人在方舟,不是英雄 作者:作者:伯爵先生 简介: 以一个萨卡兹战士的视角,在残酷的泰拉世界战斗、并且生存。 在冰天雪地的荒原中觅得活路,与血脉古老的温迪戈畅谈理想,经历过残酷的卡兹戴尔内战,击退过神秘莫测的赦罪师,从心狠手辣的叙拉古黑帮手中杀出重围…… 林恩一直以为自己是凭实力吃饭,而不是靠脸——直到他被人连哄带骗带上了罗德岛,面对四周虎视眈眈的少女们,他慌了。 “等一等,等一等!我为巴别塔立过功,我为特蕾西娅殿下流过血!你们不能这样!我要见凯尔希,我要见博士!” (已有两本完结老书,节操有保障) 第一章 人活着就是为了安洁莉娜! 已经五年了。 林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没有遇上高速疾走的重型卡车,也没有因为疲惫过度猝死,更不会是触电这种扯淡的情况,仅仅是走在路上有些累了,找了个长椅坐了一会儿,一个恍惚的瞬间,自己便来到了这个奇妙的世界。 头顶兽耳的人类,神奇的源石技艺,有些奇葩的科技树,这个世界确实称得上是奇妙。 但同时,这个世界也很冷漠,纷争和血腥从未缺席,对于矿石病感染者的迫害也不曾停止,种族的不同也会成为被他人冷眼相待的理由,林恩就曾经被人无缘无故挑衅,那时候他还很弱,被几个混混打得鼻青脸肿,而且还很摸不着头脑。 后来他才明白自己挨揍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自己头上的犄角,刚穿越的时候自己还觉得非常新奇,可没过多久他便发现,作为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萨卡兹人,自己在这个名为乌萨斯的国家里并没有立足之地。 街道上形形色se的行人和自己格格不入,别说找工作养活自己了,讨个饭也只能收获旁人的嗤笑和唾弃,刚穿越的那几天林恩险些饿死,要不是遇到好心人接济了一碗面条,要不是对方给自己指了一条道路,让自己去卡兹戴尔混了口饭吃,或许林恩已经死在了切尔诺伯格的某个角落里了吧。 “魔族佬,听说这一次的任务是保护一个沃尔珀感染者去那什么骡子岛?” 有些粗犷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并打断了林恩的回忆,面色冷峻的萨卡兹青年叹了口气:“是罗德岛,不是骡子岛。” 他穿着棕色的大衣,背着一柄大剑,算是英俊的面容上并没有多少表情。 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五年,最后自己也不过是一介佣兵而已。 “我知道你讨厌感染者,但这次任务是企鹅物流给的,如果你不想被人追杀到死的话,还是不要动些歪脑筋比较好,老是换同伴的话,我的名声也会变差的。” 他的声音顿了顿,隐约有一点不耐烦从中渗出。 “而且不要叫我魔族佬,我很讨厌这个称呼。” …… 林恩大约是从四年半前开始做佣兵这一行的。 没办法,身无长处的他,也只有这种途径能混口饭吃了。 在穿越的第三个月,他用自己的手杀了第一个人,那是一个荒野中的拾荒者,贪图他那一条可以遮挡寒风的围巾,没有犹豫也没有心软,对方手握厚重的砍刀,那眼神就仿佛林恩是砧板上的鱼肉一般。 只是活到了最后的人,却是身体更加羸弱,手中也没有武器的少年。 作为一名萨卡兹,他没有任何战斗经验,身体素质也很差,更没有学习过源石技艺,可毕竟他是萨卡兹。 每一个萨卡兹都是天生的战士,这句话可不是什么戏言。 虽然一直有人说他靠脸就可以做那种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但不好意思,林恩对于这种生活方式没有一丝一毫的向往。 ……大概? 要是哪天因为战斗而毁容了,或许这样的戏言就会终止吧。 林恩自嘲地想着,他拿起手边木制的酒杯,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流淌而下,只是粗糙滥造的劣质麦酒,他却也早就适应了它的味道。 “时间差不多了,让我们去迎接小公主吧。” 一旁的大个子瓮声瓮气地说着,他穿着厚重而又高大的钢铁护甲,光看身高甚至比林恩还要高半个头,那被钢甲覆盖的身体乍一看就非常有力量感。 他的名字是洛珀兹,是个乌萨斯人,听说是从军队退役的老兵,在和卡西米尔的战斗中丢掉了一只眼睛。 因为当初在大叛乱时期跟错了人,退役之后非但没有拿到半毛钱的补贴反而生活越发艰难,最后不得不出来当了佣兵。 洛珀兹和大部分乌萨斯人一样好战,一样蔑视甚至敌视感染者,一样瞧不起除了乌萨斯人以外任何种族的人,可另一方面他也是个战斗好手,长年累月的战斗在他的身体和灵魂中都刻下了印记,让他在面对大部分敌人的时候都无所畏惧,并且胜利而归。 林恩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这个乌萨斯男人,作为一个临时队友,他的实力不错却脾气糟糕,很容易在任务中引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如果可以的话林恩宁可自己一个人单干,前提是雇主们把那些个委托中碍眼的人数限制去掉。 和委托人约定的会面地点就在不远处的船坞入口,这一次旅行的目的地很远,林恩的计划是开一辆武装越野车送人,可以预见的是这一路上并不会很平稳,拾荒者和流浪汉,雇佣兵与投机者……或许拦在路上的敌人会很多,毕竟雇主给了这么多钱,总不见得是在做慈善。 但是林恩并不怕,作为一个从卡兹戴尔残酷内战中活下来的萨卡兹,他有飞跃难关的自信。 只是可惜,与那时相比,自己身边的队友没那么可靠就是了。 无伤大雅。 不过片刻林恩便等到了他的雇主,那是一群看起来青春靓丽的少女,为首的一人留着蓝灰色的长发,修身的外套与黑色的连裤袜凸显出其作为女性的优美曲线,可另一方面她嘴边叼着的香烟又体现出了截然相反的矛盾感。 “哟,德克萨斯。” 林恩非常自然而然地走上前去:“借一根?” “你从来没还过。” 被称为德克萨斯的鲁珀族少女抖了抖耳朵,她从口袋里抽出一个烟盒,向林恩甩出其中的一根,而林恩则是毫不客气地将香烟接过,随手将其点燃。 “不要在意这种细节,这次任务需要保护的小公主是哪位?” 德克萨斯偏了偏头,顺着她的视线,林恩看到了一位留着红棕色长卷发的沃尔珀女孩。 她看上去比德克萨斯还要年轻一些,就像是一个对未来懵懵懂懂的高中生一样,有些婴儿肥的脸蛋洋溢着青春的色彩,红白交织的发卡压住精心梳理的刘海,从外表上来看,她应该是在打扮上花费了不少功夫。 毕竟是青春期的少女嘛。 林恩没有将视线停留在她姣好的面容上太久,事实上吸引住他注意的并不是少女靓丽的面庞,也不是她圆润饱满的腿部曲线,而是停留在她手中的那枝厚重的法杖。 那可不是什么装饰品,作为一名对于源石技艺方面天生比较敏感的萨卡兹人,林恩可以感受到宛若实质的能量在施术单元的中央流转,生生不息。 看来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雪公主啊。 似乎是因为感受到了他平静而又毫不掩饰的目光,女孩表现得有些拘束,她没有直视林恩的双眼,在一旁同伴的鼓励下对林恩伸出手来:“那、那个,我的名字是安洁莉娜,安心院安洁莉娜!请多指教!” 他点了点头,向女孩伸出自己的右手。 “我叫林恩,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担任你的护卫工作。” 第二章 洁哥的少女心碎了一地 德克萨斯目送着林恩等人离开。 “我听说萨卡兹雇佣兵大多实力还行,职业操守却很糟糕……不,所谓雇佣兵,本就是那种只要有足够多的利益就会一秒反水的家伙吧?安洁莉娜真的不会有危险吗?” 在德克萨斯的身后,金色双马尾的少女表现得有些担忧,她看上去应该是鲁珀族人,可不知为何耳朵与尾巴稍显僵硬,并不似寻常鲁珀那般灵动。 对于她的担忧,另一位留着红色单遮眼长刘海的萨科塔少女则是显得豁达很多,她用力地拍着前者的肩膀,脸上的表情可以用嘻嘻哈哈来形容。 “不用担心不用担心,林恩的话在可靠程度上还是有保障的,毕竟他也算是我和德克萨斯的老熟人了,德克萨斯能在这里联系到他我还真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呢,要知道当初在叙拉古……” 而就在能天使打算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德克萨斯那有些清冷的声音制止了她。 “别闹了,能天使,我们还有工作要做。” 被称为能天使的少女一怔,随即露出有些无奈的笑容,她从背后取下一把造型别致的铳,伴随着清脆的上膛声,能天使的笑容越发地灿烂了起来。 “啊,是啊,工作~很好,子弹上膛,准备万全!” 德克萨斯转身走入另一辆车内,而她的同伴们则是迅速地跟上,很快源石引擎那暴躁的发动声便响起。 灰蓝色的鲁珀将手里几近熄灭的烟头丢出窗外,双手安稳地握住方向盘,然后油门猛踩到底! “德克萨斯你等等我还没系安全带,可颂,可颂你的角顶到我了啊啊啊啊!!!” 车里隐约发出了很是清脆的“哐当”一声。 …… 安洁莉娜的心情很微妙。 这份微妙的心情源自那个名为林恩的男性萨卡兹雇佣兵……她作为信使,其实也接触过许多萨卡兹人,但说实话,如此近距离坐在一个萨卡兹佣兵的身旁还是第一次,萨卡兹人的名声并不好,萨卡兹雇佣兵更是臭名远扬,以前在叙拉古读书的时候她很热衷于看小说,在那些个故事之中萨卡兹雇佣兵经常被描写成凶神恶煞的恶徒,用青面獠牙十恶不赦坏事做尽来形容也没有半点问题。 实际上,在正式见面之前,安洁莉娜还在脑海中幻想着等下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会不会是一个身高八尺眼若铜铃的巨汉……可真正见到了以后,她才发现对方根本没有那么离谱的外貌特征,反倒是坐在后座上摆弄着强弩的那个乌萨斯人更符合自己的猜想。 而且啊,而且啊!这个叫林恩的萨卡兹,他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帅啊! 安洁莉娜瞧瞧地瞄了一眼林恩的侧脸,这个样貌英俊的萨卡兹男人此时此刻正一言不发地开着车,他的车很稳,身处副驾驶座位上的安洁莉娜甚至可以一根一根去细数他的睫毛。 林恩从来没有刻意去保养过自己的皮肤,或许是因为种族的天赋,五年的时间与战斗的风沙并没有在林恩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让他看起来完全不似那些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粗糙汉子。 光看外貌的话,比起之前在电视里看到的明星还要优秀一些呢。 而另一方面,林恩那种自不平凡的人生中锤炼出来的平静而又稳重的气质,对于情窦初开、充满了好奇的少女来说,又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安洁莉娜曾经在德克萨斯的身上感受到过相似的感觉,或许这两个人还挺像的? 说起来,德克萨斯好像和林恩还是旧识吧……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呢……会不会是一场像言情小说里那样经典的邂逅?不不不,这和这两个人的气质也太不搭配了点,两个闷葫芦凑到一起能聊什么嘛! 还是说…… 安洁莉娜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着,临近出发前同伴的叮嘱可以说是被她丢到了九霄云外,如果林恩多一些坏心眼的话,只要在这个时候随便忽悠两句,或许这个涉世未深的少女被卖了都丝毫不知也说不定。 “喂,安洁莉娜。” 有些冷清的声音赫然从身边响起,如果仔细倾听的话,隐约还能从中听出一点若有若无的无奈。 “啊,啊?” 沉溺在头脑风暴中的女孩猛然惊醒,她茫然无措地侧过头去,对上了林恩那一双宁静的眸子。 他叹了口气,从一旁的抽屉中取了一张餐巾纸交给女孩。 “注意一下形象,不要傻笑,也别流口水。” 安洁莉娜的脑袋上仿佛蹦出了一个肉眼可见的感叹号,她的脸一下变得通红,甚至于捂着脸发出了宛如小动物一般非常可爱的悲鸣声。 好丢人!完蛋了,自己在林恩先生眼里的印象分应该已经跌到了负数吧!? 安洁莉娜的少女心在这一刻轰然破碎。 “不过这不是重点。” “唉?” 林恩用余光扫过车辆的后视镜,越野车此时此刻正行驶在乌萨斯冰冷的荒原之中,十二月正是冰原最冷的时间,毫无人烟的荒野里,源石引擎的轰鸣声显得格外刺耳。 “有人在跟着我们,好吧,我就知道德克萨斯不会白白花冤枉钱。” “人不少,至少有三辆车,不过距离还算远,需要我给他们留一点惊喜吗?” 洛珀兹接过话头,他一如既往抱着心爱的军用弩,坐在后座,那块头就像是一座小山一样夸张,光看着就很有威慑力,完美符合了安洁莉娜脑补的佣兵形象。 “不用,贸然打草惊蛇对我们没有益处,我先试试看能不能甩开他们……抓紧了!” 林恩将油门踩到底,他的越野车经历过很多次改造,虽然外表看起来并不出众,实际上性能却很卓越,再加上这条荒无人烟的道路还算平整,于是在引擎的轰鸣声中越野车的速度再一次暴涨,可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林恩的表情没有丝毫放松,洛珀兹的脸色也变得越发阴沉了起来。 安洁莉娜顿时便明白了,看来事情是往不太好的方向发展了起来。 第三章 手足相惜?重拳出击! “甩不掉,他们的车很好。” 林恩的手指轻轻地敲打在方向盘上,他的表情并没有多少慌张,至少从安洁莉娜的视角来看,那双眼睛之中流露出来的情感一如既往地平静。 对于林恩来说,这样的情况也的确只是小场面,而似乎是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了,原本还有些紧张不安的安洁莉娜也逐渐变得平静了下来。 这种仿佛是在说“只要有我在,就不会有问题”的感觉,真的和德克萨斯很像啊。 给人一种强烈的安心感。 “甩不开,就只能想办法除掉他们。” 洛珀兹冷酷地给全自动军用弩上膛,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在出发之前谁都想过不会一帆风顺,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在出发的第一天,刚刚离开移动都市的港口没多久,就要遭遇不怀好意之人的追踪。 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追踪”。 “他们人多。” 林恩如此说着,而听到林恩的话语,安洁莉娜宛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她可是听到了之前两人的交谈,追踪他们似乎有三辆车那么多? 那岂不是说敌人的数量起码是自己这边的三倍? 而且自己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信使,没多少战斗能力的那种,安洁莉娜作为感染者觉醒的源石技艺大致能力是控制重力,在都市里面甚至能帮助自己飞檐走壁如鱼得水,可这里是毫无遮挡物的荒野,安洁莉娜的能力一下子就没了多少用处。 毕竟她可从来都没有受过战斗训练,而在这种地形浮空……完全就是当靶子吧喂! 不妙不妙,怎么想都不应该硬碰硬吧! 也就在这时,林恩的下半句话已然脱口而出。 “所以回头到了目的地,得让那只老猞猁加钱。” 安洁莉娜:愣住.jpg “洛珀兹,我需要你看好我们的小公主,不容有失。” 自己和洛珀兹只是两个穷佣兵罢了,他们的目标一定是安洁莉娜,或者说安洁莉娜身上的某件东西,企鹅物流或许是因为不方便运送,也或许是打算兵分两路降低风险,看在旧相识的份上,林恩就不计较了。 对方给了这么高的佣金,本就是向自己暗中传递了“这一次行动有风险”这样的信号。 再加上这一次的委托还涉及了骡子……罗德岛,就算是念在旧情上,林恩也不打算在自己的履历中增添一份失败的纪录。 安洁莉娜抓住了林恩的手臂,她的表情有一些担忧:“那个,虽然我不是很懂战斗,但我的源石技艺……” “没事,你们就待在车里,不要走动,我去给你们买个橘子……去去就来。” 林恩将驾驶模式调整为自动驾驶,他单手握住固定在一侧的剑刃,回头看向身后,似乎是因为自己的加速,背后的追击者们索性不再遮遮掩掩,而是企图一口气逼近包围,短短片刻追兵便已经将两者的距离拉近到了不足五百米。 这个距离对于林恩来说完全能够看清,不远处正追踪自己的那些家伙,头上长着与自己相差无几的犄角。 巧了,是萨卡兹佣兵啊。 林恩看了一眼洛珀兹:“我记得你很讨厌萨卡兹是吧?” “林恩,我……” “没事,这反而让我松了口气。” 话音未落,林恩的身影已经宛如猎豹般打开车门纵身而出,他斜里踩在路边光秃秃的树干上并以此借力扑向不远处气势汹汹的车队,如果是普通人以这个速度蹬在上面想必早已骨折了,可作为一名萨卡兹,强韧的肉体以及特殊的强化类源石技艺为其提供了可能性。 开车的萨卡兹雇佣兵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黑影便径直扑了过来,钢铁的靴子践踏在车顶的防护板上,发出让人牙酸的嘎吱声响,那能够抵挡军用弩箭的钢铁护板在巨力下也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形变,而更让人震惊的是受到相同反作用力的另一方此时此刻正宛如没事人一般举起大剑。 “不可能,他的腿是钢铁做的吗!?” 坐在车后座上完整看清了林恩举动的萨卡兹弩手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他急忙举起手中的重弩准备反击,可尚且不等他叩动扳机,林恩手中的剑锋赫然一转,横向切断了弩手手中的重弩,连带着弩手脸上的面具也一并劈碎,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 如果他再用力一点的话,理应可以将这个萨卡兹人的头颅一并砍下来的才对。 “你……!” “滚下去,看在同族的份上,饶你一命。” 林恩并没有给萨卡兹弩手回答的机会,在对方的萨卡兹粗口之中,他一脚把弩手踢下了车。 至于以这种速度就这样一咕隆跌在地上会不会受伤什么的,这就不是他能考虑的事情了,毕竟…… 打仗呢,严肃点。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又一剑斩在了车顶的护板上,削铁如泥的大剑几乎将整个车顶都一分为二,也就是在他剑锋落下的同时,一把风格相近的大剑自下而上刺向林恩,身强力壮的萨卡兹大剑手浑身斗气凛然,剑锋几乎在下一个刹那就能将林恩穿刺。 然而林恩稍抬剑刃,宽阔的剑身抵挡住对方的刺击,那萨卡兹大剑手的全力一击仅仅在林恩的大剑上冒起一串火花,就连半点痕迹都没能留下。 毕竟是巴别塔出品的武器,那老猞猁还不至于在这方面偷工减料…… 胡思乱想间林恩手臂发力,宽阔的剑身就宛如一块铁板,砰的一声就把萨卡兹大剑手拍下了车,化作了滚地葫芦。 眼看着两位同伴先后被打飞出去,剩下开车的萨卡兹术士和林恩对上了眼神,他很自觉地双手离开方向盘,解开安全带自己跳了下去。 滚地葫芦x3 轻轻松松。 林恩手中的大剑就像是铁锤一般将脚下空无一人的越野车砸烂,在车辆翻滚着化作废铁的前一刻纵身一跃踏上了不远处另一辆车的车头。 把脑袋探出车窗完整地观赏完林恩这一轮表演的安洁莉娜目瞪口呆,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小狐狸这一刻仿佛看到了活在现实里的超级英雄,这种场面怎么想也只有那种英雄电影里才会出现吧?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强到这种地步呀! 她总算是明白了当时德克萨斯为什么会放心地让自己带着那份情报跟着林恩走了,或许在德克萨斯的眼里,这份工作交给他比自己亲自来完成都要靠谱一些。 她没注意到的是,一旁的洛珀兹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眼中并没有多少欣喜,反而多出了一点凝重…… 第四章 背叛,以及讨债 三辆车,一个小队,攻守兼备的萨卡兹佣兵们并没有给林恩带来多少麻烦。 对于林恩来说,处理这些经验丰富的战士难度并不比处理一队菜鸟拾荒者要来得困难多少,他甚至还有余力不伤及对方的性命,仅仅是报废了他们的车和武器。 毕竟,他最擅长的可就是对付作为同族的萨卡兹人了,在残酷无比的卡兹戴尔内战之中,一场场战斗,一次次胜利,一道道伤疤,共同汇作了他的战斗经验和技巧。 “头儿,怎么办?” 拥抱大地,摔得鼻青脸肿的萨卡兹雇佣兵们汇聚在一起,在短暂的面面相觑之后,似乎是首领的萨卡兹术士很无奈地摊了摊手:“既然那个同族留了我们一命,那就不要不识抬举地继续追击下去了吧。若是再追上我估计我们这群人一个都活不下来,为了点钱丢了性命,这买卖划不来。”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庆幸:“*萨卡兹粗口*我想起来了,那家伙是以前巴别塔的疯狗,这帮乌萨斯杂种给的订单真不是人能干的,上次帮他们守卫一个信使联络站直接撞在温迪戈的枪口上,这次截取个情报又碰到了这种狠人,*萨卡兹粗口*是想让我们去死啊!” “可是,这里毕竟是乌萨斯人的地盘,我们就这么放弃了任务逃跑的话,那群贵族老爷们……” “没事,总有办法活下去的,我们去整合运动,去投靠泥岩,我以前在卡兹戴尔内战的时候认识他,他是个很可靠的战友,不会带着我们往火坑里跳。如果找不到泥岩就去投靠赫德雷,再不行就去罗德岛找Scout,萨卡兹人总能找到活下去的办法。” …… 林恩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轻松解决掉了追上来的雇佣兵之后,他并没有在预计的合流地点找到自己的车,往好的方向想或许是洛珀兹和安洁莉娜遇到了什么麻烦,往坏的一面去想则是自己遭到了背叛。 是想独吞这份赏金?不,洛珀兹没有那么蠢,他知道雇主和自己的关系,不会做这种自绝后路的事情。即使只搭档了几个月,洛珀兹对于林恩的实力和性格应该也有比较深刻的印象了,为了点蝇头小利背叛,最后只会遭受残忍的清算。 这么看来的话,或许他早就被收买了,有人用无法拒绝的条件将这个本就和自己关系不怎么牢靠的搭档撬走了。 所以说这种队友真的是麻烦,如果是泥岩那样的人,至少林恩不用担心会遭遇背刺,就算是W那样疯疯癫癫的女人,自己也可以放心地把后背交给对方。 可惜后来都分道扬镳了,时至如今已经有很久没有联系,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 开始下雪了。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雪一旦变大,车轮留下的痕迹很快就会被掩盖,追踪也就无从说起了,此时此刻林恩反倒有些后悔之前在对付萨卡兹佣兵小队的时候没有把最后一辆车留下,这样至少自己还能有个速度足够快的代步工具。 “洛珀兹……是什么让你有了自信?你明知道我最恨背叛者的。” 林恩轻轻地呼气,白色的薄雾自他的口中哈出,萨卡兹的血液在流动间散发出滚烫的热量,帮助他驱散四肢的寒冷。 得快点行动了,如果让小公主被劫了去,不管是德克萨斯那边还是老猞猁那边自己都没法交代。 至于如何追踪,林恩在车上留了点后手,大致的方向还是能确认的。 徒步追上高速行驶的汽车,有点难度但也不是不可以,自己以前做过类似的事情。 记得那一次自己好像把老猞猁吓了一跳,自己一边追上她的车一边问她“兄弟,买挂不?”可是让那个万年死人脸的老猞猁难得的一哆嗦,Mon3tr直接抽在了博士的脸上。 不过,说到博士。 真搞不懂她和特蕾西娅殿下在盘算些什么。 …… 天色逐渐变得黯淡,当最后一缕日光被遥远的天际线吞没,越下越大的鹅毛大雪逼得洛珀兹不得不停车,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宿营。 连绵的大雪让这个宛如小山一般结实的壮汉感觉有些烦躁,不过这场雪也有好处,自己有车都那么举步维艰,林恩的行动就更加困难了,他应该是无法追上自己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自己起码甩开他一两百公里的路程了。 洛珀兹一点也不想与林恩为敌,这倒不是他念旧情,而是他深刻地认识到自己根本打不过林恩。 他是行伍出身,眼光自然比一般人要高得多,也因此他更加明白林恩的难缠。 拾取了足够的柴火,洛珀兹在临时的营地旁边生了个火,微弱的火光和关键的热量让这个铁塔一般的男人稍稍松了口气。他转头看向被捆绑住,丢在帐篷里的安洁莉娜,从车里随便拿了一块面包走了过去。 他对这个沃尔珀女孩一点性趣都没有,虽然看起来长得很可爱,但一想到对方感染者的身份,洛珀兹就觉得一阵索然无味,要不是那位大人一再要求必须活捉信使,洛珀兹在从女孩身上搜出那份信的时候就会把她丢到荒野里,那副捆绑住被野兽包围然后绝望的样子才是感染者应该有的模样。 “为什么洛珀兹先生要做这种事情啊,你和林恩先生不该是同伴吗!?” 摘下女孩口中的抹布,迎面而来的职责让洛珀兹不屑地冷笑了一下,这个女孩一看就没有受到过社会的毒打,对于佣兵来说,恐怕最不可靠的关系就是“同伴”了。 他反正是这么觉得的。 “林恩,我管他去死?” 他把冻得僵硬的面包塞进了安洁莉娜的嘴里,强迫对方咀嚼并且咽下的一部分后,他嗤笑着继续开口:“虽然不知道你们倒底在送什么信,但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那些高高在上、曾经踩着我的脑袋上位的家伙也不得不低着头来寻求我这条野狗的帮助,还许诺我可以重新回到军队……对于一个乌萨斯的军人来说,这比什么报酬都显得珍贵!一个魔族佬,背叛了就背叛了,反正我注定和他不是一路人!” 安洁莉娜哑口无言。 对于一个初出茅庐、对于世界的残酷一无所知的女孩子来说,洛珀兹的话语几乎是在践踏她之前十数年来塑造出的价值观。 原来人的信任,是那么容易被抛弃的东西吗? 原来所谓的背叛,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吗? 她从与林恩的短暂接触中明白,或许萨卡兹雇佣兵并不似故事中那般可怖。 但在与洛珀兹的接触中,她又理解了或许所谓的雇佣兵就是那样的可恶,所谓的背叛,对于许多佣兵来说,就是宛如吃饭喝水一样寻常的事情。 可是,可是啊。 世界虽然是残酷的,却也有美好,有邪恶的人,也有善良的人,企鹅物流的朋友们也好,还有林恩先生也好,他们都没有做过愧对自己内心,愧对自己使命的事情,就算黑暗的夜空再怎么阴沉,朝霞还是承载着希望将闪烁的星辰覆盖。 那么,我也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安洁莉娜深深地吸了口气,冰冷的寒风让她更加精神了些许,就算没有施术单元辅助,作为感染者的她也有能力释放法术。 虽然这样做会加重自己的病情,但我一定要将这份信按时送到罗德岛—— 这样的想法刚刚出现,她便惊诧地发现一个本应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走入了火光的范围,过度的惊讶让她那棕色的狐狸耳朵陡然竖起,远远看去那样子像极了一只受到惊吓炸毛的胖狐狸。 “洛珀兹。” 林恩抖了抖身上的雪,他叼着烟有些懒散地站着,手中的大剑很是随意地插在雪地上,棕色的大衣迎着寒风猎猎作响。 “我来讨债了。” 第五章 背叛者应有的下场 洛珀兹浑身上下的汗毛竖起,在看到林恩的那一瞬间,他才是受到惊吓最大的那个人。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而面对他的惊讶,林恩只是简单地将嘴里的烟头取下、掐灭:“你都可以出现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行呢?还是说你觉得你已经甩开我了?自作聪明是最愚钝的表现,我本来以为你至少没有蠢到这种地步。” 事实上,他在几分钟前就已经摸到了营地周围,之所以之前毫无动静地隐藏在黑暗之中,不过是打算听听洛珀兹讲一讲他这么做的理由罢了。 他是真的很好奇洛珀兹背后的人究竟是谁,不可能是之前的萨卡兹人,因为洛珀兹最讨厌的便是萨卡兹人,而且先前的雇佣兵看起来也只不过是幕后主使者的马前卒而已。 按照洛珀兹的说法,那些大人物们允诺他只要完成任务就能够洗刷污名回到军队,而洛珀兹对于这个许诺也的确是心动了,对于一名因为站错队而狼狈离开军队的乌萨斯军人而言,也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报酬了。 这么说来,站在他背后的人,那个企图干扰自己任务的家伙,莫约是个乌萨斯贵族——而且还是军中人士,在军队里有不小的权势。 ——可笑。 “可笑极了。” 林恩自雪地中拔出剑,指向面色凝重的洛珀兹,风雪之中星星点点的微弱火光缠绕在剑刃的两侧,就仿佛古老而又神秘的符文。 “没想到仅仅是一个虚无缥缈、不知道会不会实现的承诺,你便背叛了我。洛珀兹,你把自己看得太低贱了点。” 就算洛珀兹完成了任务,林恩觉得他最后也很难有善终。 说到底,那所谓回到军中的许诺,也只是一张不知道能否兑现的空头支票罢了,而按照乌萨斯人一贯卸磨杀驴的作风来看,多半会为了防止泄密将他处理掉吧。 “我愿意去赌一把,那是我热爱的乌萨斯!像你这样的魔族佬永远也不会明白,在帝国需要一个乌萨斯人的时候,每个人都愿意为了她付出一切!” 被林恩用剑刃指着鼻子的洛珀兹率先发难了,他知道自己如果不先发制人的话根本一点机会都没有,在战吼之中他发动了属于自己的源石技艺,熊的力量汇聚在他的四肢,让他原本就很扎实的肌肉显得更加恐怖。 在刹那间他已经拿到了自己的军用强弩,这把弩是全自动且高杀伤力的军用武装,是洛珀兹从军队中偷偷带出来的,在无数个日夜洛珀兹拥抱着它入眠,那冰冷的触感总能让这个暴躁的乌萨斯人平静下来,渡过难关。 在手指触碰到钢铁的那一刻洛珀兹就冷静了下来,他明白在这个距离自己只有一次攻击的机会,虽然是全自动的强弩,可林恩只要闪避开他的第一矢,之后的箭矢就根本没有追上他脚步的可能性了。 但是林恩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吗? 答案是不会。 林恩的脚步微晃,他以一种非常缓慢的速度一步一步前进,那脚步就像是烂醉如泥的酒鬼,但正是因为这份捉摸不透,让惊疑不定的洛珀兹怎么也不敢轻易扣动扳机。 仔细看去的话,便会发现林恩不管在面对哪个角度的攻击时,似乎都有回避的空间。 几乎每一个萨卡兹刀术师都有属于自己的步伐,这些步伐是通过长年战斗总结出来的经验之谈,林恩曾经在与这些杀戮机器战斗的时候曾经偷学了两招,在融会贯通以后,化为了这宛如醉鬼一般的凌乱脚步。 洛珀兹完全捉摸不透林恩的脚步,在做林恩队友的这段时间里他见识过很多次林恩的战斗,此时此刻他终于亲身感受到了被这看似漏洞百出的步伐逼到走投无路的痛苦,他有预感,不管自己往哪里射击,对方都会闪避然后瞬间加速来到自己的面前。 但是,一味后退更是不可取的选择,一旦退到火光的范围之外,那么自己就真的任人宰割了,在漆黑一片的荒原中,林恩可以轻松猎杀失去视觉的自己。 于是,在林恩靠近到他十米之内的瞬间,他扣动了扳机—— 弩箭飞射的同时,如他所料,林恩几乎是在刹那间化静为动,一个晃身避开箭矢后飞身欺近,那锐利的剑锋裹挟着火花与高温径直劈下,这一剑若是命中,洛珀兹只怕是刹那间就会被一分为二。 “*乌萨斯粗口*!” 洛珀兹咒骂着松开手里的强弩,咆哮声中他抽出绑在裤腿上的砍刀,刀剑撞击的声音响起,洛珀兹应声倒飞了出去,若不是名为乌萨斯战吼的源石技艺强化了他的肌肉,仅仅这一剑或许就要把他的虎口震裂,口鼻流血。 被捆在地上被迫观战的安洁莉娜小姐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林恩的体型并不显得很强壮,至少和洛珀兹比起来根本不在一个等级,安洁莉娜刚刚还想着自己要不要偷偷用源石技艺帮一下他,可谁能想到在正面硬碰硬的环节占得上风的居然是看起来更加瘦小的萨卡兹剑士。 被击飞出去的洛珀兹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他吐出一口血水,短暂的一次交锋已然让他明白自己绝不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对手,就算是逃跑估计也逃不掉吧,就算此时此刻上车发动引擎,在点火的过程中林恩便可以将自己碎尸万段。 既然如此…… 他的余光略过近在咫尺被捆在地上的沃尔珀女孩,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你如果再靠近一步,我就把她杀了!” 他发出了这样的声音,同时伸出手去抓安洁莉娜的头发,只要能把女孩抓在手里,只要能劫持这个女孩,自己就还有生机! 洛珀兹可是知道的,这次任务的雇主和收货人都是林恩的朋友,林恩不可能任由自己杀死这个感染者女孩的。 只要、只要能到达那个地方…… 奇怪,我的身体为何这么轻? 鲜血如喷泉般涌出,溅射在少女棕色的发丝和光洁的肌肤上,就连那白色的信使外套也被红色沾染。 洛珀兹的头颅滚落在地上,瞪成铜铃的眼里已经了无光辉。 林恩甩了甩沾满鲜血的剑刃,在高温下涂抹在剑锋上的红色很快就消失无踪。 “抱歉,我这个人,最恨背叛者了。” 第六章 晚餐与交谈 在把洛珀兹的尸体简单处理了之后,林恩这才想起来有一只棕色的小狐狸还在地上被捆成了一条毛毛虫。 “抱歉啦,小公主,让你看到了这个世界不怎么美好的一面。” 林恩拔出固定在腰带上的匕首给女孩解绑,看得出来洛珀兹在捆绑住女孩的时候一点怜香惜玉的想法都没有,少女娇嫩的肌肤都被粗糙的麻绳勒出了深深的痕迹,搭配上女孩现在满身血迹的样子,之前的青春靓丽已然丢到爪哇国去了。 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女孩的眼睛变成了蚊香眼。 她吓傻了。 毕竟在今天之前,她也只不过是个翘家做了一段时间信使的高中女孩,正处于人生最天真灿烂、无忧无虑的时刻,今天这一天的经历,可能比她人生之前十几年任何一天都要刺激得多。 尤其是最后,洛珀兹是在她的面前,被林恩面无表情地斩下了头颅,粘稠的血液直接溅了她一脸,这样的血腥场面对于安洁莉娜来说冲击着实是大了点。 “安洁莉娜,安洁莉娜?” 林恩拍了拍女孩的脸颊,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叹了口气,从帐篷里拿出一块毛巾,沾了点水把女孩脸上的血污擦拭干净。 而在做完这一切后,安洁莉娜终于是回过神来,她回忆起之前林恩有些亲昵的举动,整张脸都咻地一下涨红了。 她结结巴巴地开口,舌头都有点打结。 “那、那、那、那个……” “哦,活过来了吗,那就先喝点水吧。” 林恩从火堆上取下装水的铁壶,不得不说洛珀兹还算是做了件好事,在冰天雪地里能有一个火堆真的是太方便了,不管是用来照明取暖,还是烧一壶可以驱寒的热水,这个火堆都发挥出了自己应有的作用。 一碗热水下肚,安洁莉娜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精神了不少,连带着紧张的情绪也被驱散。她抱着腿坐在火堆旁边,把脸埋在自己膝盖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开口,发出宛如蚊吟的声音。 “谢谢你。” “不用谢,倒不如说是因为我这边的疏忽才让你遇到了危险——真的想感谢我,那就回去以后别向老猞猁告状,不然她一定会想方设法阴阳怪气我的。” “老猞猁?” 安洁莉娜脑袋上的狐狸耳朵动了动,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了,总觉得……总觉得这个称呼非常失礼。 “哦,忘了你听不懂了。” 林恩往火堆里添了一根柴:“是指凯尔希,就是那个身为罗德岛实际上的最高领导,却从来都不肯好好说话的女人。” 安洁莉娜的脑袋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罗德岛的Boss……那不就是自己以后的老板么! “林恩先生好像和凯尔希医生很熟悉?” “算是熟悉吧,以前一起共事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理念不合分道扬镳了。” 林恩显然不是很想细说以前的故事,他和凯尔希的交集并不算很多,和她相比不管是特蕾西娅还是博士在态度上都显得亲近很多。 他将盛满了浓汤的铁炉从火堆上取下,匀了一半汤水在安洁莉娜面前的碗里后,拿起一旁又干又硬的面包放在汤里浸软。 “将就点吃吧,口味可能不是很好,但也能充饥了。” 安洁莉娜看着手里的面包有些发愣,这种便于旅行携带的高卢式面包本来就偏硬,在冰天雪地的帮助下,它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块硬邦邦的板砖,怎么看都不是能吃的样子。 但一旁林恩嘎吱作响的咀嚼声又在提醒她,这其实只是错觉而已,颠簸了一天的女孩也确实是饿了,她试着模仿林恩的样子将面包泡在汤里,然后一口咬下去——香脆的外壳,被泡软的碳水化合物裹挟着香浓的汤汁,女孩竟觉得这晚餐的味道意外地很不错。 她裹了裹厚实的信使大衣,虽然沾染了不少血迹,可在天寒地冻的荒原上,这间大衣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不过,说到安心感…… 安洁莉娜偷偷瞄了一眼旁边默默进食的萨卡兹雇佣兵,在风中摇曳不定的火光照亮了林恩的侧脸,橘红色的光线下,仅仅是看着那张沉着冷静的脸,心中的恐慌和害怕自然而然地便消散了。 女孩情不自禁地往林恩的身边靠了靠,她往汤碗里轻轻地吹了吹,忽地又想起之前他也是如此平静地战斗、杀人。 他的年龄,看上去好像也没比我大几岁吧。 究竟是经历过怎么样的地狱,才能让林恩锻炼出这样平稳的心境呢? 在经历了队友的背叛之后,居然还能想到安慰简直就像是个累赘的我…… 林恩先生,真温柔啊。 “那个,林恩先生……” 或许是风雪中的这顿晚餐在无形中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安洁莉娜决定找点话题来聊聊。 她也发现了,林恩虽然平时显得沉默寡言,颇有面瘫风范,可实际上他还是一个非常健谈的人,用外冷内热来形容或许再恰当不过了。 “林恩先生是怎么认识德克萨斯的呢?” 好吧,实际上就是她的八卦之心在熊熊燃烧,狐狸尾巴都摇起来了喂! “德克萨斯啊。” 将最后一口面包咽入口中,林恩稍许回忆了一下:“大约是两年多以前的事情吧,那时候卡兹戴尔内战刚刚结束,我处于没什么事干的情况,便在朋友的介绍下去了一趟叙拉古。” “唉,去了叙拉古吗?” 安洁莉娜瞪大了眼睛,她可是地地道道的叙拉古人,一提到叙拉古她顿时就精神了。 “嗯,叙拉古,那时候我记得叙拉古挺乱的,好像黑帮之间相互倾轧地很厉害,我是在一次黑帮火拼之中遇到德克萨斯的,天地良心,那次我其实只想去吃个夜宵,谁晓得这群黑帮直接在我面前打起来了。” 安洁莉娜心中的八卦之火更加旺盛了,在企鹅物流的时候德克萨斯从来都没有提过自己的过去,或许能天使知道一二,可其余人——不管是安洁莉娜还是空,甚至是可颂,内心都好奇得很。 “然后呢,是德克萨斯那一方的黑帮赢了吗?还是说德克萨斯被打败了,林恩先生救了她?” “真要说的话,哪边也没赢吧。” 林恩给自己点了支烟,烟雾缭绕间他仿佛回忆起两年前那个夜晚,灰蓝色的孤狼手握双剑,将那些残暴不堪的黑帮一个个杀死。 “她不属于任何一方,只是握着剑从黑暗之中走出……然后把两边的人都杀完了。” 他缅怀地微笑起来。 “之后我和她打了一架,大约是属于不打不相识吧。” 第七章 成长 林恩没有再说更多自己和德克萨斯的经历了,因为有些东西涉及到了德克萨斯的个人隐私,既然她自己没有对安洁莉娜说过,那么林恩也不太好多嘴去提。 只是可怜了八卦之火已经被点燃的小狐狸,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戛然而止的故事便是林恩愿意说的全部了,那种感觉就像是看小说看到最高峰的部分突然得知作者切书了,或者是看电视剧看到最精彩的部分被告知“开通VIP才能观看剩余部分”。 人麻了。 安洁莉娜整个人都蔫了下来,显得有些有些无精打采。她鼓起脸,噘着嘴,那眼神说不出的幽怨。 然后她就看到林恩向她伸出了手,林恩的手型很好看,手指修长皮肤光洁,但实际接触起来却会发现手指内侧和虎口非常粗糙。 那是常年握剑的老茧。 安洁莉娜闭眼感受着林恩指间的触感,半晌后才猛然发现不对劲,她猛然一个战术后仰,整个人都差点哐当一声跌在地上,橘红色的火光中本就红扑扑的面色显得更加诱人了。 “林、林恩先生,你在做什么呀!” “在给你顺一下头发,头发炸得和刺猬一样,披头散发可就不漂亮了。” 林恩收回自己的右手,安洁莉娜的头发很柔顺,看得出来女孩一直都在精心打理,回忆起刚刚见到她的时候,那一头红棕色的卷发被梳理得井井有条,恰到好处的淡妆与别致的发卡尽显美少女的青春靓丽,给人一种大城市中无忧无虑的少女之美。 可惜现在已经形象全毁了,乱糟糟的卷发就仿佛刚睡醒的炸毛猫似的,上面还沾染了不少干涸的血迹;发卡早就不知掉在了哪里,略带点婴儿肥的脸颊上,原本的淡妆早就被毁了个干干净净;干净整洁的信使外套变得脏兮兮的,混杂着泥土的雪水和鲜血沾染在外套上,让她狼狈得就像是个在荒原里艰难求生的拾荒者。 林恩将视线下移,女孩并没有穿最近流行的裤袜,而是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白皙饱满的大腿展露在外,大约是因为洛珀兹粗暴的捆绑和拖拽,这双洁白宛如美玉的大腿上交错着深深和勒痕以及细碎的伤口,反倒是为她增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安洁莉娜的脸更红了。 她鼓起勇气与林恩对视了好一会儿,这才吐了吐舌头:“林恩先生好歹说一下嘛,突然这样我也是会害羞的……我现在的样子,很丢人吧。” “没什么丢人不丢人的,每一个人都会有窘迫的时候,那也是他最真实的时刻。” 林恩在铁炉里放了些冰雪,在高温的作用下很快就融化,化为澄澈的清水。 “来洗个头吧,女孩子可不能总是脏兮兮的。” 他起身,走向另一边。 “我去车里拿点药,你看着给自己抹一点,不要留下疤痕。” 安洁莉娜眨了眨眼睛,她低头看向铁炉里的水,清澈的水面倒映出自己狼狈的模样,突然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是自己太矫情了啊,林恩先生只是想安慰一下自己,自己却作出了这么大的反应。 在被洛珀兹捆住的时候自己是很害怕的,甚至一度产生了绝望的情绪。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在经历今天的事情之前,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信使,一个离家出走的感染者,一个本应该在高中尽情享受自己青春年华的少女。 即使是认识了企鹅物流的朋友们以后,她也从未经历过残酷的战场。 德克萨斯等人就像是一层保护伞,在黑暗中将拦路的野犬和恶徒绞杀殆尽,遮住安洁莉娜的眼睛不让她看这个世界最真实的一面。 所以德克萨斯才会这么说吧? “你太善良了,不适合企鹅物流,正好这次信件的目的地是罗德岛,你就带着信去那边吧。” 也不知道德克萨斯她们现在怎么样了,之前她说自己会带队走大路做诱饵吸引火力,自己这边都这么危险,德克萨斯她们会遇到怎样的敌人呢? 少女将自己的发丝浸泡在温润的清水中,她脱掉了自己的手套,感受着指尖流淌的温度,稍许有些心不在焉。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林恩先生没有在那个时候出现,自己会遭受怎样的待遇呢? 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结局吧。 女孩将自己棕色的发丝梳理整齐,然后从大衣的夹层中取出备用的发绳,虽然没有用平时最喜欢的洗发膏和护发素,水温也并没有那么舒适,她却显得心满意足,在这冰天雪地里又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洗完了就上药。” 等待已久的林恩将手里的药膏交给了安洁莉娜,女孩受伤的部位主要在没有外套保护的腿上,这种部位……还是让她自己涂药吧。 “林恩先生。” 安洁莉娜接过药瓶,她直视林恩的双眼,橘红色的眼瞳与祖母绿的眼眸相对,林恩在女孩的眼里看到了对未来的迷茫,看到了没有褪尽的软弱,可更多的则是一种奇异的色彩,那是一种混杂着坚定以及决心的色彩,将女孩原本因为遭遇打击而有些黯淡的灵魂照亮。 仅仅是一次简单的对视,林恩已然明白,眼前的这个少女已经在苦难之中得到了成长。 人只有在困境之中才会得到成长,就和当初的自己一样,现实会逼着稚气未脱的年轻人变得成熟。 “谢谢你。” 虽然是同样的一句话,但这一次安洁莉娜的声音不似之前那般细若蚊吟。她莞尔一笑,向林恩伸出手,然后古灵精怪地眨了眨眼睛,用调皮的语气开口:“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来自叙拉古的信使,安心院安洁莉娜。嗯,叫我安洁莉娜就可以了!” 林恩握住她的手,女孩的手很柔软,和他那坚硬的手掌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精心涂抹了指甲油的指甲在温和的火光下显得异常好看。 “我是林恩,在此身卸下职责之前,将会守护你直至世界的尽头。” 第八章 开一间房? “这没有苹果派吃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在另一片被风雪覆盖的荒原之中,企鹅物流一行人缩在暖气被开到最大的吉普车里,被称为能天使的萨科塔少女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一边嚼着压缩饼干一边大声地抱怨。 在这场雪下起来之前,能天使还拿着铳和好几辆车的追兵激秦对射,对手的装备很好,她的铳很难打穿装甲给对方造成致命伤,反倒是被敌人用强弩射伤了肩膀,在战斗结束以后她几乎已经抬不起手臂了,迸裂的伤口给她并不算强壮的身体带来了巨大的负担。 也幸亏队伍里的空会一些治疗类的源石技艺,简单的治疗过后抹了点药绑上绷带,不出片刻能天使便再一次活蹦乱跳了起来。 坐在她身旁的德克萨斯则是微微叹了口气,她将手刹拉起,在越来越大的风雪之中,即使是以她的车技也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下安全行驶,唯一的好消息是这样的情况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一样,在这场雪停下之前,大约是不会受到袭击了。 她习惯性地从一旁的夹层取出一包包装精致的女士香烟,打开包装壳才发现里面早已空无一物,于是她又只好敲了敲车窗,把手伸向身后。 “空,帮我拿一包巧克力。” “好~” 金发的歌姬很顺从地将巧克力递上,而坐在她身边的丰蹄族女孩则是仔细地清点着车上的补给,在听到能天使有关苹果派的碎碎念之后她翻了翻白眼:“能天使,要不是你在我们的后备箱里塞了整整一箱苹果派,我们现在也不用紧巴巴地数着干粮过日子。” “一直补充不到苹果派能量的话我是会死的,就像是溺水的鱼那样!德克萨斯,说起来这次工作有没有加班费啊,而且我的手还受伤了唉?这是工伤吧?” “这次任务结束以后,你可以找老板讨论这个问题。” 德克萨斯将巧克力塞进嘴里,然后很熟练地将眼罩戴在脸上,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和悍不畏死的雇佣兵飙车,她的疲劳比之能天使更甚,此时此刻她只想好好睡一觉,而眼见她作出这幅姿态,队伍里的其他人顿时很自觉地压低了声音,不去打扰她的休憩。 “晚安。” “嗯,晚安。” 小小的吉普车内,很快便传出了低低的鼾声。 …… 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雪并没有持续很久,在第二天清晨的时候,不管是呼啸的狂风还是鹅毛般的飞雪都停止了肆虐,初升的太阳下雪花逐渐消融,让本就坑坑洼洼的地面越发泥泞。 林恩从帐篷里叫醒了睡眼朦胧的安洁莉娜,女孩昨夜睡得格外踏实,暴躁的风雪无法越过质量卓越的帐篷,而刺骨的寒冷也不能突破睡袋的阻碍,和她相比林恩就显得辛苦了不少,他昨天晚上又要收拾柴火避免火堆熄灭,还要警惕黑暗中是否会出现危险——在暴风雪中守夜并不容易,也幸亏林恩作为萨卡兹有着卓越的夜间视觉,凡事都方便了很多。 事实上昨天晚上真的有几只食肉的野兽在火堆周围徘徊不定,可惜守夜的人是比它们更加凶恶得多的怪物,在犹豫了片刻之后,本能的警告让它们纷纷选择了放弃,消失在更远的黑暗之中。 “我们没有太富裕的时间休息,既然他们连洛珀兹这样的小人物都选择了收买,那么我有理由相信会有第二波、第三波甚至更多的追兵正在路上。” 更麻烦的事情林恩没有说,以洛珀兹身后那幕后主使的身份,或许最后等着他们的会是乌萨斯的正规军士兵也说不定。 不过,只要不是皇帝的利刃……除了那群怪物值得忌惮以外,不论是战争术士还是盾卫,林恩都有自信突破他们的围追堵截。 话又说回来了,这些可都是乌萨斯军中真正的精锐,是整个乌萨斯最顶尖的战斗力,应该不会大材小用拿来追击自己吧? 林恩简单收拾了一下帐篷和火堆,尽可能将自己在这里宿营的痕迹消除,在这个过程中安洁莉娜提供了不小的帮助,她运用源石技艺运来的大笔的碎石掩盖住火堆的痕迹,让林恩第一次对这个女孩有些刮目相看。 “干得不错。” 面对林恩的称赞,安洁莉娜嘿嘿地傻笑了一下,在林恩整理好帐篷放回车上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端出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递到林恩的面前,在清晨的阳光下,她那灿烂的笑容就和她珊瑚红色的唇彩一样鲜艳。 “林恩先生昨天晚上一直在守夜吧?我简单泡了杯咖啡……” 老实说安洁莉娜并不擅长泡咖啡,可就算是不擅长也会努力去做,这也是安洁莉娜的优点之一了。 她眼巴巴地看着林恩,样子就像是期末考出了好成绩,想要得到家长一句夸赞的学生一般。 “辛苦了。” 热气腾腾的咖啡很好地缓解了林恩的疲惫,他毕竟不是铁人,也会感觉到疲惫,这样的一杯咖啡对他来说称之为及时雨也毫不为过。 “走吧。” 源石引擎的轰鸣声再一次响起,林恩仔细对照了地图重新设计了路线,在得知自己的对手可能是乌萨斯的达官贵族之后,他很谨慎地删去了途中的几个落脚点,比起那些遍布贵族爪牙的大城市,还是乡间的小城镇显得更加无害一些,休息的时候也可以放心得多。 自投罗网的蠢事,林恩才不会去干呢。 大约在日落时分,两人来到了计划中的第一个补给点,那是一个很偏僻的乌萨斯小镇,如果不是之前在完成委托的时候恰好路过,或许林恩根本想不到在这种穷乡僻壤上会有一座生机勃勃的村镇存在。 林恩在城镇中补充了急需的干粮等物资,按照计划他和安洁莉娜会在小镇里住一晚上。 “那么两位要开几间房?” 面对旅馆老板的问题,林恩刚想作答,安洁莉娜却抢先一步回应。 “一间就可以了。” 第九章 不再逃避 小镇的旅馆并不见得有多高端,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小小的一间房里甚至还有干净的浴室,这对于爱干净的安洁莉娜来说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于是她在走入房间后第一时间便光顾了浴室,等她洗完澡再重新上好药,时间已经有一个小时过去了。 “别这么看着我啦……我也是知道我们现在处境的,反正林恩先生也不是那种肤浅的色狼,睡在同一个房檐下会更安全吧?” 小小的房间中,顶着林恩有些奇怪的目光,洗完澡的安洁莉娜涨红了脸小声辩解了起来。 她对林恩的为人还是比较放心的,暂且不说自己是感染者,如果林恩真的有那个念头的话,昨天晚上两个人挤在小小的帐篷里岂不是方便得多? 结果那时候他只是抱着剑安静地坐在外面守夜,徒留女孩一个人睡在帐篷里胡思乱想。 “林恩先生也很累了吧,今天晚上我来负责守夜,林恩先生就放心休息吧!” 眼见女孩裹着浴袍抱着法杖如此信誓旦旦地保证,林恩在哭笑不得之余也有了一丝欣慰。 说实话,开车并不是一件很放松的事情,尤其是林恩在驾驶之余还要时时刻刻保持戒备防止受到敌人的追击。 再加上昨晚是他守夜,如若不是安洁莉娜在出发之前给他准备了一杯咖啡,或许他早已昏昏欲睡了也说不定。 “那就交给你了。” 林恩没有推辞,也没有必要,对于一个困倦的萨卡兹雇佣兵来说,能有一个值得相信的守梦人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他将片刻不离身的大剑轻轻放在床边,和衣躺下,一声轻轻的晚安之后,他已然缓缓入眠。 而安洁莉娜则是抱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个面色冷峻的青年步入梦乡,法杖被放在了随手就能够到的位置。这间房间很小,她和他的距离寥寥无几,甚至能透过月光看清他的眉梢,那一根根睫毛历历可数,而安洁莉娜数着数着陡然察觉自己的行为和那些盯着美少女傻笑的Chi汉没两样……于是也便没了那份心思。 她有点想做些恶作剧,不过想想林恩那张疲惫的脸和安静的睡颜,这主意又匆匆夭折了。 可如果不找点事情做的话,很快睡意便会席卷上来。没过多久女孩便无聊地在沙发上打起了滚,她把下巴抵在沙发边上,一双亮晶晶的狐狸眼睛在夜光下紧盯着林恩的方向。 “守夜真的好无聊啊……林恩先生居然能就这样一坐一晚上,真是厉害啊。” “林恩先生是怎么看待感染者的呢?我听说萨卡兹人比较容易感染矿石病,但林恩先生应该不是感染者吧?会不会林恩先生也在心里讨厌身为感染者的我呢?” 女孩坐了起来,她伸长自己的腿,女孩的腿可以用骨肉匀称来形容,属于那种让人看了一眼就挪不开眼神的类型,谁不喜欢美少女肉肉的大腿呢? 虽然吹弹可破的肌肤上多了些刺眼的伤痕,不过只要一想到等到伤口愈合后连疤痕也不会留下,安洁莉娜便放心多了,女孩子总是爱美的嘛。 只是在洁白的大腿上,一小块幽蓝色的源石结晶显得格外突兀。 安洁莉娜的源石病并不算重,可体表却也长出了些许让人忌惮不已的源石结晶,还记得一开始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女孩还觉得这结晶的颜色很漂亮,但之后这份美丽的蓝色却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美好的回忆。 肉体和精神的痛苦,排斥、疏离和偏见使矿石病感染者在这个社会上无从立足。 安洁莉娜从未在林恩的眼里看到过类似的情绪,他的眼神永远是那样的平静,就仿佛世间万物在他的眼里都是等价的一般,就算在看自己的时候眼神中也没有见到美少女的那种惊艳,而在看到自己腿上结晶的同时更没有露出厌恶或者恐惧。 “不过林恩先生的话,我愿意相信你不会是那样表里不一的人。” 想起昨天晚上他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表现,女孩的俏脸微微泛红,这种场景怎么看都像是故事里的英雄救美,王子拯救公主,Boymeetgirl……可是在稍微了解对方一点以后,她又有些泄气地发现对于林恩来说这只是一件不足称道的事情而已。 不行不行,我都想到哪里去了! 安洁莉娜使劲地摇了摇头,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自己是在守夜而不是在熬夜,怎么能用这些无聊的思绪填满脑袋。 要认真点才行! 她唯独不太想让林恩失望。 安洁莉娜头顶那一对尖尖的狐狸耳朵很是机灵地竖了起来,作为一个沃尔珀族人,夜里她的耳力和眼力都是非常优秀的,在安静的夜中她能听到很远的人声,听到沉重的脚步,听到逐渐靠近的引擎…… 引擎? 这边远小镇哪来的车? 她赶紧扑到窗边,透过薄纱般的窗帘,女孩看到三辆涂着墨绿色迷彩的武装吉普车行驶在不远处的道路上,为首的一辆车里坐一个体格彪悍的乌萨斯壮汉,他打开车顶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房屋,一声令下整个车队都停了下来。 乌萨斯车队,而且还是这个时候……! 安洁莉娜赶紧想要叫醒睡眠中的林恩,可是不等她有所行动,一只宽阔的手掌便覆盖在她的手背上,女孩蓦然回首,这才发现林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背后。 “是乌萨斯军队的人,我不觉得他们是来收税的。” “那我们怎么办?” “避开他们已经来不及了,发动机的声音会暴露我们的位置,不想被他们追击到死的话,就只有在这里歼灭他们。” 萨卡兹剑士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剑柄,他言简意赅地说出了两人现在的处境,在准备出发的时候林恩突然注意到了女孩的眼神,于是便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你不想看的话,就闭上眼,等我回来。” “不。” 回答他的是女孩坚定的话语。 “虽然我很讨厌战斗……但是我不会逃避了。” 第十章 杀戮盛宴 小镇的夜晚并不是很喧闹,和那些大都市不同,这些平民的夜生活只能用枯燥来形容。 或许偶尔能在路边发现一两个卖小吃烧烤的摊头,可是大部分店铺在这个时间点都早已紧闭大门,只有几个居无定所的流浪汉提着酒瓶在四处游荡,夜幕之下显得冷冷清清。 “真晦气,又到这个镇了。” 领头的乌萨斯军官很不屑地呸了一下。 就在上个月,他就带着纠察队来这个小镇逛过一圈,这是个很贫穷的小镇,没多少可以捞的油水,就连能抓着充数的感染者也没有,为了防止自己无获而归被上司责骂,那一次他抓走了几个镇里的流浪汉,用源石扎破了他们的手掌,然后上交了上去。 乌萨斯帝国是一个庞然大物,可这样的庞然大物生长在这片大地上,便必然需要大量的生命为了它的发展而付出一切,那一座座建设在荒原中的矿场最需要的就是不惧怕感染的劳动力,而感染者恰好就是最棒的牲口——他们没有社会地位也不怕被矿石病感染,朝不保夕的矿石病患者们往往只需要一点简单的口粮就可以源源不断地为帝国贡献源石。 时隔一月,他又来到了这座小镇,虽然这一次他的任务并不是抓捕感染者,而是追捕一个窃取了军事机密的沃尔珀信使。 “荒原这么大,又经历了一场暴风雪,怎么可能瞎猫撞到死耗子正巧让我们碰上嘛!” 他随口抱怨了一句,对他来说这份功劳着实有点遥远,还不如捞些实打实的好处——比如在沿途的小镇里搜刮一些财富。 可惜路过的第一个村镇就是这种鸟不拉屎的穷地方,如果可以的话他本来不想来这里的,可那场暴风雪让他的小队在荒原中偏离了原定的路线,等到风雪停息,他这才发现最近一个能落脚的小镇居然是这里。 “也无所谓了,反正也就住一晚上,我记得这座小镇里的姑娘还是挺漂亮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遇到一个合适的快活一下。” 如此想着,他露出了懂得都懂的笑容,也正是在此时此刻,被他打发去寻找旅馆的哨兵回来了。 “长官,附近只有一家旅馆,而且这家旅馆已经住满了。” “蠢货,这地方这么偏僻怎么会住满?这分明就是那旅馆的老板不欢迎我们,你去和他说,如果凑不出我们的房间就把旅馆的客人赶出去,不然的话感染者纠察队很乐意检查一下他们的旅馆。” 那哨兵又屁颠屁颠地离开了。 “看起来长官心情很不好啊……算了,反正这种事和我没什么关系。” 年轻的哨兵如此想着,他把信号旗插在地上为自己擦了把汗,刚想继续前进却突然捕捉到了非常细微的破风声。 “谁!?” 他立刻警惕了起来,作为一名乌萨斯哨兵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将手伸向身边的传令信号旗,可尚且不等他抓住旗杆,一股诡异的浮力便将他带上了天空。 不好,是源石技艺,我遇袭了! 哨兵张开嘴刚想发出示警的怒吼,一道黑色的流光先一步赶到,林恩冷漠无情地挥剑,将乌萨斯哨兵的咽喉切断。 第一个。 哨兵的身体自半空中坠落,血液自伤口处不断涌现,仅仅是片刻他的双眼便失去了光彩,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大地上。 “林恩先生……!” 安洁莉娜自半空中滑翔落下,她的源石技艺虽然没有多少直接杀伤力,可在控制等方面的作用很大,刚刚便是她将哨兵漂浮在了空中。 尖耳朵的小狐狸刚想邀功,眼角的余光却不经意地扫过地上的尸体,她的脸色顿时一白,原本几乎已经脱口而出的话语也消失无踪了。 “看开些,这是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善良是你的优点,但不要因为善良而对敌人心慈手软。” “我明白的,战场很残酷……但我不想让林恩先生失望。” 她抱住自己的法杖,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 “你明白就好。” 林恩轻轻颔首,他的剑上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火光,将沾染在剑锋的血灼烧为虚无。 “走吧。” 开弓没有回头箭,自他杀死第一个哨兵开始,他与这群乌萨斯士兵的关系变化为了你死我亡。 林恩的目的是杀光这群人,甚至毁尸灭迹。但凡让一个敌人逃跑,之后他要面对的将会是大批乌萨斯军队的围追堵截,这是他不想看到的。 至于会不会杀错,有没有无辜者? 这就不在林恩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反正也不是他的同族。 黑色的死神在黑暗中穿梭,在乌萨斯的乡间传说中,萨卡兹人常常被称为“魔族”,这不仅仅是一种蔑称,更是对于萨卡兹人实力的认可与恐惧。 正是因为萨卡兹的强大,萨卡兹才成为了泰拉大陆上大部分种族心中的“魔”。 在安洁莉娜源石技艺的加持下,林恩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比平时轻了很多,速度也比往常更快。 自然,挥剑的速度也是如此。 “魔、魔族!” 一剑斩下一名乌萨斯士兵的头颅,一旁与他结伴而行的另一名士兵只来得及发出一道短促的怒声,便被林恩的下一剑刺穿心脏。 “对你们乌萨斯人来说,我们萨卡兹人确实是魔族。” 第三名士兵抽出利刃,匆忙挥动的刀剑却无法伤及林恩分毫,他只是简单地抽剑格挡,却给那名士兵一种无懈可击的感觉。 “可是,对于感染者来说,你们乌萨斯人的所作所为,比恶魔要更加恐怖十倍、百倍。” 话音刚落,林恩一脚踢在那名士兵的小腿上,而在对方控制不住重心跌倒的同时,他挥动剑锋向下斩落,被刺穿胸膛的士兵痛苦地抓住剑刃,却没能阻止林恩将剑抽离。 第四人,第五人…… 当林恩停止挥动手中的剑时,地上已然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 他抬起手,指向最后的那名乌萨斯军官,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轻蔑。 “来吧,现在把你知道的东西全部告诉我。” “说不定,我会让你死得轻松点。” 第十一章 震撼洁哥一整年 乌萨斯军官死了。 他是被活活吓死的,在林恩说完话后,他并没有像他的部下那样英勇地抽出腰间的佩刀与林恩搏命,而是下意识地回头想要逃跑。 在逃跑的过程中他只觉得身体一重,安洁莉娜控制重力将他压倒在地,而当林恩走到他面前的时候,这个之前还不可一世的男人已经七窍流血,进气多出气少了。 “那个,我真的没想过要杀他……” “是他自己太弱、太胆小了,沉溺在权利中的军人,不配被称为战士。” 林恩将尸体聚集在村镇外,一把火全烧了,那些乌萨斯人带来的军车也被安洁莉娜用能力控制着丢下山崖,摔成了破烂。 即使这么做了,安洁莉娜还是有些担心。 “林恩先生,如果那些镇民中有人看到了……” “他们不会说的,一支全副武装的士兵小队悄无声息地死在他们的镇子上,就算镇长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如果不想被乌萨斯人的纠察队清算,他们最后只能闭口不言,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 永远地失踪在这片荒原上,就连尸体和铭牌都找不到——这便是这群乌萨斯士兵的最终结局。 要怪,也只能怪他们的长官,带着他们挡在了自己的路上。 处理完尸体后两人回到了旅馆,乍一踏入正门林恩便看到旅馆的老板坐在门口的躺椅上,懒懒散散地半眯着眼睛。 而当两人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非常小声地对两人道了一声谢。 “谢谢……如果没有你们的话,不知道哪家的姑娘要遭殃了。” 林恩的脚步一滞,他眯起眼睛,用带着点危险意味的目光扫视着这个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 “别这样看我。” 旅馆老板卷起袖子,散发着黯淡光芒的源石结晶让林恩眼中的敌意散尽,在乌萨斯,只有矿石病的感染者最不会出卖自己。 “那个领头的我见过,上个月他带着感染者纠察队刚刚来过,在我们镇子里搜不到感染者,于是他抓走了晚上还在路上游荡的几个酒鬼,到现在镇里还人人自危,一到晚上根本没人敢出门……他们还侵犯了老戴夫家的女儿,多好的女孩,就这样上吊自杀了。” 男人叹着气,那副样子显得格外沧桑。 “我们没人能反抗他们,也不敢反抗……谢谢你。” 林恩重新迈开脚步,他并没有回头再去看旅店的老板,只是自顾自地上楼,安洁莉娜小跑着追上他,拉着他的衣角紧紧跟随。 “不必道谢,我并非为你们而战。” …… 第二天一早,林恩和安洁莉娜便离开了小镇。 对于两人来说,停留的时间自然是越少越好,如若不是在荒野中夜间行车危险性有些高,林恩本想昨天晚上杀完人便直接离开。 这支乌萨斯小分队没有给林恩带来太大的麻烦,却给他敲响了警钟。 有一就有二,这片荒原上,或许正如自己所料的最坏结果,有数不清的乌萨斯军队以小队为单位搜寻自己的踪迹。 林恩反倒是有些担心起德克萨斯了,自己都遇到了两波敌人,德克萨斯那边的情况应该更加紧迫、危险才对。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再怎么担心也没有用吧,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才是应有的选择。 安洁莉娜躺在副驾驶座上睡得很香,昨天晚上在回到旅馆后依然是她守的下半夜,一夜没睡的女孩带着浓浓的黑眼圈上车,没多久就打起了呼噜。 怎么说呢…… 还真是辛苦她了。 林恩尽量挑选了一条不那么泥泞的道路行驶,避免路上的颠簸将她惊醒,这只生长在温室中的小狐狸在这两天心性上的成长速度简直令人惊讶,从一开始唯唯诺诺见到血都害怕的无害女孩迅速地蜕变为敢于使用源石技艺限制敌人的术士,她的进步值得肯定。 如果她加入罗德岛的话……或许要不了几年,便会成为罗德岛的中坚力量之一吧。 那只老猞猁唯独在挑选人才这方面从未令人失望过。 “林恩先生……哎嘿嘿。” 呢喃的梦呓自安洁莉娜的口中轻轻吐出,而林恩则是叹了口气,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啊,自己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在干什么呢? 那还是没有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吧,想不到会有如此黑暗的世界,理解不了生命的脆弱和可贵,然后就被这个世界狠狠地教育了呢。 人的成长,往往只需要一瞬间。 中午时分,安洁莉娜被刺眼的阳光惊醒,她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然后发现林恩迎面递来了一张纸巾。 “唉?” “擦一擦口水,你的睡相不太好。” 迎接她的是林恩有些无奈的轻叹。 一个人开车是一件很枯燥无聊的事情,即使是林恩这样已经习惯了忍耐寂寞的人,如果可以的话,谁又不想身边有个能陪自己唠嗑几句的人呢。 尤其是,这个人还是一个青春洋溢的JK美少女的情况下——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说起来,林恩先生看起来真年轻,没比我大几岁的样子呢,是因为萨卡兹血统的缘故吗?” “倒也不是,我确实只有二十岁出头。” 林恩想了想,最后还是给了一个比较模糊的答案。 主要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几岁了。 如果按照穿越前的年龄来算的话,自己现在应该是二十三岁左右才对,可毕竟他现在头上多了两个角。 “林恩先生原来这么年轻吗!?” 安洁莉娜显得异常惊诧,或许是因为一路上受到了林恩诸多照顾,在她的眼里,林恩应该是她父亲辈的人才对。 “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吧。” “可是,林恩先生明明那么会照顾人,战斗力也那么强……” 林恩想了想,开口回答:“哦,你说这个啊,前者是因为以前我总是遇到生活不修边幅的队友,又不能对她们不管不顾。至于后者么……” 他又想起了卡兹戴尔轰鸣的炮火,宛如雨点般落下的箭矢,还有近在咫尺炸开的源石技艺以及灼热致命的刀锋。 “总会有东西去逼着你变强的。” 第十二章 洁哥的身上插满了旗子 林恩的坏预感成真了。 这片荒原上追猎他们的乌萨斯小队数量并不少,在短短的两天时间里,林恩和安洁莉娜先后又遇到了两波敌人的袭击。 其中一次还是挺惊险的,那天晚上林恩和安洁莉娜是野外宿营,谁也没有发现一队乌萨斯士兵居然在源石技艺的帮助下摸到了极近的地方,如果不是林恩的实力足够强,安洁莉娜的支援也很迅速,当天晚上或许就会被打出战败CG了。 不过从另一各方面来讲,在他们偷袭失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身经百战的林恩并不会简单败在一群乌萨斯普通士兵的手里。 就算这群乌萨斯士兵的领头者,是一个帝国前锋精锐也一样。 作为乌萨斯军中的精英,攻守兼备的帝国前锋精锐无疑是许多国家的噩梦,不过在林恩的面前,这样的精英士兵在失去了先手优势和数量优势以后也是不堪一击的。 锋利的剑刃刺穿厚重的战甲,强大的战士轰然倒下。 “你、你为什么……!” “少瞧不起人了,想要杀我的话,至少也要十个帝国前锋百战精锐一起上才有点可能性。” 林恩不屑地嗤笑了一下,挥剑斩下了对手的头颅。 区区帝国前锋精锐…… 要知道洛珀兹曾经在军中,就是一名帝国前锋百战精锐。 而这样的战士在林恩面前,几乎可以用毫无还手之力来形容。 更不要提弱一个档次的帝国前锋精锐了。 不过话虽如此,林恩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妙,能够差遣动帝国前锋精锐这样的劲卒,这一次的对手权势说不定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一些,如果不加快速度的话,真要被重兵堵在了荒野上,那可就玩脱了。 林恩再强,也不会是一支全副武装军队的对手。 体力会衰竭,剑也会迟钝。林恩很强,他杀死过许多强大的对手,也得到了很多胜利,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是一个人类。 他的源石技艺,只有在小规模的战斗中才能发挥出致胜的效果,并不能像是泥岩和霜星那样造成大规模的杀伤——有些时候林恩还是很羡慕她们的,至少在破坏力方面,林恩绝对是差之甚多。 如果是一对一单挑的话,源石技艺的破坏力并不是关键。 可是在面对狼群的时候,这又是必不可少的东西了。 个人天赋如此,求之不得也无可奈何。 “林恩,再往东几里路就是多米拉镇了。” 夕阳的光辉洒遍大地,安洁莉娜仔细地对照着地图,忽地露出了欣喜的神色:“食物和水不多了,正好可以补充并休息一下。” “多米拉镇?我记得这个镇子,对感染者很不友好,安洁莉娜,进镇以后记得藏好你腿上的源石结晶。” “好啦好啦,我知道的!” 小狐狸吐了吐舌头,机灵地抖了抖自己的尖耳朵。她指了指自己的大腿,一层厚厚的绷带覆盖住源石结晶生长的区域,再加上有信使大衣的遮挡,表面上来看根本发现不了她的感染者身份。 “你看,都这样包住了,用眼睛怎么也不可能发现问题的吧?正好我腿上也有伤口,裹上一层绷带对伤口也好嘛!” “……你这是趁我不注意自己偷偷绑的吧。” 林恩哑然失笑,女孩的手法很业余,仅仅是将绷带缠绕住大腿,却没有丝毫考虑到过紧的绷带会影响到血液的流通,同时也会给伤口带来额外的负担。 勒得肉都凹进去了。 “绷带不是这么绑的……算了,我来帮你弄吧。” 林恩将车停住,他低下头解开安洁莉娜大腿上系紧的绷带,然后重新拿了一卷帮她包扎了起来。在这个过程中安洁莉娜很顺从地伸直了腿,脸上红得像是一只煮熟的大闸蟹。 虽然知道林恩大约没有多余的意思,可安洁莉娜作为青春期的少女,在这种时候果然还是会很不好意思的。 尤其是在得知林恩的实际年龄并没有比自己大多少以后。 “搞定了,接下来记得定期换药就可以了。” “好嘞。” 女孩古灵精怪地吐了吐舌头,掩饰住自己几乎溢于言表的害羞,而林恩对此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傍晚,两人抵达了多米拉镇。 这是一座还算繁华的小镇,甚至可以用小城来形容它。林恩去年来过这里,除了对感染者极度不友好以外,这里的居民倒也算是热情。 至少没有人会当着他的面喊他魔族。 “这家旅馆看起来好棒!唔……软绵绵的大床,电视,还有空调!” 安洁莉娜一头扑在床上,开心地眼睛都眯了起来。 “上半夜你来守,下半夜我来守吧。” 林恩走入房内,他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大剑安置在床边,然后拿起遥控器打开空调,温和的暖风吹拂在房间里,令他舒服了不少。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先去把需要的食物和水买回来,这可是在荒原上旅行时最重要的物资。” “交给我吧!” 安洁莉娜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少女已经初步发育的胸口在拍打下可以说是波涛汹涌,林恩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才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孩似乎已经是个非法高中生了。 正常高中生应该不会发育得那么好吧? “那就交给你了,可别陷入什么麻烦之中,最后哭哭啼啼地等着我来救场哦?” “嗯哼哼~放心吧,我会小心谨慎的,对于信使来说小心可是最基本的素质。” 小狐狸眨了眨眼睛,坏笑着对林恩比出了剪刀手,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这种行为可以说是在疯狂地插旗。 “毕竟信使的工作也不容易嘛,如果信使光盯着脚下的路,是会因为看不见落脚点而坠落的。” “去吧去吧,别贫嘴了,早去早回。” 看着她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林恩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把大衣晾在阳台上,盘膝而坐擦拭剑锋。 然而,直到他第三次重复完自己的动作,女孩的身影也没有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身前。 这种小事……应该不会出问题吧? 林恩皱起了眉头,他拉开窗帘,看向窗外的街道。 人群的喧哗声,似乎越来越大了。 第十三章 谁够胆拦我? 时间回到十分钟之前。 “确实是一个非常热闹的镇子啊。” 安洁莉娜手里提着一个购物袋,里面满满当当地塞满了面包和水,她轻轻哼着叙古拉的歌谣,心情显得非常不错。 一想到回旅馆就能美滋滋地洗上一把热水澡,还能吃到久违的精致餐点,爱干净又贪吃的狐狸女孩便浑身上下充满了动力。 尤其是晚餐,安洁莉娜对今天晚上的晚餐寄予了厚望,林恩告诉她附近餐厅的菜色还挺丰富的,这让连续吃了好几天旅行干粮的安洁莉娜显得有些望眼欲穿。 人活着就是为了干饭! 只是高兴之余安洁莉娜也有些郁闷,之前在旅馆的时候她趁着林恩不注意偷偷测了一下体重,本以为经过几天颠簸会瘦上些许,谁晓得最后量出来不但没瘦反而胖了两斤? 安洁莉娜:??? 想想自己这几天都做了啥,坐车,吃饭,睡觉,坐车,吃饭,睡觉…… 哦,好像确实没什么运动量唉。 唯一的运动,可能也就只有那两次遇到了乌萨斯追兵,被迫反击的时候吧——可那时候安洁莉娜也只是作为辅助站桩释放法术就行了,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守,主力都是无所不能的林恩。 安洁莉娜的脸又垮了下来,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少女的腿本来就有些肉肉的,现在绑上了绷带之后更显突出,她突然有些担心自己再这么胖下去会不会变成一只胖狐狸…… 不不不,这怎么想都太可怕了吧,得减肥啊! 胡思乱想间,挤在人群中的女孩突然觉得一股冲力迎面而来,身体后仰的同时下意识地发动了属于自己的源石技艺,避免了仰头跌倒后她这才发现撞倒自己的罪魁祸首是何许人也——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乌萨斯小孩。 新鲜出炉的面包洒落了一地,身穿破烂衣裳的小孩迅速从地上抓起一把面包扭头就跑,安洁莉娜瞪大了眼睛,身体比大脑先一步作出了反应。 她发动了属于自己的源石技艺,在法杖形施术单元的帮助下她很轻易地从人群中把那个撞倒她的小孩抓了出来,可满腔的怒火在看到那孩子干瘦的脸时又迅速消失了。 如果不是受到饥饿的驱使,这么小的孩子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她心软了,于是将男孩悬浮在空中的源石技艺也紧跟着变得衰弱,在半空中宛如溺水般挣扎着的男孩扑通一下落在地上。 “你……” 安洁莉娜刚想让孩子多拿几个面包走,反正这些掉落在地上的面包她也不打算拿回去了,不如都让这个孩子带走,也算是做一件好事。 可那男孩在落地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凶狠,他没有去听安洁莉娜说了什么,而是从衣服口袋中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在安洁莉娜反应过来以前,一刀捅了上去。 他的目的是安洁莉娜的腿,只要刺伤了这个外来者的腿,那么对方就无法追上熟悉小镇地形的自己了。 小狐狸万万没有想到会遇到当街行凶的人,她条件反射般伸出法杖格挡,匕首擦过女孩的法杖,径直划开了安洁莉娜大腿上的绷带。 鲜血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地面上,眼看着男孩对准自己的下半身挥出第二刀,安洁莉娜忍耐着疼痛举起法杖,这一次她没有过多犹豫,全力激发下的源石技艺将瘦弱的男孩击飞了出去,周围的人们发出一阵惊呼,一部分镇民匆忙呼叫起小镇里的守卫,被击飞的男孩就连手里的面包都不要了,他连滚带爬地混入人群,仅仅是一个恍惚间就消失不见了。 安洁莉娜捂住自己滴血的伤口,她轻咬嘴唇,源源不断的刺痛传递入她的脑海,可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其他的东西。 她不明白,自己温柔地对待他人,为何却总会面对人类的恶意? “小姑娘没事吧?我带你去找大夫。” 一个热心的黎博利大妈走了过来,她的热情让安洁莉娜有些无所适从,下一刻她把伤口捂得更严实了,被刺伤的地方正在她腿上那一小块源石结晶的侧面,如果被别人看到了…… “不,不用了,我自己就能……” “那个小杂种的匕首不干不净的,这伤口不管的话会感染的!听婶一句劝,去看看医生,你放心,伯尔姆医生是个好人,不会收你多少钱的。” 镇民一边咒骂着敢于当街行凶的男孩,一边抓住安洁莉娜的手:“你放心,那个小畜生要不了多久一定会被守卫抓住的,等你把……”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被拉住手的女孩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为了支撑身体的平衡她被迫松开了捂住伤口的手,也就是在这一刻,那美丽却又危险的幽蓝色结晶展露在了众人的面前。 “你……是感染者?” 镇民宛如见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一哆嗦,她猛然松开抓住女孩的手,那带着皱纹的手指颤抖着指向了安洁莉娜。 “是感染者!” “什么,大街上出现了感染者?” 周围的镇民哗地一下散开,就仿佛安洁莉娜是一只误入城镇的洪水猛兽。 安洁莉娜跌坐在地上,她有些茫然无措地看着四周,可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却满怀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感染者怎么能出现在这里?守卫,守卫呢!?” “怪不得她会被刺伤,我们镇的治安那么好,一定是邪恶的感染者伤到了那个可怜的男孩,这是她咎由自取!” 震惊、恐惧、敌视还有厌恶等情绪混杂在一起,宛如一阵黑暗的风暴席卷安洁莉娜的身心。 “垃圾!” 有人掷出了手里的鸡蛋,安洁莉娜只觉得肩膀一痛,碎裂的蛋壳和粘稠液体已经溅射在她心爱的大衣上,这件信使大衣是企鹅物流的同伴们在她生日的时候买给她的礼物,她很珍惜也很喜欢,就算在这次旅途中沾染了不少血迹,可她宁愿把衣服洗得苍白也不愿意换一件衣服去穿。 西红柿,面包,甚至石头。 铺天盖地的杂物压在安洁莉娜的肩膀上,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守卫的警笛声适时地响起,手握铁棍的守卫推开人群走到安洁莉娜的身旁,他用一种仿佛看到了垃圾的眼神扫过安洁莉娜暴露出来的源石结晶,很显然,他并不是来保护安洁莉娜的。 “守卫大人,就是她,一个卑鄙可恶混入了城镇中,企图进行恐怖袭击的感染者!” 一旁镇民的叫嚣声传入了安洁莉娜的耳中,她抬起头,却发现这样说的正是之前那个热心地想带她去找医生的黎博利大妈。 我做错了什么? 仅仅是因为自己感染了矿石病吗? 在整个泰拉大陆上,乌萨斯也是最仇视感染者的国家,没有之一。 在之前的生活,安洁莉娜很有幸地结识了企鹅物流的同伴,正是因为她们的保护,女孩从未体会过在乌萨斯的感染者们遭遇到的痛苦。 而今天,她用自己的身体感受到了,体悟到了。 所谓感染者,在乌萨斯会有如何凄惨的遭遇。 并不是每一个小镇都会包容感染者,更多的乌萨斯人,在潜移默化之下,已经将感染者从人类中排除了出去。 安洁莉娜曾经以为在叙拉古遭遇的一切,就已经是感染者所面对的全部不公了。 可是和乌萨斯的遭遇相比,那些暗中的排斥与冷眼,又算得了什么呢? 安洁莉娜突然很想笑,是那种很自嘲的笑,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成长了很多,但果然还不够啊,从未经历过世界如此残酷一面的自己,从未明白过感染者真正悲惨处境的自己,脑袋里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 “可恶的感染者,去矿场工作一辈子吧!” 那乌萨斯守卫摇晃着手里的手铐就想给安洁莉娜戴上,他踢开安洁莉娜身旁的法杖,铐上手铐的一侧,刚准备铐上另一边,忽地一阵刺耳的呼啸声自背后传来,一同传来的还有他人惊恐的尖叫声和推搡、吵闹的声音。 守卫回头,只见一抹黑色的流光越来越近,手握大剑的年轻男人冷漠无情地与他对视了一瞬,那祖母绿的眼瞳里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漆黑曲折的双角…… 是萨卡兹人!? 这样的念头刚刚从守卫的心中升起,那黑色的大剑便宛如铁板一样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身上,伴随着刺耳的骨骼断裂声响,这个身高接近两米的男人就像是一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了出去。 “滚开。” 林恩沉重地落地,巨大的力量甚至踏碎了青石构筑的地面,留下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裂痕。 “让路。” 他一手握剑,环视周围,那些软弱的人们,没有一个敢与他那双寒如冰窖的眼睛对视。 终于,一个乌萨斯年轻人硬着头皮抬起头,他勇敢地走到了林恩的面前:“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在包庇感染者,还袭击了守卫!” 迎接他的是林恩势大力沉的铁拳,这个乌萨斯人于是便覆了守卫的旧辙,像是炮弹一样倒飞出去,倒栽入一旁的花店。 “我今天就要带她走。” 一片尖叫声中,林恩握住了安洁莉娜的手。 “我看谁够胆拦我?” 第十四章 痛楚与决意 “对不起,林恩先生……都是我不好。” “不,不是你的错,是这片不公平的大陆的错。” 寂静的荒原中,一簇篝火安静地燃烧。 而在篝火的旁边,年轻的萨卡兹雇佣兵将手中的柴火丢入火堆中,留着红棕色卷发的沃尔珀女孩裹着厚实的毯子,低着头坐在他身边。 安洁莉娜的大衣被晾在了火堆的另一侧,林恩用清澈的溪水清洗了一下信使大衣上的痕迹,勉强帮她把衣服清理得还算干净。 “乌萨斯就是这样一个疯狂的帝国,种族与种族之间的歧视,普通人和感染者的矛盾,还有旧贵族与青壮派的摩擦……正如她残酷的对外战争那般,这块土地上早已没有了仁慈。” 林恩很讨厌乌萨斯。 他在乌萨斯几乎没有多少美妙的回忆,永远都是毫无意义的战斗与背叛,让他提不起兴趣。 唯一的美好——除了在切尔诺伯格遇到的好心人以外,或许只有当年在冰原上,与那自称爱国者的温迪戈短暂同行的片刻了。 勇敢可靠的盾卫,性格活泼的雪怪,外冷内热的叶莲娜,还有值得信赖的博卓卡斯替—— 可惜,自从林恩离开乌萨斯前往卡兹戴尔,他便再也没有遇到过他们。 “可是我搞砸了……在城镇里什么都没有带出来,如果我再小心一点的话……” 林恩带她离开的过程可以说是匆忙至极,在城镇的守卫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林恩直接开车远离了城镇的范围,那气势汹汹准备追击的守卫们顿时也就没了方向。 只是,作为代价,原本计划好的补充物资彻底成了一桩空谈,车里残存的食物只能用屈指可数来形容。 “没关系,在这片原野中只要下定决心去做,食物和水都不会缺少。” 林恩打断了安洁莉娜的话语,他尽量把声音放得柔和一些,这个备受打击的女孩此时此刻需要的是安慰而并非斥责。 “汤好了,来喝一碗吧,暖暖身子。” 他将铁炉中的不断翻滚的浓汤倒入碗中,这份汤的主要材料是荒原中的蘑菇,多亏了林恩曾经在这片荒原里困苦挣扎过许久,他对哪些能吃、哪些有毒心里还算是有数。 安洁莉娜接过汤碗,她轻轻喝了一口又将它放回原处。 “林恩先生。” 她突然开口了。 “能让我靠一会儿你的肩膀吗?” “请便。” 细微的重量压在林恩的肩膀上,红棕色的发丝被夜晚的风吹拂在林恩的脸上,让他的鼻子有些痒痒的。 温热的液体,滴答滴答地滴落在林恩的脖子上,咸湿的泪水自他的锁骨向下流淌,然后消失。 “没事的女孩,这只是你人生中小小的一个插曲,噩梦总会过去的。” 林恩抓住安洁莉娜的手,女孩的手很纤细,用柔若无骨来形容或许在合适不过了,粗糙的大手抓住娇嫩的小手,为对方带去名为安心的实感。 “嗯,我知道的。” 回答他的,是女孩细微的声音。林恩侧过头,看到那近在咫尺的俏脸上努力地挤出一个难看的笑颜。 “我不会再哭了,这个世界很残酷,我所面对的只是这份黑暗的亿万分之一,连这点微不足道的恶意都承受不住的话,那我也太没用了,比起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那些感染者们,我已经很幸福了。” 安洁莉娜确实很难过,明明怀揣善意却受到了恶意的报复,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突然从受害者变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 可她也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在短暂的迷茫之后,安洁莉娜重新坚定了自己的内心。 就像是当年,在成为感染者之后,女孩并没有因为无法接受现实而自怨自艾、灰心丧气。 没有告别,没有徘徊,安洁莉娜离开了家庭,默默地告别了学校中的朋友和自己热爱的故乡。 即使知道感染者的结局,却不甘心地努力生活,无论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安洁莉娜重新把头放在了林恩的肩膀上,此时此刻,这个并没有认识多久的萨卡兹青年,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唔,那句“我今天就要带她走,我看谁够胆拦我?”真的好帅啊,就像是童话故事中的白马王子一样…… 或者说是骑士?嗯,比起王子,他更像是骑士呢…… 不行,头好晕,浑身上下都很难受…… 好想睡一觉啊。 林恩脸色一变,他把自己的手放在安洁莉娜的额头上,滚烫的温度让他情不自禁地皱眉。 发烧了。 他重新解开女孩腿上匆匆包扎的绷带,娇嫩的肌肤上一道狰狞的伤口显得格外刺眼,匆忙离开小镇的两人自然不可能去药房买到足够的药物,而他身上剩余不多的酒精并不能很好地起到消毒作用。 “麻烦了。” 没有药物治疗的话,安洁莉娜可能无法挺过这一关,在野外最简单的细菌感染往往是最致命的。 可又有什么地方能让他获取那些关键的药物? “不,还有办法。” 林恩望向了远方隐约可见的灯火,那是他们来时的方向,往这个方向走几里,有一座名为多米拉的小镇。 那里有林恩需要的东西。 现在这个时刻,整个多米拉镇的守卫力度一定严密得惊人吧,毕竟一个萨卡兹人公然打伤了守卫带着感染者逃离,这种事情简直就是在打那些守卫们的脸。 可以想象,面对那些愤怒的镇民时,他们会顶着怎样的压力作出保证。 这种情况下,林恩想要悄然潜入小镇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和和气气地购买药物就更不用多说了,等待着他的或许是一场久违的硬仗。 一路杀进去,然后抢夺药品。 “最后还是回到了这种讨厌的节奏。” 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个佣兵而已。 不伤害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伤害,那只不过是遥不可及的梦想罢了。 林恩将女孩小心翼翼地抱进车里,那动作轻柔地就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林恩……林恩……不要离开我……” 女孩细微的呢喃声顺着晚风飘走,她无意识地抓住林恩的手,不愿放开。 “这个表情可不适合你,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能看到你的笑容。” 林恩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另一只手轻轻拂过女孩滚烫的脸颊,旖旎的月光下,他向她郑重地作出承诺。 “我很快就回来。” 第十五章 霜星 事实证明,就算多米拉镇加强了守备,可这毕竟只是一个小镇罢了。 林恩一人,便宛如一把锋利的尖刀,打穿了多米拉镇的整条防线,那些平时威风八面的守卫几乎没有一个是他的一合之敌,他走过的地方,留下的只有一片哀嚎与惨叫。 “恶魔又回来了!” “混蛋魔族!” “你不要过来啊!!!” 林恩扶了扶脸上遮掩身份的面具,直接无视了这些带着恐惧的尖叫。他径直踩过燃烧的草地,一脚踢开了诊所的门。 “药在哪里?” 值夜班的护士哆哆嗦嗦地指了一个方向,在被林恩紧盯的那一刻她几乎连心脏都跳了出来,天晓得这个萨卡兹人手上究竟有多少条人命,仅仅是和他对视,就能让胆小者胆寒。 林恩没有多理会她,他甩了一把钞票丢在柜台上,走入药房用大剑敲碎了防盗玻璃,然后以自己并不丰富的医学知识挑选需要的药物。 抗生素……嗯,找到了。 还有消毒用的双氧水和酒精,包扎伤口的透气纱布和绷带…… 林恩将这些药物一起放在了准备好的袋子里,收拾完毕之后,他重新迈开脚步。 该回去了。 不出所料,回归的道路上也充满了阻碍,一个看起来像是守卫长的人举着盾拦在他面前,十几个守卫握住手中各式各样的兵器紧随其后。 “你这家伙,究竟是何许人也?” 面对他的质问,林恩只是在冷笑间拔出大剑。 “路过一下的佣兵,给我记好了!” …… 安洁莉娜睡眼朦胧地坐了起来,可大腿上传来的痛觉令她又不得不躺了回去。 痛楚让她清醒了很多,猛然间女孩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林恩先生?” “躺着别乱动,我对医疗系的源石技艺研究不深,你的伤要休息几天才能好。” 令人安心的声音自帐篷外传来,林恩揣着一个水壶走进帐篷,另一只手上提着的袋子里则是传出了让人食指大动的肉香。 “吃点东西,再喝点水,把药吃了。” “药?” “嗯,你生病了,得吃点药才行。” 脑子还有些迷糊的女孩很顺从地接过了林恩递过来的水和食物,像只松鼠那般小口小口地咀嚼,等到吃饱了以后她索性把嘴一张,就等着林恩给她喂药。 那样子看得林恩哑然失笑。 “吃完药就继续休息吧,我们会在原地休整几天,等你恢复一些后再出发。” 林恩的这个决定很冒险,因为他不知道荒原上有多少支乌萨斯小队在追击他,如果被对方追上然后包围,就很难再杀出去了。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行车的颠簸会加重安洁莉娜的伤势,而带着一个伤员在荒原里和乌萨斯人打游击——林恩自认是没这个本事。 德克萨斯把女孩交到自己手里的时候还是完好无损的,如果自己把她奄奄一息地送到罗德岛——那么任务和失败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所以只能找个地方藏一藏,再找机会突破乌萨斯人的封锁。 所幸他略懂一些医疗类的源石技艺,虽然只是加速伤口恢复这种基础的类型,却也能帮安洁莉娜快些恢复伤口了。 抗生素的效果很显著,下午的时候安洁莉娜烧便退了,彻底恢复清醒的女孩询问起林恩药是哪儿来的,而林恩对此只是笑着表示这是他掩盖了身份后偷偷溜到小镇里买的。 也确实,他在诊所里留了钱,说是买也不过分。 在第三天的时候,安洁莉娜的伤口已然愈合了大半,基本恢复了行动能力,林恩于是便决定不再停留,继续出发。 多停留一天,便多一份危险。 安洁莉娜对此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倒不如说因为她的缘故而将行程耽误了这么多天,她其实已经很内疚了。 林恩的车很快,选择的路线也比较隐蔽,如果是三天前他们走这条路一定不会出问题,可如今已经有三天过去了——在这三天里,追逐他们的乌萨斯猎犬们也不是吃干饭的蠢货,他们早已布置好了天罗地网。 林恩很快就遇到了麻烦。 那是一支精锐的乌萨斯小队,整个小队的配置包含了猎犬,弩手,着铠术士和突击者,虽然没有特别厉害的狠角色,但是凭借优秀的配合他们还是与林恩缠斗了很久。 明明单独一个拎出来面对林恩都只有被一招秒杀的份,他们配合起来却显得格外棘手。 要是我有大范围杀伤的源石技艺就好了啊…… 林恩心中不由如此感叹,像这样的小队最怕的就是那种强得不讲道理的大范围杀伤性源石技艺,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叶莲娜,那么只要一发冰环就能将敌人全部碾压。 不过,在安洁莉娜的支援下,这批乌萨斯士兵最后还是被林恩全部斩杀在了剑下,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的遭遇导致了成长,女孩释放的法术比起之前凶狠了许多,在面对敌人的时候眼里再无不必要的仁慈与心软。 敌人越来越多了。 战斗的痕迹很快就被其他乌萨斯小队注意到,没过多久林恩的屁股后面就跟上了一大串难缠的跟屁虫。 也正是因为身前身后都有猎犬在堵截,林恩连续两次改变了路径,但是在迟迟没有甩掉对手后,他明白继续放任对方尾随下去,自己可能就危了。 于是他只好选择了一处决战地,那是一座地形狭窄的山谷,林恩将安洁莉娜藏在山谷的缝隙之中,然后恶魔亮起锋利的爪牙,向背后的追击者拔出了锋利的刀剑。 可是,尚且不等林恩发起进攻,一股股寒流便飞速地覆盖了整座山谷,气温越来越低,风也越来越利,林恩本以为这是对方的源石技艺,刚准备发动自己的源石技艺来反制,却突然发现敌人全部在沉默之中化作冰雕。 不知不觉中,已有数道身影错落有致地站在山谷的上方,居高临下。 为首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灰白的发丝,银灰的眼眸,脚踩冰冷而又修长的长筒靴,身披厚重却不臃肿的外套——从那不修边幅的边缘和袖口的拉链来看,多半是用什么不合身的衣袍修改而来的吧。 她正是雪怪的公主、寒冬的死神,是荒原上那一股被称为霜星的寒风。 林恩以前也戏称过她为白兔子。 她就这样俯视着脚下唯一幸存的萨卡兹,银灰色的眸子和祖母绿的眼瞳对视,各自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我还在想,让乌萨斯的军队大费周章的是什么人,原来是你啊。” 而面对她的话语,林恩收起剑,语气中说不出是惊讶还是欷歔。 “好久不见,叶莲娜。” 第十六章 已经可以握住你的手 五年前的林恩为了谋求一份生计,孤身一人踏上了前往卡兹戴尔的道路。 那时候的他没有车也没有钱,完全是依靠一双腿横穿了整个乌萨斯荒原,渴了就寻找水源,饿了便猎杀野兽,过着宛如拾荒者一样的生活。 一个人徒步穿越荒原的机会是渺茫的,但林恩实在无法忍受乌萨斯那充满了恶意的大地,最后也付出了恶果——他倒在了冰天雪地的荒原上,发着高烧,心想着自己穿越后的生活可真是无聊而又短暂。 然后他就被人捡了回去,路过的雪怪小队在路边发现了他,如果不是当时霜星的心中闪过了一点微小的善意,林恩想必早已死在冰雪之中了吧。 林恩在冰原上跟着雪怪小队学习如何去战斗,那时的霜星年龄比他还小一些吧,却已经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了,除了引以为傲的源石技艺外,她的剑术也很出色,是她教了林恩第一节课,什么叫用剑去战斗。 他跟着她走了很久,也认识了很多人,比如霜星的养父博卓卡斯替,还有整合运动的首领塔露拉……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是优秀的战士了,霜星曾经挽留过林恩,可林恩做梦也想要去看一眼萨卡兹的国家,于是他拒绝了她,独身一人前往了卡兹戴尔。 谁知,就算到了那里,他所见到的依然是满目疮痍,战争与厮杀从未停止,而他也不得不握住刀剑不断成长。 一晃眼,已经是五年过去了。 “嘿,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林恩吗,怎么,回心转意了?” 山谷上的人影陆陆续续地走下,一个雪怪在经过林恩身边的时候戳了戳他的肩膀,声音贱兮兮的,却没有丝毫恶意。 “不,我做了雇佣兵,只是因为委托正好路过而已。” “我和你说,我从来没见过大姐那样挽留过一个人,现在遇见那是缘分到了,不如你直接……唉痛痛痛!大熊!好歹让我把话说完啊!” 那雪怪一边惨叫着一边被另一个雪怪拉着耳朵拽走了。 林恩苦笑了一下,即便时隔数年未见,这群家伙的性格依然和以前一模一样。 “林恩。” 霜星也走了下来,她走得很慢,尚未靠近,林恩便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周围的雪怪们一边打扫战场,一边若有若无地拉开距离,为两人留下足够的空间。 “你比以前更冷了。” “五年了,对于一个得不到治疗的感染者来说,五年足够改变一切了。” 霜星的声音很冷清,她的年龄其实和林恩也只是相仿罢了,可她的脚步却惊人地沉重。 “不要太靠近我,你会冻伤,我的冷甚至超越了冬天本身。” 她的眼中,流露出稍纵即逝的哀伤,但更多的则是一往无前的坚定,就像是西北冻原上的寒冰一样冰冷、坚固。 “乌萨斯军队最近的行动很频繁,在这片荒原上至少有十五支他们的小队,塔露拉要忙别的事情,所以老顽固与我来到了这里。” 说到这里,霜星那仿佛万年都被寒冰所覆盖的脸上勾勒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她努力地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笨拙的笑容,那一刹那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我没有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我的朋友。” “你还将我当作是朋友,叶莲娜。” “当然,你是带着翅膀的鸟儿,终究会飞往自己的梦想,你只是选择了你一直以来所相信的东西。在你刚刚离开的时候,我也很生气,可是时间久了,我便也想通了,整合运动并不是你的家。” 说到这里,霜星歪了歪头:“你以为我会如何?像一个青春期的少女那般,因为你当年的不辞而别而愤怒,而对你冷眼相待,甚至刀剑相向?不,不是这样的,我现在只是庆幸你没有跟着我们走,不然你迟早也会变成感染者,你会成为这片大地的敌人。” 两人之间的气氛迅速缓和了下来,林恩有些尴尬地摸了摸下巴,他对于任何人都可以泰然自若地冷面相对,可唯独在面对霜星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愧疚,也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显得难以保持自己的镇定。 “卡兹戴尔也并没有比乌萨斯好多少,哪里都是让人生厌的纷争,我在你的身边学会了战斗,在卡兹戴尔却学会了杀人。” “至少,你还活着。至少,我们重逢。我听到你刚刚对杨格说你成为了雇佣兵,因为任务而经过,你这次的任务是什么?居然被如此多乌萨斯士兵追杀……除了老顽固和塔露拉,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得此殊荣。” “只是保护一个信使,将一封信送走罢了,或许这封信有关乌萨斯的秘密,也或许信里记载了惊天的丑闻,总而言之,乌萨斯的老爷们似乎将我们视作了眼中钉。” 在林恩说完以后,周围竖起耳朵偷听的雪怪们纷纷松了口气。 哦,你也是在给乌萨斯找不自在啊,那没事了。 “既然是让那些腐朽贵族为难的事情,那么对我们来说便是好事。” 霜星点了点头。 “想不想再去见一次老顽固,或许他会帮助你走出荒原,就像是五年前那样。” “正好,我也有些事情想对他说。或许,我可以在你们崎岖的道路上,稍微帮到你们一点。” 霜星的眼睛微微一亮,她知道林恩不是会说空话的人,或许他真的能给自己带来一个惊喜。 她想要再走得近一些,可乍一迈动脚步,使用过源石技艺之后所带来的虚弱感便席卷上她的心头,她猛然一个踉跄向前跌倒,而林恩则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扶住她。 很冷。 在接触到皮肤的刹那,一种几乎可以将人的思维也一并冻结的寒冷自接触的部位疯狂蔓延,林恩下意识地使用了自己的源石技艺,那疯狂且刺骨的冰冷这才被压抑了下去。 “快放开,你会被冻结的。” 面对霜星的话语,他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叶莲娜,我已经可以握住你的手了。” 第十七章 和霜星贴贴 寒冷的感觉,在不断被驱散。 霜星的脸上第一次展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讶,她紧紧抓住林恩的手,那已经被冰冷封锁的触觉仿佛在逐渐恢复,久违的,她竟久违地体会到了活着的感觉。 指尖传来的悸动……这是温暖的感觉。 “你的源石技艺?” 面对霜星的惊讶,林恩只是轻轻地笑了笑。 “在卡兹戴尔受人帮助开发出来的。” 除了那些大路货色的源石技艺之外,林恩曾经在巴别塔工作的期间也开发出了独属于自己的源石技艺。 即使在萨卡兹人之中,林恩对于源石能量的控制力和敏锐度也是出类拔萃的,他的源石技艺能够让处于高度活跃中的源石能量失活,从而起到反制法术的作用。 换句话说,他天生克制术士,那些靠着源石技艺吃饭的家伙一旦撞到林恩的枪口上,那可真是倒了血霉了。 而另一方面,他的源石技艺也可以帮助那些步入重症的矿石病患者控制症状,当年博士正是在分析了林恩的血样和源石技艺之后,制造出了效果优秀得惊人的矿石病抑制剂。 他一度成为了很多萨卡兹术士的噩梦,那“巴别塔的疯狗”称号,就是借此闯出来的。 “大姐!山谷的缝隙里还有个人哩!” 一个雪怪的声音将霜星惊醒,她连忙松开自己的手,后退了一步,那张苍白得和雪一样的脸上难得地泛起一点红晕。 两人同时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在一众披着厚重白色衣袍的雪怪之中,一只棕色的小狐狸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了。” 林恩摆弄了一下自己的越野车,敲敲打打之后无奈地选择了放弃。 之前在被追击的时候,一枚箭矢穿透了车辆的引擎,让这辆原本就有些不堪重负的越野车彻底报废。 这也是他不得不停下来选择决战的理由之一。 “看来接下来的路得用两条腿去走了,所幸距离已经不远,而且有雪怪与我们同行。” 安洁莉娜很安静地听完了林恩的叙述,她的心里没由来地出现了一股危机感。 那个被林恩称为叶莲娜的女人…… 糟了,这种设定怎么看都像是前女友啊。 而且还是关系微妙,随时可能复合的那种? 安洁莉娜大危机! 怀着种种复杂的情绪,安洁莉娜和林恩跟上了雪怪小队的步伐。 雪怪小队和游击队的距离不远也不近,以霜星等人的脚程,大约行军一天左右就可以汇合。 当天夜里,一行人找了一处较为平坦的空地宿营,换作是以前林恩怎么也不会挑选如此空旷的地方,因为太容易被发现了,而且在遇到袭击以后很多时候也无处可逃。 但现在不同了,雪怪小队的实力很强,霜星的实力更强,而和林恩不同的是,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清理那些实力不强的杂兵了,寻常的乌萨斯小队在他们的冰霜面前可以说是一触即溃。 和他们一起行动的时候林恩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心感,容易被发现又如何?就算百人规模的乌萨斯军队围攻此地,也只会被轻而易举地屠戮个一干二净。 下半夜是林恩守夜,他是萨卡兹人,在黑暗之中的视觉是整支队伍里最好的,雪怪们也因此没有了反驳的余地,乖乖地将守夜重任交付给了他。 然后,夜入深邃的时刻,一道雪白的身影无声无息地从帐篷里走出,坐在了林恩的旁边。 “叶莲娜?” 林恩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几年你们过得怎么样?” “老样子,感染者只会过得糟糕,即使我们报团取暖……最近出了几件不太好的事,塔露拉的心情看起来很糟糕,可是她太忙了,我都没有机会去安慰她两句。” 霜星将一根柴火丢进了火堆中,她的手还是一如既往地冷,在握住树枝的刹那便令它的表面出现了一层寒霜。 “林恩。” “嗯?” 林恩有些疑惑地扭过头去,却看到霜星正红着脸对自己伸出手。 “手。” 她就像是冰雪中走出的精灵,褪去超凡脱俗的外表之后,流露出来的一颦一笑都是那样勾人心魂。 林恩看得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反应了过来,将手递了过去,抓住了霜星那冰冷的手。 很冷。 但是,也很温暖。 霜星的源石技艺很强大,但同时这份强大也为她带来了许多苦恼。 她不怕冷,因为她就是寒冷本身,她的冷超越了冬天。 她喜欢热饮,因为只有热饮能够给她带来些许触动,那些许稍纵即逝的热量,便是她唯一能感受到的事物。 她不敢去触碰他人的手,因为普通人哪怕只是触摸到她的肌肤就会被严重冻伤,就连博卓卡斯替这样强大的温迪戈,在拥抱她之后双手也几乎完全坏死。 除了与她截然相反,宛如火焰化身的塔露拉之外。 能够短暂消除她被动散发的源石技艺的林恩,或许是这些年唯一一个可以泰然自若地握住她手掌的人。 啊,这陌生的温度。 这就是…… 霜星的脸更红了,她把大半的身体靠在了林恩的身上,霜星的身体出乎意料地轻盈,没有那仿若坚冰的源石技艺影响,在呼啸的狂风中都可以巍然不动的雪怪公主就仿若一个普普通通的妙龄少女。 “你知道么,在你一开始离开的时候,我确实生气了很久,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走,明明你说过,对你来说,不管是我还是老顽固,都是仿若家人一样的存在。” 霜星轻轻开口了:“可是,这样的想法最后还是改变了,那一次我过度使用了我的源石技艺,昏迷,全身瘫痪,意识清醒之后也无法自如行动,我一度躺在床上以为自己再也动不了了,直到那一次我才真正体会到感染者的命运是什么,死神从未离开过我,她只是在我的身边徘徊,用手指轻轻抚摸我的脖颈。” “……对不起,那个时候我不在你的身边。” “不,不用道歉,这是我的命运,也是所有感染者的命运,我想着,把你绑在像我这样的人身边,这也太自私了点吧?若是我在你的面前露出那样的姿态,你一定会很痛苦。” 霜星眨了眨眼睛,与林恩对视,那双银灰色的眸子里坚冰化开,剩下的只有欣喜和怀念。 “而且,正是因为你去了卡兹戴尔,我才能像现在这样抓住你的手,温暖,多么遥远的触感,即使是我这样的冰,也会渴求来之不易的短暂休憩。”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 不远处,雪怪们正鬼鬼祟祟地从帐篷口探出头,几颗脑袋整整齐齐的叠在一起,注视着这一幕。 第十八章 爱国者 和霜星的单独相处很快就结束了。 虽然一度沉浸在二人的世界之中,可不管是林恩还是霜星都是一流的强者,雪怪小队的暗中偷窥没过多久便被两人察觉。 “你,你们!快点扭过头去!” 霜星的脸红得就像是个熟透了的苹果,林恩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样富有少女心的一面,那手忙脚乱的样子,一点也不似那挥手间带给敌人死亡的寒冬死神。 “是是是大姐,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 雪怪们咻的一下全都钻回了帐篷,只留下一只八卦之心被完全点燃的小狐狸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在发现和自己一起八卦的雪怪们全都消失不见了之后,安洁莉娜慌里慌张地钻回了自己的帐篷,好一会儿又从帐篷里钻出一对尖尖的狐狸耳朵不断抖动。 看得林恩哭笑不得。 “你还笑!” 霜星狠狠地瞪了一眼林恩,只是那声音怎么听都有一种娇嗔的感觉,躲在帐篷里偷听的安洁莉娜听得心都酥了,而坐在她旁边的雪怪小队术士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你们队长一直是这样的吗?” 面对安洁莉娜的问题,身材窈窕的雪怪术士少女使劲地摇了摇头:“大姐一般可不会这样说话……不过对方是林恩,那也就不奇怪了。” 什么叫对方是林恩就不奇怪了啊。 分明很奇怪好吗!这简直就像是在撒娇啊! “我和你说啊,大姐她以前和林恩……” 暂且不论帐篷里在如何八卦,在帐篷外的林恩已经在催促霜星睡觉了。 “该去睡了吧,明天还要长途跋涉。” 面对林恩的善意,霜星有些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那么,晚安。” “嗯,晚安。” 白色的兔子安静地走回属于自己的帐篷,林恩坐在火堆旁,黑色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的手中,微弱的光辉从未熄灭。 做个好梦,叶莲娜,至少今天,我与你同在。 …… 当第二天的旭日化作夕阳时,游击队的驻地已经近在咫尺。 隔着老远,林恩就看到了博卓卡斯替那高大的身影,坚毅强壮的盾卫之中,戴着鹿首面具的温迪戈就仿佛高山一般屹立,眺望远方。 “我嗅到了,熟人的味道。” 沉重而又沙哑的声音回荡在旷野中,混在人群里的安洁莉娜在听到这声音后下意识地一缩脑袋,一股无形的压力覆盖在她的身上,让女孩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感觉? 就像是遇到了天敌,就像是见到了恐怖片中的恶魔—— “老顽固,你吓着客人了。” 冷清的声音自霜星的口中传出,于是那几乎让空气都凝固起来的沉重压力陡然消散了,安洁莉娜大口大口地喘气,却发现身旁的林恩并没有丝毫失态,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负剑而立。 “大尉,五年过去依然威风不减。” 他低低地自语。 “那时候还看不出来,现在看看,还真是强得可怕——这就是温迪戈吗?” “不,他的强并非是因为他是温迪戈,而是因为他就是他,‘爱国者’博卓卡斯替,他的强大源自他自身。” 两支队伍迅速合流了,爱国者手下的游击队战士亦有很多还记得林恩的人,只是他们对待林恩的态度便没有那般友善——对于大多出身于行伍之间的游击队战士来说,当年林恩离开的举动无异于逃兵。 爱国者制止了手下盾卫对于林恩的怒目而视。 “够了,林恩并非,游击队的战士,而是,迷途的旅人,仅此而已。” 他那断断续续的话语引起了林恩的注意。 “大尉,你的声音……” “无妨,源石病,一点并发症,无足挂齿。” 林恩想要发动自己的源石技艺帮助对方减轻源石病的痛苦,可是马上他便敏锐地察觉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与寻常感染者不同,爱国者身体的源石结晶覆盖率达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数字,不断生长的源石覆盖在他的体表,甚至取代了他许多生理机能。 如果强行冷却他身上活跃异常的源石能量,或许最后得到的只有一具被源石侵蚀得千疮百孔的尸体。 “大尉,您病得很重。” “我的身体,我很清楚,感染者的道路,打开之前,我还不会倒下。” 爱国者挥手,令周围的战士们退散开来,而他则是坐到了火堆的旁边,轻轻敲打旁边的位置示意林恩坐下。 “如果老顽固为难你就和我说,我帮你出气。” 霜星抓了一下林恩的手又松开,她对林恩点了点头,便带着雪怪小队去另一边安营扎寨。 而林恩则是无奈地笑了笑,提着剑坐在爱国者的身边。 “你的剑,有那位殿下,气息。” “嗯,这把剑是特蕾西娅殿下赐予我的。” “你在,卡兹戴尔,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战争和死亡,看到了永不熄灭的战火,看到了人性的贪婪和丑恶。” 林恩苦笑了一下。 “老实说到了那里我才发现,卡兹戴尔不是萨卡兹的天堂,用地狱来形容或许更加准确些吧,不过也有可能是我去得不怎么讨巧,在内战打得正欢的时候主动插足了进去。” “你生存了下来,你在战斗中升华。” “那还挺讽刺的,我一开始想的是找个安稳的地方安安静静好好过日子,结果去了那边才发现不管哪里纷争都缠绕在我的身边。”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同时沉默了下来。 “有些东西,不是想要避开,就能避开。” 爱国者低沉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具体的事,我已经在,哨兵处知晓。游击队,是你的后盾,雪怪,会送你离开。” “说到这个——大尉,我在卡兹戴尔那边的几年也不是白干,我认识了不少厉害的家伙,有个人开了家名叫罗德岛的制药公司,专治矿石病患者,我记得你们这里一直缺少药品吧?说不定我能帮你们弄到一个稳定的、获取矿石病抑制剂的渠道。” “卡兹戴尔,制药公司?” 爱国者的声音中充斥着疑惑,骁勇好战的萨卡兹人,实在是和治病救人的医生有点对不上号。 “是凯尔希建立的,而且在领域内颇有名望。” “女勋爵,如果是她,我能理解。” 爱国者的声音之中仿佛带着一点恍然大悟,在他久远的记忆之中,凯尔希并非一个庸人的名字。 就连他,也对凯尔希充满了尊敬。 就算林恩总是称呼凯尔希为老猞猁,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能力和医术异常出众。 多完美的一个人,可惜长了张嘴巴。 “还有一件事,大尉你的病情已经不容拖延了,就连我这种不懂医术的人都能看出你的身体病入膏肓——跟我一起去罗德岛吧,在那里你能够得到最好的治疗,唯独在医术这方面,我对凯尔希心服口服。” 林恩的声音逐渐变得严肃,两人身前的火焰在夜光下不断摇曳,跳动的火光将爱国者高大的身影点亮。 残破的铠甲,沧桑的战矛,令人恐惧的面具,还有深邃的目光和坚定的眼神。 “不,在道路打开前,我必须战斗,我只有抗争,我不能休息,我无法退缩。” 他拒绝了林恩,拄着矛站立起来,宛如一尊不会倒下的战神。 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动作,林恩却可以听到源石之间相互摩擦的声音从铠甲的缝隙中传出。 “但是,我有一个请求。” “我的女儿,叶莲娜,带她去罗德岛。” 第十九章 白兔子和小狐狸 爱国者的请求在林恩的意料之外,可仔细想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叶莲娜是和您一样的性格,大尉。如果你不愿意离开这里,她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择去罗德岛的,宁可忍受痛苦在这里陪你。” 他摇了摇头,对于爱国者的请求,感性上他很想帮这个忙,理智却告诉他这件事很难成。 “无妨,我有办法,明天日出,你只需带她走。”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爱国者高大的身躯转向另一个方向,那是霜星等人建立营地的方向。 “你去,雪怪的营地,叫她过来。” “好,那我拭目以待。” 林恩点了点头离开,直到他走出营地,一名盾卫这才走到爱国者的身边,他摘下厚重的头盔,露出头盔下饱经沧桑的面容。 那是一名老兵,跟着爱国者在冰原上辗转十数年的老兵。 “大尉,背叛者不可信。” “林恩,从未加入,更无背叛。他是朋友,却不是士兵。外出闯荡,总是好的,开拓见识,比束缚于过去,好上千百倍。” 爱国者转过头,面具下的目光与他对视。 “思想的种子,早已撒下。对感染者,他不歧视,也没有厌恶,只要如此,便是同志。” “……我明白了,大尉。” 盾卫退下之后,爱国者独自一人守着火堆,狂风之中火焰摇曳,而他注视着火焰独自沉思。 很久之后,他才长叹一口气。 不管是林恩还是霜星,对于爱国者来说他们都是朝气蓬勃的孩子。 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爱国者心中有预感,或许这一代人真的可以改变感染者备受歧视和压迫的现状。 只是,在他们成长起来之前,他们的道路上,或许会有数不清的恶意与敌人。 “我,守护,道路。” 荒野之风越来越大了。 那一道似人似魔的身影,从未动摇。 …… 虽然不知道爱国者和霜星说了什么,可让林恩惊讶的是,当霜星回到营地的时候,第一句话便是“我会陪你一起去罗德岛”。 没有争斗的痕迹,也不似辩论被说服,她只是心平气和地在说这样的一件事,就仿佛说的是今天晚上吃什么。 不管是林恩还是雪怪小队的成员们都难掩心中的惊讶。 “林恩来牵桥搭线,我去和罗德岛谈判,拿到急需的矿石病药品,塔露拉会很喜欢这份及时雨的。” 面对众人的目光,霜星轻飘飘地丢下了这样一句,这下真相大白了,不管是林恩还是雪怪们都松了口气。 在座的所有人中,只有小狐狸的头上冒出了一个大大的“危”。 牙白,自己和林恩先生独处的时间,无了! 第二天一早,雪怪小队的众人便整理好营地准备出发,出人意料的是,尚未等一众人出发,爱国者那高大的身影已经站在了营地的门口。 “叶莲娜,我的女儿,还有雪怪小队,这些孩子,便交给你了。” 他对着林恩微微颔首,虽然透过面具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林恩猜测此时此刻他的心情一定不差。 “老顽固,明明是我护送林恩,不是林恩护送我。” 霜星的声音适时地响起,而爱国者只是摇了摇头,将这个话题一带而过。 “还有,替我向女勋爵,问好。” “好,我会向老猞猁说的。” 爱国者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老猞猁?” “咳咳,我是说令人尊敬的凯尔希女士!” 林恩赶紧打了个哈哈把自己的失言掩盖过去,他双手抱拳,对爱国者作出一个充满了炎国侠气的抱拳礼:“那么我们便出发了,大尉,保重!” 爱国者看着林恩和雪怪们逐渐远去的背影,最后走的人是霜星,在她经过爱国者身旁的时候,她停下脚步,轻轻开口。 “老顽固,等我回来,好好活着。” 非常简单的一句话,就像是即将远行的女儿,对着年迈的父亲,道出一句微不足道的关心。 恍惚间,爱国者的眼前闪过数道身影,其中有自己的儿子,也有霜星年幼时的模样。 他的眼眸之中不知不觉中已然蓄满了泪水,鹿首头盔下那张被源石侵蚀得狰狞可怖的脸上却饱含笑容。 这个身经百战的男人重重地点头。 “嗯。” …… 队伍在不疾不缓地行进,罗德岛会在约定好的地点等待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不管林恩还是安洁莉娜都未曾在心中升起焦急。 安洁莉娜越过人群来到了霜星的身前,她就像是一只机敏的小狐狸,面对新奇的事物好奇不已。 “那个,霜星小姐……” 霜星看了她一眼:“什么事?” 安洁莉娜挠了挠脸颊,决定聊一些女孩子间的话题。 “霜星小姐的头发好柔顺唉,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发露?” “不用。” 安洁莉娜一下子有些傻眼,不过她立刻反应了过来,眼前之人是常年在冰原上惩戒不公的战士,饭都吃不饱,哪有什么闲情雅致去用洗发露? 她撅起嘴:“这可不行!女孩子的头发若是不好看了,可就一下子少了许多魅力,你听我说啊……” 小狐狸叽叽喳喳的声音让霜星有些恍惚,她突然看向了队伍的前方,林恩背负大剑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林恩他,会喜欢我的头发吗? “……你明白了吗?” 安洁莉娜的声音陡然将霜星从思考状态中带回现实,她实际上并没有听清楚安洁莉娜说了些什么,却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嗯,我懂了。” “好,等到了罗德岛我就帮霜星姐买一套化妆品,保证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让林恩先生刮目相看!” 霜星:? 等等,你说什么?打扮……打扮什么? 作为雪怪的公主,寒冬的死神,在冰原上长大的霜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人拖着化妆。 而另一边,干劲满满的安洁莉娜也突然有点茫然。 等等,我怎么就要给霜星化妆了? 我不应该是来刺探一下敌情,想办法排除竞争对手的么? 我现在的这种行为……是不是所谓的资敌??? 一时间,不管是白兔子还是小狐狸,都陷入了惆怅若失的状态中…… 第二十章 抵达罗德岛 在游击队和雪怪小队介入之后,林恩等人再也没有遇到阻拦在他们面前的乌萨斯小队了。 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爱国者的游击队和霜星的雪怪小队已经在这几天清理了好几支乌萨斯小队,再加上林恩的战绩,还有在山谷中的那一战。 仔细算算,乌萨斯已经在这片荒原上丢掉百来号人了。 诚然,对于军力强盛的乌萨斯帝国来说,这样的损失只能说是九牛一毛,甚至可能连损失都说不上。 可是,对于一名私自发动军队的贵族来说,这样的损失已经是难以掩盖的失职了,如果损伤继续扩大的话,或许等待他的将会是皇帝内卫的彻查。 林恩和雪怪小队走了一天,没有了追兵阻拦,一行人的行动显得异常顺利,在第二天的中午,林恩已经可以远远看到罗德岛那巨大的舰体了。 虽然名字中带着一个岛字,可罗德岛实际上却并不是什么岛屿,而是一座可以在大陆上移动的巨型陆上战舰,其体积之大,说它是一座小型的移动都市都毫不为过。 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若非罗德岛是一家制药公司,乌萨斯帝国是怎么也不会同意它入境的。 不过,制药公司嘛…… 林恩可是知道的,罗德岛的前身巴别塔,那可是卡兹戴尔内战之中,特蕾西娅殿下的幕僚集团和军事指挥中心,组织内的几百号人都是各个领域的能手,暂且不提各种能工巧匠和军事大师,就连林恩这个等级的战斗力都有好几个。 至少他觉得自己的剑应该是打不穿ACE那面大盾的,Scout如果蛰伏下来等待机会偷袭的话,也有机会将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暗杀。 更别说老猞猁的那只Mon3tr了,那玩意根本不用任何源石技艺,单凭肉搏就能和皇帝内卫五五开,和那种怪物近战对于林恩来说几乎没有任何优势。 因为特蕾西娅殿下遭遇刺杀,一度辉煌的巴别塔最后匆匆解散,许多成员都四散离开不知所踪,后来愿意留下的人在凯尔希的带头下拥立阿米娅为领导者,建立了名为罗德岛的医疗制药机构,为治愈这片大地上的矿石病感染者而努力。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背景,罗德岛大约是这片大地上军事力量最强的制药公司,也是制药水平最高的军事组织。 不过,因为这些年在医疗领域不断取得进步和突破,罗德岛也算是名声鹊起,原本林恩还以为这制药公司的名头只是一个幌子,直到他发现罗德岛发展着发展着已经变成了矿石病方面的最高权威之一…… 打扰了,打扰了。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林恩估摸着自己继续走下去恐怕还要走一下午才能抵达罗德岛本舰,于是他很果断地叫停了队伍,并且从口袋里摸出一支信号枪,打出三发约定好的红色信号弹。 不一会儿便有螺旋桨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响起,一众人抬起头,只见一架印着罗德岛logo的大型近地飞行器呼啸着飞来,雪怪们惊讶地张大了嘴,常年在荒凉的冰原上打游击战的雪怪们何曾见过这种东西? 就连霜星也不例外,她见过乌萨斯军队的无人机以及炮火指引无人机,可如此大块头的飞行器……那还真是第一次见,可以说是长见识了。 倒是安洁莉娜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跟着企鹅物流混的时间虽然不长,却很好地增长了她的见闻,像这样的飞行器确实很少见,可企鹅物流嘛…… 那只土豪企鹅大帝在龙门的酒吧后面就有一架。 “哟,这么多人?” 飞行器上传来一道颇有些苦恼的声音,留着长长黑发的菲林女性有些苦恼地看着下方,林恩不用猜都知道,这架飞行器大约是装不下那么多人的。 毕竟雪怪小队的人数可不少,除了普通的战士之外,还有狙击手、术士、刀光哥……咳咳凿冰人。 七算八算,也有那么十几二十号战士,显然这架飞行器没有那么大的容量。 “煌,你去和老猞猁说,除了信使以外,我还有一笔生意想和她谈谈。” 被称为煌的女性菲林在听完林恩的话语后瞪大眼睛,她一度欲言又止,正当林恩奇怪一向大大咧咧的煌大猫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一张脸从飞行器的门沿探了出来。 是老猞猁……咳咳,是凯尔希。 林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僵硬了起来,而凯尔希则是自上向下地凝视着地面上的队伍,不知是否错觉,林恩总觉得她的目光很危险。 废话,当然危险了,谁晓得凯尔希这样的大忙人居然会跑到这种地方来,还正好听到了自己叫她老猞猁! 林恩始终忘不了,当年自己就是因为嘴贱喊了她一句老猞猁,被Mon3tr从罗德岛本舰的甲板追到动力室,差点就和这艘陆上战舰在物理意义上融为一体了。 “如果你想借用这个称呼让我失去冷静,并以此在接下来的对话中获取更多利益,那么很显然,你的打算落空了;而另一方面,你和你带来的人让我惊讶。” 凯尔希神色平淡地说着,她看着脚下的雪怪们,将视线一点一点挪动,最后盯住了霜星。 “你总是能给我带来预料之外的惊喜,林恩。” 对于凯尔希的话语林恩表现得有些不置可否,他更关心自己加下来该怎么做。 “所以呢,从这里怎么去罗德岛?尊敬的凯尔希女勋爵,你不会打算要我们走到罗德岛本舰吧?” “不用着急,后续的车队已经从本舰出发,很快你就可以见到你的老朋友了。” 老朋友? 林恩对于凯尔希的这个用词有些迷惑,不过凯尔希并没有给他提问的机会,在说完这些之后她径直关上了机舱,那科技感十足的飞行器一扭头便离开了。 那个老猞猁果然生气了吧…… 林恩翻了翻白眼,一行人等待了片刻之后,源石引擎的呼啸声从远方陆陆续续地传来,在看到为首的那辆车后,林恩这才明白凯尔希口中的“老朋友”究竟是谁。 哦,是德克萨斯啊。 第二十一章 罗德岛的医疗部人才辈出 12月15日 2:11P.M 天气/阴 能见度十公里 ——————————————————— 坐在柔软的坐垫上,感受着源石引擎的咆哮,林恩看向一旁面无表情开车的德克萨斯,从口袋里抽出两支烟来。 “来一根?” 德克萨斯毫不客气地接过,她非常熟练地从正面的夹层中取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上后又把冒着火的打火机往旁边一送。 林恩忙不送地凑过头去,把叼在嘴里的烟头点燃。 “你的车真棒,德克萨斯,瞧瞧这坐垫,我坐在上面完全都感觉不到颠簸。” “那是能天使买的,说是每次坐我的车屁股都要磨没了,所以自己给自己添了个垫子……真的有用?” “至少我坐起来感觉还是不错的。” 林恩挑了挑眉头,他自然也是认得能天使的,当年在叙拉古他们三个可组成了一支不搞事不舒服小队,把那边的黑帮分子折腾得够呛。 “说起来你们是几天前到的?” “昨天,乌萨斯的围追堵截突然消失了,于是我们安然无恙地抵达了罗德岛,能天使受了点伤,我还要处理一点和罗德岛的接洽工作,可颂和空已经搭顺风车回龙门了。” 说到这里,德克萨斯突然很认真地开口。 “抱歉……我本来以为我们可以吸引走足够多的注意力,但很显然你们那边遭遇的危机一点也不比我们少。” 德克萨斯这边虽然凶险,可她们至少把车开到了罗德岛。 林恩就不一样了,他的车早就报废在了荒野。 “回去以后我会让老板增加报酬的……Boss并不抠门,至少你的损失一定能得到补偿。” “唯独在有钱这块,我对企鹅物流一直很有信心。” 两人都笑了起来,那笑容很含蓄,仅仅是嘴角轻轻勾起的程度,可那温和的笑意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德克萨斯看了一眼蜷缩在后座上呼呼大睡的安洁莉娜。 “那孩子承蒙你照顾了,多谢你能够把她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这孩子挺有天赋的,也很坚强,现在还有点天真……可人总是会变得成熟的,我觉得她挺适合企鹅物流。” “在罗德岛她能够得到最完善的治疗,这点企鹅物流给不了。” 德克萨斯把手里的烟头往窗外一丢,荒凉的旷野中,尚未熄灭的烟头兀自翻滚了几圈,然后安静地躺在了岩石的夹缝之中。 也亏得是荒野而不是草原。 “送完你以后我差不多也要踏上返程了,什么时候来龙门?” “等这次任务圆满结束吧,拿到钱以后我大约会有一段悠闲的假期,到时候可别忘了向我介绍介绍龙门有什么好吃的。” “嗯,一定。” 罗德岛的舰身越来越近了,只有真的抵达罗德岛的脚底,才能感受到这艘陆上战舰究竟有多么雄壮。 踏入其中之后,那厚重的钢铁与浓浓的科技感又充斥在整个走廊之内。 “那么我先走了,龙门见。” “嗯,龙门见。” 和德克萨斯告别完,林恩便带着安洁莉娜来到了凯尔希的办公室,把女孩送进去之后,林恩琢磨着自己反正也听不到里面在聊些什么,干脆便蹲在了办公室的门口,那样子像极了讨薪的农民工。 然后,就在他百般无聊的时候,凯尔希办公室旁的一扇大门打开,白发黑衣的萨卡兹医师推着一辆轮椅从中走出。坐在轮椅上的是一个身着白衣的金发萨卡兹女孩,与前者不同,她的身上洋溢着一种娇弱、温柔,宛如受难公主一般的气质,而前者——她给人的感觉倒是更像守护公主的骑士。 林恩不可避免地与两位萨卡兹少女对上了视线,罗德岛的前身巴别塔毕竟是特蕾西娅殿下的幕僚团,有萨卡兹人在其中工作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于是他也没大惊小怪,只是对着两名少女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扫了一眼她们推开那扇大门的门牌。 哦,是罗德岛医疗部啊,那没事了。 别看那白衣少女一副身娇体弱的样子,说不定是个抬手间能救人于生死之间的神医呢。 毕竟嘛,在巴别塔的时候,林恩什么样的医生都见过,早就见怪不怪了。 医疗部,真的是个人才辈出的地方啊。 林恩没注意到的是,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黑衣的萨卡兹少女陡然紧绷住身体,她习惯性地抓住法杖,就仿佛在握一柄剑,旋即又松开。 她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被林恩随手放在旁边的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太愉快的回忆。 而直到她们走远了,那白衣的少女这才有些疑惑地回头。 “闪灵?你怎么了?” “没事,丽兹,我只是见到了熟悉的人。” 被称为闪灵的少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命运真是奇妙……虽然早就猜到可能会在这里遇到他,但真的再一次看到这把剑的时候,果然还是会隐约作痛啊。” “痛?闪灵受伤了吗?” 白衣少女有些紧张地抓住闪灵的手,而闪灵则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纤细而又有力的手指轻轻拂过自己的小腹,回忆起当年身处两个相反的阵营时,佩戴着赦罪师面具的她与林恩的那一次交锋。 厚重的衣袍下,一道早已愈合的剑痕,与周围细腻的肌肤显得格格不入。 “伤口早已愈合,可是痛楚不会忘记。” …… 安洁莉娜是一脸懵逼地从凯尔希的办公室中被请出来的。 林恩早就和她说过,凯尔希哪里都好,就是有一个改不掉的毛病,那就是从来不肯好好说话,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能被她扩充到四五十个字,说起话来完完全全是谜语人的作风。 她一开始还有些不信,可真的与凯尔希交流起来,对方仅仅是三五句话就把她绕晕了。 我是谁,我在哪儿,她在说什么? “那么,没有问题的话,就把字签了吧。” 这个我懂! 于是迷迷糊糊的小狐狸就这样在毫不自知的情况下为自己签了一份卖身契,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而就在她恭恭敬敬地准备关门时,凯尔希的声音又从办公室中传出。 “预备干员安洁莉娜,在离开之前,叫林恩进来一趟。” 第二十二章 新的任务 凯尔希的办公室并没有大部分成功人士那种整洁干净的感觉,相反,在林恩看来这里显得乱糟糟的。 不过想想凯尔希是那种平日里恨不得将一个小时拆成两个小时来用,作为老板以身作则亲自带头加班的人,这倒也不怎么奇怪了。 曾经在巴别塔时期还有个博士帮她一起分担工作,现在倒好,博士消失之后,凯尔希直接陷入了过劳死危机,这只大猞猁一边研究矿石病一边整理大陆局势,同时还要负责罗德岛的运营,和各路豪杰谈判,甚至外出一次捡到了症状严重的矿石病患者还亲自动手术…… 再考虑到她是罗德岛实际上的最高领导者的身份…… 泪目了。 在这个方面,林恩发自内心地钦佩凯尔希,这种为了自己的理想愿意奋斗到榨干最后一点理智的模样真的很靓仔。 “我觉得你应该找个秘书,至少帮你把办公室好好理一理。” “罗德岛上没有闲人,要不你来?工资可以商量。” “那还是算了,我这人闲散惯了,不太适应这种大公司。” 面对林恩的话语,凯尔希只是翻了翻白眼,并没有怎么介意,她端起旁边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脸上沉重的表情稍显放松了些许。 “这便是你们一路上千辛万苦带回来的情报。” 凯尔希将一封信摊开,放在桌上,这封信上的笔记很新,应该是现场撰写的,信的内容以特殊的源石技艺为载体附着在安洁莉娜的法杖上,直到她抵达目的地,信件的内容自然会在凯尔希的源石技艺下展开。 林恩挑了挑眉头,毫不客气地拿起信阅读了起来。 “这不可能。”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并且发出了这样的断言。 “整合运动不可能和乌萨斯第三集团军有所接触,塔露拉是个理想家而不是阴谋家,就算退一步来说,真的发生了这种事,大尉和叶莲娜一定会毫无怜悯地收割走背叛者的生命。” 整合运动和第三集团军接触?甚至后者还为前者提供了资金和军械? 在林恩看来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要知道在过去的数年间,整合运动在荒野上与乌萨斯的军队打了好几年的游击战,双方早就不死不休了。 “但是这封信毋庸置疑是真实的,暂且不提你们在荒原上受到的阻拦,它的来源是巴别塔曾经的干员——他现在作为萨卡兹雇佣兵在为整合运动效力,这份情报正是他豁出性命传递出来的。” 林恩沉默不语,而凯尔希则是继续开口:“罗德岛打算去迎回博士。” “博士,这可真是个许久没有听到的名字,凯尔希,当年好像是你把博士封到了切尔诺伯格的棺材板里吧。” “罗德岛没有她不行,阿米娅也离不开她。” 凯尔希并不愿意在这方面多加谈论,她只是草草提及,然后转移了话题。 “而根据可靠情报,整合运动现在就在切尔诺伯格的航道附近活动,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们马上会有所行动——这将会成为我们行动时一个不可忽视的阻碍,一个巨大的不稳定因素。” “在这个时候,你发现整合运动与代表乌萨斯军方主战派的第三集团军有所联系……嚯,若是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想必你要夜不能寐了吧?” “没错,如果整合运动真的和乌萨斯第三集团军达成了某种协议,那么这切尔诺伯格将会是一个怀揣着阴谋的巨大陷阱,而罗德岛则不得不咬着牙跳进去,火中取栗。” 凯尔希很是大方地承认了下来。 不管什么事情,一旦和乌萨斯军方扯上关系,那一定麻烦得没完没了。 在乌萨斯生活的那段时间里,凯尔希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尤其是作为主战派的第三集团军以及第四集团军,这两支集团军基本上不是在搞事就是在搞事的路上。 他们和整合运动接触又有何意图?乌萨斯是对感染者最严苛的国家,那群对于感染者充满了恶意的老爷们,总不见得是想要收编整合运动吧? 凯尔希对于整合运动的了解不深,她只知道这是一个主体由感染者构成的武装组织,为了维护感染者的生命等权益与冻土上的乌萨斯军队打了好几年的游击战,还有便是林恩在来到卡兹戴尔之前曾经与整合运动同行过一段时间,他和整合运动的几个干部关系匪浅。 第三集团军莫非是想要将整合运动化为自己手中的刀子……? 那他们的目标又是什么?是为了将感染者的名声彻底搞臭,还是企图以这些感染者为前锋,去进攻近在咫尺的龙门? 或者说,要借用整合运动的力量,将盘踞在切尔诺伯格的持不同政见的贵族势力清扫…… 即使是号称“无所不知”的凯尔希,在没有足够情报支撑的情况下,也很难对此作出判断。 她可以在一瞬间想到无数种可能性,但这也只是可能性罢了,她并不能断定对方的下一步棋。 “所以林恩,我这里有一个新的委托,我想委托你去一次切尔诺伯格,整合运动的威胁迫在眉睫,而你或许能帮助我们化险为夷。” 凯尔希的眼中带着一点微不可闻的期待,林恩确实是罗德岛在这件事上最好的助力,他不但实力强劲,同时也很了解整合运动,有他的帮助,营救博士的成功率可以提升整整十个百分点。 营救博士的计划凶险万分,封印博士的黑棺同时也是被切尔诺伯格的掌权者严防死守保护起来的东西,就算没有整合运动捣乱,计划的成功率也不超过百分之三十,若是其中再添变数,成功率或许会跌落到个位数也说不定。 林恩看了一眼手中的信,他闭上眼睛思索了片刻,再度睁开的时候,眼中已有决意。 “可以,正好我也要去质问一下塔露拉,这份情报究竟有几分真假。” 他提起剑,表情逐渐严肃。 “她若真诚,我便帮助她。她若变质,我便斩杀她。” 第一卷完 ★ 切尔诺伯格之旅 ★ 第一章 善意的谎言 “好了,既然接受了委托,那么就谈谈报酬的问题吧。” 面对林恩的话语,凯尔希眉头一挑,报出了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 这笔数字代表着她的诚意,那是罗德岛大半能动用的流动资金,就算是对于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林恩来说,这也是一笔巨款。 林恩摇了摇头。 “不够吗?” 凯尔希有些诧异,在她的印象里林恩并非一个贪财的人。 “我不需要钱财,我要药——罗德岛的矿石病抑制剂,越多越好。” “原来如此,你还是想帮助整合运动。” “我曾经与他们相处过,那只是一群无路可走的可怜感染者,没有力量,没有权利,没有财富,没有自由,甚至生命都随时有可能被剥夺,是塔露拉带着他们走上反抗不公命运的道路。” 林恩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是在缅怀什么。 “叶莲娜教会我用剑,大尉教会我坚强,塔露拉教会我抗争……我在他们身上学到了太多东西,正是因为曾经遇到过他们,我才能在残酷的卡兹戴尔活下来,并且变得更强。” “如果他们只是一个普通的感染者维权组织,罗德岛援助他们一批药物完全没问题。” “如果他们真的变质,不必你多说,我自然会动手,整个整合运动之中,除了大尉,我无所畏惧。” 塔露拉虽然强,可是和霜星一样,她极度依赖自己的源石技艺。 没有了那烦人的火,林恩有信心与她一决雌雄。 “说起来,你口中的大尉是谁?整合运动中真有你也无法匹敌的感染者?” 哦,说起来,爱国者在自己离开之前,似乎嘱咐过自己什么。 好像是……要我代他向女勋爵问个好? 林恩背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他完全把这一茬事情给忘了。 “那个人,凯尔希医生也认识。他的名字是博卓卡斯替,是最后的纯血温迪戈,同时也是我带到罗德岛的那位少女的养父——在告别的时候,他要我代他向凯尔希女勋爵问好。” “博卓卡斯替……原来如此,想不到他背井离乡离开卡兹戴尔百年之久,最后还是难逃纷争与战斗。” “有些东西,不是想要避开,就能避开——大尉是这么与我说的。他希望罗德岛能够治疗他的女儿,凯尔希医生应该能看出来吧?她的身体已经因为过于强大的源石技艺而千疮百孔。” “当然,霜星的症状已经严重到我都怀疑她凭什么能活下来的地步,如果继续放任不管,要不了三个月就会死于矿石病所导致的器官衰竭。考虑到她是战斗人员,这个时间可能会进一步缩短。” “风华绝代超凡脱俗医者仁心慈悲为怀普度众生花颜月貌义薄云天冰清玉洁的凯尔希医生,我请求你……” “你也就只有有求于我的时候,才会叫我一声凯尔希医生了。” 凯尔希头顶的一对猫耳朵抖了抖,她的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随即又冷哼一声打断林恩的话语,对他的小小奉承表示不屑。 “治病救人,本就是医生的天职。” 林恩在心中暗自窃笑。 她倒是没有对自己的那些形容词有丝毫反驳。 …… 在与凯尔希医生交流过后,林恩大约是明白了目前的情况。 他回到罗德岛安排的待客室,霜星和雪怪们在里面早就等待已久,一见到林恩走近,一众人连忙围上来,追问起林恩谈判的结果。 雪怪小队的成员们多半以在矿区长大的孤儿为主,这些孩童在很年幼的时候就因为乌萨斯帝国的迫害被丢进了矿场,随后追随将他们救出魔窟的霜星与爱国者,在感染者的聚落中长大,长大以后组建成为雪怪小队跟随霜星四处征战。 换句话说,他们多半是文盲…… 在来罗德岛之前,他们仅仅知道罗德岛是一家治疗矿石病的公司,不明白罗德岛的规模与实力的他们,想当然地以为罗德岛只是个小诊所罢了。 事实上,就连霜星也是这么以为的,她觉得自己最多获得一批用来救急用的矿石病抑制剂,数量有限,效果有限,却可以很好地提升士气。 可直到他们见到了罗德岛的本舰,在待客室内了解了罗德岛的成就和体量……这才明白,这究竟是一个怎样强盛的医药界巨头。 也许,这批药品真的能解了整合运动所面临的燃眉之急。 塔露拉最近的计划和行动都太冒险,太激进了,霜星也因此多次和制定计划的塔露拉发生冲突,可在心底霜星也大约明白塔露拉为什么会这么做。 时间,是感染者的敌人。 伴随着加入整合运动的感染者越来越多,整合运动那脆弱的后勤已经越来越不堪重负了,尤其是本就稀缺的矿石病抑制剂,对于那些时日无久的感染者来说,无论是怎样的东西都比不上一针药来得珍贵。 乌萨斯的冬天寒冷无比,缺医少药,没有食水的感染者们,真的能扛过这个冬天吗? 不过,如果是罗德岛的话,说不定他们的药可以帮到塔露拉,可以帮到整合运动的感染者们,将这个残酷的寒冬安然度过。 霜星的心中升起一种名为热切的情绪。 如果,如果自己将这批药物带回去,塔露拉会不会放弃她那个疯狂的计划? 作为整合运动的核心干部之一,霜星自然知道整合运动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但和以前的小打小闹不一样,攻击一座配有驻军的完好移动城市,这样的行为怎么想都太疯狂了点。 暂且不说成功率有多少,就算最后能够成功,整合运动也一定会死伤惨重。 “凯尔希医生答应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雪怪们顿时欢呼了起来,不远处路过的罗德岛干员纷纷露出疑惑的神色,不明白这群穿得怪模怪样的战士在发什么疯。 “不过别高兴得太早,也是有代价的。” 林恩的话语又让霜星有些紧张,罗德岛毕竟是制药公司而不是慈善公司,而整合运动已经贫穷到仓库里连一只老鼠都没有的地步了。 如果要钱的话…… “叶莲娜,你的症状对于罗德岛来说也是非常罕见的病例,凯尔希医生告诉我,如果你愿意让罗德岛研究你的病情并且尝试进行治疗,罗德岛或许能在矿石病领域得到很大的突破。” 林恩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所以罗德岛的条件是需要你和雪怪们配合罗德岛进行治疗,如果你们同意的话,罗德岛愿意免费赠送整合运动一批优质的矿石病抑制剂,并且今后将整合运动视作合作伙伴,以低价将药品出售给你们。” 第二章 老妪何惺惺然作处子态 幸福来得太过于突然,以至于刚刚还在欢呼的雪怪们一下子卡了壳,一个个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又愿意给整合运动送一批急需的药物,又愿意帮时日无多的大姐治疗不治之症的矿石病? 这罗德岛是什么带善人组织? 在这群淳朴的雪怪心中,与罗德岛的关系一下子便从冷漠变成了友善。 人群之中唯有霜星在惊讶之余感到了一点不安,她看向林恩的眼睛:“林恩……你付出了什么代价?不可能有人会平白无故对整合运动这么好。” “那老……老……凯尔希医生,咳咳,凯尔希医生是大尉的熟人,再加上我之前帮了她不少次,所以她也愿意帮这个忙。” 林恩向霜星解释了很久,这才让她相信罗德岛并不是别有所图,这一次交易对于罗德岛和整合运动来说是双赢,而作为其中核心的霜星更是赢麻了。 霜星现在就像是人生之中第一次中奖的彩民,心情简直可以用受宠若惊来形容,激动之余不擅长表达自己情感的少女给了林恩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在周围雪怪们揶揄的目光下很快就羞红了脸,气愤地直跺脚。 “都不许看!” 于是雪怪们都背过身去,只是林恩感应到其中有一位雪怪术士偷偷使用了源石技艺生成影像,一众雪怪把脸凑了过去,八卦之火一点都没有熄灭的意思。 就连门外路过的罗德岛干员也把头伸了进来,暗中观察。 哭笑不得的林恩松开了环在霜星腰间的手,他轻轻咳嗽了一下,藏在门口的罗德岛干员顿时明白自己被发现了,于是他也不再遮遮掩掩,一脸正经地走了上来。 “凯尔希医生想见一见整合运动的使者。” 于是霜星便跟着他一同离开,而林恩对雪怪小队打了个招呼后,便走出房间开始兀自闲逛。 虽然打算去切尔诺伯格找塔露拉当面对质,可时间还没有紧张到需要他立刻出发的地步,在出发之前,他决定先见见自己的老朋友,休整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开车离开。 曾经为巴别塔效力的他,在罗德岛里的朋友可不少,有很多巴别塔的干员选择相信凯尔希和阿米娅留下,而这些人无疑是罗德岛安身立命的根本。 很快,他就遇到了一个熟人。 不过,这是个他不怎么想见的熟人。 “咦,这不是林恩吗,要不要来做个血常规?” 林恩义无反顾地扭头就走,那肌肤苍白的血魔“少女”紧追不舍地跟上:“别跑啊!作为经受过训练的专业医生,我还是能分得清食物和病人的!” 谁知林恩在听到这话以后跑得更快了,直到他走进一条死胡同,这才翻着白眼转身。 “我说华法琳,你如果不想明天早上被吊在罗德岛的舰桥上吹风,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在这里搞事情,论身手,你好像不是我的对手。” “啊哈哈哈我怎么可能会老朋友下手嘛,你放心你放心,我只是很意外能在罗德岛看到你所以跟上来瞅瞅,说起来你不是去做佣兵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你终于回心转意,要来罗德岛任职了?” 华法琳打着哈哈把这个话题略过,作为罗德岛的元老之一,她的医学水平自然是异常杰出,可另一方面,在为人方面嘛……这位血魔小姐的行事风格可以用天马行空来形容。 至少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点子把病人套麻袋绑上手术台这种事情,正常医生大约是做不出来的。 她跟着林恩的想法说实话也没那么单纯,只是作为一名医者,她实在是想要一份林恩的血样用来研究,毕竟当年博士就是靠着这玩意一鸣惊人般弄出了效果卓越的矿石病抑制剂,作为血液研究方面的专家,她自然是不甘示弱准备大展拳脚。 可惜她的小胳膊小腿怎么看也不是林恩的对手,就算身为血魔的身体素质不错,她也只是个医生而已,战斗技巧只能用勉强合格来形容。 “只是接了个凯尔希的委托,所以在舰上停留一天而已。” “哦,是这样啊。” 华法琳颇有些遗憾地咂了咂舌,她原本还琢磨着找个机会把林恩套麻袋,但现在看来似乎兵贵神速……? “华法琳医生!新干员的身体检查到血液项目了,亚叶医生正在找你!” “来了!” 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打断了华法琳的思考,她骤然回头,随口应了一声后,假装出一副淑女的模样。 “林恩,如你所见我现在有事要忙,要不等到晚上,你来一趟我房间,我们泡杯茶,聊聊天,研究研究人类最原始的本能,相互之间坦诚相待一下?” 说完她还很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副很期待的表情,搭配上那白发红瞳简直在林恩XP上跳舞的外貌,林恩的选择当然是…… “老妪何惺惺然作处子态?” 本已转身离开的华法琳顿时一个踉跄,她回头对着林恩怒目而视,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林恩看得真切,那嘴型分明是想说“你给我等着”。 “如果我真的去喝茶,怕不是茶里要被下两百人份的安眠药……” 这种当上一次就够了,林恩琢磨着华法琳泡的茶也不好喝,而且里面的添加剂有点多,还是敬而远之一点吧。 不过华法琳这家伙还是老样子活蹦乱跳的,搞事之魂熊熊燃烧的模样,也不知道会不会像以前那样被凯尔希天天往舰桥上挂? 林恩中断了自己脑海中的胡思乱想,他打了个哈欠,抬脚走向另一个方向。 Ace和Scout是精英干员,他们的宿舍好像是在这个方向来着……当年在巴别塔时期可没少受这两位老将照顾,于情于理都要去拜访一下。 嗯,晚一点也去拜访一下可露希尔吧,那死奸商也很久没有见到了,林恩还记得自己当初经常能从她的秘密商店中找到一些外面买不到的东西,也算是对自己有不少帮助吧。 虽然,她的商店定价为采购部建议零售价的236%就是了。 第三章 出击的前夜 对于林恩的拜访,不管是Ace还是Scout都显得有些意外,不过三人在巴别塔时期便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于是很快,三人就勾肩搭背地出现在了罗德岛本舰干员休息区的酒吧里。 然后,当Ace一脚踢开酒吧大门,正准备向林恩介绍一下的时候,站在门边上的干员已经震惊地完成了一个战术后仰。 “Ace大哥,还有Scout队长!?” “怎么,我就不能来酒吧了?” Ace有些哭笑不得地锤了一下那干员的肩膀,戴着面具的鬼族顿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哈,俺还以为你是来抓俺回去训练的呢,毕竟过两天就要出任务了。” “现在是下班时间,我也不至于这么不近人情,黑角你是老干员了,怎么像是第一次在酒吧看到我一样。” Ace的嘴角露出有些豪爽的笑容,他环顾左右的罗德岛干员们,一拍林恩的肩膀:“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林恩,嗯,是我和Scout的老朋友,欢呼吧,今天的夜场由他来请客!” 好家伙,你这是慷他人之慨啊。 周围的干员们都欢呼了起来,人群中唯有林恩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显然有些不愿意相信当年那个憨厚老实的Ace还有这么焉坏的一面。 然而等到周围干员们散开以后Ace这才捅了捅他的腰,对他眨眨眼睛:“回头我们三个一起把账摊了,以后罗德岛肯定还有许多委托需要你帮忙,和干员们打好关系还是很重要的。” 说着,他回头看向把身体遮掩在衣帽下,整个人恨不得一点皮肤都不漏在外面的萨卡兹神射手。 “你说是吧,Scout?” 突然被点了名的Scout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和周围其他罗德岛干员不同,他的手里端着杯牛奶,显然是不怎么喜欢酒精饮品。 他突然愣了一下。 “等等,这么说来我岂不是很亏?毕竟在场所有人里只有我不喝酒,然而我还得帮忙买单。” 面对他的是Ace和林恩意味深长的笑容,Scout对这笑容可真是太眼熟了,每次这两人这么笑就肯定有人要倒霉……不过以前笑得如此开心的可能还要再加他一个。 好兄弟就要一起坑人一起笑嘛。 不过,这次倒霉的好像是我自己? 尚且不等他扭头就跑,Ace和林恩已经一左一右架住了他的肩膀:“你不会抛弃兄弟一个人先跑的,对不对?” Scout只好含泪点头,酒吧的灯光之下,那杯原本香甜的牛奶也变得苦涩了起来。 …… 在酒吧陪着两位老朋友造作完之后,林恩又去见了一次可露希尔。 作为一名血魔,和华法琳不一样的是,可露希尔似乎对于机油的兴趣更胜一筹,当然,要说什么是她最感兴趣的,那当然是蓝花花的龙门币了。 “哦,是林恩啊。” 在林恩找到她的时候,这位血魔奸商小姐正在艰难地敲打着罗德岛本舰的某根管道,看到林恩的瞬间她眼睛一亮:“来了就帮帮忙!快点帮我扶住这根管道,我快撑不住了!” 于是林恩就成了送上门的苦力……两人忙活了快一个小时,可露希尔这才满头大汗地把这处管道维修完毕。 “呼,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我记得特蕾西娅殿下去世后不久,你就离开巴别塔去做自由佣兵了来着?” “只是接了个凯尔希的委托。” “你居然还愿意理凯尔希?当初她把博士送到石棺里,知道那个消息以后你可是当场在舰桥拔剑了哦?” “哼……我那时候还是太年轻,太冲动了,现在想想,整个巴别塔最不可能谋害博士的人就是凯尔希。” “也对,你毕竟是年轻人嘛,年轻气盛可以理解。” 听到这话的林恩翻了翻白眼,血魔一族是寿命悠久的一族,别看可露希尔和华法琳一副年纪轻轻妙龄少女的模样,实际上她们的年龄大得让人惊讶。 嗯,尤其是华法琳。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唉唉唉,你不来我可露希尔的秘密商店看看吗?” “免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里的东西比外面贵了足足一倍多!” …… 林恩最后是打着哈欠回到了为自己安排的宿舍。 然而,已经有一道倩影坐在宿舍的门口等待已久了。 是霜星。 “可以让我进去坐坐吗?” 林恩自然是没有异议,他用门卡开门,然后将霜星迎入了宿舍,环绕在少女身周那刺骨的寒气对他毫无影响,甚至在他的源石技艺下不断消退。 她坐在林恩的单人床上,而林恩则是给她泡了一杯热咖啡。 “给。” 霜星捧着热气腾腾的杯子,神情一时有些恍惚。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可以像这样坐在一起。” “我也没想到过,离开卡兹戴尔之后我曾经想要在乌萨斯寻找你们的踪迹,可你们藏得太好了。” 霜星噗嗤地一下笑了出来。 “那当然,你一个萨卡兹人,而且还不是感染者,那些亲近我们的村子肯定不会将情报给你的,而和我们关系不好的——他们怎么可能找得到我们的踪迹呢。” 霜星把咖啡放在床边的床头柜上,侧头看向林恩的侧脸。 “林恩,我听凯尔希医生说,明天你就要去切尔诺伯格了?” “嗯,接了个罗德岛的任务,要去给整合运动送封信,作为信使告诉塔露拉你们达成的合作,如果她这几年来没有改变的话……应该会很高兴吧。” “也是,这对于塔露拉来说一定会是个惊喜。” 霜星也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她和凯尔希的谈判出乎意料地顺利,凯尔希几乎是没说几句便松了口,愿意在一个月内将第一批药物和部分整合运动急需的物资送去,如此一来这个冬天虽然寒冷,却有了希望。 罗德岛真是好文明。 嗯,林恩也很重要,没有林恩的话,整合运动就无法签上罗德岛这根线,不得不冒着巨大的风险去攻击切尔诺伯格了。 虽然不知是林恩帮助她支付了代价,可霜星心里依然将林恩放在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位置。 “我说,林恩。” “嗯?” 冰冷细腻的嘴唇贴在了林恩的嘴上,霜星的双臂紧紧环住林恩的腰,仿佛在担心他突然消失。 良久,两人才喘着粗气分开,林恩主动揽住她的肩膀,看着自己怀中神色迷离的少女。 “你以前可不会这么主动,叶莲娜。” “凯尔希医生在检查完以后告诉我,我的矿石病有很大的机会得到抑制,如果配合治疗的话,我说不定还能活许多年……整合运动也有救了,如果能拿到那一批物资,一定会有很多身体虚弱的同胞能从这个冬天活下来,林恩,一切都在好起来,林恩。” 如此说着,霜星的眼角泪花闪烁,那是喜悦的泪水。 她是一个非常坚强的战士,就像是一块寒冷的冰。 可同时,她也是一个年方二十、多愁善感的少女,放在那些和平地区,她这个年龄应该刚刚上大学才对。 是残酷的战斗和经历让她逼迫自己变得越来越冰冷,越来越成熟,可褪去这一层外壳之后,流露在下面的却是一颗压抑了自己太久的心。 她把头靠在林恩的肩膀上。 “谢谢你,林恩,真的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无法想象我们的未来会怎样灰暗。” 林恩侧过身来,他与霜星对视,各自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眼瞳的颜色。 “不,不必道谢。这是你们应得的,或许在乌萨斯冻土上的经历令你不愿意相信他人,可你要明白,这片大陆上不仅仅有残酷的严冬,同时也有和煦的暖风。” 他主动吻了上去。 第四章 出发!目标切尔诺伯格! 第二天一早,当霜星睡眼朦胧地揉着眼睛起床时,林恩已经整理好了装备,准备出发。 “林恩,路上小心。” “嗯,我会的。” 简单的一个吻别之后,林恩推开门离开。 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忍心告诉霜星,自己这一次切尔诺伯格之旅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来送别他的人很多,多到让他有些受宠若惊的地步,除了Ace、Scout等老朋友以外,雪怪小队的众人多是面色古怪地看着他,甚至罗德岛的领导者阿米娅也亲自过来了。 “林恩先生,一切都拜托你了。” 她郑重地一鞠躬,这下反倒是林恩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挠了挠后脑勺,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挤出一句没什么营养的话来:“如果真要感谢的话,不如在救出博士以后多为我美言几句如何?”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哪知道小驴……小兔子非常认真地表示自己记住了,那样子就差拿个小本本记在上面,以表诚意。 一边应付着阿米娅的热情,林恩的视线扫过人群,却没看到安洁莉娜的身影,他稍有些失望,但也没几分在意,毕竟两人仅仅只是萍水相逢,自己也不过是做了她一段时间的护卫而已。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安洁莉娜刚刚成为罗德岛的干员,消息没有那么灵通,并不知道自己今天一早就要走了。 谁晓得呢。 这次任务是罗德岛给的,家大业大的罗德岛直接给林恩拨了一架珍贵的近地飞行器,原本从罗德岛到切尔诺伯格需要多达三天的车程,在近地飞行器的高速下,可能一天不到就能抵达。 其实林恩一直很想吐槽,泰拉大陆虽然有些科技格外超前,可也有不少地方显得落后无比,罗德岛就连陆上战舰都整明白了,却连个直升机都造不出来,这架近地飞行器还是从维多利亚花了重金买的。 听说就算是在维多利亚,这玩意也是相当稀罕的货色,可能近地飞行器的数量比维多利亚的移动城市还要少。 这河里吗? 近地飞行器的引擎已经缓缓发出了苏醒的咆哮,罗德岛的驾驶干员对着林恩比出手势示意他快点上来,正当林恩准备迈步走上飞行器的时刻,一只头发乱糟糟的小狐狸嗖的一下从罗德岛的甲板上飞了下来,落到林恩的面前。 “啊啊啊林恩先生你怎么要走了也不和我说一下嘛!” 安洁莉娜抱着法杖落地,她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个相貌和实力都很出众的萨卡兹雇佣兵,脸上突兀地闪过一丝慌乱。 完了完了,自己现在连妆都没化,头发也没洗,不会在林恩先生心中的形象全都毁了吧? 不过一想到两人在荒野中一起行动时,自己更落魄的模样也被林恩见过,她顿时又不慌了。 一眨眼功夫,两人在荒原上已然并肩共行了十余日,这段经历对于安洁莉娜来说简直就是一次蜕变,让她真正意义上得到了成长。 而林恩,虽然一开始在安洁莉娜的眼里总是表演一个冷面佣兵的形象,可逐渐熟络起来之后,他脸上的笑容也开始逐渐变多了起来。 两人在荒原上缔结了牢不可破的友谊。 “林恩先生,祝你一路顺风!” 她很自然而然地给了林恩一个热情的拥抱,全然不顾一旁从Ace到雪怪们的眼神全都变得犀利了起来。 “嗯,谢谢。” 而林恩则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与朋友们一一告别之后他坐上了飞行器的座椅,这座位硬邦邦的,坐起来怪不舒服的,可为了尽快抵达目的地,林恩忍了。 出乎意料的是罗德岛的驾驶员技术相当优秀,那个名叫迪伦的干员似乎是罗德岛的王牌驾驶员,至今为止驾驶飞行器都没怎么出过事故。 当然,考虑到这玩意一旦出事故就九死一生……等哪天真的出了事,这王牌驾驶员就要变成亡牌驾驶员了。 “嘿,先生,这个笑话可一点也不好笑!” 迪伦将自动飞行系统打开,一边吃着泡面一边抗议:“我们做驾驶员这行的,最忌讳的就是说这种事情,因为一旦说出口了,总有一天就一定会发生!” 林恩一瞪眼:“那你还说?” 迪伦顿时不出声,老老实实吃泡面去了。 虽然在路上竖了一堆很奇怪的旗子,不过万幸的是直到林恩抵达目的地也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林恩先生,下面的积雪很厚,无法进行飞行器的起降,之后我会降低高度,请你用旁边的滑索勾住自己的腰带进行索降。” 林恩看着下方被积雪覆盖的大地,他没有拿起钩锁,反而是径直打开了门。 “林恩先生?” 迪伦的心中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莫非这家伙……是个男性版的煌? 然后,在他果然如此的目光注视下,林恩直接提着剑纵身一跃,经过源石技艺强化的身体搭配上落地翻滚卸力,从六七层楼高度的空中落下林恩连半点疼痛感都没有感受到。 就是溅了一身雪。 “见鬼了,怎么一个个都喜欢往下跳的。” 迪伦嘟囔了一句,对着林恩挥了挥手,飞行器肥胖的身体在半空中灵活地调转方向远去。 “嗯,这里是切尔诺伯格的航道附近,根据霜星给的情报,这附近应该有一个整合运动占据的感染者聚集点才对。” 林恩把自己身上的积雪拍走,他望向远方,如果迪伦的地图没有拿反的话,自己向西行走一点五公里左右就能看到村子了。 “塔露拉,我倒是想看看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五年不见,也不知整合运动现在规模如何了。” 他艰难地从积雪中拔出腿,一步一步地迈向远方,不多时他便看到了远方有篝火点燃的黑烟,这是个好消息,代表自己大约是没有走错路。 再次前进了一段距离后,一座颇具规模的村庄出现在林恩的眼底,以林恩卓越的视力,很轻易就能看到村庄中来来往往有不少感染者行动自如。 “有点意思,在移动城市的航道附近居然能建立如此规模的感染者村庄,看来塔露拉的手段不小啊。” 林恩自言自语了片刻,突然冷笑着挥剑将不远处飞来的箭矢切断。 瞄准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身前,是警告射击啊。 “小朋友,我可不喜欢被别人用弩箭指着的感觉。” 第五章 野生的W酱出现了! “你是什么人,居然在这里鬼鬼祟祟。” 出现在林恩面前的,是一个驻着拐杖、看起来就很欠揍的白发小鬼。 “哼,看你这装束应该是萨卡兹雇佣兵吧,就算你是加尔森那边的萨卡兹人,未经许可也不得擅自离开自己的驻地。” 数十名整合运动士兵不怀好意地包围了上来,这群感染者穿着老旧的轻甲,统一佩戴制式的面具,手握军刀和短剑,那样子就像是吃定了林恩,只等少年一声令下就会冲上来把这个大胆的萨卡兹人剁成肉泥。 那刀锋上干涸的血迹,还有轻甲上累累的战痕,很显然,这群感染者应该经历过不少战斗。 “要怪,就怪你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吧,萨卡兹人。” 那少年挥了挥手,周围的整合运动顿时杀意凌然地冲了上来。 “哦?” 在看到这小孩那副目中无人表情的时候,林恩的手就开始痒了。 就,这么欠揍的孩子,哭起来一定很好听吧? 林恩是如此想的,他也是这么做的,他其实可以声称自己是霜星的使者,也能够说自己是塔露拉的朋友,但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上来就被一群人拿着刀剑围住,巴别塔的疯狗怎能无动于衷? 那些包围上来的整合运动只觉得两眼一花,林恩的身影已经化作一道疾驰的残影冲破人群的阻碍,目标直指被他们保护在中间的白发瘦弱少年,只要能控制住他,自己大约就能拿到对话的主动权。 再之后,或许就可以顺利找到塔露拉……不过以整合运动现在这规模,自己冒然上去和她对峙是不是有点不太妙?毕竟自己不会什么清理杂兵的源石技艺,要是塔露拉大手一挥八百刀斧手从左右冲出,自己一个一个砍累也累死了。 胡思乱想间他已经宛如飓风般冲到了那少年的面前,沿途的整合运动没有一个是他的一合之敌,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轻松得让林恩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些人的实力可能不差,也经历过不少次战斗,可相较于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乌萨斯军队来说,他们互相之间的协调性太差了。 然而,就在他冲到对方身前的时刻,一支紫色的弩箭呼啸着由远及近,以寻常弩箭望尘莫及的速度与力量飞向林恩的身前—— “哼,早就提防你呢。” 少年身边的这些整合运动里,没有一个是拿着弓弩的射手,既然如此射出第一发弩箭的人一定还隐藏在暗处。 而且实力,也比这些臭鱼烂虾要强了太多。 林恩露出冷冽的笑容,他挥动炽热的大剑将飞来的紫箭弹开,一股巨力传递到他的手上,差点让他握不住剑。 很强的箭矢,这一箭比起之前警告的那一击要沉重数倍。 林恩一咬牙,他发动强化身体素质的源石技艺,于是第二道接踵而至的紫箭被他暴戾地一剑劈碎,在力量和速度得到强化之后原本沉重的攻击也显得无足轻重了起来。 “伊诺,快跑!我拦不住他!” 身披黑衣的少年狙击手从雪地中站起,他的源石技艺本可以帮他隐藏住身形,可林恩的进攻实在是太快了,他不得不中断能量的支出祛除自己的伪装,专心将可以调动的源石能量用于激活强化弩弹的源石技艺。 哪怕,仅仅只能挡住林恩一瞬间—— 悍不畏死的整合运动士兵们前赴后继地扑来,企图用生命来拖延林恩前进的脚步,而不好下死手的林恩则是皱起眉头,打得有点束手束脚。 要是被这群杂鱼给弄到束手无策,那也太丢人了点。 林恩一边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一边观察四周。 嗯,那个被称为伊诺的少年是抓不到了,片刻功夫他已经跑出了很远,那惊魂未定的样子看来是被吓坏了。 既然如此。 再一次格挡开黑衣少年射出的弩弹之后,他轻轻敲打大剑上的纹路,在火纹亮起的瞬间林恩骤然加速,来到了那少年狙击手的身前。 ——用你来做筹码也不错。 滴,滴,滴…… 突进中的林恩忽然发觉自己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 “萨沙!” 白发少年的惊呼声中,一道剧烈的爆炸忽地自人群中响起,爆炸掀起的气浪将周围的整合运动士兵全部掀飞,而身处爆炸中心的二人反倒是奇迹般地毫发无损。 “我还在想这里怎么如此热闹,没想到居然是你们和我的人打起来了?” 一道只能用屑来形容的女声自所有人的上方传来,伴随而来的还有非常不详的滴滴声。 林恩对于这种声音很敏锐,因为以前他曾和一个喜欢玩炸药的疯女人搭档过一段时间,那个疯女人可比他疯狂多了,有好几次就连他也被爆炸波及了进去。 而同时,他对于那道女声的主人,可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W,你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嗨,嗨,是我~” 白发红瞳的雇佣兵少女非常狡黠地对林恩眨了眨眼睛,她的脸上露出了经典的乐子人笑容,那表情就好像在说“可把你逮住了”。 如果光看脸的话,无疑W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美少女,那贴着头发向下的红色犄角在W的身上并没有破坏她的美感,反而给她带来了一种别样的魅力,而看穿着……不管是那相当放肆地展露出傲人身材的外套T恤衫组合,还是下半身外黑内红的短裙搭配上颇有质感的皮裤,都将她那种不羁的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但搭配上她手里那危险的遥控器,和脚下不知埋在了哪里的源石炸弹,这份魅力顿时就化作了带刺的玫瑰。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作为搭档过一段时间的队友,林恩明白她这是一个屑到家的毒舌阴阳人。 曾经在做队友的时候,两人可没少互损。 “W,你说这是你的人?” 白发的少年表情可以说是相当危险,他似乎本就和W不怎么对付,当W出现以后,他那敏感脆弱的神经被撩拨到了爆发的边缘。 “很好,W,纵容手下擅自对整合运动的同胞出手,看来你是想做叛徒了。” 面对他的话语,W只是不屑地笑了一下。 “是吗?可我怎么看到,好像是你们先出手的?” 她的脸忽然沉了下来,搭在遥控器按钮上的手指越发用力,仿佛随时都可以将它按下去。 “梅菲斯特,你要明白,萨卡兹人可从来都不怕软弱无力的威胁。” 第六章 W酱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太对 林恩最后被W带走了。 梅菲斯特盯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很是气恼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这对狗男女,算他们好运……浮士德,你没事吧?” 浮士德收起弩枪,他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只是眼里的凝重却几乎溢了出来。 “那个男人,很强,不要去随便招惹他。” 回忆起刚刚那几乎势不可挡的一剑,他有些心有余悸,若不是有W的爆炸,或许他已经被林恩一剑斩杀了也说不定。 浮士德环顾四周,许多隶属于梅菲斯特部下的整合运动士兵们七倒八歪地躺在雪地里,哼哼唧唧失去了战斗力,林恩下手很有分寸,那些被剑砍伤的士兵只需要简单敷药静养就可以恢复如初,但W的手段可就肆无忌惮得多了,许多整合士兵被炸得血肉模糊,几乎失去了行动能力。 也亏得W没有动真格,不然这些躺在雪地上的人一个都活不下来。 “可是,可是!可是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不能让W这个可恶的雇佣兵骑在我们的头上!” “梅菲斯特。” 面对急躁的白发少年,浮士德轻轻呼唤他的名字。 “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 “切,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叙旧的呢,无聊的男人。” 在林恩告知W自己此行的目的后,原本还笑嘻嘻的W表情突然急转直下,一瞬间就换了一副嘴脸。 林恩和W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在林恩的第一任搭档厌倦无休无止的战斗离开卡兹戴尔以后,两人在卡兹戴尔内战时期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队友,就算是在强者如云的巴别塔门下,这两人也是出了名的疯狗组合。 当然,所谓的疯狗,是指他们在行动中疯的时候是真的疯,狗的时候也确实狗。 “你这几年过得怎样?” “还能怎样。” 萨卡兹少女一脚踢开路边的石子:“我逃出了巴别塔,将当年参与刺杀行动的那些个刺客一个个都杀了个干净,之后我和赫德雷他们汇合了,加入了加尔森的佣兵团,为那狗屎一样的摄政王效命,不得不千里迢迢跑到乌萨斯这种冰天雪地的地方,去帮助整合运动完成他们的所谓宏图大业。” 林恩本能地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W说得很理所当然,就仿佛她真的只是个企图混口饭吃的普普通通萨卡兹佣兵一样,在大势所趋之下被统合入曾经敌人的手下,然后为对方卖命。 可是,像她这样的疯女人,可不是会轻易向现实低头的样子。 “听起来还挺惨的。” “那可不,某人就不一样了,我听说你现在是只接大单子的自由佣兵,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自在得不行。” W瞥了一眼林恩,而林恩则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挺起了胸。 “如果你当初跟我一起走,你肯定过得比现在的我还要滋润。” “免了,你了解我的,在帮殿下报仇之前,我哪有资格去享受些什么呢……哦,那些敌人在死前的悲鸣不算,那种意识到自己将要四分五裂却无能为力的绝望模样,还挺有趣的不是吗?” 在说这话的时候W的笑容非常灿烂,连眼睛都颇为愉悦地眯了起来,就好像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一样。 林恩终于确认了,这个萨卡兹少女从未改变,对她来说加入这支佣兵团的初衷并不纯粹,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毁掉摄政王所谋划的一切,为此不惜手段。 既然摄政王想要让萨卡兹佣兵团协助整合运动搞事,想要将整合运动纳入手中,那就混入其中化作一个定时炸弹,等到需要的时候轰然爆炸,将整合运动送入历史的垃圾箱,然后大声嘲笑特雷西斯的无谋和短视,这或许才是她此行的真正想法。 林恩的到来,无疑是给她创造了一个机会。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疯狂。” “彼此彼此,疯狗先生。” 如此交流了片刻,两人便抵达了萨卡兹佣兵团的驻地。 那是一个规模很大的营地,营地里三三两两的佣兵围在各自的火堆周围,他们大多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令人看不清外貌,可不约而同的一点便是——他们很强。 至少,对于普通的整合运动士兵来说,这些萨卡兹佣兵都是怪物级别的强大。 W停下了脚步,她靠在营地边缘的栅栏上,非常亲密地将身体贴在了林恩的旁边,从外人的视角来看,这就像是一对按奈不住寂寞离开营地做了些苟且之事的男女,在回营地之前又靠在一起说些私密的情话。 远处自然是有萨卡兹佣兵注意到了两人,可放哨的佣兵仅仅是吹了个口哨就不再关注,他认出了其中一人是营地里公认最不好惹的佣兵之一,他也没有兴趣被源石炸弹送上天与太阳肩并肩,于是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什么都没看到。 萨卡兹少女贴在林恩的耳旁,装模作样地轻声细语。 “我现在名义上只是佣兵团里的一个小队长,对你的帮助有限,整合运动的廉价炮灰很多,你如果想要正面与塔露拉对峙而不担心她手下的杂兵,那就需要这批萨卡兹佣兵的帮助。” 林恩反手环住她的腰,低下头:“你要我怎么做?” “帮我杀掉摄政王的走狗加尔森,杀了他,在赫德雷和伊内丝的帮助下我就有机会成为这支佣兵团队的首领,如此一来你手里的砝码也就变多了。” W小姐满不在乎地冷笑:“当然,萨卡兹雇佣兵一向强者为尊,如果你想当头头,我觉得赫德雷他们也不会反对吧,只要你忍受得了这群无法无天的萨卡兹雇佣兵。” “我明白,加尔森,很耳熟的名字,当年我似乎在战场上见过他的身影。” “是啊,是特雷西斯手底下的死忠,这种人如何处理……林恩,你不会发无用的善心吧?” “当然。” 林恩冷笑,露出锋利的虎牙。 “你以为我是谁?” 他放开环住W腰间的手,却不料W并没有因此离开他的身旁,反而是一脚扫向林恩的下盘,猝不及防的林恩重心有些不稳地后退了一步,虽然只是女性,可作为萨卡兹人的W在力量上毫不逊色其他种族的男人。 而趁着林恩中门空挡大开的瞬间,W就像是一条蛇一样贴了上去,将那把用来发射源石爆炸物的铳枪抵在了林恩的下巴上。 她笑得很危险。 “林恩,我好像在你身上闻到了别的女人的味道。” 第七章 王哈桑:这计划我喜欢 爆炸的火光冲天而起,顿时引起了营地内所有雇佣兵的注意。 两道人影灰头土脸地从爆炸中跑出,当看到其中一人是W之后,大部分佣兵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纷纷扭过头去继续做着手里的工作不再理会。 毕竟这疯女人的身边三天两头笼罩着爆炸,要是不隔三差五炸一炸反而让人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你这疯女人!” 两人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看着一旁兀自笑得很开心的W,林恩忍不住破口大骂,刚刚要不是他反应及时用自己的源石技艺抑制了爆炸物中的源石能量,两个人都得当场暴毙。 这种突如其来在鬼门关走一遭的经历,是真的把林恩吓了一跳。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的源石技艺完克我的爆炸,只是Boom地一下放个烟花罢了,烟花!” 她笑累了,对着林恩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表情灿烂到有些危险的地步。 “不过这也是对你的一个警告哦?越漂亮的女人心眼越坏,我可不想哪天发现你死在了女人的床上,到时候我会去你破破烂烂的墓碑前好好嘲笑你的。” 林恩对于她的话语嗤之以鼻,在他认识的女性中最有可能这么做的正是他面前的这个萨卡兹婆娘。 “哦,对了。” W嬉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张面具,那是萨卡兹佣兵们常用的面具之一,可以很好地覆盖整张脸,掩盖住自己的样貌且不影响视线。 “你也是个出名的家伙,如果不想因为自己的名气坏事,还是遮掩一下吧。” 林恩点了点头接过面具,然后用牢固的束带将面具固定在自己的正脸,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戴这种常见的面具,面具的质感有点像是金属,也有点像玻璃,戴在脸上并不会有任何不适,不论是透气性还是视野都没有丝毫问题。 “完美无缺!很好,去见赫德雷和伊内丝吧,我已经开始期待他们两个被吓一跳的样子了!” W笑着鼓了鼓掌,林恩看着她的脸,忽然觉得这笑容格外虚假。 比起自己脸上戴着的玩意,她那层层堆积且不曾熄灭的疯狂笑容,又何尝不是一副最真实的面具呢。 …… 赫德雷和伊内丝是很老资历的佣兵,同时也是W非常亲密的朋友。 曾经,正是这两个人教会W如何战斗,并且带着她走入了雇佣兵的世界,三人一起并肩作战的好些年,可以说是值得托付后背的战友。 不过,这种事情这三人都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出口的,毕竟这个三人组是由一个闷葫芦加上俩傲娇组成的。 林恩和两人不算很熟悉,在巴别塔时期他们曾经打过照面,可惜很快厌恶纷争的赫德雷便带着伊内丝以及他们手下大部分雇佣兵离开,仅仅与巴别塔保持战略合作关系,而W则是因为对特蕾西娅的崇敬选择了留下,并且在之后与林恩组成了搭档。 据W所说,这两个别扭的家伙关系好得和情侣一样,但又偏偏不肯承认喜欢对方,结果搞到最后快十年了她也没喝上这两人的喜酒。 “W,听说你带了个不认识的萨卡兹雇佣兵回来?” 偌大的雇佣兵营地实际上被其中的各个佣兵小队泾渭分明地划分出许多个地盘,当W来到属于自己的那处篝火附近时,红发金瞳的萨卡兹佣兵已经走了上来,他身材高大,厚重的外套与苍白的披风掩盖住了身上的肌肉,身上种类繁多的武装更是彰显出其危险性。 “哦,是赫德雷啊,我有个好消息,快叫伊内丝过来,我要向她分享一下。” W把最后几个字念得很重,而熟知她脾气的赫德雷也只得苦笑一下,他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林恩,转头便将不远处摆弄篝火的女性术士叫了过来。 “你们还记得巴别塔的疯狗吗?” 看着两人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W有些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她用手里的铳枪敲了敲林恩的肩膀:“喏,就是他啦,他接了个凯尔希的委托,要和我们合作一段时间,我们正好各取所需——你们觉得怎么样?” “他是你曾经的搭档,既然你同意,那么我们自然没有意见。” 红发的萨卡兹壮汉第一个表态,赫德雷对林恩伸出了手:“你好,我是赫德雷,请多指教。” 林恩与他握了个手,而另一边名为伊内丝的女性术士则是表现得有些迟疑,她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心,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W笑吟吟地开口了,她似乎很喜欢看伊内丝吃瘪的样子。 “你的源石技艺对林恩是无效的,任何受操纵企图钻入他体内的源石能量都会在很短的时间里失活,换句话说这家伙简直就是你的克星哟~” 伊内丝停止了自己徒劳的尝试,她很郑重地对林恩道歉,她明白自己那能够依靠观察影子来窥探到他人内心的源石技艺……很不礼貌。 若是没被发现也就算了,既然被W点了出来,那还不如大大方方地道歉。 “没关系,对任何人都抱有警惕,这是萨卡兹雇佣兵的人之常情。” 林恩如此说着,他也是一样的,就算有W的担保,可林恩还是会对赫德雷以及伊内丝保留一份警惕。 谁让大家是同行呢。 “毫无意义的互相试探到此为止,那我就仔细说说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吧。” W的话语让其余三人都是精神一振,他们齐齐地看向W,等待着W的具体计划。 就连林恩也不得不承认W的脑子非常好使,和自己不一样,身体素质没有太大优势的她完完全全是靠脑子来吃饭,把那些简简单单的爆炸物玩出了花,如果以罗德岛的标注来评定的话,她在战术规划这一栏的成绩可能是最高级的卓越吧。 他很期待W会有什么精彩的计划。 “嗯,我们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去加尔森的地盘把看到的人一个不落全部干掉,这个计划怎么样?” 林恩和赫德雷纷纷捂住脸叹了口气。 第八章 团长,雪崩已经准备好了 W虽然很有脑子,但很多时候她并不想用脑子。 毕竟能痛痛快快一路杀过去的话,谁又会愿意去弄什么麻烦的计划呢? “除掉加尔森不难,但他毕竟是摄政王派来的队长,没有正当理由的话,不能让他死在我们的手里。” 赫德雷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至少不能在明面上死在我们手里。” “其实原本最好的机会应该是等到整合运动进攻切尔诺伯格的时候,到时候兵荒马乱的,死一两个实力不济的雇佣兵再正常不过了,只是林恩,既然你接受的委托和整合运动有关……我猜猜,你应该不希望看到整合运动去攻击切尔诺伯格才对吧?” 林恩点了点头,如果等到整合运动去攻击切尔诺伯格那就一切都晚了,这个为了感染者谋求未来的组织会变成整个泰拉大陆上臭名昭著的暴徒组织。 而塔露拉,也再也无法回头了,一旦手中沾染上无辜者的鲜血,她的灵魂就会与罪恶相伴,直至死亡。 所以只能尽快除掉加尔森并让W上位,这样自己才能有当面和塔露拉对峙的底气,可惜听说爱国者还没有回归整合运动,不然有他的帮助林恩的底气会更足。 “我们可以让他死于一场意外。” 林恩开口了。 “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 …… 当夜,凌晨三点。 萨卡兹雇佣兵营地旁的雪山上。 “哦,炸开这里就行了么。” 伊内丝手里提着一捆源石爆炸物敲敲打打,而一旁的赫德雷则是点了点头:“对,就是这儿,爆炸以后会引发一场不小的雪崩,可以把整个营地都覆盖的那种。” “你说会死多少人?” “不会多,毕竟没有萨卡兹雇佣兵会在晚上睡得很死,也只有加尔森的队伍把营地建立在半山腰,大约会被全部淹没吧。” 或许是为了彰显地位,也或许是因为不信任同行的萨卡兹佣兵,加尔森将自己队伍的营地单独设置在了雪山的半山腰一处易守难攻的位置,并且设置了非常完善的警戒体系。 而另一方面,这个营地又和山脚下雇佣兵本队的营地互呈掎角之势,属于随时可以相互支援的位置,如果受到了大张旗鼓的攻击,那么很快山脚下的雇佣兵们就能与加尔森的队伍汇合。 本来,这样的布置并没有太大问题,换一座山的话,就连林恩就要称赞他一句心思缜密。 可是,问题在于,这里是乌萨斯寒冷的冬天。 而这座山,是一座雪山。 当数千吨积雪咆哮着扑下,加尔森所布置的营地只能说是一个笑话。 当然了,如果仅仅是雪崩,或许会让加尔森的队伍灰头土脸,但很难将其全部歼灭,擅长源石技艺的术士能够帮助战士们迅速撤离。 不过,这场雪崩也只是一个幌子罢了,只是为了掩盖住林恩和W动手的痕迹。 真正在冰雪中露出锋利爪牙的,是臭名昭著的巴别塔疯狗组合。 …… 身材高大的萨卡兹战士站在营地的围栏前,他守着篝火,欣赏着乌萨斯美丽的雪景。 “在卡兹戴尔,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雪,我只记得每一次下雪都会伴随着饥饿和寒冷,我的父亲是冻死在雪地里的,我的弟弟则是饿死在冬天里的。” 另一个萨卡兹战士站在他的身旁:“加尔森,卡兹戴尔……真的还能回到以前的辉煌吗?” “我不知道,但我愿意相信摄政王。” 加尔森闷声说着,他是一个典型的萨卡兹雇佣兵,虽然尊敬特蕾西娅,却认同特雷西斯的观念,认为只有战斗才能为萨卡兹一族带来希望。 在离开卡兹戴尔之后,不管是在看似歌舞升平和平繁荣的维多利亚,还是在冰天雪地的乌萨斯荒原上,他的眼中见到的依然只有纷争和欲望,这让他不由在心底思考,所谓的和平真的存在吗? 特蕾西娅殿下,您正是因为太天真了,所以才会失败。 他更加坚定了追随特雷西斯的想法,摄政王的道路上充满了征战和杀伐,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将萨卡兹重新带回强盛的时代。 “嘿,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我知道,你其实更认同特蕾西娅殿下。” 听到加尔森的话语后,那萨卡兹战士笑了一下:“我这条命是加尔森你救下的,没有你我早就饿死在那个冬天了,不管你支持谁,我都会跟在你身后,至于特蕾西娅殿下……虽然很遗憾,但毕竟这已经是过去的名字了。” 他拨弄着火堆。 “总觉得好安静啊,附近也没有游荡的感染者纠察队,和前几个月完全不同呢。” “嗯,乌萨斯的战力大约全部调到龙门附近去了吧。” “不过,这种事情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你很开心?” “那当然了!内战都结束了,摄政王也在努力重建卡兹戴尔,我也要加把劲,不辜负摄政王的期待才行!” 面对兴奋的同伴,加尔森在面具下露出一个稍纵即逝的笑容。 “嗯,没错,我们长久以来积累起来的东西,全部都是有意义的。从此以后,只要我们不停下,道路就会不断延伸……” 加尔森的话语尚未落下,一道非常微小的爆炸声便从远方传来。 随即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轰鸣,是沉重的雪精灵愤怒的咆哮。 “那、那是什么声音?” 两人将抬起视线,看到铺天盖地的飞雪。 “鸣笛,让大家往左右高处跑,是雪崩!” 加尔森在刹那之间便反应了过来,他暗道一声大意了,作为一个生活在卡兹戴尔的萨卡兹人,他自然不懂在雪地里扎营应该要注意什么,这种两边高中间低的地势虽然易守难攻,可如果遇到了雪崩第一个倒霉的一定是这儿。 不过怎么会突然发生雪崩?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的那一声细微的爆炸,意识到这可能是人为造成的灾难。 等等,既然如此…… 他抬起头,与站在高处的一男一女对上视线。 糟了,如果让W随意使用源石爆炸物炸塌左右两边的高坡,那么自己这一队人一个都逃不过雪崩。 必须拦住她。 加尔森的心中作出了决断。 “我可是佣兵团团长加尔森——保护团员是我的工作!” 第九章 末路 “W,虽然我早就觉得你不值得信任,但没想到你居然急迫到这种地步。” 在看到那凹凸有致的女性身影时,加尔森便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冷笑了一下。 “可是,就算你用雪崩将我的部下驱散开来,正面战斗你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他冲上了高坡,那陡峭的山壁在他的脚下宛如平地,丝毫没有阻碍到他前进的步伐。 作为摄政王特雷西斯的得力部下,加尔森的实力自然不弱。 W最大的威胁其实是她那层出不穷的爆炸物,清理杂兵时固然好用,在一对一决斗的时候便没了那么多便利,尤其是在她无法建立主场优势的时候。 但如果有帮手帮她拖延时间,给她一个安心输出的环境,倒也算是棘手。 加尔森看向站在W身旁的男人,那是一个身材修长的萨卡兹人,戴着雇佣兵常用的面具,虽然看上去身上的肌肉并没有萨卡兹大剑手们那般壮硕,可从他轻松自如手握大剑站在W身旁的样子来看,应该不是一个庸手。 或许能有赫德雷的水平? 加尔森单手举起大剑指向林恩:“同胞,离开那个女人的身边,我就当作你没有出现在这里,和摄政王大人作对不是一个理智的选择,你这是在与整个卡兹戴尔为敌。” “既然我站在这里,便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你也应该明白,这种话语是无用的。” 林恩沉声说道,雪崩已然落下,一部分萨卡兹雇佣兵逃上了另一边的高坡,还有一部分人则是来不及逃离被大雪淹没。 W轻笑着按下手中的遥控器。 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在加尔森目眦欲裂的视线中,埋藏在另一侧高坡中的爆炸物被轰然引爆,W一点也没有吝啬当量,那高坡被剧烈的爆炸撕扯成碎片,而逃窜到坡顶的萨卡兹佣兵们也化为乌有。 “你怎敢!” 愤怒的加尔森握住手中的大剑便扑了上去,在成为佣兵团的团长之前,他作为萨卡兹百夫长曾经在特雷西斯麾下建立过许多功勋,对于自己的实力,他从未有过怀疑。 他要将面前的这一对男女撕碎! 特殊的源石技艺覆盖在他的剑上,在利刃挥下的同时,高速凝聚的源石能量化作致命的法术席卷向林恩和W的方向。 但是没用! 林恩同步地激活了自己的源石技艺,在剑刃碰撞的瞬间,原本蓄势待发的法术骤然消散一空,而就在加尔森错愕的瞬间,林恩已然将他的剑锋压制,在加尔森强壮的身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血流不止。 加尔森后退了两步,他一只手捂住自己身上不断往外渗血的剑痕,另一只手握住大剑非常艰难地抵挡林恩越发沉重的斩击,和一些自命清高的所谓高手不同,林恩一点停下来讲解一下自己能力的想法都没有,他只想着乘胜追击,不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 期间加尔森也尝试过反击,但林恩的剑势是一剑比一剑沉重,宛如浪花翻卷一般没有丝毫破绽,面对这样的进攻能挡住已经是极限,但一味抵挡最后的结局便只有在连绵不断的攻击下饮恨。 被带入了对方的节奏。 不行,紧急止血的源石技艺也不能用…… 明白自己被逼入了绝路的加尔森怒吼了一声,他索性不去管伤口任由血液流出,强壮的身体带来的巨力挥舞起势大力沉的大剑,强行将林恩击退了两步,算是勉强挣脱了林恩的攻势。 “可以将源石技艺无效化的能力,还有狂风骤雨一般的进攻……我知道你是谁了,巴别塔的疯狗,你居然也来到了这冰天雪地的乌萨斯!” 加尔森喘着粗气,血液的流失让他逐渐感受到了身体的虚弱,林恩的第一剑相当狠辣,趁他没有准备好的那一刻给他留下了一道深刻入骨的伤口。 就算是以萨卡兹人的体质,那也算得上是重伤了。 “加尔森,我劝你还是放弃吧,毕竟就连我也觉得这个家伙强得过分哦?” W非常悠闲地坐在了一块青石上,林恩和加尔森的战斗是非常胶着的近身缠斗,她的攻击方式反而只会碍事,于是便泰然自若地选择了看戏。 “我如果选择投降,你们会饶我一命?” “怎么可能,忠心耿耿地效忠于特雷西斯的无聊家伙就该去死才对,你活着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我凭什么放你一条生路?” W笑着说出的话语让加尔森收起了心底最后的一丝侥幸,她脸上那和煦的笑容令加尔森在心中感受到一阵恶寒。 “哼,我想也是。” 加尔森握紧了手中的剑,他调整呼吸,准备迎接与林恩的最后一轮战斗。 虽然在之前的战斗中处于压倒性的下风,但是,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宿将,他有自信,在林恩杀死自己之前,在对方的身上留下一道难忘的伤痕。 选择以命换伤的情况下,这完全是做得到的…… 嗯? 加尔森觉得自己踩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并不是石头,那棱角分明的样子反倒更像是…… 剧烈的爆炸再一次响起,林恩后退了两步将大剑的剑身挡在自己身前,踩中地雷的加尔森四分五裂,碎片洒落得满地都是。 “笨~蛋,你不会真的觉得,你有机会去找人搏命吧?” W嘻嘻笑着从石头上跳下,她随意地丢掉手里的遥控器,转头看向林恩:“走吧,山下还有很多事要我们去处理哦?如果走晚一步,说不定佣兵团就被莫名其妙的家伙拿在手里了呢。” 林恩从碎尸中摸出一块铭牌,那是萨卡兹雇佣兵出门在外一向会佩戴的东西,若是战死,关系好的队友便会将铭牌带回卡兹戴尔安葬。 虽然更多的会散落在异国他乡,永远都回不到卡兹戴尔便是了。 “你还想给他魂归故土的机会?可真是够仁慈的。” “毕竟是一位实力不错的同胞……虽然,是敌人。” 林恩将铭牌放在口袋里,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开。 而在两人离开的片刻后,被W丢在地上的遥控器却突然发出诡异的滴答声。 更大的爆炸声自高坡响起,掩盖了一切战斗的痕迹。 第十章 W:请打开麦克风交流 后面发生了什么,林恩没有过问。 雪崩虽然来势汹汹,可它的规模却是W精心计算过的,在吞没了加尔森的营地之后,这铺天盖地的飞雪已经显得有些后劲不足,对山脚下的萨卡兹佣兵营地一点威胁也没有造成。 整个营地中只有两个被吓得乱跑的倒霉蛋滑倒在地受了点伤,一个扭了脚,还有一个别了腰。 在杀死加尔森并回到帐篷以后,深感熬夜之苦的林恩直接选择倒头就睡,反正接下来的事情他基本上帮不了忙,以W的心计和能力,在加尔森死后应该是没有人能与她竞争的。 尤其是,当赫德雷与伊内丝也站在她这一边的时候,佣兵团里势力的均衡一下子就被打破了。 他昏昏沉沉地一觉睡到第二天天蒙蒙亮,一睁眼就看到W蹲在他的床铺前,笑眯眯地盯着他的脸。 “哟,你醒啦,手术很成功,你已经是不会到处沾花惹草的女孩子了。” 林恩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老实说一睁开眼睛就看到W的脸是件挺惊悚的事情,尤其是她笑得还那么不怀好意,在林恩的记忆里,每一次她这么看着自己,自己总要倒霉那么一下。 虽然她是个美少女不错,可林恩觉得自己是无福享受的,他还想好好多活两年呢。 再说了,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就不能沾花惹草了?你还不是被特蕾西娅迷得神魂颠倒? 林恩从床铺上坐了起来:“你怎么蹲在这儿?” “你说呢?占着我床不让位的不是你林某人吗?” 白发的萨卡兹少女有些危险地磨了磨牙:“你昨个晚上一回来直接躺我床上呼呼大睡,我好不容易处理完佣兵团的骚动,还在想你人跑哪里多愁善感去了,回来一看你睡得和个猪一样?” 林恩倒吸一口凉气,说起来也是,他一个新来乍到的,哪儿会有帐篷和床? 他只是下意识地回到W的帐篷,看到有张床没想太多就睡上去了…… 毕竟以前在巴别塔时期就是和她睡一个房间的,只能说是习惯了。 不过啊…… 林恩的鼻子动了动,他露出非常微妙的表情。 “你要不说,我还真想不到这是女人的帐篷,布置得乱糟糟的就不说了,床上的汗臭味比Ace还重,你真的是女人吗?” “你找死,你有病吧!” 看着W激动地从自己的胸口掏出了爆炸物,林恩最后还是认怂了…… “哼,这还差不多。” 美滋滋地喝着林恩泡制的茶饮,W翘着二郎腿非常不雅地躺在床上,丝毫不在意那洁白的双腿几乎可以晃花他人的双眼。 至于她手中的茶,是龙门产的高级货,大约是从路过的哪个商队手里抢的,只是W在平日里生性偏懒,所以一直没有开封束之高阁,要不是林恩眼尖,大约是怎么也找不到这玩意的。 林恩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茶:“所以说后续呢,佣兵团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自然是认我做新首领了,至少在摄政王派来新的部下之前,这批萨卡兹佣兵在明面上会成为我的部下。” 萨卡兹雇佣兵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因为跟着强大的人一起前进就有更多的机会活下来,并且赚到更多的钱。这支萨卡兹佣兵团的成分很复杂,可大部分摄政王的死忠都跟着加尔森一起死在了雪崩里,剩下的多是些摇摆不定没有多少主见的墙头草。 就算偶尔有刺头,在W的面前也翻不起多少浪花来,不管是实力还是脑子,她都远远胜过那些只会舞刀弄剑的大老粗。 即使其中包含了数位萨卡兹百夫长、积怨者、魔剑士还有术士组长,可这些身经百战的战士,大多对这个玩弄炸弹的疯女人畏之如虎,毕竟她的战绩可是靠着一个个人头堆积出来的,从卡兹戴尔内战到现在,死在她手里的强者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了。 “摄政王派来新的部下?不可能的事情,以特雷西斯的行事风格,这种脱离他掌握的棋子,多半会直接放弃吧。” 林恩对W的猜想嗤之以鼻,他一屁股坐在W的旁边,稍稍精神了一点。 “而且别告诉我你会把这支队伍的指挥权拱手让人,就算特雷西斯再派人来,也会被你处理掉吧。” “那当然,我又怎么会把到手的战斗力拱手让人?” W用自己光滑的脚后跟踢了踢林恩的后腰。 “让开点,你挤着我了。” 林恩丝毫不为所动,他很清楚W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得寸进尺,若是自己真的让位了,怕不是在这个乱糟糟的小窝里连个坐的地方都找不到了。 眼见林恩毫无反应,W颇有些不爽地啧了一声,随手从一旁的床头柜上拿起一两瓶也不知是什么牌子的护肤霜丢到林恩的手里,然后把自己的腿往他身上一放。 “你什么意思?” 林恩挑了挑眉头,他颇有些疑惑地拿起被丢到自己手里的瓶瓶罐罐,上面的商标早就被匕首磨掉了,光看外壳几乎看不出是什么品牌。 不过,至少是护肤霜应该没错。 W也会用这玩意了? 他大受震惊,嘴里刚刚叼住的烟都掉在了地上。 “快点,这是我上次从拉特兰商队里顺来的,好像是一个萨科塔大小姐很喜欢的东西,我反正是不懂怎么弄的,不过你应该明白?毕竟你最会哄女人了嘛。” 什么叫我最会哄女人了? 我明明是实力派,而不是吃软饭的小白脸!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叫你弄你就快弄,别婆婆妈妈的像个只会哭的萨科塔女人一样。” W非常不耐烦地趴在床上,用脚趾戳了戳林恩的肚子,和一些萨卡兹女性佣兵不同,W的腿纤细修长,紧致的腿部肌肉丝毫不显臃肿,再加上现在没有穿长裤,那白皙的小腿反复摩擦在林恩的大腿上,哪怕隔着一层裤子,林恩的拳头也硬了。 于是他冷笑着拧开手里的瓶罐。 “这可是你说的。” 第十一章 爱国者归来 三个小时后,林恩和W走出了帐篷。 正在组织雇佣兵清理营地外积雪的赫德雷一眼就看到了两人,虽然有些疑惑这两人怎么会在一个帐篷里,同时也疑惑W为什么红着脸表现得扭扭捏捏完全不似平时那般狂气。 但,赫德雷的求生欲很强烈,他决定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赫德雷,加尔森团长的搜救工作怎么样了?” W一上来就向赫德雷如此询问,一言一行尽显一个尽忠职守的代理团长本分,而赫德雷也一下子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非常恭敬地回应她。 “完全没有头绪,整个营地都被大雪掩盖住了,周围也没有能躲藏的地方,看起来是凶多吉少了。” 就算只是做给别人看的戏,这两个人倒也表演得有板有眼,周围了解两人的萨卡兹佣兵纷纷在心里表示不屑,可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 不说别的,加尔森可是一位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将,一场雪崩怎么可能要得了他的命? 而且营地周围那爆炸的痕迹,再加上雪崩后刺耳的爆炸声…… 要说和W没有关系,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佣兵们对于这种事情其实是心知肚明的,可没有一个人愿意把这事儿挑明了说,毕竟对于这些萨卡兹雇佣兵来说,谁来领导他们其实都没有多大区别,只要能够活着回去,只要可以赚到足够养家糊口的钱,那么谁来做老大都一样。 W虽然是个疯女人,可她对自己的部下还算不错,再加上有赫德雷的担保,所以大部分雇佣兵便没有了搞事的心情。 至于那少数几个想要和W争抢首领位置的人…… 他们都毫无征兆地在营地里消失了,就在昨天晚上,那个因为雪崩而显得忙碌惊险的夜晚。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动的手。 而林恩则是左右环视了一周,昨天来去匆忙没有仔细观察,如今倒是发现了不少有趣的细节。 比如,这支佣兵队伍的实力可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一些,不管是刀术师还是大剑手,强弩手还是术士,按配置来说几乎一应俱全,再加上那些实力强劲的精锐,比起自己之前遇到的那些整合运动,这些萨卡兹雇佣兵更像是一批百战精锐。 至少如果和塔露拉对峙的话,这批人会很好地帮到自己,拦住碍事的杂兵。 “既然找不到加尔森团长,那没办法,只能由我来和塔露拉对接合作事宜了,真是不幸啊,居然在这种时候出现意外。” W装模作样地惋惜了那么一下,可下一刻她便展露出赫德雷和林恩非常熟悉的笑容,在看到那笑容的时候林恩便明白,有人要倒霉了。 “对了,整合运动的那个小鬼,好像是叫梅菲斯特是吧?” W笑得很灿烂:“真不知道他在发现我成为了雇佣兵负责人后,会不会露出那种不甘心到让人发笑的表情呢?” 好吧,这个女人的记仇心,还是一如既往地强烈。 …… 也正是在W收拾加尔森留下的一堆烂摊子时,一支风尘仆仆的队伍已然穿越风雪来到了整合运动的基地。 “哦,爱国者,你一如既往地准时。” 银发灰瞳的龙女站在村庄的门口迎接远归的战士,她那不怒自威的眸子扫视了一眼队伍,忽地升起一点疑惑。 “霜星去哪里了?这种任务,对你们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才对。” “敌人,剿灭,轻而易举。我们,遇到故人,因此分兵。” 沙哑的声音自高大的温迪戈口中传出,而塔露拉对此早已习惯。 “故人?” “林恩,带给我们,新的希望,这个冬天,不再严峻。” 林恩…… 塔露拉反复咀嚼这两个字,她记起来了,那是在五年前,霜星从冰原上带回来的那个濒死的萨卡兹的名字。 他虽然不是感染者,却没有大路上普通人普遍对于感染者的那种敌视,那时的自己还因此而高兴了很久,可惜那也不过是区区个例罢了,说明不了什么。 与整合运动同行了大约半年左右,他便独自一人离开了,前往了卡兹戴尔。 ——只是个小人物而已。 她是这么想的,脑海深处的记忆也是这么告诉她的,但不知怎的,她心底总有些许不安不断攒动。 这种小角色,也能撬动如今这已然成型的棋局? 她对自己的猜测有些想笑,但既然是爱国者提及的名字,倒也不能过于轻视。 “哦?你说林恩,他回到了乌萨斯?” “对,霜星,跟随他,寻求帮助,或许能找到,更安稳的机会。” 塔露拉恰到好处地在脸上露出了一点惊讶的神色,紧接着这些惊讶便消失无踪,她带着温和的笑意招呼游击队的战士们休息。 “这件事情我们之后在会议上说吧,现在还是先让战士们好好休息一下。” 整合运动的感染者们早已在村庄旁边的地方清理出一大片空地,并且简单弄了几个火堆,被称为“感染者之盾”的游击队战士们会在此处扎营,然后休息数日养精蓄锐。 这些战士就像是沉默的钢铁,一步一步走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完成自己的任务,那宛若军营的纪律性简直和其他整合运动士兵有着天壤之别。 爱国者是最后一个挪动脚步的,在他走过塔露拉身边的时候,那沉重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了。 “塔露拉,这笑容,不像是你。” 塔露拉脸上的笑忽地一滞。 她看向爱国者的背影,轻轻地开口。 “人总是要改变的,不是吗?” 博卓卡斯替没有回应。 被人们称为爱国者的他,似是默认了塔露拉的回答,一步一步走向营寨。 “林恩。” 她喃喃自语,看向自己的手心,一簇微弱的火苗自其中亮起。 对于从恨意中得到重生的她来说,这是一个多么陌生的名字。 “哦,我可爱的塔露拉。” 她微微笑着,手心的火焰散去。 看起来,你对于这个名字,多少还会有一点反应啊。 会反抗,会苏醒,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看来,得除掉才行呢。 可惜,对切尔诺伯格的攻击已经迫在眉睫,不能拖延,自己恐怕是没有机会去追杀那个萨卡兹年轻人了。 不过,总会有机会的。 黑蛇从不缺少耐心。 第十二章 赫德雷的决意 在爱国者回归后不久,塔露拉便联系了整合运动的干部们召开干部会议,商讨整合运动接下来的行动。 当整合运动的传令兵来到萨卡兹雇佣兵的营地将这件事告知W的时候,不管是W还是林恩都知道机会来了。 两人嘱托赫德雷带着大部分萨卡兹雇佣兵据守在整合运动营地的周围,如果会议出现战斗的骚动就立刻带队来帮忙,而赫德雷则是沉默地点头。 摄政王的命令,是协助整合运动,并判断其价值。 自己等人的所作所为,与这份命令完全是背道而驰的,按照W和林恩的计划,他或许要带领萨卡兹雇佣兵们与整合运动的感染者进行正面的火拼,撕破两者好不容易维持下来的合作关系。 不过,这又何妨? 对于自己来说,准备早已做好,现在只是缺少一个理由,一个前进的动力,仅此而已。 始终在犹豫不决的自己,最后还是被W推入了这场漩涡之中。 也是,一直逃避,我也就不像是自己了,毕竟我也是个萨卡兹人……并且货真价实。 “你们最好行动要快,你对于那些佣兵的掌握力还不高,摄政王不会坐视这里失去控制,如果不能给他合适的答案,伦蒂尼姆的传唤会毁掉你精心布置的一切。” 赫德雷如此回应了W,他按着剑柄,眼中的光辉坚定不移。 “在这次行动之后,我会回一次维多利亚,为你们争取时间。” 他的话音刚落,不管是林恩还是W,亦或是伊内丝,全部都惊讶地看向了他。 “……你这是在自寻死路,赫德雷,以你一贯冷静慎密的思维,不难想到自己回到伦蒂尼姆之后会面临什么。” “你们杀了加尔森,重组了雇佣兵,总要有人向摄政王汇报这一切。切尔诺伯格和整合运动身处一场阴谋的核心,你们需要时间,等到他的眼目亲自过来,事情只会变得越来越坏。” “赫德雷,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会为了他人无私奉献的萨卡兹,至少你我都不是。” 林恩走到赫德雷的身前,两人的身高相差无几,在对视的瞬间都看到了对方眼中名为信念的光。 “特蕾西娅殿下她……记得我的名字,还有我的家族。” 赫德雷似乎是回忆起了非常久远的东西。 “她留下了许多东西,影响着这个糟糕的队伍……不论有些人的性格和手段多么扭曲,就结果来看,他们都还在为了那个不切实际的理想而战。” …… “赫德雷,我们现在的行为是在公然反抗摄政王,如果让摄政王知道发生在雪原上的事情,我们谁也活不了。” 赫德雷手下的一个萨卡兹魔剑士在听完他的布置后忍不住开口,而其他人也或多或少面色古怪,显然是有了自己的想法。 W虽然强大而又足智多谋,但和特雷西斯相比,她在这些萨卡兹雇佣兵心中的地位可就差远了,在座的几乎每一个萨卡兹都是听着特雷西斯的故事长大的,在故事中特雷西斯和特蕾西娅便宛如卡兹戴尔的双子星,一次又一次为卡兹戴尔带来胜利。 对于大部分萨卡兹人来说,他们是宛如信仰一般的存在,如今特蕾西娅已经不在,特雷西斯作为赢得卡兹戴尔内战最终胜利的摄政王,他在萨卡兹人心中的地位有增无减。 “事实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赫德雷环视左右,他只是默默地站着,但那属于强者的气势却让其他佣兵赫然想起,这个总被他们暗地里嘲笑是个只会逃避的懦夫的家伙,实际上也是一位杰出的战士。 “摄政王的心腹加尔森死了,我们已经是弃子了,不管我们做了什么,卡兹戴尔都不再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地,因为对于摄政王来说,我们已经是‘不可信任’的人了。” 人群中立刻出现了一阵骚动,而赫德雷则是继续开口:“但是,如果我们能发挥出自己的价值,那么一切都还有转机,只要我们能控制住塔露拉,将整合运动作为礼物送到摄政王的手中,立下功劳的我们还有机会回到卡兹戴尔。” 他成功地说服了这些萨卡兹雇佣兵,对于这些麻木不仁的战士来说,只要有一个希望,哪怕那只是虚假的幻影,他们也愿意为此战斗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对于这些无家可归的萨卡兹雇佣兵来说,卡兹戴尔便是他们最后的家了,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想被永久地放逐在远离家乡的地方。 手下尽数散去之后,唯有伊内丝站在赫德雷的面前。 “你越来越擅长说谎了,赫德雷。” “至少,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你想好了吗?当整合运动的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你又该对这些萨卡兹人说些什么?” 赫德雷沉默了很久。 “萨卡兹人总能活下去,不管在何时,不管在何地。我只是想带着他们活下去,不是作为摄政王的棋子,而是作为一个自由的,能够决定自己生死的萨卡兹人。” 伊内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你想让他们全部都脱离卡兹戴尔?” “不是我,而是W,她是这样期望着的。” 赫德雷回忆起W与自己的那一次对话,隐约想起自己在第一次听到她那叛道离经的话语时,脸上的表情也和伊内丝现在差不多。 “而我,说实话,逃避了那么多年,我偶尔也会想着,要不要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而拼搏一把。一次次的战斗,一次次的失去,我已经越来越明白自己应该去做什么了。” “看来你回维多利亚并不是打算寻死,而是早有预谋。” “不过,我需要你的帮助,一旦回去,我必然无法自由行动,许多事情都需要你来代劳,不管是与W这边保持联络,还是和卡兹戴尔的那些老家伙好好谈谈,交给你,我很放心。” “……哼” 伊内丝注视着眼前这个饱经风霜的男人。 萨卡兹人的寿命很长,十多年过去了,他看上去虽然没有多少改变,可内在已经完全不同了。 当年那个只知道战斗与杀戮的萨卡兹雇佣兵副团长,已经变成了一位真正的斗士。 她别过头去,不让赫德雷看到自己脸上的红晕。 “我知道该怎么做……” “不要命令我。” 第十三章 整合运动的会议 暂且不论赫德雷和伊内丝如何安排手下的雇佣兵们,W已经带着林恩走入了塔露拉的临时会议室。 那是一座很简陋的小屋,小屋的中间有一个小小的火坑,温暖的火焰在其中摇曳,带给围在周围的人们些许光和热。 在走入小屋的第一时间,林恩便看到了坐在正中间的塔露拉,从外貌上来看和五年前相比她似乎并无多少不同,可那种不怒自威的威严与气势却和当年完全不一样。 整合运动的干部们宛如众星捧月一般围绕着她,爱国者的身影就像是一座高山般鹤立鸡群地屹立在人群中,在林恩将目光扫过他的瞬间,身材高大的温迪戈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一般抬起头,与他对视了瞬间。 “嗯?” 那沙哑的声音,透出一点细微的惊讶。 就在林恩以为自己已经暴露的时候,爱国者主动将视线挪开,转而看向了他身边的W。 “我记得,雇佣兵,并非,以你为首。” “加尔森那倒霉蛋遇到了雪崩,没办法,现在只好由我来统领我的同胞们了。” W很是无奈地一摊手,在爱国者的面前她稍微收敛了些许,如果提问的是梅菲斯特,林恩觉得她一定会用最夸张的语气和动作惹得对方气急败坏。 爱国者微微颔首,不再过问。 而梅菲斯特则是一下站了起来,表情很是凶戾地紧盯W,坐在一旁的浮士德拉了他一把,他这才不甘不愿地坐下。 “好了,闹剧到此为止。” 坐在首座上的塔露拉发声:“我记得你,W,萨卡兹雇佣兵那边的事情我不会过问,但你们是否会继续完成与我们的合约?” “没有问题,毕竟雇佣兵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信誉嘛,金主不想撤销订单,那我们就继续做咯。” 塔露拉点了点头,她对于W的回答很满意。 这些萨卡兹雇佣兵的首领是谁,背后有什么人,她不在意。 她只是需要这些雇佣兵的战力,让他们为自己的计划添一份油。 塔露拉继续开口:“根据我们的天灾信使推测,切尔诺伯格的航道马上会迎来一次大范围天灾,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切尔诺伯格并没有改变航线的意愿,可这对于我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机会。” “如果想要夺得一座能够让感染者休养生息的移动城市,切尔诺伯格便是最好的选择,天灾会帮助我们击溃切尔诺伯格的抵抗。” “异议。” 爱国者低沉的声音在塔露拉说完之后立刻响起:“乌萨斯,正规军,不会旁观。切尔诺伯格,拿得下,守不住。” “没有关系,我们需要的不是一座完整的移动城市,我们吃不下这么大的地盘,我们只需要分裂出切尔诺伯格的一个城区,其中的资源和土地就能帮助我们安然度过这个严冬。” 塔露拉信誓旦旦地说着,就好像她的目标真的只有一个小小城区一样。 人都是有贪欲的,等到天灾落下,切尔诺伯格成为囊中之物……不会有人仅仅满足于一个小小的城区,甚至,就连切尔诺伯格也无法满足那些滔天的欲望。 攻占切尔诺伯格,然后利用切尔诺伯格的核心城撞击龙门,引发乌萨斯和炎国的战争——这才是塔露拉,不,是附身在塔露拉身上的黑蛇的计划。 整合运动,不过是她手中一把好用的刀,一件有价值的工具,仅此而已。 当然,这种话可不能说出来,对于那些将她奉为领导者的感染者们,她必须要摆出另一幅嘴脸,扮演出名为“塔露拉”的模样。 而对于塔露拉的解释,爱国者显得并不是很满意。 “其中,多少流血,将会发生?” “为了让整合运动的同胞们度过这个冬天,我们别无选择。” “林恩,有办法,得到物资。冬天,虽然寒冷,咬牙依然,可以度过。” 林恩是谁? 对于大部分整合运动的干部来说,这是一个非常陌生的名字。 毕竟,当林恩与整合运动并肩共行的时候,整个整合运动拿得出手的战斗力,也就只有塔露拉、霜星和爱国者了。 “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于一个不是感染者的人身上。” “不一样,他,说一不二,我的女儿,亦跟着他,寻找希望。” 迫于自身严重的源石病,爱国者说话断断续续,难以理解。 想要从头解释林恩的事情,对于爱国者来说,或许比正面绞杀千军万马都要困难。 他有些焦急,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有些怀念霜星跟在身边的时候了,至少她一定会站出来帮助自己说出自己想说的东西。 两人的对话就像是在打哑谜,让周围其他的整合运动干部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可大致的意思,众人还是听懂了。 尤其是W,在听到爱国者说自己的女儿跟着林恩以后,她回忆起霜星那副冰美人的模样,又想到刚见面时林恩身上那属于其他女人的味道……心中忽然很不是滋味。 她狠狠地扭了一下林恩的腰,非常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或许,林恩真的可以给我们带来帮助,带来我们急需的药物和食物、烈酒还有燃料,可我们已经等不及了,整合运动的粮仓已然见底,如果没办法快点解决粮食问题,要不了两天我们就会断粮。也有许多感染者同胞的病情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如果不快点得到药物,他们一定会失去生命。” “爱国者,我知道你的好意,你想要让整合运动少流血,我也不想让我的同胞受到伤害,可我们的情况已经非常危急,林恩的帮助不知何时才能抵达,而我们的面前,就有一座名为切尔诺伯格的城市,那里有富足的能源和食物,医院里也有珍贵的矿石病药品,还有比这更好的选择吗?醒醒吧!等到林恩找到我们,整合运动已经是冢中枯骨了!” 塔露拉激/情澎湃地演说着,她的话语也得到了在座的大部分人认可,就连爱国者也一下子哑口无言。 唯有一人站了出来。 “塔露拉,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可就要好好反驳一下你了。” 林恩顶着诸多目光站起,那些目光中有惊讶,有不解,有愤怒,也有迷茫。 他摘下自己的面具,露出那张塔露拉和爱国者都异常熟悉的脸。 “好久不见。” 第十四章 一触即发 “林恩,果然是你。” 爱国者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那声音中带着点疑惑,也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情绪。 “大尉,幸不辱命,我与罗德岛已经洽谈完毕,他们同意了我的要求,愿意赠送给整合运动一批矿石病抑制剂和生活物资,以整合运动目前的规模,想想办法总能拖过这场严冬。” 整合运动其实最缺少的还是药物,比起珍贵的矿石病抑制剂,别的物资总有办法能够搞到手。 比如说去附近比较亲近的村庄采购,或者袭击乌萨斯贵族的私人领地,乌萨斯雪原上可以食用的野菜有不少,食肉的野兽也有很多,这些也是非常珍贵的食物来源之一。 至于水,对于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人民来说,煮沸的雪水对他们强壮的身体没有丝毫威胁。 总比去切尔诺伯格与乌萨斯军警正面战斗要好。 不论是数量还是质量,相差都过于悬殊了。 可是,在林恩说完自己的话语之后,出乎他意料的,这些整合运动的干部们却没有几个露出欣喜的神色,除了爱国者之外,或许也就只有那个被称为浮士德弩手少年嘴角露出了点笑容。 林恩仔细地观察着塔露拉的表情,他的心中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因为塔露拉的眼底没有丝毫的笑意。 塔露拉……如果还是五年前的那个她,在听到这样的好消息,一定会惊喜得眼睛都笑弯了。 但是,此时此刻,林恩只能从她的眼底看到冷漠,以及一点稍纵即逝的杀意? 她的眼神变化得很快,下一刻那些不妙的情绪就被很好地掩藏了起来,以至于林恩生出一种自己看错了的感觉。 塔露拉的脸上重新洋溢起笑容,她大声地称赞起林恩,那一瞬间大家都以为她放弃了攻打切尔诺伯格的计划,可是下一刻她的话锋一转:“即便如此,攻占切尔诺伯格对于我们来说,依然是一件刻不容缓的事情。” 林恩的手握住了剑柄,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整合运动的干部们顿时警惕了起来,纷纷绷紧了身体。 “为什么。” 林恩冷眼看着塔露拉:“给我一个理由,一个你让如此多感染者白白送命的理由。” “整合运动太庞大了,一两个村庄早已无法容纳那么多感染者,为了整合运动的将来作考虑,拿到一块移动城市的城区作为基地是一件非常有利的事情。” “告诉我,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一己私欲,还是为了整合运动?” “当然是为了整合运动。” 面对林恩的问题,塔露拉回答得理直气壮,就好像她真的是如此想的一般。 可林恩却明白,这只是表象而已。 曾经那一位投身于理想,宛如烈火一般炽热的斗士,或许早已经不在了。 剩下的,只是一个披着塔露拉外皮的阴谋家,一具冢中枯骨。 “塔露拉,你变了。” 林恩深深地吸气,他握住剑柄的手逐渐发力,将被固定在剑鞘中的大剑一寸一寸拔出。 “如果是曾经的你,一定会回答:是为了所有感染者同胞。” “如果是曾经的你,一定不会因为一个可以妥协的问题而牺牲他人的生命。” “我还记得当年,你会告诉整合运动的人们,你们是为了感染者的明日而战,是反抗不公的斗士,而不是滥杀无辜的刽子手,那时候你会用良知约束自己的部下,而阿丽娜则是用知识和书帮助他们走上正途……而现在,你看看周围,感染者们眼中除了仇恨和暴虐还剩下什么?” 恍惚间,他回忆起五年前,那时候的整合运动规模还很小,只不过是百来个感染者报团取暖,爱国者的游击队和霜星的雪怪小队是感染者们的守护者,而那些淳朴的感染者眼中闪烁的全部都是对明日的向往与希望。 冰冷的雪夜,他们坐在火堆的周围,抱着一碗野菜汤有说有笑,塔露拉会坐在普通感染者们的中间与他们谈天说地,而阿丽娜则是会抱着书本在远处微笑着看着她。霜星和爱国者坐在周围,那时候的爱国者喉咙还没有病变,霜星也没有病入膏肓,他们会像是正常父女一样交流,偶尔霜星会拿着塔露拉帮她做的伏特加糖果去逗弄那些不知情的人,然后在受害者露出震惊表情的那一刻展露笑颜。 那时候,一切都还很美好,虽然过得很艰苦,但是大家的心中都有着希望,不管是塔露拉还是霜星,不管是阿丽娜还是林恩,甚至就连爱国者老爷子……大家都笑得很开心、很真诚。 而如今,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位龙女…… 在听完林恩的话语之后,塔露拉的脸彻底沉了下来,她也用手按住腰间的剑柄,若有若无的火焰缠绕其上,令周围的温度骤然拔高。 “林恩,数年前主动离开了整合运动,说是叛徒也不为过的你,没有资格对我的决定指手画脚。” “哦,叛徒吗?” 林恩回忆起那天晚上,塔露拉冒着大雪将自己送出乌萨斯的国界线,披着一件破烂斗篷的她那时候显得非常狼狈。 以及,两人在分别前的对话。 “林恩。” “嗯。” “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自己都不认得的模样……请你一定,要来阻止我。” 带着点缅怀的思绪被林恩掐断,他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塔露拉,无论如何都无法将现在的她与曾经的回忆联系在一起。 空气变得灼热,变得干燥,火炉中的火焰也越发旺盛了起来。 星星点点的火星环绕在塔露拉的周围,给人带来无与伦比的庞大压力,林恩承认,这或许是他至今为止遇到过最强的敌人,此时此刻的塔露拉,即使面对爱国者也能一搏。 可是,那又如何呢? 沉重的大剑在青石构筑的地面上摩擦,伴随着刻印在剑锋上的火纹逐一亮起,这个看似并不强壮的萨卡兹人也爆发出能够与龙女分庭抗礼的气势。 “塔露拉。” “按照约定,我来杀你了。” 第十五章 佣兵们的战斗 冲突于刹那间爆发,在周围整合运动成员们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会议室,炸了。 是W干的,她假借着四处打量的机会,偷偷摸摸放了些爆炸物在角落中,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烟雾迅速被寒风吹走,废墟之中只有三道身影完好无损,能够用源石技艺强行让附近爆炸物失效的林恩自然不必多说,爱国者高大的身影就像是永不崩塌的铁山一般屹立在瓦砾之上,毫不动摇。 而塔露拉则是全身上下被火焰包围,再猛烈的爆炸也无法压倒她身上的烈火,甚至她在察觉附近有爆炸物的时候直接用烈焰融化了其中的一部分,以至于W刻意丢在她脚边的特质炸弹一点作用都没能发挥出来。 除了这三个人以外,整合运动其余的干部们或多或少都受到了爆炸的伤害,尤其是其中一位被称为“弑君者”的干部,这位身手矫健的刺客小姐似乎是被爆炸的冲击波直接吹飞了,整个人都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大致上是可以判断为失去战斗能力了。 W自己也没能逃过自己造成的爆炸,虽然她并没有在自己身边放置爆炸物,而且前面还有林恩做挡箭牌,可会议室总共就那么大点的地方,爆炸引发的冲击波把她弄得灰头土脸,一块锋利的碎石划伤了她的脸,可她却丝毫不在意,反倒是非常畅快地大笑了起来。 “肮脏无用的小伎俩,简直是在浪费我们各自的时间。” 塔露拉视线辗转,无形的火顺着她的目光扑向W的身躯,此时此刻的W正处于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时刻,理应是无法躲避的才对。 林恩脚步横移,染火的大剑径直切断了塔露拉的源石技艺。 “有趣,你将我的火切断了……” 塔露拉这才正视起眼前这个男人。 “不要太小看我,塔露拉。” 林恩沉声以对。 “你不再是五年前的你,而我也不再是五年前的我。” “确实,你比以前要强得多。” 塔露拉泰然若之地点头,但下一刻她举起手中的剑指向天空,声音骤然变大。 “整合运动的同胞们——” 她停顿了一秒。 “杀死那些萨卡兹雇佣兵,他们是敌人,是无耻的叛徒,是乌萨斯的走狗。” 整合运动的营地,沸腾了。 …… “开始了。” 在爆炸声响起的第一时间,赫德雷就明白大约是谈崩了。 “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对于身边的佣兵们如此嘱咐:“可以的话,尽量不要伤及普通人,但如果对方拿起刀剑,就不要手下留情,自己的生命最重要。” “放心,头儿。” 一个萨卡兹魔剑士笑了笑:“不过是一群菜鸟而已,这些整合运动的感染者我一个就能打五个!” 他立刻被旁边沉默寡言的萨卡兹百夫长瞪了一眼,即使隔着黑铁的面具也能感受到他视线中的警告。 “不要大意,蚁群亦能咬死大象。” 在整合运动对萨卡兹雇佣兵们露出尖牙的时候,他们这才发现,这群平日里一直被他们暗中鄙视的魔族战士,实际上实力强劲,训练有素,堪比爱国者的游击队精英。 没有两把刷子,又怎能活过残酷的卡兹戴尔内战呢? 整合运动的感染者们近些日子的战斗一直顺风顺水,这让他们忘记了对敌人的敬畏之心。 现在,轮到他们来恐惧了。 感染者最强的其实是他们的法术,大部分感染者几乎都是天生的术士,不需要法杖也不需要钻研,只要顺从本能就可以利用身上的源石结晶释放法术。 可是,对于常年和源石能量打交道的萨卡兹人来说,寻常法术根本不足为惧。 佣兵们势如破竹地撕碎了感染者战士所组建的攻势,软弱无力的法术根本打不穿萨卡兹人引以为豪的法术防护,如雨点般落下的箭矢被术士以凶猛的法术反制,至于那些手握刀盾严阵以待的普通士兵,他们几乎是一触即溃。 萨卡兹人一般不会手下留情,尤其是在生死战斗的时候,胆敢攻击这支萨卡兹佣兵团的感染者们很快便丢下一地的尸体溃败了下来,而浑身染血的魔族一个接着一个踏过尸体,走向战场的中央。 手握刀剑,便要做好直视死亡的准备。 然后,就在佣兵们即将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一列盾卫宛如坚墙般屹立在他们的道路前,那厚重的盾牌,钢铁的护甲,高大的身躯,赫然是爱国者麾下的游击队战士们。 感染者之盾,那些生活在乌萨斯北原上的人,是这么称呼这支游击队的。 “萨卡兹,停下,前方不是你们能插足的。” 为首的盾卫上前一步,而走在队伍最前面的萨卡兹百夫长则是针锋相对地走向盾卫,手中的大剑被拖拽着,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刻的痕迹。 “我们的首领在里面。” “她比你们更加……算了,让她自己和你们说吧。” 于是身材高大的盾卫中间钻出一个矮小了很多的萨卡兹女性,赫德雷定睛一看,正是被自己的炸弹弄得灰头土脸的W。 “W,你这是?” “林恩和塔露拉打起来了,我算是和爱国者老爷子达成了一点共识吧,先不管那两个怪物,塔露拉的呼唤会让很多感染者失去理智对我们发起攻击,先把那些感染者们制服再说。” “制服?” “能制服就制服咯,毕竟我们还是合作关系,把整合运动的人杀完了我们还做什么委托啊?” W抛了抛手里的炸弹遥控器。 “当然,若是真的受到了生命危险,那就不要犹豫,该下死手就下死手,无所谓的,这种事情就连爱国者老爷子都不会太计较,毕竟是他们先动的手嘛。” “我们可不是那群榆木脑袋的盾卫,不会站着等死……那些盾卫对我们来说是友军?” “与其说是友军倒不如说是中立吧,不要管他们就行了,他们不会主动帮助我们,也不会攻击我们就是了。” 赫德雷点了点头,他转身,看向村庄中不断涌出的感染者战士,拔出腰间的剑。 “全员——” “战斗吧。” 第十六章 剑锋交错 时间回到五分钟之前。 就在林恩和塔露拉对峙的时刻,游击队的战士们在第一时间来到了爱国者的左右。 “大尉,我们该怎么做?” “维护,秩序。阻止,争斗。避免,流血。” 爱国者沙哑的声音就像是定海神针一般,让原本还有些迷茫的游击队瞬间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明白!” 那盾卫退下了,短暂的交流后游击队的战士们分作了两批,身披重甲的盾卫等不怎么灵活的单位在周围搭建了防线,而战士和术士等行动能力较强的士兵则是以小队为单位散开,去制止村落中萨卡兹佣兵与感染者战士的冲突。 可以预见的是会发生许多流血事件,但在这些游击队战士的控制下,伤亡应该会被压制到一个比较小的数字。 “老头子,我本来还以为出了这档子事情后你会很生气。” W走到爱国者的身旁,不远处整合运动剩下的几个干部都在虎视眈眈,这让她非常不舒服。 爱国者是W最尊敬的整合运动干部,同时也是W在整合运动之中最不想为敌的人,不仅仅是因为他高尚的人格和传奇的经历,更是因为爱国者……人家是个六边形战士啊! 无可置疑,无可挑剔的强大,这就是爱国者博卓卡斯替。 “塔露拉,确实变了,林恩可以,让她清醒。” “你的意思是,你还指望着塔露拉回心转意,变回那个你记忆中的斗士?” W的脸色有些奇怪。 “尚未,铸成大错,还来得及。” 爱国者沉重地开口。 “经历打击,才能成长,她只是,太急躁了些。” “那你知不知道,她私下里偷偷接触了乌萨斯的第三集团军?” “不可能!” 爱国者平静的语气第一次有了波澜,他那鹿首头盔下的眼睛亮起刺眼的红光,在那一瞬间,W只觉得一股沉重到让人喘不过气来啊压力覆盖在自己身上,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一道飞戟碾压过来,把自己砸成一滩W酱。 “与虎谋皮,自取灭亡,塔露拉,很清楚这点。” 眼见爱国者如此说话,W眼底的笑意更甚,她冷笑了一下,即使是几乎已经喘不过气来了,声音里却依然没有一丝害怕。 “那你觉得为什么林恩会一个人悄悄地回到整合运动?他可不是来报喜讯的,那种事情也轮不着他来做,他拿到了确凿的证据,所以来找那龙女算账,仅此而已。攻打切尔诺伯格,为整合运动谋求一个更美好的未来……听起来可真够大公无私的,可如果和乌萨斯的军队扯上关系,那可就不见得如此了。” 爱国者沉默了片刻。 “W,你去,带领部下,制止骚乱,游击队,会协助你们。” “拜托,制止骚乱?骚乱可是由我们引起的唉,那个龙女的嗓门那么大,估计整个村子的感染者都听到了,再加上她在整合运动的威望……我这出去不是火上浇油?” “用暴力,尽快结束,然后戒备。” 爱国者断断续续的话语让W非常惊讶地抬起头:“我还以为你会要求我们手下留情,不伤害到那些被煽动的整合运动。” “事情急迫,乌萨斯攻来,会死更多人,拿起刀剑,便要有觉悟。” “好吧好吧,我懂了,不过你放心,我会让我的部下尽量收敛一点的,嗯,如果不危及他们生命的话。” W很灵活地溜了。 而爱国者则是转头看向依然在对峙的两人,猩红的目光闪烁不定。 联想到林恩先前眼底的愤怒,他已经对W的话语信了七八成。 或许林恩真的拿到了什么关键的证据,证明塔露拉和乌萨斯的第三集团军有所勾结。 塔露拉,你究竟在想什么? 如果你真的…… 不,还是先观望一下,林恩肯定会和塔露拉对质的,如果是是事实,那再动手也不迟。 若是塔露拉真的变成了黑蛇的化身,那么 叛徒,无法容忍。 他转头看向另一边蠢蠢欲动的几位整合运动干部,即使是在干部之中也是有高下之分的,而作为整合运动的元老兼最高战斗力之一,爱国者在整合运动的地位远比这几个小辈要高。 厚重的大戟敲打在地面上,荡起千层回响。 “碎骨,梅菲斯特,浮士德,不要妄动,静观其变。” 不管是碎骨还是浮士德顿时没有了想法,可唯独梅菲斯特捏着法杖的手不断颤抖,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 他的眼中,闪烁着狠戾。 …… “看起来,你的部下没有你想象得那么有用。” “他们是我的部下而并非道具,而且他们也已经尽了力。” 面对林恩的讽刺,塔露拉只是冷漠以对,并没有丝毫表情的变化:“林恩,你并不是临时决定要来刺杀我,而是早有准备。你让W整合了萨卡兹雇佣兵,让他们成为了你的助力;以话术让爱国者动摇,令游击队保持中立……你以为只要这样,就可以杀我?” 无形的火焰围绕着她的身体,明明是寒冷的严冬,与她对峙的林恩却仿佛被置身于酷暑。 “如果你现在停手,我还可以当作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念在旧情,不会杀你。” 塔露拉的话语让林恩觉得有些可笑。 “塔露拉,你明知道我最讨厌被别人威胁,也最厌恶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 他的话语一顿。 “你我之间的战斗看起来已经不可避免了,在死斗之前,我想问你一句,塔露拉,你为什么要去接触乌萨斯第三集团军?” “你以为这样的污蔑会有用吗?” “污蔑……” 林恩怒极反笑:“我曾经的战友,以生命为代价得到了一份证据。” “就在距离这里不到三公里的一处山洞内,整整齐齐地摆放着集团军交给你的一批军械,全部都是最新的款式……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塔露拉不再言语,她只是抽出了自己的剑,指向林恩。 “塔——露——拉——!” 沐浴在无形的火焰之中,源石技艺全开的林恩毫发无损,他宛如惊雷一般发起冲刺,手中的剑直指对方的头颅。 剑锋交错,鲜血溅起。 第十七章 与塔露拉的对决 两人分开,鲜血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地面上。 流血的人是林恩。 “你有办法无效我的火,可就算离开了火,那又如何呢。” 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塔露拉手持那把观赏性大于实战意义的长剑,剑上还流淌着没有干涸的血液。 “塔露拉,你的剑术变化了很多。” 林恩深吸一口气,他用源石技艺为自己紧急止血,然后重新举起了剑。 他印象中的塔露拉,剑术大开大合,光明正大,永远以连绵不断的攻势将对方一步步逼入绝境,他的剑术在很大程度上便是借鉴了塔露拉。 但是刚刚,在交锋的一刹那,她的剑就像是一条毒蛇一样灵活狠辣,抓住林恩的攻击的间隙露出稍纵即逝的破绽,利用速度优势一剑刺穿了林恩的肩膀。 亏得林恩反应快,不然刚刚简简单单的一次交手,自己就要被卸下一条胳膊。 “你已经见到了我们实力间的差距。” 塔露拉那目中无人的模样进一步激发了林恩的愤怒,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当年那个温柔善良的领袖,居然会变成这副模样。 “这种程度而已,还远远不够!” 血液在加速流动,体温亦不断升高。 林恩的战意更进一步沸腾了,他本就是遇强则强的性格,既然已经营造出了一对一的作战环境,那就没有退缩的理由。 剑刃再一次交错在一起,那沉重的大剑势如破竹地落下,塔露拉暗自惊讶,这具身体可是立于泰拉人类顶点的德拉克,不管是力量还是速度都是顶尖,别看塔露拉身体柔柔弱弱、一副贵族大小姐的样子,她在物理强度上亦是不折不扣的怪物。 可是,这样的自己,居然被压制住了? 交锋的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手腕一麻,剑锋处传来的力量比起之前强劲了不止一筹,难以想象与她对敌的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萨卡兹人,那一刹那她差点以为握住那把剑的人是爱国者。 原来如此,确实有两把刷子,怪不得敢这样走到我的面前。 塔露拉手腕用力翻转剑刃,以千年沉淀的技巧将林恩的力量化解,而在挡住了林恩那沉重无比的一剑后,她冷笑着挽起剑花,如毒蛇一般灵活的利刃刺向林恩的身体,一切就宛如上一次交手的翻版。 难以躲避,只能招架。 林恩在刹那间便作出了判断,但是招架便意味着打断自己的攻势,将战斗的主动权让给塔露拉,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的事情。 锐利的长剑穿透肉体,在萨卡兹的身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而林恩则是忍受住痛苦,手里的大剑就像是流星一般落下,完全没有料到他会采用如此不要命打法的塔露拉瞪大了眼睛,被一剑砸飞了出去。 没有切割到肉体的感觉。 林恩分明看到,塔露拉在被他的剑锋命中之前,抬起空闲的左手挡住了自己的身体。 看起来,她那装饰意义大于战斗意义的黑色连衣裙,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大约是用某种新式的材料制作的防具吧,没有感受到源石能量的波动,或许只是材质特殊? 林恩捂住自己腰间的伤口,伤口很深,简单止血的源石技艺根本无法让它合拢。 不行,止不住血。 换句话说,久违了,要在血液流尽之前结束战斗吗? 塔露拉自瓦砾废墟之中站起,她用一只手清理了身上的碎石,而另一只手则是低垂着,不见挪动。 “哈,虽然你的衣服可以帮你挡住剑刃,可冲击力却无法得到衰减,你的左手已经不能用了吧?” “杀你,一只手足矣。” 塔露拉单手将刺入大地的长剑拔起,不远处的梅菲斯特急忙想要上前为她疗伤,却被爱国者高大的身影挡住去路。 “你在干什么,塔露拉姐姐受伤了啊,她可是……” “闭嘴。” 爱国者沙哑的声音宛如巨石砸落,让梅菲斯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好好看,见证,背叛者的代价。” 爱国者并不傻。 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不死的黑蛇已经占据了塔露拉的身体,她不再是那位斗士了。 但是,这是林恩和塔露拉的决斗,他不会干涉,也不允许他人干涉。 这是,属于战士的荣耀,也是属于爱国者的顽固。 他不会背叛,除非林恩败落,无人能阻止塔露拉,他才会挺身上前。 此时此刻的整合运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如果他对塔露拉举起战戟,那么游击队和感染者的脆弱信任关系也会破裂,一切都会变得不可挽回。 他该如何向那些信任、拥磊塔露拉的感染者们解释,说塔露拉曾经是一位斗士,是一位优秀的领袖,而如今却成为了一个无耻的阴谋家? 若是乌萨斯的军队此刻出现,那么整合运动将万劫不复。 相信那些军官很乐意用不受乌萨斯帝国待见的感染者人头去换取奖赏。 所以他才让W带领佣兵协助游击队战士快点平息内部的混乱,然后去村子外戒备。 剑刃碰撞的铿锵之声再一次响起,失去一只手的塔露拉似乎也彻底认真了起来,狂暴无比的源石能量缠绕在她的身体周围,那力量太过于庞大,以至于林恩也做不到瞬间将其压制。 “果然,你的能力也有极限。” 无形的火焰灼烧在林恩的身上,带来大片烧伤的痕迹。 但是这并不能干扰到林恩的剑术,他的身体仿佛感受不到痛楚,这种足以让大部分坚强战士痛苦嚎叫起来的钻心剜骨之痛仅仅是让他眉头紧锁,牙齿紧咬发出几近不堪重负的声音。 高温灼烧着他的皮肤,灼热的空气顺着气管流入肺部,几乎让他难以忍受。 “塔露拉。” 他咬牙切齿,燃着火纹的大剑在他的手中展开狂风骤雨的进攻,与塔露拉手中的长剑碰撞在一起。 她的剑术就像是一只滑溜的泥鳅,林恩很难找到机会给她带来实质性的伤害,自己却要忍受高温、失血以及体力的急速消耗。 爱国者握紧了手里的战戟。 他没有注意到,梅菲斯特那瘦弱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 第十八章 牧群 制服骚乱的感染者们,这件事说难不难,说简单倒也不简单。 说难不难是因为有游击队从旁助阵,这些战斗经验丰富的游击队战士很轻易就能说服或者制服手握刀剑的感染者战士,让他们相信这只是一次意外,并且将他们带到村庄外围构筑防线。 说简单也不简单,则是因为整合运动里塔露拉的脑残粉真的很多,那些家伙红着眼睛,一副要杀了萨卡兹全族的模样嗷嗷叫着扑上来,给W的佣兵团添了不少麻烦。 当然,主要麻烦不是如何打死对方,而是如何不打死对方。 精通杀人术的萨卡兹雇佣兵们,突然被告知这一次的目标需要手下留情,打得有多难受可就别提了。 但另一点,没有游击队帮助的整合运动战士实力是真的参差不齐,一路下来雇佣兵中只有两个倒霉蛋受了点轻伤,还有个积怨者因为打得太疯被赫德雷五花大绑丢进地下室反省,倒也没什么战斗减员。 就连无人机和饲养的猎犬都没损失多少。 可是,很多事情往往在很顺利的时候发生意外,这次也不例外。 感染者中,出现了浑身上下长满了源石结晶,冷漠无情的“怪物”。 他们没有痛觉也没有情感,只会沉默地战斗,并且全身上下都有非常卓越的自我再生能力,就算遭受到致命伤也不会停止攻击。 简直就像是会动的行尸走肉。 首先遭受袭击的是赫德雷的部下,他的队伍在整个佣兵团的最后部,性格沉稳的他最适合这种殿后的工作。 也多亏了他生性谨慎,在面对步履蹒跚走来的这些感染者时,赫德雷没有大意,而是先让队伍中的弩手进行一次齐射,锐利的弩箭贯穿了这些感染者的身体,就像是唤醒了沉睡中的恶魔,它们顿时以远超常人的速度高速奔跑,冲向眼前的萨卡兹人,而在它们奔跑的过程中,身上的伤口已经逐渐愈合。 “这是什么怪物!?” 端着弩的萨卡兹雇佣兵露出错愕的表情,而赫德雷则是没有任何犹豫,指挥自己的队伍严阵以待。 “刀术师和大剑手列阵,术士小组,齐射!” 剧烈的爆炸连绵不断地响起,一部分走在前面的特殊感染者顿时被炸得粉身碎骨,但更多的感染者面无表情地跟上,他们虽然还没有全然失去理智,可脑海中的痛苦催促着他们变得越发凶残。 然后,当这些悍不畏死的感染者与队伍前列的萨卡兹战士接触的那一刻,面对普通感染者可以说是势如破竹的萨卡兹雇佣兵们很明显陷入了苦战。 并不是说这些感染者有多强,他们的力量虽然得到增幅却也有限,可是这些无惧死亡冷漠无情的家伙就像是潮水一样涌上来,被攻击了也不会痛,被刺入心脏也不会死,每一次攻击都是以伤换伤,刀断了就用牙齿和指甲,实在不行还有身上那扭曲的源石结晶簇……那种疯狂的攻势硬生生弥补了两者之间的战斗力差距。 再加上数量上压倒性的优势,赫德雷立刻就明白这不是自己一支小队能应对的敌人。 “收缩阵型,收缩阵型!术士小组,用最大幅度的火力把他们拦截住!” 汹涌澎湃的法术将冲在前面的几个感染者炸碎,胡乱冲入人群的感染者也因为腹背受敌而被歼灭,可是之后的那些感染者眼中毫无惧意,甚至连感情起伏都没有丝毫。 这是怎样的死士队伍! 这样的战斗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生在村庄的各处,梅菲斯特站在村庄最高处的瞭望塔上,面色狰狞地扫视着下方的战局。 “我的牧群,我的同胞,我的手足,我的部下……去帮助塔露拉姐姐,铲除那些叛徒,对,萨卡兹雇佣兵,还有爱国者的游击队!” 梅菲斯特是整合运动中少有的医师,他不懂医疗的知识,更没有什么医学证书,但他的源石技艺可以很好地治疗伤口。 只不过,他的真正能力,远不止于此。 只有塔露拉、浮士德等少数几个比较亲近他的人才知道,梅菲斯特的源石技艺究竟是如何可怕的事物,他可以将活生生的感染者变成“牧群”,丧失一切感情与痛觉,获得无与伦比的再生能力,并且只听从梅菲斯特一人的命令。 换句话说,他一人就可以将一批廉价的感染者炮灰变成一群无畏战士,哪怕代价是这些战士永远失去自己的未来。 如果是以前的塔露拉,一定会约束他,并且禁止他使用这样的源石技艺,直到梅菲斯特长大成人,已经有了非常正确的善恶观念。 可是在经历了那一件事之后,性情大变的塔露拉却反过来开始鼓励他,告诉他这样的能力是上天赐给他的馈赠,可以帮助整合运动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年龄不大的梅菲斯特很快就被塔露拉带歪了,他盲目地信任她,推崇她激进的想法和战术,把战争当做游戏,将杀戮作为“祭祀”……与他一起长大的亲密朋友浮士德自然是发现了他的变化,可生性沉默的浮士德却对此无能为力。 “对了,那些听到了塔露拉姐姐的呼唤,却没有产生行动的人,也算是整合运动的叛徒吧?” 既然如此,那就杀掉—— “可恶的整合运动!你们疯了吗!?” “列阵,列阵!不要让他们冲进来!” “为什么要攻击我,我们不都是整合运动的同胞吗!?” “不要,不要啊!停下,不要啃食我的身体!” 梅菲斯特享受着下方传来的哀嚎和怒吼,他眯起眼睛,将眼底的疯狂掩藏。 “梅菲斯特。” 浮士德出现在他的背后,他的身影就像是幽灵一样难以捉摸。 浮士德很快就察觉到了梅菲斯特的离开,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挚友会如此疯狂,作出这样的行径。 “快点停下,你在毁灭整合运动。” “不,这不是毁灭。” 梅菲斯特露出了诡异到让浮士德觉得陌生的笑容。 “这是净化,没错,是伟大的净化,将整合运动中所有不忠的人……全部剔除的净化。” 第十九章 告一段落?一波又起! 梅菲斯特眼中的疯狂,让浮士德甚至觉得有些害怕。 自己的这个朋友,究竟是受到了什么影响,在不知不觉中居然变成了这幅嘴脸? “你的牧群不仅仅是在攻击萨卡兹雇佣兵,他们也在对村子里普通的感染者进行屠杀!” “他们没有听从塔露拉姐姐的指挥,他们是叛徒!整合运动的人太多了,有很多鱼龙混杂的家伙混入了其中,我这是在清扫整合运动内部的蛀虫!” 村庄中逐渐冒出了冉冉的黑烟。 梅菲斯特的牧群在战斗的过程中打翻了火盆,而翻滚的火焰则是顺势点燃了木制的房屋和茅草。 烈焰,逐渐席卷村庄,这不详的火让这片战场变得更加混乱。 “梅菲斯特,算我求你了,停下吧。” “不,不行,因为这是塔露拉姐姐交给我的任务,浮士德你也明白的吧?不战胜敌人就无法活下去,如果不把……” 梅菲斯特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用手中的弩瞄准了自己的额头。 “梅菲斯特,停下。” 浮士德的手在颤抖。 但他的声音平静如常。 …… 另一边,在梅菲斯特的牧群威胁下,原本充满了隔阂的萨卡兹雇佣兵与游击队居然毫无间隙地联手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感染者在游击队战士的帮助下自村庄中逃出,来到两支队伍组成的防线内,汇合的力量稳固防线,将牧群阻拦在外。 梅菲斯特的牧群数量很多,但也有限,他还没有放开牧群身上最后的限制,如果他彻底放弃对牧群的控制,让它们化为只知道进攻的野兽,那么情况会糟糕很多倍。 毕竟在那种情况下,不仅牧群的战斗力会上升,被牧群攻击的人也会成为牧群的一份子,牧群的感染就像是生化病毒会不断传播,最终化为难以抑制的天灾。 对村庄内手无寸铁的普通感染者们来说,这将会是一场屠戮。 或许是因为心中最后一点良知,也或许是担心彻底解放牧群以后自己便没有了对牧群的掌控力,梅菲斯特最后还是没有选择这么做。 盾卫们沉默地将被感染的宿主士兵拦在钢铁的塔盾之外,而萨卡兹雇佣兵则是作为主要输出手不断攻击,萨卡兹雇佣兵的唯一缺陷便是没有盾手,这不是因为萨卡兹人玩不好盾牌,仅仅是因为没有雇佣兵会傻到拿着盾牌抵挡攻击来成全旁人。 游击队和盾卫的加入,让他们阵容之中最后一点短板被补上。 牧群的数量是见得到尽头的,无穷无尽也只是一个夸张的形容词,在W等人坚守了十分钟左右之后,这个作为整合运动前哨基地的小村庄几乎已经被焚烧了近半,其中的感染者不是死去便是受到了游击队的保护。 作为强敌的牧群则是虎视眈眈地包围住组成联合防线的队伍,那似人非人宛若入魔的模样几乎让人胆寒,但不管是游击队战士还是萨卡兹雇佣兵都是心理素质强大的老兵,前者不必多说,至于后者……本就被他人以畏惧的口吻称为“魔族”的萨卡兹佣兵又怎么会害怕这些仅仅像是恶魔的怪物? “要来了!” 被称为碎骨的整合运动干部举起手中的武器,而在他的旁边,被称为弑君者的倒霉蛋捏着匕首,她在之前的爆炸中被炸飞进了一户人家的烟囱,还好醒得早,不然得活活被呛死在里面。 两人都是整合运动的干部,但他们没有梅菲斯特那么疯狂,在发现牧群正在攻击手无寸铁的普通感染者后,他们没有多作犹豫,选择帮助游击队的战士阻拦住四处攻击的怪物们。 两人的实力也确实不错,他们负责的防线大约是最稳固的几道防线之一了。 “该死的,究竟是什么把他们变成了这幅鬼样子?” 碎骨咬牙切齿地说着,他倒是一点也没有怀疑到同为整合运动干部的梅菲斯特,甚至此时此刻还在为那个不怎么擅长战斗的小男孩担心。 在他的印象里,梅菲斯特虽然性格扭曲了一点,却不会做出这种残害同胞的事情。 “不知道,但他们要进攻了,小心!” 牧群步履蹒跚地前进着,他们全身上下都被源石结晶高度侵蚀,疯狂的呢喃和嘶吼自他们的口中无意识地涌出。 然后,就在一众人紧张戒备的时候,他们宛如断了线的人偶,全部都停下了动作。 “杀了他们。” 冷漠的声音自不远处的屋檐上传来,浮士德带着直属他的幻影弩手小队出现在一行人的面前。 “他们已经没救了……变成牧群以后,就再也没有变回原来模样的办法,与其让他们的心在痛苦中挣扎,还不如给予他们解脱。” 在浮士德的帮助下,战士们很快就将包围住他们的牧群清扫一空,在停止行动之后他们的自愈能力和防御力似乎也大幅度下降了,就连普通的刀剑都可以劈开他们的身体,杀死这些被操控的可怜人。 而在清扫了这些由人转化而来的怪物之后,幸存下来的感染者们纷纷相拥而泣,这场灾难实在是太突然了,居住在村庄中的普通感染者尤其受害严重,在牧群无差别的攻击下,村中居民十去七八,好好的一个感染者村落就这样被屠戮了大半。 而且,杀死他们的并不是乌萨斯的军人,也不是残酷的大自然,而是身穿着整合运动服饰,却被异化成怪物的人,这些人里面有很多都是幸存者的熟人,或许前几分钟他们还笑着打招呼,再见面时对方已经化作了样貌狰狞的屠夫。 “浮士德!” 碎骨给浮士德带来一个大大的拥抱,性格冷淡的少年弩手很显然不是很适应他的热情,他与几个熟人打了声招呼,便垂着头向队伍的后方走去。 “你,放过了,他。” 爱国者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他的话语令这个少年面露挣扎。 “大尉,我……” “这些事情,之后再说,还有战斗,在等我们。” 遥远的山峰上,似乎已经可以看到攒动的人影。 “乌萨斯,他们来了。” 第二十章 真正的形态 在牧群出现的那一刻,林恩可以感受到在场的氛围陡然变得压抑了起来。 是爱国者,他坐不住了。 村庄中无处不在的惨叫,牧群们痛苦的嘶吼,还有萨卡兹人以及游击队战士的咒骂声自四面八方传来,爱国者从来没有一次这么痛恨过自己过人的耳力。 “大尉,这里就交给我。” “你,不一定,是她对手。” “别这么说嘛,被人正面否定,我也是会伤心的。” 林恩笑了笑,他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尖锐的虎牙显得格外瞩目。 “再怎么说,我也是萨卡兹……而且,比起在这里看戏,大尉你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去做吧?” 爱国者沉默了一瞬间,最后颔首,转身。 在离开之前,他沙哑的声音自破损不堪的咽喉中传出。 “小心,她已不再,是塔露拉,而是披着皮囊,的怪物。” 爱国者转身离开了,带走了剩下的全部游击队盾卫,以及一旁观战许久的碎骨,在这个过程中塔露拉并未阻拦,只是安静地看着。 她的目的达成了。 梅菲斯特是一个可悲的产物,悲惨的童年,难堪的遭遇,恶意的引导,正是这一重重因素让他变得扭曲,成为塔露拉手中一个好用的工具人。 但是,他只是扭曲,却不是疯狂,更不是疯子。 会做出这种事情,最大的原因还是塔露拉激活了梅菲斯特身上的精神暗示。 作为不死的黑蛇,她最擅长的就是这种源石技艺了。 “爱国者已经离开,你们的最后一重保险也没有了。” 她的脸上露出一点带着倨傲的笑容:“林恩,你如果现在跪下来舔我的靴子,我依然愿意放你一马。” “呵,让疯狗舔你的脚,你也不怕被舔骨折?” 林恩看向塔露拉黑色连衣裙下的纤细双腿,她的腿型很好看,不似安洁莉娜那般丰满,也不像霜星那样过分纤细,如果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那或许就只有完美了。修长的双腿搭配上一双得体的高根靴,将她那种英气的美很好地展现了出来。 顺着靴子向上,便能看到她纤细却不失力量感的小腿,洁白如玉的大腿,咦,再往上的裙子破了个口子…… 居然是黑色的安全裤? 林恩赶紧把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摒除,不管是塔露拉还是他都在拖延时间,治疗的源石技艺已经生效,林恩身上七零八落的伤口正在快速止血,很快便恢复到了不会影响行动的地步。 “塔露拉,虽然不知道你布置了什么后手……但你这么做是在摧毁这个你一手建立起来的村庄,杀害了这些始终信任着你的感染者的,正是你自己。” “是啊,因此,我很悲伤。” “少装模作样了!” “不,我的确很悲伤,因为整合运动这份力量被浪费而悲伤,因为这片大地上的乌萨斯人民正在受苦而悲伤,因为拦在我面前的你……即将死去而悲伤。” 火光亮起!塔露拉手中的剑刃泛起辉煌的火焰,林恩闷哼一声,嘴角已有鲜血溢出。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他的法术被人从正面压制。 “你是不是被我之前释放出来的力量所迷惑了,以为能杀我?这方圆百里,能够杀我的人只有一人,那就是爱国者——如今他已然离开,将战场交给了你我。” 一步踏出。 那几乎能将大地全部点燃的火焰以塔露拉为中心展开,扩散到空气中。 “倘若没有这具身体主人的同意,我本是什么都做不到的,但是她最终认同了我,在坐视这片大地上最黑暗的一面后,她也明白,这片大地上,有些事情是无法做到的。” 第二步踏出。 塔露拉抬起因为骨折而软弱无力的左手,她的手指顺着剑锋滑下,将血液涂抹在剑身各处。 “在见到你的那一刻,我的身体便在克制,在拼命压抑,我在克制什么?我不明白。我将令其解放,正如我曾解放过的所有毁灭。” 炽热的火,冰冷的火,残酷的火,辉煌的火! 火焰凝聚成实体,塔露拉手中的剑刃伸长了何止数倍,化为不灭的炎刃! 她微笑着抬起剑,面向林恩。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塔露拉,也是科西切,你可以称呼我为——不死的黑蛇。” 火光一闪。 林恩的剑锋自正面斩断火焰,被劈碎的火剑化为火雨落下,在大地上燃起不熄的恶火。 “好,我明白了,你不是塔露拉本人,而是一个占据了她身体,鸠占鹊巢的恶徒而已,是这样吧?” 林恩转动剑柄,简单却又精巧的机关顿时发动,那柄宽阔的大剑在陡然间被他从中间一分为二,化作两柄锐利的单刃长刀。 塔露拉眯起眼睛,不知为何,这柄刀给了她非常不妙的预感。 “特蕾西娅殿下……您的力量,直至如今,依然伴随在我的身边……” 他轻声的咏唱,刀柄上弹出的刺贯穿了他的手掌,血液顺着伤口流淌在刀锋,为这两柄刀注入了灵魂。 铭刻在刀锋上的源石技艺让他的身体素质得到了全方面的提升,此外,宛若实质的源石能量凝聚在刀锋上,让它们无坚不摧。 代价,是他的血。 林恩将左手握住的刀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而右手的刀则是横在身前,一如当年,在特蕾西娅的麾下横刀立马。 碰撞!交锋!金属与金属撞击! 刀光剑影在刹那间亮起,两人之间再没有了多余的话语和试探,林恩的刀锋又快又准,虽然刀刃上的力量不及手握大剑时那般狂野,可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却比之前更甚。 或者说,他的剑术,本来就是为了这一对剑而生。 他的源石技艺无法完全压制住塔露拉的能力,却至少可以在刀锋上发挥,让他能够斩碎对方的火。 而塔露拉的战斗方式则是更加简单明了,那就是一力破十会,附着火焰的长剑重若千钧,可林恩步伐鬼魅刀影纷乱,只有一只手能够挥剑的塔露拉总找不到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刀剑蜂鸣! 林恩的双刀碰撞在塔露拉的剑上,短暂角力的瞬间,塔露拉张开自己的嘴,那秀色可餐的嘴唇之下,一团火焰早已凝聚多时。 第二十一章 鹿死谁手 林恩闪电般后退,他在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塔露拉想要做些什么,刀锋甩动的同时凝聚在刀锋上的源石能量化作刺眼的刀光飞出,塔露拉轻轻地呼气,炽烈的火焰如潮水般涌出,那刀光在火焰中艰难地前行,抵达塔露拉身前的时刻已然消失无踪。 血液再一次流逝,弯月般的刀光重新汇聚在刀锋上。 “哦,有点意思,你的能力,需要用血液作为代价。” “没办法,我可不是你这种挑准了天赋异禀的宿主鸠占鹊巢的老不死。” 林恩不冷不淡地回应了一句,他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手中的刀剑相互摩擦,然后燃起烈焰。 塔露拉不屑地摇头,她抬手,比林恩强大了数倍、数十倍的火焰涌上剑锋,化为燃火的利刃。 “无用的,弱者服从强者,火焰向来如此。” 林恩没有继续搭话下去,他的视线其实已经有点模糊了,战斗到这一刻他失去的血液几乎占据身体的五分之一,若非凭借意志强撑,他已经昏厥过去了才对。 战斗,厮杀! 林恩与塔露拉就仿若站在角斗场两边的角斗士,向对方迈出脚步,然后越来越快,逐渐化作飞奔。 力量的碰撞,技巧的博弈,武器和武器交错,源石技艺相互倾轧。 两头不知疲倦的野兽,在火焰的围栏中,怒吼着在对方的身上添加伤口。 最终,塔露拉的长剑刺穿林恩的胸口,而林恩的刀在她的脸上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 “至少,你成功让认真的我流血了,千年来,把我逼到这个地步的人类屈指可数。” 塔露拉松开握剑的手,她用完好的右手轻轻抚摸林恩的脸颊,温柔得就像是对待情人。 然而下一刻,她的手中燃起无形的烈焰,一旦被火焰命中,就算是钢筋铁骨也会化为一滩铁水。 她对上了林恩的眼睛,那双祖母绿的眸子已经有些涣散了,就连眼皮都微微垂下,可她依然可以从他的眼底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塔露拉的手被林恩的手抓住,她用力地想要挣脱,以德拉克的力量,面对一个将死之人的钳制,这本应该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事情才对。 没错……“本该”是这样的。 没有用,被抓住的手仿佛被钢铁钳制完全无法挣脱,而林恩涣散的眸子重新变得清澈,就宛如回光返照一般,他咬着牙怒吼了起来,将塔露拉推到了墙上。 “区区致命伤……可别小看我啊!” “不过是一个人类……!” 终于,塔露拉第一次,在真正意义上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不等她维持这个表情片刻,裹挟着重重怒火的铁拳带着千钧之力落下,重重地砸在她姣好的面孔上。 “我答应过大尉,一定会赢。” 第二拳,第三拳! “我答应过霜星和安洁莉娜,一定会安然回去!” 炽热的铁拳轰击在塔露拉的脸上,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比起身体上的疼痛,精神上的羞辱更让她难以忍受。 我,不死的黑蛇,乌萨斯的人间之神,居然被一个魔族骑在身上打脸? “我答应过特蕾西娅殿下和W,会重振萨卡兹一族的荣光!” 塔露拉已经没有了剑,如此近的情况下,她的源石技艺也被林恩完全压制,别说火焰了,就连一点火星都打不出来。 再加上身体素质居然反过来被对方压倒,身体完完全全被钳制住了……不死的黑蛇在心中叹息一声,明白自己已经输了。 她看到林恩高高抬起右手,五指在阳光下捏成拳头,宛如铁锤般落下。 “最后,我答应过塔露拉……” 铁拳轰击在黑蛇的心口,出乎意料的,那不是非常沉重的一拳。 但是黑蛇的心中却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一滴咸湿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脸上,那是泪,同时也是血。 “我来救你了,塔露拉。” 化拳为掌,林恩全力以赴地催动了自己的源石技艺。 他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可在这种时候,作为男人又怎能后退半步。 这片大地上,几乎所有的超自然力量,都和源石能量脱不了干系。 不管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他想要“夺舍”塔露拉,便不可能不用到源石技艺。 然后,只要是源石技艺…… 黑蛇突然听到了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 “把塔露拉——” 光辉闪亮,镜面碎裂的声音越来越响,也越来越密集,精心构筑的梦境就像是倒塌的摩天大厦一般,破碎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快到了黑蛇已经无法补救的地步。 她在心底明白,这具身体真正的那位主人,大约是要醒了。 “把塔露拉——还回来!” 燃烧的废墟中,就连火焰摇曳的声音都消失了。 不死的黑蛇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失去控制,力量在逐渐消退,就连动弹一根手指都困难无比。 算了。 终究会有下一个切尔诺伯格和下一个塔露拉的。 我就承认,这一次是你赢了。 尽情庆贺你的壮举吧,林恩,孤身一人,你将不死的黑蛇逼入了绝境。 “不过,现在便露出欣喜的神色,是不是有点太早了呢?” 林恩,即使我已经失去了对这具身体的控制,可在我的面前,不是正好还有一位实力强大的战士,虚弱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吗? 身受不止一处致命伤,虽然不知你是如何活下来的,可既然你已经虚弱到这种地步,那么我就连精神暗示都不需要,直接夺取你的身体便是。 做个美梦吧,等你醒来,或许我已经找到了更加适合的继承人—— 她如此想着,在与林恩最后对视的一眼,释放了自己的源石技艺。 没有被阻拦……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林恩所有的力量都用来破解塔露拉身上的源石技艺,又有什么力量来防御自身呢?那抓住塔露拉手腕的手早已被烈火灼烧得焦黑,他已经连钳制塔露拉的力量都没有了。 成功了。 不死的黑蛇步入林恩的精神之中,他直视林恩沉睡的灵魂,发出了畅快的大笑。 然后,戛然而止。 “之前是你说的吧,现在便露出欣喜的神色是不是有点太早了……诸如此类的话语。” 那是一个萨卡兹女性,她留着粉色的长发,身着纯白的连衣裙,微笑中带着一点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坐在林恩的精神世界之中,对冒然闯入进来的黑蛇微笑以待。 “你,你!” 在思维完全陷入黑暗之前,不死的黑蛇吐出了最后的呢喃。 “魔……王……” 第二十二章 鲜血相融 村庄外的战斗,并没有持续很久。 乌萨斯军队派遣来的士兵并不多,只有大约百来号人,虽然大多是军中精英,可在温迪戈愤怒的长矛下,即使是乌萨斯成群的精锐,也不得不饮恨离去。 萨卡兹雇佣兵宛如锯齿的刀锋般掩杀侧翼,游击队的盾卫和战士则是跟在爱国者的背后堂堂正正地挺进,这股数量并不算多的乌萨斯军队在短暂僵持了片刻后便溃败了下去。 “可恶的乌萨斯人,事到如今想要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逃跑吗!?” 年轻气盛的碎骨当即想要追上去,却被爱国者拦下了。 “穷寇莫追,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与带领佣兵团的W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明白了各自的想法。 “塔露拉,林恩,去找他们。” 村庄中刀剑碰撞的蜂鸣声早已消失不见,残余下来的只剩下扭曲的火光在安静燃烧。 这让爱国者和W的心中感受到了一点不妙,尤其是爱国者,塔露拉的实力有多强他是知道的,整个整合运动……不,在这片乌萨斯的大地上,能够一对一赢过她的人也寥寥无几。 自从数月前遭遇了皇帝的利刃之后,她的实力发生了突飞猛进的进步,就算是爱国者在面对她的时候也会感受到一丝棘手……现在想想,恐怕是不死的黑蛇掌控了她的身体吧,所以才会有如此大的进步和成长。 万恶的阴谋家! 长戟挥动,削去燃火的木墙,炸弹炸裂,将道路上的阻碍清空。 然后,在一片足以遮挡视线的烈火前,他们听到了清脆的声音。 哒、哒、哒…… 那是高跟靴践踏在地面上的声音,伴随着这道声音响起,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沉,这个村庄内,毫无疑问只有塔露拉才会穿这样的鞋子。 不,或许应该将其称为,扮演着塔露拉的“黑蛇”。 脚步声逐渐靠近,不管是W还是爱国者都摆出了战斗的姿势,可等到那身影驱散火焰走出废墟……他们看到塔露拉龇牙咧嘴地扛着野生的林恩走了出来! 她走路一瘸一瘸地,似乎是很不适应脚下的高跟鞋,那满脸写着不爽的样子比起之前真实多了。 塔露拉在看到爱国者的瞬间露出了非常激动的表情。 “先生!快请游击队的军医来救救林恩!” 戒备中的W:? 爱国者有些诧异地扫视了一眼塔露拉,那熟悉的称呼让他回忆起数年前与塔露拉在冰雪中畅谈理想的时候,自从那一次她从某个村庄归来……就再也没有如此称呼过他了。 “你是黑蛇,还是塔露拉?” “先生,我当然……哎呀先别说这个了,先救林恩,他需要输血!如果您不放心,我可以寸步不离您的身旁,等到林恩醒了他自然会和你们解释的。” 塔露拉的声音有些急切,而爱国者则是微微点头。 “暂且,相信你,至少,他还活着。” 伴随着爱国者的话语,游击队的军医立刻便冲了过来将林恩抬走,那是两个非常强壮的萨卡兹壮汉,看那饱经沧桑的样子说是萨卡兹狂战士都有人信,可偏偏他俩是医生,而且医术高明让人信服。 真的是济世度人的好恶魔呢。 而在林恩被抬走以后,塔露拉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将腰间的剑丢到爱国者脚下,然后满脸别扭地把高跟靴踢掉,看得出来是被这双鞋子折腾得够呛。 “怎么会有人喜欢穿这么难搞的鞋子啊,科西切那老家伙居然好这一口!” 出乎意料地率直。 第一次见到塔露拉这一面的W有些愣神,而爱国者则是见怪不怪了,率直而又有些活泼的德拉克少女斗士,这才是他眼中塔露拉应有的形象。 她……回来了? 身材高大的温迪戈将视线横移,挪到了塔露拉藏在身后的左手上。 “你也,需要,治疗。” “可果然还是林恩那边情况比较重要吧?整合运动的医生很少,我拖个一会儿没啥大……” “不要,糟践,身体。” 爱国者不容置疑的声音让塔露拉一下子卡了壳,她用完好的右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嘿嘿地笑了笑:“先生,您居然还愿意相信我啊。” “阴谋家,不值得信任,但是,你回来了。” 爱国者转过头来,那双猩红的眼睛看向了W。 “雇佣兵,你们的队伍里,可有医生?” “嗨,有是肯定有的,但那些粗枝大叶的家伙治起人来可不会考虑到别人的感受,身娇体弱的贵族大小姐还是不要去……” “这是委托,也是请求。” W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化,最后变成了无奈。 “好吧好吧,伟大的爱国者,博卓卡斯替先生,谁让你是雇主呢。” 一个其貌不扬的萨卡兹雇佣兵走了上来帮助塔露拉正骨,在手段娴熟地绑上石膏后,以特殊的源石技艺为塔露拉加速恢复。 这个过程理应是痛苦万分的,W很清楚这点,自己当初在被治疗的时候还以为对方是要对她下毒手,差点一颗源石炸弹就丢过去了。 可看着塔露拉仅仅是皱起姣好的眉头,连一声惨叫也没有,本来还想看看热闹的W只觉得一阵索然无味,只好把视线挪向了别处。 她看到游击队的医生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 “你们有谁知道病人的血型?病人需要输血,但验血的道具在大火中都毁掉了,我们的队伍里也没有血魔!” 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面面相觑了起来,就连理论上和林恩最亲密的W也有些哑口无言,这个问题还真难倒她了。 人群之中,唯有塔露拉泰然自若地伸出自己的手。 “用我的血,我的血能够匹配他的身体。” “可你是感染者,而他不是!” “没有关系。” 塔露拉语气坚定:“德拉克的血,不必担心这些。” W微微眯着眼睛,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她现在还没有完全信任这个女人,万一林恩在输入了她的血以后成为了感染者…… 更接近源石能量的萨卡兹人天生比较容易被感染,也因此萨卡兹内部对于感染者并无太多歧视。 即便如此也没有人会愿意主动去感染矿石病,毕竟这是不治之症。 不过这一次,爱国者站在了塔露拉的身边,对她表示了支持。 “她说的,没有问题,五年前,便是她将血,赠予了林恩。” 第二十三章 梅菲斯特整了个大活 林恩浑身上下都感受到彻骨的冰冷。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是失血过多带来的。 只不过和以往不同,这一次他真的太过拼命了……连续失血负伤,为了与塔露拉抗衡而解放手中的剑,最后甚至被黑蛇用剑贯穿胸口…… 周围一片黑暗,一片寂静。 身体很疲倦,而且不受控制,就连抖动一下眼皮,蜷曲一下小指都无法做到。 这次,大约是要死了吧。 也好,拼上了性命把塔露拉带了回来,也算是报偿了当年她用血挽救自己的恩情,就当是一报还一报了。 只是…… 抱歉啊,霜星,我可能要食言了。 林恩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不要死。” 恍惚间,他听到了温婉的女声。 这声音的主人林恩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 “……殿下?” 没有回应。 随后便是温和的暖流淌入自己的身体,宛如火焰,带来光和热。 微弱的心跳逐渐变得有力,体温和呼吸也一点一点恢复正常,坐在林恩床边的塔露拉欣喜地笑着,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德拉克的血液流入萨卡兹的身体,为后者重新带来生机。 “你将,血和火,分享给了他。” 名为博卓卡斯替的高大战士立于一旁,声音沙哑。而面对爱国者的话语,塔露拉只是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注视着躺在床上的林恩。 “我亏欠他很多。” 在经历了如此惨烈的内乱之后,整合运动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曾经经营得颇具规模的村庄,往日的繁荣只剩下了一地的废墟。 不过也还好,整合运动的规模已经比曾经扩大了太多,就算是失去了这个基地,也还有备用的基地,当队伍移动到那座位于山谷中的小村落时,早已有热情的感染者端着姜汤前来迎接。 林恩是在第三天醒来的,他躺在一座简朴的石屋中,浑身上下被绑得和个木乃伊似的,稍稍挪动一下身体就会感受到刺骨的痛楚和不适。 在醒来的刹那,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守在床边的佳人。 “……塔露拉。” 换回了那套熟悉的军服,英姿飒爽的模样和记忆之中一般无二。 塔露拉对林恩伸出手,那柔弱无骨的白皙手掌停在林恩的面前,等待林恩的回应。 “林恩……你阻止了我,也拯救了我。” 她的笑容温婉如玉。 “谢谢你。” “……只是偿还当年的人情罢了。” 林恩抓住了她的手。 她突然俏皮地眨了眨眼:“科西切对我的控制与其说是夺舍,倒不如说是同化,不管是你奋勇与黑蛇搏杀还是舍身来救我的画面我都记得,如果你不是已经名花有主了,或许我都要心动不已了哦?” 林恩自然是知道她在开玩笑,他只是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整个人重新躺回了床上。 而塔露拉则是笑吟吟地,没有放过林恩的意思。 “那时候你是怎么说的来着……区区致命伤什么的,还有把塔露拉还回来?” “滚!” …… 当林恩被塔露拉用轮椅推入会议室的时候,W没忍住直接幸灾乐祸地笑了出来。 “不行,林恩,我忍不住了,从来没想到,你居然也会有这样的一天啊!” 而林恩则是吊着一副死鱼眼坐在轮椅上,对W的嘲笑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简单点说,那就是放弃治疗了。 谁让他现在一身上下都是绷带,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刚从金字塔里出土呢,据军医说是因为自己体表严重的烧伤率,即使用源石技艺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全部恢复,为了避免伤口感染,只好先用绷带包住。 但林恩严重怀疑,这是W这个乐子人买通了负责自己的医生,想让自己出个表情包。 别怀疑,这种事情W完全做得出来,作为对她本质了解最深的人之一,林恩深受其害,早已习惯了。 他扫了一眼会议室,除了整合运动的几位干部以外,萨卡兹佣兵团中的几个重要干部也出现在了此地,在感受到他的目光后,沉默寡言的萨卡兹百夫长微微低头,以示尊敬。 “那个有点目中无人的小鬼呢?” 在座的众人立刻便明白了他指的是谁,浮士德和碎骨咬着牙低下头,他们和梅菲斯特的关系很好,尤其是浮士德,他和梅菲斯特是一起长大的手足朋友,如果说有什么人是他百分百信任的,那个人一定是梅菲斯特。 可如今…… “梅菲斯特那个小鬼啊,他叛逃了,带着他的部下,我们现在就在商量该怎么处理他造成的烂摊子呢。” 弑君者双手抱胸没好气地开口了,和其他成员不同,弑君者算是中途加入整合运动的干部,和梅菲斯特的关系也没那么好,甚至两人之间还有一点矛盾,说起话来自然是没了顾忌。 “烂摊子?” 林恩有些不解,在他看来整合运动最大的烂摊子就是被黑蛇附体控制的塔露拉,如今塔露拉都重新清醒了过来,那哪儿还有什么烂摊子要处理的? “简单点说,就是那小子非常固执地打算去继续实施塔露拉以前的计划,他带着一批感染者离开了整合运动,然后打着复兴感染者荣光的旗号去攻击了切尔诺伯格……最离谱的是,他还把切尔诺伯格打下来了。” “打下来了!?” 林恩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那可是乌萨斯的一座移动城市,切尔诺伯格可不是什么小城,恰恰相反,它是乌萨斯近些年来经济复兴计划最成功的几个点之一,这些年的发展下,切尔诺伯格正在成为乌萨斯国内不可缺少的工业重镇。 这样的一座城市,内部的军警数量和质量都不会差,而且也肯定会有乌萨斯的驻军把守,想要用一伙没有实力也没有装备的普通感染者把它打下来,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更何况,乌萨斯第三集团军就驻扎在附近,如果切尔诺伯格遭遇攻击,收到求救信号以后这支由主战派把握在手的精锐军团只需要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能赶到。 现在你告诉我,梅菲斯特带着一群无家可归的感染者暴徒,把切尔诺伯格攻陷了…… 林恩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凯尔希穿上了女仆装一样震惊。 第二十四章 对未来的踌躇 在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林恩的第一反应是:你们没在逗我玩吧? 但环顾四周之后,众人凝重的表情让他认清了现实,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所谓奇迹。 不,与其说是奇迹…… 倒不如说,这种事情怎么看都透露着一股诡异。 “塔露拉,你怎么看?” 他看向了整合运动的领袖,天生王族的德拉科,为感染者未来奋斗的斗士,挣脱不死黑蛇的前行者。 也就是塔露拉。 “这事儿你别问我,我现在只是整合运动的马夫,犯了如此大错,我已经没有资格继续做整合运动的领袖了,现在,整合运动的首领是爱国者先生。” 马夫? 塔露拉小姐,你会照顾马么? 别小瞧马夫啊! 爱国者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事态紧急,我需要你继续,领导感染者们前进。” “大厦将倾,整合运动,需要每个人,恪尽职守。” 林恩哭笑不得地把塔露拉推上了长桌的首位,而塔露拉也没有扭捏太久,认真地整理起手中的情报。 “看起来,梅菲斯特就是黑蛇留下的后手了。” 塔露拉的脸上露出惋惜的神色:“他的年纪太小了,却拥有可怖的力量,若是加以约束,他其实有机会走上正路,用自己的源石技艺造福世界,但在被扭曲的我的指引下,他走上最偏激,也是最难以饶恕的事情。” 塔露拉也明白自己之前制定的计划有多恐怖。 不说别的,袭击一座移动城市后,利用天灾将城市里大部分的居民个变成感染者……这样的行径实在是太疯狂了一些。 塔露拉是为了反抗科西切而主动接触源石成为感染者的,而她也一直在为了维护矿石病感染者们的利益而战,可在心底她很清楚,自己抗争的对象是这个残暴不仁的乌萨斯帝国,是腐朽不堪的乌萨斯贵族,而不是那些普普通通的乌萨斯人民。 虽然有时候他们显得非常可恨,可也有非常可爱的人。 那些愿意将自己粮食交易给感染者的农民,那些愿意掩藏村中不幸被感染之人不被纠察队带走的村庄,那些愿意在游击队路过时,在窗外放上一壶自酿酒液的人们…… 他们并非感染者,却让塔露拉怎么也恨不起来,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就算是迫害感染者严重的乌萨斯帝国中,也有感染者们的容身之所。 他们一直在为塔露拉心中那名为希望的火堆添加薪柴,如若不是经历的打击太大,她也不会轻易被黑蛇操控。 塔露拉仿佛看到了梅菲斯特走上了曾经自己的老路,根据切尔诺伯格内部的线人情报,他在控制了切尔诺伯格大部分城区以后直接选择在原地坐以待毙,等待着预测好的天灾落下。 当天灾真正落下的时刻到来,城市中的普通居民大部分都会因此而成为感染者。 “很显然,第三集团军,希望看到,切尔诺伯格陷落。” 爱国者沙哑的嗓音中透露出一种确信。 “阴谋家的手段,层出不穷。阴谋家的想法,大同小异。” “切尔诺伯格是新兴贵族的领地之一,与掌握第三集团军的主战守旧派意见不合,这不是什么秘密。” 塔露拉面色凝重:“而且一座重要的移动城市被感染者攻陷,这本就是一件震惊大陆的事情,泰拉各地的感染者们会因此受到更加严苛的待遇,和普通人的矛盾也会越来越大,无疑这对乌萨斯目前的政策是很有利的。” “当天灾,落下。仇恨,形成锁链。”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做?坐视不管肯定是不行的,作为最有能力阻止这一切发生,也是最有理由这么做的队伍,我们现在恐怕就连靠近切尔诺伯格都困难吧,既然这是第三集团军的阴谋,那么他们一定会在附近严防死守的。” “去阻止,这是必要。什么时候出发,这是问题。” 其他人默不作声地听着两人的交谈,不管是萨卡兹雇佣兵还是整合运动的感染者多半是没接触过多少文化课程的,根本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 林恩和W倒是听懂了,但是完全插不上话,这一刻W无比怀念起赫德雷,这个男人对这方面的见解一定不浅,说不定能给出一些合适的建议。 嗯,林恩倒是更怀念博士,毕竟她当年可是真正的战略战术大师,被称为“巴别塔的恶灵”,令敌人闻风丧胆,仅仅是指挥就能改变一场战争局势的她,如果坐在这里,一定可以给出最完美合适的答案。 等等,博士? 林恩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博士是不是……还在切尔诺伯格里面埋着? 自己昏迷了整整三天,扳着指头数数,罗德岛预定的营救博士计划,时间似乎恰好迫在眉睫…… “我虽然不懂什么政治军事,也没有什么大局观,但是我觉得我们得快点去阻止梅菲斯特才行。” 林恩自轮椅上站了起来,他的话语立刻吸引了在座所有人的注意,只见他扯下面部的绷带,露出那张大家都很熟悉的面孔。 轻微的伤痕早已恢复完毕,唯有些许烧伤的痕迹宛如印记一般烙印在他的脖颈处,这些痕迹没有丝毫影响到他的帅气,反倒是给他带来了一点难以言喻的野性和成熟。 “我们的盟友,愿意成为整合运动后援的罗德岛制药公司,他们有一位核心人员正被困在切尔诺伯格,而且他们也计划着去营救他——如果我们坐视不理的话,他们或许会受到难以弥补的损失。” 林恩的话语,帮助举棋不定的塔露拉最终下定了决心。 在这种没有什么有效情报的现在,与其担惊受怕小心试探最后时间不够,倒不如直接一波梭哈豪赌。 “那好,我们今天下午便出发,不过整合运动的作战力量大受损失,现在能出动的,恐怕只有一些精英了。” 爱国者执起战戟:“第三集团军,我会带着盾卫,去拖延。” 塔露拉点头:“虽然对方叛出了整合运动,但战士们应该是不愿意和对方手足相残的,我会带着整合运动的有生力量协助先生,去将乌萨斯的兵锋尽可能挡住……林恩。” “在。” “我需要你带着你的同胞,去将梅菲斯特……去让那个可怜的孩子解脱。” 第二十五章 进军前的间幕 作战的会议很快就结束了。 在真正面对敌人之前,一切都是未知的,林恩等人就像是一群莽夫,不管不顾哪怕头破血流。 不过,林恩的劝说只是一个催化剂,不管是塔露拉还是爱国者都明白,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不足以让他们一点点把情报探究清楚,了解敌人的部署后才出击。 哪怕一头冲上去有可能损失惨重,但这是他们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会议结束后,塔露拉召集了整合运动大部分剩余的战力,作为一个急速扩张的感染者组织,整合运动内部的可战之士其实很多。 可一来这里只是整合运动众多基地之一,驻扎在这里的战士数量有限,更多的感染者战士分散在偌大的乌萨斯荒原中。二来塔露拉也将那些实力不达标的感染者全部从名单中剔除。 再加上之前的内乱令整合运动元气大伤,梅菲斯特还带走了相当数量的战士离开。 最后,集结在塔露拉面前的整合运动战士不过寥寥两三百人。 这等规模或许已经可以打一场小规模的遭遇战,可面对乌萨斯的一整个主力集团军,无疑是螳臂挡车。 “愿意参加这次行动的人留下来,不愿意参加的……不必强求,这本就是我的错误,没必要让你们跟着一起流血。” 塔露拉的话语落下之后良久,感染者的队伍中却没有哪怕一人离开。 她耐心地等待了十分钟,直到最后一刻,人群之中这才走出一道瘦弱的身影。 是浮士德。 周围的整合运动对他怒目而视,碎骨和弑君者看向他的目光也充满不解,这个沉默寡言、没什么存在感的少年其实是他们这些普通干部中最勇敢、最坚定的一个,为什么此时此刻却会…… 但联想到梅菲斯特和浮士德亲如兄弟的关系,这似乎也不怎么奇怪了。 “浮士德,如果你不愿意……” “不,塔露拉,我不是想退出这次行动。” 浮士德的脸上露出一点挣扎。 “我想……我想申请,让我和幻影弩手小队加入萨卡兹雇佣兵那边的队伍。” “我要亲手和梅菲斯特做一个了结。” 难以想象他是以怎样的决心才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想起燃烧的村庄,死去的同胞,还有一路走来的种种苦难。自己放走他是想让他找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好好活下去,可梅菲斯特却带着他的牧群进攻了切尔诺伯格,变本加厉地施暴。 浮士德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怀中的弩。 梅菲斯特已经铸成了大错,对他来说,或许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 既然不能一同活下去,那么至少,也要一起走向终点。 …… 林恩与爱国者一并坐在火堆旁边,那场景就像是数日前他们重逢时那般。 只是这次他们的身边多出了几个游击队的战士和盾卫,其中一个菲林族的盾卫壮汉脱下头盔往火堆里添柴,他那一身壮硕的肌肉几乎打破了林恩对菲林族的固有印象。 他还记得罗德岛和巴别塔的菲林多是瘦瘦弱弱的模样,不论男女。 哦,山也是菲林啊,那没事了。 比起之前那一次遭遇,这一次这些战士对林恩的态度好了不少,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实力,也有他们在这次的事件中看清了林恩的为人,那份即使舍弃生命也要救回塔露拉的决意,让他们对林恩敬佩有加。 “大尉,罗德岛同意协助治疗叶莲娜以及雪怪小队的矿石病,并且……凯尔希医生说了,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能见您一面,给您开一个治疗方案。” 在听到这话语的时候周围的游击队战士以及盾卫们纷纷露出激动的表情,作为爱国者的心腹,他们都明白这位温迪戈的病情已经严重到难以忽视的地步,如果没有有效的治疗,要不了几年爱国者就会因为不断恶化的矿石病而变成一整块源石,然后炸开。 “女勋爵,过于好心,对我来说,如此便可。” “我估摸着如果凯尔希医生在这里,听到您的话大约会气死,她是一位真正的医生,不会放弃任何一位患者。” 林恩将擦拭完毕的大剑重新负在背上,他已经将自己身上大部分的绷带拆开,只有手臂、手掌、胸口等烧伤最严重的地方还留有绷带。 “而且,她也不希望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位纯血温迪戈毫无作为地死去,在感染者真正获得平等的地位与合理的待遇之前,这片大地上还有许多战场在等着您,大尉。” “你变得,有些油腔滑调了。” “人总是会成长的嘛。” 爱国者沉默了一下。 “好好对待,叶莲娜,她很坚强,也很脆弱。” 林恩的表情一僵。 不是,这种女婿面对老丈人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我们刚刚不还在讨论您的病情嘛? “我和塔露拉,讨论过罗德岛。切尔诺伯格之后,我和她,都会去一次,亲眼见证。” “在那之前,不论你我,都要活下去。” …… 林恩在回到萨卡兹营地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W。 没有多余的废话,她在看到林恩的刹那就是一个狠辣的膝击,林恩眼疾手快地挡住后,她顺势滑入了林恩的臂弯,细小的魔族尾巴缠绕住林恩的腰间,踮着脚尖把嘴唇贴在了林恩的嘴上激烈索取。 好一会儿她才被林恩推开,两人喘着粗气分开,然后对视在一起。 “干什么突然来这一出?” “你和那个冰兔子做过了吧,之前遇到你的时候,身上全部都是其他女人的味道。” W没有回答林恩的问题,反倒是露出了冷笑。 “离开巴别塔之后,沾花惹草的本事高了很多啊。” “……我与叶莲娜是旧识。” “你我也是旧识。” W抓住林恩领口的绷带,她不再笑,而是露出一种非常危险的表情。 “我们在巴别塔时期还睡一间房呢。” 两人对视了片刻,最后还是吻在了一起。 没有那般激烈,却更加悠长。 而就在不远处的帐篷后面,塔露拉红着脸,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 本来只是想找林恩和W商量一下浮士德和幻影弩手小队的问题,没想到能看到这样的一幕啊…… 不行,得好好看看乐子,八卦一下! 她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从帐篷后面探出脑袋,鬼鬼祟祟地看向远方—— 然后塔露拉便看到林恩和W黑着脸顶在自己面前,那一刹那塔露拉就像是只炸了毛的菲林一样跳了起来,挥着手连连后退。 “那、那个……” 她讪笑着挠了挠头。 “我说我只是刚好路过……你们相信吗?” 第二十六章 好怪哦……再看一眼! “总而言之,差不多安排就是这样了。” 塔露拉一脸正经地向林恩和W介绍了自己对于这次行动的安排,厚着脸皮把自己偷看两人被发现这样尴尬的事实忽略。 感染者战士以及游击队负责拖延乌萨斯正规军这点不必多说,她还抽调了数个小队加强给了萨卡兹佣兵团,其中包括了碎骨、弑君者还有浮士德这样的整合运动干部。 这是一份很难得的战斗力,碎骨的源石技艺和W有些类似,在爆炸物的掌控方面逊色不少,可近战也是一等一的猛;浮士德是非常优秀的狙击手,他和幻影弩手可以在地形复杂的城区提供非常便利的支援;至于弑君者…… 虽然她存在感有点低,而且之前被爆炸吹进烟囱的模样真的很靓仔,可事实上她才是这次行动中最不可或缺的一个,她的源石技艺能够起雾,而这干扰感知的法术正是他们潜入营救博士并在千军万马刺杀梅菲斯特时最好的保证。 “一口气把手头的三位干部都派到了我这里,你们那边不要紧吧?” 面对林恩的问题,塔露拉把自己的胸口拍得震天响。 “没事没事,爱国者先生一人可抵千军万马,再说了我也不是吃干饭的呀!” “负责突破城区的你们才是任务最重的一边嘛,毕竟梅菲斯特的法术真的……很不妙,再加上我们也不知道是否有乌萨斯军人扮演成暴徒的模样潜入切尔诺伯格。你们又要营救博士,又要想办法解决梅菲斯特,还要进入核心城启动应急程序,在天灾降临前,让切尔诺伯格动起来……” 塔露拉对着林恩伸出了手。 “林恩,数十万人的生命,还有罗德岛与整合运动的未来,便交给你了。” 林恩点头,抓住塔露拉的手。 “我们的背后也交给你了,塔露拉。” 两人相视一笑,之前因为撞破了好事带来的尴尬缓解了不少。 “我先回去了,各个小队成员的分配布置还需要时间,大约两个小时候我们在村庄门口见。” 她眨了眨眼睛,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悄悄开口。 “你放心,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和霜星说的。” 塔露拉离开了,她的背影逐渐远去,而直到她越过拐角,两人再也看不清她的影子,W突然贴到了林恩的身旁,挽住了他的胳膊。 林恩心里咯噔一下,他立刻明白了W想做什么。 她想做完之前没有做的事情。 “别闹,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出发了,你不保留点体力吗?” “不还有两个小时时间吗?足够了……哼,我可不想因为在战场上胡思乱想某个男人的事情而莫名其妙地死掉。” W舔了舔嘴唇,粉红色的舌头展露出别样的魅力:“再说了……其实你的烧伤已经恢复了不是吗?被火烫伤后,心里有没有一团无处发泄的火焰?” 两人纠缠在了一起。 而在不远处,正想向两人补充一下自己对于这次行动看法的塔露拉一过拐角就看到了这刺激的一幕,她吓得立刻躲在了墙后,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她很小心地没有把自己的角露在外面。 龙女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已经变得滚烫。 这两人好怪哦……居然在这种时候也有心情做、做这种事! 不行。 再看一眼! …… 两个小时后,精神抖擞的W带着整顿好的萨卡兹雇佣兵们与整合运动汇合。 因为赫德雷与伊内丝已经离队前往维多利亚,两人的离开令W失去了得力的左膀右臂,不得已之下,她只好提拔了几个算得上熟悉、却并非完全信任的雇佣兵成为自己的副手,帮助自己管理队伍。 其中包括了两位萨卡兹百夫长,以及一名萨卡兹刀术师。 林恩与那刀术师对视了一眼,他有些惊讶地扭头看向W。 “没想到炎客也在这支队伍里,你不提拔他,我还真没发现。” “是啊,毕竟我的前上司给我留下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萨卡兹同胞,我是在后勤队伍里找到他的,本来他可是打算离开的,但听说你在以后,倒是又不急着走了。” “我和他曾经在战场上打过几次照面。” “结果呢?” “那时候还不成熟的我,和他算是各有胜负吧。后来我拿到了这把剑,和他在战场上好好打了一次……那一次我赢了,然后他就再也没有赢过我。” W的表情有点精彩:“那他还挺倒霉的,以你的进步速度,我觉得他这辈子大约是追不上你了。” “也不一定,至少在单纯的刀术方面,我不如他。” “他看起来没那么强。” “发现他很强的人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他喜欢藏拙,尤其是在没有必要的时候,他追寻的并非胜利,而是生死之间徘徊的刺激。” 就在两人讨论炎客的时候,一道倩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是塔露拉。 在看到两人的瞬间她的脑海中骤然浮现了一些不怎么健康的东西,塔露拉的脸色微微一红,然后轻轻咳嗽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整理好自己的表情,这才抬起头看向两人。 她的背后跟着数个装备精良的战斗小组,在整合运动这样的组织内,一般来说有身轻甲就已经是了不起的事情了,可眼下这几支队伍的成员几乎可以用全副武装来形容,一看就是黑蛇精心准备的精锐。 而他们的领头者,正是碎骨、弑君者和浮士德这三位干部。 “我把人带过来了,你可以充分信任他们,就像信任你的部下一样。” “萨卡兹雇佣兵之间可没有多少纯粹的信任。” W有些不冷不淡地呛了塔露拉一句,她可还记得这个女人差点撞破了自己的好事,态度自然是好不起来。 如果不是她现在心情正好,说不定还要阴阳怪气两句。 林恩倒是与几名整合运动的干部简单交流了两句,片刻之后爱国者也带着游击队与盾卫走出驻地,这些百战之士明白自己面对的可能是一场十死无生的战斗,却表现得气势昂扬,仿佛他们才是占据上风的那一个。 “塔露拉,时间到了。” 爱国者沙哑的嗓音亮起,而塔露拉则是举起手来,火光汇聚在她的掌心,飞入天空。 “进军!” 第二十七章 罗德岛的困境 在靠近到切尔诺伯格附近的时候,林恩等人第一时间便发现了一座乌萨斯临时哨站。 看得出来这是最近几天修建完成的,目的大约是为了监视切尔诺伯格,或者说监视那些企图靠近切尔诺伯格的人。 “你们利用弑君者和浮士德的源石技艺偷偷溜过去,等你们过去之后,我会带人烧毁附近的哨站,为你们吸引注意。” “好,拜托你了。” 林恩重重地点头,同意了塔露拉的提议。而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塔露拉突然抓住他的手,表情郑重。 “要活着回来。” 林恩露出笑容:“放心,在保命这方面我可是最擅长的,毕竟没有什么比自己的生命更贵重了。” 塔露拉只是很安静地看着他,她骤然想起林恩当初在与黑蛇决斗时那般悍不畏死、几近身陨的场面,在心底暗骂了一声这男人真就是个大猪蹄子,说出来的话一点都不可信。 原本还算是庞大的队伍一分为二,弑君者默默地发动了她的源石技艺,薄薄的白雾弥漫在山林之间,在很大程度上干扰了对方哨兵的视线。 浮士德紧接着发动了源石技艺,他的法术用来掩藏自己一人的行踪是很不错,可用来掩护一支如此数量的队伍……那就有点力不从心了,效果还有,却并不见得有多好。 好在他们现在身处雾中,弑君者的浓雾会很好地掩盖他们的踪迹,浮士德的能力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下哨兵们都是睁眼瞎了,直到W带着队伍安然跨越哨站的封锁,他们也没有发现丝毫问题。 很好,计划很顺利。 在远处一直注视着这一切的塔露拉手心里捏了把汗,不过很快她便没有了为他人担心的余地,因为弑君者逐渐远去,弥漫在山林的雾色也逐渐消散。 当驻守哨站的哨兵们恢复视野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一柄沉重的战戟。爱国者的飞戟就像是一枚呼啸着飞来的导弹,一颗天外坠落的陨石,在落地的瞬间爆发出地动山摇的轰鸣。 废墟之中,残余的乌萨斯哨兵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位高大的战争巨兽自薄雾下一步步走出。 手握闪盾的盾卫们护卫在他的身旁,游击队的战士亦手握刀枪,紧随其后。 “乌萨斯,我将,行军。” …… “林恩,你瞧瞧这是什么?” 越过哨站后,一行人很快便找到了一具正在燃烧的残骸。 “是飞行器,真惨,看上去是被火箭筒炸下来的……果然,是罗德岛的。” 林恩在飞行器的尾部找到了一个非常眼熟的标志。 这好像就是自己之前坐的那架近地飞行器来着…… 那个迪伦,不会真的变成亡牌驾驶员了吧? “看来他们比我们来得早一些,而且运气要更加糟糕一点。” W努了努嘴,她对于凯尔希可没什么好印象,连带着对于那只大猞猁建立的罗德岛也映像不佳。 不过毕竟是巴别塔的余党,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介意帮对方一把就是了。 “废墟里没有尸体,周围倒是有一些战斗过的痕迹,他们应该是在不久之前坠毁的,要追踪上去吗?” “追上去吧,能够多一份力量总是好的。” 林恩适时作出了判断,W没有反对,对于现状来说,确实应该与罗德岛的队伍汇合,这才是上策。 毕竟罗德岛可不是什么菜鸟,W听说Ace和Scout等巴别塔精锐在战争结束后都加入了罗德岛,如果有他们的帮助,这一次行动的把握也会大上许多。 一行人顺着战斗留下的痕迹前进,不多时便找到了一处战况激烈的战场。 其中的一方是身穿罗德岛制服的干员们,而另一方则是梅菲斯特的牧群。那些身上长满了源石结晶的牧群几乎失去了人形,他们嘶吼着进攻,无惧疼痛也没有退缩,就像是海浪一般拍打在罗德岛坚固的防线上。 W吹了个口哨:“像极了我们前几天被袭击时的模样,不过那些家伙还挺有模有样的,防御布置得很完善。” 她的评价很中肯,罗德岛现在摆出的防御阵型几乎宛如教科书一般完美,就算是以她挑剔的目光来看,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破绽。 身披重甲的重装干员抵挡在一线,而近卫们在他们的身后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收割漏网之鱼。狙击手和术士在阵型的最中间分波次释放攻击,大片大片地对敌人造成杀伤。 罗德岛的队伍人数不多,却相当精锐。每一位干员的水平都不差,还有好几个强者宛如定海神针一般坐镇防线,那些梅菲斯特的牧群即使竭尽全力也很难突破防线,反倒是在罗德岛的攻击下损失惨重。 当然,防线内也有那么几个显得格格不入的家伙,比如某个不经夸的亡牌飞行员,他的长裤似乎是被牧群撕碎了,那花花绿绿的花裤衩暴露在空气中,别提有多尴尬了。 “应该是个什么国家正规军出身的人在负责指挥吧,防守确实严密,却没有什么灵活的应对措施,几乎没有进攻性,比起当年的巴别塔恶灵差远了。” 林恩看得真切,罗德岛的干员们现在完全是在被动挨打,如果被梅菲斯特的牧群拖住,数量上占据绝对劣势的干员们很容易被活活耗死在包围中。 换句话说,情况其实已经很危险了,梅菲斯特的牧群是非常团结的一股力量,当其中的一部分受到了袭击,周围的牧群必定会在梅菲斯特的指挥下前来支援。 别看罗德岛现在还游刃有余的模样,等到周围的牧群合围过来,体力的消耗会让他们变得越来越虚弱,然后便会出现伤亡。 如果是当年的博士,一定会选择聚众突围,就算会因此而牺牲一些人手,可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好吧好吧,看来我们得去帮帮忙了。” W从外套的侧袋里摸出了两个光秃秃的小玩意,这两个其貌不扬的炸弹是她昨晚熬夜做出来的成果之一,一旦引爆几乎可以将一座大厦拦腰炸断。 “听好了小的们,作战计划很简单,等下炸弹一响就冲出去把这些怪物杀光,然后带着盟友撤离——懂了不?” 林恩的手握住了剑柄,他深吸一口气,灼热的火纹覆盖在剑刃的表面。 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火焰,是不是比之前强了太多? 第二十八章 汇合 切尔诺伯格被突然出现的感染者暴徒攻陷,在得知这样的情报后,恐怕最焦头烂额的就是罗德岛的一众人了。 尤其是一力推动带回博士计划的阿米娅,她受到的压力比起以往任何时间都要大。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出了大事! 切尔诺伯格的防御力量可是一点都不差,而能够攻陷切尔诺伯格的所谓暴徒,也不可能是什么单纯的暴徒,如果普普通通的暴徒组织就能攻陷一座乌萨斯的移动城市,那这偌大的乌萨斯帝国还不如解散了算了。 凯尔希医生似乎是看出了什么,但她什么也不愿意说。凯尔希医生总是这样,阿米娅虽然明白她这是为自己好,却也不免在心里埋怨她几句。 精英干员们这几天变得忙碌了很多,尤其是参加这次活动的Ace和Scout,他们带着自己的队伍整天进行模拟训练,只是为了在行动的时候少一些失误和伤亡。 Prts给出的营救成功率只有不到百分之一,而且这百分之一也是参与的干员们付出惨重的牺牲为代价才得以成功。 事先去切尔诺伯格附近与整合运动交流的林恩先生也没有半点回应…… 她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强行通过的这个决议究竟正确不正确? 但是在同伴们的鼓励和支持下,她最后还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决定带着队伍前往危机四伏的切尔诺伯格。 因为城市周围游曳的牧群,原本混入切尔诺伯格的计划几乎全部作废,不得已之下罗德岛工程部加急扩张了近地飞行器的机舱,这架本来载人量不大的飞行器愣是载了三十多号干员,而代价则是灵活性上大幅下降。 在飞近以后果然遭遇到了拦截,尾焰摇曳的火箭弹气势汹汹地扑向罗德岛的飞行器,迪伦虽然是王牌驾驶员,奈何手里的硬件不给力,笨拙的飞行器最后还是被一枚火箭弹命中尾部,迫降在切尔诺伯格外围。 所幸的是没什么伤亡,少有两个受伤的倒霉蛋是某个瓦伊凡干员在落地的时候角磕碰到旁边萨卡兹干员的角,刺耳的碰撞声中两人纷纷痛苦地蹲了下来。 再然后,就是被闻声赶来的牧群发现,且战且退片刻后被团团包围,变成了一只瓮中之鳖。 “这样下去不行,继续坚守只会被对方用数量拖垮。” 顶在第一线的Ace敏锐地察觉到身边的战友体力正在不断下降,他皱起眉头,感觉有些不太妙。 周围的敌人无穷无尽,这些不知何为恐惧的感染者们前赴后继地冲锋,一开始罗德岛的干员们还尽量选择手下留情不下死手,可后来发现这群家伙几乎各个都是不死之身,再加上那无惧生死的冲锋,稍不留神就会带来巨大的威胁。 罗德岛的干员们于是便纷纷放弃了手下留情的想法,决定全力以赴去战斗。 可就算如此,战况也不容乐观。 Ace和Scout纷纷怀念起当年在博士手下战斗的时日,她的战术永远是天马行空而又精确恐怖,足以一一人之智打破战场的平衡。 如果她在这里,如果她指挥着这支队伍,那么现在一定不会那么被动。 “等一等。” 耳麦中突然传来Scout的声音,因为遍布战场各处源石碎片的干扰,这份通讯显得有些模糊,Ace一下子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 他突然脸色大变,巨变,裂变。 “全部重装干员举盾,其他干员卧倒,冲击波要来了!” Ace作为罗德岛精英干员之一的威望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在听到Ace的声音后,虽然满脸的问号,可大部分干员还是按照他的话语去做了,一面面塔盾宛如高墙一般树立在队伍的前沿,也就是在他们完成这个动作的刹那,剧烈的爆炸自牧群的中心轰然响起。 爆炸带起的残肢和碎片落在罗德岛的队伍中间,干员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刚刚还不可一世的敌人被炸上了天,尚且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道黑影便宛如流星般落下,砸落在幸免于难的牧群中间。 是林恩。 只见他抬手轻抚手中的剑锋,被绷带覆盖的手掌擦过剑身,带起辉煌的火光。 仅仅是一个呼吸间,剑身上的火便暴涨为数米长的炎刃,以不可阻挡的威势横扫周围的一切,那些被火焰沾染的牧群就连惨叫都无法发出便化为焦炭,与塔露拉一般无二的火焰顺着林恩的剑锋化作了烈焰的风暴。 林恩在穿越前曾经看过一部名叫《死神》的漫画,所谓森罗万象化为灰烬,这一剑在他看来就颇有些流刃若火的气势。 他对这一剑的威力满意极了,这不知因何威力暴涨的火焰算是填补了他一块巨大的短板,从今往后他再也不怕被杂兵拖住脚步了。 只是这火,为何总给自己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好像有点像塔露拉的火? 牧群的嘶吼声打断了林恩的思考,不少缺肢断臂的牧群从爆炸后的废墟中爬出,但面对他们的不是林恩的火,而是另一位萨卡兹刀术师的刀锋。 “那么,谁来做我的对手?是你吗……还是你?” 黑衣的炎客从鞘中拔出自己的刀刃,他手握长短不一的两把刀,宽阔的刀锋与纤细的刀刃交错,将靠近的牧群全部斩首。 迟来一步的百夫长沉默地将剑刺入地面,源石能量传递入地面,化作锋利的地刺将冲来的牧群穿刺。 萨卡兹雇佣兵就宛如一阵强风般冲入了战场,而罗德岛的干员们在经历了短暂的迷茫后迅速在Ace等人的指挥下投入战斗,两方的战士自战场的左右不断绞杀剩余不多的牧群,不消片刻便将战场上的怪物全部杀死。 “林恩先生!” 阿米娅气喘吁吁地跑到林恩的身边,她也参与了之前的战斗,带领术士们提供了成吨的火力支援。 “我……” 林恩打断了阿米娅的话语,他感受着地面传递来的震动,表情有点凝重。 “先不要说这么多,找个安全的地方再唠嗑!” 第二十九章 我们联合! 不管是萨卡兹雇佣兵还是罗德岛的干员们,亦或是整合运动的精锐小队。 走入切尔诺伯格的战士们无一例外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就连医生都一个比一个能打,当这群猛人强强联合起来以后,那些围攻过来的牧群组成的包围圈很快就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呼,逃出来了。” 一行人聚集在一座被摧毁了近半的大型购物中心内,有弑君者的浓雾掩护,梅菲斯特的牧群一时半会应该很难追踪上来。经历了一场血战的战士们纷纷席地而坐,使用干粮和水来补充流失的体力,医师们也纷纷忙碌了起来,为那些不幸受伤的战士恢复伤口。 罗德岛不愧是制药公司,医疗干员们一看就比雇佣兵队伍里的医生专业得多,不过这些人美声甜的医疗干员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比如林恩之前就亲眼看到罗德岛队伍里某个绿色头发的医生用法杖敲爆了一个宿主士兵的头…… 还有一个黑色衣服的萨卡兹医生,看她拿着法杖的姿势,总让林恩想起自己曾经遇到过的某些对手。 总而言之,林恩只能用人不可貌相来形容罗德岛这些奇奇怪怪的医生…… 不过此时此刻,比起感叹罗德岛医疗部的深不可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们来共享一下目前的情报吧。” 林恩、W、Ace还有阿米娅围在一起,作为两支队伍的实际领头者,他们有必要共享一下手中的情报,来制定下一步行动的计划。 而Scout则是带着自己的小队在购物中心的周围布置了严密的警戒线,作为一名真正的萨卡兹隐匿大师,他在得到弑君者的浓雾加持后几乎完全化身为环境的一份子,就连浮士德也无法在一片废墟之中找到他的身影,作为哨兵来说,他简直就是最佳的人选。 弑君者和浮士德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这一群人完美融入环境,再联想起那个代号为Ace,宛如擎天柱一样的身影,两人不由面面相觑。 “他们真的是制药公司的人吗,怎么我觉得比我们还能打得多?” 林恩首先将自己这边的情报交给了罗德岛一方,包括梅菲斯特的来历,他的能力,以及牧群的特殊性,他还着重介绍了塔露拉与爱国者的猜测,认为乌萨斯的第三集团军很有可能参与此事。 “确实,单纯的暴徒,就算是这样棘手的牧群也很难快速攻克切尔诺伯格,毕竟这是一座守备力量完善的坚城,但如果第三集团军介入其中,那就变得合理了。” Ace轻轻点头,别看他留着一脸粗犷的胡子,可实际上他是一个文武兼备、极富军事素质的战士,简单形容一下那就是六边形战士。他很快理解了现在的情况,并且将目前罗德岛已知的情报如数家珍般抖露。 “梅菲斯特虽然占领了切尔诺伯格,但他只是占据了切尔诺伯格的大部分关键区域,并且在城市的外侧构筑了一道由牧群构成的防御网。实际上切尔诺伯格的反抗并未停止,我们的线人在五个小时前联络到了我们,告诉我们他们正以一座诊所为中心收拢了附近的许多市民和军警进行抵抗,而据他所知,这样的团体在切尔诺伯格至少有三四个。” 说到这里Ace停顿了一下,由阿米娅接过了他的话语:“切尔诺伯格的市民也没有受到大规模的杀害,除了那些反抗的人以外,大部分市民被关押在了切尔诺伯格各处的公园、广场中,梅菲斯特的目标很明确,他在等待天灾降临,将这些人变成天灾的饵食,大批的感染者会因为这次天灾而诞生。” 她看了一下自己的表。 “距离天灾落下,大约还有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罗德岛的目标是救出博士,并且尽可能救出切尔诺伯格的民众……林恩先生、W小姐,我知道这是很无礼的要求,可罗德岛需要你们的帮助,如果任由梅菲斯特的作为,那么感染者的处境一定会变得更加糟糕的!” W和林恩相视了一眼,各自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定。 “我可以把它理解为罗德岛的委托吗?” 在听到林恩如此话语的时候,Ace便明白事情已经成了。 而黑色的卡特斯女孩则是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微微张嘴,脸上充满了迷茫。 “唉?” “如你所见,我们是萨卡兹雇佣兵。” 林恩摊开手,微笑中露出洁白的牙齿。 “拿钱办事,本就是我们的工作。” 二十四小时,不多也不少的时间,考虑到在切尔诺伯格外围阻拦乌萨斯军队的塔露拉和爱国者等人可能坚持不了那么久,留给林恩等人的时间或许比计划中的还要少。 罗德岛和整合运动的目标明确而又高度重合,于是便顺理成章地联合在了一起,罗德岛要疏散切尔诺伯格的平民,而整合运动也计划着用切尔诺伯格的紧急分离系统减少天灾带来的损失。博士沉睡的黑棺就在切尔诺伯格核心城的地下,而梅菲斯特不出所料应该就在核心城中控制着城内牧群的一举一动。 因为乌萨斯军方的长时间不作为,如果他们成功了,那无疑可以在舆论中占据上风,整合运动和罗德岛也能借此正式跃入泰拉大陆上各个势力的眼帘之中,积累自己的资本。 而萨卡兹佣兵们,在拿钱办事的同时,或许也会因为这次的活跃,而挽回一点萨卡兹在大陆被丑化的形象。 换句话说,这一次是三赢的局面,不管是罗德岛还是整合运动,亦或是萨卡兹雇佣兵,他们有着共同的利益关系。 当然,前提是他们真的可以阻止这场灾难。 梅菲斯特似乎是将许多反抗他的乌萨斯人也转化为了牧群的一部分,他的牧群规模空前庞大,而留给联合部队的时间也不剩下多少,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场九死一生的豪赌。 不过,身在感染者阵营的他们,为了感染者的未来,也早已无路可退。 “在切尔诺伯格内部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这怎么看都是在找死。” W抛了抛手里的炸弹,看向了阿米娅。 “先找到你们的线人吧,我们需要一个对这里熟悉的向导。” 第三十章 所谓魔族 “我们的线人,是感染者地下诊所‘阿撒兹勒’的首领赫拉格先生……与其说是线人,倒不如说是非常重要的合作伙伴吧,罗德岛会定期提供药物,而‘阿撒兹勒’则是不计回报地治疗身处切尔诺伯格的感染者,我们都是为了感染者而付出努力的同志。” 听完Ace的话语,林恩挑了挑眉头:“光是有医术可无法在如今这般混乱的切尔诺伯格保护好自己。” “赫拉格先生他是一位很强大的武者,他的剑可以撕开敌人的身体,帮助他保护家人。” 林恩没有多说什么,这个名字隐约让他觉得有点熟悉,却总也想不起来究竟是哪里听过。 “阿撒兹勒”诊所的位置并不远,作为一个感染者诊所,“阿撒兹勒”自然是不可能开设在人来人往的城市中心,而是非常小心翼翼地开设在了城市外围的贫民区中,专门接待感染者病人。 相较于其他乌萨斯城市的感染者们,切尔诺伯格的感染者无疑是幸运的,虽然他们已经是宛如过街老鼠般的矿石病患者,可愿意为每一个感染者打开大门的“阿撒兹勒”能够帮助他们至少先活下去。 远方的风中逐渐传来喧嚣的声音,那是乌萨斯人的怒吼,是刀锋与金属碰撞的铿锵,是临死前哀嚎的惨叫。 “前面有战斗。” Scout的声音自对讲机中传出:“是幸存者的势力在与牧群搏杀,我在其中看到了乌萨斯的军警。” “可能是阿撒兹勒的人,去帮他们!” 阿米娅清脆的声音自队伍的中心响起,林恩回头看了一眼,那瘦弱的身影有着异常清澈的双眼。 即使经历了之前那般惨烈的战斗,就算这一次任务似乎希望渺茫,她的眼中也没有害怕和迷茫,只有向前开辟道路的坚定和执着。 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指挥官,却已经是一个合格的领袖了吗…… 林恩稍稍正视了一点这个被推上台前的罗德岛领导人,三四年前的她只是一个唯唯诺诺捏着博士衣角的胆小兔子,几年之后却已经有点领导者的样子了。 看来阿米娅这几年跟着凯尔希学到了不少东西。 在侦查小队的指引下,联合队伍的人手很快就抵达了合适的位置,林恩站在一座两层的小楼楼顶观察战局,幸存者这一边的战斗力很明显有些不足,这批幸存者多是以手握钝器的平民组成。 而对于梅菲斯特的牧群来说,钝器的攻击几乎没有多少作用,只有手握刀剑的乌萨斯军警才能将他们砍得鲜血淋漓,但是以牧群的再生能力,就算被砍伤,要不了几分钟也能恢复如初。 局势几乎是一边倒,若非这些牧群的目的是驱逐而不是屠戮,这一批幸存者理应已经死伤惨重了才对。 无助的人们被驱逐在一起,女人发出惊恐的尖叫,而奋起反抗被打成重伤的男人则是在地上无助地shen吟。 就在他们几乎完全绝望的时候,伴随着呼啸而来的破空声,一柄染火的大剑从天而降,撕裂地面。 “只是欺负弱小的话,也没办法得到什么乐趣吧。” 有些索然无味的男声自上方传来。 牧群纷纷抬头,看到了楼顶的一道道黑影,萨卡兹雇佣兵们身穿黑色的战衣,错落有致地林立在高处,居高临下地向下方的牧群露出锋利的爪牙。 然后,林恩一马当先地跳了下去—— 他就宛如一道流星,在坠落到地面的同时激起千层浪花,剧烈的冲击波卷起周围牧群那不成人样的身体,下一刻赤焰如火山爆发般点燃空气,那几乎能让人窒息的高温灼烧着附近的牧群,让他们身上的衣物无火自燃。 身披棕色大衣的男人随意地踢开脚下被踩裂的碎石,他的大衣在火与风中摇曳,被绷带缠绕的手臂拔起贯入地面的大剑,随意地挥舞了两下。 “算了,虽然是欺负弱小,但还是陪你们玩一玩吧。” 林恩吐掉嘴里的烟头,脸上的表情平静如常。 或许曾经的他还会因为敌人的数量而束手无策,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种质量的杂兵来多少都不够杀。 使用到现在,他已经完全确认了这份火焰与塔露拉所展露的火一般无二。 而对于这份火焰的来历,他也有了几分猜测。 当年塔露拉用血救下了濒死的自己,之后自己便能够使用微弱的火焰来辅助战斗。 而现在…… 联想到自己在战斗中的失血,以及昏迷中淌入心头的暖流,林恩不由感叹了一声,这大约算是因祸得福吧。 得找个机会谢谢她才行。 炎刃一闪,上千度的高温无法融化林恩手中材料特殊的剑刃,却足以将人类的肉体灼烧成焦炭。 手握火之剑的林恩在牧群之中穿梭,没有哪怕一个牧群是他的一合之敌,每一剑都能横扫一片敌人。而在他的背后上百位萨卡兹雇佣兵沉默地推进,他就像是一把刀锋撕开了对方的阵型,让他身后的队友得到了充分的收割机会。 不管是W还是炎客,亦或是萨卡兹百夫长与萨卡兹魔剑士,这些身经百战的萨卡兹战士迅速抓住了这个机会,在这群宛如黑色风暴的魔族人面前,即使是梅菲斯特的牧群也难以阻拦住他们的步伐。 罗德岛的干员和整合运动的士兵甚至没来得及参战,萨卡兹雇佣兵们便平推了对方,把梅菲斯特的牧群一个不剩地终结。 受困的乌萨斯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这些人不过是些平头百姓,少数几个乌萨斯军警也不过是管理秩序的小警察而已,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地面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被烧焦的痕迹。被烤焦的尸体与被斩碎的肉体交织在一起,绘作一副地狱般的绘卷,而身披黑甲的萨卡兹人行走在地狱之中,挨个向还没有死透的牧群补刀。 有些胆小的平民已经在吐了。 “你,你们……” “我们?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面对眼前颤抖着发出声音的乌萨斯军警,感受着那混杂着恐惧与厌恶的眼神,林恩只是冷漠地将剑插入剑鞘,祖母绿的眼瞳之中毫无波动。 带来恐惧,被他人惧怕而被称为“魔族”的萨卡兹人,大约或多或少都体会过这种感觉。 即使救了人,从对方眼底看到的也不是感激和喜悦,而是无聊的畏惧。 他重新给自己点了支烟。 “当然,最好不要当着我的面叫我魔族,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第三十一章 炎客、赫拉格 与这些难民交流的事务被交给了罗德岛,比起手段狠辣且臭名昭著的萨卡兹人,果然还是长着一张俏脸的阿米娅更加惹人喜欢。 虽然她是感染者,可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已经没有人会在意这点问题了。 林恩擦拭剑刃,自己手中的剑出自巴别塔的工程部,由多位著名的萨卡兹锻造大师以特殊的金属锻造而成,是特蕾西娅亲手赐给英勇战士的奖励,伴随林恩走过了漫长的战斗,从未让他失望。 即使是德拉克的火,也无法动摇它分毫。 一道人影在不知不觉中来到林恩的身旁,手握双刀的高大萨卡兹刀术师紧盯着林恩手中的剑,似乎是在非常辛苦地克制自己的战斗欲望。 “你又变强了,林恩。” “你的刀术也是一如既往地精湛,炎客。” 林恩转过头,直视他的双眼:“如果是以前的你,会毫不犹豫地对我拔刀,逼着我与你对决。” “呵,现在的我依然很想这么做。” 炎客冷笑了一下,他彻底松开自己按住刀柄的手,转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时至如今我也能明白事情的前后与轻重,若是不解决这次的事情,就算找你战斗厮杀,你也必然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吧。” “你可太低看你自己了,你的刀,无论何时都值得我认真对待。” “无聊的客套话谁都会讲……这次我会帮你,全力以赴。” “那么,代价是什么?” 面对林恩的问题,他只是不屑地笑了一下:“结束以后,与我战斗,全力以赴。” 在炎客离开以后,W轻盈地自一旁的树梢跳下,她抛着手里的遥控器,表情倒是显得有些遗憾:“我还以为他会直接砍过来,这样我就有理由引爆炸弹了呢。” “他不屑于从背后斩下敌人的头颅,能够感受生死的战斗,面对强敌时的流血与狂热,这才是他追寻的东西。” “那他可真可怜,这辈子也只能做一把刀了。” “能够做一把纯粹的刀,对于他这样除了战斗以外一无是处,早已被战争所毁掉的萨卡兹来说……或许是他的理想也说不定。” 这正是可悲而又强大的萨卡兹人,为战斗而生,脱离战斗便一无是处——大部分萨卡兹雇佣兵都是这样的战士。 而伴随着摄政王的上台,这样的萨卡兹人只会越来越多。 “不说这些扫兴的话题了,阿米娅那边的交涉很成功,那些被你救下来的乌萨斯人正是受到阿撒兹勒庇护的平民,只不过在半个小时前那边受到了很猛烈的攻击,于是阿撒兹勒的人就让他们先逃……想想还真是好笑呢,在这样的城市里,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很快他们就撞到了牧群的枪口上。” “那些乌萨斯人同意了带我们去阿撒兹勒,有几个小鬼自告奋勇地带路,希望那位老爷子能够在我们赶去之前撑住吧。” …… 赫拉格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 阿撒兹勒终究是一个地下诊所,里面的成员大多是医生和收留的孩子,作为阿撒兹勒的首领,一介武夫的赫拉格庇护了他们太久,以至于诊所内的常规战斗力严重不足,只有他一人一骑当千。 他很强,但人会疲惫,剑也会卷刃,四十四年的战斗经验并不能让他无惧人海,时间却让他的耐力与体力大幅下降,只有在这时他才会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已经不复年轻。 所幸,阿撒兹勒平日里的善行还是有回报的,许多受过阿撒兹勒恩惠的感染者们自发地组织了起来跟随他战斗,这些感染者与曾经畏之如虎的乌萨斯军警并肩作战,保护背后的平民……这样的场景,倒也算是非常神奇了。 也只有在现在的切尔诺伯格,在面对凶恶如魔的牧群时,才会出现这样的一幕吧,也多亏了赫拉格的领导能力还算出众,不然这两伙人非得内讧起来不可。 可即使如此,在铺天盖地的牧群面前,他们的抵抗也显得非常无力。 让剩余无几的乌萨斯军警们将受到保护的平民和孩子带走,寻找其他的幸存者队伍汇合,而自己则是带着愿意留下来的战士们坚守,吸引牧群们的注意,这是赫拉格最后的坚守。 他的刀如鞭似剑,在挥舞间轻易撕碎牧群的肉体,就算是身披重甲,手握巨锤的宿主战士也会被精湛的剑术贯穿弱点。 半个小时过去,赫拉格的脚下已经躺满了牧群的尸体,“降斩”的刀锋上布满了从未干涸的血迹,那宛如满月般的剑术也逐渐慢了下来。 再一次杀死了扑上来的宿主士兵后,赫拉格环顾左右,剩余的感染者战士已经不足十人,他们遍体鳞伤,非常艰难地站在他的身边,视死如归。 “为了孩子们,我不会退缩,更不会投降。” 他沉声说着:“但你们已经做得足够好了——逃吧,离开这里,去寻找生存的机会,我会为你们争取时间。” “赫拉格先生,我们不会逃跑!” 年轻的感染者面红耳赤地反驳,赫拉格闭上眼睛,像这样热血的年轻人他见过很多,但结果往往不怎么好。 “听着,对我来说你和孩子们没什么区别,未来正等着你们去了解它。像我这样无法背离过去、同样也没有明天的人,会为你们战斗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久经沙场的老将握住手中的战刀,他驻刀而立,面对眼前的群魔乱舞依然面不改色。 在漫长的军旅生涯之中,他见过太多的战斗,也经历了太多生死,早就看开了。 “可是……” “走!” 他只是吐出了简单的一个字眼,然后在其他感染者战士热泪盈眶的目光下挥刀冲锋,面对一眼望去难以计数的牧群,他的背影显得那样单薄,却也厚重如山。 然后下一刻,源石技艺的引发的呼啸声由远及近地响起,无数道法术轰击在地面上,在青石构筑的地面上打出了坑坑洼洼的大洞,而那些被法术直接命中的牧群则是当场四分五裂,化作碎片。 萨卡兹雇佣兵与罗德岛的干员们挥舞着刀剑与牧群搏杀在了一起,整合运动的精锐也见缝插针地不断削减牧群的数量,战场的天平在一瞬间发生了转换。 至于赫拉格——他身前的牧群被一把染火的大剑全部横扫,那星星点点的火星溅到他的胡子上,几乎把他精心打理的胡子点着。 “老爷子。” 林恩扛着剑回头,他践踏在烧焦的尸体上,手臂上散落的绷带与棕色的大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好久不见,我来报答一面一宿之恩了。” 第三十二章 算一笔账 梅菲斯特布置在这里的牧群很多,硬碰硬显然是得不偿失的,在击溃了牧群的前锋之后,弑君者的源石技艺引发了大雾掩护队伍迅速撤离,只留下一群怪物在原地疯狂地嘶吼,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们的目标。 不得不说,弑君者或许不是最强的刺客,可她的雾实在是太实用了,有了她的源石技艺,真的可以省很多事情。 就连林恩都有点馋她的能力,只可惜这源石技艺源自她的个人天赋,别人根本模仿不来。 在脱离梅菲斯特牧群的包围之后,赫拉格等人被迅速带到了安全的地方,等待已久的医生们顿时开始帮他们包扎伤口、处理伤势。 而赫拉格则是被阿撒兹勒的孩子们围住嘘寒问暖,看他那乐在其中的样子,谁也想不到这个慈祥的老爷子之前还在战场上大杀四方。 “老爷子。” 林恩走了上来,他那头顶的双角与尖耳昭示了萨卡兹的身份,有几个比较胆怯的孩子顿时往赫拉格背后躲了躲,可也有一些胆大的孩子勇敢地挡在了赫拉格前面。 搞得我像是什么大反派一样…… 好吧,在那些童话故事中,被称为魔族的萨卡兹人确实都是作为反派而登场的。 怪不得这群孩子格外不待见自己。 林恩有些无语,而赫拉格则是揉了揉挡在自己面前那女孩的头发,然后抬起头看向林恩。 “我记得你,当年那个流浪的萨卡兹人。” “要不是老爷子当时带着我去吃了碗面,并且为我指了一条去卡兹戴尔的路,我大概早就死在乌萨斯的冬天里了。” “可看来你在卡兹戴尔的生活并没有那么美妙,我本以为你可以在卡兹戴尔找到一份安稳的正经工作。” “内战之中谁又能幸免于难呢?就算在大城市里找个不用天天在刀尖上舞蹈的工作,也难免担惊受怕、徒受波及。” 林恩笑了笑,他对于赫拉格带着点愧疚的话语并不在意,他是真的很感激赫拉格,正是因为赫拉格当年为自己指了条明路,自己才会鼓起勇气踏上荒原,认识霜星等人。 然后踏入卡兹戴尔,加入巴别塔,侍奉于特蕾西娅殿下的身侧,这是他一生都为之骄傲的过去。 虽然,最后这场战争的结局是以失败告终…… “而且,对于萨卡兹来说,做个佣兵可不就是正经工作嘛。” 林恩眨了眨眼睛,他不复在战场上那般冷漠严肃,反倒是显得有些嬉皮笑脸。 周围的孩子们在听到两人交谈之后便不复之前的敌意,他们有些好奇地围了上来,这可能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萨卡兹,也是他们第一次近距离面对童话故事中的魔族。 “大哥哥大哥哥,你和赫拉格爷爷认识吗?” 一个男孩鼓起勇气举着手提问,而林恩则是微笑着回应,很快孩子们便不再害怕,他们围绕着林恩叽叽喳喳地提出问题,有问他怎么认识赫拉格的,也有问他故事里有关萨卡兹的事情是不是都是真的…… 在克服了对魔族的恐惧之后,他们反倒是觉得这个和赫拉格爷爷认识的年轻人很好相处,甚至还会从口袋里掏出糖果分给他们。 在这个过程中,赫拉格只是微笑着站在一旁。 “林恩先生很受孩子们的欢迎。” 阿米娅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她和Ace站在赫拉格身边不远处:“在我的记忆里,林恩先生好像很少笑得那么开心。” 在阿米娅的回忆中,林恩永远是一脸严肃地站在博士和特蕾西娅殿下的身旁,虽然偶尔会整个活,但大部分时候给人的感觉几乎和沉默寡言的Scout一般无二。 “他可喜欢小孩了,当初还在巴别塔的时候,他就会定期去卡兹戴尔的孤儿院送钱,直到战争进入白热化,他再也脱不开身。他当初来卡兹戴尔的目标是做个小学老师,只是残酷的战争把他卷了进去,让他不得不握住刀剑。” Ace的话语让阿米娅和赫拉格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下,片刻后阿米娅才抬起头,呼唤了林恩的名字。 “林恩先生!” “是阿米娅啊。” 林恩把手里全部的糖果都分给了孩子们,这些阿撒兹勒的孩子们欢呼着一哄而散,他抬起头,扭头看向阿米娅与Ace:“你们商量出什么了?” “我们和W讨论了一下,决定兵分两路行动,W和Scout带一部分人去解救被困住的普通人,然后让他们尽量聚集在切尔诺伯格的一个城区,使用紧急分离程序远离天灾的范围。” “而剩下的人在弑君者的掩护下进攻切尔诺伯格的核心城区,一方面我们的目标梅菲斯特和博士都在那里,另一方面只有吸引走梅菲斯特足够多的注意力,另一个队伍才能顺利解救平民。” 劣势分兵是兵家大忌,但他们没有选择,因为眼下的时间完全不够他们一件一件做事。 “在切尔诺伯格,除了我们阿撒兹勒诊所之外,学生团和警察局也还有抵抗者。” 赫拉格开口了:“我会去营救平民的队伍为你们做向导,城市内看守平民的牧群并不多,大部分牧群都聚集在城市外围和核心城内。如果你们进攻核心城行动顺利,那么我们这里的行动可能不会遇到太多阻力。” “我就陪你们去闯一次龙潭虎穴吧。” 林恩负剑而立,他止住笑容,表情重归严肃:“我还和梅菲斯特有一笔账要算,和博士也是。” 当年,卡兹戴尔内战之所以以失败而告终,最大原因正是她被刺杀导致阵营分崩离析。 那是一场荒谬的刺杀,卡兹戴尔的女皇,战无不胜的女武神特蕾西娅最终死在了巴别塔的殿堂。 很多人因此对博士怀有敌意,偏激者甚至认为她是叛徒,因为不管怎么看她都不会犯下如此低级失误,将刺客放入巴别塔的内部。 凯尔希在第一时间便大开杀戒,林恩也与老对手赦罪师厮杀取胜,但这都没有能够阻止悲剧的发生。 林恩明白,博士不可能是叛徒,就算一切证据都指向了她。 或许除了特蕾西娅殿下与博士以外,再也没有人明白当年的真相了。 那么,不如当面问问她,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三十三章 暗藏杀机 “我还以为你会去林恩那里帮忙,当年你和林恩总是形影不离。” Scout带队行走在崎岖的废墟之中,而他的身边是W。两人都是实力高强的萨卡兹隐匿、侦查大师,也因此他们会为队伍开路,避免可能会有的陷阱。 如果敌人只有梅菲斯特的牧群,那自然是不必如此小心谨慎,可万一……万一第三集团军派出一小部分精锐在切尔诺伯格内部观察局势,那么他们这支聚拢幸存者的队伍很容易受到对方的凶猛打击。 同行的强者还有阿撒兹勒的赫拉格与整合运动的碎骨,这两人的实力相当不错,也因此不管是W还是Scout都很放心地走在队伍的前方,互为策应。 Scout这个人,看起来是个沉默寡言的样子,再加上老蒙着脸别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和Scout不熟系的人总会觉得他威严满满极其严肃。 可实际上熟悉他的人都明白,这人老八卦了,属于那种典型的闷骚,明明平时屁都放不出来一个,写封情书却可以写整整六页还不带重复的词。 可惜那封情书出师未捷身先死,那天Scout和Ace喝醉了酒,同宿舍的两人迷迷糊糊上错了床,情书被Ace从Scout的枕头下翻了出来,然后林恩和Ace就此事嘲笑了Scout整整一年。 之后Scout就说什么也不和别人拼酒了,这事儿又被俩损友嘲笑了半年,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如果我不来,又有谁带领这些萨卡兹雇佣兵?炎客还是百夫长?林恩的目标一定是核心城,而我从来不会给他人过多的信任。” 是的,这支营救队伍的主体是萨卡兹人。 罗德岛的干员数量不多,整合运动的士兵就更别说了,几乎全是些擅长刺杀、侦查行动的特工以及幽灵,少有的战斗力便是碎骨的队伍和浮士德的幻影弩手。 而这支负责营救任务的队伍,虽然前期战斗强度可能不高,但等到他们的队伍规模越来越大,肯定会有一场硬仗等着他们,而且也只有拳头足够大才能震慑住某些蠢蠢欲动的乌萨斯人。 所以最后在反复斟酌之下,W带着大约一半左右的萨卡兹雇佣兵作为这支营救队伍的队长,而Scout、碎骨则是带着各自的小队合并入营救队伍,考虑到难民中难免会有不少伤患,罗德岛把大部分的医疗干员也分配到了这支队伍里。 “你变了,W,如果是以前的你,一定不会考虑那么多。” 或许是因为同为萨卡兹隐匿大师的缘故,Scout与W当初的关系还可以,再加上她是林恩的搭档,Scout对W的印象倒也还算是深刻。 比起三年前的模样,这个疯女人看上去虽然疯疯癫癫依旧如故,可做起事来却变得越来越优柔寡断、顾虑重重了,只是那一点改变隐藏在疯狂的笑容下,若非熟人绝对看不出来。 “你居然会这样觉得,是我最近炸弹用少了?要知道……” 交谈中的两人同时停了下来。 他们对视一眼,Scout以特殊的源石技艺示意后面的队伍暂时停止前进。 两人发动了各自的源石技艺,将身体尽可能地隐藏在废墟之中,小心谨慎地前进了一段距离之后,W半蹲下来,从瓦砾之中找到了一具尸体。 尸体没有携带任何身份证明,就连兵牌也被摘掉了,可那穿着打扮,完全是乌萨斯正规军的模样。 而从尸体的伤口来看,杀死他的应该不是梅菲斯特的牧群,毕竟那些被操控的家伙是不会使用法术和弩进行攻击的。 “追踪一下吧,Scout,用到你的时候到了。” Scout点了点头,他默不作声地发动了自己的源石技艺,在他的视野之中顿时出现了非常零散的脚步。 作为罗德岛与Ace齐名的精英干员,巴别塔的老将,他自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隐匿大师。除了掩藏自己的源石技艺以外,他还精通追踪的技术,狙击的水平也是难寻敌手。 他从凌乱的痕迹中找到了军靴的印子。 “走。” 跨越两条街道,两人找到了一座军营,看其规模,这里应该便是驻扎在切尔诺伯格的乌萨斯正规军驻地。 只是,尚未靠近,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W打开了军营的大门,她挑了挑眉头,吹了个口哨。 “我想,我大概明白梅菲斯特为什么能这么轻易地攻占切尔诺伯格了。” 尸体,到处都是尸体。 乌萨斯的士兵门很显然遭遇了一场屠杀,他们手无寸铁地站在操场上,然后被法术和弩箭排队枪毙,死者的脸上依稀可见不解和惊恐,还有难以言喻的愤怒。 但这些都没什么用。 数百具尸体交错着躺在操场之中,其中还有一位将军——他似乎是愤怒地拔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佩剑进行了反抗,手中紧握的剑刃上还有着干涸的血迹,但一道几乎完全撕开他胸腹的刀伤令他彻底毙命,伤口之上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黑气没有完全消散。 “是一击毙命,战斗的痕迹很少,而且他身上除了这道伤口以外,几乎就没有别的伤势了。” Scout检查了一下死者的尸体,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惊讶。 乌萨斯的将军没有弱者,他们往往都是非常强大的战士或者术士,赫拉格曾经就是其中之一,看看他那挥剑的样子,谁敢说他不强? 可一个乌萨斯将军,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这里,被敌人一刀便杀死。 难以想象,他在死前面对了怎样强大的对手。 “从表情来看,是自己人下的手。” “毋庸置疑。” Scout和W都明白,他们之前所考虑的最坏的结果可能到来了。 乌萨斯的军中精锐很有可能已经来到了切尔诺伯格内部蛰伏,他们杀死了切尔诺伯格的驻军,帮助梅菲斯特控制了切尔诺伯格,很显然他们正在谋划一个惊天的秘密。 而且,这个伤痕…… Scout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个名字。 皇帝的利刃。 第三十四章 三条命令 而在W等人发现那座军营的同时,林恩等人也踏上了属于他们的征程。 踏入核心城,营救博士,刺杀梅菲斯特,最后启用核心城的紧急脱离程序将聚集难民的城区弹出天灾范围,这是他们的任务。 比起W那边,这里可以说是高手如云,林恩本就是一等一的顶尖战力,除了他以外Ace、弑君者、浮士德和炎客也都是一方好手,而阿米娅……看着她手上的戒指,林恩觉得她不要命起来自己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再加上罗德岛的队伍里也有几个深藏不露的强者,雇佣兵里最强的两位萨卡兹百夫长也都留了下来,光看阵容的话,这边甚至比W和Scout的营救分队还要强上不少。 不过,果然还是不能大意,除了梅菲斯特以外,天晓得这座切尔诺伯格中还有什么怪物在徘徊。 塔露拉的火在黑蛇的加持下曾经突破过自己的源石技艺,这无疑给林恩敲响了警钟,自己的禁魔并不是百分百绝对的,如果对方的力量太过强大,也有突破自己源石技艺的可能性。 虽然现在林恩的实力已经比之前更进一步,德拉克的火焰对他来说简直是最好的补强,但他也不敢轻易小看天下英雄。 说不定哪天就跑出来一个近战点满,光是力气就能一剑破山的怪物呢。 摆在战斗分队面前的难题首先便是如何混进切尔诺伯格的核心城,越是前进,林恩等人就越是发现眼前的牧群越来越棘手。 不管是数量还是质量,都不是城市外围的那些杂鱼可以媲美的。 “有点棘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队伍中大部分人都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想要快速杀入核心城那无疑是痴人说梦,蚁多咬死象,更何况那些狂暴的宿主士兵并不好对付,这些彻底解开身体限制锁的敌人虽然放着不管都会慢慢走向死亡,可在他们死亡之前,不管是力量还是速度,他们都较之普通士兵有着飞跃性的提升,寻常战士遇到三两个根本不是对手。 一旦被狂暴宿主士兵包围,即使是这样精锐的队伍也很容易损失惨重。 而以核心城区域敌人的密度来说,想要依靠弑君者的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去,这也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 梅菲斯特究竟将多少人转化为了他的牧群? 从阻拦在他们身前那些牧群的衣物、武器来看,其中大半都是切尔诺伯格的普通平民。 他们被强迫接受了梅菲斯特的源石技艺,成为了牧群的一份子,而这样的乌萨斯人,在切尔诺伯格内部可能有数万之多。 不过,在反复的试探之中,林恩等人也发现这些牧群很容易被调动,一旦哪个方向的牧群遭遇到攻击,其他方向的牧群都会立刻前往支援。 Ace大胆地猜测,可能是梅菲斯特为牧群下达了类似“自动支援受攻击的友军”这样的命令。 毕竟牧群实在是太多了,梅菲斯特根本做不到一个个去下指令,他同时需要处理的信息极多,正常人的大脑完全无法运作过来。 很有可能他只是对大部分牧群下达了一系列指令,然后便不去管理。 “我带领一部分同胞吸引牧群的注意力,你们趁机从反方向杀进去。” 沉默寡言的萨卡兹百夫长开口,他知道这是一次估计九死一生,但还是很主动接过了最危险的工作。 林恩按住他的肩膀。 “等一等,如果对方把你们包围……” “那就别管我们了。” 百夫长深深地看了一眼林恩。 林恩突然觉得他有些眼熟,或许,他们也曾在战场的某个角落见过面,也许是敌人,也许是友军。 阿米娅原本也想要劝说他两句,可在下意识使用源石技艺读取了对方的感情后,她突然愣住,不知该说什么比较好。 “我知道切尔诺伯格核心城里沉睡的是谁,博士——这个称呼,不如巴别塔的恶灵那般霸气。” “特蕾西娅殿下虽然失败了,但我依然愿意相信她,相信作为她幕僚的你们,能够回到卡兹戴尔,带领萨卡兹走向她梦想中的和平与繁荣。” “我明白,我的价值有限,我只是一个百夫长,在内战的战场上每天都会死好几个百夫长,但是你们不一样,你们要活下去,你们有足够的价值,也有足够的能力。” “雇佣兵是有价格的,而你们没有,也没有人有资格给你们定价。” 萨卡兹百夫长摘下自己挂在脖子上的铭牌,把它放在了林恩的手中。 “不要让我失望……巴别塔的疯狗,特蕾西娅的狂犬,你要承担的责任,比我多。” “我愿意,最后再相信你们一次。” 阿米娅读到了赴死的决意,她有些焦急,却被Ace拦下。 “不要阻拦一个战士的决心……这样的事情,曾经在卡兹戴尔发生过很多。” 林恩接过他递给自己的铭牌,攥在手心,冰冷的铭牌上似乎还残留着这位百夫长的体温。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W在离开前将你们的指挥权交给了我,名义上我是你们现在的指挥官,是你们的队长。” 林恩长出一口气,他把铭牌放进自己的口袋,看向这位百夫长以及跟在他身后的那些萨卡兹。 啊,想起来了。 好像,曾经也有过和他们并肩作战。 虽然,回忆已经有些模糊了。 “命令只有三条。不要死、要死了就赶紧跑、找个地方躲起来,有机会再去打倒敌人……” 百夫长沙哑地笑了,这是他在加入这支佣兵队伍以后第一次笑:“那不是四条命令吗?” “怎么都好,反正意思差不多就行了……总而言之,全员都要活着回来,明白了吗?” “……明白了,两小时后,太阳落下,我会发起进攻。” 两人击掌,萨卡兹百夫长挥了挥手,他的队伍几乎和他一样沉默,一行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第三十五章 潜入核心城 此时此刻,在距离切尔诺伯格不远的山林地带,塔露拉与爱国者正在与乌萨斯的军队玩捉迷藏。 只不过,考虑到双方并不平等的战损比,哪边是“鬼”还不太好说。 “敌人,越来越多。” 解决掉一支径直闯入游击队阵线的乌萨斯小队,爱国者擦拭了一下手中的大戟,浓郁的鲜血气味让他的精神变得越发亢奋。 越战越强,越战越勇,只要有鲜血的气味,温迪戈就会是一台永不止息的战争机器。 “先生,负责侦查的幽灵带回了情报,已经确定了,第三集团军的主力——至少一部分主力就在切尔诺伯格附近徘徊。” “无妨,失去信仰,战士,便失去灵魂。” 爱国者再一次站起来,他的全身上下都发出源石结晶碰撞的咔哒声响,可他却毫不在意。 痛楚,早已无法动摇他的心灵。 “我们,战无不胜。” …… 12月21日 6:40P.M 天气/雨 切尔诺伯格内城区 当泰拉大陆的太阳落下,夜晚降临的同时,淅淅沥沥的小雨也从天而降。 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肌肤上,发出噼啪噼啪的微小声响。 “偏偏这时候……啧,很讨厌的雨。” 林恩将剑扛在自己的肩膀上,他咂了咂舌,有些不爽地吐出一点火星。 虽然明明知道这点雨水对于自己的火造不成太大的影响,可林恩还是非常讨厌在雨天战斗。 牧群嘶吼着逐渐远去,隐约可以从远处听到法术爆炸的声音,毫无疑问,那支负责诱敌的小队已经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他们做得很不错,游荡在街道上的牧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少了,弑君者适时使用了自己的源石技艺,在休息了两个小时以后,本来几乎已经累倒脱力的她又变得坚挺了起来,厚厚的浓雾搭配着雨夜,几乎让人伸手不见五指。 浮士德的幻影弩手小队与弑君者的刺客小队大约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唯一可以看清敌人位置的作战力量,他们在浓雾中战斗、收割敌人的生命,很快便悄无声息地为队伍开辟了一条前路。 很好,很顺利。 一行人沉默着前进,在路上阿米娅忍不住拉了拉林恩的袖子:“林恩先生……”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但很遗憾的是,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残酷,不存在没有牺牲的胜利。” 林恩回应了她一句,这只小兔子还是没有从之前萨卡兹百夫长离开时那种决绝的情绪之中走出,能够读取情绪的源石技艺在这时反倒是让她更加多愁善感。 “他是这么作出决定的,那么我们便不能辜负他的牺牲,只有在胜利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博士她很明白这点,等到救出她来,你可以从她的嘴里得到答案,一定会比我有信服力得多。” 雨越来越大了。 不管是罗德岛的干员还是萨卡兹雇佣兵,亦或是整合运动的感染者们,大部分战士都给自己套上了雨衣,冰冷的雨水顺着雨衣流入衣间,令人不适。 林恩没有披上雨衣,他不喜欢穿雨衣,因为会影响到他战斗时的动作,而在他的身旁,炎客也作出了一样的判断。 “前面不远处就是通往核心城地下区域的入口,从那里走的话,很快就能顺着模块通道抵达石棺。” 负责指路的罗德岛干员对照着地图如此说道,而林恩则是小声地吹了个口哨。 “这看起来不错,至少不用再淋雨了。” 但是很快,他们就遇到了麻烦。 当一切都很顺利的时候,往往在终点之前会遇到麻烦,这一次也不例外。 地下通道的入口前,一道道闸门封锁住了整个入口的全部空隙,而就在不远处,乌萨斯的士兵们手握连发强弩严阵以待,雨水打湿了他们的军帽,却没有影响到他们身上那肃杀的气质,毫无疑问,这一批士兵是百战精锐。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避开梅菲斯特的牧群,在这里布置防线的。 “有没有搞错,在这里居然有乌萨斯士兵?” “看起来在外围看戏并不能满足第三集团军背后的那些老爷,他们想要把一切控制在手里,一丝差错都不容许有。” 林恩握住了背后的剑,他的表情显得有些跃跃欲试,那样子就像是在说“老大今天砍谁”。 “看起来不杀光这些家伙是没法下去了。” 他舔了舔嘴唇:“看规模大约是乌萨斯的一个步兵分队,算上哨兵,兵力有大约五十人左右,想要悄无声息地解决是不可能的。” 想要歼灭很简单,可在不惊动敌人的情况下完成歼灭却很难。 梅菲斯特已经彻底疯了,在找到能杀死他的机会之前,林恩并不希望作出一些撩拨他脆弱神经的举动。 若是让他发现自己的核心腹地闯入了两支不速之客,难以想象这个偏执的小鬼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要是启动了切尔诺伯格核心城的自爆程序,那大家都得一块玩完。 雷声炸响,雨点拍打地面的声音越来越激烈,刹那间亮起的电光让他突然有了想法。 他和Ace对视了一眼,纷纷明白对方和自己想到了一起去。 “雷声可以掩盖法术的爆炸。” “让术士做好准备,再一次响雷的瞬间集火轰炸敌人的中心,一轮轰炸结束以后我们入场。” 林恩冷笑了一下,剑柄上浮现淡淡的火纹,而周围的其他战士也暗中蓄力,准备好自己的法术。 纷乱的雨夜可以麻痹他人的感知,直到他们准备好各自的法术,那些乌萨斯士兵也没能发现已经有一支队伍摸到了近在咫尺的地方。 预判雷声其实不难,等到雷光亮起,再等个几秒,雷声便会轰隆轰隆地炸响。 可是,在雷光亮起的瞬间,意外发生了—— 或许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浮士德和弑君者漏过了一名站在高处的哨兵,在短促的雷光照耀下,那名乌萨斯哨兵隐约看到了不远处的地面上蛰伏着密密麻麻的影子。他眨了眨眼睛,非常果断地大喊敌袭,并且扣动了手中的扳机。 一场雨夜中的混战顿时爆发了。 第三十六章 混战与离队 一场混战自谁也没有想到的时候爆发了。 哨兵的弩箭被Ace用手中的塔盾很轻易地挡住,那哨兵也在下一个刹那被浮士德用强弩射杀,可这并不能补救什么,因为他的警报已经发了出去,特殊的源石能量波动很好地起到了示警的作用,伴随着一阵语速极快的乌萨斯粗口,成吨的法术与箭矢已经扑面而来。 一同扑上来的还有手握刀与盾的乌萨斯士兵,他们相互配合着前进,为首的尖兵手握厚重的长矛,在越过障碍物的瞬间对上了一双祖母绿色的眼睛。 “滚!” 林恩毫不客气地挥动手中的火焰大剑,那突击者下意识地举起长矛想要防御,被连人带武器一并扫飞出去。 刹那感受的高温让他痛苦不堪,得益于能够有效隔绝源石能量的铠甲,他在承受了林恩一击后并没有当场死去。 可是,当他在半空中失去身体平衡的刹那,他的命运便已经注定了。 一道黑影直扑向前,手握双刀的萨卡兹刀术师残忍地舔舐嘴角,左手握住的黑色长刀上血光一闪,那乌萨斯突击者就已经被一分为二。 厚重的铠甲丝毫无法阻拦锋利的刀锋,而临死前的哀嚎也无法动摇持刀者的思想。 “你死时会呼唤谁的名字?” 他一马当先地冲了上去,无畏无惧。 第二名,第三名乌萨斯士兵的命运和他们的尖兵相差无几,林恩与炎客的剑对于这些普通士兵来说几乎和死神的镰刀划上了等号,他们或许是精锐的士兵,可军中精锐亦不是从卡兹戴尔残酷内战中活下来的凶恶战士的对手。 “*乌萨斯粗口*,你这可恶的魔族!” 林恩注意到不远处有一个身披铠甲的术士把手对准了自己,法杖上法术的光辉正在逐渐闪耀。 没有丝毫犹豫,他径直将手中燃火的大剑投掷了出去,在半空中旋转的大剑重若万钧地撞击在了那术士的头上,虽然没有击穿头盔,但巨大的力量依然让他的脖颈完全折断。 他手中的法术失去控制地飞了出去,飞上半空,为这个漆黑的雨夜点亮夜空。 狂躁的牧群嘶吼自远处不断传来,不知从何开始远方的战斗声音已经彻底消失,漆黑一片的夜里,这枚飞上天空的法术就像是指路明灯一样吸引着四处游荡的牧群。 出大事了。 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打穿了这支乌萨斯士兵构筑的防线,他们没有去理会那些向远方溃逃的溃兵,不多时凄厉的惨叫和让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便从黑暗中传来。 “牧群来了,快走!” 林恩一剑将最后一个挡路的乌萨斯盾卫连人带盾劈成两半,而Ace则是手握铁锤将一旁以法术支援他的法师敲得头脑开花。两人看向背后,隐约间黑暗中已经有狂奔的狂暴宿主士兵鱼贯而出。 他们连忙呼唤起队伍涌入地下通道,只要进入地下通道,他们就能利用复杂的地下道路将牧群甩开。 一个又一个战士冲进通道,负责断后的弑君者刚想跟着进去,一道威力强大的法术却突然在她的脚边炸开,巨大的气浪让她整个人都被掀飞了出去。 弑君者在半空中一个灵活的转身,安稳地落在一旁的屋檐上,却看到一个乌萨斯术士组长被牧群们压倒在地,看样子刚刚那道法术就是他在胡乱挣扎间放出的。 地上挤满了梅菲斯特的牧群,这个时候已经不可能顺着通道进入地下了。 “我也太倒霉了点吧?” 弑君者不由暗自嘀咕了一句,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黑暗之中,唯一的好消息是牧群们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单独行动对于像她这样的刺客来说也算是轻车熟驾了。 而且…… “正好,有些事情调查起来,罗德岛的人在身边不太方便。” 她想起了自己回到乌萨斯,回到切尔诺伯格的目的,那便是调查当年切尔诺伯格对石棺的研究人员遭遇屠杀的真相。 父亲的死因一直是她心中的一道刺,让她久久无法释怀。 研究为什么会暴露?为什么乌萨斯如此轻而易举地屠杀了整个研究所的所有科学家?明明父亲他们当年的行踪是一个秘密,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唯一的可能性便是研究所内部出现了叛徒,而当年那场屠杀中唯二活下来的人便是切尔诺伯格的谢尔盖与罗德岛的凯尔希,也就是说叛徒就在这两人之中。 她本来是想慢慢探查当年真相的,可现在有一条捷径正摆在她的面前。 切尔诺伯格核心城的市政大厅,在那里的档案室中,一定能找到当年的真相。 弑君者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 在暂时甩开尾随的狂暴宿主士兵后,林恩等人清点了一下人数。 “一共损失了十三人,萨卡兹雇佣兵战死两人,罗德岛干员战死一人,整合运动……弑君者在进来之前被爆炸卷走了,浮士德与他的幻影弩手小队也联系不上,他们应该还停留在核心城的上层区域。” “弑君者和浮士德不用担心,他们都有能力隐藏好自己,我们只要专心做好我们的事就行了。” 林恩摊开手中的地图:“按照地图走的话,从地下通道中继续行走大约一点五公里,我们就能抵达石棺的位置了。” 这张地图是手绘的,也不知道是凯尔希从哪个渠道弄来的,目前来看精确度倒是不错。 “我比较担心前方还会有乌萨斯士兵阻拦,这个入口我们遇到的乌萨斯士兵绝非偶然——但现在也只能前进了,后路已经完全堵死。” Ace沉声开口,在刚刚的逃跑过程中,为了摆脱尾随的牧群,他们不得不炸塌一段通道,用爆炸后引发的坍塌来阻止对方的前进。 换句话说,他们亲手把自己的后路堵上了,所幸石棺旁边不远处便是一条通往地表的通道,在营救完博士之后,可以通过那条通道一路返回地表,再谋划如何杀死梅菲斯特、夺得核心城的控制权。 阿米娅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指针正一点点挪动,告示他们的时间已然不多。 “休息十五分钟,然后继续前进。” 第三十七章 来自罗德岛的支援 12月21日 8:21P.M 天气/雨 切尔诺伯格附近,无名山林 “十分钟前,我们与切尔诺伯格内的W取得了联系,她告诉我们切尔诺伯格内部的情况比想象中还要复杂,并且询问我们是否有余力派遣增援部队援助她疏散切尔诺伯格的普通市民。”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塔露拉泰然自若地沐浴在雨里,与身材高大的温迪戈并肩而行。 而在他们的身后,身披甲胄的战士们行进在泥泞之中,气势十足的游击队士兵与满怀理想的感染者战士行走在一起,相互搀扶,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里保持前进。 “不过,因为即将到来的天灾带来的强烈磁场干扰,通讯很快就结束,并且再也没能重新连接,我们仍不能知道切尔诺伯格城内具体发生了什么。” “塔露拉,你的,决定。” “切尔诺伯格的事情是最重要的,如果不能解决,若是乌萨斯拿出幕后黑手是感染者的证据,那么整合运动会永远地被钉在感染者的耻辱柱上。先生,吸引第三集团军注意力这种事情交给我来做就可以了,不如您带着游击队去支援他们,你们是真正的精锐,一定可以阻止梅菲斯特的疯狂。” “与军队,周旋游击,你,没有经验。” “我觉得……” “塔露拉,整合运动,领袖是你。这种事情,你,出面去做。” 爱国者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沙哑,却又可靠。 “至于这里,不必担心。除了我们,支援,已在路上。” …… 12月21日 8:35P.M 天气/雨 罗德岛本舰 霜星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被称为近地飞行器的交通工具正在进行最后的检查,可露希尔带着几个罗德岛工程部的干员忙上忙下,敲敲打打,好一会儿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架飞行器是用上一架的后备零件临时拼出来的,营救博士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任务,尤其是在加入了梅菲斯特的变数之后,凯尔希自然不会让阿米娅带着一支队伍孤军深入。 罗德岛的营救部队一共分为两个梯队,第二梯队的干员们负责策应、支援第一梯队的干员,本来他们应该是搭乘返航的“坏家伙”号进入战场的,可是因为它的一去不复返,可露希尔只好临时拼凑了一台替代品,也就是这台“好男孩”号。 “等一下,你们的病情还没有得到有效的控制,疗程也还没有结束,我不建议你们现在出发!” 代号为苏苏洛的医疗干员有些焦急地拦下霜星与雪怪们,她的手中拿着有关他们的体检报告,其中有关矿石病的各项指标都超标了许多,雪怪们的病情刻不容缓,而霜星则是整个雪怪小队中病情最严重的那个。 作为一名专业的医生,她不能对这些不爱惜自己身体的病人坐视不理。 霜星感受到了她的好意,但她坚定了摇了摇头。 “老顽固在呼唤我们,林恩也需要我的帮助。” 就在刚才,整合运动与罗德岛的通讯维持了很短暂的一段时间。 泰拉世界的大陆上遍布各种各样的源石磁场干扰,长距离进行稳定的通讯……罗德岛还好,缺少必要设备的整合运动是真的相当困难。 不过就算只有短时间的交流,也足够罗德岛明白如今发生在的切尔诺伯格的战斗究竟有多艰难,凯尔希当即下令投入第二梯队的干员支援切尔诺伯格,而作为罗德岛病人的霜星和雪怪小队在得知了消息之后,则是自告奋勇地想要加入战斗。 这可把苏苏洛急坏了,她一边通知了凯尔希,一边急急忙忙地想要阻止这群已经听不进劝说的感染者,可霜星又怎么会老老实实听她的话呢?一听到林恩、爱国者和塔露拉遇到了麻烦,她全然不顾自己的病痛便强行拖着身体想要登机,那固执的模样几乎让性格认真的苏苏洛急得哭出来。 “霜星,停下,这次行动中没有你的席位。” 身披坚甲的耀骑士挡在了她的面前:“我能够理解你的急迫,因为我也有重要的人在切尔诺伯格生死不明。但这不是你冲动的理由,我记得你才刚刚做完手术,身体应该还很虚弱。” 霜星轻轻咬住嘴唇,她与耀骑士对视,若有若无的寒气凝聚在她的身后:“临光,让开,你不是我的对手。” 临光毫无惧色地与她对视,直到一道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临光,别那么认真,如果霜星想要参加战斗,阻拦也是没有用的。” 煌提着自己的装备从拐角处走出,与霜星截然不同的火热气息自她的呼吸间传出:“我已经询问过凯尔希医生,霜星的身体恢复得很不错,她想来就来吧。但雪怪小队不行,你们刚刚经历过手术,身体也没恢复多少,参加战斗会死的。” 凯尔希是霜星和雪怪小队矿石病治疗过程中的主刀医生,这些雪怪中有不少人的病情严重而又复杂,就连华法琳都觉得有些棘手,作为岛上最好的医生……凯尔希连续做了十多场手术,现在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若不是她给自己打了药,或许手术到中途就会累晕过去。 “我们……” “你们留下。” 霜星那不容置疑的话语让雪怪们卡了壳,好一会儿,其中的一人才缩了缩头:“那个,大姐头,我觉得我们还能……” “而且好男孩号也装不下你们这么多人。” 听到这话,雪怪们终于是没了话说,纷纷垂头丧气地蹲到了一边去。 “谢谢。” 坐上飞行器后,霜星轻轻地开口,而坐在她身旁的煌则是摇了摇头:“要谢就去谢凯尔希医生吧,她给你做了一场二十四小时的手术,若不是她医术高明,你现在还得躺在床上,更别说踏上战场了。” “她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医生。” 引擎的轰鸣声逐渐响起,“好男孩”号近地飞行器承载着希望逐渐离开罗德岛的甲板。 而霜星,则是坐在机舱中,捏紧了挂在脖颈的护符。 护符上,古老的萨卡兹铭文微弱地闪烁着光辉。 不管是谁…… 千万不要出事啊。 第三十八章 乌萨斯的孩子们 在经历了短暂的片刻休息之后,林恩等人重新踏上了前往石棺的道路。 切尔诺伯格核心城的地下区域道路密集而又复杂,如果没有一份准确的地图,他们是不论如何都不会选择这一条路的。 但这些困难,此时此刻完全被一份简简单单的地图所化解。 林恩不得不感叹一句,能够如此顺利找到通往石棺的路,老猞猁功不可没。 “老猞猁?” 阿米娅头顶的那一双驴……兔子耳朵抖了抖,她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而一旁的Ace则是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告诉她不用在意这些细节。 在前行的道路上一行人又多次遇到了乌萨斯的哨兵,这些三五成群的士兵装备精良,可是在林恩等人的面前却可以说是不堪一击,几乎连拖延一行人步伐的作用都无法起到。 只是越是前进,林恩和Ace的表情便越是严肃,就连阿米娅也察觉到了那一点不对劲的味道。 “他们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密集了……我有个不太好的预感,说不定在石棺旁会有许多敌人严阵以待。” “走到这一步也没办法退缩了,狭路相逢勇者胜,即使是乌萨斯的一整支集团军拦在我们面前,我们也不得不前进。胜利或死亡,就是那么简单而已。” “哼,这些阴谋家,如果这些士兵全部都去支援地表,那切尔诺伯格也不会沦陷得那么彻底。” 林恩与Ace简单地交流了两句,他们二人走在队伍的最前沿,寻常的乌萨斯士兵根本不是这两个人形坦克的一合之敌,狭窄的地下通道中完全没有躲闪的余地,法术对林恩毫无作用,箭矢亦会被Ace的盾牌阻挡,这两人的组合攻守兼具,完美无缺。 跟在他们身后的炎客甚至已经开始打哈欠了。 “啊,到了。” 走过漫长的通道,眼前的一切顿时豁然开朗。 出乎意料的,没有什么埋伏,更没有什么致命的机关,放置石棺的大厅空空荡荡,显得无比普通。 不过,林恩却没有丝毫放松警惕。 在这种地方,这种情况下,空无一物本就是不正常的表现。 “阿米娅,你去打开石棺,我和Ace帮你警戒。” 林恩驻剑而立,他扫视周围的环境,全身上下的源石能量蓄势待发。 不知是否错觉。 似乎有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视线,久久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 Scout和W正在带队收容难民。 他们已经搜索了足足三个城区,并且尽可能将分散在城区各处的难民聚拢了起来,汇合成一支大部队。 人比想象中的还要少一些,联想到那些封锁了切尔诺伯格大大小小各处出口的牧群,不难想象剩下的人去了哪里。 “那群贵族老爷还真是心狠手辣,居然愿意把这么大一座城市,这么多的乌萨斯人民全部舍弃。” 听到Scout的感叹之后,站在他身旁的赫拉格下意识地解释了起来。 “切尔诺伯格是一座有着特殊历史的城市,和其他乌萨斯城市不同,这座城市的掌权者与乌萨斯的旧贵族、军队严重不合,而且它也拒绝乌萨斯军队的入驻,各个集团军只能在城市的周围徘徊,与其说是保护,倒不如说是监视。” “没有军队?那我们刚刚路过的军营是什么?” “那是城市警备队的驻地,成员多半由退役的老兵与年轻的志愿兵组成,作为队长的那位将军——和卡罗拉科夫准将,他是鲍里斯侯爵的亲信,也正是因为他的提议,切尔诺伯格才会一边拒绝军队入驻,一边建立属于自己的警备队负责治安。” 作为一名常年生活在切尔诺伯格的前乌萨斯将军,赫拉格对于切尔诺伯格的情况清清楚楚。他其实早就料到了那些军阀贵族不会放过切尔诺伯格这座叛逆的城市,可无论如何他都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而这些人的行动会如此大张旗鼓。 仅仅是因为一场阴谋,便将一座重要的移动城市化为废墟,数十万人民沦为陪葬。 这不可能是皇帝的旨意,就算他再荒谬,也不会做这种自掘老本的事情。 只有可能,是旧贵族与第三集团军的私自独断行为。 贵族的私欲居然凌驾在国家的利益上,多么可笑,这就是我曾经热爱、并且为之奋斗了半生的乌萨斯? 不远处的人群之中突然引发了一阵喧哗,Scout和赫拉格同时看向那个方向,好几道人影纠缠在一起,相互殴打。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乌萨斯本就是好斗的民族,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数万人之中总会有那么几个刺头,总是想搞点事情。 有些是敌视感染者和萨卡兹人,也有些单纯地被巨大的压力逼疯了。 不过,对付这种刺头的方法也很简单,放倒就完事了。 至于苦口婆心地劝说?这种时候,没有时间浪费在如此小事上。 “我去解决吧,一把老骨头,也只能做点这种事情了。” 赫拉格有些无奈地上前,他看向喧闹的人群,对峙的双方是一群成年男人和几个似乎还是学生的小孩,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孩子跌倒在地,非常慌乱地将将洒落在地上的面包拾起。 周围人群中几个饥肠辘辘的难民本想着伸出手去抢夺,可是一个手握消防斧的棕发女学生用暴力吓退了他们。 “你们这些小鬼,随便吃一点就行了,我们可是大人,要和那些无耻的感染者暴徒战斗的大人!我们理应吃得更多!” 哦,看来是那群男人想要抢夺孩子的口粮啊。 赫拉格眯起眼睛,这种持强凌弱的无耻家伙,他相当不喜欢。 而且抢夺的还是孩子的口粮…… 他将手里的剑半拔出来,那挺拔的身影就像是一把刀锋般分开周围的难民。 “滚!你这胆小的懦夫,还说什么感染者暴徒,你有亲眼见过,对抗过那些浑身上下长满了结晶的怪物吗?” 棕发的乌萨斯少女面色冷淡地抬起手里的斧子,斧子的锋刃裂开了一个口子,但上面干涸的血迹却让它格外有威慑力。 “那不是什么狗屁的感染者暴徒,那就是怪物!会吃人的怪物!” “你……一派胡言,你肯定也是被那些无耻的萨卡兹人和感染者洗脑了!同胞们,不要被蒙骗了,我们的敌人应该是……” 那男子的眼中闪过一点慌乱,他后退了一步,突然举起手来,激/情澎湃地想要说些什么。 剑锋闪过,人头落地。 “非常时刻,就要用非常手段。” 赫拉格收刀入鞘,他垂下眼睛,看向另一边的乌萨斯少女,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衣摆染上血迹。 “小姑娘,你叫什么?” “……索尼娅。” 棕发的少女将斧子扛在自己的肩膀上,她有意无意地护住自己背后的同伴们,在面对赫拉格的时候没有丝毫胆怯。 “或者,你也可以叫我‘冬将军’。” 第三十九章 皇帝的利刃 “那边解决了?” “嗯,处理掉了一个想煽动难民情绪的,然后找到了几个不错的孩子。” “这种时候,也会有做这种事的人出现啊。” Scout感慨了一句,他转而换了个话题:“碎骨好像在难民中找到了他的姐姐,一个叫米莎的小女孩。” “哦,那听起来还不错,亲人重逢总是好的。” “还有一件事。” Scout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他们的父亲死在了核心城,在死前,他将切尔诺伯格核心城紧急制动程序和紧急分离程序的密码留了下来,交给了米莎。” …… 石棺打开了。 在看到石棺中人影的刹那,阿米娅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棕色的长发散落,纤细的手臂无力地搭住阿米娅的手掌。 “博士……手,抓紧我的手!” 她把那被称为“博士”的身影抱出石棺,在一旁等待已久的医疗干员顿时凑上来为博士检查身体。 “真奇妙,居然会有我为你治疗的一天。” 代号为闪灵的萨卡兹医师喃喃自语了一句,不过她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怠慢,她掀开博士的兜帽,为她检查血压与心跳。 “一切正常,我给她施加了治疗的源石技艺,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恢复。” 阿米娅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扭头,看到萨卡兹雇佣兵们正直愣愣地看着地上的博士。 毫无疑问,那是一个身材纤细瘦弱的少女,她留着棕色的长发,精致的五官搭配上苍白的脸色惹人心疼。一套几乎覆盖她整个身体的大衣套在少女的身上,就算是透过厚重的衣物也能看清她凹凸有致的身材。 她看上去就像是个大家闺秀。 “她、她就是巴别塔的恶恶恶灵!?” 一个萨卡兹魔剑士说话都有点结巴了,作为卡兹戴尔内战的执棋人之一,博士在萨卡兹雇佣兵中的声望格外响亮,一智一计都能牵动整个战争的局势,一言一行都可以改写一处战场的胜负,平时虽然深藏不露,可那些突破巴别塔防线的萨卡兹人一向是有去无回,人们都猜是被幕后指挥的博士手撕了。 巴别塔的恶灵,恐怖如斯。 在这些没见过博士的萨卡兹雇佣兵脑海中,他们脑补出的博士形象是一个身高八尺,体重两百,全身上下一身横肉,能够连续手撕三个萨卡兹积怨者,胸前有像北斗七星排列形状的七个伤疤,在看到敌人的时候会大喊一声“你已经死了”的超级猛人。 虽然有点串戏,但这是他们真实的想法。 可是眼前这个一看就身娇体柔的小姑娘……她·居·然·是·博·士! 萨卡兹雇佣兵们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剧烈的冲击,而许多罗德岛的干员也都对此惊讶不已。 整个队伍中,或许也只有那些曾经认识博士的人,从头到尾没有露出半点惊讶的神色吧。 比如林恩,比如Ace,又比如阿米娅。 “她没事是吧?好,阿米娅,让你的人把她抗走,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我总觉得……总觉得有人在看我们。” 林恩淡淡地督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博士,在看到她安然无恙的时候林恩稍稍松了口气,可自始至终他的手都搭在剑柄上,未有过丝毫松懈。 “好的,林恩先生!” 阿米娅虽然不明白林恩察觉到了什么,可出于对林恩的信任,她还是很快便应了下来。 事实上,她的源石技艺也在一直向她预警,有一股潜藏的恶意从未离开他们左右,可真要究其源头,又会发现自己警惕的地方空无一物。 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过不管怎么说,三项基本任务中的一项已经彻底完成,接下来只需要带博士到安全的地方将博士唤醒,以博士的智谋,想必一定能找到破局的办法…… 唉? 黑色的身影宛如鬼魅般出现在阿米娅的前方,没有人注意到他是怎么出现的,只知道红光一闪,他挥舞手中的军刀,漆黑的刀锋已然落下。 人群之中唯有Ace和林恩两人及时作出了反应,Ace举盾抵挡在阿米娅的身前,厚重的盾牌被刀锋撕裂,一道深刻的刀痕停留在坚固的盾面上。而林恩则是侵略如火地挥剑,覆盖着汹涌烈火的剑锋直指对方的前胸,逼迫他不得不抬起刀锋抵挡。 电光火石间,一次凶险万分的交锋已经完成,而直到那黑影退却,在灯光下露出自己的真容,剩下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好强!” 炎客抽出双刀,他的双眼之中燃起熊熊的战意,与这样的对手交锋,正是他做梦也不可得的经历。 闪灵站在他的身边则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刚刚那一瞬间闪灵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如果没有林恩和Ace,或许她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米娅和博士死于非命了。 萨卡兹医师看向自己手中的法杖。 是自己反应变慢了?如果是以前,自己一定可以及时作出反应的才对。否认了自己的剑之后,就连心也变得怠慢了吗? “所有人,离开这里,我来对付这家伙。” 林恩的剑锋微微颤抖,刚刚那一次对碰的过程中,巨大的力量顺着剑锋流入自己的手臂,卸力不及时的自己险些吃了大亏。 这怪物一般的力气,或许也只有温迪戈才能稳压他一头了吧。 不……与其说这是怪物一般的力气,倒不如说这本身就是一只不折不扣的怪物。 “萨卡兹,你们闯入了乌萨斯的国土。” 那黑影身披厚重的黑色军用大衣,那一丝不苟的军装与骇人恐怖的面具将他全身上下遮挡得严严实实,扭曲的管道缠绕在他面具的前后,而面具的缝隙中,刺眼的红光难以掩盖。 他收起刀,抬手一挥,密密麻麻的乌萨斯士兵自大厅左右的通道中冲出,手握刀枪剑戟严阵以待。 “嚯,还真是有耐心。切尔诺伯格的市民遭罪的时候,倒是没见过你这么尽职尽责。” 林恩的剑上缠绕起越发疯狂的火焰,他紧盯着眼前的高大黑影,面露冷笑。 “皇帝的利刃——真没想到,会在这里对上乌萨斯的王牌。” 而面对林恩的讥讽,那皇帝的利刃只是冷淡地一挥手,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可以说是杀意四溢。 “杀!” 第四十章 斩断黑暗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这批乌萨斯士兵,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远超之前。 作为乌萨斯军中的精锐力量,盾卫与帝国前锋精锐成群结队地出现,而数十位身披护甲手握长矛的突击者簇拥他们,他们攻守兼备,拥有比普通乌萨斯士兵强劲数倍的战斗能力,可在这样的一支部队中,却只能担任炮灰的角色。 而在队伍的后段,在一位位乌萨斯重铠术士的指挥下,成群结队的术士和弩手早已蓄势待发,林恩甚至在人群中看到了为数不少的迫击炮。 再加上眼前虎视眈眈的皇帝利刃,怎么看都是一场十死无生的战斗。 乌萨斯阵线的后排爆发出了翻天覆地的火光,数不清的法术裹挟着箭矢袭来,而那独属于迫击炮的呼啸声也由远及近,看那气势,这些擅长远距离攻击的乌萨斯士兵打算在双方短兵交接前便解除战斗。 “所有重装干员,举盾!” Ace撕心裂肺地怒吼了起来,他抬起自己伤痕累累的塔盾亲自挡在了阿米娅和博士的身前,而其他重装干员则是默契地找到了属于各自的位置,一面面厚重的盾牌竖起,化作一片漆黑的高墙。 而林恩手中疯狂燃烧的火焰则是越发沸腾,那缠绕在手臂上的绷带已经尽数散开,流露出带着浅浅疤痕的肌肤。林恩感受着手中炽热的温度,他第一次将目光从皇帝的利刃身上挪开,对着铺天盖地袭来的攻击挥出了势如破竹的一剑。 “别小看人了!” 火焰如狂龙般咆哮,伴随着林恩挥剑的动作,一道宽阔无比的火之刀光在刹那间亮起,疯狂的火焰与袭来的法术对冲,在大厅空旷的上方引发如烟花般绚丽灿烂的爆炸。 零零散散的弩箭碎片和几道漏网之鱼般的攻击敲打在罗德岛重装干员组成的防线上,没有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也就是在这一刻,皇帝的利刃沉默地拔刀,他的身材高大,身影却如鬼魅一般闪烁不定。早已在心中了然他速度的林恩丝毫没有给对方机会,在挥出那一剑的瞬间,他已经转动剑柄上的机关。 三把刀交错,火焰就像是水流一眼在林恩的双刀上肆意流淌,两人分开的瞬间,烈火已经蔓延在内卫的刀锋。 “比起塔露拉的火,你不值一提。” 皇帝的利刃看都没有看自己刀锋上沾染的火焰,他只是沉默地一甩手,那点火焰便无风自散了。 淡淡的黑气弥漫在他手中的刀锋上,而刺骨的红光则是自面罩下亮起,颇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在林恩与皇帝利刃的周围,手握剑刃的萨卡兹雇佣兵已经和乌萨斯战士碰撞在了一起,两支出自战斗民族的精锐谁也不愿意向对方低头,一出手便是作为凶险的杀招。 即使眼前的敌人全部都是乌萨斯的军中精锐,可作为从艰苦内战中活下来的雇佣兵,萨卡兹们没有丝毫惧意。在罗德岛干员和整合运动术士的支援下,数名萨卡兹积怨者就像是疯狗一样闯入了乌萨斯的军阵,而那些身材高大的魔剑士与大剑手紧随其后。 乌萨斯的军阵被打乱了,悍不畏死的萨卡兹积怨者用自己的生命打穿了乌萨斯士兵组成的阵线,而陆续跟进的战士则是将乌萨斯人拖入混战。 有一名帝国百战前锋精锐召集了数位帝国前锋精锐准备重整战线,可他们很快就被炎客所发现。 “刀与火,先行。” 狂热好战的萨卡兹刀术师单刀直入,那些强韧的乌萨斯突击者可以在他的身上留下伤痕,却根本无法阻拦他的脚步。 “这个萨卡兹疯子!” 眼见炎客带着狂热的笑容冲到自己的面前,那帝国百战前锋精锐不得不放弃重振战线的计划带着手下迎战,而炎客则是享受般大笑了起来,丝毫不在意身上多出几道血流不止的伤痕,反而是更加凶悍地挥刀。 “血与骨,后至!” 伤亡每时每刻都在增加,战场也越来越混乱,可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为战场中央的两人留出了一片巨大的空地,无人僭越。 “比起温迪戈的戟,你的刀也可以用不值一提来形容——不论是力量还是技巧,你都和博卓卡斯替大尉相差甚远。” 林恩把右手的刀锋垂下,左手的刀刃则是轻轻刮在另一把长刀的身上,发出细微却又刺耳的摩擦声。 在双刀被激活的刹那,他的身体素质得到源石技艺的增幅,在于皇帝利刃的角力之中,这一次是他占据了上风。 可惜,以对方矫健的身手,就算想趁机在对方身上留下一道伤口都很困难。 “与那位先生相比,我自然是远远不如。可杀你,我绰绰有余。” 刀锋闪烁,斩断烈火。 火焰飞溅,吞噬黑暗。 林恩与皇帝的利刃在短暂的数秒里完成了数次交锋,两人都是用刀的高手,风格也都是大开大合、强势无比,铿锵的刀锋碰撞间,皇帝的利刃突然后退了两步,他抬起手来,漆黑的气流高速凝聚在他的掌心,随时都有可能炸裂。 很显然,比起单纯用刀术来争夺胜负,他更倾向于出其不意地释放法术,用不讲武德的方式杀死眼前的强敌。 强烈的威胁感自心头升起,林恩深刻地认识到,如果让他把手中的法术释放出来,那么自己可能就危险了。 他以前听凯尔希说过有关皇帝利刃的事情,这些将身体完全藏在防护服下的内卫将邪魔的碎片植入自己的身体,虽然还有身为人类的意识,可实际上身体早已变成了黑色的怪物。 他的法术“坍缩恐惧”甚至能够将敌人瞬间吞噬,不管再坚固的甲胄和盾牌都无法抵挡这样的源石技艺。 不过…… “既然你不讲武德,那我也不必装什么正人君子了!” 沉寂已久的特殊源石技艺骤然发动,法术已经箭在弦上的皇帝利刃突然惊讶地发现自己掌心的漆黑气流在不断流失,那高度凝聚的源石能量也变得怠惰,几乎无法调动。 糟了……! 皇帝的利刃想要挥刀抵挡,可已经迟了。 一把被烈火染红的长刀,势如破竹地斩断他的手掌。 第四十一章 利刃折断 受伤了。 整个右手的手掌都被切断,然而被斩落的手掌在落地的瞬间便化为黑色的粘稠液体,流淌在地面上,然后顺着引力重新融入他的身体。 对于这位内卫来说,这或许是在成为皇帝的利刃后,数十年中,第一次受到如此伤势。 身体的伤痛无阻挂齿,可是作战服上的损伤让封印邪魔碎片的仪式笼牢出现了裂缝,现实维度对体内的邪魔产生反应,不断排斥。 当损伤累计到一个阈值,作为内卫力量源泉的邪魔碎片便会复苏暴走,从而引发一场浩大的湮灭,将周围的一切全部吞没。 “内卫,你的面具正在破裂。” 林恩凝视着眼前的强敌,他的棘手程度其实并不比塔露拉逊色多少,可一时大意足以令这位皇帝的利刃错失胜局。 “束缚‘那个存在’的仪式正在不断减弱,如果你现在立刻离开,那么还有机会在一切失去控制之前保住一条性命。” “皇帝的利刃从来不畏惧死亡。” “但你的死会让这周围的一切都被夷为平地,既然你出现在这里,那么便说明这座切尔诺伯格的核心城对你们尚且有足够的价值,让你不得不在这里严阵以待。” 林恩舔了舔嘴唇:“我不知道你们在谋划什么,我也没有兴趣,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我带着我的人走,你快点回去疗伤,我们各走各的路从此不再相见……你觉得如何?” 回答林恩的是皇帝利刃的刀锋,早有准备的林恩挥刀迎接,有些遗憾地咂舌。 “你在对我说谎——对一名皇帝的利刃说谎!” 对于对方的怒吼林恩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确实说谎了,不管眼前这位内卫答应与否,他都不打算就此罢休。 不过,心里倒是没有一丝半点被揭穿的不好意思就是了。 看得出来皇帝的利刃正在很努力地压制自己的伤口,那逐渐碎裂的面具下露出他不似人类的样貌,而淡淡的黑气则是从内卫的衣袖间不断蔓延。 他无法竭尽全力去战斗了,不然当邪魔挣脱仪式的牢笼,所引发的湮灭会使切尔诺伯格的小半个核心城都灰飞烟灭。 这是绝对不容许发生的事情,对于内卫们的谋划来说,这座切尔诺伯格的核心城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付出了诸多代价,将一座工业重镇连带着几十万乌萨斯人民全部舍弃,最后换来的却是一个半途而废的计划? 这是他无法容忍的事情。 然而之前和林恩全力以赴战斗都只是平分秋色,如今的他又如何战胜眼前的萨卡兹? 难以置信,仿佛过街老鼠一般的萨卡兹雇佣兵中,竟然会诞生这样强大的武者。 而事实上,此时此刻正与内卫全力战斗的林恩,自己都对自己的成长有些许惊讶之情。 在于黑蛇控制的塔露拉一决胜负之后,林恩被动地接受了德拉克的血,这份馈赠带给他的不仅仅是火焰的强化,更多的则是对源石技艺的适应性。 那不是单纯的血,而是更加珍贵的东西。 理所当然的,林恩的实力已经更上一层楼,源石技艺、身体素质、反射神经……这一切都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而且不知为何,林恩觉得自己的精神力量也得到了突飞猛进的成长,就好像自己在沉睡中吃了什么十全大补丸……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破而后立、百炼成钢,自己总不可能是把黑蛇给吃了吧。 林恩自嘲地笑笑,手上的刀势却没有丝毫放松,两柄坚固锐利的长刀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皇帝的利刃逼入了绝境。 黑色的棘刺在脱手而出的瞬间便分崩离析,“国度”完全无法展开,名为“坍缩恐惧”的源石技艺更是连蓄力的机会都不存在。 束手束脚、要同时应对体内的邪魔与面前萨卡兹人,皇帝的利刃其实在心底明白自己已经输了。 但是,自己输了,乌萨斯却没有输。 内卫的目光扫过身旁的战场,此时此刻,战场的局势对阿米娅等人来说几乎是压倒性的不利。 第一批冲入乌萨斯军阵的萨卡兹人几乎已经全军覆没了,只剩下炎客浑身浴血地屠戮厮杀,而罗德岛、萨卡兹雇佣兵以及整合运动组成的联军在乌萨斯士兵的攻击下损失惨重。 这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士兵在一开始被打乱阵脚之后很快便缓过神来,数量和装备的双重优势令他们在混战之中并不吃亏。 虽然敌人也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伤亡,可相较而言,还是联合部队一方的损失更加惨重。 “萨卡兹人,我承认你的勇武,但是正如同历史上萨卡兹与乌萨斯的战争那般,我们必将获得胜利。” 皇帝的利刃低沉地开口,他的剑招变化了,不再充满杀意,也没有了一开始的锋芒毕露,唯一的目的便是死死纠缠住林恩,让他无法脱身去帮助他的同胞。 林恩一刀荡开他的军刀,另一把锋刃则是顺势下切,切断内卫管道的一截。 “不,输的人是你们……是你们才对。” 在逼退内卫之后,林恩的刀锋上燃起致命的烈焰,内卫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眼尖地发现眼前这萨卡兹人的指尖有鲜血渗出。 他的心中闪过非常不妙的预感。 “你那一味的纠缠和退却令人发笑,仔细看看吧,如今的你,身后已经没有退路了!” 林恩咧开嘴角,他就像是一个被战争逼疯的萨卡兹战士那样在战斗中狂笑,双刀重新合拢为大剑的瞬间,他轻声呢喃着将血液涂满剑锋。 “向特蕾西娅殿下……献祭吾血。” 他决定用尽全力将眼前的皇帝利刃彻底抹杀,如果是寻常的招式,即使能够杀死对方,也会引发邪魔现世造成的湮灭,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唯有将对方完全消灭,就连丝毫痕迹也不留下—— 就像是得到了最好的燃料般,林恩手中的火焰爆裂解放,化为数米长的炎之刀刃、燎燃不熄。 那是无声无息的火焰,那是冰冷无情的火焰,那是能将接触到的一切事物湮灭的火焰。 大量的失血让林恩有些恍惚,而就在那一瞬间,似是有一双温婉的手臂挽住林恩的脖颈,温暖的手掌抚上林恩的脸颊,为他带来安心。 哪怕,那只是幻觉。 他深吸一口气,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微小的笑容。 “殿下……不论何时,您都活在每一个萨卡兹人的心中。” 火焰之下,一切邪恶都化为灰烬。 第四十二章 意外的会面 当皇帝的利刃在火焰之中得到终结的同时,乌萨斯军队与联合部队之间的战斗也进入了尾声。 理由很简单,那就是闪灵拔剑了。 闪灵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医师,她的源石技艺不但能治疗人的伤口,还可以为战士提供坚固的护盾,帮助他们抵御敌人的攻击。 多亏了她的援助,在这场残酷的战斗之中,联合部队的成员说是死伤惨重,但重伤失去战斗力的人员数量远远大于战死者的数量。 就算是那些突破军阵视死如归的萨卡兹战士,也有不少在身负重伤的绝境中受到护盾保护、被干员暗索钩到安全的地方休息。 但是伴随着战局的推移,死伤者的数量不断增加,黑色的医师站在一地失去战斗力的伤员之中,面对乌萨斯士兵染血的刀锋,她深吸了一口气。 很少有人知道,曾经的闪灵并非医师,而是一名剑士。 作为摄政王麾下“赦罪师”的一员,向同胞挥剑……直到自己在战场上遇到了那位殿下,本来是作为刺客准备行刺对方的自己,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都被特蕾西娅殿下彻底折服。 哦,折服身体这事儿好像是林恩干的,和特蕾西娅没啥关系,当年林恩在闪灵最意气风发的时候用剑狠狠教了她如何做人,那道伤痕的痛楚闪灵至今都没有忘记。 之后她便追随着那位身影辉煌的人,直到光芒在阴谋中消散。 明明自己当时就在那道身影的身旁,却连什么也没能守护,手中的剑什么都做不到。 对自己的剑产生了质疑的她,舍弃了挥舞数年的剑和隐藏身份的面具,拿起了救世济人的法杖,成为了一名医师。 直到今天,眼见战友们就在自己面前不断倒下。 看着浴血奋战以一己之力杀入乌萨斯军阵的炎客。 看着势单力薄却凭借一股信念一人挡住数位帝国百战前锋精锐的Ace。 看着竭尽全力释放出自己的法术,却被数十位乌萨斯术士联手用源石技艺抗衡的阿米娅…… 闪灵悟了,学医救不了罗德岛。 “无论罪业多少次往复,都会与生命一同化为尘土。” 一个人。 为了让身后的战友、同胞们活下来。 她握住法杖的上端,从中抽出雪亮的利剑。 一瞬间,黑与白被泾渭分明地分割了开来,连带着气势汹汹扑来的乌萨斯人,尽数断裂成碎片。 短暂的刹那间,她甚至给人一种能够切开白昼与夜晚的错觉。 在那之后,战斗便已经没有了悬念,闪灵的拔剑给予这些乌萨斯士兵无与伦比的压力,而皇帝利刃的战死则是压垮他们内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第一个士兵开始后退,开始逃跑,这些失去了首领的乌萨斯士兵便开始了一场没有终点的逃亡。 没有追击,因为联合部队的大部分战士们,已经连欢呼的气力都不剩下了。 闪灵收起剑,她径直无视了炎客那带着点挑衅的眼神,又变回了众人熟知的那位萨卡兹黑衣医师,她的医术和剑术一样高明,不过是短暂的片刻,好几位身受重伤的战士便已经稳定住了伤势。 “我记得你的剑术,你是当年那个赦罪师。” 林恩的声音自闪灵的背后响起,这位一向处事不惊的萨卡兹医生在这个刹那间就像是PTSD犯了,她全身上下的肌肉紧绷,甚至手中的利剑都险些出鞘。 “也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吧?” “……抱歉,不过我早就不是赦罪师了。” “也是,你现在的这个样子,比起当年顺眼多了。” 和闪灵的交谈只有片刻,在确定了大部分伤者在源石技艺的效果下只需要数个小时就能恢复战斗力之后,他找到了阿米娅。 “我们需要一个更安全的地方休整、疗伤。乌萨斯布置在这里的士兵说不定还有更多,我们不能等着他们打过来。” 他看了一眼阿米娅怀里的博士,棕发的少女呼吸均匀地躺着,那样子与周围一片狼藉的战场格格不入。 “再说了,博士也需要时间才能恢复清醒。” …… 12月21日 11:07P.M 天气/小雨 切尔诺伯格核心城 弑君者的身影隐藏在若有若无的薄雾之中,在遭遇了乌萨斯士兵之后她便开始注意控制雾的浓度,毕竟太浓的雾简直就是在告诉对方“我来了”。 在与大部队分开之后,凭借矫健的身手和丰富的潜行经验,她成功地绕开了路上大部分游荡的牧群,抵达了市政厅的机密室。 多亏了梅菲斯特袭击的突然,这些机密的文件都没有被乌萨斯人销毁,反而是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这座档案室中,任君采摘。 仅仅花了十几分钟,弑君者就从档案之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内容,在完整读完当年那件事的真相之后,她一边为谢尔盖的背叛和父母的惨死而感受到愤怒,而另一方面,却又感受到了深深的空虚。 谢尔盖已经死了,他死在了市政厅的门口,尸体已经被牧群啃食得面目全非,只有怀中的金色怀表和口袋中的身份证明能够昭显出他的身份。 鲍里斯……那个软弱无能的贵族,大约也死在了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吧。 第四集团军……当年一手策划这一切的那位大公早就死了,十几年前,死在了一个有些姿色的菲林医生手里,真是可笑。 自己该找谁复仇? 弑君者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要不,还是先帮整合运动把该做的事情做了? 毕竟自己也是整合运动的干部之一嘛,而且梅菲斯特那个小混蛋,这一次做得实在是太出格了,就算是死也不足以抹平他的罪孽。 她打定主意,决定去找梅菲斯特的麻烦。 然而,就在她作出决定的同时,细微的弩箭破空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弑君者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市政厅的大厅中,已经有数名牧群被箭矢贯穿,失去生命。 而做出这一切的…… 冰冷的弩抵在弑君者的后背,同一时刻弑君者的匕首停留在弩手的喉前。 透过月光,两人都看清了对方的脸。 “弑君者?” “浮士德?” 第四十三章 高空降落 不管是弑君者还是浮士德都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种地方遇到对方。 “等一等,你怎么会在这里?” 面对弑君者的问题,浮士德只是沉默地放下手中的弩,蓄势待发的源石技艺也松懈了下来。 “我要去找梅菲斯特,与他彻底做个了断。” “以你与他的关系,这种话还真是让我意外。” “他早就不是以前的梅菲斯特了!” 浮士德满怀愤怒地打断了弑君者的话语:“曾经的伊诺,是绝对不会作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的!” 雨还在下。 数秒之后,浮士德这才将自己的表情重新调整回原来那种波澜不惊的模样,他捂着自己的腹部,淡淡的血迹从纱布下渗出。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你受伤了。” “来时的路上遇到了乌萨斯军队的袭击,幻影弩手小队几乎全军覆没,这才把我送出了包围圈。” 浮士德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回忆起了那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 敌人的数量是己方的十数倍,光是逃脱就已经竭尽全力,在逃跑之前他找到机会狙杀了那支乌萨斯军队的指挥官,多亏了那一箭造成的混乱,幻影弩手小队才能有最后几个余党逃脱。 当然,代价也不轻就是,这倒本可避免的刀伤便是其中之一。 “我很遗憾。” “现在最重要的是梅菲斯特的事情。” 浮士德有些苦涩地开口了:“我很了解他,他虽然疯狂,却最不会偏执到这种地步。我怀疑……我怀疑他和领袖一样,受到了精神类源石技艺的控制。” 弑君者突然攥紧了手中的刀锋:“你还想挽救他?” 浮士德没有立刻回答,他攥紧拳头又松开,如此反复了数次,在这个过程中两人之间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回响。 “不。” 最终,他还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他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我只能……祈祷能够为他带来解脱。” 浮士德迈开脚步,冰冷的军靴踩踏在地上的水塘,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梅菲斯特就在前面,我记得他的气味,雨也无法隔绝。” …… 在塔露拉带走全部的感染者战士之后,留在爱国者身边的战士已然不多。 沐浴鲜血的温迪戈是所向披靡的战争机器,可即使是这样的强者,在一整个乌萨斯集团军的面前也只能说稍微强壮一点的螳螂。 战争术士的法术,破坏力惊人的火炮,宛如海洋一般悍不惧死的战士…… 乌萨斯的每一支集团军,都拥有能够独自夷平一个小国的武力。 游击队,游击队,诚然被称为感染者之盾的他们是许多乌萨斯军人的噩梦,可如果他们能够正面战胜一支乌萨斯集团军,又怎么会沦落到成为游击队的地步? 源自萨卡兹的强大法术为他们提供了有利的地形和支援,爱国者就宛如一名战神,带着数名游击队盾卫向前推进。 没有对未来的仿徨与踌躇,没有对死亡的迷茫和畏惧,几乎将乌萨斯第三集团军阵线完全打穿的游击队回过头来再一次扎入军团防区的腹地。 即使身边的战士数量在不断减少,就连盾卫都倒下了数位,爱国者的步伐也没有停下。他要行军,要前进,将手中的戟染红,为切尔诺伯格城内的战友争取时间。 他们一往无前! 第三集团军似乎是完全没有想到会被这只看起来弱小无比的虫子伤害到这种地步,耻辱与恐惧令他们将自己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游击队上,至于切尔诺伯格? 所有对这一次行动知情的军官都丝毫不担心切尔诺伯格会出问题,毕竟那可是皇帝的利刃亲自带队,抽调了集团军中数百名精锐组成的队伍! 再加上天灾引发的强烈磁场,导致切尔诺伯格内部与外部的联系彻底中断,直到此时此刻,第三集团军就连切尔诺伯格混入了整合运动与罗德岛的人都不知道。 很自然地,集团军的指挥官作出了决定,将原本在计划中第二批进入切尔诺伯格的军队抽调了回来,用以围剿爱国者的游击队。 第三集团军疯狂的围追堵截令游击队的战士们寸步难行,最终他们被团团包围在一座山丘之上,山丘下的雪地中,密密麻麻的士兵宛如蚂蚁般爬行。 “看样子下面的情况不怎么好。” 战场的上空,一架身材臃肿的飞行器正在乌云下徘徊。 得益于这场夜中的大雨,“好男孩号”隐藏在漆黑的夜空中,一时间倒也没有被疏于防范的第三集团军发现。 毕竟它飞得太高了,若是再往上飞一点,说不定就会一头撞入遍布天灾的云层之中。 “老顽固被包围了,我要去帮他。” 霜星隔着机舱的玻璃注视下方,她的声音里带着点急切,可不远处的驾驶员却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这里完全没有地方降落,地上倒处都是乌萨斯人,我敢打包票,只要我们多下降一点,让乌萨斯的哨兵侦测到我们的位置,战争术士的法术就会让所有人一起完蛋。” 那驾驶员看了一眼下方:“在这个高速也不可能跳伞,降落伞简直就是法术和箭矢的活靶子!” 无情的话语令霜星心中感受到一阵绝望,她轻轻咬住嘴唇,眼睁睁地看着游击队的阵型被一点点蚕食,却无能为力。 “嘿,白兔子!” 一只手搭在了霜星的肩膀上,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难以忽视的燥热。霜星几乎连看都不用看,就明白搭住她肩膀的人是谁。 罗德岛的精英干员,这一批支援部队的队长,欢乐喜锯人(划掉)煌。 “如果换作是别人,这次肯定束手无策了,可毕竟是由我来带队,你放心,我有办法的!” 霜星一愣,她的眼神变得热切起来,罗德岛的精英干员可都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六边形战士,想必眼前这个看起来不拘小节粗枝大叶的菲林,一定也是个智谋过人的存在! 她会有办法的! 然后霜星就看到煌直接一手打开了机舱后侧的门,高空的狂风把霜星好看的白色长发吹得漫天飞舞。 煌抓住了她的手:“好,抓紧我,一起跳吧!” 霜星:? 第四十四章 你可见过从天而降的剑术? 霜星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跳?” “对,跳!放心,我会接住你的!” 煌大猫的笑容很灿烂,但霜星却总觉得这份笑容怎么看怎么危险。 然而不等她再多做反驳,煌已经抓住了她的手。 “放心吧,跟着我,不会摔死的!其他人想跳也可以,但是要注意千万别飘太远,落到我注意不到的角落里去我可救不了你们!” 她以公主抱的姿势带着霜星从数百米高的高空跳了下去,只留下机舱内一众干员面面相觑。 几秒后,才有一个干员站了起来,来到机舱门口,表情有些跃跃欲试。 “她说过,是能接住的对吧?” 临光骤然回忆起了这位干员的资料,这位干员的代号为斯卡蒂,一位实力强劲的近卫干员,是罗德岛攻坚战的核心力量之一。 奈何体重严重超标,也因此被第一批行动人员拒之门外,毕竟这以吨计算的体重……坏家伙号和好男孩号的最大载重只有二十吨出头,这只快乐虎鲸要是坐上去,都抵得上一整支小队连人带装备了…… 只是她的实力太强了,属于罗德岛的第一梯队,直追那些能力高强的精英干员,也不知道凯尔希医生与她做了什么样的交易,居然能让她非常主动地参加这次九死一生的任务。 重重原因下第二批支援部队的名单中赫然有斯卡蒂的名字,拜她所赐临光和煌只能想方设法推脱掉了雪怪小队的参战请求。 毕竟好男孩号是真的载不下那么多人了…… “等一等,唯独你不行啊,煌是接不住你的!” 临光急忙伸手想要将她拉回来,可似乎是因为风声太大,斯卡蒂并没有听清临光说了什么,只是很疑惑地一回头,表情可以用OMO来形容。 “唉?” 她脚一滑,整只虎鲸便以某跳水梦之队的经典姿势自由落体。 在这一刻,临光才发现,这位平时看起来总显得很高冷的阿戈尔剑士…… 她可能只是呆萌而已。 …… 霜星发誓,她再也不想和煌一起组队行动了。 亏自己刚刚还以为她应该是个智勇双全的可靠队友!现在想想,她不会脑袋里全是肌肉吧! 从数百米高空自由落体,这种事情哪个正常人会去做啊! 让她稍微安心一点的是,在落地之前一股温暖的热风已经自下而上地吹起,那温暖的空气令两人落地的速度骤降,而在得到了缓冲之后,她们顺利地落到了游击队的阵地范围。 被煌抱住的霜星几乎是一点冲击都没有感受到,只有在减速的时候察觉到了一丝不适,可这点不适对于一个饱经锻炼的乌萨斯人来说几乎可以忽视。 和正常的伞降不同,两人在半空中几乎没有任何减速的过程,只有到了五六米的低空这才非常突兀地减速,乌萨斯的术士们甚至没反应过来这两人是游击队的增援,还以为是友军发射的炮弹。 “你瞧,这不是安稳落地了嘛!” 煌拉动手中的链锯,伴随着源石机械的轰鸣声,她径直格挡开刺向自己身体的长矛,仅仅是一次简单的斩切就将一名乌萨斯突击者的手臂连带长枪一并斩断。 在发现自己失去了一条手臂以后,那乌萨斯士兵红着眼睛拔出了固定在腰间的匕首,扑向近在咫尺的煌。 “你们这可恶的感染者,就应该全部下地狱!” 面对敌人的怒吼,手握狰狞凶器的菲林只是不屑地耸了耸肩。 对于这群被乌萨斯贵族洗脑的普通士兵来说,再多的辩解也不如火热的电锯好用。 寒冷,不断蔓延。鲜血,也不再流失。 那乌萨斯突击者尚未抵达煌的身前便停止了自己的动作,他自脚底开始向上被化为一块坚硬的冰,在低温下瞬间被剥夺了生命。 仅仅刹那,生命凋零。 “乌萨斯人,你们在自寻死路。” 被彻底激怒的霜星在挥手间便造就了大片的寒霜,在那一个刹那间,霜星周围的温度陡然下降了十几度,她身旁的煌大猫一个激灵,靠着自己的源石技艺才勉强不被冻僵。 并不是因为有雪怪小队的衬托,霜星才是寒冬的死神。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有她这位“冰雪的公主”存在,雪怪们才会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雪怪。 这片战场上骤然降低的温度吸引了大片的眼球,爱国者和盾卫们对于这个源石技艺实在是太熟悉了,身材高大的温迪戈在刹那间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挥动大戟将一名扑来的乌萨斯士兵碾碎,然后低下头,看向远方。 “我的女儿,叶莲娜……” “是死神,是冰原上的死神!” “不可能,那怪物不是已经在矿石病中死去了吗!?” 此起彼伏的哀嚎在战场上传出,严峻的冰冷大片地杀伤了乌萨斯的士兵们,在她的控制下,即便是简单的冷风都能让人的身体组织瞬间坏死。 比起爱国者和塔露拉,或许实力稍逊的她才是更适合清理大片杂兵的那个。 寒风,呼啸作响! “让盾卫和战争术士上!不杀掉那个女人,便无法彻底对游击队完成合围!” 第三集团军的前线临时指挥部中,一位乌萨斯军官愤怒地敲着桌子,手里的咖啡洒了勤务兵一脸。 而就在他大发雷霆的时刻,一道非常尖锐的破空声从天而降。 霜星和煌愣愣地看着斯卡蒂从天而降,她就像是一枚重磅炸弹,落地引发的冲击直接将脚下的工事砸碎,带起无数碎石和烟尘。 而她落地的位置…… 好像是敌人的指挥部……来着? 烟尘散去,白发红瞳的虎鲸一脸茫然地站了起来,从天而降的冲击没能破坏她的生理结构,甚至不能让她流一滴血,只是让她昏昏沉沉,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可恶的怪物!” 自恐怖的冲击下幸免于难的乌萨斯军官抽出军刀扑了上来,而斯卡蒂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剑迎上。 啪。 那乌萨斯军官在一瞬间便被拍成了肉饼…… 第四十五章 父与女 突如其来的空降虎鲸可以说是一举将负责围剿游击队的乌萨斯军队部署彻底打乱了,失去了指挥中枢的乌萨斯士兵各自为战,根本无法阻碍游击队突围的步伐。 罗德岛的干员们一个个从空中落下,看得出来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对于这种落地方式是很排斥的。 不过形式由不得人,煌非常精确地使用了源石技艺,被加热的上升空气很好地起到了缓冲的作用,帮助他们安然落地。 作为罗德岛的精锐,这批干员的实力自然是不俗,在煌的带领下很快便跟着游击队杀出了乌萨斯的包围圈。 当然,要说其中最大的功臣,那还得是霜星和斯卡蒂。 前者用寒冷大片地杀伤乌萨斯的士兵,无论多么顽强的乌萨斯人在冲到她面前的时候都会变成一座安静的冰雕,令北方荒原中的乌萨斯戍守士兵闻风丧胆的雪怪公主,就算离开了雪怪小队依然是寒冬的死神。 而后者……暂且不提她在战斗中那出色的表现,她像一枚炮弹一样落地、把对方指挥部物理意义上碾碎,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战果了。 更别说她连一滴血都没有流,一口气也没有喘,那游刃有余的模样,很显然眼前的这些敌人根本不能逼出她的全力。 斯卡蒂有多强?这依然是一个未解之谜。 煌两眼放光地拍了拍斯卡蒂的肩膀:“好家伙,你很合我胃口啊!要不要来我的小队干?” 所谓的合胃口,难道是指她从天而降像是炮弹一样让敌人原地升天? 霜星可是看到了,之前斯卡蒂落地的时候煌很明显动用了自己的源石技艺,可这位虎鲸小姐的体重实在是过于惊人,那点小小的上升气流几乎连一点作用都没有起到。 不过,考虑到对方的身体素质,这倒也无关紧要了。 沉重的脚步突然响起,霜星回头看向脚步传来的方向。 她突然不再言语。 似人似魔,身材高大的温迪戈自远方一步步走来。 他的身上染尽鲜血,他的盾上遍布伤痕,可那名为爱国者的身影依旧挺拔如初,就好像一位永远都不会倒下的战神。 “我的女儿,叶莲娜。” 爱国者走到了霜星的面前,他驻戟而立:“我,遵守承诺,好好活着。” 霜星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身影。 破损不堪的铠甲早已濒临极限,光滑的孔洞中流下浑浊的血。那是乌萨斯的战争术士给他留下的伤痕,那些术士用引以为豪的法术打穿了陪伴爱国者战斗已久的铠甲,为他的身体增添了伤口。 可那又如何呢?温迪戈碾碎了他们,当他们发现贯穿身躯的法术也无法阻拦住温迪戈步伐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老顽固,你受伤了!” 霜星注意到爱国者身上的伤口,她想要呼唤医疗干员来帮他疗伤,可爱国者仅仅是摇了摇头,让她不要声张。 “些许伤口,不过片刻,就能愈合。” 普通的伤口对于爱国者来说毫无意义,温迪戈本就具备极强的自我再生能力,而他的身体中,那些成为他躯体一部分的源石再生速度更是恐怖无比。 虽然,那差点就是致命伤了,如果再偏转一点点位置,爱国者的脊椎就会被打穿,就算体内有很多器官已经被源石结晶所取代,脊椎依然是爱国者为数不多的要害之一。 可是,既然已经胜利,那就没有如果。 不要声张,以免动摇军心。 爱国者向霜星伸出手,温迪戈的手掌狰狞而又宽大,只有在直视他身躯的时候,人们才会明白所谓的温迪戈究竟是何等可怕的怪物。 可是,在那怪物的手中,一枚小巧的护符安静地躺着,古老的萨卡兹铭文刻印在上面,散发着忽隐忽现的微弱光芒。 雨已经停了。 “欢迎回来,叶莲娜。” 猩红的眼睛不再充满杀意,爱国者安静地与霜星对视,却发现她的眼角有泪水滑落,滴答滴答地敲打在雨后的水塘中。 笨拙的父亲一下子慌了神,他低下头想要说些什么。迎接他的是霜星的拥抱,白兔子双手环住爱国者的脖颈,把脸靠在他的头盔上,泣不成声。 她的身体,并不像以前那样冰冷了,虽然还是没有多少热量,却能感受到微弱的温度。 爱国者有些惊讶,换作是从前,仅仅是触碰霜星的肌肤就会让他的身体被冰冻到坏死的地步。 可是现在,他只感受到了微弱的寒冷。 她的身上终于有了人类的温度。 爱国者在心里想着。 ……她才二十二岁,正是一个年轻人风华正茂的时刻。 这一路来所遭遇的苦难,漫长岁月经历的斗争,双眼所及无处不在的黑暗,让她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成熟,坚强,勇敢,却让人心疼。 林恩,林恩。 五年前那个闯入她心房的萨卡兹小子,在五年后的重逢时,在她的命运中开辟了一条崭新的道路。 当肩膀上的沉重负担被卸下,当眼前漫长且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夜中徐徐出现一缕曙光,她才重拾那些本就属于她的东西。 那些被她舍弃的,属于少女的东西。 “看来,去罗德岛,是正确的。叶莲娜,你已经,浴火重生。” 爱国者沙哑且欣慰的声音响起,而霜星则是立刻从中嗅出了其他的意味。 “……老顽固,你和林恩果然在诓骗我,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交易,说是去谈判,其实只是想让他把我从泥潭之中带出去吧?” “你该,活下去。原本,我希望林恩,带你永远,不回战场。” “这是不可能的,老顽固。” 将心中的担忧和那一点多愁善感彻底流尽之后,霜星终于又回到了平日里的模样,她挥手间甩去残留的泪珠,坚强和勇敢回到了她的脸上。 她又变成了那个与塔露拉相互对应的冰之斗士,变成了乌萨斯凛冽的寒风,变成了不仁不义之辈的死神。 霜星摊开手,一枚与爱国者那块一模一样的护符正在她的手中安然以待。 “我回来了,父亲。”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 带着点高傲,也带着点温和。 第四十六章 博士苏醒 12月22日 7:00A.M 天气/阴 切尔诺伯格核心城 呢喃的幻梦之中,一道意识正在逐渐复苏。 “博士……” 那是什么声音? 博士,是在叫我吗? “……手,抓紧我的手!” 声音意外地耳熟,却无法分辨,这道声音源自何人。 “一切正常,我给她……应该就能恢复……” 正常……恢复? 随即便是一系列幻影与争吵,模糊不清的怒斥,刺鼻的血腥味,还有数不清的生命消逝。 明明应该是很可怕的事情,可为什么,为什么我却没有一点害怕? 甚至,我的心底,有一道声音在告诉我…… 这正是我期待的,我熟悉的,我无法挣脱的事物。 我…… 黑暗与幻影逐渐褪去。 清晨的露水敲打在肌肤上,带来无比真实的触感。 棕发的少女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透出困惑和迷茫。 我是谁? …… 在击败了皇帝的利刃与他率领的队伍之后,一行人离开了安放石棺的大厅。 所幸,地图中标记的道路并没有被破坏。顺着凯尔希提供的地图,众人很快就找到了一处安身之地,那是切尔诺伯格核心城中的一座地下图书馆,梅菲斯特的牧群似乎没有肆虐到如此隐蔽的角落,可图书馆中残留着浓浓的血味,刀枪剑戟的痕迹遍布在图书馆的书架上。 很显然,躲在这里的幸存者,大约是遭遇了一场屠戮。 动手的人,正是本应为他们提供庇护的乌萨斯军人。 不管是罗德岛的干员还是萨卡兹雇佣兵,包括整合运动的感染者——连续不断的战斗让他们身心疲惫,在布置好哨兵之后,一行人就这样在图书馆将就着休息了一夜。 然后,在第二天早上,一道带着点惊喜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她醒了!博士她醒了!” 骚动声令坐在墙角和衣而睡的林恩被骤然惊醒,他揪住个路过的罗德岛干员一问,这才知道原来是博士醒了。 这是好事。 林恩发自内心敬佩的人其实并不多,特蕾西娅算一个,爱国者算一个,凯尔希算半个,博士也算是其中之一。 她的学识和能力都很出众,作为一名矿石病研究方面的专家,她研发了近十年来效果最好的矿石病抑制剂,并且价格低廉,便于量产,拯救了无数生命。 而另一方面,博士也是一位智计过人的智者,是一名可以撬动战争走向的指挥官,无论多么艰险的战场,在她的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 前方传来了细微的骚动声,一道很清脆的女声自人群中传出,林恩认出来了,那正是博士的声音。 他费力地推开人群,看到阿米娅一脸幸福地依偎在博士的怀里,两人留着相似的棕色长发,脸型也有几分相近,若不是阿米娅的头上那一对长长的耳朵,说不定不知情者真的会把她们当作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姐妹。 “咳咳。” 林恩轻轻咳嗽了一下,阿米娅就宛如一只受惊的兔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从博士的怀里窜了起来,而注意到周围有如此多强势围观的吃瓜群众之后,她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而林恩则是与博士对视,她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地黑白分明,可不知为何,林恩在其中看到了一种非常陌生的迷茫。 他为自己点了一支烟,烟雾弥漫间,林恩开口。 “博士,好久不见,我们需要你的指挥,就和当年一样。” 他的话音未落,便看到周围的几人脸色一变,阿米娅的表情变得黯淡,而Ace则是轻轻摇了摇头。 “林恩……博士失忆了。” 这样的一道消息宛如晴天霹雳,让林恩顿时愣住。 “你说什么?” Ace和阿米娅很详细地向林恩诉说了博士在醒来后发生了什么,她似乎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更不记得这些老伙计,在这样的情况下,林恩原先的计划可以说是彻底泡汤了。 他本来还想着问一问对方当年特蕾西娅殿下遇刺的真相,也想着借用博士的智谋来彻底平息切尔诺伯格的混乱。 很可惜,现在这已经是不可能达成的目标。 人生大起大落,不过如此。 “那没办法,只能自己解决这一切问题了。” 皱起的眉头松开,林恩很快就不再患得患失,他掐灭手里的烟头,提了提背后的大剑:“我们现在需要做的事情有两件,其一是杀死梅菲斯特,其二是使用切尔诺伯格核心城的应急系统把周围城区弹出天灾范围,时间的话,大约还有十个小时。” 因为覆盖切尔诺伯格的强磁场,林恩等人没有手段去联络W的队伍,不过这种时候也只能祈祷他们能够清理出一片安全的城区,然后把幸存者尽可能聚拢在那里吧。 这两件事其实可以合并成一件事来处理,如果他们一路闯入切尔诺伯格核心城的控制中枢,那么自然梅菲斯特就无法坐视不理。 “那么走吧。” 林恩抬起头,嘴角泛起一点无奈。 “什么情报都没有的现在,没有计划或许才是最好的计划吧。我的命令很简单,那就是全员都要活着回来。” 而在这个过程中,博士小姐只是一言不发地默默注视着在场的所有人,她若有所思,眼中的迷茫不知不觉间已经少了很多。 一把匕首被丢到了她的面前。 博士拾起地上的匕首,她把匕首出鞘,确认它的锋利,然后抬头看向将匕首交给她的林恩。 “博士……好吧,博士,我不知道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但请你至少记住一点:不管什么问题,只要能够活下去,就能在未来得到解答……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林恩耸了耸肩:“所以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努力活下去,直到你在未来找到合适的答案。阿米娅会保护你,我也会确保你的安全,至少在这次任务中是这样。” “谢谢。” 她开口了,声音清脆中带着点愧疚。 “对不起,我不能帮上你们的忙。” “不平凡的人总会不平凡下去的,即使从头开始也是一样。如果要向我道歉的话,不如去想想能做什么更有意义的事情。” 第四十七章 第二位利刃 一行人很快就开始了向市政厅的移动,从地下无法直通市政厅,于是他们便寻找一个距离比较近的出口,从地表前进。 战斗几乎是在他们露面的瞬间便打响了,梅菲斯特的牧群聚集在这座核心城的每一个角落,这一次没有了夜色和弑君者浓雾的掩护,想要偷偷溜过牧群的封锁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强闯了! 大剑挥出的瞬间,阻拦在身前的牧群已经被一分为二。 火焰炸燃的刹那,靠近的牧群化为焦炭。 林恩带头冲锋,炎客等人紧随其后。 不知为何,游荡在核心城内部的牧群并不多,这些令人觉得棘手无比的怪物在失去了数量的优势后,面对逐渐摸清他们能力的战士们,可以说是毫无优势。 “这些牧群之间没有了相互的联系,不像以前,哪里受到攻击,四面八方都会涌来支援的怪物。” 一名萨卡兹魔剑士在短暂观察后得出了结论:“看它们这散兵游勇的样子,梅菲斯特出意外了?” “能顺利前进,总是好事。” 站在他身旁的萨卡兹百夫长挥剑,愤怒的剑刃将面前的敌人瞬间斩杀。 百夫长想起了自己那主动请缨去吸引牧群注意力,至今还生死未卜的好友。 “但是,我反而祈祷梅菲斯特不要莫名其妙死在哪个角落里,我要亲手杀了那个小崽子,用他的头颅来祭奠死去的同胞。” 不过是片刻间,一行人便杀出了一条血路, 然而,不论谁都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房顶,有一道漆黑的身影一直默默地跟随他们,漆黑的气流缠绕在他的身体上,遮掩去他的踪迹。 他凝视着不断前进的队伍——不,在他的眼里,始终只有林恩一人的身影。 “他手上沾着内卫的血,烽火就是死在了他的手里。” 他凝视着挥剑的林恩,喉间溢出沙哑的声音:“不行,不能贸然出手。” “找到角度,积蓄力量,用法术一击必杀、全部摧毁。” “计划不能被破坏,乌萨斯的国土上,也不容许出现这么强的萨卡兹。” 浑然不知有人暗中跟随的战士们在突破牧群的阻碍后,很快便抵达了市政厅的门前,再往前走,那便是切尔诺伯格的指挥塔,亦是这座移动城市的真正核心。 那是一条非常长的露天通道,左右的深渊一眼看不见底,杜绝了绕路的可能性,如今他们只有沿着道路走才能进入指挥塔。 和之前一样,这里还能行动的牧群寥寥无几,地上到处是牧群的尸体,尸体上什么样的伤口都有,林恩甚至看到了炮弹落地的痕迹。 “小心点,前面等着我们的,可能是全副武装的乌萨斯军队。” 背后的嘶吼声正在不断靠近,而前方的道路畅通无阻——林恩于是便来到了队伍的后侧,他和他的火焰化作炎域之魔,将靠近的牧群焚烧毁灭。 “快到了!” 作为突破手的Ace发出怒吼,他的声音让这支因为长途跋涉的战斗而疲惫的队伍精神一振,负责断后的林恩稍稍松了口气,抬手放出火焰龙卷配合阿米娅的法术清扫周围的一片敌人。 他回头,看到在通道的尽头,一道漆黑的影子等待已久。 ……内卫? 还有第二名皇帝的利刃!? 他似乎是拥有特殊的源石技艺,明明宛如暴君般高大的身躯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可不管是Ace还是炎客,都对他毫无察觉。 唯有自己,唯有源石技艺特殊的自己,可以直接“观察”到他。 而此时此刻,那内卫的手中,蓄满漆黑气流的源石技艺早已蓄势待发。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Ace突然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他心中警铃大作,这种周围仿佛有人在窥探,自己却完全无法寻觅刀对方踪迹的感觉…… 昨天晚上,那个皇帝的利刃也是如此! 在意识到这点的瞬间,他的眼前豁然开朗,漆黑的身影站在队伍的正前方,手中释放出威势恐怖的源石技艺。 “Ace,挡住!” 林恩的声音从队伍的尾部传来,Ace没有丝毫犹豫便举盾挡在了所有人的正前方,他拽住站在他前面的黑角,并且把他护在自己身后,因为他明白这样的攻击普通的重装干员根本抵挡不住。 只有自己……只有作为精英干员的自己能挡下! 狂暴的源石能量扑面而来,其中甚至混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详力量,当他的盾牌承载住那道攻击的瞬间,Ace差点以为自己在经历世界末日。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般强大的源石技艺,那种诡异的撕扯感,狂暴的冲击力,扭曲的法术渗透,就连当年与赦罪师针锋相对的时刻都不曾有现在这样的压力。 乌萨斯的内卫,皇帝的利刃! 与攻守一体,能打能奶,更多时候依靠诡异法术与精湛技巧而战的赦罪师不同。 他们虽然还有人类的外形,可实际上那身防护服下的躯壳早就变成了黑色的不明物质,他们将自己的全部身心献给了乌萨斯帝国,以化为非人的代价,变成与温迪戈齐名的战争机器。 同为泰拉大陆上的顶层战力,不论是深海中的猎人还是教廷的大审判官,不管是维多利亚的蒸汽骑士还是卡西米尔的银枪天马……没有人有自信直言自己在破坏力上能胜过内卫。 也只有那些纯血的成年温迪戈,才能在正面战斗中,用力量轻而易举地压制住皇帝的利刃。 Ace咬住牙齿,他的脚踩碎地面,肆虐的力量几乎把他身体都掀飞,就连那仿佛坚不可摧的盾牌都浮现密密麻麻的裂纹。 他面对的是一位内卫蓄谋已久的全力一击,是正常战斗中不可能有机会使用的强大源石技艺,他顶在了第一线!直面那狂躁力量的锋芒! 如果他后退了,那么背后所有的人都会…… 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风暴逐渐停息,被吹得东倒西歪的罗德岛干员们重新站了起来,而站在战线最前方的Ace则是松开了手中几乎已经变成一块废铁的盾牌,他的一只手握住沉重的战锤,另一只手则是无力地垂下,显然已经失去了握住盾牌的力量。 “哼……很坚固的盾,算你们好运。” 而让他惊讶的是,眼前的内卫并没有趁胜追击,他只是沉默了几秒,浓郁的纯黑气流不断流淌在连接面具的管道中,为他补充这一击的消耗。 他离开了,就像是出现时那般,悄无声息。 “走了?” 尚且不等Ace松一口气,队伍中忽地传出了阿米娅惊慌的声音。 “博士,博士被吹走了!还有林恩先生,林恩先生为了保护博士也被卷走了!” 上架感言 null 第四十八章 昔日往事 在皇帝的利刃释放法术的瞬间,林恩便反应了过来。 只是,负责断后的他位置很不讨巧,如果他处于队伍的正前方,那他能施展源石技艺帮助Ace分担压力。 而另一方面,源石技艺最为凶猛的直接杀伤被Ace拼死挡住,可它的余波与冲击依然势如破竹地灌入了队伍,大部分战士都将武器插入地面,或者用手死死抓住周围能抓住的东西,保证自己的重心。 在场的诸人基本上都是实力强大的善战者,也因此区区风波并不能给队伍造成太大的麻烦。 除了一个人——博士。 或许是因为刚刚从棺材中被救出,也或许是因为博士的身体素质本来就不怎么强壮,在风暴来临的那一刻,她没有抓住近在咫尺的阿米娅,整个人都被狂风卷起,看她落下的方向,赫然是正面通道两侧那深不见底的深渊。 从通道到下方的甲板,那可是起码百米的高度! 若是博士落在下面,定然会成为一滩肉泥,就算是怎样冥土追魂的神医也救不回来。 站在队伍末尾的林恩瞬间便反应了过来,他松开握住剑柄的手,顺着风势起飞。黑发的萨卡兹佣兵在半空中抱住胡乱挣扎的博士,然后与她一起落下。 两人身体接触的刹那林恩便感受到对方胸口的柔软贴在自己的身上,可这种时候他已经无暇享受艳福了,如何安然落地才是重中之重。 “不要乱动,把身体交给我。” 从百米高空落下是什么感觉? 那理应是慌张的,理应是绝望的,理应是直视死亡的旅行。 可是,不知为何,在听到林恩的声音之后,博士心中的那一点慌乱顿时被抚平。 她有些惊讶地看向旁边的萨卡兹男人,而呼啸的风中,林恩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姿势,在下方地面越来越近的同时,他的源石技艺也已经准备就绪。 就像煌一样加热下方的气流,利用热气流的上升为自己减速…… 我也能做到! 在生死之刻,林恩对于源石能量控制精准的优点便体现了出来。 落地之前,徐徐升起的暖风很好地将两人减速,即便无法做到像煌一样安然落地,这样的速度对于林恩强韧的肉体来说也已经是可以接受的程度了。 惊人的碰撞声轰然响起,林恩脚底的军靴与坚硬的地面碰撞在一起,用特殊合金制作的甲板并没有像是普通的地板那般开裂,而林恩则是半蹲下来,努力适应冲击带来的不适。 至于他怀里的博士,那倒是安然无恙,唯有整齐的棕色长发被狂风吹得劈头盖脸,一下子失去了长发过肩的美感。 林恩把她从自己怀中放下,在起身的时候他一个踉跄几乎没能站稳,虽然用源石技艺强化了身体,可这么刺激的高空降落对于他来说还是勉强了一点。 “啧,这里是指挥塔的下层区域,找一找应急通道吧,理应是有路可以通往上层的才对——我的剑不在身边,希望这一路上不会遇到过于棘手的敌人。” 林恩甩了甩手,他的剑留在了上面的通道,毕竟当时情况紧急根本没有时间让他拔出剑再去救博士。 如今他身边的武器也就只有一把匕首了——那把被他交给博士的匕首。 博士将手中的匕首交给林恩,她看着林恩的脸,突然感觉到一种非常陌生的熟悉感,就好像曾经……自己与眼前的这位佣兵相识一般。 “谢谢你,林恩先生。” “……职责之内,情理之中。” 林恩非常平淡地回应了博士的道谢,他的态度亲近而又疏远,这让博士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虽然他之前说过,自己只是拿钱办事,被雇佣的佣兵…… 但果然啊,如果只是普通的雇佣兵,怎么想都不会为了雇主付出到这种地步吧? “林恩先生,你是不是认识失忆前的我?” 她的话语让林恩的动作一顿,暗自感叹不愧是博士。 就算失去了记忆,就算是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她的思维依然和曾经一样敏锐。 “没错,曾经我与你在同一个组织里共事,你来动脑子,我来动刀子,这么说是不是很简单明了?” “那曾经的我……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博士非常急切地抓住林恩的衣袖,自她苏醒以来,这样的问题便一直困扰着她。 阿米娅虽然亲切,可她只是告诉自己:她是博士,和她一样是罗德岛的成员,她们曾经并肩作战,对于自己的过往却只字不提。 Ace似乎也知道什么,只是他总是一脸严肃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太好搭话。 那些寻常的萨卡兹佣兵就更别提了,看到自己的表情和见了鬼似的…… 对于每一个失忆的人来说,失去的记忆都是心中一道无法迈过的坎。 现在似乎出现了突破口,这自然让博士心中泛起希望。 “曾经的你?” 这个问题并没有出乎林恩的意料。 他带着博士在指挥塔的下层摸索,思考了片刻后开口。 “当年我第一次认识你,是在一次表彰宴会上。” “那是特蕾西娅殿下对于功臣的表彰宴会,组织里很多人都来了。大家的气氛都挺严肃的,我觉得无聊,就拿了一堆吃的找了个角落蹲好,巧了,那时候你也蹲在那里大快朵颐。” 说到这里,林恩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可最大的两个功臣其实就是我们俩,你制定了计划,我砍翻了拦路的敌人。特蕾西娅殿下左看右看都找不到我俩,提着裙子亲自下场兜了一圈才发现我们两个蹲在角落里胡吃海喝,那样子别提有多不雅观了。” “也就是那时候,我才知道坐在我旁边的女孩子居然是巴别塔的恶灵,殿下的军师,战场的执棋者……也就是你了,博士。” 他的脚步突然停下了。 正听得入神的博士一下没反应过来,一头撞在林恩的后背上,顿时龇牙咧嘴地揉了揉额头。 “好吧,小故事看来要下次再讲了,不识趣的拦路虎真是哪里都会有呢。” 牧群嘶吼,对落单的两人露出爪牙。 而林恩则是单手握住锋利的匕首,另一只手上熊熊烈焰蓄势待发。 对付这些牧群,不能有丝毫怜悯之心。任何生物受到攻击都会感觉疼痛、害怕,或是露出破绽,但是梅菲斯特的牧群不会有这种感觉。 因此,林恩选择用最简单的方式来应对眼前的敌人。 “让火焰,净化一切!” 第四十九章 旋转楼梯 就算没有了剑,林恩还有火,还有他的拳头。 作为一名萨卡兹人,只会用剑是无法让他从残酷的战场中生存下来的。 出现在两人身前的牧群并不多,对于林恩来说,充其量是开胃小菜的级别。 炽热的火瞬间将拦路的牧群摧枯拉朽般消灭,而唯一一只冲到林恩面前的牧群,也被他挥动匕首刺入咽喉,然后一拳把脑袋锤进了胸口,怎么看都活不了了。 两人继续前进着,十分钟后,细心的博士小姐找到了一扇标记着应急通道的铁门,在林恩用蛮力捏碎了挂在上面的锁链后,他踢开门,看到一层又一层的旋转楼梯。 “好吧,看来要爬楼了,如果你觉得累,我可以背你。” 博士气鼓鼓地鼓起了脸,似乎是因为一路上的闲聊,她与林恩之间的关系在无形中拉近了很多,不复之前的疏远。 “别小看我啊,不过是爬楼梯而已!” 看着棕发少女撸起袖子斗志慢慢的样子,林恩稍稍估算了一下指挥塔的高度…… 爬一两层楼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爬五十层楼,那就是勇士了。 尤其是自己还赶时间的情况下。 如果上去得够快,说不定还能和阿米娅他们顺利汇合。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但我有点赶时间。” 他一把捞起博士小姐扛在自己的肩膀上,那样子像极了抢了压寨夫人就跑的山大王,博士的体重很轻,林恩估摸着也就和霜星差不多。 他扛着博士,就像是扛着一袋大米一样,毫不费力。 于是,在博士小姐一脸迷茫,没有反应过来发生啥事的情况下,林恩已经快马加鞭,闪电般冲入楼梯。 “走起!” 而博士小姐的脸色也从白到红,她涨红了脸,手忙脚乱地敲打着林恩的后背:“等一等,等一等!这姿势也太不雅观了,放我下来,我让你背还不行吗!” 那小小的力道,就像是在给自己捶背一样。 不管失忆与否,博士这身娇体柔的特点倒还是一点都没变,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把她宣传成了那般离谱的模样,什么胸口七星疤,精通北斗七星拳,一顿饭能吃一整只肉兽,一拳就能打死萨卡兹积怨者,一眼就能隔着屏幕瞪死无人机操控者什么的…… 太离谱了。 要是博士真的是这样的狠人,那他林恩当初在巴别塔岂不是当场失业? 林恩停住身体,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把博士背在了自己的身后,两手托着她的大腿。而博士则是用纤细的双臂环住林恩的脖颈,把头埋在林恩的后颈。 棕色的发丝轻轻刮蹭林恩的鼻尖,让他觉得鼻子痒痒的,有点想打喷嚏。 而背后那柔软的触感也在不断提醒林恩,背后之人胸口的重量。 ……这厚重的外套还真是宽大,博士的身材那么好,从外表来看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要是这衣服换掉就好了。” 林恩嘀咕了一句,加快速度冲刺。 他的耐力很好,速度也很快,能够在荒野中追上全速前进越野车的脚程,让他在旋转楼梯上如履平地,健步如飞。 一路上可以看到乌萨斯语的标记,告诉他此时此地的具体楼层。林恩出发的那一层是地下三十三层,而他的目标是地上一层——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话,那里应该便是他掉下去的地方。 “林恩,慢一点,慢一点!我不行了!” 背后的博士已经变成了蚊香眼,自从苏醒以来她便没有体验过如此高速,此时此刻更是只能紧紧抓着林恩的衣服,把身体死死贴在林恩的后背。 林恩的想法很简单,既然皇帝的利刃出手袭击队伍,那么乌萨斯肯定不会放过他们这两个落单的倒霉蛋。 自己现在手里没剑,对付零散的牧群倒是无所谓,可在面对乌萨斯的精兵强将时难免会有些力不从心。 林恩是剑士,他的实力很大程度上依赖他的剑,这把剑不仅仅是他的兵器,同样也是他的法杖。 只要能拿回剑,就算是面对内卫等级的敌人,林恩也无所畏惧。 如果速度够快,说不定能够在乌萨斯人反应过来之前回到地上。 可是,事情往往不会一帆风顺,林恩的想法确实美好,可惜他不知道,比起他所处的队伍,他这个人在皇帝的利刃眼里威胁更甚。 一个杀死了内卫的萨卡兹人,一个拥有绝强实力的魔族。 不能轻视,必须要斩草除根! 内卫高大的身影撞破墙壁,漆黑的刀锋横在林恩的身前,等待已久的他挥出致命的一刀,目标直指林恩的首级。 “想要我的头?” 林恩冷笑,他张开嘴,绚烂的火焰在喉间蓄谋已久。 感谢黑蛇,要不是她控制着塔露拉在与林恩的战斗中用出过这招,林恩或许一辈子都想不出这么阴险的招式。 吃我一招喷射火焰啦! 烈焰冲击在内卫的脸上,由于黑暗气流的保护,这一招并没有给内卫造成多大的麻烦,别说伤及本体,就连漆黑的面具都没有丝毫损伤。 正如上一个内卫所说,林恩的火焰比起塔露拉还是差了些火候,如果喷出这口火的人是塔露拉,或许强如内卫也得多少受点损伤。 但是没有关系!汹涌的烈火遮蔽住内卫的视线,狂躁的源石能量也干扰了对方的感知,林恩只是很简单地一错身就闪开了内卫的刀锋,他仓促地将博士放下,反手执起匕首与收起刀锋的内卫对峙。 “快走,再往上两层就是出口了。” 博士小姐看了看严阵以待的林恩,又看了一眼楼梯下不怒自威的皇帝利刃,她有些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心中明白自己一点忙都帮不上。 “你说过的吧,全员都要活着回来。” “当然,我可是很珍惜生命的,毕竟人死了可就没有机会花钱享受了。” 棕发的少女迈动双腿,跌跌撞撞地向上方跑去。 而林恩则是手握匕首,带着烈焰向死境冲锋。 “想要我的人头,那就凭本事来拿吧!” 第五十章 死里逃生 失去了自己的剑之后,林恩的实力无疑下降了整整一个档次——尤其是在面对内卫这般棘手敌人的时候。 没有一把优秀的神兵利器,内卫的刀锋可以肆无忌惮地挥舞,轻巧的匕首根本做不到格挡对方的攻击,而看似凶狠的烈火也无法烧穿敌人的防御。 不论怎么看,这种时候最优的选择都是扭头逃跑才对,没有了博士的拖累,以林恩的速度至少可以保证不被内卫轻易追上。 换句话说,刚刚那个刹那,如果他抓住机会选择丢下博士逃跑,就连内卫也奈何不了全力逃跑的林恩。 但是,如果陷入了近身缠斗…… 那就不是想走便能走的情况了。 说起来,作为一个拿钱办事的佣兵,我本应该保命优先的才对啊……那种时候就该果断地把雇主推出去给自己挡刀子。 搞什么嘛,我又不是英雄。 所谓佣兵,就应该残忍、无情,为了任务可以抛弃一切,为了生命和金钱也可以舍弃任务。 所谓佣兵,不会有多余的温柔和善良,心中必须坚硬如铁,才能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所谓佣兵…… 算了,反正我……也经常会忘记自己只是个佣兵。 从见到特蕾西娅殿下的那天开始,自己或许就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的佣兵了。 刚刚短暂的刹那,或许是因为博士就在自己的身边,也或许是因为久违地回忆起过往的点滴,林恩竟然在心中升起一种自己仍然在为巴别塔而战的错觉。 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地把博士推开,独自留下断后。 明知留下是九死一生的选择,明知眼前的敌人并不是一把小小的匕首可以挡住的对象。 这么说来,好像不久之前自己也是这么做的,在面对被黑蛇附体的塔露拉时,明知这条道路九死一生,依然希望能将她挽回。 那一次也确实是拼得头破血流,差点就死在了这片自己最讨厌的土地上。 “现在想想,我还真是个半吊子佣兵。” 林恩自嘲地笑笑,他执起几近破碎布满裂痕的匕首,灵活地避开内卫的斩击,用汹涌的火焰与蛇咬般的刺击向皇帝的利刃发起顽强的反击。 “无用的。” 凶猛的烈焰被漆黑的长刀撕碎,狭窄的空间中身材高大的皇帝利刃行动相当不便,可在他的脚下,漆黑的“国度”已经几近成型。 感受到不妙的林恩直接使用无懈可击把内卫的源石技艺给下了。黑色的棘刺化为无形,而即将凝聚完成的国度也瞬间消散一空。 “你……你能够限制我的力量?” 内卫的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惊讶,在他成为内卫的数十年之中,还是第一次遇到拥有如此奇特法术的敌人。 “原来如此,怪不得烽火会栽在你的手里。萨卡兹人,你是一个威胁,不能忽视的威胁。” 他不再释放法术,转而全神贯注地挥舞手中的刀剑。那漆黑的刀锋撕开钢铁的墙壁,仅仅一次简单的交锋,林恩手中的匕首便四分五裂。 那也是一柄上好的武器,可是在皇帝的利刃面前,终究只不过是一块凡铁而已。 冰冷的钢铁碎片刮过林恩的脸颊,带起一道浅浅的血痕。 手无寸铁。 “你已经输了,魔族。” 皇帝的利刃声音沉闷:“你是一个剑士,如果你手中有剑,那胜负必然不会像现在那般简单。很可惜,为了救那个女人,你舍弃了自己生存的机会。” 他没有再给林恩反击的机会,在下一刻,漆黑的刀锋已经带着破空声袭来,刺向林恩的胸口—— 滴答、滴答…… 那是什么声音? 剧烈的爆炸击碎了林恩身侧的金属墙壁,就连内卫都因为爆炸而停下了攻击的动作,爆炸带来的冲击波顺势将林恩像是一块破布一般从旋转楼梯中吹飞了出去,在跃出墙壁上缺口的同时,一道钩锁自上方滑下缠绕住林恩的手。 他抬起头,看到一张写满了嘲讽的俏脸。 “我就说你会因为女人而死,看起来我说的话还挺灵验的嘛。” W有些费力地把林恩拖拽了上来,她挑了挑好看的眉毛,食指轻轻戳了戳林恩的胸口:“当然了,看在我们是旧识的份上,刚刚救你的那一次我就不额外收钱了,只会逞英雄的耍帅的林恩先生。” “……谢谢。” 林恩环视四周,他看到了满地残破不堪的尸体,看到了被Ace遗弃的盾,也看到了那一把撕裂钢铁,刺入地面的黑色大剑。 他握住剑,熟悉的触感让他稍稍松了一口气,剑锋的冰冷给予他无与伦比的安心感。 “看来你离开卡兹戴尔几年,至少是学会道谢了。” W满意地哼哼了两声,显然心情非常不错。 她抛了抛手中的炸弹,没有再去为难林恩,因为两人的身前还有一道难关需要解决。 内卫的脚印烙在地面上,漆黑的气流覆盖在他的周围,盘旋不断。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来到了两人身前的不远处,皇帝的利刃站在指挥塔的大门前,右手按捺在刀柄上,蓄势待发。W的炸弹并没有能够伤害到他,厚重的防护服没有受到丝毫损坏,就连看似脆弱的管道也毫发无损。 那源自邪魔、攻守一体的漆黑气流,是内卫最好的矛与盾。 “萨卡兹——又是萨卡兹!在这座切尔诺伯格中,本不该出现的萨卡兹!” 势在必得的一击被破坏,这让皇帝的利刃终于表露出了一点带着愤怒的情绪。 不过这点愤怒,已经无法动摇林恩,以及他满腔的杀意了。 “刚刚你追着我砍,似乎是砍得挺爽的吧?” 林恩从地面上抽出大剑,他的行动很慢,每拔出剑刃的一截,便有一份炽热覆盖其上。 不过片刻,熊熊燃烧的烈火便覆盖在剑刃上,燎燃不熄。 林恩手握三尺之剑,任凭火焰顺着剑柄蔓延到他的手臂,缠绕在手臂上的绷带顺着烈风彻底散开,染着烈焰,在风中摇曳。 “现在,该轮到我的回合了。” 第五十一章 纠缠的决意 “不要以为你杀了烽火,就能赢我。” 皇帝的利刃面具下红光大盛,他从腰间拔出漆黑的利刃,刀锋斜置,黯淡的刀刃上不带丝毫反光。 “他太依赖法术了,所以才会被你克制。皇帝的利刃并非只有法术可以称道。”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威势,林恩微微眯起双眼,他顿时明白眼前这个内卫可能比上一人还要难缠一些。 这种语气,这种气势,林恩曾经见闻过很多次。 那是对自己的剑有充分信心的人,才能焕发出的神采。 “即使是在成为内卫之后,我依然日复一日地磨砺刀术,我明白,‘那个东西’的力量终究只是外物,利用黑暗的源石技艺也伴随风险,只有我手中的刀,与我血脉相连。” 皇帝的利刃握刀前进,他的步伐堂堂正正,也不露丝毫破绽示敌,一举一动之间凛冽的杀意四溅,胆小的人恐怕在与他对视的刹那便会动弹不得。 “有趣起来了,不愧是乌萨斯最精锐的皇帝利刃,还真是丝毫不能小觑。” 林恩扛起大剑搭在背上,凶猛的烈火在接触到皮肤的刹那变得温顺,没有给他带来一丝一毫损伤。 他毫不畏惧地与内卫对视,并且挺身而上。 “嚯,你居然朝我走过来了。” “不靠得近一点的话……我又怎么送你去见你的同僚呢?” 简单的垃圾话并没有分散两人的注意力,在靠近到一定程度之后,两人几乎是同时加速,化作幻影向对方挥剑。 剑锋与刀刃碰撞在一起,在刹那之间林恩便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光论身体素质的话,林恩是远远不如对方的,可是在源石技艺的加持下倒也不算逊色太多,再加上火焰的袭扰,硬实力方面两人应该是相差无几的。 ……理应是这样的才对。 但就这一次交锋来说,却是自己落入了下风。 角力之中林恩与内卫透过面具对视,内卫那骇人的全封闭面具之下突然传出了低沉的笑声。 “你也察觉到了吧,碰撞的位置,交错的角度,还有你应战时只能使用对你来说很不舒服的姿势去挥剑。” 他猛然发力将林恩击退数步。 在接受改造手术,成为内卫之前,他就是一名名慑四方的乌萨斯刀术大师,他曾经只凭刀术便在乌萨斯军队中立下汗马功劳,也因此受到赏识,最后成为皇帝的利刃。 数十年来,他的刀从未变得迟钝,甚至在岁月的打磨之下变得越来越锋利。 “你的剑术,我早就看穿了。” 面具下的视线如鹰一般锐利,反复扫视着林恩与他手中的剑。皇帝的利刃明白,眼前最大的敌人是这个萨卡兹剑士,至于那个玩弄炸药的女人?区区爆炸根本伤不到他分毫,只要能杀掉这个男人,那么剩下的一个自然毫无威胁。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不管什么敌人都可以用爆炸来解决,如果解决不了,那一定是爆炸物的威力不够大,当量不够足。 看着眼前的两人剑锋交错,将注意全部放在了对方身上。 W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决定搞个大事情。 …… 博士终于找到了罗德岛的队伍。 虽然她的战斗力不行,可不管是观察力还是推理能力都是最顶尖的水准,她很轻易便找到了路,然后顺着指挥塔内部厮杀战斗的痕迹追上了大部队。 她抓住阿米娅的手,神色有些焦急。 “阿米娅!快派人去帮助林恩先生,他在和一个……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怪物战斗!没错,就是那个用法术把我们掀飞出去的怪物!” 然而这一次,对博士可以说是百依百顺的小兔子却没有赞同博士的话语。 “冷静一下博士,已经有人去帮助林恩先生了。我们现在的任务依旧是梅菲斯特和控制塔——只有我们这里完成了任务,至今为止的努力才不会白费!” 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一点,如果再不快点解决这边的问题,等到天灾降临,那么一切都晚了。 仇恨是锁链,被迫成为感染者的人会对其他感染者深痛恶绝,而乌萨斯的普通民众也会同仇敌忾,将身处乌萨斯的普通感染者们推入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博士小姐也明白这一点,可感性和理性的矛盾,让她陷入两难。 从感性上来说,她很想立刻找人去帮助林恩。 但理性告诉她,阿米娅所说的才是正确。 Ace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两人。 她真的变了,如果是以前的博士,那个在战争末期逐渐变得冷漠无情的巴别塔恶灵,这种时候一定会当机立断地放弃林恩,而不是陷入两难的犹豫。 失忆后的博士就仿佛是被重置到了卡兹戴尔内战之初的样子,善良而又富有情感,这对于罗德岛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Ace不明白,但他知道这种时候必须要舍弃无用的犹豫。 他是林恩的朋友,也是他的战友。Ace很明白林恩的命有多硬,他总是在生死一线的时候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 而且就在刚刚,与队伍汇合的W选择了回头去帮他——有这个疯女人的帮助,林恩不会有事。 “相信林恩,相信W,他们的组合是无敌的,当年的卡兹戴尔那么多危险的战场他们都能跨越,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开口,帮助博士下定决心。 “阿米娅告诉我,博士的逻辑能力和指挥能力并没有因为失忆而受到影响,之前在队伍突破牧群拦截的时候,您的指挥也让队伍减少了许多损失。” “失去的东西是可以找回来的,而眼下有更棘手的使命等着我们去完成。博士,请下命令吧,就像以前那样,每一位干员都愿意听从你的指挥。” 牧群嘶吼,张牙舞爪地走来,它们的身体残破不堪,可对于这些没有情感、只剩下杀戮本能的怪物来说,身体上的伤口不值一提。 博士小姐闭上眼睛,她回忆起林恩在分别时的话语,最终下定了决心。 “我明白了,接下来各部队听我指挥,指挥塔的地图我已经记住,我会带着你们冲上顶层。” “在这里,我颁布第一条命令。” “全员——都要活着回去。” 第五十二章 艺术就是爆炸! 自己和林恩的第一次相遇是在什么时候呢? 记不清了,好像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吧。 那时候,W还只是一个雇佣兵,一个活一天算一天的炸弹狂人。只会杀人,享受着他人被爆炸撕扯得四分五裂的快/感,对她来说,除了和伊内丝拌嘴之外,也就只有欣赏他人痛苦的表情算得上是一点乐趣了。 毕竟她从小到大就过着一团糟的生活。作为一个孤儿,在孤儿院因为战火被摧毁之后,她无依无靠,为了在一片废墟之中活下来,不择手段。 她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伤? 她自己都忘记了。 然后,这样的W,那一天接到了一个有些无聊的任务。 “保护人,把他们送到附近的城市,很简单的任务。” 面对伊内丝的话语,W露出不可置信的夸张表情。 “拜托唉,你要我去保护别人?是我最近炸弹用少了还是你终于神志不清了?” “我和赫德雷都有自己的任务,你是团里最后一个吃闲饭的干部,带着你的队伍快点出发吧,争取早一点回来,之后还有一笔大生意。” 之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W带着她的队伍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那是一群孩子,还有零零散散几个成年的萨卡兹人。经过交谈以后W才知道,这是一座因为内战而不得不迁移的孤儿院,院长和孤儿院的老师凑了点钱出来,好不容易请到了一支愿意护送他们的佣兵队。 W一下子明白这是赫德雷又善心发作了,随即她想起了自己年幼的时光,又觉得有点索然无味。 逃?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在如今的卡兹戴尔,哪里又不是战场呢? 就连那些繁荣的大城市都被难民挤满,尸体的腐臭直冲云霄,对于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来说,逃到哪里最后的结果都不会太好。 如此想着的她,突然注意到人群中有一个萨卡兹有些与众不同,看那样子似乎是会一点剑术和源石技艺,不过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很快她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不过,现在想想,那段时间还真是挺开心的。 孤儿院的院长是个很和蔼的老太太,而天真的孩子们也对佣兵没什么恶感,短暂的几日同行,W那饱受战火摧残的心也得到了放松。 她突然有点庆幸自己接下了这个活,偶尔发发善心看来还是能让人心情愉悦的,成年的萨卡兹人虽然都是些混蛋,可天真的小孩让人讨厌不起来。 只不过,那一次任务,最后以失败告终了。 在即将到达终点的时候出现了一群肆意妄为的血魔,将孤儿院的孩子们视作可口的粮食。 负责开路的佣兵队伍率先受到了袭击,等到她杀光袭击她的敌人,一路杀回大部队的时候,W只看到一地的火与血。 负责保护大部队的佣兵们全然不是敌人的对手,更不要提在他们的手下保护好脆弱无力的孩子们。 孤儿院损失惨重,最后只剩下一个年轻的老师,保护住几个年幼的孩子。 W还记得这个萨卡兹人,就是她之前发现的那个有点本事的男人,好像是叫林恩……还是什么来着?记不清了。 他拾起了战死者的武器,一个一个,一剑一剑,将来袭的血魔全部杀死。那些施虐者怎么也想不到一群软弱的绵羊之中藏着一条披着羊皮的恶狼,当他们哭喊着求饶的时候,可否想过曾经的他们是如何施暴的? “你知道——接手战死者的武器,有什么意义吗?” “我明白,我会继承他的名字——疯狗,不怎么好听。” “要一起来吗?我欣赏你的疯狂。” “免了,我还要保护这些孩子。” 按照W的习惯,她理应用一场爆炸来埋葬拒绝她邀请的人。 可不知为何,看着他遍体鳞伤地离开,去收拢幸存者的样子…… W只是非常惆怅地摇了摇头,留下几块赤金,悄然离去。 ……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他虽然没有现在这么强,倒也挺有男人味的。” 注视着内卫与林恩交错共舞的身影,W吹了个口哨。 不管是林恩还是内卫都是刀剑艺术的达人,两人的战斗可以用剑舞来形容,当刀锋与剑刃碰撞,火焰与黑暗纠缠,谁也不知这看似华丽的战斗中暗藏了多少杀机。 至少W看不出来,她的剑术不足以支撑她看清这样的战斗。 她对于自己的定位相当清楚,自己是爆炸达人,是萨卡兹隐匿大师,可不是炎客那样精通近战的刀术大师。 自己虽然实力不错,但冒然插足到那样水平的剑舞之中,肯定会在一瞬间变成一滩碎肉吧。 所以她在等待机会,等待一个能够干扰到内卫动作的机会,顺便偷偷摸摸做一点小动作,企图帮助林恩把胜利的天平倾斜。 为了这一次行动W带上了全部家当,可不要以为W的炸弹只是寻常的爆炸物,被她的源石技艺催发的爆炸物威力奇大,如果给她足够多的时间,让她下血本去布置,别说是内卫了,整个指挥塔都能给你直接扬了。 即便是仓促之下的布置,也能够让瞧不起她的人好好喝上一壶。 她的源石技艺可以隐藏她布置炸弹的动作,而将全部注意都放在林恩身上的内卫根本无暇仔细观察W的行动。 皇帝的利刃气势凶猛地挥刀,他的刀势大力沉,刀剑相抵的瞬间林恩顺着武器上流传来的力量暴退,可内卫怎么会让他如意? 他之所以对W的炸弹不屑一顾,除了对自己防御力的自信以外,也是因为他了解这种武器不分敌我的特性。 只要纠缠住林恩,那么W的炸弹就毫无威胁可言。 很显然,他低估了W的疯狂程度。 他也低估了林恩和W的默契。 林恩与内卫身影错开的瞬间,W直接不管不顾地将手中一串炸弹抛了出去——她可一点都不担心炸弹会不会伤到林恩,当年她之所以会和林恩组队,也恰是因为整个巴别塔也就只有林恩这一个近战达人一点都不担心她误伤了。 爆炸! 林恩将大剑横在自己的面前,源石技艺覆盖在大剑的剑身,帮助他抵御爆炸的威力。 当然,他的能力只能帮助他无效化爆炸中混杂的源石能量,冲击波还是结结实实地承受了下来。炸弹的威力奇大,林恩吐出一口鲜血,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重新站起。 至于皇帝的利刃…… 他也被爆炸的冲击击退,在距离拉开后林恩的源石技艺对他效果不再显著,于是内卫轻而易举地调动起了黑色的气流,化作护盾挡住爆炸的伤害。 “区区爆炸,不能伤我分……” 内卫的声音突然停下了。 他看向自己的脚下,不知何时,四面八方都传来了滴答滴答的声响。 “蠢货,你以为我在这里埋了多少炸弹?” W远远地朝他吐了口唾沫,然后用力地按下了手中的起爆按钮。 第五十三章 越发严峻 指挥塔外地动山摇的爆炸,并没有影响到指挥塔内层层推进的战斗。 指挥塔内的牧群,平均强度比起外面的要厉害整整一个档次。 博士等人甚至在其中看到了一些宿主乌萨斯军警,这部分牧群的身体强度远超普通的宿主士兵,难缠程度强了好几个档次。 所幸,走到这里的战士无一例外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请无视某个花裤衩的飞行器驾驶员),而博士的指挥也宛如画龙点睛一般,让这群武装到牙齿的斗士最大程度地发挥出了自己的力量。 “对于博士来说,指挥我们战斗就像是在玩有攻略的游戏一样轻松。” Ace感叹了一句,他挥舞手中的巨盾击退冲击阵型的牧群,虽然手臂上仅仅完成了应急处理的伤势让他无法全力发挥,可博士巧妙地指挥他与其他重装干员交替进行前线防御,每一次都会交付给战士们“恰到好处”的任务。 一个前线指挥官应有的素质,不管是冷静而又精确的判断,灵活的头脑与战术,良好的心理素质和应变能力……博士小姐具备了其中的一切,只要接受过她的指挥,慢慢地就会对她的话语产生一种依赖,因为在大部分情况下她的命令都是最为合适的。 跟着这样的指挥官去战斗,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尤其是对方以保证队伍中成员的安全作为第一要务时。 “这就是巴别塔的恶灵,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被那么多人忌惮了。” 萨卡兹百夫长挥剑斩杀抵近的牧群,他的位置在盾手的侧面,当顶在前面的鬼族重装干员持着大盾挡住来袭的敌人时,他就可以安然挥剑,收割敌人的生命。 一只又一只的牧群在他的剑刃和法术下饮恨,这大约是他入城以后打得最轻松的一次了,虽然这一次面对的敌人并不比之前大部分时候差,甚至还可以说犹有过之。 他突然愣住了。 视线越过路上的宿主士兵,他看到了被控制的乌萨斯人背后,那些浑身上下长满了源石晶簇、伤痕累累的宿主战士。 他们头顶黑色的犄角,手中的刀剑多半已经卷刃,身上刻骨的伤口醒目而又惊人。就算是成为了牧群之后,这些伤口也没有愈合,而是像勋章一样被雕刻在他们的体表。 这些萨卡兹人身上的服饰多半已经破破烂烂,可萨卡兹百夫长对这种衣服再熟悉不过,自然是能够认出,那正是萨卡兹雇佣兵的衣装,他的同胞们在离别时身穿的战衣。 那些为了掩护自己等人闯入核心城,去吸引牧群注意力的佣兵们…… 被牧群化的萨卡兹雇佣兵摇摇晃晃地靠近,他们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虽然数量不多,可光看体格就能明白,他们的实力远胜于之前的那些牧群。 而在这些佣兵的中间,萨卡兹宿主百夫长拖动沉重的脚步,发出震慑人心的怒吼。 …… 爆炸响起的瞬间,林恩和W只觉得一阵地动山摇,那掀起的火浪比核心城的指挥塔还要高,临近的几层楼层的玻璃更是在爆炸之中全部碎裂。 这爆炸的威力甚至超出了W的想象,她还是第一次把手里的“好东西”全部埋在同一个地方,在那个刹那,这爆炸引发的破坏让她觉得自己看到了真理。 当然了,比起痴迷于爆炸的W,距离更近、几乎被爆炸卷进去的林恩的想法就简单粗暴得多了。 “你这是埋了多少爆炸物!?你是要把我一起炸死?” 他将自己的剑插入地面,源石技艺覆盖在剑上,艰难地把肆虐的源石能量全部抵消,当爆炸的余波散去时,他汗流浃背地从地上抽出剑,又一次感觉到死亡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就连和内卫战斗时都没这般凶险! 他看向内卫原本站的地方,链接指挥塔的通道几乎被彻底炸断,连带着指挥塔下层也被炸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如此可怕的爆炸…… 恐怕就连被黑蛇附身的塔露拉也承受不住吧,若是不能找到反制的手段,定然会被一瞬间炸成飞灰。 若是把炸药埋在指挥塔内部,恐怕刹那之间这座钢筋水泥打造的建筑也会化为一地废墟。 在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林恩第一次回忆起了当年还在老家时听过的一句话。 “炸药虽然不能解决问题,却可以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如果解决不了,那一定是炸药放少了。” “解决了吗?” W走到林恩的身旁,她的脸上还停留着难以掩饰的兴奋,这个疯女人很早以前就想这样梭哈一把了,是伊内丝心疼佣兵团的经费一直拦着她。 这下好了,赫德雷和伊内丝去了维多利亚,W彻底放开了手脚,可以说是开心极了。 “应该死了吧……怎么看都不可能有生物从这种爆炸中存活。” 他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嘴唇,然而下一刻,一股剧烈的不详预感自心头浮现,他不假思索地推开自己身旁的W,一道黑色的棘刺自烟雾中穿刺而出,划伤了林恩的后背。 “真难缠啊。” 没有去管后背血流不止的伤口,林恩执起剑,看向缓缓散去的烟尘。 高大的漆黑人影自烟雾中走出,只不过这一次,他不再像过去那般从容而又充满压迫力。 浑身上下的大衣被爆炸破坏了小半,破口之中看不到人类的肉体,只能看到一抹抹黑烟从中渗出,链接面具的管道全部毁于爆炸之中,甚至连那外表可怖的头盔都被撕碎了大片。 爆炸的瞬间,失去林恩能力钳制的内卫使用了自己能动用的全部源石技艺。 “国度”展开,“坍缩恐惧”吞噬能量冲击,而涌动的黑色雾气几乎凝聚成固体,将自己的身体打造成一个坚不可摧的乌龟壳。 可这些都无法彻底消除爆炸的伤害,一脚踩入了W倾家荡产布置的爆炸陷阱之中,即便是内卫也不能全身而退。 他突然跪了下来,用手捂住自己的头盔,仿佛在忍耐什么剧烈的痛苦。 “萨卡兹……萨卡兹!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会引发怎样的后果!?” 第五十四章 邪魔现世 “萨卡兹……萨卡兹!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皇帝的利刃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从容,他惊恐地想要捂住自己身上的缺口,可作战服上的缺口太多了,无论他如何遮掩,总有黑色的烟雾不断向外渗透。 “爆炸破坏了仪式的刻印,现实维度……不,它在适应,它在苏醒!皇帝在上,我宁可它失控、引发一场湮灭!该死的,我为什么不死在刚刚的爆炸之中!” 他的身体开始膨胀,开始向怪物转化,那黑色的作战服被不断撑开,内卫伸出手,徒劳无用地用刀穿刺自己的胸口,痛苦万分地怒吼起来:“佣兵!快杀了我!” 他的话语被战衣撕裂、头盔迸碎的声音覆盖了。 冰冷的刀锋被弹出怪物的身体,旋转着刺入地面。 扭曲的怪物舒展自己的身体,为得到现实的躯壳而发出兴奋的嚎叫。 一根根漆黑的触手上,千百只猩红的眼睛齐齐盯向正前方的林恩。 “这是什么怪物!?” 对内卫的本质一无所知的W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从内卫出现到化为怪物,这个过程实在是太快,以至于她根本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麻烦大了……你快走,去找大尉,只有大尉懂得如何去对抗它。” 背后的痛楚逐渐加剧,而林恩则是将手臂上的鲜血涂抹在大剑的剑锋。 炽烈的火光燃起,与远处的邪魔遥遥对峙。 “我在这里,挡住它。” “你……算了,我明白了。塔露拉就在城市外围收拾烂摊子,爱国者的游击队也快要撤到切尔诺伯格了,你撑一会儿,我很快就带人回来!” W匆忙地后退,可那魔物又怎么放过近在咫尺的虫子?它尽情舒展来之不易的身体,一道道触手向着林恩和W的方向碾压而来。 诡异的黑气蔓延在触手般的血肉上,触手上一只只猩红的眼睛发出刺耳的狂笑,W正欲离开的身影一顿,刻入脑海的尖啸声篡夺了她的精神,让她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 这是怎样的怪物啊! 仅仅凭借声音……就能让我无法动弹!? 尖啸带来的僵直只有短暂的一瞬间,可就是这一瞬间的功夫,那疯狂蔓延的血肉已经来到了触手可及的位置。 一道熊熊燃烧的身影拦下了它。 一人,一剑! 锋利的剑刃将怪物的触手剁下,而疯涨的火焰则是点燃它的身躯,刹那间凄厉的惨叫响彻林恩和W的心头,仿佛被针刺扎入大脑般的痛楚令林恩几乎咬碎了牙齿。 文明的敌人,百眼千指的邪魔! 泰拉大陆并非人类的一言堂。 很少有人知道这些怪物的存在,它们被拦截在文明之外,盘踞在北原冻土的深处,在那一片空白的荒地之中游曳。它们是文明的敌人,仅仅现身便会遭到世界的排斥,可一旦获得躯壳,便能够肆无忌惮地掠夺吞食周围的一切。 邪魔因为所知而可怕,乌萨斯依靠强大的战争术士和重甲温迪戈等精锐部队与之缠斗多年,在付出了惨重的伤亡后,一次又一次地击退邪魔的入侵。多年前的落日峡谷战死了二十余位内卫,而在更早的时代里,乌萨斯人付出了更多的鲜血,这才找到对抗邪魔的方法。 使用邪魔的力量,来对抗入侵的邪魔。在火炮与法术发展到如今的水平之前,在爱国者带着他的族人加入乌萨斯帝国之前,正是因为一代代内卫的牺牲,乌萨斯才能将邪魔拒之国门之外。 皇帝的利刃为何强大?因为他们的身体中被植入了邪魔的碎片,用仪式和作战服将其束缚,最终制造出非人的战争兵器。 内卫们的身体早已变成了非人的存在,却用人类的意志与技术将其掌控,每一位内卫都是值得尊敬的人类英杰,可如今——他们将自己的力量挥洒在错误的地方,引发了一场难以想象的劫难。 在失去了作战服的束缚后,邪魔的碎片不断苏醒,它抓住了苦等已久的机会,鸠占鹊巢地占据了内卫的身体,在现实维度对它作出反应,引发一场浩大的泯灭之前—— 它降临了。 如果W的炸弹再强一点,如果这位内卫意志的抵抗再强烈一点,如果邪魔的苏醒再慢上一点,如果现实维度的反应再快一点,如果…… 可惜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如果。 不能在这里阻拦住邪魔的步伐,那么这座切尔诺伯格都会成为它的饵料。人类的尸骸会变成邪魔进化的养料,文明的痕迹会化为邪魔成长的美餐。一只彻底成长、宛如城市一般铺天盖地的邪魔,这将会是一场浩大的劫难,乌萨斯乃至全人类或许要付出落日峡谷那次的数十倍代价,才有机会将邪魔斩杀。 林恩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任何一个人类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这一刻,不管是国家还是民族的偏见都被彻底抛却,作为一名人类,一名知晓“邪魔”的存在、拥有力量的战士,林恩决定在这里死战到底。 然而邪魔真的有那么容易对付吗? 法术无法压制邪魔的黑气,火焰也无法抹平两者的差距。站在邪魔所展开的“国度”内,邪恶的力量不断侵蚀林恩的身体,就算萨卡兹的肉体强壮坚韧,在这片属于邪魔的领域之中依旧难以独善其身。 首先是握剑的右手,然后是身体,后背……林恩的身上不断出现被侵蚀的痕迹,邪魔的力量作用在他的毫无甲胄保护的肉体,在战斗中缓慢地改造他的身躯,试图将他也化为新的邪魔载体。 终于,他再也没有力气握剑,血肉构筑的触手宛如鞭刃一般抽打在他的身上,把他重重地击飞。 ……结束了吗? 林恩趴在地上,他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只能看清近在咫尺的手掌,被异化为完全不似人类的模样。 真是丑陋。 之前还在为能够战胜内卫而沾沾自喜的自己,到头来终究不是邪魔的对手。 他将视线眺望向远方,模糊的视界之中,林恩看到百眼千足的恶魔凝聚成含苞待放的黑暗花蕾,当玫瑰枯萎,化为一地碎屑的时候,漆黑的恶龙破茧而出。 得到第二次蜕变后,饥肠辘辘的邪魔将自己的视线投向不远处的指挥塔。 那里有食物…… 有食物,就能进化、就能成长。 对于这只邪魔来说,没有什么比吞噬食物更加重要的事情了。 邪魔成型的模样千奇百怪,以不同载体诞生的邪魔具备不同的特点,而作为从血肉之中诞生的邪魔,人类的血肉对于它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它咧开狰狞的嘴角,手足并用地向指挥塔的方向攀爬。 第五十五章 我有想保护的人 博士……博士还在指挥塔里。 林恩的心底升起沸腾的恐慌。 不行,罗德岛的干员也好,随行的萨卡兹佣兵也好,没有人是这个家伙的对手! 仅仅凭借阿米娅,凭借那不够成熟的魔王力量,根本不能和已经得到成长的邪魔战斗,她就连和内卫打都勉强,又怎能战胜邪魔! 不行,我得去帮他们,我得去帮…… 我该如何去帮? 我的剑呢? 意识逐渐模糊,心灵也被污染,林恩徒劳无用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那已然被黑色血肉覆盖的手臂最后接触到的是冰冷的钢铁。 是一把刀,一把刺入了地面,失去了主人的长刃军刀。 那是内卫的刀,作为皇帝利刃的佩刀,它的质量极好,几乎可以媲美林恩惯用的大剑。 “我的终点,会是和那个内卫一样,成为扭曲的怪物吗?” 感受到身体越来越沉重,精神宛如坠入深渊,林恩仿佛看到一个狞笑的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呼唤着自己快些沉沦。 “睡吧,睡吧,你已经很累了。一无所有的你,又有什么战斗的理由呢?” 战斗的理由……? 理由…… “连我都没能好好保护,你还有什么资格去战斗呢?” 温暖的手掌拂过林恩的脸颊,在那个瞬间,邪魔的影子化为特蕾西娅的样貌,温柔地捧起林恩的脸,歪着头,尽情嗤笑。 温暖的笑意变得格外狰狞,林恩面前的“特蕾西娅”化作黑色的狂风,而身处狂风中心的林恩,则是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斥责、辱骂。这些声音源自他的回忆,穿透他的脑海,有他的敌人也有他的朋友,有被他杀死的人也有被他拯救的人。 最后,这无数幻影尽数散去,只剩下那属于特蕾西娅的影子,停留在林恩的面前。 不知为何,虽然只是黑色的幻影,她却给林恩带来了与之前栩栩如生时截然不同的感觉。 不似邪魔那般,带着恶意的嘲笑与讽刺。 反而是,给人一种温和而又熟悉的感觉,就连那声音,都平静得令人哽咽。 “你真傻。” 她如此开口。 “明知道这是一条赴死之路,为什么还要来?” …… 四年之前。 在与W离别之后,就和大部分活不下去的萨卡兹人一样,林恩成为了一名佣兵。 他不断地战斗,前进,但他不够强,那时候的他远远不够强,当他在战场上闯荡出自己的名声时,回头看去,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已经全部消失。 自己什么都没有保护好。 他被过去的悔恨所纠缠,宛如一只食尸鬼般在战场上游荡,直到他遇到了特蕾西娅,那位对他来说无比耀眼的殿下。 林恩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他在一片森林之中找到了独自漫步的特蕾西娅。 温暖的阳光下,她转头看向林恩—— 一个受到摄政王方的雇佣、准备对她挥出刀锋的萨卡兹雇佣兵。 战斗非常短促,那时候的林恩并没有挖掘出自己的源石技艺,他的剑在特蕾西娅的法术面前可以说是不堪一击,很快他便败倒在地上。 失败、死亡? 也好,权当是一种解脱。 我也累了、厌倦了…… 出乎林恩意料的是,特蕾西娅并没有对他下杀手,反而用非常平静的语气向他提问。 “你,有想要保护的人吗?” “我是一个佣兵,只会杀人,从来不会保护人。” “你的剑术很强,而我能看出来,那是为了保护什么而锤炼出来的剑,并非纯粹的杀人剑。” “……曾经有,现在已经没有了。” 而特蕾西娅则是微笑着,向他伸出手。 “那么,就去寻找吧。” “没有一个萨卡兹,没有一个人,有理由在这场战争中白白送命。” “去寻找你想要保护的人。” …… “明知道这是一条赴死之路,为什么还要来?” 林恩费力地睁开眼睛。 他用尽全力握住近在咫尺的钢铁,沉重的喘息声中,就连那疯长的漆黑血肉也无法再度干涉他的意志。 模糊不清的视线扫过远方,隐约可以看清漆黑的恶龙正在指挥塔上不断攀爬。 “为什么要来?” 他直视面前特蕾西娅的幻影,努力地在对方的嘴角找出一点熟悉的味道。 全身上下的痛楚没有减弱,在邪魔的国度笼罩下,就连意识也不能完全清醒。 但是,他不会松手,不会放开手中的刀剑。 因为曾经失去过,所以再也不想失去第二次。 因为曾经动摇过,所以再也不想动摇第二次。 不能后退,身后便是拼死也想要守护的人。 不能害怕,动摇就会作出悔恨一生的选择。 “因为……” 黑色的气流缠绕在林恩的身上,却没有继续侵蚀他的意志。 扭曲的血肉覆盖在他的身体,代替了他的手臂,却没有继续蔓延。 起风了,不再是呼啸的狂风,不再是阴冷的黑风,而是和煦的、温暖的,宛如午后暖风。 就像是那个午后,自己在特蕾西娅殿下的面前,找到了挥剑的理由时那般…… 让风吹散混乱的呼吸,让光照亮混沌的思绪。 林恩拔出地上的刀,刺耳的回响中,手臂上的黑色血肉蔓延其上,将这柄款式简单的军用长刀化为狰狞浮夸的战刃,那些漆黑的刺,血色的棘,将刀与人彻底化为一体。 手臂上的剧痛让好不容易站起的林恩差点再一次跪下,可那温暖的幻影却出现在他的身侧,虚幻的手就像是实体那般扶住了林恩,让他不再摇摇欲坠。 幻影依然看着林恩,她注视他布满血污的侧脸,仿佛在等待林恩的回应。 “因为,我有想要保护的人。” 力量,源源不绝的力量灌注入自己的身体,那是邪魔的力量,但他却不再排斥它。 林恩化作黑色的狂风,他忘却了伤痛,仅仅一个跳跃便追上了那不断攀爬的恶龙,然后在对方迷茫混杂着惊惧的目光中沉默挥刀。 特蕾西娅的幻影依然站在地上。 她手中的黑砂逐渐消散,仰望天空,看到两只不折不扣的怪物相互厮杀。 “傻瓜。” “不去抗争,而是接受这份力量,与邪魔同化。这下就连我也不能保证,能够护住你的心神。” “不过……想要保护的人。” “是这样啊,三年,你终于从阴影中走出来了。” 她的嘴角露出一点微小的笑意。 然后,随风消散。 第五十六章 斩断邪恶 刀锋,斩碎血肉。 林恩的攻击完全出乎了恶龙的意料,在邪魔的眼里,林恩明明已经变成与它类似的东西了,可为什么他的意志依然属于人类? 当身体畸变到这种地步的时候,再坚强的意志也会被扭曲,那根本不是凭借意志可以抵挡的污染! 坚韧的肉体被撕裂,林恩的刀锋顺着恶龙背后的棘刺斩切,那些生长在它后背上的眼睛被一刀一刀切碎。林恩的刀与身体被漆黑扭曲的血肉连接在一起,他利用刀锋“进食”,不断汲取邪魔身上的力量,沐浴鲜血,张狂地大笑。 漆黑的触手自触目惊心的伤痕中涌出,试图缠绕住林恩的身体——但林恩又怎么会给它这样的机会?翻腾的触手被三两下斩断,反过来成为了林恩的饵食,他手中的斩刀深刻入骨地刺入了邪魔的后背,撕扯开巨大的创口。 “为什么,你应该已经是我们的同胞,为何你依然站在人类的那一方!” 身体的虚弱令恶龙怒吼了起来,它松开抓住指挥塔墙壁的爪牙,带着林恩一并落到地面。漆黑的气流包裹住它的身躯,在落地的刹那,纯粹的黑以恶龙为中心扩散,将一切接触到的东西吞噬,一场无声无息的湮灭几乎摧毁了恶龙身边的一切。 除了林恩。 狰狞的刀锋将纯黑撕碎,林恩喘息着站在恶龙的身前,左手捂住额头,右手反手握住的刀锋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 “那是为什么呢……我也在寻找答案啊!” 他的嘴角咧开,与鲨鱼一般无二的尖锐牙齿让不知恐惧为何物的邪魔感受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 他想吃了自己,字面意义上的吃。 但随即,邪魔便被自己的想法惹得发笑。 吃? 人类,喰食邪魔? 邪魔发出了令人头晕目眩的咆哮,散落在四周的黑色浓雾迅速汇聚了起来,在怒吼声中掀起了狂暴的风压。 大地被污染,国度在展开。 那是邪魔的领域,没有人能够在国度内战胜邪魔。 但如果对手是另一位邪魔呢? 林恩没有后退半步,他放下还算正常的左手,两手握住魔刀的柄。 抽刀、斩风! 好不容易汇聚起来的浓雾被瞬间撕开,就宛如上古神话之中的摩西分海那般,林恩仅仅一剑,就在邪魔的“国度”之中斩出一条进攻的通道!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这一刻的林恩,表情狰狞得宛若恶鬼。 他挥手,属于他的“国度”自对方领域的内部开始不断扩张,黑暗与黑暗碰撞,最终臣服的那一方赫然是恶龙的国度—— “不可能!你对力量的控制,怎么会胜过我!?” 它终于开始惊慌了起来,发出了异常刺耳的声音——那明明不是泰拉大陆的如何一种语言,可林恩可以听懂、也能够察觉其中的恐惧。 林恩大约明白理由。 自己,已经成为它的同类了。 “不对!是魔王的气息,魔王的力量在保护着你,不然你早就被侵蚀成空壳了——你这家伙,究竟是何许人也?” “我只是个路过的佣兵——给我记好了!” 没有丝毫犹豫,没有片刻停留,林恩势如破竹地冲到了邪魔的面前。 对于无形的东西,对于无法理解的敌人,任何人都会恐惧,任何人都找不到战胜对方的办法。 但是,当无形的事物化为有形,当无法理解的敌人变得能够理解,只要能站在同等的高度上,无论多么高高在上的对手都有机会扯下神座。 这就是所谓的可能性。 黑色的血肉宛如纹身一般蔓延到林恩的侧脸,浑浊的鲜血顺着发梢滴落、敲打在被污染的大地上。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并非是一个人在战斗。 有一双手,一双纤细而又柔软的手与他共同执剑。 “特蕾西娅殿下……” 他发出无意识的呢喃,在靠近敌人的一瞬间,林恩的刀锋就像是一轮满月,伴随着凄厉而又戛然而止的哀嚎声,邪魔的头颅重重地落下,被林恩踩在脚底。 他将鲜血抹在刀锋上,伴随着血肉的融入,那本就狰狞可怖的刀锋再度发生变化,一枚枚棘刺在刀锋上急速转动,这柄战刃发出狂躁到极点的噪音,化为一柄巨大而又疯狂的电锯。 林恩举起锯刃,将目标瞄准脚下的龙首。 “等一等,等一等!不要、不要这么做,住手啊!沉睡了百年,我终于有机会来到真实的世界,我伟大的智慧,我崭新的起航点,不能从这个世界消失啊!” “哦,果然,看来你并不是单纯的混沌怪物,你也会思考,你也会求饶。” 龙首露出了激动的表情:“没错,我可以教会你禁忌的知识,我能够帮助你……” 它的话语被林恩无情的嗤笑打断了。 “但是我拒绝,你这样的怪物天理难容。” 同为有智慧的存在,却肆无忌惮地吞食人类的生命…… 多少人类因邪魔而死,多少温馨的家庭支离破碎,多少忠骨埋葬在冰冷的荒原! 肆意地毁坏他人的生活,为了自己的欲望而将他人拖入黑暗,喰食生命,喰食理想,喰食未来,喰食世界。 “世界之敌,文明的毁灭者,我听过好几个形容你们的词语。事到如今,当真正的邪魔出现在我的面前,你好歹——让我稍微看得起你一点吧?” “你是人类的天敌,而此时此刻,我是你的天敌。” 林恩冷笑着将锯刃举到头顶,他的嘴角咧开,心中的杀意沸腾不息。不知是否错觉,那一个刹那仿佛有熟悉而又温柔的细语在耳边响起。 “去终结它。” 白衣的萨卡兹少女漂浮在林恩的身后,宛如幻影的她微笑着抬手,对林恩脚下的邪魔作出一个嘘声的动作。 恶龙的眼睛瞪得滚圆,它不可置信地看向林恩的背后,直到此时此刻它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败因。 “魔——” “她说,可以上了!” 锯齿撕扯血肉的声音骤然响起,邪魔的惨叫贯彻云霄,却又戛然而止。 然后,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回荡在一片废墟之中。 第五十七章 黑蛇再现 林恩与邪魔的战斗,可以用电光火石来形容。 以至于直到他杀死邪龙的那一刻,远在指挥塔内的博士等人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听到指挥塔外传来地动山摇的声音,林恩的怒吼与怪物的咆哮混杂在一起,让人很不舒服。 但是,在面对强敌的情况下,他们最后还是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萨卡兹牧群宿主身上。 和之前的那些杂兵宿主不一样,这些萨卡兹牧群宿主拥有强健的体魄,卓越的法术抗性,在战斗中这一度带来了巨大的麻烦,不管是狙击干员还是术士的攻击都宛如搓澡无法造成有效伤害,那么最后能够起效的战术就只剩下负责近战的战士们以命相搏。 当然,如果说应付这些普通的萨卡兹牧群只是麻烦的话,那位被控制的萨卡兹宿主百夫长完全可以说是棘手,而且是棘手到了极点。 被深度侵蚀的他一边发出痛苦的呓语,一边疯狂释放属于自己的源石技艺。大范围的地刺汹涌而出,打乱重装干员的阵型,如果不是Ace提醒及时,第一轮攻击之下就会有好几位盾手失去行动能力。 箭矢和法术敲打在他破烂不堪的甲胄上,萨卡兹宿主百夫长身上的创伤不断积累,同时也不断修复。除了牧群化以后得到的极强自我修复能力以外,干员们因受伤而流下的鲜血也化为了他持续战斗的补给,对于一位实力强大的血魔来说,没有什么药物比从猎物身上掠夺的鲜血更棒。 面对失去了理智的同僚,萨卡兹雇佣兵们毫无保留,可即便如此战斗依然艰难无比,除了那些萨卡兹牧群之外,还有更多的普通牧群宿主从四面八方涌现,他们分波次不断冲击队伍,源源不断地为战士们增加压力。 “该死的,简直没完没了了!” 炎客费劲地砍下一个萨卡兹宿主的头颅,那位久经沙场的战士终于停下了他死后的步伐,高大的身躯无力地躺倒在地。 但是炎客的战果并没有令战斗变得轻松,马上便有第二个萨卡兹宿主佣兵走了上来,咆哮着对炎客发起了猛攻。 而当他们的战斗进入白热化的时刻,在不远处的通道尽头处,一扇大门被轻轻推开,些许红色的发丝从门内探出,露出弑君者那张带着点警惕的俏脸。 “罗德岛的人终于来了。” 她似是松了口气的样子,拖着浮士德走出。弑君者的步伐一瘸一瘸的,全然没有了之前作为一名优秀刺客的灵活与从容,不过和浮士德相比,她的伤又算是比较轻微的了。 浮士德腹部的刀伤并没有得到恢复,反而因为不间断的战斗而越发严重,他的手臂和大腿上也有牧群啃咬的痕迹,如果不是弑君者有随身携带常用药物的好习惯,又找到一个比较安全的房间带着他休息了一段时间,或许这一刻浮士德已经一命呜呼了。 让时间回到五个小时前—— 绕开一路上重重阻碍,弑君者和浮士德最终登上了指挥塔的顶端,见到了他们的目标。 身材纤细瘦弱,灰白色的短发宛如枯槁般杂乱不堪,梅菲斯特坐在指挥塔的中央,他一手拄着法杖,另一只手则是轻轻摩挲座位旁的电子零件。 “浮士德,你的身手退步了,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本以为只要一两个小时你就能来到这里。” 他的笑容和煦,就像是见到了友人的阳光少年:“至于弑君者——你是个意外的来客,我本来不打算欢迎你的,但既然是浮士德带来的人,我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浮士德并没有理会他的笑容,黑发的少年深吸一口气,举起手中的弩,第二次对准自己挚友的身体。 “你是伊诺,还是科西切?” 梅菲斯特的笑容更灿烂了。 第一次被浮士德用弩指着的时候,自认为受到了背叛的他崩溃、绝望,口不择言而又激动万分,也正是这样的表现让浮士德心软,最后放了他一条生路。 但如今,这是第二次了。 梅菲斯特只是微笑以对,他看着眼前的二人,轻轻拍手:“你可以当我是梅菲斯特,也可以当我是不死的黑蛇——不过,这也没多少区别,我就是他,他就是我,当梅菲斯特理解我的想法,愿意去完成塔露拉没能完成的伟业时,我和他便已经不分彼此。” 没有丝毫犹豫,浮士德扣动了手中的扳机,锐利的弩箭带着紫色的光影螺旋突进,但梅菲斯特只是轻轻地抬手,白色的粉尘便化作盾牌,抵挡在他的面前。 “你知道吗?在塔露拉失败之前,我一直将梅菲斯特作为备选。我早已向他灌输思想,并且将源石技艺布置妥当。多亏了他对于塔露拉的盲从,这一切出乎意料地顺利,当我正式与他合为一体的时候,这具身体几乎没有作出任何抵抗。”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哦,对了,这也是多亏了你,浮士德。没有你的背叛,对他造成巨大的刺激,我还挺难这么快上手的。” “不过换句话说,浮士德,你亦是他最后的软弱。” 梅菲斯特打了个响指。 “浮士德,浮士德!你说过我们曾经是家人吧?我愿意将我的生命分享给你……让我们成为永远的家人好不好?” “闭嘴,你这假借伊诺外表的魔鬼!” 浮士德闭上眼睛,他眼中的怒火几乎满溢而出,手中的弩箭连续发射,却无济于事,没能起到丝毫作用。 对梅菲斯特的刺杀显而易见失败了。 他不再是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少年,黑蛇用自己千年的智慧进一步开发了梅菲斯特的源石技艺,不管是弑君者的匕首还是浮士德的弩箭都无法贯穿梅菲斯特的护盾,无奈之下的两人只能暂且撤退。 再然后,就是指挥塔内部鸡飞狗跳的漫长追杀,本就受伤的浮士德很快就被牧群追上,若是没有弑君者的帮助,他可能已经化作了牧群的一员。 他们藏了起来,找了个不起眼的房间。 直到现在,互相搀扶着等来了援军。 当萨卡兹百夫长在罗德岛干员的掩护下与昔日同僚苦战的时刻,一道紫色的箭矢从远方疾驰而来,完全没有想到背后会传来攻击的萨卡兹宿主百夫长瞬间便被紫箭击穿了胸口,下一刻刀光剑影闪过,牧群百夫长的头颅已经滚落到地上。 他的疯狂结束了。 第五十八章 黑蛇的身上插满了Flag “弑君者,还有浮士德!” 两人的出现对于阿米娅等人来说是个意外之喜,之前在分别的时候,即使表面上不说,可大部分人都明白地面上的凶险,其实已经做好了浮士德等人全军覆没的准备。 在场的所有人之中,可能只有博士小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能够在进入指挥塔以后得到援军,这让手中兵力捉襟见肘的博士小姐喜出望外。 有弑君者和浮士德的支援,再加上最棘手的萨卡兹宿主百夫长倒下,这一层的牧群很快便被铲除了个干净,当最后一名牧群倒下的时候,博士看向自己手中的怀表:“全队休息五分钟,医疗干员,治疗伤者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除了浮士德和弑君者以外,这一层的战斗中还出现了许多伤者,萨卡兹宿主百夫长胡乱一气地释放源石技艺打伤了罗德岛不少干员,亦有许多萨卡兹雇佣兵战士被利刃撕裂身体、留下创口。 损失最少的可能是整合运动的成员,这些感染者战士中,负责侦查的幽灵和支援战场的术士占据了绝大部分,而手握刀盾的整合运动精英士兵混在人群之中,虽有伤者,但是不多。 “你们已经和梅菲斯特交过手了?” Ace一眼就猜出了两人受伤的理由:“看来他并不似情报中那样柔弱,你们两人联手居然也不能成功。” “请小心,他已经不是原来的梅菲斯特了。他是黑蛇,不死的黑蛇,曾经附身塔露拉的那个怪物——如今他附身在梅菲斯特的身上,要比曾经的他棘手十倍。” 浮士德开口,他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淡,倒是没有多少狰狞的情感外露。可看看他那攥紧的拳头就知道,现在的他极端愤怒,尤其是在提起黑蛇的时候,他的眼中闪现显而易见的杀意。 不管是塔露拉还是梅菲斯特,这两人都是浮士德人生中最重要的存在之一,前者指引了他前进的方向,而后者则是亲如手足。 黑蛇的所作所为,将这个沉默寡言、深受部下爱戴的少年彻底激怒了。 Ace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管怎么说,我们的目标都是打倒他,然后启动切尔诺伯格。再上面一层就是指挥塔的顶层了,好好休息一下,我们需要你的弩箭支援。” 而在另一边,阿米娅与弑君者交谈了几句,她看到披着厚重外套看着窗外发呆的博士,突然来了点兴致:“阿米娅,那个人就是罗德岛的博士……她真的有传闻中那样厉害吗?” “是的!博士的指挥一如既往地厉害,能够一路不付出生命走到这里,博士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 弑君者晃了晃手:“不不不,我听队伍里的萨卡兹说,曾经身处巴别塔的博士一顿可以吃三头牛,徒手能捏碎积怨者的喉咙,胸口七道伤疤,拳脚功夫天下无双,甚至可以用嘴来泡面……” “等一等,等一等,那是谣言啊!!!” …… 不死的黑蛇端坐在指挥中心的座位上,他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冰冷的座椅,四周不断有牧群游曳不定。 他安静地思考,整理现有的情报。 梅菲斯特的源石技艺出乎意料地好用,这一步棋大约是下对了。 虽然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女性,突然让他变成男人非常不适应……脚下没有了高跟鞋,身上也没有了心爱的小裙子,黑蛇就连走路都有些不习惯。 不过这都是无足挂齿的小事了。 塔露拉似乎已经来到切尔诺伯格了,她接手了W的工作,带着整合运动的部队收拢了切尔诺伯格内部的大部分难民。 ——那些普通的难民只会拖累她的脚步,明明放开手脚有着人形天灾的战斗力,除了爱国者和林恩无人可以制约,但只要有了顾虑,她就会被牢牢地牵制住动弹不得。 只需要让城市外围的牧群将那里包围,便可以争取到足够多的时间。 爱国者的游击队也已经靠近了切尔诺伯格,不过同理,只要他们还想着保护难民,那么天生便会处于不利的位置上。 另一方面,进入核心城的战士中,最为棘手的林恩也已经被处理掉了,那两个内卫虽然愚蠢而又自大,可他们还是基本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以身作饵,唤出邪魔,与林恩、以及他背后的魔王同归于尽,铲除一个巨大的威胁。 一切都在计算之中,甚至这个过程里也少不了黑蛇的推波助澜。 一口气损失两名内卫,对于乌萨斯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损失,可若是邪魔残骸被徘徊在切尔诺伯格周围的内卫运送回圣骏堡,那么皇帝的利刃数量便能够进一步增加,达到一个史无前例的高度。 曾经在落日峡谷,为了杀死一只邪魔,战死了超过二十名内卫,而带回的邪魔碎片令内卫的数量有增无减,那些热爱着乌萨斯的战士每一个都愿意接受成为皇帝利刃的改造,即使明知会化为非人的存在,依然义无反顾、满腔热血。 这一次,邪魔与魔王的眷顾者同归于尽,解除后顾之忧的同时,留下的残骸几经周转依然会落入乌萨斯的手中化为新的内卫,怎么看都是乌萨斯帝国赚麻了。 至于邪魔失控?黑蛇一点也不担心这点,作为一名古老者,一位曾经与邪魔几番交手的地上神祗,这种程度的邪魔实力如何他再清楚不过了,就算林恩拦不住它,爱国者也能轻易撕碎邪魔的身体,将未成熟的邪魔绞杀——实在不行,在更远的地方还有数位内卫游曳,邪魔起势之前总会被剿灭的。 总之,只要目的达到了便好,林恩已经不再是威胁,被侵蚀到这种地步的他会变成毫无理智的邪魔眷属,在切尔诺伯格肆无忌惮地破坏、毁灭,杀死见到的一切生物,之后自然会有爱国者来“大义灭亲”。 现在,还需要担心的…… 哦,就只有那一批人了吧,罗德岛、整合运动还有萨卡兹佣兵构成的混合队伍,由那个曾经在卡兹戴尔内战中大放光彩的博士小姐指挥的一群乌合之众。 ——可笑极了,一群凡人,也想打乱神明的布置?对于神明来说,所谓凡人,在本质上和蝼蚁毫无差距。 他们要是能赢过我,我当场,就把切尔诺伯格地下的石棺,一口吃下去。 再说了,切尔诺伯格核心城的钥匙已经被我毁掉,只要启动紧急分离程序,切尔诺伯格的核心城就会按照事先输入的路线前往撞击龙门,引发炎国和乌萨斯的战争——到头来这群人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一场顶级白忙活。 怎么看都是我赢! 果然,论智谋,还是我黑蛇更胜一筹啊! 在这一刻,黑蛇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战无不胜、势不可挡了。 他倒是把在林恩身上翻车的经历忘得很快。 第五十九章 从未改变的心 就在黑蛇沉浸在美梦中时,殊不知博士等人已经在门外等待许久了。 “我看看,W特制惊喜小炸弹,好像是这么用的吧?” 阿米娅的声音中带着点不确定,这是W在与队伍汇合后塞给她的“礼物”,说是如果发现黑蛇不讲武德把指挥塔点门锁了,就用这玩意给她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什么叫终身难忘?W只是坏坏地笑了笑,却什么也没有细说。 “好了,似乎是这么安装的。” 队伍里的工程部干员站了出来,她把炸弹安装好,用“此面向敌”的标志对准门口,表情显得非常奇怪。 这么小的炸弹,真的管用吗? 阿米娅和那个干员退到了十米开外准备引爆,她们并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些萨卡兹雇佣兵的脸上露出了在看傻……看勇士的表情,而当工程部干员准备起爆的时候,Ace径直走了上来,把两人往后拖走。 “听我说,只要是W的炸弹,安全距离就一定在三十米开外,别想太多,先走远点再引爆。” 他身后的萨卡兹雇佣兵们拼命点头,和这疯婆娘做队友的这段时间,他们可算是明白了什么叫艺术就是爆炸。 别的不说,刚刚外面那场地动山摇的爆炸,百分之一百绝对是她干的。 当所有人撤退到安全距离后,阿米娅按下了手中的起爆装置。 …… “这里是最后一个区域了,巡逻完这里,大家就可以回去找老爷子交差啦!” 破败的城区中,乌萨斯的学生们行走在一起,她们手握各式各样的武器,巡逻在一片狼藉之中。 女孩一共有六人,而刚刚说话的便是其中年纪最小的那个孩子,她留着金色的卷发,橙色的瞳孔正在闪烁发光。 “新鲜的罐头和面包,古米最喜欢的饮料和软绵绵的大床~” “古米,不要太掉以轻心,这最后一片区域还没有探查过,说不定会有零星的牧群。” 白发的女孩用很平淡的声音提醒古米不要掉以轻心,而金发的小熊则是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好啦好啦,我知道的真理姐,有索尼娅姐和罗莎琳姐在,不会出事的啦。” “不要总想着依靠我,我们是一起加入罗德岛,而不是我带着你们几个加入……而且,既然加入了罗德岛,尽早习惯用凛冬来称呼我。” 自称为凛冬的女孩冷冽地开口,她身穿棕红色的毛呢大衣,大衣下洁白的校服沾满了血迹,腿上鲜红的连裤袜早已经破破烂烂,零零散散地露出光洁的肌肤。 她是“冬将军”,是这支“乌萨斯学生自治团”的领袖,也因此她始终战斗在第一线,或许是命运使然,虽然没有经历长达十日的校园混乱和挣扎求生,凛冬还是带着这些乌萨斯的孩子们一路搏杀,最终冲出了被牧群重重包围的校园。 至于那些被包围在学校里的孩子最后都怎么样了?凛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校园中的惨叫和哀嚎持续了整整一夜,当她们再次经过的时候,校园中只剩下了累累的枯骨。 巡逻,并且为大部队示警。 这是赫拉格交给她们的任务,老爷子非常欣赏这几个有志气的孩子,再加上她们基本都在这次灾难之中失去了亲人,干脆便问她们要不要跟着阿撒兹勒的孩子们一起加入罗德岛。 女孩们商量了一下便同意了,她们也确实已经无依无靠,虽然仅仅在城市中挣扎求生了一天,对于她们来说却宛如一年般漫长。 残暴嗜杀的牧群可比因为惊恐和饥饿而施暴的普通人难对付得多。 赫拉格给她们的任务并不算困难,仅仅是在已经探索完毕的城区内巡逻,像这样的巡逻小队还有好几支,通常由难民中能拿起武器的年轻人来担任,完成任务以后就能在赫拉格那里领取食物和水。 老爷子一再叮嘱这些年轻人以保命为主,如果遇到了牧群不要犹豫直接回来通知大部队,他能在这些年轻人中看到上涌的热血,这是好事,可如果热血过了头,变成鲁莽那可就不好了。 队伍中的最后一人突然警觉地抬头,那是一个留着白色长卷发的少女,和周围其他女孩比起来,她那高挑的身高和出众的身材几乎不像是个学生。她身披华丽的贵族服饰,提着一柄尺寸巨大的攻城矛,异色的双眸之中写满了警惕。 “小心点,我感觉有东西在周围看着我们。” “哼,一点杂碎而已。” 凛冬提起她的手斧抗在肩膀上,她那蓝色的瞳孔扫过四周废墟,刚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到周围的黑暗中逐渐浮现大片的猩红。 那是牧群的眼睛。 数之不清的牧群自黑暗中缓慢走出,这些牧群的速度并不快,但它们的数量太多了,仅仅是眨眼间乌萨斯的孩子们便被彻底包围。 这里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牧群? 女孩们连思考这个问题的时间都没有了,凛冬怒骂了一句乌萨斯粗口,然后提着手斧便挡住了冲在最前面的牧群宿主。 “烈夏!带着她们杀出去,我断后!” “不行,牧群太多了,你会……” “我是你们的领袖,保护团员是我的工作!” 凛冬没有再多言,她本就是说得少做得多的人,在名为乌萨斯战吼的源石技艺下,女孩纤细的身材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将靠近的牧群毫不留情地砸飞出去。 可是这样又如何呢?牧群的数量对于这里的女孩来说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就算砸飞出去一个两个,要不了多久它们又会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宛如恶鬼。 遇到袭击的信号弹在第一时间就发射出去了,可自己真的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一道法术飞弹撞击在凛冬身侧的牧群身上,随即名为烈夏的女孩挥拳直上,护住凛冬的侧身。 “*乌萨斯粗口*我不是让你们快跑吗?” “我们也做不到丢下你一个人!” 小小的团体背靠着背再牧群的海洋中艰难地求生,可是对于这些战斗经验浅薄的学生来说,仅仅是一次失误就会陷入万劫不复。 当她们逐渐陷入绝望的时候,当代号为早露的女孩第一个被牧群扑倒的时刻,当凛冬慌张地想要救人,却被牧群反过来咬伤的时刻…… 漆黑的利爪降临,崭新的黑色邪龙宛如狂风般撕开牧群的海洋,黑色的火焰缠绕在邪龙的身上,大片大片地杀伤这些不惧死亡的怪物。 特蕾西娅的幻影远远地站在高处,她看着下方一边倒的屠杀,沉默了许久。 “即使化身邪魔,即使已经基本失去了理智,你也本能地想要在牧群的手中保护孩子……”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林恩。” 第六十章 特蕾西娅:三句话,把黑蛇做成蛇羹 我是谁? 这里是哪里? 想要说话,传到嘴边却只剩下疯狂的低吼。抬起手臂,看到的却是扭曲的黑色血肉。 好饿。 好饿…… 食物的香气! 被混沌不堪的本能与欲望推动,黑色的魔龙疾驰狂奔,不知狂奔了多久,他停留在一座高塔上,俯视下方的战斗。 那密密麻麻、前赴后继的牧群…… 食物! 狼狈不堪,挣扎求生的女孩…… 也是……食物? 剧烈的头痛撕扯魔龙的精神,痛苦让他越发疯狂,在刹那间他已经飞扑下去,锋利的爪牙、强健的躯壳、如鞭似剑的龙尾还有疯狂蔓延的火焰,刹那之间将女孩们附近的牧群全部清扫。 “这是……龙?” 痛苦的咆哮惊醒了愣在原地的女孩们,凛冬搀扶早露从地上爬起,而真理的喃喃自语则是瞬间吸引了魔龙的注意力。 清扫完周围所有牧群的魔龙扭头,他盯住聚拢在一起的少女们,一步一步前进,哪怕仅仅是靠近,女孩也能感受到魔龙体表那惊人的温度和疯狂的污染。 眼见的凛冬甚至看到魔龙嘴角流下的口水滴落在地面,引发宛如硫酸侵蚀大理石一般的剧烈反应。 这家伙……想要吃了我们!? “快后退,这家伙不是来帮我们的!” 她用力握住手斧,与虎视眈眈的魔龙对峙,哪怕以两者的体型差距,她可能只有给对方塞牙缝的资格,也无所畏惧。 “力量与荣耀,胜利与死亡!” 在魔龙行动的刹那她便发动了自己的源石技艺,乌萨斯的战吼并不能给她带来与眼前怪物一决胜负的底气,却至少能让她握住斧子的手不再颤抖。 我……我可是学生自治团的领袖,必须要保护她们,必须要保护她们活下去! 她这样想着,却突然发现那深邃的敌意突然消失不见,漆黑的魔龙哀嚎着用前肢捂住自己的头颅,他用强壮的后腿直立起来,背后隐约浮现由火焰构筑的六翼。 凛冬突然瞪大了眼睛,她看到魔龙的胸口就像是冰封的水晶,一个萨卡兹男人被禁锢在其中,双臂张开化作十字,就像是受难的耶稣。 他是……? 不等她仔细观察,那魔龙已经一跃而起,奔赴远方,只留下一地被撕碎的残缺尸体,和尸体中央,乌萨斯的少女们。 …… 风在呼啸,火焰在燃烧,但这些都不能令林恩心中的恐慌衰减半分。 我已经开始……已经开始迷失自我了。 在刚刚的那个瞬间,自己居然真的自甘堕落,将人类当做食物。 若不是一阵清凉的微风拂过他的脖颈,恐怕自己已经彻底迈出那一步,成为邪魔的眷族。 ……谁来杀了我? 林恩试图自我了断,可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剧烈的头痛便让他痛苦哀嚎,魔龙那狂奔的身影也顿时一滞,侧倒翻滚、狼狈不堪。 去吃吧,去吃吧,反正你也杀了那么多人,吃一两个又怎么了? 饥饿就要进食,这是大自然的天理,是弱肉强食的法则! 就仿佛有一道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徘徊,在催促他走向堕落。 “滚开,这是我的脑海,是我的世界!” 带有护臂的龙爪重重地排在一旁的房屋上,那厚重的乌萨斯楼房仅仅坚持了不到一秒就被摧毁成一片废墟。 滚开,滚开,唯独不想舍弃身为人类的骄傲,唯独不想丢开身为人类的底线…… ……谁来救救我? 温暖的触感,自身前传来。 那是什么? 林恩茫然无措地感受着那只温暖的手,在顷刻间穿透恶龙的躯壳,轻轻抚摸他的脸颊。 “林恩,睁开眼睛,我是特蕾西娅。” 特蕾西娅的幻影浮现在林恩的身前,虽然那不过是如泡沫般稍纵即逝的幻影,但仍然让林恩在深不见底的冰冷深渊中感受到些许温暖。 “快点,去核心城。” “去杀死黑蛇,去篡夺他的力量,只有这样才能守住你的心神……” 后面的话语已经听不清了。 林恩的思绪再度陷入昏暗的深渊,意识模糊间他发出了无意识的呢喃。 “黑蛇……” 一片黑暗中,亮起魔龙猩红的双眼。 “……黑蛇!!!” …… 罗德岛的队伍很快就和黑蛇的牧群碰撞在了一起。 似乎是完全没想到罗德岛会采用如此不讲武德的开门方式,当战士们破门而入的瞬间,他们看到黑蛇一脸狼狈地趴在地上。 “哟,这不是黑蛇吗,几天不见怎么拉了?” 人群之中也不知是谁放出了W的录音,不得不说W拉仇恨的能力真的是一绝,虽然只是一道录音,其中的嘲讽和韵味却让刚出了大丑的黑蛇脑子一热,这一刻所谓的气度和智慧全部都被丢到了爪哇国去,剩下的只有熊熊燃烧的怒火。 “你找死,你有病吧!” 他顾不上说些骚话作开场白了,铁青着脸指挥起手下的牧群,而博士亦指挥着手下的干员们与他争锋相对——黑蛇顿时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直到真正和博士对弈的时候,他才发现巴别塔的恶灵并非浪得虚名。 怎么可能,她怎么会料到我的每一步指挥,并且作出反制? 我千年的智慧,竟不如一个肉体凡胎的人类?、 他全然忘了自己之前立了多少Flag,这不翻车才有鬼呢。 越是战斗便越是心惊,不过三五步棋,他便明白自己根本不是博士的对手,作为一条将苟命能力点满的千年老蛇,他决定脚底抹油开溜。 反正核心城的秘匙已毁,预设的指令也准确无误,计划已经不可停止了! 这具天赋不错的身体,倒不如保留下来,只要我破窗而出,落地时用源石技艺保住一条小命,那么不死的黑蛇在这一场博弈中便已经达成了胜利。 他如此想着,却看到博士等人看向他背后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奇怪。 那是惊讶,是不解,还有一点……对未知的恐慌? 巨大的黑影遮盖午后的阳光,不死的黑蛇匆匆回头,看到一头魔龙正攀附在窗外,被黑色血肉覆盖的右手手臂上,汹涌澎湃的烈焰已然凝聚成型。 他也看到了魔龙的胸口,那个沉睡在透明躯壳中的萨卡兹。 这家伙……林恩? 梅菲斯特的身体拥有强大的源石技艺适性,可肉体的强度却脆弱到了极点。 尚且不等黑蛇作出更多反应,漆黑的龙爪已经带着火焰将他撕碎。 隐约间,身穿纯白纱裙的萨卡兹少女坐在指挥塔的塔顶,双手合拢,露出一个俏皮的笑。 “谢谢款待,不死的黑蛇~” 第六十一章 你大爹永远是你大爹 “很好,第一步已经完成了。” 特蕾西娅的幻影坐在指挥塔的顶端,她看着自己逐渐凝实些许的双手,嘴角微微勾起:“还真要感谢一下黑蛇小姐呢,接二连三地送餐上门……呜,是该用这个词语来形容吧?” 她歪了歪头,视线仿佛穿越那层厚厚的钢铁,注视下方的战局。 “不过,想要让他摆脱这样的状态,倒还没那么简单。” 所幸,从最开始,林恩的灵魂就被特蕾西娅用力量保护了起来。他与邪魔的融合程度并不深,所以还有分离的可能性。 也正是因为两者迟迟无法彻底融合,邪魔的血肉才会化作躯壳,而不是扭曲他的身体。 如果林恩彻底化为邪魔,那么就连特蕾西娅都束手无策——还好事情没有发展到那个地步。 “嗯,下一步,先得把他的身体从邪魔的血肉中剥离出来才行。” “果然还是提醒一下阿米娅那孩子吧?万一博卓卡斯替下手重了就麻烦了呢。” …… “……林恩先生?” 博士小姐发出了惊呼。 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魔龙胸口,那沉睡在扭曲血肉之中的萨卡兹。 而在撕碎了被黑蛇附身的梅菲斯特后,魔龙扭头看向指挥塔内部剩下的幸存者们,那猩红的双眼杀气四溢,显然是没有坐下来一起吃个包子聊聊天的想法。 下一刻,他张开嘴,汹涌澎湃的黑色烈焰宛如潮水般涌出,将沿途的一切有机物全部分解殆尽。 “不要松懈!” Ace瞬间举盾挡在队伍的前方,强化防御的源石技艺发动的同时,那大盾就像是一截坚不可摧的长城,将袭来的火焰尽数挡下。 少有一些越过他盾牌的漏网之鱼,也迅速被他身后的其他重装干员挡下。闪灵的源石技艺闪烁发光地笼罩在干员们的身体上,为他们提供防护,免疫透过盾牌不断传递的高温与冲击。 这火焰,甚至不比塔露拉的全力差上几分! 黑色的火焰终于散去,面对在重重防护下毫发无损的战士们,漆黑的魔龙仿佛有些惊讶,他用后肢发力站起,黑色的火焰缠绕在前肢,化作烈火构筑的双剑。 “小心……我们现在面对的不是林恩先生,他被恶意和扭曲困在了那副躯壳之中,只有打倒魔龙才能救出林恩先生!” 阿米娅的声音自人群中传出,她表情坚定,就像是突然得到了什么启示。 而她手中的十戒闪烁发光,焕发着夺人心神的光辉。 “各位干员,请小心,你们要面对的将会是前所未有的强敌,漆黑的魔龙只是附庸的血肉,就算斩断首级也能恢复,就算撕裂四肢也能行动——我们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将林恩先生夺回!” 邪魔因为所知而强大,特蕾西娅并没有告诉阿米娅他们面对的是什么,只是告诉她林恩被囚禁在恶龙的怀抱之中。 “哦,我懂了。” 炎客将双刃拔出,连续不断的战斗仿佛没有丝毫影响到他的精神,反而让他的刀锋更加锐利。 他正是歃血的刃鬼,在血戮中展现自己的疯狂,久违的腥风血雨令他越发强大,至于战斗中受的伤? 他才不在乎。 “总而言之,就是斩断龙的身体,把他捞出来是吧?有点意思,我杀过很多人,却唯独没有和这样的敌人交手过。” 他一马当先地冲了上去,挥舞双刀,斩开烈火,这一刻他毫无保留地挥刀,十数年的战斗凝聚为纯粹的杀人刀术,面对这样的刀锋任何人都需要退避三舍—— 可现在的林恩甚至不能算是人。 漆黑的魔龙咆哮着突进,他的双手化为炎剑,仅仅一剑便将炎客击退,而追击的第二击则是被闪灵挥剑挡下。 “当年,是你告诉我,挥剑亦能守护他人。” 闪灵的兜帽被炽热的火风吹开,白色的长发顺风飘洒,而手中的长剑则是破风而行,将魔龙的炎剑死死抵住。 如果仔细去看的话,甚至能看到雪亮的剑锋上焕发宛如实质的流光,那正是她的源石技艺,将简简单单的一击变成能够分割黄昏的绝剑。 “那么,我甘愿相信,挥剑亦能拯救他人。” 光辉与烈焰剧烈地碰撞在一起,所造成的余波几乎将周围围上来的干员们吹飞。人群之中唯有寥寥几人依然能够站稳,阿米娅释放黑色的法术痛击在魔龙的后背,而Ace则是大步流星地举盾上前,灼热的火浪对他仿佛毫无影响,而沉重的铁锤被他势大力沉地挥下,敲击在魔龙的头颅。 炎客再一次冲了上来,他见缝插针地挥刀,刀锋划破魔龙胸口的鳞甲,他刚想继续挥刀将林恩从魔龙的胸口剥离,却见魔龙愤怒地咆哮,背后的鳞甲骤然破碎,由烈火构筑的六翼展开,烈焰缠绕在魔龙的躯体上轰然炸开。 几人纷纷吐着血倒飞出去,受伤最重的无疑便是靠得最近、也没有任何防护手段的炎客,若不是闪灵在关键时刻用源石技艺保护住他的要害,此时此刻他可能已经命丧黄泉。 魔龙以火焰融化众人上方的天花板,炽热的铁水滴答落下,他就这样飞入空中,无法靠近的火焰风暴席卷魔龙周围的一切,宛如天灾一般的伟力让所有人都望而却步,连靠近都无法靠近,又谈何击败魔龙,拯救林恩? 呼啸的破空声由远及近,一柄漆黑的大剑自下方轰然刺入魔龙的身体,中断了他那宛如天神下凡一般的姿态。 指挥塔下,爱国者那高大的身影还保持着投掷的姿势,他沉重地迈步,与魔龙相比不遑多让的高大身躯迎接落下的魔龙,巨戟在刹那间撕裂肉体,汹涌的烈火刚刚升腾而起,便与蓄势待发已久的寒风相触,相互抵消。 霜星与W站在不远处,塔露拉擦拭长剑,亦跃跃欲试。 阿米娅自指挥塔向下张望:“先生!他是林……” “我明白,魔龙,只是外壳。” 爱国者低沉的声音宛如战鼓般响起,血色的源石技艺笼罩在他的身周,不断与魔龙的肉体相互侵蚀。 “林恩,并未堕落。我会,将他带回。” 第六十二章 魔龙:游戏体验极差 黑色的巨戟撕碎魔龙的肉体,凌冽的寒风吹散怒放的火焰。 爱国者与霜星的配合天衣无缝,虽然没有血脉上的联系,但是十数年同行培养的默契让这对父女在战斗时如有灵犀。 霜星来限制,而爱国者来撕裂。 魔龙哀嚎,口中的火焰凝聚到极点喷射,那不是宛如潮水般散开的火焰吐息,或许用破坏死光来形容这一道火焰更加贴切。爱国者及时举起盾牌,寒冰也覆盖在盾牌的前侧形成护壁,那恐怖至极的火焰并没有击穿陪伴爱国者多年的巨盾,只是把他击退数步,给了魔龙重整旗鼓的机会。 它想要展开国度,在黑暗的领域之中,魔龙的力量会得到进一步的强化。 可爱国者与魔龙分开的片刻,连续不断的爆炸与无形的火焰顷刻间轰击在魔龙的身上,在哀嚎之中魔龙接连倒退,几乎退到指挥塔的钢铁墙壁前,塔露拉和W各自发出攻击,没有给他丝毫展开领域的机会。 “光与影,缠绕我的剑。” 早已等待许久的闪灵自高处一跃而下,她面无表情地挥剑,浑浊不清的光覆盖在她的剑锋,借用下坠的冲击,她这一剑径直刺入了魔龙的头颅—— 可是没有用,所谓的头脑,对于魔龙来说也只不过是装饰品罢了。 只是这一剑彻底激怒了魔龙,刺耳的咆哮夺人心神,不管是周围发起攻击的塔露拉、W,还是近在咫尺挥剑斩切的闪灵都陷入了瞬间的恍惚,刹那间闪灵便被连人带剑甩飞出去。魔龙的身上攒动火光,他将燃着火光的手臂重重拍入地面,烈焰顺着魔龙左手手臂上的外骨骼护臂涌入被撕裂的大地,蓄势待发。 他要释放体内熊熊燃烧的火,将周围的一切燃烧殆尽。 人类的身体是脆弱的,虽然这些蝼蚁拥有伤到自己的能力,但魔龙的每一击对于脆弱的人体来说都是异常致命的。 人群之中唯有一个人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是爱国者,是博卓卡斯替,是最后的纯血温迪戈,是似人似魔的守护者,是战无不胜的战神。 也是林恩最敬重的长者之一。 嗯,第二名是凯尔希,虽然林恩天天叫她老猞猁,实际上还是挺敬佩她的。 大概。 爱国者迈动脚步,他顶着恶龙的咆哮,发起势不可挡的冲锋。 突进、撕裂、碾碎! “咆哮,挡不住我。” 沉重的盾牌宛若巨锤般撞击在魔龙的身上,将蓄力的魔龙顶在墙上。下一刻他挥动右手的戟,坚固的血肉并不能抵挡爱国者的攻击,仅仅是简简单单的一戟,魔龙的头颅便被撕裂,自他那满嘴的利齿一分为二。 当黑色的外皮被撕裂,露出其中扭曲的血肉时,即使是顽强的魔龙也再也无法发出咆哮。 “爪牙,也伤不及我。” 魔龙胡乱挥舞的爪牙并没有伤到爱国者分毫,爱国者松开左手的盾,他一手拧住魔龙的右臂,那如同怪物一般的巨手发力,伴随一阵让人牙酸的嘎吱作响,魔龙的手臂已经被巨力硬生生拧断。 “区区眷属,并非真正的邪恶,也想侵蚀,我的身体?” 黑色的血肉蠕动着想要缠绕上爱国者的手臂,而爱国者那鹿首头盔下红光一闪,血腥的浓雾以他的身体为中心翻腾,那些妄图攀附上来的血肉尽数被浓雾分解,对于爱国者来说,他的身体本就是一座巨大的源石祭坛,那疯狂的血雾,正是他所掌握的,强大而又古老的源石技艺。 在魔龙的哀嚎声中,爱国者的双臂骤然发力,漆黑的魔龙被他推在墙上。他一手抓住魔龙的身体,右手单手挥戟,瞄准了魔龙的胸口——那层囚禁住林恩的甲壳。 虽然矿石病早已在侵蚀他的肉体,即使一路上已经经历过重重血战……他依然像个战神。 这可能是他近些年来第一次全力以赴去战斗,在场的所有人——除了霜星和塔露拉外,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身材高大的战士。 他就像是古老传说中的巨人族战士,强壮古老的身体蕴含无穷的力量,对他来说不管是杀神还是屠龙,似乎都是小事一桩。 “林恩,睁开眼睛。” 巨戟撕裂肉体,这一次魔龙连哀嚎声都无法发出,锋利的巨戟贯穿魔龙的躯壳,将魔龙钉在墙上。 爱国者从魔龙的身上拔出剑——那把从一开始就被他投掷出去,呼啸着贯穿魔龙身体的大剑。 那是林恩的剑。 对于爱国者来说,林恩是怎样的一个过客呢? 在萨卡兹人几乎绝迹的乌萨斯,女儿在冰天雪地之中捡到和自己同族的萨卡兹。 短暂的相处,理想的托付。 ——我已不能回到卡兹戴尔,但你可以回去,去看看萨卡兹的家乡,在那位殿下的麾下,讨一份可以维生的工作。 爱国者还记得自己当年带着族人离开卡兹戴尔来到乌萨斯,是因为厌倦了杀人与战斗,想要找一处安稳的地方生活。 而如今,一个萨卡兹年轻人怀抱着同样的理想,想要去卡兹戴尔谋求一份和平的生活。 这怎能不让他想起当年的自己? 他衷心祝福,林恩能够过上和平稳定的生活。即使是经历了连年的内战,卡兹戴尔依然有比较稳定的地区,那些地方虽然偏僻且贫穷,却也安稳不受战火侵扰。 虽然,再一次相逢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截然不同的样子。 爱国者意识到,这个年轻人终究是走上了自己的老路。 这不妨碍他把林恩视若己出,实际上,对于那些还很年轻的游击队战士以及刚刚成年的雪怪们来说,手握戟盾守护着他们的爱国者都是宛如父亲一般的存在。 “叶莲娜,还等着你。” 他用大剑刺入恶龙的胸腹,那鳞甲坚固得不像是生物的躯壳,可是在爱国者的巨力之下仍然寸寸断裂。 恶龙剧烈地挣扎了起来,似乎是意识到了作为主体的林恩即将被剥离,无数扭曲的触手自魔龙的伤口之中弹出,撕裂爱国者的破损不堪的铠甲,穿透他被源石覆盖的身体,刺入温迪戈的血肉之中。 触手被斩断了。 霜星手握长剑,她轻咬嘴唇,用剑撕开魔龙的触手,那些触手在失去了魔龙本体的支援后,很快就在爱国者的源石技艺下化作飞灰。 很少有人知道,藏在霜星那无坚不摧的源石技艺背后,她本身也是一位剑术精湛的战士。 只是因为矿石病的侵袭,身体越发虚弱的她,已经很久没有拔剑了。 “林恩,快醒醒。” 能够感受到,能够察觉他的情绪。 不知为何,霜星的脑海中闪过属于林恩的回忆,属于他的情感。 第一次战斗时的紧张,没能救出人的悔恨,对每天不停战斗的苦恼…… 还有,抱着必死的决心,只为了拯救你爱着的人们。 ——不要死,全员都要活着回去。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啊! 她咬着牙,热泪盈眶,将手中的剑锋斩下。 “大家……每一个人,都在等你回来,一起庆祝这一次的胜利。” 对啊,大家都在等你。 所以啊,贪睡的人,睁开眼睛吧,迎接你的是美好的未来。 不过不要怪我哦?我让那个卡特斯女孩看到了你这几年最深刻的情绪和过去。 回家以后如果要跪搓衣板,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特蕾西娅的幻影悄然浮现,她温和地微笑,纤细的手搭在霜星的剑柄,帮助她一并挥剑。 她那粉色的瞳孔焕发出金色的光彩,即使在场没有任何人能够看到她的幻影,她依然威严得宛若帝王。 “不要逃避,正视你的生命。” “这是……命令!” 第六十三章 W的建议永远充满了爆炸 林恩顺着剑锋挥下而滑落出魔龙的身躯。 在他离开的那一瞬间,失去了主体的魔龙动作陡然凝固,那强壮扭曲的肉体在风中化为黑色的沙砾,逐渐消散。 特蕾西娅微笑着化作金色的光点涌入林恩的身体,林恩与邪魔的链接已然断开,但是要处理好后遗症还需要她继续出力。 也幸亏这段时间连吃两大碗蛇羹,特蕾西娅的力量已经恢复到了可以干涉林恩精神中的污染。 而霜星则是抱住林恩的身体,她有些焦急地回头:“医生,医生在哪里?” 闪灵愣了一下,这才有些尴尬地把剑插回自己的法杖走了上来。 光顾着砍人,差点都给忘记自己是医疗干员了。 “不要紧张,女士,他的生命体征很平稳,仅仅只是昏迷而已。” 爱国者站在一旁,他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这一切,而塔露拉则是收起剑走到他身旁:“先生,既然已经没有问题了,那我就先去外城区安置那里的难民……” 她的声音被爱国者打断了。 “领袖。” “别,别叫我领袖,我担不起这个称呼。” “……那好,塔露拉。” “嗯,我在。” 塔露拉的表情变得严肃,爱国者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他现在开口,或许是有什么重要的叮嘱。 总而言之,认真听就对了!塔露拉自认为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善于听取他人的意见,也正是如此她才能不断进步,带着整合运动走到现在的规模。 “林恩,是叶莲娜的爱人。你,不能偷跑。” 塔露拉愣住了。 她看了看霜星,又看了看不远处的W,小小的脑袋上冒出了大大的问号。 …… 当被黑蛇附体的梅菲斯特死去的那一刻,全城的牧群都陷入了狂暴之中。 子体的感染者们失去了力量的源头,虽然狂躁不堪,却也只能一点一点看着自己的生命走向尽头。 对于这些被深度感染、不再拥有自我意识、只剩下战斗本能的可怜人来说,这或许就是最好的解脱了。 当然,也有一部分牧群冲击了整合运动保护难民的防线,但是早就做好了准备的赫拉格带着驻留的战士们很轻松便击退了它们。 他曾是乌萨斯的将军,对于行兵布阵自然是了然于胸,再加上他与爱国者是旧识,一心想着去核心城处理邪魔灾害的爱国者便将自己手下的游击队以及盾卫都交给他来指挥。 然后塔露拉就有学有样地把整合运动的指挥权也交给了赫拉格,一个人就跟了上去。 这让赫拉格苦笑不已,这龙女还真是胆大,也不怕自己是仇视感染者的传统乌萨斯人,把整合运动带沟里去? 因为爱国者信任自己,所以也跟着相信了自己? 怎么说呢……作为整合运动的领袖,憨得有点可爱。 他很快就布置好了防线,老实说他已经很久没打过仗了,尤其是这么阔绰的仗——爱国者的游击队可都是由战斗经验丰富的战士构成的,盾卫们更是乌萨斯招牌的战斗力,整合运动的感染者们实力就算良萎不齐,其中却也有许多非常优秀的术士和战士,足以支撑住防线。 再加上罗德岛留下了许多医疗干员,还有Scout、煌这样的精英干员助力,赫拉格的底气顿时就足了,他带着战士们选择了巧妙的地形防守,又精心布置了陷阱,牧群胡乱的冲锋除了留下一地尸体以外几乎一无所获。 唯一受伤的倒霉鬼,就只有罗德岛某个自恋的白发帅哥,因为在战场上说了太多骚话被嘉维尔医生一法杖物理治疗了一下…… 至于核心城内部徘徊的牧群就更不用多说了,你瞧瞧核心城现在强者如云的样子,这些牧群能掀起什么风浪?塔露拉只是一挥手,那些死亡冲锋的牧群就连带着整条街道被一并融化,那些被灼烧成焦炭的尸体再也没有了丝毫生命力,永远躺在废墟之中。 “天灾预计还有两个小时降临……这点时间足够了,切尔诺伯格的紧急弹出系统能让城区在十分钟内相继弹出,移动大约五十五公里到六十公里的距离,彻底摆脱天灾的范围。” 阿米娅在控制台输入了分离的指令,幸运的是碎骨在城市外围找到了米莎,从她口中得到了控制台的密码,这省去了他们破解密码强行启动控制台的过程,节约了大笔宝贵的时间。 天灾的阴云正在不断凝聚,随时都有可能落下——天灾信使的预测并非百分百准确,天灾亦有着提前落下的可能性,因此时间对于众人来说可以说是争分夺秒的珍贵。 在阿米娅等人的期待之中,切尔诺伯格的引擎发出沉重的轰鸣。让一整座移动城市动起来,凭借现在的人手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可如果仅仅是分离部分城区和切尔诺伯格的核心城,那就显得轻松多了。 “动了!切尔诺伯格动起来了!” 在人们的欢呼声中,聚拢了难民的切尔诺伯格城区被紧急弹出,而核心城也在那之后被启动,只是出人意料的是,核心城的航线早已被预定好了。 塔露拉计算了一下核心城的路线,脸色突然有些难看:“糟糕了,如果让核心城一路航行下去,最后很有可能与龙门撞击在一起——这座城市的城邦识别码没有因为被攻占而更换,它仍然是乌萨斯领土的一部分,如果它因为无法停止而受到龙门的攻击,就等同于龙门在向乌萨斯宣战。” “不能改变轨道吗?” “密匙已经被毁了——黑蛇一开始就打着这样的算盘!” “那联系龙门改变航道……” “来不及了!移动都市的航道如果那么容易改变,也就不需要紧急分离程序来规避天灾了!而且我怀疑核心城被输入过识别目标的指令,就算龙门让开路线,它也会不依不饶地撞上去。”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闯入了阿米娅和塔露拉的对话。 “喂,龙女,还有罗德岛的兔子。” W翘着二郎腿,她抛着手中的遥控器,脸上的表情非常微妙。 “不管是黑蛇还是你们,也太死脑筋了吧?要让这座核心城停下来的办法可不止一种,既然通过控制台行不通,那大不了就换个方式嘛。” 她露出了林恩最熟悉的那种疯狂笑容。 好吧,W一笑起来准没好事。 Ace突然想起了林恩以前对W的评价。 ——这疯女人满脑子想着爆炸,她提出来的战术,十有八/九和爆炸脱不开关系。 W轻轻开口,那充满了愉悦的声音切实地提出了一个未曾设想过的方法。 “比如说,把核心城的引擎炸了,它还怎么在荒野上飞驰呢?” 第六十四章 尾声 激烈的爆炸声响起,切尔诺伯格核心城的上空顿时冒起了一片黑烟。W的炸弹用两个词语来形容那就是量大、劲足,乌萨斯人辛辛苦苦制造出来的源石引擎在她的炸弹面前,似乎也很难坚持哪怕一秒。 引擎被完全破坏的核心城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在借着惯性移动了片刻后,最后停留在一片荒芜的荒野之中。 成功了,一场政治危机,一场浩大的战争,就这样被埋葬在萌芽之中。 “圆满收工!” 博士小姐与塔露拉击掌,她们分别带人去切尔诺伯格的四个主要引擎处安置了炸弹,爆炸的火光中她们缔结了牢不可破的友谊。 “说起来罗德岛真是个厉害的公司啊,医疗水平那么厉害不说,岛上的精兵强将也有那么多,等这次行动结束以后,名声大振的罗德岛一定会成为许多感染者眼中的曙光,正式进入泰拉大陆群雄的眼中吧。” “彼此彼此,整合运动也厉害得很啊……” 两人很快就进入了商业互吹环节,并且口头约定了之后的合作事宜。 一旁的阿米娅在旁边左看看右看看,在心底为两个组织的未来而高兴的她似乎是忘记了,自己好像才是罗德岛名义上的最高领导者…… 在离开了天灾区域后,之前一直受到干扰的通讯也恢复了正常。身处核心城的一众人很快就联系上了罗德岛本舰以及之前被分离出去的切尔诺伯格城区,赫拉格不愧是一代将军,他将数十万难民管理得井井有条,而罗德岛的医疗干员们宛如一剂强心针,帮助他迅速熄灭人群中的慌乱。 偶尔发生医闹事件,嘉维尔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等闲三五个乌萨斯壮汉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再加上碎骨姐弟是市议会书记谢尔盖的儿女,乌萨斯学生自治会中的早露也是伯爵家的大小姐,在阶级分化严重的乌萨斯帝国,他们的名字也起到了稳定民心的作用。 这些人是整合运动与罗德岛在接下来的舆论中站稳脚跟的根本,不管乌萨斯官方如何污蔑狡辩,只要他们从切尔诺伯格救出数十万难民的事实放上谈判桌,最后低头的只会是吃了哑巴亏的乌萨斯帝国。 相信以凯尔希和塔露拉的手段和谈判技巧,事情至少不会越变越差。 当然,这些事情和林恩等人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在结束了核心城的危机后,林恩便被博士等人火速带回了罗德岛本舰。凯尔希自然明白邪魔的本质,她在乍一听说切尔诺伯格出现邪魔,甚至林恩也被感染成为眷属的时候,这只千年猞猁精差点当场被吓到炸毛。 夭寿了,自己千方百计想要拐上岛的未来的精英干员说没就没了? 直到她仔细检查完林恩的身体,发现他身上奇迹般地不留丝毫污染残留,这才放心地松了口气。 ——然后她就把一脸懵逼的博士小姐挂在了舰桥上。 “你知不知道阿米娅现在才是罗德岛的领袖,你那以个人名义和整合运动达成的协议让罗德岛损失了多少……” 诸如此类长篇大论暂且不提,有趣的是当天晚上华法琳小姐偷偷溜到舰桥想要偷偷取点博士的血样,被给博士送饭的凯尔希医生抓了个正着,当天晚上博士小姐对面的旗杆上多了个漫漫长夜的陪伴者,同病相怜的俩人在舰桥上挂了个对称,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爱国者与塔露拉如约拜访了罗德岛,在经历了切尔诺伯格事件以后,罗德岛和整合运动已经在事实上达成了攻守同盟。凯尔希倒也没有为难两人,两边有关合作相谈融洽。 当然,这份融洽也和林恩,和博士少不了关系。 林恩自然不必多说,博士小姐的名声也传遍了整合运动。那些与罗德岛干员同行的整合运动成员在回到大部队后一番添油加醋,差点就把博士小姐吹嘘成了军神。 不过传言似乎是越来越离谱了,除了之前那些以外,还多出了“能从百米高空落下毫发无损”、“能在赛跑中快过皇帝的利刃”、“每天要手撕四百个牧群才能吃得下饭”…… 再加上之前那些传闻,还有博士小姐的性别,不难想象博士小姐在整合运动眼里的形象是如何眉清目秀虎背熊腰。 至少博士小姐在听塔露拉忍俊不禁地说完这些后,直接就变成了一副委屈巴巴的苦瓜脸。 塔露拉在结束了与罗德岛的交流后,很快就匆匆忙忙地回到了整合运动,作为整合运动的领导者,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经历了切尔诺伯格事件之后她几乎变成了光杆司令,整合运动的干部中,弑君者选择回叙拉古努力变强,浮士德也消沉地选择暂时离开,霜星和爱国者则是暂时留在罗德岛配合治疗…… 哦,说到爱国者。 在塔露拉和霜星的强烈提议下,他留在了罗德岛接受为期一年的矿石病治疗。 说服顽固的爱国者并不容易,可幸而如今的情况正变得越来越好,最后他还是被几人以“你多活几年便能保护更多的感染者”这样的理由说服。 他的病情很严重,很多罗德岛的医生还是第一次见到情况如此严峻的病人,但是在凯尔希医生的指挥下他们还是很快便给出了一份分工明确的治疗方案,至少从理论上来说,他们虽然无法治愈矿石病,却能让爱国者身上的病情得到一定缓解。 值得一提的是,隔壁病床的赫拉格倒是天天来找爱国者下棋,看到两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本来还担心爱国者无法适应罗德岛氛围的霜星也就放下了心。 至于W,她带着萨卡兹雇佣兵们与罗德岛签订了战略合作条款,在凯尔希医生的劝说下,暂且驻扎在罗德岛本舰周围。 据她所说,这是因为他们没能完成摄政王的任务,回去肯定死啦死啦的,还不如留下做个自由佣兵。 不过以凯尔希看来,W留下的理由,更多的可能还是为了某个至今还昏迷不醒的萨卡兹人。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当一切步入正轨时,林恩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 第二卷完 卷末感言 null ★ 莱塔尼亚的剑舞 ★ 第一章 洁哥不要啊!!! 林恩在醒来的第一时间,看到的是一双红棕色的狐狸耳朵。 挺久违的,也挺突然的,明明只有短短几天没见到这只小狐狸,林恩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啊,林恩先生,你醒啦!” 正在好奇地摆弄着林恩床边慰问品的安洁莉娅一个激灵,正坐抬头,那样子像极了上课时偷偷吃零食被班主任发现的学生。 林恩注意到,她的嘴角有点脏兮兮的,似乎是沾了点饼干屑。 他有些好笑地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安洁莉娜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脸上沾满了偷吃的证据。 女孩的脸噌地一下涨红:“我,我我我可没有偷偷吃霜星小姐做给林恩先生吃的饼干!” 她那欲掩弥彰的样子反倒是让林恩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他把视线扫向床头柜,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一叠饼干中,一个小小的缺口格外显眼。 安洁莉娜的脸更红了,她的眼神飘忽不定,最后还是很乖巧地坐了下来,把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腿上:“好吧好吧,我只是有点好奇……好奇霜星小姐做出来的饼干是什么口味。” 毕竟霜星的生活自理能力可以用一团乱麻来形容,对于她精心准备的饼干,安洁莉娜很难完全放心。 万一林恩先生好不容易醒了,又因为吃了霜星的饼干食物中毒被送去抢救…… 那就太富有戏剧化效果了。 “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听说是这样啦……” 安洁莉娜把这些天流传在罗德岛内部的消息很详尽地向林恩说了一遍,在听说切尔诺伯格的事情圆满得到了解决后,林恩长长地松了口气。 而小狐狸则是抖了抖耳朵,在发现林恩并没有追究她偷吃饼干的事情后,也长长地出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你呢,你在罗德岛过得怎么样?” “我?” 安洁莉娜想了想:“还挺好吧,罗德岛的医生们都挺热心的,给我准备了一套很完整的治疗方案,坚雷教官虽然看起来严格,私底下却也是很好说话的人呢。博士倒是有点神神秘秘的,我之前在训练场看到过她和凯尔希医生同行的样子,好像是在争论什么……哦,对了,前两天德克萨斯给我寄了信,信里还问林恩先生什么时候去龙门转转呢。” “龙门啊……” 林恩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是和德克萨斯有一个约定,等这次任务圆满完成后,他要去一次龙门好好度个假。 只是这个约定在连续的战斗之中几乎被他彻底遗忘了就是。 “瞧我这记性。” 林恩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安洁莉娜,你最近有没有休假?如果有的话我们可以顺路去一次龙门,你也很想念你企鹅物流的朋友们吧?” 安洁莉娜鼓起了脸,她翻了翻白眼:“我才刚入职,甚至都还没转正,连一次任务也没有执行,哪里来的休假啊!” 气鼓鼓的女孩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有些邪恶地笑了起来:“林恩先生,你是不是很好奇霜星小姐做的饼干味道如何?” 林恩的心中升腾起一种不太妙的预感,他还记得霜星很喜欢在料理里加伏特加,当年自己吃她的糖果可是辣得咂舌。 “等等,我……” “快,这可是霜星小姐对你的好意,可不能有丝毫浪费!” 安洁莉娜兴奋起来了,她拿起一块饼干就往林恩的嘴里塞。而林恩则是瞪大了眼睛,满脸写满了抗拒。 “洁哥不要啊!!!” 清脆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白兔子推开了门:“安洁莉娜,该换班了,晚上就由我来守夜……” 霜星看到了安洁莉娜的上半身趴在病床上,将饼干往林恩嘴里塞的一幕。 噔噔咚 两人的姿势完全可以用暧昧来形容,至少安洁莉娜柔软的身体几乎完完全全地贴在了林恩的手臂上,热裤下光洁靓丽的大腿靠在病床上,明晃晃地夺人眼球,而在脱下手套后那纤细白皙的手指则是夹着一块小小的饼干,用一种非常诱人的姿势放在林恩的唇齿之间。 病房里的温度一下子降低了十度。 “……你们在干什么?” 刚刚还沉浸在兴奋之中的安洁莉娜这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点过于亲密了。她一个激灵起身:“我只是、我只是……啊啊啊我这就去向闪灵医生汇报林恩先生醒了!” 她溜了。 目送安洁莉娜离开,林恩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她只是想要让我尝尝你的手艺,叶莲娜。” 室内的温度一下子恢复了正常,霜星有些忍俊不禁,她扑哧一笑,那张俏脸顿时春暖花开。 “我当然知道了,毕竟她又不是W,可没那么大的胆子。” 她掩上门,坐到林恩的身旁,抓住林恩的手掌。 “不管如何,你还活着,那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 闪灵在门外看着气氛融洽的两人,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推门而入。 “哟,这不是闪灵吗,怎么不进去?” 路过的嘉维尔医生往病房里瞟了一眼,突然有些酸溜溜地咂了咂舌:“好吧,我懂了,换我我也不会进去的。” 她忽地想起了岛上流传的一个有趣的传言:“对了,我听说你好像和林恩是旧识?” “是的,我们以前曾经在卡兹戴尔敌对过,也作为同僚并肩作战过。” “卡兹戴尔啊,对我来说还真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嘉维尔耸了耸肩膀,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罕见地露出了些许感慨的神色来:“不过那地方应该是你们萨卡兹的故乡吧?能在这种异国他乡遇到同族旧识,总归是好事。” 好事…… 闪灵喃喃自语着,反复咀嚼嘉维尔吐出的词语。 “真的是好事吗?我和他,都只不过是曾经卡兹戴尔疯狂的缩影,对于我和他来说,或许不要相见才是正确的吧。” 她一个人安静地走开了,只留下嘉维尔有些傻眼地留在原地,似乎是完全听不懂闪灵在说些什么。 而不远处的拐角,谁也没有注意到一袭白衣的萨卡兹少女推着轮椅藏在走廊里,夜莺眺望着闪灵的背影,头上冒出一串问号。 同族旧识,并肩作战,再也不见? 再结合一向平静的闪灵曾经对于林恩那奇特的态度…… 夜莺的小脑袋上冒出了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难道说,他是闪灵的前男友?” 她死死捏着手里的小薄本,一副发现了新大陆的表情。 那本小薄本上隐约可以看到一行小字。 《美少女恋爱法则——可露希尔著》 第二章 睡 搓 衣 板 林恩在当天晚上便出院了。 即使是在身强体壮的萨卡兹人中,他也属于恢复能力较强的那一种。切尔诺伯格的战斗其实并没有让他的身体遭遇多少损伤,被邪魔寄生以后受到的污染才是最大的病根。 于是当凯尔希确定林恩的身体并无大碍之后,他立刻就恢复了自由之身。 “我说,这算是工伤吧,就不能看在昔日同僚的情分上意思意思?” 面对林恩嬉皮笑脸的讨价还价,实诚孩子阿米娅刚想接话,却被凯尔希无情地截了胡:“额外的报酬自然有,罗德岛武器部门会讲你的剑重新淬火、刻印符文,而食住物资也会送往整合运动,交给塔露拉来支配。” 她顿了顿:“如果你想要钱的话,很遗憾罗德岛的资金链已经到达极限了,若是你愿意成为罗德岛的干员,我倒是不介意多发一份奖金。” “免了,我还是比较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 林恩忙不迭地拒绝了凯尔希的邀请,他是真的不想再加入这种规矩颇多的组织了,当年愿意加入巴别塔那也是因为特蕾西娅,现在的罗德岛又有谁能有这般重量? 就凭那可怜巴巴泪眼汪汪的博士吗? 唔…… 可恶,有点萌。 林恩并没有继续和凯尔希等人多聊,他飞似的逃跑了,不过也许下了承诺,如果罗德岛遇到了什么困难,他会优先接取罗德岛的委托。 没办法,罗德岛舰内现在还有不少他的老熟人,明天一早他还打算去一个个登门拜访呢,这也算是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吧。 再加上,老朋友的面子还是要给一点的。 处理完了出院的事宜,林恩来到了自己的临时宿舍,在开门的瞬间他迟疑了一下,一股若有若无的冷气自门内渗透而出。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出发前往切尔诺伯格之前那一晚的遭遇,好像也是这个房间,也是那熟悉的寒冷…… 不会……吧? 他打开门,第一眼便看到了屋内霜星的俏脸。 “你回来了。” 她微微笑着,风和日丽。 “叶莲娜。” 林恩将自己的外套挂在衣架上,对于霜星的出现,他有些意外,却也并不惊讶。 只是,桌上那热气腾腾的饭菜,怎么看都不像是她亲手做的。 “这是安洁莉娜送来的,她说自己偷吃了我的饼干很过意不去,所以就做了点叙拉古的家常菜给我。” “看来你们的关系还不错。” “在罗德岛,她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霜星轻轻地说着:“快点吃吧,你苏醒到现在还没有吃过饭,一点饼干是不管饱的。” 空腹的咕噜声适时响起,林恩很快便风卷残云一般收割了桌上的饭菜,在这个过程中霜星仅仅是微笑着看他的侧脸,时不时给他夹一点菜。 “说起来,我听说大尉也在罗德岛接受治疗,叶莲娜你夜不归宿真的不要紧吗?” 听到林恩的话语,霜星撅起自己的嘴,表情显得有些不满。 “我早就不是那种需要父亲担心的小女孩了!” 她又微红着脸,小声地解释了起来:“反正老顽固现在天天和他的朋友下棋,不需要我时刻陪伴在他的身边……而且对于我们之间的事情,他也不是不知道。” 白兔子坐在床上,她伸出手抓住林恩的手掌,冰冷的触感敲打在自己的手心,林恩轻轻呼出一口气,反手将对方的身体拥入怀抱。 两人维持这样的姿势,安静地感受了片刻对方的温度。 然后,就在林恩想要顺势带着她躺下的时刻,霜星突然按住林恩的肩膀,制止了他的动作。 面对林恩迷惑的眼神,她轻轻咬住嘴唇,在林恩身侧耳语。 “你觉得W和我相比,哪个更有女人味?” 感受对方的表情从迷惑变成震惊,白兔子与林恩对视,鼻梁上的刀疤甚至渗出一点若有若无的醋意。 “之前,为了救你,我在向你挥剑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浮现了些许你的记忆和情感。” “从卡兹戴尔到乌萨斯,从普通人到佣兵,从杀人者变成守护者……我看到了很多片段,看到你在午后的阳光中被那位殿下救赎,看到你面对赴死的同僚喊出全员都要活着回来,看到你怀抱决意向不可能击败的对手发起冲锋……原本,这些都是让我感动、让我流泪的画面。” “可是,为什么,我看到了你和W的画面,看到你和她在临近出发的前夕……?” 霜星微笑着,但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点让人心底发慌。 “作为惩罚,今天晚上你给我睡搓衣板。” …… 在搓衣板上睡一晚上是什么感觉? 第二天一早,林恩只觉得腰酸背痛,他龇牙咧嘴地舒展了一下身体,看到霜星早已坐起,将热气腾腾的早餐端上餐桌。 看起来似乎是罗德岛食堂的手笔,仔细瞧瞧倒还挺丰盛的。 “早上好,叶莲娜。” “嗯,早上好。” 两人就像是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吃饭,霜星微笑着为林恩递过牛奶,她突然开口:“我不会过多在意你和W的事情,我也不会和老顽固说,不然他非得把你打死不可。” “叶莲娜,我……” “我也明白你想说什么,我不会要求你放弃她。当然,若是你要求我和她和平共处,那么也就太高看我的肚量了。” 她把手里的勺子轻轻敲在林恩的额头上,表情倒是有些无奈:“你这人啊,哪里都好,就是桃花运太好了点,好得让人有点不放心。算了,我就不追究了,毕竟你对我的真情实意,我在当时也切实地感受到了。” “快走吧,今天你还要去拜访很多人呢。” 当林恩披上外套离去后,霜星一个人坐在屋内,表情恍然若失。 生气吗?其实自己并不算很生气。 或许,正是因为自己感受到了他的情感,才不会过分怪罪于他吧。 对于他来说,那个雇佣兵女人和自己占据了同样重要的位置。 但果然还是会吃醋的,遇到这种情况,又怎么可能不吃醋呢? 霜星轻轻触碰窗台的花朵,淡淡的寒霜停留在花瓣上,却并未向下蔓延。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对于我来说,你却是我的唯一。” 第三章 泥岩的踪迹 林恩一大早便拜访了赫拉格和爱国者,这两位老爷子对于他来说是有恩之人,没有他们的帮助,林恩便走不到如今的地步。 而在切尔诺伯格之中,没有爱国者的钳制和奋战,他或许已经永远化作了邪魔的眷属,成为了文明的敌人。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去好好感谢一下那两位。 考虑到适当的放松和心情的调整有益于矿石病感染症状的改善,凯尔希并没有把爱国者天天关在重症病房。 反正爱国者在配合治疗时自觉得很,从未让医生操心过,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约束的呢? 听霜星说,这两位老爷子最近总喜欢一大早跑到罗德岛的公共区域下棋,那样子就像是社区里退休的老干部。偶尔他们还会和阿撒兹勒的孩子们一起玩捉迷藏,虽然爱国者的模样看着吓人,可有赫拉格的担保,他们很快就摒弃了主观的恐惧,天不怕地不怕的熊孩子们甚至会爬到爱国者高大的身体上向他讨糖吃。 孩子总是比成年人要纯真得多。 爱国者倒也颇为享受这样的经历,年纪大的人总是会偏爱孩子些,爱国者亦是如此。 整个雪怪小队都是他从冰冷的乌萨斯冻土矿场中救出的孩子,这些孩子从小被爱国者和游击队的战士们抚养长大,举目无亲的他将这些孩子视如己出,不仅仅是霜星,每一个跟着游击队长大的孩子都会满怀尊敬地喊他一声“大爹”。 在罗德岛的这数日虽然短暂,却让他满怀感慨,本已经坚若磐石的心,不知为何也升腾起一点柔软。 他不似那个坚毅勇敢、无畏无惧的爱国者,反倒是更像一个和蔼的邻家爷爷。 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中,博卓卡斯替不由回忆起遥远的过去。 如果,如果当年格罗瓦兹尔和海伦没有死,我没有重新拿起尘封的戟和盾,现在会不会就是过着这样的生活,享受所谓的天伦之乐? 他随即便摇了摇头,这种假设毫无意义,沉溺于幻想是对自己过去的否定,也是对自己软弱的屈服。 自己虽然失去了妻儿,但是在冰原上的漫长战斗中,自己拯救了很多人的生命和人生。 我重新拥有了被称为雪怪的孩子们,保护着他们一点点长大。而我的女儿,叶莲娜,她也抓住了稍纵即逝的幸福。 既然如此,那便足够了。 感染者的黎明尚未到来,但已能看到曙光。 这无常的命运,这残酷扭曲的世界,终究会迎来终结的一天。 短暂片刻的休憩,正是为了在未来遥远的旅途中迈过坦途、跨越荆棘。 “大尉,赫拉格老爷子。” 林恩提着一篮子水果走到爱国者的身旁,他有些惊讶地发现爱国者与赫拉格正捏着扑克,其乐融融地斗着地主。 说来也有意思,在爱国者宽大的手掌之中,那小小的扑克仿佛随时都会被尖锐的手指撕碎,以至于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摊开自己的牌,生怕一不小心把牌毁了。 而和他们一起玩扑克的还有一人,瞧瞧那苍白的皮肤,那白发红瞳的外表,还有深不可测的年龄……咳咳。 没错,正是华法琳。 此时此刻她正满脸怨念地洗着牌,嘴里净是些碎碎念,倒是丝毫没有注意到林恩已经走了过来。 “凯尔希医生也太过分了,我只是想去给博士做个血常规,作为经受过训练的专业医生,我还是能分得清食物和病人的!” 说到这里,她舔了舔嘴唇,咽了一口口水:“但是博士真的好香啊,这次出棺以后她散发出的气味和以前又酸又臭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只要一想到她血液的气味口水就止不住地往下流……唔,要不是那碍事的老猞猁拦着,我就得手了!可恶啊……” “嗯,碍事的老猞猁。” 林恩斜着眼站在她身后,面无表情地捧读。 “嗯,碍事的老猞猁。” 凯尔希也站在她背后,面沉似水,重重地重复了一遍华法琳的话语。 “啊——凯,凯尔希医生?您什么时候在那……” “Mon3tr!” 巨大的源石怪物异常熟练地制服了准备开溜的华法琳,凯尔希一声不吭地带着华法琳扭头就走,看来今天晚上舰桥雅座上又要多一位常客了,可喜可贺。 “我为罗德岛立过功,我为干员们验过血!放开我,你不能这样,我要见阿米娅,我要见博士!” 华法琳在挣扎中发出的声音逐渐远去了…… 若是这位“血先生”著作的粉丝们在看到她本人如此无厘头的一面,也不知道会笑还是会哭。 这出闹剧结束之后,林恩顺理成章地替代了华法琳的位置陪两位老爷子打了会儿牌,两人的牌艺说实话挺糟糕的,显然是刚刚学会没多久,纵使如此,不论输赢,他们总能很开心地笑起来。 而在临走的时候,爱国者叫住了林恩。 “林恩,整合运动,亦有离群者。” “您的意思是?” “他们,不认同黑蛇,因此离群。我希望,你告诉他们,整合运动,回归初心。” “既然是大尉的委托,那么我自然会竭尽全力。” 林恩接过了爱国者递来的小册子,上面的字迹很娟秀,一看就是塔露拉写的。 他随意地在册子上扫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很多,但总得来说可以分成几个部分,一部分是单独行动、离开的感染者,这些人想要找起来特别麻烦,与其花时间去找他们,倒还不如等着他们自己回来。 毕竟整合运动这次是彻底出名了……挫败了攻占切尔诺伯格的怪物,杀死了幕后的操控着,甚至在天灾降临前拯救了数十万切尔诺伯格的难民。 作为一个感染者组织,想不出名都难吧。 而另外的部分…… “曾经,有两位干部,带着队伍,离开了我们。” 爱国者沙哑的声音缓缓回荡在林恩耳边。 “大鲍勃,还有泥岩。” “前者已经,和罗德岛,有所接触。” “后者,据说在,莱塔尼亚,漂泊无归。” “……那家伙当年说是要离开卡兹戴尔,也没留个联系方式就走了,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看到他的名字。” 林恩垂下眼,看着纸张上用回形针夹住的相片。 相片中一位身材高大、身披重型装甲的萨卡兹战士手握重锤站在雪地中。 他回忆起自己当初刚刚成为佣兵的那段时间,那个将自己埋在盔甲中,沉默寡言却可靠异常的搭档。 因为厌倦了卡兹戴尔连年的内战,他选择离开卡兹戴尔,去其他国家谋求生计。 或许是因为机缘巧合,他带着一批萨卡兹雇佣兵加入了整合运动,并且成为了整合运动的干部之一,直到他们因为与塔露拉意见不合而离开。 林恩把手册放入口袋。 “行,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第五章 Scout,你算计我! 凛冬正在训练。 自从加入了罗德岛后,她很快就通过了罗德岛的干员测试,成为一名预备役先锋干员。 作为学生的时候她是叱咤整个校园的“冬将军”,就算是成年人都未必有她那么能打,这让她一度很心高气傲。可是来到了罗德岛以后,她这才发现之前是自己坐井观天了,这个世界很大,罗德岛上的强者也有很多,自己的拳脚在真正的杀人术面前,也只是些三脚猫功夫。 她突然看到了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萨卡兹男人,披着棕色的大衣,背后背着一柄一人高的大剑,匆匆忙忙地走过训练室外的走廊。 等等,那张脸……在切尔诺伯格的时候,睡在那条龙体内的那个男人? 负责训练的坚雷教官注意到她的眼神,她回头看向走廊,露出了然的神色。 她自然是认得林恩的,在切尔诺伯格的战斗中,她也作为第一批参与行动的干员之一出击。只不过后来她被分配到了Scout的队伍里,也就没有多与林恩产生交集。 饶是如此,这个强大的萨卡兹雇佣兵还是给她留下了挺深刻的印象。 “那是和罗德岛有合作关系的雇佣兵哦,你也一眼就看出来他很强了吧?他叫林恩,上次切尔诺伯格行动,多亏了他才能击败操控牧群的幕后主使呢。” 说罢,坚雷又对女孩挤挤眼:“放心,你总有一天也能变得那么强。我们先不想那么远的事情,要不要来点跳跳糖?我这什么口味都有,你肯定会满意的。” “哦,林恩吗?” 凛冬有些在意,却也没有多问。 算了,还是努力提高自己最重要。 …… 休闲的时间总是很短暂的。 林恩是一个行动能力很强的人,既然决定了要去做,那么他就不会拖沓。 和Ace等一众朋友告了个别之后,林恩去罗德岛的工程部拿回了自己的剑。负责维护剑的人是个断了一支角的女性丰蹄,她的技艺很精湛,林恩从她手中接过的剑崭新如初,他尝试着激活剑上的刻印,惊讶地发现就连铭文也被细心保养了一遍。 这让林恩不由多看了对方两眼,自己的剑可不是凡品,那是由巴别塔的大师们精心打造的利器,原本是交给特蕾西娅殿下作为佩剑——虽然最后被对方赏赐给了自己就是。 能够完好地对这把剑进行维护和保养,说明这位丰蹄在武器锻造方面拥有相当了不起的造诣,至少不比罗德岛那位精通武器维护的精英干员差多少。 真是人不可貌相,明明看起来和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样子。 “谢谢。” “没必要道谢,这不过是微小的工作、尽一点绵薄之力罢了。” 这一趟远行,林恩打算单独行动。 霜星本来是打算跟着他一起走的,但最后还是被苏苏洛医生拦住了,她的矿石病疗程还没有结束,药物只是初见成效,上次出击是迫于无奈,这次这位身材娇小的医生说什么也不会让自己的病人再出去承担风险。 “没关系,莱塔尼亚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再说了沃伦姆德附近也有罗德岛的干员驻扎,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借用罗德岛的支援嘛。” 林恩足足花了一晚上才说服了霜星,虽然他的保证在霜星看来怎么都有点不靠谱,毕竟他去切尔诺伯格之前就是如此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的。 然后就连续濒死两次,最后一次还是被她亲手从魔龙体内扒出来的。 不过,看在罗德岛也会提供支援的份上,她还是勉强安下了心。 ……找个人而已,总不会被莱塔尼亚发布全国通缉令吧? 她如此想着,抱着林恩的手臂香甜地睡下了,不一会儿便安然睡去。 而林恩…… 他看着窗外蒙蒙亮的天空,轻手轻脚地从霜星的怀里抽出手臂。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吻后,林恩背起剑离去。 …… 红色的晨曦自天空流淌,林恩来到罗德岛的甲板,检查这一次出行的交通工具。 他自然不可能用一双腿跑去莱塔尼亚,那不得走死人? 所幸罗德岛的交通工具还是很多的,即便好男孩号和坏东西号都在维修中,他也能向凯尔希借一辆车。 “你打算去莱塔尼亚?” W靠在车门上,敲了敲林恩的车窗:“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虽然对感染者比较宽容,可是对于种族却看得很重,像我们这样的萨卡兹在那边可是很不讨喜的。” “我也不喜欢那边,贵族基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而莱塔尼亚的贵族最不是东西。” 林恩想起自己曾经见过的少数几个莱塔尼亚贵族,非常嫌弃地咂了咂舌。 “不过我这次只是去找个朋友,大约不会和那些狗东西碰上。” 他说罢,却看到W眨了眨眼睛,表情一下子变得很丰富。 “林恩……你难道还没有发现你是个乌鸦嘴吗?” 她索性不敲窗了,而是伸手拉开车门,一屁股坐在了副驾驶的位子上:“开车开车,你还真是闲不下来,那就由我来陪你疯一次好了,大不了就是被莱塔尼亚通缉,以后再也不去莱塔尼亚那边了便是。” “别闹,你走了以后,你手下的雇佣兵谁来带?” “先交给凯尔希管两天,要不了几天伊内丝和赫德雷就要从维多利亚回来了,有他们两个,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得,看来是蓄谋已久。 以W那极富搞事精神的行事风格,老实说林恩还是有点担心的,可能本来没什么大事,W掺了一脚后就给闹出大新闻来了。 似乎是看出了林恩的心中所想,W笑嘻嘻地一摊手:“你现在把我一脚踢下车还来得及哦?” “……但愿你下去的时候不会在这辆车上留下炸弹。” 林恩翻了个白眼,最后还是对W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权当是身边多了个吃白饭的。 “对了。” 在启动发动机之前,林恩向身旁的W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是从哪儿得知我要去莱塔尼亚的?” “哦,你说这个啊,是Scout告诉我的,他还说本来他也想去莱塔尼亚的,罗德岛正好在那附近还有点项目,他想和你合作一下……然后他昨天晚上就蹲在你宿舍门口听你和那白兔子说了一晚上情话,直到黎明也没找到敲门进来和你谈正事的机会。” 林恩瞪大眼睛,头上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然后他就遇到了我,向我抱怨了这事儿。你说这是不是挺巧的?” Scout这个扑街仔,下次我一定要把你给阿斯卡纶写情书然后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事情狠狠地捅出去! 嗯,顺便把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从阿斯卡纶改成凯尔希医生。 隔着三层甲板,正在罗德岛精英干员办公室工作的Scout突然打了个喷嚏。 我也会感冒? 他有些纳闷,但也没多想,完全不懂自己已经被某人记了小本本。 第六章 和平之下掩藏的阴影 在离开罗德岛的第三天,林恩和W正式踏入了莱塔尼亚的国土。 和其他临近乌萨斯的国家不同,莱塔尼亚和乌萨斯的摩擦冲突并不多,在历史中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莱塔尼亚甚至和乌萨斯互为攻守同盟,并且联手入侵了卡西米尔。 当然,那一次的战果并不让人满意就是,不管是乌萨斯的熊军还是莱塔尼亚的术士们都被卡西米尔的骑士团死死纠缠,那些悍不畏死的骑士给当年参战的术士们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进入国境线的过程中并没有多出什么麻烦,这让林恩和W都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算是开了个好头。” “沃伦姆德位于莱塔尼亚的北部,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并不远——我们是一路开车直接过去,还是在沿路的移动城镇上稍作补给?” “在克里姆斯停留一夜吧,补充一下物资,省得在路上发生什么意外。” W耸了耸肩,对林恩的看法并无异议:“也好,我也想好好洗个热水澡,这一路上的颠簸可把我整得够呛。” “路不够平整那可真是对不起——莱塔尼亚的山路和树林更多,我劝你早点做好准备,省得屁股颠肿了。” “那要不要我在屁股下面放两个炸弹垫着?” “如果你不嫌硌得慌,随意。” 一路上两人一直都是这样零零散散地拌嘴,这也算是林恩和W比较独特的相处模式吧。 也多亏了有W这个路伴,林恩倒是不至于无聊得慌。 只是偶尔有点不胜腰力。 莱塔尼亚的居民主要生活在移动城市和较小的移动城镇之中,其他地区随处可见的村落在莱塔尼亚并不多见,一方面这是因为莱塔尼亚近年来在双子女皇的带领下越发繁荣,另一方面则是莱塔尼亚有意识地将平民聚拢在有宪兵队驻扎的移动城镇中,不给反抗者滋生与发展的空间。 再加上莱塔尼亚对于感染者较为宽松的政策,即使国内的贵族多半是只会吃饭不干正事的铁废物,莱塔尼亚倒是在新时代中和平安稳地发展,甚少发生动荡。 像隔壁邻居乌萨斯那种三天两头就从地里长出一堆反抗者、甚至还有一座城市沦陷的情况,对于数十年来习惯了和平的莱塔尼亚人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只能说乌萨斯的暴政懂得都懂。 “不过,就算是外表看起来和平的莱塔尼亚,也会有这样的纷争啊。” 继续前进了一小段路程以后,林恩敏锐地察觉到一阵呼救声,他和W对视了一眼,确认这并不是子虚乌有的幻听。 “怎么,你又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我只是有点好奇。” …… 大部分人都知道,莱塔尼亚对感染者的政策很温和,他们被允许在移动城镇的一部分街道生活,只需要付出一点代价——比如去从事一些容易得病的工作。 从本质上来说乌萨斯和莱塔尼亚对于感染者的利用如出一辙,一无所有的感染者被驱赶到一起,挖矿、制作源石工艺品……这些正常人敬而远之的工作,由矿石病感染者来做,对于贵族们来说倒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只不过相比之下乌萨斯的政策更加严苛残酷,而在莱塔尼亚,付出汗水和劳动之后,感染者们至少可以报团取暖生活在由感染者构成的街道内,享受和正常人接近的生活。他们甚至能每个月领取一针矿石病抑制剂,暂且不论它的真实效果如何,在乌萨斯这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福利。 只是,在这样一片祥和的莱塔尼亚,真的就没有对感染者的迫害了吗? 不,这些生活在莱塔尼亚的感染者们只是活得像个人,在很多贵族的眼中,感染者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两条腿的牲畜——这点倒是和乌萨斯相差无几。 那所谓的抑制剂不过是成本低廉滥竽充数的次品,甚至有些只是止痛剂和营养液的混合。感染者生活的街道上冷冷清清,感染者们享受不到任何正常公民理应能享受的权益,生老病死无人关心。卫兵们时常会不给任何理由便大肆抓人,而这些被抓走的感染者,大部分再也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一片繁荣的阴影下,也有人钻研疯狂巫王留下的法术,这些施术者在贵族们的支持下,将感染者作为自己的施术单元,以亵渎生命作为代价施展强大的法术。 许多感染者正是因此被抓走,充作奴隶,最后在痛苦之中死去。 林恩讨厌莱塔尼亚,讨厌那些贵族虚伪的嘴脸,讨厌亵渎生命的邪恶术士,讨厌被刻意粉饰出来的“天下太平”。 也因此,当他真的遇到追捕无辜感染者的卫兵,那些以奴隶的身体作为法杖施术的术士……他自然会顺从本心地拔剑。 毕竟,他是一名萨卡兹人。 并且,在岁月的熏陶下,货真价实。 “魔族!是魔族!” 追逐少女的卫兵被剧烈的爆炸所席卷,远处释放法术的术士亦被剑刃贯穿胸膛,林恩和W的配合一如既往地完美,不消片刻这支追捕感染者的队伍便死伤殆尽。那几名被抓捕的感染者孩子茫然无措地看着周围,看着血流成河的地面,看着头顶犄角的萨卡兹人冷漠无情地收割生命。 魔族? 那些故事中,恶贯满盈、无恶不作的魔族? 可对于他们来说,那些抓走、杀害了他们亲人朋友的卫兵与术士,比之故事中的“魔族”更加恐怖可恶。 最后一名术士也死去了,他引以为豪的源石技艺并没有成为救命的稻草。林恩的源石技艺完全可以用术士杀手来形容,那些火焰、冰雹、飓风还有浓雾,在失去了源石能量的支持后,统统都化为了无用的飞灰。 林恩挥剑,火光挥洒出去,将地上的尸体烧成无法辨别的焦炭。火焰的余晖照亮他和W的侧脸,躲在两人的背后,那几个感染者的孩子虽然害怕,却也没有四散而逃。 不管是林恩还是W都有点意外,以萨卡兹的臭名昭著程度,再加上这场腥风血雨的战斗,正常来说这些孩子早就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林恩收剑入鞘,走到几个孩子中最年长那个女孩的身前,与她对视。 “来,说说看吧,既然你们不逃,那么你们又想要与魔鬼做什么样的交易呢?” 第七章 卡涅利安 上 从几个孩子的口中,林恩大约得知了这件事情的原委。 这些孩子是矿工的儿女。 在莱塔尼亚,亦有和乌萨斯一样的源石矿区,正是因为这些矿区源源不断地出产源石,莱塔尼亚才能有如此多不断运行的移动城市和移动城镇。 只是比起乌萨斯来说,莱塔尼亚的手段显得更加温和一点,对于很多感染者来说,就算这辈子都无法跨出属于感染者的街区,只要有地方住,有工钱拿,那就是还算可以的生活了。 这些年幼的孩子们,还有他们的父母,大致上也都是这样想的。 可突然有一天矿区塌陷,采矿的人再也没能回来,卫兵挨家挨户地搜查,将知情的感染者们一个个抓走,孩子们害怕极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他们选择了逃跑,趁着卫兵不注意从废墟的暗道逃出移动城镇,想要寻找一个栖身之所。 他们不想死。 可是这茫茫大的莱塔尼亚,又有哪里能容得下一群身无分文的感染者孩子呢? 尾随的卫兵凶恶如魔鬼,还有研究巫术的术士混在其中,这群孩子很努力地逃跑了,可他们终究只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我们只是想找到一个能活下去的地方,为什么这么难?” 面对眼前孩子们带着迷茫的眼神,林恩和W都陷入了沉默。 这样的事情,他们经历了太多,如果这片大地对于感染者没有那么多敌视,也就不会出现整合运动,不会出现罗德岛,更不会有如此多悲剧了。 “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们……” 孩子们面面相觑了一下,为首的女孩咬住嘴唇:“我们还有同伴走散了,我们会向南走,寻找曾经同伴的踪迹——如果她还没有被卫兵抓走的话。”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里闪过一点光亮,有些犹豫地张嘴:“大人……” “你想问我能不能帮你们一起找人,但不知道如何开口。” 林恩看着女孩,他那祖母绿色的眼睛渗透着认真,让女孩几乎不敢直视。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如你所见,我们是佣兵,你们能给我们怎样的报酬呢?” 报酬? 女孩沉眼中的光消散了,他们不过是一群感染者孩子,又有什么能打动对方的报酬? 她突然滴答滴答地落下眼泪,开始解自己的衣扣:“大人,我们身无分文,能够作为报酬的就只有……” W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靠在一旁的树上捂住脸,肩膀不断颤抖,似乎是在很费力地强忍笑意。 “停停停停,在你们莱塔尼亚人眼里,萨卡兹人都是怎样扭曲的形象?” 林恩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们有零钱吗?” 周围的几个孩子从身上的口袋中翻找了一会儿,最后摸出几个硬币,放在他们脏兮兮的手掌上,举在林恩的面前。 “按照某个家伙的说法,相见就是缘分。” 他从一个孩子的掌心拿起一枚硬币,林恩抛了抛硬币,将它擦亮后放入自己的口袋中。 “这是订金,我先拿着。” “如果想要报恩的话,就努力长大,先学会如何赚钱再说吧。” “不要中途死了哦?我的佣金可是很贵的。” …… 林恩把车锁在了一处不怎么起眼的山谷中。 W懒洋洋地躺在车顶晒太阳,两人商量了一下,她负责留下看车,而林恩则是带着孩子们去寻找同伴,不论结果如何,今天晚上都会在这里汇合。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会对孩子心软,你可别忘了,当初在卡兹戴尔,差点因此而丢了性命。” “……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用不了我多长时间。莱塔尼亚的凶险,不及卡兹戴尔的分毫。” “然后呢?你就打算带着这群孩子一路?” “当然不会,我会去一次罗德岛的办事处,把他们交给罗德岛……附近的几个城市应该都有罗德岛的干员行动,这个过程不会很漫长。” “呵,希望如此吧,最好不要惹出什么夸张的麻烦来,你还记得我们这次的目标是什么吧?” “当然。” 寻找失散的孩子,这样的委托可以用大海捞针来形容。 但是,说实话倒也不算特别困难,因为这些孩子并没有分开太久,林恩只需要用源石技艺分辨一下几个孩子身上尚未散去的气味,就能循着踪迹一路跟踪。 用凯尔希的话来说,林恩是学习源石技艺的天才,可惜一开始就走歪了路,比起做一个剑士,他更适合成为一名术士。 一名足以被称为“术士杀手”的术士。 在卡兹戴尔的那些年,虽然他一直在磨砺自己的剑术,却也会杂七杂八地学习一些简单的源石技艺,从医疗到追踪,从强化到附魔,这些源石技艺其实并不算强大,却给林恩提供了不少帮助。 他当然明白自己若是潜心钻研法术可以习得非常强大的源石技艺,但卡兹戴尔越发严峻的内战形势没有给他时间,而比起那些脆弱不堪、被他宛如泡沫一般抹去的法术,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剑。 “看这痕迹,她似乎在和另一个人同行,脚步间没有看到强迫和挣扎的感觉,理应不是被抓住了。” 林恩带着孩子们行走在山林之中,让他意外的是,他在泥泞的道路上找到了一大一小两种脚印。 不像是卫兵,卫兵们的脚印更加凌乱,毕竟他们都是成群结队地行动。 也不太像是莱塔尼亚的术士,那些术士有属于自己的源石技艺,他们的脚印会被大地掩盖,不露分毫。 那么,出现在那个孩子身边的,究竟会是…… 心底忽然升起不详的预警,伴随着背后呼啸而来的破空声,林恩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拔剑,锋利的金色长剑被黑色的剑锋所抵挡,两把剑碰撞的瞬间两人都看清了对方的面目。 棕色的肌肤,惹人注目的大角,还有掩藏在白色风衣下纤细却充满力量的身体……卡普里尼人? “怎么,你也是那些杂碎贵族的爪牙?” “呵,你就是被雇佣来杀人灭口的佣兵?” 两人同时愣住了。 第八章 卡涅利安 下 “早说嘛,我看这几个小鬼一脸害怕地跟着你,还以为你是那些贵族姥爷们叫来杀人灭口的雇佣兵呢。” 白发红瞳的褐肤女子收起了剑,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那衣服完全无法遮盖的傲人曲线波涛汹涌地翻腾。 “抱歉,不问是非地向你挥剑是我的过错。我叫卡涅利安,姑且算是这个小姑娘萍水相逢的朋友吧。” 她说起话来倒是显得稳重而又挺拔,一言一行充满了自信和力量感,这点倒是和她的外表如出一辙。 林恩也收起了剑,老实说他对对方不由分说的刀剑相向的态度非常反感,但解释清缘由之后对方那直爽的道歉则是让他放平了心态。 作为萨卡兹人,林恩遭受过许多无端的恶意和攻击,至少眼前这个自称为“卡涅利安”的女人会坦率地道歉。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居然会为一位感染者女孩提供庇护。 “你不是感染者吧,而且看你的穿着,倒更像是个大人物。” 卡涅利安的表情有些无奈:“在说这些之前,萨卡兹先生就不能报上自己的名字吗?” “……没有这个必要,称呼我佣兵即可。” “好吧好吧,佣兵小哥,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但我还是想说——你能不能把你那边的孩子们交给我?之前我联系了处理感染者问题的专家,他们会给这些可怜的孩子提供一个容身之处,既然你也想帮这些孩子,不如让他们一起走如何?” “感染者方面的专家……这片大陆上能如此自称的势力可不多。” “我觉得你应该听过他们的名字,毕竟就在前段时间……” 卡涅利安和林恩的脸色同时发生了一点变化。 裹挟着冰雹的飓风从天而降,而林恩则是沉重地挥剑,烈火化为龙卷扶摇直上,与那突如其来的源石技艺同归于尽。 紧随其后的是炽热的黄沙,砂砾席卷密林,将隐藏在密林中的术士逼出了藏身之处。 “萨尔贡人——你为什么要包庇感染者,还有这个十恶不赦的魔族?” 卡涅利安一眼就看了出来,眼前的人正是费尔巴哈爵士所豢养的术士,而他的法术,不出意外也是以感染者身体作为施术单元的巫王遗毒。 很强,用剑无法应对,但不是我的对手。 卡涅利安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剑,她虽然剑术还不错,可实际上真正厉害的却是传承自萨尔贡的古老法术。 对方既然一言不发就以法术作为见面礼,那么便说明眼下没有了多少能够用语言妥协的余地。 真奇怪,自己明明是带着两位贵族合作的合约前来拜访的客人,如果莫名其妙死在了这种地方会惹出很多麻烦——作为费尔巴哈爵士的心腹,这些术士应该很明白这一点才对。 她可不知道,就在两个小时之前,因为林某人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些四散开来搜索感染者的术士们损伤惨重,再加上萨卡兹人在莱塔尼亚的坏名声,这个神经紧绷的术士也难怪会一见到林恩直接动手了。 不过要说抛开贵族的利益和规则上来就动手,那卡涅利安可就不困了,作为一名目前生活在莱塔尼亚的萨尔贡人,当她踏上战场的时候,那凶悍、暴力、残酷的源石技艺会告诉任何人她是何等强大的一个异类。 说是说尽量不要惹麻烦,可若是麻烦主动找上了门,那也就没有忍耐的必要了吧? 卡涅利安咧开嘴,露出一个有些危险的笑容。 她刚想放几句狠话出去然后大打出手,却发现有一个人行动得比她更快。 是林恩。 “哦,十恶不赦的魔族,瞧瞧这称呼。” 他狞笑着拔出剑,千万火海凝聚在剑锋,刹那间周围的温度提升了整整十度,如若不是他很好地压制住火焰没有外泄,仅仅是火焰的余波就能让周围的森林化作一片火海。 “既然你都这么给面子,将我称呼成那样让人恐惧的存在——” “那我倒是要问问你了,你想要怎么死?” “该死的人是你,魔族!” 气势汹涌的火焰自正面压来,周围的感染者孩子痛苦地弯腰,在那个术士施法的瞬间,他们仿佛感受到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倒流了一般痛苦。 而那术士身后,那些不成人样的奴隶感受到了更多的痛苦,他们哀嚎着七窍流血,身上的源石结晶化作术士施术的媒介,这些禁忌的法术以疯狂的施术条件换作巨大的威力,那火焰的规模几乎可以将天空点燃。 然而—— “散却不凝,华而不实,你这点火焰又算得了什么?” 林恩曾见过何其强大的火焰? 与塔露拉的火焰相比,这点火焰根本无足挂齿。 甚至,就连他操控的火焰,也能在正面压倒对手。 在切尔诺伯格的两度濒死并非毫无收获,第一次濒死使他获得了塔露拉的火,而第二次濒死的经历则是让他学会了如何使用这份火焰。 “来,我教你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他挥剑,缠绕在剑锋的火光愈发旺盛,高度凝聚的火焰化作致命的刀锋,在顷刻间破开火海将莱塔尼亚的术士吞没、化为灰烬。 只要有足够多的能量,足够强的控制力。 单纯的火焰也能造成宛如重炮轰击那般恐怖的打击。 “弱者服从强者,火焰一向如此。” 林恩挥手间火焰散去,高温之下,莱塔尼亚的术士已经不留半点痕迹,就连那地面也被犁出一道恐怖的黑色伤痕。 “……好恐怖的招式。” 在一旁看完了整个过程的卡涅利安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她对比了一下自己的法术,明白这是自己无法企及的强大破坏力。 自己本以为他只是个近战还不错的普通佣兵,可现在看来,普通二字却有些不太恰当了。 这个路过的萨卡兹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按耐住把问题脱口而出的冲动,酒红色的瞳孔带着一点审视的意味扫过林恩的身体。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卡涅利安收起自己的视线:“我只是有点惊讶而已。” “你这人,出乎意料地合我的胃口。” 第九章 三人行,必有电灯泡 对于卡涅利安的话语,林恩只是挑了挑眉头。 “像你这样的大人物,我本以为会很讨厌我这种粗暴、直接的战斗方式。” “我可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在某个让人放不下心的贵族手下做事而已。优雅,礼貌,那是贵族的做法,不是我的。” 卡涅利安露出了狂气的笑容:“你凭什么觉得一个萨尔贡人,会在莱塔尼亚入乡随俗?” “……也是。” 林恩点了点头。 “言归正传,我们刚刚是聊到了你口中‘处理感染者问题的专家’。话说那位站在暗处的小哥也不妨走出来一点,我对别人的目光还是挺敏感的。” “果然,那位‘专家’先生瞒不过你的感知。” 卡涅利安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紧接着脚步声自不远处传来,一道身影自阴影中走出。 “真让我惊讶。” 林恩收剑入鞘,敌意尽散。 “你口中的那些‘专家’……好吧,看来我们还挺有缘分的。” “别那么正经,我可担当不起专家的称呼……” 走出暗处的罗德岛干员挠了挠头:“嘿,大家别闹得这么僵硬,卡涅利安小姐是罗德岛的干员之一,林恩先生也和罗德岛多有合作,有啥事儿不如坐下来喝个茶聊聊天……” “等等,你是罗德岛的人!?” “你怎也和罗德岛有关系!?” 两人又同时愣住了。 联想到两人见面之初拔剑相见的画面…… 好吧,罗德岛的干员们服装自由、不佩戴标饰还是有弊端的。 比如这次,简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 当太阳落下的时候,林恩回到了那处藏着车的山谷,与W汇合。 此时此刻她正百般无聊地往面前的火堆中添加柴火,在看到林恩的时候,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那些小鬼呢?” “我遇到了罗德岛的人,后面的事情就不用我来头疼了。” “那还真是件好事,至少接下来的路上不用去听小孩的吵闹声了。” W点了点头,和林恩不同,她可不是那种善心泛滥的不合格佣兵。 或许偶尔也会发发善心做点好事,但那不过是偶尔罢了,她很快就会厌倦。 哪怕她声明站在正面,她也是那堆好人里的卑劣惯犯。 毕竟她是从卡兹戴尔内战时期长大的孤儿,成长的经历就像是黑夜般笼罩在她的世界。 唯有在认识特蕾西娅和林恩之后,她的生命中才第一次绽放出值得追寻的光明,冰冷无情的心中多出了一点名为人性的色彩。 “接下来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那么拐弯抹角了?” W伸了个懒腰:“有话就快说,不然我就把你脚下的炸弹引爆咯?我最讨厌谜语人了。” “好消息是我得到了一位伯爵侍从的帮助,之后我们应该不用遮遮掩掩地行动了,沃伦姆德不会拒绝一位伯爵的手令,哪怕那只是狐假虎威。” “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我们之后的旅途中可能要短暂增加一位旅伴了。这位是卡涅利安,罗德岛干员,同时也是受霍恩洛厄伯爵信任的侍卫,手中有着伯爵的信物。” 林恩拍了拍手,卡涅利安自不远处走来,而在看到她的一瞬间,W差点没有直接把手里的起爆器按下。 嘶……是和自己以及白兔子完全不同风格的美人呢。 在这种荒郊野岭,他是怎么遇到她的? 林恩这家伙,真的是那种走到哪里都能遇到美少女的体质吗? “哟,别用这么危险的目光盯着我嘛,我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过客,到了沃伦姆德我就走,不会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 卡涅利安看了看林恩,又看了看W,突然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难怪自己之前提出给林恩做向导的时候,他会露出犹豫纠结的表情,最后还是因为自己手中有伯爵的手令才勉强答应下来。 自己大约是做了电灯泡了。 但既然已经来了,一声不吭便离开也不是卡涅利安的风格。 而且……这样的经历也挺有趣就是了。 于是她便眨眨眼,表情揶揄地补充了一句。 “我晚上守夜时会把帐篷的拉链拉好的,随你们俩在帐篷里怎么折腾哦?” “……你少说两句,再说下去我都要担心今天晚上你会不会被炸得四分五裂。” W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两人,在听完林恩的解释,确定了两人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后,她稍稍松了口气。 只是几天的相处而已,既然卡涅利安主动提出了抵达沃伦姆德就会离开,倒是勉强能够接受。 说起来,林恩这家伙还真是走到哪里都可以遇到不一样的女孩子呢……也是,他那种爱管闲事的老好人性格,掩藏在冷漠下的温柔,确实是很容易吸引女性。 还好,按照他之前所说的,那个外号“泥岩”的雇佣兵应该是个身高两米的铁塔壮汉,要不然这次莱塔尼亚之旅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情敌? 等到卡涅利安离开以后,自己和林恩在沃伦姆德可以放松度个假,好好过一段时间的二人世界——至于找人?这个反正是不急的,如果能得到当地宪兵队的帮助,找一支规模不小的感染者队伍,这理应轻而易举才对。 听说莱塔尼亚的音乐和艺术高度发达,说不定能带些有意思的小物件回去,好好在那只白兔子面前显摆一下。 好耶! 想到这里W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她哼哼了两声,算是把这件事揭过了。 “林恩,快点做饭,我饿了。” 声音里倒是没有丝毫撒娇的感觉,W懒懒散散地往一旁搭好的帐篷里一躺,只留下一双靴子和一截白皙的小腿露在外面。 林恩叹了口气,他从车上翻了翻,能吃的大部分已经吃完了,剩下的干粮只能勉强凑合一晚上。 如果只有两个人,那大约还是够的,可若是要喂饱三个人,那最后很有可能大家都吃不饱。 还好,明天早上大约就能抵达就近的移动城镇进行补给,所以只要思考怎么度过今晚就行了。 “你们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林子里找点能吃的东西。” “我陪你一起去吧,在这里住了几年,我对什么果子能吃还是很清楚的。” 卡涅利安主动跟了上去,只留下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的W从帐篷里向外探头。 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W面无表情地按下了手中的遥控器。 第十章 W的心态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三人花了差不多三天的时间,这才抵达了沃伦姆德。 本来他们可以更快来到这里,可惜路上那名为天灾的阻隔让他们不得不兜兜绕绕了好久才找到这座移动城镇。 作为一座移动城镇,沃伦姆德曾经拥有非常繁荣的经济,上万的人口和广阔的城区也让它拥有自给自足的底气,作为一个商业聚落,它无疑是整个莱塔尼亚最为耀眼的月亮之一。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数日前,因为天灾信使的失误,沃伦姆德并没有来得及避开名为“大裂谷”的天灾,在那次天灾之中,虽然治安官尽可能组织民兵保证了镇民的安全,但沃伦姆德也不可避免地损失了大片的城区,其中便包括了城市中储存粮食的粮仓。 再加上为了绕开天灾的区域,沃伦姆德已经基本偏离了航线,缺乏补给的移动城镇能否在给养耗尽之前得到救援,这也是一个很麻烦的问题。 每天要喂饱一万张嘴,这需要的粮食可不是拼拼凑凑就能凑出来的。 现在的沃伦姆德,萧条得像是乌萨斯冰天雪地中的贫穷村落一般,这让原本打算在这里好好放松一下的W大失所望,顿时就没有了游玩的兴趣。 “算了,早点做好我们的事情,然后早点回罗德岛吧——至少那里的酒吧还不错。” 她如此说着,而林恩也点头表示同意,两人一同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卡涅利安,而早有准备的她只是耸耸肩,便带着两人前往城镇的市政厅。 治安官很客气地接待了他们,这个名为塞弗林的男人脸色很差,咳嗽不止,却依然坚持在岗位上。 看着他一边抽烟一边咳嗽的样子,林恩甚至有点担心他会把肺都咳出来。 “如你所见,沃伦姆德的情况很糟糕,感染者数量剧增,缺乏粮食和生活用品,每天都有人走上街头抗议,就连治安队都因为贵族的一场婚礼被调去了贵族的领地……咳咳,我也很想帮助你们,但我们已经抽调不出人手了。” 林恩和W对视了一眼,W捅了捅林恩的腰,轻轻在他耳边耳语:“这个治安官,他不会是……” “这种事情,不必说出来。” 所谓的咳嗽其实是矿石病感染的并发症,而烟草估计是用来掩盖症状的装饰。 W有些不太满意地咂了咂舌,她其实原本是想用这点来要挟对方就范的,可既然林恩否决了她的提议,那么她自然也就没了话说。 “治安官先生,比起咬着牙闯过严冬,沃伦姆德其实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 卡涅利安突然出声了,她开口,亮出霍恩洛厄伯爵的信物。 “你我都知道,其他城镇的援助要穿越大裂谷过很久才能抵达,而对于某些人来说,一座萧条、只能受制于人的沃伦姆德,远比繁荣的第八颗月亮让人放心得多。” “而这些人中,并不包括霍恩洛厄伯爵。治安官先生,你有没有兴趣,进行一场合作?” 塞弗林有些惊讶地抬头,而卡涅利安只是微笑着,等待他的回应。 作为霍恩洛厄伯爵的侍从,她的地位比很多人想象的都要高很多,那位年轻的伯爵将她视作姐姐,很放心地将权力分享给她。 某种意义上来说,卡涅利安便可以代表霍恩洛厄伯爵。 “我……我考虑一下。” …… 片刻之后,三人一脸轻松地离开了城镇议事厅。 其中,卡涅利安的表情格外愉悦,这一次的协商最后是三赢的结局,沃伦姆德会得到至关重要的援助,林恩和W也能得到沃伦姆德的帮助去寻找泥岩,但最大的赢家无疑是她和她背后的霍恩洛厄伯爵。 霍恩洛厄伯爵会动用资金和人脉帮助沃伦姆德度过难关并且重建,当然,等到沃伦姆德恢复到从前那般繁荣的时候,也必须要回馈给霍恩洛厄伯爵令他满意的回赠,对于势力并不大、基本盘也不算稳固的伯爵来说,算是一个难得的拓展势力的机会。 “本来以为这一趟可以卖你们一个人情,没想到最后得了好处的居然是我——我马上要带着合约回伯爵领,估计最近是没机会回报你们的帮助了。这次沃伦姆德的事情我会记住的,伯爵也会记住,你们永远是我们的朋友。” 卡涅利安露出有些豪爽的笑容,她笑着拍打林恩的肩膀,在这一刻属于萨尔贡人的粗犷与豪迈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的这一面倒还是挺讨喜的,至少林恩很喜欢这样爽快干脆的人,比凯尔希好相处多了。 也不知道今后有没有机会再次和她合作,看她这样子,她背后的伯爵应该也是个不吝啬的雇主。 送别了卡涅利安之后,林恩和W在沃伦姆德的街道上同行了片刻,林恩想要购买一些补给品,而W则是琢磨着能不能找到一些有意义的纪念品……当然,两人的算盘都打空了,沃伦姆德现在实行的是非常时期的配给制,大街上空空荡荡,商铺几乎已经关完了。 这两个毫不遮掩的萨卡兹人立刻就引起了周围的注视,虽然莱塔尼亚平民对于异族的排斥没有那些贵族那般强烈,可萨卡兹不管在大陆的哪个角落都没什么好名声。 周围的指指点点令W非常不爽,送走了卡涅利安迎来的好心情也因此破灭了,她按耐住心底用炸弹把周围的一切全都炸个干干净净的冲动,拉着林恩加速离开。 倒是林恩对这种指指点点没什么感觉。 这人脸皮老厚了。 两人很快就回到了治安官为两人安排的旅馆房间,乍一回屋W便将大门反锁,顺手黏了一块软胶般的爆炸物在门锁上,细微的爆炸不能将门锁炸烂,却可以把精密的锁震坏,让这扇大门瞬间卡死。 她舔了舔嘴唇,把林恩扑倒在床上:“这几天那个碍事的女人一直在周围晃来晃去,今天总算是……” 门外突然传来细碎的敲门声。 “林恩先生,还有W小姐,治安官大人说他找到了你们需要的线索,你们有空现在去一次议事厅吗?” W脸上的笑容停住了。 她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当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她面无表情地抬起手里的遥控器并且按下。 她又露出了那种坏坏的笑容。 “我们继续,就当是旅馆的门锁坏了。” 第十一章 W还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两人最后还是没有磨蹭多久,很快便处理完事情开了门。 映入两人眼帘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卡普里尼少女,她的脸颊通红,显然是意识到了两人之前在屋里做了什么。 毕竟W也完全没有收敛声音。 而此时此刻,W正一脸愉悦地看着眼前未经人事的少女羞涩的模样,久久以来心中的苦闷宣泄一空。 “走吧,带路,你不是说那个可怜的治安官找到了什么线索么?” 她笑得很肆意,眼睛都眯了起来。 “那正好,我们快点解决事情,也可以早点离开这个不欢迎我们的国家。” …… 出人意料的是,当两人来到市政厅之后,迎接两人的并不是那个总叼着烟的治安官塞弗林,而是一个身穿罗德岛医疗干员制服的女性医生。 “如果你们寻找的是一支由萨卡兹人组成的佣兵小队,那我这里应该有你所需要的的情报。” 她对两人摊开手:“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罗德岛干员安托,在沃伦姆德进行对感染者的治疗工作。” 林恩与她轻轻握了下手,接二连三出现的罗德岛干员让林恩对此有些麻木,自己怎么走哪儿都能撞到罗德岛的人?罗德岛这几年不显山不漏水的,在莱塔尼亚安插了多少干员,组建了多少医疗站? 这个问题可能就得问某只无所不知的大猞猁了…… “言归正传,我的病人中有一部分外来的莱塔尼亚感染者,这些感染者似乎是被各个移动城镇逐出的流浪者,而据他们所说,有一批外来者好心地收留了他们,带着他们跨越充满危险的雪山和密林,让他们不至于无家可归。” 安托医生轻轻地用手指敲打桌面:“不过据说他们现在也陷入了补给困难的状况,莱塔尼亚的雪会在一月下旬降临,如果不能在下雪前找到足够多的食物,那凛冽的冬天会吞食这些可怜人的生命——他们也是为此才来到沃伦姆德,寻找获取食物的途径。” “如果你想要找到他们的话,不妨向东走,跨越几个山头就能找到他们——大概。” …… 从安托医生口中得到了疑似泥岩小队的踪迹后,林恩和W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连夜离开了沃伦姆德。 这座城市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没有停留的价值了,在临走之前林恩向塞弗林讨要了一批食物——如果没有卡涅利安的保证,这位治安官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自己也缺粮的情况下如此慷慨大方的,不过既然马上可以得到霍恩洛厄伯爵的援助,那么赠送一批食物出去倒也没什么太大关系。 毕竟林恩看起来和卡涅利安、罗德岛的关系都还不错的样子,结交一下总归是好事。 “泥岩这个家伙可真会藏,明明穿得那么厚实,带着队伍却能藏到这种偏僻的地方去。” “再怎么藏不也是被找出来了?这种临时组建的队伍风险太多,如果来找他的不是我们,而是那些垂涎他头上赏金的赏金猎人,那可不就完蛋了吗。” W颇为夸张地作出一个“Boom”的手势。 “泥岩的实力很强,如果太小看他的话,猎人和猎物的身份会瞬间转换。” 林恩想起了以前在战场上与对方并肩作战时的日子,那时候自己还是个菜鸟佣兵,只会一手三脚猫功夫的剑术,若是没有泥岩的帮助,早就死在卡兹戴尔的某个角落里了。 而泥岩的源石技艺——那由泥土和岩石构成的通天立地的巨人,自然也给林恩带来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他当时对泥岩的能力羡慕极了,就连做梦的时候也会想着,如果自己也有这般强大的能力,那么当初那些孩子会不会就不用死了? 那些肆虐的血魔,那些战争的遗毒,又怎能在巨人的面前伤到他人分毫? 终于,在连续翻越四个山头之后,林恩和W赶在落日之前找到了一处规模不小的营寨。 在寒风中摇曳的火光,袅袅的黑烟自火光中升腾,营寨中的火堆尽力地燃烧自我,为周围奉献出一份热量。 但是,原本应该围住它报团取暖的人们,此时此刻已经消失无踪了。 “哇哦,还真是一片狼藉。” W咂了咂舌,眼前的营寨虽然大体上还能保持完整的模样,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营寨的四处都充满了战斗的痕迹。 “有人强袭了营地,将这里原本的主人驱赶了出去。到处都是法术留下的痕迹,我觉得很有可能是莱塔尼亚的术士动的手——也是,泥岩的法术过于笨重了,如果敌人藏在雾里,巨人那强大的破坏力便毫无用处。” 林恩仔细观察地面上的脚印,面前分辨出那些受袭击者撤退的方向。 “火堆还没有熄灭,地上的痕迹也很新。战斗应该发生在不久之前,加快脚步,我们可以追上去支援。” “其实我倒是更加倾向于仔细观察一下情况再行动……好吧好吧,这次你是头儿,你说了算。” W撇了撇手,看着林恩脸上焦急的神色,她倒是稍微有一点嫉妒起泥岩来了。 不过这股嫉妒也就维持了短短的瞬间,一个男人又有什么好嫉妒的呢?W的心情来得快去的也快,她清点着自己的源石手榴弹,数量不算很多,但打一场遭遇战应该是够了。 说实话,有林恩在,就算有再多术士也没有任何威胁,那堪称术士杀手的源石技艺,简直完克那群除了法术一无是处的敌人。 他们快马加鞭得前进,很快就听到了远处传来零散的咒骂声、哀嚎声,还有爆炸的火光与重物锤击地面的巨响。 林恩敏锐地察觉到源石能量在战场上流动的轨迹,他顿时有了主意,对W作出一个嘘声的动作。 而W也一下子明白了,林恩这是打算做坏事去了。 那些术士藏在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源石技艺中,当他们发现一个疯狗剑圣不知何时已经摸到了他们的屁股……他们又会作出怎样的表情呢? W还挺期待的,期待他们在四分五裂前求饶的模样。 第十二章 泥岩的困境 莱塔尼亚的术士们原本是不想理会这伙儿在沃伦姆德附近游荡的武装感染者的。 对于和平且繁荣的莱塔尼亚来说,这些偷偷混进来的感染者根本没有立足之地,在衣食无忧的情况下,不会有很多感染者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加入他们,而稀少的乡村以及凶险的寒冬则会让这群根本进不了城市的感染者自己饿死在山林之中。 或者识相点,在冬天到来之前自己退出莱塔尼亚,也不会有人去理睬这些活不下去的亡命之徒——那些领头的感染者可是臭名昭著的萨卡兹雇佣兵,就算能剿灭他们,也要付出许多代价,何必呢? 但是这几天局势突然不对劲了起来,先是费尔巴哈爵士领土中发生了一连串矿难,起因仅仅是为了挖掘供爵士赏玩的源石精致品。 为了避免女皇的责难,为了掩盖事实,费尔巴哈爵士手下的卫兵开始大肆抓捕在这几个矿区挖矿的矿石病患者杀人灭口。 他甚至将手下视作精锐的术士派遣了出去,这些术士钻研巫王留下的恶毒法术,掌握强大而又恐怖的法术。这样的术士在爵士手下的地位抵得上乌萨斯军中的帝国前锋百战精锐,每人都有单独带领一支精锐小队的资格。 但就是这样的精锐,这样的强者,他们在莱塔尼亚的密林中搜寻感染者,却一个又一个死去,就仿佛森林之中有着一头择人而噬的凶猛巨兽。 短短几天,有五六个莱塔尼亚术士折在了林恩的手里,费尔巴哈爵士的心都在滴血,培养一个强大的术士需要的资源很多,这些术士的价格甚至超越了和他们体重一样的工业用源石结晶,每一个都是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招募、培养出来的精英。 究竟是什么人干的? 他将视线瞄准了蜗居在密林中的泥岩小队,这些萨卡兹大抵上是有这样的能力的,而且他们还收拢了大量因为矿难事故而被追杀,逃出移动城镇的感染者。 必须得把这些不识相的萨卡兹人除掉。 费尔巴哈爵士调动了手中剩余的全部力量,不管是全副武装的卫兵还是实力强劲的术士,这些武装力量几乎是他在莱塔尼亚立足的根本之一,作为一名少有的主战派贵族,他一直以自己手中强大的军事力量而感到自豪。 如果这些军队有所损失,那几乎就是断去了他的一条手臂,没有十年八年根本难以恢复。 但相应的,如果可以借助这次机会展现肌肉,那么周围有些小心思的其他贵族也要掂量一下。 突袭一开始非常顺利,数倍于感染者的卫兵包围住营地的周围,数十位术士们联合咏唱出威力惊人的法术,那法术的规模几近一场小型天灾——而在法术落下之前,一道顶天立地的巨像拔地而起,用泥土构筑的身体将法术抵挡。 然后战斗便打响了。 在莱塔尼亚,源石技艺是义务教育的内容之一,拜此所赐,莱塔尼亚的感染者比乌萨斯的感染者要强得多,他们每一个人都会源石技艺,而且因为感染了矿石病,那源石技艺的威力比起一般人要更强。 拜此所赐,这场战斗并没有变成一边倒的局势,久经沙场的萨卡兹雇佣兵组织着感染者们凝聚成一个拳头,在三座巨像的拱卫下突围。 “沃土磐石,站起来吧——” 泥岩操纵着土石,构筑出足以打开战场的岩石巨人。 她觉得很不对劲,她并不是没有和莱塔尼亚的术士团打过交道,事实上她一直带着萨卡兹雇佣兵们与宪兵队、武装警察甚至术士团在打游击。 但是没有一次,没有一次遇到过如此邪门的法术。 浓雾遮蔽住他们的视线,即使是她的“朋友”,那些泥土的精灵也无法看穿浓雾后的敌人。 数不清的敌人从四面八方涌来,伴随而来的则是火焰和冰雹——那些威力强大的法术总能找到队伍的位置,每一次法术落下,总会有来不及闪躲的人被法术重创、殒命。 战斗持续了半个小时,正常的术士用这种频率释放法术早就耗干了最后一点力量,可如今笼罩在队伍头上的阴云迟迟没有散去,法术一波接着一波落下,让人防不胜防。 三座巨像很快就塌陷了,她咬着牙又立起三座,在这样的战场上,一旦失去岩石巨像的帮助,无处可逃的感染者们会迅速陷入溃败。就算强行连续使用源石技艺会缩短自己的寿命,她也在所不惜。 ……但是现在这样,何尝又不是一场溃败? 第四座岩石的巨像也骤然崩塌,卫兵的攻击不值一提,刀枪剑戟都伤不到本就由岩石构筑的巨像,可是那连绵不断的法术轰击在巨像的表层,不出片刻便能将其轰成碎片。 该怎么办? 或许,将自己的生命分享给造物,用古老的巫术构筑一个数十米高的巨像,这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就算自己会因此而…… 至少能保证其他人能够安全地离开。 “沃土啊……” 她的面罩下响起沉闷的声音,可咏唱仅仅一半便中止了,她身边的萨卡兹战士发现了她的举动,顿时伸手拦住了她。 “泥岩,你是我们的头儿。” “你还远远没有到应该回归沃土的时候。” 那萨卡兹雇佣兵龇着牙,在他身体中暴动的源石结晶几乎穿透了他的皮肤,对于感染者来说,那些术士的邪恶法术会调动他们体内的源石结晶,将他们的病情急速加剧。 “哈……没想到感染者还能这么被‘使用’……” “我会带着几个人去为大家打开道路的,泥岩,带着剩下的人活下去……离开莱塔尼亚,去哪里都好,至少要活下去。” 源石结晶刺破了他手臂上的皮肤,盛开染着鲜血的源石之花。 “等等……!” 萨卡兹们怒吼着发起猛烈的冲锋,一名萨卡兹积怨者几乎是在进入人群的瞬间便引发激烈的爆炸,漆黑的法术将数十米范围内引发了大量死伤,残肢断臂和鲜血四处飞溅,一截折断的犄角隔着老远掉在了泥岩的头盔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用这样的方式,他竟然帮助几乎穷途末路的队伍在卫兵们构筑的防线中打开一道突破口。 “烟鬼……” 泥岩咬牙,她挥手,巨像奔袭而去。 “突围!” 第十三章 切 后 排 “他们在突围,卫兵拦不住他们。” “不过是一群负隅顽抗的感染者罢了,若是他们逃脱,衔尾追杀还能为我们提供不少乐趣,毕竟没有人比我们更懂如何对付感染者了。” 两名莱塔尼亚术士窃窃私语着,他们的身形很好地藏在了雾中,即使他们距离战场并不遥远,但不管是泥岩还是她麾下的萨卡兹们,没有一人能够察觉他们的位置。 “正好,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萨卡兹人也给我们提供了难得的实验素材,要知道平日里爵士可不会一下子提供那么多感染者给我们做实验。” 他们的声音引发了某人的注意。 “爵士?我一下子有点想不起来了,我们侍奉的是老爷叫什么来着。” “哈,你居然连费尔巴哈爵士的名字都忘记了,你是多久没有出高塔的实验室了?” 莱塔尼亚的术士们小声地哄笑了起来,他们回头想看看是哪位粗心大意的同僚居然忘记了金主的名字,可一回头他们便看到一张不认识的脸,还有一双极其瞩目的犄角。 萨卡兹!? 是什么时候…… “哟。” 林恩对着目瞪口呆的两人笑了笑,手中的大剑径直挥下:“希望你们能在地狱里有个好位置。” 浓雾不仅仅为这些术士们隐藏了身影,也为林恩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在能够感受到空气中源石能量大致流向的林恩眼里,那些自诩强大的术士就像是一个个巨大的电灯泡,显眼得不能再显眼了。 当同伴的人头滚落,那些正在聚精会神释放法术的莱塔尼亚术士这才发现已经有人不知不觉中摸了上来,本已准备好的法术顿时中断,有几个反应快的术士挥手间释放出飓风切割林恩的身体。 “贫弱贫弱!这种程度的法术,就连我的衣角也无法吹动!” 林恩冷笑着捏断来袭的风刃,他的源石技艺覆盖在他的体表,法术在接触到他身体的刹那间便消失无踪,化作乌有。 和平日里的冷静不同,在看到战场上的一片狼藉之后,他正酝酿着满腔的怒火,发誓要让这些莱塔尼亚人付出代价。 费尔巴哈爵士……也是个挺耳熟的名字,似乎是莱塔尼亚北部一个势力挺大的贵族,当然,他势力庞大并不是因为本身实力有多强,而是那些血统高贵的名门望族多半高高在上不理世事,而双子女皇又需要一条忠实的狗为她们看守住那几座自治程度很高的移动城镇。 费尔巴哈爵士就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得到了和他的爵位、实力不相称的领地和权利。 但是,说实在的,他也只不过是双子女皇的一条狗而已,这些东西能够被赋予,自然也可以被拿回去,如果治理的领地出了问题,双子女皇并不会容忍他继续飞扬跋扈。 ——这些,是他在出发之前,从凯尔希给他的资料中读到的。 原来沃伦姆德的航线已经偏离到费尔巴哈爵士的领土中去了……也难怪迟迟得不到援助。 远方的岩石巨像轰然倒塌,而巨像倒塌的声音亦化作林恩进攻的号角,他手握利剑猪突猛进,那些莱塔尼亚的术士完全没有料到会出现一个可以无视他们法术的狠人,当引以为豪的源石技艺被彻底无效,他们脆弱得就像是一群病恹恹的普通人。 林恩杀他们,可能比对付那些卫兵还要简单。 昭昭烈火,焚烧身体。 冰冷剑锋,撕裂血肉。 一片哀嚎声中浓雾散开,那些莱塔尼亚的术士们仅仅在林恩手中坚持了不到一分钟便企图四处逃窜,可是直到此时此刻他们才发现,四周不知何时已经响起了滴滴答答的不详声响。 一道窈窕的身影出现在林恩的身旁,W把玩着引爆源石炸弹的遥控器,微笑着向惊慌失措的术士们打了个招呼。 “我给你们一个投降的机会,我数到三……” 眼见许多术士的眼中点亮了希望的灯火,W非常愉悦地笑了。 “三!” 同时按下的,还有她手中遥控器上的按钮。 “蠢货,萨卡兹什么时候要过俘虏?” 她的声音被剧烈的爆炸声所掩盖,那爆炸的火光四散开来,将那些彻底绝望的莱塔尼亚术士吞没。四面八方,唯有林恩抬手释放源石技艺,撑起一道无形的墙壁挡住火焰。 火焰中W毫无顾忌地贴在林恩的身旁,她悄悄地在林恩的耳边吹了口气,轻轻耳语:“我是不是多管闲事了?没有给你手刃他们的机会。” “二三十号人四散而逃,有周围卫兵干扰,我不一定能全部杀死。” “那就是我做得好咯?” “如果你没有把我也放在爆炸的范围内就更好了。” W咯咯地笑了起来,丝毫没有在意林恩的最后一句抱怨。 既然林恩不怕炸,再怎么激烈的爆炸中林恩都可以全身而退,那还有什么比林恩更好的诱饵呢? W从来都是这样,为了胜利,不择手段。 而这道规模巨大的爆炸自然也被其他人所注意到。不管是莱塔尼亚的卫兵还是泥岩不对的感染者都没有见过如此规模的爆炸,而就在他们愣神的片刻,泥岩强撑着身体控制土石再度凝聚起巨大的岩石巨像,她那面罩下沉闷的声音似乎也越发沙哑了起来。 “法术停了……快,趁现在快走!” 巨像们迈动脚步,体型优势体现得淋漓尽致,仅仅是简单的挥拳、践踏,地面上的莱塔尼亚卫兵们便东倒西歪,根本无力抵抗。 没有了那些棘手法术的钳制,正面战场上已经难有敌人能够阻拦巨像的脚步。 卫兵中也有不少会运用源石技艺的莱塔尼亚人,可是那些他们引以为豪的法术碰撞在巨像的身上,就像是撞在钢铁上的泡沫一般消失无踪,根本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浓雾不知不觉已经散去,而感染者们则是在付出了牺牲和代价之后杀出了一条血路。 “术士呢,那些术士的法术呢?这样下去的话……” 卫兵队长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看着那些术士原本所在的地方,一片坑坑洼洼的地面中,数不清的焦尸惹人注目。 明白这些术士的价值,知道爵士对于这些术士有多看重的他跪了下来,明白自己已经没有了未来,就算他剿灭了那些感染者,暴怒的费尔巴哈爵士也会让他人头搬家。 “完了……一切都完了……” 第十四章 摘下头盔后,泥岩居然…… 当带着队伍终于突破重围后,泥岩回头看向了自己来时的方向。 “不知道是谁,帮助我们清理了对方的术士。” 她突然跪了下来,周围的萨卡兹雇佣兵急忙上前,那沉重的盔甲令几人费了不少力气才搀扶起她,经历了一场血战,她已经几乎连站稳都做不到了。 毕竟,刚刚在战斗的时候,她一马当先地冲在队伍前方,手握钢锤撕开敌人的前线,同时也过度使用了自己的源石技艺,几近透支。 “不要管我……你们先走,卫兵很快就会追上来的,我姑且留在这里,还能帮你们抵挡片刻。” “不行,你的身体快撑不住了。一口气使用那么多次源石技艺,就算你是铁人也吃不消。” 那说话的萨卡兹雇佣兵看了一眼队伍的后方,远远地可以看到火光在山林中闪烁,隐隐约约能从其中听到些许喧闹的人声。 为了突围折损了不少实力强劲的萨卡兹雇佣兵,而感染者的队伍在这次突如其来的遭遇战中损失惨重,只剩下寥寥百余感染者以及二十来位雇佣兵,如果没人挡住身后的追兵,怎么想队伍都很难在敌人的围追堵截下逃离莱塔尼亚。 “我带一个小队去断后,别管我们,快跑,不管是维多利亚还是卡兹戴尔,哪里有活路,就去哪里碰碰运气……你的运气一向比较好,你可以的,可以带着他们活下去。” “可是……” “萨卡兹人总能找到活下去的办法,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我们还能再见。头儿,到时候你可得摘下你不离身的头盔,别再神秘兮兮的,大家一起喝个酒庆祝一下。” 那萨卡兹雇佣兵用笑声冲淡了离别的悲伤,他一挥手,几名受了伤的萨卡兹雇佣兵很自觉地跟着他离开。 “……走,不能让他们的牺牲白费。” 泥岩用重锤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士气低落的感染者们跟在她的身后,在岩石巨像的保护下前进。 日落时分,他们抵达了一处备用的营寨,那是他们刚刚进入莱塔尼亚之时扎的寨,那时候队伍里还没有那么多人,只有几十个为了理想而离开整合运动的萨卡兹雇佣兵们,他们高谈阔论,在莱塔尼亚舒适的晚风中畅谈未来,而泥岩则是拄着重锤坐在他们中间,微笑着倾听。 仅仅几个月后,他们再一次来到了这里,队伍里的人数虽多,但很多同伴也因此埋骨在莱塔尼亚的山林中。 注视着眼前空无一人的营寨,泥岩突然痛哭起来,她的眼前隐约浮现了许多曾经同伴的面容。 她本以为可以带着同胞们找到一个安身之所,可看似和平繁荣的莱塔尼亚,又有哪里能容得下一群感染者,以及一群萨卡兹? 高大的身影轰然倒下,那一直守护着队伍的岩石巨像也轰然倒塌。 身体和心灵的疲惫压垮了这位身经百战的萨卡兹雇佣兵首领,因为长时间透支强行使用源石技艺,她的矿石病正在不断加剧,伴随而来的并发症则是让她高烧不止。 感染者的队伍中没有医生,对于泥岩的症状可以说是束手无策,他们就连泥岩的头盔都揭不下来,又怎么去帮她?最后也只好三五个人一起把泥岩搬进了营寨中休息,期望她能够依靠自身顶过这一关。 “怎么办,要不我去沃伦姆德找那个罗德岛的医生?她是个好心人,会帮我们治疗泥岩的。” “……暂且不提路程,我们已经是莱塔尼亚人人喊打的通缉犯了,难不成还要拖着那位好心的医生一起遭难?” 营寨门口,两名苦着脸的萨卡兹雇佣兵交谈着,因为不知莱塔尼亚的卫兵是否追来,他们甚至不敢点燃已经准备好的火堆。 “我们走得匆忙连一点补给都没带,那么多伤者,今晚想要熬过去看来是困难了。” “希望猎人小队能够在山林中找到些猎物,附近有条干净的溪流,如果能煮一碗热腾腾肉汤,不管是泥岩老大还是那些受了伤的感染者都能好受很多。” “可就算熬了汤,又怎么喂泥岩老大?头儿的盔甲大约是用源石技艺加固过,我们之前也试过,根本解不开啊,这样下去就连喂水都困难。”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等等,你听到了什么没有?” 两人突然警觉地站起,其中一人提起大剑,而另一人也抱住强弩。 “好像是引擎的声音,只有一辆车,不太像是追兵,或许是路过的旅者?” “不好说,尽量不要让人知道我们的藏身处,把车扣下来吧,说不定车里还有点补给。” 在两人警惕的眼神下,一辆被涂成黑色的越野车停在了营地的不远处,萨卡兹弩手抬起强弩瞄准了车辆的轮胎,只要对方有逃离的迹象,他就会扣动扳机。 车门开了。 出人意料的是,从车上下来的居然是萨卡兹人,有两个不认识的,也有几个熟悉得很的——正是那些主动留下断后的萨卡兹们。 “厨子,你居然活下来了?太好了,大家都以为你们已经凶多吉少了。” “别提了,我也本来以为我们死定了,这不,突然冲出两个同胞把我们救下了。” 萨卡兹大剑手松了口气,他放下手中的剑,看向另外两个不认识的萨卡兹。 等等,那个女人怎么有点眼…… “W?” 他惊讶地差点跳了起来,联想到之前惊天动地的大爆炸,他这才明白究竟是谁在暗中帮了他们。 林恩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背后的越野车。萨卡兹大剑手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些包装完好的……这是压缩饼干? “我是林恩,是泥岩的旧识,他人呢?很久没见到他了,我带来了他需要的东西。” “头儿的旧识……哦,林恩,我想起来了,头儿确实以前说起过你。” 萨卡兹大剑手的表情有些古怪:“但是他现在状态很不好,唉,算了,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他带着林恩和W来到泥岩的小屋,进门之后,几人看到身披重型装甲的泥岩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上暴走的源石能量让她发出痛苦的呓语。 林恩立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哦,源石技艺使用透支,导致了矿石病的急速加重……还好,我带了矿石病的抑制剂,罗德岛出产的产品,应该会有用。” “可我们没人能在不伤到泥岩的前提下解下头盔,他的头盔用源石技艺加固过链接部位,根本打开不了。” “源石技艺,这个简单。” 那是泥岩常驻的被动法术,不仅加固了身上的装甲,还可以支撑起一层强力的能量护盾,这份能力即使在矿石病发作的期间也没有熄灭,反而越发强盛。 不过在林恩面前,这样的防护几乎和赤身裸体没有多少区别就是了,他只是轻轻一挥手,就破除了泥岩身上的黑色护罩。 他摘下了泥岩的头盔。 林恩愣住了。 第十五章 我的战友不可能是白发红瞳的美少女! 一股凉意自手臂处传来,随后蔓延至全身上下。 全身上下的痛楚逐渐消退,意识也从黑暗中一点点清醒过来。 我似乎……似乎是因为透支使用了源石技艺,所以矿石病发作了…… 这么看来,倒是捡回了一条命? 可是,在战场上,多少萨卡兹没能幸免于难? 泥岩自嘲地笑笑,恢复至清醒的她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床边站着一个男人,模糊的视线让她难以看清那人的脸,可头顶上的犄角却能让她确认这是个萨卡兹人。 是跟着我一路走到这里的萨卡兹雇佣兵么。 床头柜上还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光是闻到味道就让饥肠辘辘的她食欲大开。 奇怪,怎么头这么轻?而且视野也比之前宽阔了不少…… 她猛地愣住了。 俺头盔呢? 泥岩下意识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身体……让她松了口气的是,除了头盔和右手的腕甲以外,自己身上的护甲完好无碍,整整齐齐地穿戴在身上。 暴露了就暴露吧,总好过丢了性命。 本来也只是嫌麻烦,才套上这身甲胄。 谁能想到,这一穿就是好几年,从卡兹戴尔到乌萨斯再到莱塔尼亚,她身披重甲,掩藏自己的真实面目和性别,从一个不喜欢出风头的佣兵,逐渐变成了一群人的首领。 她费力地坐了起来,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里是什么地方?队伍摆脱追击了吗?” “这里是莱塔尼亚的东北部,费尔巴哈爵士的领土中,属于泥岩小队的营地。至于追击,应该已经摆脱了,当然,就算他们继续追下去也没关系,没有了那些术士,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有些耳熟的声音从她耳边传来。 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来着? 很熟悉,但是记不起来,就仿佛许多年没见过的老友一般。 “……我现在有点看不清。” “这是矿石病急速恶化带来的并发症,但是我刚刚给你注射了罗德岛的矿石病抑制剂,大约十分钟左右你就能恢复正常了。” 那道模糊的身影将床头柜上的那碗肉汤放到了泥岩的面前。 “先喝碗汤吧,你已经昏迷了快十个小时,应该饿了。猎人们在山林中打到了些肉食,这些汤大家都有份。” “谢谢。” 泥岩想要抬起左手接过汤碗,但是此时此刻她实在没有了多少力气,那厚重的腕甲,往日里被无视的重量此刻对于她来说重若千钧。 “得,还是我来喂你吧。” 那熟悉的声音中带着点无奈,木制的勺子在肉汤中翻滚,尧起一勺带着些肉皮的汤水端到了泥岩的面前。 “来,张嘴。” “……你这样,搞得我像是个小孩子一样。” 泥岩有点抗拒,暂且不说男女有别的问题,萨卡兹人一向不喜欢照顾别人也不喜欢被别人照顾,尤其是雇佣兵——上一次她看到雇佣兵喂别人喝汤还是在四年多以前的卡兹戴尔,那个外表冷漠内心温柔的萨卡兹男人,用积蓄买了一份药,熬成药汤喂给生病的孩子。 只可惜那个孩子最后还是死了,在那个孩子死后,那个原本内心温柔且细腻的萨卡兹人也跟着死了,失去了全部寄托的他变成了一条孤独游荡的战争疯狗。 所以她才会讨厌卡兹戴尔,讨厌那会把人变成疯子的战争,最后选择独自离开。 说起来,他那时候是怎么对那孩子说的来着…… “别闹,既然生病了就乖乖躺好,万一碗里的汤翻了怎么办?” 他微笑着,用不怎么严厉的呵斥抹平萨卡兹少女微不可见的反抗,一如既往。 泥岩突然愣住了。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抬起纤细的右手抓住的眼前之人的肩膀,很费力地拉近了和他的距离,就连对方手中的汤水溅到了自己的床上也毫不在乎。 她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个人的面容,也想通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他声音耳熟,却迟迟想不出对方是谁。 “你,你,你……” “林恩,你怎么会在这里?” 偏粉的白发戳在了林恩的脸上,让他的鼻子有点发痒,而目视对方红瞳中无法掩饰的惊讶,他的心中倒是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为什么说是大仇得报呢—— 早些时候,他在看到泥岩的真容时,大约也是一模一样的表情…… 他当时又把泥岩的头盔重新给盖了上去,揉了揉眼睛,再拿下来一次,这才确定不是自己看错了。 我那身高两米体重两百肩能跑马臂上开坦克的铮铮铁汉战友呢? 为什么装甲下是一个白发红瞳童颜巨乳在自己XP系统上跳舞的萨卡兹美少女? 他当场思考了很久人生,这才终于意识到,大人,时代变了。 身高两米的装甲巨人并非一定是终结者T800那样的肌肉猛男,也有可能是实际身高一米六三穿着动力装甲硬凑到两米的萨卡兹大姑娘。 当然,要说心理阴影面积的话,最大的莫约不是林恩,而是W。 不过这就是后文了。 林恩把手里险些打翻的汤碗放到一旁的小桌上,他反过来握住泥岩的手,用非常平静的表情与她对视。 “就只允许你一个人逃跑,我却不能追上来吗?”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了几乎能够感受到对方呼吸的程度。 泥岩涨红了脸:“不是,我是说……” “卡兹戴尔的内战已经停止了,我也从那场浑浊的纷争之中抽身——没错,就和你一样,当我在你的朋友那里得到你的消息时,我很开心,因为你和我一样,都从那场肮脏的混乱之中活了下来。” “而且,你以自己的意志拒绝了塔露拉,就像是当年,你拒绝了陷入仇恨时的我的邀请那样。四年了,你始终未变,坚持自己的理想和道路,我很高兴。” 他的眼中突然出现了一点疑惑,林恩抬起自己的右手,戳了戳泥岩有些婴儿肥的脸颊。 “可是,你能不能解释一下呢,我的兄弟,我的战友,我的朋友——你为什么是个女孩子?” 第十六章 拐人上岛! 面对林恩的目光,泥岩缩了缩脖子:“你也没问过我性别啊……” 林恩一愣,转而一拍脑袋,的确,自己倒是从来都没质疑过泥岩的性别。 废话,在泥岩脱下自己的一身装甲前,谁会去质疑泥岩的性别? 那填充了源石技艺的盔甲极富力量感和威慑力,再加上蒸汽装甲的面甲让她的声音厚重而又微小,从表现上来看,但凡谁第一眼看到泥岩,想到的都是“卧槽,这家伙好TM壮啊”而不是“这身装甲下面会不会是个白发红瞳美少女”。 “算了,这都是小事,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还活着,而我也一样。” 林恩叹了口气,也就是在这时候,他背后的大门被人从外侧推开。 “林恩,外面的晚饭准备好了,你要不……” W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她的视角中,林恩和泥岩两人正紧密地贴在一起,大约是因为矿石病发作导致的视力临时受损,泥岩为了看清林恩的脸,不得不抓住林恩的身体,让两人靠近到了极近的距离。 近到了什么距离呢? 不管是林恩还是泥岩,两人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伴随着每一次的呼吸湿热的气流都会吹到对方的脖子上,如果不仔细去看,说不定会以为两人亲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林恩与她的右手五指相扣,虽然穿上盔甲后那高大壮实的样子令人生畏,可泥岩实际上只是一个身高一米六三的萨卡兹大姑娘罢了,她的手修长而又粉嫩,和林恩的手掌合在一起,两人的手形简直给人一种郎才女貌的感觉。 再加上泥岩脸上那不自然的潮红(一半是因为见到老朋友而激动,而另一半则是因为真面目被识破感受到窘迫),林恩那专注却又深情的眼神(其实只是林恩回忆到过去的往事而感触颇多)。 W心中本就很大的心理阴影面积几乎已经变成无限大了。 这两个人但凡有一个表现得正常一点,W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现在这样子,再联想到自己和林恩当初从战友感情逐渐变质的过程,W一下子有点懵。 她心中第一个跳出来的想法是:要不要现在丢出一捆源石手榴弹,好让这个突如其来的女人出师未捷身先死? 也不太好,不提爆炸的源石技艺在林恩面前能造成多少效果,这么做也就代表自己和林恩关系的恶化。 “我——” 她想了想,最后决定还是关上了门,表情有点尴尬。 “算了,你们慢慢玩。” 林恩和泥岩的头上同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在这一刻他们才发现两人之间距离的不妥,他们匆匆忙忙地分开,泥岩几乎把自己的脑袋缩进了胸口的盔甲里去。 很遗憾,因为胸太大,这个想法最后落空了。 泥岩小姐看来还是很不适应抛头露面的感觉。 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开口:“刚刚那个雇佣兵我认识,是W——那是你现在的搭档?” “准确点说,当你离开卡兹戴尔以后,没过多久我就变成了她的搭档。” 林恩耸了耸肩:“我遇到了一位贵人,洗刷了仇恨之后,我侍奉于特蕾西娅殿下的身侧,成为她麾下的战士……和W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 “她看起来比谁都疯狂,居然也是那位殿下的拥趸?” “那她可被殿下迷得不轻,不管是离开巴别塔还是加入整合运动,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替殿下报仇。” “……真是人不可貌相。” “最应该说这句话的明明是我,泥岩,你教会了我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变得轻快了起来。 “你离开卡兹戴尔以后经历了什么?” “也没什么好说的,带着志同道合的萨卡兹们出去闯荡,四处受骗,发现问题又愤然出走……最后来到了莱塔尼亚,收留了一批无家可归的感染者,被卫兵和术士追杀成现在这样……你呢?” “哈,那看来还是我的经历比较丰富,内战结束后我在三年中去了很多地方,像叙拉古,乌萨斯什么的……平日里到也只是接受些简单的委托混混日子,不过最近干了几件大事,还和罗德岛搭上了关系。” “罗德岛,我知道他们,我认识几个罗德岛的医生,他们都是好人。” “那倒是没错,罗德岛的医生大多尽心尽责,他们生产的矿石病抑制剂也效果不错,我刚刚给你用了一支,你的症状立刻就得到了缓解……我说,你要不带着手下的人去投奔罗德岛算了,你们都是感染者,在这片大地上很难找到容身之处,但罗德岛不会歧视你们,你们能得到最棒的治疗。” 面对林恩的提议,泥岩很显然有些心动了。 自己的问题倒是其次,队伍里有许多感染者症状已经快到无法拖延的地步了,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如果找不到一个能够帮助他们的势力,就算找到一个容身之所……又能活多久呢? 但她也有点不太好意思:“平白麻烦他们的话,会不会有点不太好?” 林恩翻了翻白眼:“这点你倒是可以放心,我帮了那老猞猁一个大忙,她欠了我不小的人情,只是一批百来号人的感染者队伍……以罗德岛现在的人力物力,还是可以接受的,只要你愿意带着你手下的萨卡兹们成为罗德岛的干员。” 这话倒是没有说错,如果换做几个月前的罗德岛,别说百来号人,就算是一下子接纳十来个感染者都要够呛。 毕竟不是每个感染者都能成为干员,许多感染者得到治疗后只能成为吃干饭的闲杂人等,罗德岛作为一个一直在吃老本的组织,根本养不起太多感染者。 但是最近不一样了,切尔诺伯格事件后,罗德岛可以说是完成了一次漂亮的浴火重生,不说别的,光是和喀兰贸易的合作就能让罗德岛的实力扩大数倍。 “或者说,如果你觉得带太多人去罗德岛有点太大张旗鼓了,那还有一个去处,能让这些莱塔尼亚的感染者们得到安全的容身之处。” 林恩与她对视,他的手中攥着一簇微小的火焰。 “整合运动——已经剔除邪恶、回归了本心的整合运动。” 第十七章 日出的宁静 等到泥岩的身体稍稍恢复了一些,林恩便搀扶着泥岩走出房屋。 对于那些跟着泥岩一路杀出重围的感染者们来说,那两米高的大块头萨卡兹简直就是他们的救世主和守护神,在看到泥岩安然无恙之后,感染者们纷纷松了口气,之前还有些沉闷的气氛一下又变得活络了起来。 虽然死了不少人,但往好处想,我们已经闯过了莱塔尼亚的包围圈,再往外走就是自由的新天地了! 他们努力不去想死去的同伴,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虽然不知道莱塔尼亚外的世界,对于感染者的态度如何。 但是管他呢,只要有泥岩在,只要有一口吃的,和一口喝的,这些感染者们就不会要求太多。 他们本就是被泥岩从生死的关头挽救的可怜人,因为矿区的事故,他们本来应该会被莱塔尼亚的贵族一个不留地抓走,如果没有泥岩,在未来或许他们会成为那些“戴着高帽子的术士”的实验材料,也有可能会被简单明了地处死,总而言之都不会是什么好结局就是了。 能够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很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你在这支队伍中的威望很高。” “……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泥岩掩藏在面甲下的俏脸有些脸红,她其实很不适应别人去说她在莱塔尼亚的“丰功伟绩”,本质上来说,她依旧是那个不怎么喜欢出风头,情感内敛的萨卡兹佣兵。 “W呢?我怎么没看到她。” “她好像一个人去营寨外的地方了……” 和营寨门口放哨的萨卡兹交谈了两句后,林恩便离开了营寨,既然在营地里找不到W,那么便说明这位难伺候的炸弹女孩有了点自己的小脾气。 这也是正常的,毕竟不管是自己还是W,在揭开泥岩头盔的那一刻都没料到这是个外貌萌点和W高度重合的娇滴滴的萨卡兹大姑娘…… 甚至就连林恩都在思考,萨卡兹白发红瞳的美少女是不是太多了点?仔细想想,华法琳是白发红瞳,W是白发红瞳,泥岩也是白发红瞳…… 啧,几乎每一个从外貌上来看都很戳林恩的XP,可惜性格一个比一个有问题。 首先是华法琳,这个林恩直接望而远之了,自从被她用整整一杯安眠药差点放倒了一次之后,华法琳在他的心中就贴上了奇奇怪怪的标签。 再然后是泥岩……这个也没什么好说的,林恩一直把她当兄弟看待的,谁能晓得摘下头盔居然是个妹子?现在林恩只要一看到这种一身全覆盖装甲的人就会想到泥岩,然后又联想到已经在罗德岛担任干员的大鲍勃……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也是个身高一米四的萌妹子? 最后就是W了,老实说林恩和W的关系还挺复杂的。 一开始是作为雇佣兵和雇主,再然后成为巴别塔的同僚,没几个礼拜做了搭档,最后睡在一间宿舍里面后慢慢地关系就变了质…… 三年前卡兹戴尔内战结束,W一个人便离开了巴别塔,从此下落不明,林恩本以为或许自己这辈子都很难见到她了,毕竟当初在战场上没有他的掩护W的能力可以将自己玩死一百次。 谁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两个关系密切的萨卡兹人竟然在乌萨斯的冰天雪地中重逢。 林恩在营寨旁的一座小土坡上找到了W。 她正坐在山坡的最高处,有些无聊得抛着石子。注意到林恩来到自己身边后,略有些吃味地一撇嘴:“怎么,不去陪陪你的老朋友?多交流交流感情的话,说不定能把她一口气拿下来呢。” 她突然有些揶揄地吹了口气:“想想曾经的相互扶持的兄弟最后变成躺在你怀里的美少女,这种感觉是不是格外刺激?” 林恩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默默地从W的背后抱住了W,她也没反抗,只是闭着眼睛躺在林恩的怀里,安静地享受这份对于雇佣兵来说异常奢侈的温柔怀抱。 “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不过想到某个人骗我说自己这次来莱塔尼亚是为了救自己的兄弟,心情一下子又不太好了。” “……今天之前我对她的真实性别一无所知,她只是我的朋友,而你是我的女人。” “哼,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要是哪天你和你朋友上了床,我可是会毫无顾忌地来大声嘲笑你,并且在你的被窝里塞上满满一箩筐的源石炸弹。” W突然回头了,她咬住林恩的耳垂:“这附近没有人。” “所以呢?” W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瓶罐,林恩认得它,那是W从拉特兰商队手里顺过来的护肤霜,就在半个月前,他还用这瓶玩意好好伺候了一下W。 当然,伺候的过程到一半就变了味就是。 “帮我涂防晒霜。” W撩起了自己的衣服,露出雪白的肌肤。偶尔有几道伤疤刻印在上面,也有些源石结晶镶嵌在血肉上。 “以前在卡兹戴尔的时候,我就挺想试试这东西了,那些拉特兰的大小姐总喜欢用这些玩意,只可惜那时候我只是个不知享受的雇佣兵而已。” “前段时间在切尔诺伯格你倒是给我涂了点,但那之后就是接连不断的战斗,虽然涂了防晒霜,却总觉得有点浪费了。” “现在正好——瞧,天已经快亮了,让我稍微享受一下吧?虽然莱塔尼亚的朝霞不如那些度假胜地的日光浴般闻名遐迩,但对我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选项了。” “笨蛋,享受个冬天的朝霞而已,防晒霜这东西有什么用?” 赤/裸的肌肤紧紧贴在林恩的手臂,他微笑着搂住她,在她耳边细语。 “把它留着吧,再过几个月,等到夏天,我带你去汐斯塔,或者多索雷斯,到时候再用它帮你保养肌肤,好好享受一下日光浴。” 他们二人依偎着,享受冬日的晨曦,当温暖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的片刻,不管是W还是林恩都在平静中感受到了满足。 而在远方,泥岩捧起一捧泥土,泥石的精灵在她的指尖跳跃,告诉她远方发生了什么。 “他们原来是这样的关系啊?” 面甲下,她涨红了脸,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东西。 第十八章 走之前要闹个大新闻 泥岩最后还是答应了林恩一起去罗德岛寻求帮助。 一方面,她队伍里的感染者们也确实需要救治,而另一方面,罗德岛在莱塔尼亚的所作所为,也给泥岩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 作为一家针对矿石病的制药公司,罗德岛并非挂羊头卖狗头的资本家,他们有一群真正关心感染者同胞的敬业医生,也有非常不错的技术实力,更是在切尔诺伯格干出了一番大事,现在天下闻名。 ——最后一件事是林恩和泥岩说的,在听说罗德岛和整合运动合力解决了切尔诺伯格的危机之后,就连泥岩也不由为之惊讶。 整合运动企图对切尔诺伯格下手,这点泥岩是知道的,她也是因此判断整合运动已经偏离了初心,选择了离开。 但是之后那曲折离奇的故事,她就不得而知了,这段时间她和她的队伍一直住在深山老林里玩求生游戏,偶尔接触城镇也只是为了获取必要的补给,对于外界发生了什么可以说是一概不知。 “或许,当初我应该留下来,那样的话,我也能帮到你。”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既然我已经全身而退,那就没什么如果可言。” 林恩宽慰了泥岩一句,他摊开手中的地图,用手指在上面划出一道直线。 “以罗德岛目前的位置,从这里出发,大约只需要三天左右的时间,就可以抵达。” “莱塔尼亚的政府——至少费尔巴哈爵士,在他的领土中对我们下达了通缉令,这段时间里估计会有不少赏金猎人像苍蝇一样凑上来。” “这不也说明了他是在没招了,不然这种事情,他又怎么可能不让自己的心腹部队来做,而是靠一些不入流的赏金猎人?” “也对。” 泥岩暗自松了口气,队伍的状态并不好,如果能避免大规模的战斗离开莱塔尼亚,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至于赏金猎人,这个她倒是真的不怎么担心,零散规模的亡命之徒根本不足为惧,而那些颇负盛名的赏金猎人队伍,他们才不会为了一点赏金和一群萨卡兹为敌。 这些鬣狗总是会在你最虚弱的时候冲上来撕咬你的血肉,可如果你展现出自己的肌肉,表现得非常强势,那么它们就会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灰溜溜地离开。 大部分萨卡兹雇佣兵都挺看不起赏金猎人,因为和那些在战场上与正规军厮杀、与死神博弈眉头都不皱一下的萨卡兹雇佣兵比起来,这些赏金猎人有着相似的定位,可大部分的人实力和意志都与佣兵们差距太大。 也不是每一支赏金猎人小队,都和大鲍勃与他的兄弟们那般顽强。 在泥岩小队进入莱塔尼亚之后,他们曾经数次和赏金猎人们发生过战斗,那些贵族姥爷们不喜欢领土中出现萨卡兹人,却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于是便在赏金猎人的会所中颁布了一个又一个任务。 ……然而莱塔尼亚的赏金猎人似乎没一个能打的,最后硬生生是被萨卡兹雇佣兵们打怕了,主动挂起免战牌,那些报酬高额的悬赏挂在委托的最上层,却没有人愿意去接取。 丢人。 “总而言之,你们沿着这条路一路走就行了,我会把车上的补给全部留下,等你们到了罗德岛那里,自然会有人来联系你们……你们就说是我带你们回来的就行,再见到你,塔露拉和爱国者应该会很开心。” “那你呢?” “我?” 林恩掂了掂手里的剑,他和W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个非常危险的笑容。 “费尔巴哈爵士,哈,莱塔尼亚的大人物,他可是做了不少好事。” “该让他还债了。” 林恩曾经听过一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但不管是他还是W,两人都称不上什么君子。 众所周知—— 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 林恩和W在送别了泥岩之后,又去联络了卡涅利安。 联系上她并不难,毕竟在莱塔尼亚的北境,霍恩洛厄伯爵也算得上是个大人物,他的领土中亦有不少能够维持通讯的信号驿站。 “我们想要了解一些情报……” 在听完林恩和W的请求之后,卡涅利安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俩人要去做大事了。 “……你们要是把费尔巴哈爵士的矿场炸了,那可就真的和他不死不休了。矿场和感染者的事情捅出去,费尔巴哈的爵位自然是会被双子女皇回收,可你们俩也会被整个莱塔尼亚通缉。” “通缉我的地方也不少,多莱塔尼亚一个也没什么——话不相瞒,当年我在叙拉古也做过比这更过分的事情,那些黑帮们的通缉令发得满天都是,我这不还活得好好的?大不了以后再也不来莱塔尼亚就是了。” 林恩耸了耸肩,表情倒是满不在乎得很。 他自然不是心血来潮要去炸掉费尔巴哈爵士的矿场,根据泥岩队伍里的感染者所说,那些被卫兵抓走的感染者,似乎被聚集在了矿区附近。 他正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仅仅是一次矿难,其实并不能动摇这位爵士多年的经营,双子女皇最多斥责他两句,却不会收回分给他的权利。 可是,如果这不仅仅是一次矿难,还包括了欺上瞒下、将矿区的产物中饱私囊…… 那么事情可就大发了。 诚然,双子女皇比巫王要好相处得多,但毫无疑问,她们也无法容忍有胆敢对她们隐瞒实情的贵族。 那么,如何将这件事情捅出去呢? 那自然是要出一次“事故”,一次让费尔巴哈爵士彻底无法掩盖矿区真相的“事故”。 林恩和W决定炸掉费尔巴哈爵士的源石矿洞,并且释放那些被抓捕关押的感染者矿工们。 只要他们被放出费尔巴哈爵士的势力范围,再挑拨一下舆论,那么这件事情便怎么也掩盖不了了,毕竟在将源石技艺写入义务教育的莱塔尼亚,对于本土感染者的迫害和歧视远没有其他地区那般严重。 至少比隔壁乌萨斯好了太多。 再者,想必费尔巴哈爵士的竞争对手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狠狠打压他一把的。 只是事情真的会有这么顺利吗? 林恩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回忆起那些残忍邪恶的术士,以及那些被用来作为“法杖”使用的奴隶。 “管他呢,我也只是想好好出一口恶气罢了。” 第十九章 费尔巴哈的末日 “真的要这么做吗?” 挂断与林恩的通讯,卡涅利安的表情却难得有些犹豫。 “那份合作随时都可以终止,反正也不过是一些琐事。犹犹豫豫的,可不像是你的常态。” 在不远处,感染了矿石病的少年坐在椅子上,他用纤细的食指敲打桌面:“贵族之中也有很多人不满费尔巴哈的横行霸道,如果能联系上那部分贵族,不但能将那些感染者安全送到莱塔尼亚的其他区域,也能够联名要求女皇殿下彻查此事。” “告诉你那萨卡兹朋友,霍恩洛厄伯爵会全力支持他的行动。” …… 对矿场的突袭异常顺利。 林恩和W只有两人,他们唯一的优势便是足够隐蔽,可以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大约是因为这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费尔巴哈爵士安置在矿场关押感染者的卫兵数量并不多,里面也没有操纵邪恶巫术的术士,更没有受源石技艺眷顾的“骑士”。 不过是一群手握刀剑的普通人而已,林恩和W又怎么会怕这种杂兵? 火焰融化钢铁,剑锋撕碎囚牢,在爆炸的火光中,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感染者们喜极而泣,争先恐后地逃离这宛如地狱一般的牢狱。 当天晚上,费尔巴哈爵士领土中的矿区被W放了个惊天动地的大烟花,上千名受到逮捕的感染者被林恩释放,感染者们在卡涅利安的暗中帮助下,仅仅花费短短时间便流窜到了莱塔尼亚的各个角落中,一时间各种各样的流言四起。 当然,这些“流言”有多少是感染者们说的,又有多少是在霍恩洛厄伯爵和卡涅利安的暗中操控下散布出去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当费尔巴哈爵士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他搂着新婚妻子在床上享受清晨的宁静,身边俏丽佳人媚眼如丝,看上去年纪只有十七八岁,从年龄上来说,几乎可以做他的孙女了。 这是他的第六个妻子,是前段时间他在巡视自己领土时发现的美人胚子。 费尔巴哈爵士的好心情没能维持多久,高帽术士团的全军覆没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他不顾享受与新婚妻子的余韵便怒气冲冲地走上自己的高塔,刚准备质问逃窜回来的卫兵队长,第二道消息便让他目瞪口呆,一时间心如死灰。 “爵士,矿区受到了袭击,那些感染者……那些低贱的贱民全都逃了出去!” 作为一名玩弄权术的专家,一个莱塔尼亚实权派的贵族,他自然明白这代表什么。 “卫兵,快让卫兵去抓人!”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虽然作出了这个决策,可是他明白已经太晚了。 一夜的时间,那些感染者会逃窜到什么地方去? 谁也不知道,或许他们中会有很多人饿死、冻死在莱塔尼亚的严冬中,但也一定会有很多人逃到其他的移动城镇、移动城邦。 而这,仅仅只是开端罢了。 他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十岁。 果不其然,不出几天,流言四起的同时,费尔巴哈爵士的日子开始越来越不好过了。作为一名主战派的贵族,他的许多对手在这时候纷纷跳了出来,抓住了这难得一见的把柄,联名要求双子女皇彻查此事。 费尔巴哈知道,双子女皇的眼目无处不在,她们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小动作,只是“不想查”而已。 他匆忙地收拾起自己的行囊。 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矿区的事故只是小事,但自己这些年来为了豢养那些术士,搜刮了领土内的多少财富,私下抓捕了多少感染者——这足以让他被送上断头台十几次了。 私下钻研巫王的法术——那可是死罪! 当女皇没有注视他的时候,他尚且可以逍遥自在。 但是当女皇将视线投来,末日便会瞬间抵达。 “亲爱的,你在做什么?” 软糯可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费尔巴哈回头,看到了自己的新婚妻子安娜塔尔。 “你不会,是想要逃跑吧?” 不知怎的,他竟然从往日乖巧如绵羊的女孩眼中看到了冷漠和鄙视。 “……安娜塔尔,就算我失去了在莱塔尼亚的爵位,但以我的财富,只要越过国境去叙拉古或者哥伦比亚,照旧可以做一个衣食无忧的富人。” 他沉声说道:“如果你愿意跟我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但如果你不愿意……” 费尔巴哈刚想将威胁的话语吐出,却看到女孩闪电般伸出手抓住了费尔巴哈的手臂,然后便是干脆利落地一个锁技,将他钳制在地上。 “安,安娜塔尔!你知道你在做……” “哦,原来你想叛国啊。” 女孩面无表情,手上微微加力,便让费尔巴哈痛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挣扎着与她对视,透过她的眼瞳,费尔巴哈看到了一位黑衣的女性对他露出嘲讽的微笑。 “黑,黑色的,殿……你是她手下的!” 他露出惊骇的表情,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这个女孩并不是任他玩弄的平民女孩,而是精心准备的陷阱。 “怪不得女皇大人要把我派到你的身边来,作为眼睛观察你的一举一动……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隐藏得很好吧。” 安娜塔尔露出微小的笑容,就像是她过去无数次审讯犯人时那样。 “侯爵大人?” …… 而在遥远的彼方,林恩和W早已丢下了一堆烂摊子逃之夭夭。 “说起来,你不会真的是乌鸦嘴吧?在走之前你口口声声说着自己不会惹事,可这不还是惹了一大堆麻烦,还害得我陪着你一起被通缉了。” “别慌,你瞧瞧这通缉令,连个具体的外貌和名字都没有。玩炸弹的萨卡兹女人和用大剑的萨卡兹男人,就这么点信息,他们凭什么抓到我头上来?这通缉令也就做做样子,没啥大问题的。” 两人斗着嘴,脸上却没有多少紧张的情绪。 “不过,如果只付出这点代价就能让那个高高在上的贵族姥爷完蛋,那倒还是件挺爽快的事情。” W有些感慨万分地开口:“看看那些使用邪恶法术的术士,那些因为他而死掉的感染者,恐怕能堆满沃伦姆德的一整个城区。科西切也好,费尔巴哈也好,这些个主战派的贵族用草菅人命来形容可太合适不过了。这片大地上究竟还有多少这样的贵族?” “和我们无关。” 林恩摇下车窗,感受着吹拂脸颊的冷风,他无奈地笑了一下。 “反正我们只是佣兵,而不是英雄。” 第二十章 尾声 幸运的是,在回罗德岛的路上,倒也没出多少意外。 唯一的一次意外是在乌萨斯的境内遇到了感染者纠察队,在发现开车的两人是萨卡兹人后,这队不知天高地厚的纠察官直接追了上来,叫嚣着要林恩和W停车受检。 林恩倒是没出手,一脸不耐烦的W先给这群纠察官看了什么是“萨卡兹美少女的大宝贝”。 总而言之,当天晚上的烟花还挺好看的就是了。 有惊无险地回到了罗德岛后,迎接两人的是臭着一张猫脸的凯尔希。 “是谁给你的资格,让你用罗德岛的名义招募干员的?” “你就说要不要泥岩吧。” “那肯定要啊!泥岩可是呜呜呜呜……” 从一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出来的博士小姐被煌非常果断地捂住了嘴。 “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她打着哈哈把博士小姐脱了下去。 “泥岩干员的实力很优秀,并且对罗德岛的理想和目标高度认可,她作为泥岩小队的首领时所作所为我也有所耳闻,确实是……” “停停停,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就暂且别说了吧,你瞧瞧,我这不是给你带来了个实力强劲而且有很大发展空间的优秀干员?那些个猎头公司的人还找不到这样优秀的高级资深干员呢!你没给我报酬也就算了,还要来质问我,这天底下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事情!” “你要报酬也可以,去罗德岛的人事部报告,想要多少报酬都随意。” “那还是算了,我做佣兵还挺自在的。” 林恩打着哈欠把这事含糊了过去。 凯尔希翻了翻白眼,她本来想顺理成章地把林恩也连带着骗上岛,但既然林恩都这么说了,那她也没了说下去的理由。 可恶啊,这人怎么就这么难拐上岛呢? 联想到当年林恩刺杀特蕾西娅未遂反而被对方一席话说得当场倒戈拜入巴别塔,凯尔希突然有点怀疑起了人生。 送走了凯尔希之后,林恩又见到了博士,她大老远地向林恩打起了招呼,也不顾周围路过的干员们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来。 尤其是一些最近才加入罗德岛,并不认得林恩的干员,大多都对此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 “林恩先生,林恩先生!” 她一溜小跑来到林恩的面前:“林恩先生,欢迎回到罗德岛!” “是博士啊,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好吧,切尔诺伯格事件之后又有一些小余波,还爆发了几次小规模的冲突,罗德岛的大家都很努力,把事情处理得很圆满!” 博士小姐挺胸抬头,就像是一个考试考了满分等待他人夸赞的学生。 然后她就被W捏了脸。 “唉?” “没想到还能见到你这样的一面,还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W歪着头,她松开手,露出那让林恩无比熟悉的,带着点嘲讽的笑容来。 “萨卡兹佣兵,W。真是好久不见,虽然这个‘好久’可能含义不同……但没关系,既然现在的你不是我要找的你,那你暂时是安全的,暂时哦~” 说完,她便和林恩打了个招呼,大摇大摆地离开。 林恩知道,她不想见到博士,因为只要看到对方,她的心底就会瞬间升腾起杀意。 这种事情,也只能等她自己慢慢想通了。 “真是的,你明知她不可能是真正的凶手,迁怒也得有个限度吧。” 林恩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他回首,却看到博士小姐泪眼汪汪地拉了拉自己的衣袖。 “那个……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总觉得W小姐不怎么喜欢我的样子?” 唔……可恶。 林恩连忙捂住自己的鼻子。 好萌。 …… 出乎林恩意料的,泥岩融入罗德岛的速度相当快。 这其中不但有她的性格使然,也有她在那些莱塔尼亚感染者中留下的好名声的功劳。 而罗德岛的干员中,也有不少人对她一路以来所作所为表示钦佩不已——其中便包括了精英干员中的煌。 而面对热情的煌,内向的泥岩虽然有些难以应付,却也在心中把她当作了加入罗德岛后结识的第一个朋友。 林恩反正是听说煌大猫有一天晚上抱着两瓶二锅头去找泥岩喝酒,喝醉了以后抱着泥岩痛哭,并且表示只要有她煌在,那些莱塔尼亚的感染者们就不会受到半点委屈。 然后煌大猫就被凯尔希叫去写了个三千字的检讨,理由是恶意抹黑罗德岛的形象——什么叫有你煌在就不会受委屈?罗德岛是那种会欺压感染者的组织吗? 就算某些医生时不时会犯病作出点骇人的举动,可这些计划最终都腹死胎中,而那些医生也会被凯尔希挂上舰桥冷静一下。 咳咳,这里点名批评一下华法琳医生。 至于林恩…… 自从某天晚上被吃醋的霜星一脚踢下了床后,他就再也不敢晚上找泥岩一起喝酒了。 满满的都是泪目。 时间一天又一天地过去,眨眼间,大雪纷飞的一月已经不再,时间来到了1097年的二月。 罗德岛、整合运动和乌萨斯帝国漫长的口水仗终于迎来了终点,乌萨斯帝国虽然一如既往地强硬,却也在切尔诺伯格这件事情上稍稍后退了一步,与整合运动暗中达成了协议。 林恩又一次在罗德岛上见到了塔露拉。 “切尔诺伯格的事情会被这场雪盖过,世人只会知道有一群感染者拯救了受到天灾威胁的切尔诺伯格,而其余的事情——我们守口如瓶。” “但是,总会有人看出端倪来。” “那就是乌萨斯帝国自己的问题啦,我们可管不了那么多。” 塔露拉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她不复之前作为整合运动领袖时那般严肃的模样,大大方方地伸了个懒腰,表情变得有些慵懒:“作为代价乌萨斯已经开始逐步推行对感染者更加宽容的法令,并且废弃了北方冻土的矿区……虽然不知道这样的命令最后有多少会被切实地贯彻下去,但至少我们开了一个不错的头。” 爱国者非常欣慰地点头,而林恩和霜星手挽着手坐在一旁,微笑以对。 “哦,对了,我听说罗德岛马上要航行到龙门附近,并且计划停靠在龙门进行一段时间的补给、休整。” 塔露拉突然一拍手:“正巧大家都没事,要不要一起去龙门度个假?” 第三卷完 ★ 龙门相簿 ★ 第一章 不是吧阿Sir,吃个鱼丸也犯法? 龙门近卫局。 建立于将近20年前,由龙门最高长官魏彦吾亲手组建,是龙门警备力量与***门的结合体。 亦是军队,亦是警察,正是因为有了近卫局的存在,龙门这座内忧外患不止的城市才能在危险的航道上航行多年,却能够维持安全与稳定的治安。 要知道,龙门的入城条件可以用宽松来形容——正是因为这点,这座移动城邦才能迅速成为泰拉大陆上经济繁荣的明珠之一,龙门欢迎五湖四海的人才,并且愿意将其接纳、化为自己的一部分。 当然,这也会导致各种不法分子趁机混入城市搞事,这些人最后基本上都会被近卫局的阿sir们抓去拘留所饱饱地吃上一顿猪排饭,然后视情节严重程度流放或者关押。 而此时此刻,近卫局大楼的拘留所中,那被罪犯们视作龙潭虎穴的房间里,林恩和两位警官小姐正一脸严肃地大眼瞪小眼。 “老实交代!你是什么时候来到龙门的,在龙门做了什么——如果你愿意供出黑帮的窝点,我便可以向上级申请为你减刑。” 蓝发的女警司敲了敲手里的笔记本,表情显得格外认真。 她穿着蓝黑色的近卫局制服,外套下着一件轻薄的白色衬衣,短短的热裤并不能遮掩她帷幔的腿部曲线,而及膝的长筒高跟靴更为她增添一份英姿飒爽。 乍一看好像是没什么问题的打扮,但考虑到她警官的身份……这年头的警察居然可以穿得这么火辣吗? 看看她那光洁靓丽的大腿,看看那没有完全系好纽扣、开叉处隐约露出腹部肌肤的衬衫,再看看那观赏意义远大于实用意义的高跟长筒靴……如果不是之前亲眼看到她一个人追着一群黑帮打得对方几乎不敢还手,林恩还差点以为这位高级警司小姐的官位是靠身体换来的。 眼见林恩不说话,那位被同僚亲切地称呼为“老陈”的女警官用双手撑住桌面,以一种非常有压迫力的模样俯视戴着手铐的嫌疑人。 “沉默和抗拒最后只能换来更严厉的惩罚,萨卡兹人,我这是在帮你!如果你的态度积极且良好,甚至能够将功补过,免去牢狱之灾!” 林恩有点不懂了。 “不是吧阿sir,我只是在路边摊吃个鱼丸,这也能把我抓起来?” 他是以游客的身份来到龙门的,当然,为了避免麻烦,他也确实没有主动搞事,甚至连剑都没有带。 不过有些时候,麻烦不是想要避免就能避免的。 两伙黑帮当着他的面光明正大地在街上打了起来,他们手中的武器都是些简陋的钝器,但下手的狠辣程度却让人咂舌。 平民四散逃跑,一众黑帮混战之中唯有林恩一脸懵逼地拿着一杯鱼丸和零钱坐在战场的最中心。 龙门的治安这么差的吗?我知道这里只是贫民区而不是市中心,也不至于光天化日之下肆无忌惮地火拼吧? 天地良心,他只是想吃个鱼丸啊。 就挺突然的。 不过这样的遭遇也有趣得很,让林恩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当初在叙拉古时的见闻,他干脆找了个凳子一屁股坐在战场的中心,一边吃鱼丸一边看热闹。 当初在叙拉古好像也是差不多的场景吧,只是要更加残酷得多。那次最后的结局是德克萨斯像一条孤狼一样从黑暗中杀了出来,把火拼的黑帮几乎屠戮了个干干净净。 那这次…… 很遗憾,这一次出现在林恩面前的并不是德克萨斯,而是一群龙门近卫局的警官——为首的那个,就是如今站在林恩面前的陈警官了。 大部分黑帮都被当场制服,而就在林恩打算为近卫局的及时和高效而鼓掌时,那陈警官便带着人把自己也铐了起来,看样子是把吃瓜看戏的自己也当作是黑帮来处理了。 林恩倒是没有反抗,却也有点哭笑不得,天晓得自己也有一天会被一群条子给铐住,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吃鱼丸?” 陈警官一瞪眼,显然是不买他的账:“那么多黑帮在你面前打得你死我活,你身处战场的最中心,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吃鱼丸?” “是啊,我第一次来龙门,这鱼丸还挺好吃的,在其他地方都吃不到呢。” 林恩一摊手,表情异常无辜。 “他们打归他们打,关我什么事?” 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一旁的星熊警官戳了戳她的腰,悄悄附在她耳边耳语。 “老陈,我看这个人不像是黑帮,是不是我们真的抓错了?” 她又看了一眼林恩:“可能这真的是个混在黑帮乱战中吃鱼丸的二愣子……” “不可能,你看他的手,那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能有的老茧——他肯定是个舞刀弄剑的老手了,而不是什么无辜的小绵羊!” 陈警官咬牙切齿,她对于萨卡兹人并没有什么偏见,但一个握过剑的萨卡兹人出现在那种地方,难免不让人怀疑是否别有所图。 “以前舞刀弄剑和现在来龙门旅游又没什么冲突……” 星熊很小声地反驳了一句,陈愣了一下,又看向林恩。 “好,既然你说你是无辜的,那你把你的护照……” 从拘留室外传来的沉闷敲门声打断了陈的话语,一同传来的还有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 “粉肠龙!你在做什么啊粉肠龙!” 拘留室中的三人齐齐地转头,看到那牢固的大门已经被人推开,金发的菲林警官闯入拘留室中,她的身旁还跟着一个林恩的熟人。 “哟,安洁莉娜。” 林恩一脸轻松地向跟着警官走进来的安洁莉娜打了个招呼,在看到她的时候,他便明白自己大约要无罪释放了。 而那位陈警官——她倒是露出了些许不耐烦的神色,看起来似乎是和这位新来的警官关系不太好。 “叉烧猫,你搞毛啊?” 好吧,张口就是如此优美的龙门话,“似乎”两个字完全可以去掉了。 诗怀雅抬手就将一沓文件丢到了陈的手里。 “……总而言之,这个人是罗德岛的人,不是什么不法黑帮分子,你理解了吗?” 陈和林恩都愣住了。 “他是罗德岛的人?” “等等,我什么时候变成罗德岛的人了?” 第二章 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在发现自己是误抓了林恩之后,陈sir并没有再多为难他,非常大方地道歉了。 “抱歉,我的失误给你带来了不便,我会尽可能补偿你的损失。” 出乎意料的,是个很坦率的人。 比起自己的面子,更重要的是实事求是,用公平公正的态度去看待事物——林恩对眼前这位雷厉风行的陈警官多了点好感,对于龙门的普通人来说,有这样一位高级警官坐镇在近卫局之中,可以说是一件幸事了。 “没关系,这也是一次非常难忘的体验,而且近卫局的猪排饭挺好吃的。” 林恩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既然对方没有死缠烂打,那么他也乐得卖对方一个面子,给个台阶,把这件事轻轻揭过。 自己或许要在龙门停留很长一段时间,如果能和近卫局的警官打好交道,那么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无疑会方便很多。 “哦,你说你前面吃的那份啊,那是隔壁街的一家店里的招牌,我和老陈都挺喜欢吃的。” 星熊挠了挠头:“近卫局是那家店的常客了,如果你想吃的话,点个外卖要不了多久能能送过来。” 两人很快就以这家店的猪排饭为由头聊了起来,不管是星熊还是林恩都是很会聊天的人,两人把话题迅速岔开,不一会儿便歪到了西伯利亚去。 而看着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陈暗自松了口气。 她刚刚还有些担心对方如果不接受她的道歉该怎么办,作为一个耿直的人,陈sir在严以对人的同时,更加严于律己。 既然是自己犯下了错,那就要光明磊落地道歉、补偿,直到对方原谅——那些武侠小说中侠气十足的侠客可都是这样做的。 而在成为了龙门近卫局的高级警司之后,她对自己的要求便变得更加严格了。 她会大声地训斥警员工作不力,也会在自己犯错的时候更添一份对自己的责怪、反省。 “喂,扑街龙,他们在聊的是哪家店,我怎么连听都没听说过?” 诗怀雅有些好奇地开口了,出于大小姐的矜持,她并没有主动凑上去询问当事人,而是问向平日里在工作时有点不太对付的陈。 “你这样的大小姐自然不会知道那样的小店。” 陈翻了翻白眼,诗怀雅可是真正的有钱人家大小姐,那简单的小店怎么会入得了她的法眼。 “不过如果你想试试的话,明天中饭找星熊一起去点一份尝尝看不就行了。” …… “一群挺有意思的警察,和乌萨斯严苛的军警倒是完全不一样。” 在离开近卫局的大楼后,林恩走在安洁莉娜的身旁,不由发出这样的感慨。 “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这里来的?我猜猜,是‘无所不知’的凯尔希医生差遣给你的任务?” “差不多吧,凯尔希医生要我去近卫局捞人,说是你被那边的警察当成罪犯扣下了。” 安洁莉娜吐了吐舌头:“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林恩先生乖乖束手就擒的样子呢。” 她这一路紧赶慢赶地过来,正是担心林恩和龙门的警察闹翻,弄出些流血事件来,那就不太好收场了。 毕竟,以林恩在乌萨斯的表现…… 那可真是太桀骜不驯了。 “要是背后没有罗德岛这靠山,我可不会乖乖地任由她们捉住。” 林恩耸了耸肩,表情倒是格外轻松:“还能免费蹭一顿饭,何乐而不为呢。” 安洁莉娜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也就只有林恩会想到去近卫局这种地方蹭饭了。 “林恩先生接下来想去做什么呢?” “我?我打算去找德克萨斯。” 虽然去龙门度假是塔露拉提出的主意,可最后真的抱着一颗度假的心来到龙门的人也就只有林恩一人罢了。 霜星和爱国者依然在治疗矿石病的疗程之中,理论上他们不能离开罗德岛的本舰,所谓的去龙门度假自然也就变成了无稽之谈,下次再议了。 而塔露拉更是绝了,作为提出这个提议的人…… 她鸽了。 再加上W和泥岩也各有各的事情要做,林恩最后只得孤身一人跑来龙门度假。 本来他还想着要不就算了,自己干脆也留在罗德岛得了。 不过他又想起不久之前,德克萨斯曾经邀请过自己去龙门旅游…… 既然如此,就休怪林恩跑到企鹅物流那边蹭吃蹭喝了。 “说起来你的假期批下来了没有?这可是难得的和朋友团聚的机会哦?” 说起企鹅物流,林恩又看向了安洁莉娜,女孩在上个月已经正式成为了罗德岛的干员,她以优秀的成绩通过了各项测试,虽然在战斗中还略显稚嫩,可处理一些其他的工作已经绰绰有余。 要不然这次也不会是她来近卫局捞人了,林恩琢磨着八成是凯尔希嫌麻烦不想亲自跑一趟,博士和阿米娅又各自都有事情,便差遣了个和林恩熟悉的干员来做这件事。 然后安洁莉娜就被顺理成章地选中了。 她的能力其实很便捷,不管是用来赶路还是搬运货物,亦或者在复杂多变的战场上,总能给人带来意料之外的惊喜。 “博士倒是已经同意了啦,但是凯尔希医生那边还没有回应。” 说到假期,安洁莉娜的俏脸上顿时浮现了些许苦恼。 企鹅物流的总部正在龙门,好不容易罗德岛来到了龙门附近,她自然是想要拥有一段用来放松的假期,和企鹅物流的朋友们一起开开心心地过上几天。 可惜的是,成为干员才一两个月的她,按理来说是没有资格请求休假的。 毕竟罗德岛现在的事情也很多,作为一个新人,她又怎么能一个人偷懒呢? 怎么想都不太好吧。 “罗德岛最近没那么忙吧,切尔诺伯格的事情已经完全平息了,龙门的事宜也用不着像你这样的新晋干员插手,既然博士同意了你的休假……” 林恩突然笑了起来,他抓住安洁莉娜的手。 “不如我们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如何?” 第三章 塔露拉和阿丽娜 整合运动现在缺少的是一座可以移动的基地。 切尔诺伯格的事情为整合运动赚取了些好名声,但是这远远不够,为了整合运动今后的发展,一座功能完备的移动基地必不可少。 要不然,恐怕整合运动一辈子也只能是乌萨斯的整合运动了,解放全世界被压迫的感染者,这个理想何其艰难? 就像是罗德岛,正是因为有罗德岛本舰在,罗德岛最近发展的速度才会如此迅猛,毕竟它可以满世界乱跑,招募到世界各地的人才,参与世界各地大大小小的事件,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它可以规避天灾。 无法移动的要塞,一旦遭遇天灾袭击,最终的结果一定会惨不忍睹。 正是因为在泰拉大陆上有着难以防范的天灾,移动城市才会如此重要。也因为大家都明白这一点,所以当初塔露拉被黑蛇附体的时候,提出想要谋取切尔诺伯格的一部分城区,虽然有人觉得这样的计划激进,却没有人觉得它是一步昏招。 塔露拉如此思考着,然后推开自己房间的门。 “塔露拉,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银铃般悦耳的女声自房间中传来,听得出来那道声音中带着点惊喜,而在听到这声音的刹那,塔露拉的心情也连带着变好了不少。 “快点来喝点新鲜的蘑菇汤,外面一直在下雪,我在汤里加了点姜,应该能让你好受不少。” 发出声音的是一位温和的女性埃拉菲亚,她白色的长发像雪一样干净,蓝色的瞳孔宛若蓝宝石般美丽,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她洁白如玉的手臂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难以恢复。 那大约是两年多以前的事情,她在村庄中采购粮食交换物资的时候曾经被一群被塔露拉赶出整合运动的感染者暴徒劫掠,甚至险些被斩断手臂,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所幸的是林恩曾经交给她一柄匕首,慌乱的反抗中她刺伤了对方,最后粮食虽被劫走,性命却勉强保了下来。 ——也只能用勉强来形容。 身体上的创伤与大量的失血让她陷入长时间的虚弱和昏迷,得不到必要的药物帮助,她的伤口就宛如跗骨之蛆迟迟没有恢复。近两年的时间里她连下床走几步路都显得困难,也正是因为她的境遇让塔露拉的心中第一次对自己的理想产生了怀疑,在黑蛇的一步步诱导下,最终陷入黑蛇精心编织的陷阱。 所幸,塔露拉及时摆脱了黑蛇的控制。 所幸,罗德岛与整合运动展开了合作。 感染者军医束手无策的症状,对于罗德岛的医生来说只是很轻松就能解决的小问题,闪灵医生和嘉维尔医生为她做了个手术,再搭配上合适的药物,这才一个月的功夫她便已经恢复了许多。 此时此刻,她正像是个家庭主妇一般穿着围裙,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浓汤,放到塔露拉面前的小桌上。她的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对于塔露拉来说,那简直就是天使的微笑。 “阿丽娜,罗德岛现在的位置距离这座村庄不远,以我的脚程,只需要半天就能走个来回。” 塔露拉将自己的军服外套挂在一旁的衣架上,她又换上了那件黑蛇很喜欢穿的黑色连衣裙——她倒是不怎么喜欢这件衣服,可阿丽娜很喜欢,那就足够了。 “罗德岛,罗德岛。真的得好好感谢一下罗德岛,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们很难度过这个冬天。” “也多亏了林恩的牵线搭桥,没有他的帮助,整合运动的未来会如何灰暗……我无法想象。” 阿丽娜握住了塔露拉的手。 “塔露拉,我听说罗德岛停靠在了龙门,那座移动城市会在这片地区停留一个月的时间。你真的不去龙门……看看你心心念念的妹妹吗?” “晖洁……” 塔露拉犹豫了一下:“我本来想和林恩、霜星他们一起去龙门度个假,然后顺便去打听一下晖洁现在在做什么。可霜星和爱国者现在都因为疗程没有结束而无法离开罗德岛,我想着我和林恩两个人一起去度假好像不太好,干脆就推脱了。” 阿丽娜很辛苦地忍住了笑意:“你居然也会注意到这种事情啊,我还以为你已经把自己当成男人了呢。” “我好歹也是个女孩子吧!你是不知道,那时候霜星的表情特别恐怖!” 塔露拉有些愁眉苦脸的,那样子倒是让阿丽娜觉得颇为新鲜。 “不过,你去龙门也有正事要做吧。” “嗯,没错。” 说到正事,塔露拉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龙门的掌权者魏彦吾是我的舅舅,在我年少的时候,我曾经因为科西切的蒙骗而憎恨他。但是我要回去,质问他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我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而且……” 她犹豫了一下。 “凯尔希医生和我说,龙门的城区中,有一块被称为贫民区的地方,聚集着大量的感染者。” “龙门并没有对感染者赶尽杀绝,魏彦吾的政策是能者为先,无论普通人还是感染者——但即使如此,感染者与普通人的矛盾也会累积,直到爆发的那一天。” 阿丽娜突然明白了她想说什么:“你想让那些感染者加入整合运动。” “不,我或许比你想得更加贪婪。” 塔露拉苦笑了一下:“我在思考,有没有可能……让龙门……算了,这些事情还太遥远,在说这些之前,我首先得见到魏彦吾。” “也就是说,你还是想去龙门。” “当然,前往龙门是打破整合运动如今困境的唯一突破口,乌萨斯帝国虽然与我们暂时妥协,但势必不可能让我们发展壮大,这不符合乌萨斯的利益,至少现在不符合。” 两人沉默了一下,塔露拉小口小口地喝着碗中的汤水,而阿丽娜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的脸。 “要不,你还是去龙门吧。” “唉?” 阿丽娜又一次笑了起来,她的笑容很好看,还带着点狡黠。 “我陪你一起去龙门,如何?” 第四章 陈Sir,你在干什么啊陈Sir! 不知怎的,在听完林恩的邀请之后,安洁莉娜脑子一热,直接就同意了。 于是乎当天下午,凯尔希不但没有见到返回的安洁莉娜,还收到了一份来自林恩的短讯。 “你们的干员我先借走了,谢谢你给我派了个导游。” 凯尔希倒是没有火冒三丈,她从桌旁的文件中翻出了批给安洁莉娜的假条,正如林恩所说,罗德岛现在并不算很忙,所以对于安洁莉娜的休假申请她并没有拒绝。 毕竟就连博士和阿米娅都同意了,她又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小事上提出太多意见? 至于为什么在安洁莉娜眼里她的申请石沉大海了…… 大约是因为凯尔希缺个能给她收拾下桌子的助理吧(误) 简单点说,就是这件事太小了,她忘了。 就算罗德岛的规模扩大了数倍不止,可凯尔希依然没有挑选出满意的助手,理由倒也简单,那就是大部分招募过来的人,她不信任。 背景成分太复杂了,而少有一些背景合适的,又往往不适合做个助理的工作,要么屈才,要么根本没有处理文件的能力。 这里点名批评一下煌大猫。 还好,在切尔诺伯格逮住个博士和自己一起加班。 想到这里,凯尔希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她不由又怀念起了当初在巴别塔的日子,那时候特蕾西娅麾下人才济济,人们分工明确,哪里需要她一个人做十个人的工作。 她又拿起通讯器,向那一头回以颜色。 “这段假期是安洁莉娜应得的员工福利,但是在罗德岛离开龙门之前,你得把她完好无暇地送回来。” 凯尔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还有,别在外面惹麻烦,最近龙门不太平。” …… “看到没有,假期是要自己争取的,你不和凯尔希说,这假期是不是又稀里糊涂地没了?” 林恩用通讯器轻轻地敲了敲安洁莉娜的脑壳。 “好了,假期的事情搞定了,接下来就尽情出去玩吧。” “好耶!” 两人计划了一下,在去企鹅物流找熟人之前,先在偌大的龙门好好逛一逛,感受一下都市的繁华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龙门的繁华,远不是切尔诺伯格之类的工业城市能够媲美的,这是一座真正的大都市,底蕴雄厚,而且自由发达。飞速发展的经济和高度的自主权让龙门越发强盛,数不清的商会在龙门落脚,而这让龙门的繁荣更进一步。 安洁莉娜无疑是一个合格的导游,在选择加入罗德岛之前,她曾经在龙门与企鹅物流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信使们相识,并且成为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她对于龙门并不陌生——至少比林恩要熟悉得多。 两人在市区溜达了一圈,层出不穷的高楼大厦和豪华商场让林恩这个在穷地方打了五年仗的乡巴佬大受震撼,如果把行人的角和耳朵遮住,他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和卡兹戴尔那边的画风差距也太大了…… 被各族联合打压的萨卡兹人,直到内战爆发也没有一座如龙门般发达的移动城市,而紧接着内战的爆发令少有的几座大型工业城市也毁于一旦。 萨卡兹人的音乐、文化、传统还有传说,统统被埋葬在了内战的尸骨中,卡兹戴尔剩下的不过是一座座烽火连天的废墟。 何其悲哀。 思索中的林恩视野里突然闪过一抹绿色。 他愣了一下,仔细看去,却发现早上见过的星熊警官此时此刻正踩着小电驴从他面前风驰电掣地略过。 不知是否错觉,他总觉得那电瓶车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响…… 联想到刚刚的惊鸿一瞥,看到对方车上大包小包的食材和啤酒,林恩苦笑着摇了摇头。 龙门的警官,下班后的模样到还挺亲民的……也对,不是哪里的警察都像乌萨斯的纠察队一样,总喜欢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来。 “接下来去哪里?” “去沃金商场吧,我记得那里有一家还不错的烧烤店,我们晚饭吃烧烤!” 小狐狸表现得非常积极,她的背囊里其实也已经堆满了新买的化妆品和漫画书,难得到一次龙门,她几乎是抱着把自己之前积累的积蓄全部花光的心情,痛并快乐地购物。 “我看看……去那里的话要坐一班公交,林恩先生,这边这边!” 还真是活泼。 不过也是,虽然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安洁莉娜实质上也只是个因病辍学高中的妙龄少女罢了。 林恩悠闲地跟着安洁莉娜,他其实对于这种优哉游哉的逛街还颇为享受,不必担忧周围飞来敌人的箭矢和法术,也不用担心路上突然冲出持刀的恶徒,对于一个习惯了纷争的萨卡兹人来说,这样的一座城市简直可以用乐土来形容了。 而且这鱼丸真好吃,嗯。 龙门的美食有很多,来到龙门的第一天,林恩大约是牢牢记住了龙门的鱼丸和猪排饭,考虑到林恩今天的经历,印象可真是深刻极了。 走上公交车,林恩和安洁莉娜找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公交车上的乘客不少,两人混在其中,就像是一对甜蜜的情侣。 ——当然,这是从安洁莉娜的视角来看。 林恩则是在上车的一瞬间便紧绷起了神经,他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车上几个黑西装的男人,他们的腰间鼓鼓囊囊,林恩根据衣服凸起的形状就能判断他们在腰间放了什么东西。 两把匕首,还有两支手枪。 林恩记得,龙门对武器的管制还是很严格的,尤其是铳枪和弓弩。 看来这班车上有些不怎么太平的家伙…… 联想到今天早上的黑帮械斗,凯尔希提醒的那句“最近龙门不太平”似乎也别有意味了起来。 算了,这种事情交给龙门的警官们头疼就好,和我这个平平无奇的萨卡兹游客有什么关系呢? 林恩挪动视线,刚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坐下,他的视线中却突然出现了另一道蓝发的身影。 是陈警官。 此时此刻,身穿便服的她紧紧盯着那几个聚集在车上的西装男人,然后将手伸入了自己的挎包…… ……摸出了两支口红? 第五章 陈的邀请 陈也愣住了。 她看着手里的两支口红,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拿错了? 不对,我包里为什么会有口红?我的武器呢? 她连忙往包里看去,却看到里面还有一瓶定妆液安静地躺在挎包之中,仿佛在嘲笑她的粗心。 陈陷入了沉默之中。 首先,排除这是自己的包。 可近卫局的警司们大多已经下班了,这孤零零留在办公室的包不是自己的,还能是谁的? 整个近卫局之中,和自己使用同一款式挎包的…… 诗!怀!雅! 联想到金发的菲林小姐在下班拎包走人时那潇洒的模样。 陈几乎把自己的牙齿都咬碎了。 此时此刻的陈穿着一身修身的皮衣,搭配牛仔裤和鸭舌帽,再加上腰间的挎包与脚下的高跟靴,那样子就像是一个寻常的龙门白领。 不过或许是外貌使然,即使是普普通通地走在路上,那英姿飒爽的背影也吸引了不少回头的视线。 她正执行一项便衣跟踪任务,那几个黑西装的男人基本已经可以确认是黑帮分子,而且是最近闹得比较凶的一支黑帮的成员。 龙门是个包容且海纳百川的城市,这样的政策为龙门吸引了许多商人的青睐与投资,但同时也很容易滋生罪恶。 就像是那些冥顽不灵的黑帮,一开始龙门本地的帮派虽多,却基本由龙门本地人构成,因此也不会太闹腾,反倒是类似地下警察一样的身份维护贫民区的治安,近卫局干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近几年来从叙拉古、乌萨斯和维多利亚,越来越多活不下去的人来到龙门,组建了一个又一个猖獗的黑帮,在挤压了龙门本地黑帮生存空间的同时,这些行事手段肆无忌惮的外来者们还触犯到了近卫局的底线——他们开始械斗,开始贩卖Du品,甚至还有贩卖人口的迹象。 龙门近卫局已经做好打算,要用雷霆之势将这些黑帮分子一网打尽。 但是在那之前,还得通过一点手段,获取对方高层的名单。那些外来者之中很难插入龙门本地的线人,而抓住的小喽啰又什么都不知道,唯有抓条大鱼,才能获取足够多的情报。 也因此,陈才会穿上便衣,跟着这几个黑帮分子一路。 而眼见动手的时机成熟,你给我来这一出? 陈已经通知近卫局的警员们包围了这个路口,再加上自己也混在车厢内,里应外合完全可以让这几个黑帮插翅难逃。 但如果自己起不到作用,万一他们把这辆公交车里的乘客当作人质,那不管最后事情解决与否,龙门的威严,近卫局在民众眼里的信服力,都会大幅度地下滑。 或者放弃这次机会? 那又要等到何时才能抓住第二条大鱼?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回忆起自己的舅舅魏彦吾教导自己的剑术,回忆起当年在维多利亚近卫学院学习过的空手搏斗术,虽然手中只有两支口红一瓶定妆液,但陈的内心也充满了信心。 当警员们包围上来的时刻,当那些黑帮惊慌失措地发现问题的刹那,陈踏足前行对准一个掏出手枪的黑帮就是一套狠辣的格斗技,在周围平民们的尖叫声中那黑帮直接翻着白眼倒了下去,然后第二个黑帮挥舞着手里的匕首扑来,也被陈用拳脚无伤放倒。 剩下的两名黑帮迅速认清了自己和对方在实力上的差距,有一人直接跳车想走,却被包围上来的警员们团团包围,迅速制服,而最后一人则是拔出手枪抓住一旁的平民,想要用人质来令近卫局屈服。 如果手中现在有武器,陈完全可以将其投掷出去,在对方抓住平民的一刹那贯穿对方握铳的手臂。 但是现在……那标价高昂的口红又有什么用? 那黑帮分子将目标瞄准了一个沃尔珀的女孩,他狞笑着探出手,而陈在慌乱之中看清了对方的脸…… 嗯?是罗德岛的人? 她挪动视线,看到那个萨卡兹男人赫然跟在女孩的身边,一手抓住黑帮探向女孩的手。 “喂,好歹选个容易下手些的目标吧?” 林恩冷笑了一下,他的手掌用力,那鲁珀人的手腕顿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响。 “你,你这魔族……!” “哦,我挺讨厌别人叫我魔族的。” 林恩猛然发力,在对方将枪口指向自己之前,一个势大力沉的背摔将男人砸在地上,合金塑造的车底地板发出沉闷的声响,那男人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眼看是再起不能了。 虽然身边没有剑,但对付这种小喽啰,他连剑都不需要。 只会欺压平民、欺软怕硬的黑帮……又怎么和见惯了生死,从战火中生存下来的雇佣兵硬撼? 轻巧的手枪脱手而出,旋转着飞出黑帮的掌握,然后被陈一脚踩住。 他吹了个口哨:“好巧啊,陈Sir,又见面了。” …… 刺耳的警笛声中,那几个黑帮成员耷拉着脑袋被警员们押入了警车。 陈在和负责交接的警官聊了两句之后,便走到了林恩和安洁莉娜的面前,郑重地道谢。 “总而言之,这次多亏了有你们在,不然事情不会如此轻易地得到解决。” 联想到自己早上还错误地把林恩当作是黑帮成员给铐回了近卫局,陈的脸颊突然有点发烫。 自己还真是失职。 “没事啦,能帮上警官的忙就好。” 安洁莉娜挠着头傻笑了起来,在龙门做信使的那段时间,她偶尔也会有遇到危险的时刻——如果那次不是近卫局的警员们及时赶到,她这个信使可能稀里糊涂就被黑帮敲晕当作送货上门的货物了。 当然,最后也有可能是企鹅物流上门讨人,把那个黑帮杀得血流成河就是了。 也因为那段时间的经历,作为一个叙拉古人,她相当讨厌那些在龙门建立黑帮的同乡。 看着笑得天真烂漫的沃尔珀女孩,陈又看了看老神自在的林恩。 真是一对奇怪的组合。 “两位是来龙门度假的吧?这样好了,今天的晚饭我来请两位,以表示我的歉意和感激。” 她发出了这样的邀请。 第六章 意料之外的相遇 陈的邀请可以说是在林恩和安洁莉娜的意料之外,作为一个实诚孩子,小狐狸立刻摇头想要拒绝:“陈警官,我们只不过是路过……” “但你们帮了忙也是事实,如果不回报你们的话,我的良心会过不去的。” 林恩和安洁莉娜面面相觑,无奈之下只好答应。 对于林恩来说倒是没差,反正横竖都是吃饭,他对龙门人生地不熟的,陈Sir总不见得带自己去黑店吃饭吧? 一顿免费的晚饭,听起来倒也不错。 唯有安洁莉娜在心中默默地留下了泪水。 我和林恩先生的二人世界啊!!! 其中有多少辛酸,那就不必多提了。 …… 陈最后选择了一家还算热闹的家常菜馆。 餐厅的装潢还不错,给人一种得体的感觉,而走入其中的那一刻,扑面而来的香气便让林恩和安洁莉娜食欲大开。 “两位都不是龙门人吧?这家店的龙门菜很正宗,价格也还算是实惠,两位如果想尝尝龙门菜,大可来这里点上几个。” 三人的晚餐其实很简单,陈点了几个龙门的家常菜,又开了两罐啤酒,几人的关系很快就拉近了。 林恩顺势向陈询问了一下盘踞在龙门内的黑帮的情况,他这才来到龙门第一天,居然连续遇到两次黑帮,这种事情怎么想都不正常。 大约是因为酒精的作用,餐桌上几人的关系显得融洽得很,陈向林恩大吐苦水,因为最近乌萨斯的乱局,作为距离乌萨斯国土最近的炎国移动城市,龙门迎来了大量的乌萨斯人,这些人中有许多是因为切尔诺伯格事件而看清乌萨斯腐朽本质、对这个帝国失望的能人异士,但也有许多只是单纯的投机者。 这些投机者在龙门的贫民区拧成一股绳,组建了一个基本上由乌萨斯人构成的帮派,在龙门的暗处进行一些灰色的交易并赖以生存。 而另一方面,前两年也有许多叙拉古人来到龙门,这些人的成分就单纯得多了,他们主要由在叙拉古混不下去的黑帮成员构成,而这些黑帮分子在来到龙门之后便迅速组建了一个巨大的黑帮,在龙门这片已经很久没有遭受帮派之苦的乐土上肆无忌惮地行黑帮之事。 这两个由外来者组建的帮派也是龙门如今内部乱局的由来,乌萨斯人与叙拉古人争夺地盘,互相给对方下绊子,最后苦了龙门的百姓。 不管是乌萨斯人还是叙拉古人,在这片龙门的土地上,都只是单纯的害群之马而已,而原本属于龙门的帮派势力,这些年已经越发低调,很少惹是生非了,更别提钳制另外两者的迅猛扩张。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光是这两天,我们已经抓了快一百个乌萨斯人和叙拉古人了,可没用!抓到的都是些小喽啰,也就只有今天在公交车上让我逮住了两个有点地位的……就是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开口。” 听完了陈的抱怨,安洁莉娜不由充满了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警官大人还真是辛苦呢。” “嗨,这都不算什么,为了龙门的和平和稳定,多流一点汗水又有什么关系?” 陈打了个饱嗝,平日里她不是这么多话的人,给人留下的映像多是少说多做的精英做派。 但谁让现在下班了嘛,陈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工作的时候就要认真而又负责,可在充满了劳累的工作结束之后,放松下来休息的她,或许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对了,在来到龙门之前,你们是做什么的?” 陈突然饶有兴致地指了指安洁莉娜和林恩:“安洁莉娜我知道,她是罗德岛的干员,那林恩你呢?你既然说你不是罗德岛的人,又和罗德岛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可真让我好奇得很。” “我?” 林恩挑了挑眉,他想了想,在警察面前说自己是佣兵,这是不是有点作死? 雇佣兵,尤其是其中的萨卡兹雇佣兵,在人们耳中的形象可一直都不太好。 “我以前算是一个安保公司(巴别塔)的成员吧,主要负责保护重要目标(特蕾西娅)和运送高级物资(护送罗德岛本舰),现在跑出来单干了,要说保护人我可是专业的。” 在说这话的时候林恩的表情异常诚恳,陈与他对视,仔细地观察他的表情,却发现他祖母绿的眼瞳里没有丝毫说谎的痕迹。 她稍微松了口气。 老实说,她请林恩吃这顿饭,其实也有试探的意味在里面,对于林恩她依然有点不放心,尤其是在看到他矫健的身手之后。 在公交车上她可是看得真切,林恩的攻击迅猛且精准,这不是一个普通人能有的身手,身体素质再好,没有经历过相应的训练,或者积累足够多的战斗经验,他也不可能作出这样的攻击。 没办法,现在是多事之秋,容不得她不多加怀疑。 就算有罗德岛为林恩作出担保,可在陈的心里……她一直都觉得罗德岛很可疑就是了。 瞧瞧罗德岛那些干员手中的武器,一个制药公司,要那么多武装干员做什么? 不过,如果说对方曾经从事过安保公司的职务,那么有点身手也就不值得奇怪了。 看起来是我有些多疑了…… 又过了几分钟,几人将桌上的饭菜横扫一空,陈和酒足饭饱的两人打了个招呼,起身去前台结账。 赶早点回家,我还能洗个热水澡,看一集最新的电视剧,然后再休息。 她在心中勾勒好自己接下来的行程,然后非常满意地在账单上打了个勾,掏出钱包准备付款。 ……糟了,我手里这是那只叉烧猫的包。 陈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僵硬了起来,她急忙摸出自己口袋里的零钱,想要清点一下手边的现金。 “阿丽娜,就在这里吃晚饭吧,我记得这里,这家店从我小时候就一直开着了。” “好啊,我可是第一次进这么大的城市呢,按你说的来。” 两道悦耳的女声自陈的背后传来,陈只觉得其中有一道格外耳熟,却想不起来对方究竟是谁。 她下意识地回头,红色的眸子与灰色的眼瞳对视。 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第七章 姐妹……花? 塔露拉和陈是同母异父的姐妹。 自从塔露拉被科西切抓走之后,原本朝夕相处的姐妹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可即使二十年过去了,两人在再一次见面的时候,依然感受到了那种血浓于水的熟悉。 “你是……” 塔露拉瞪大了眼睛,她在阿丽娜惊讶的目光中抬起手,指向眼前的蓝发飒爽丽人。 “……塔露拉?” 回应她的是陈那充满了不确定的声音。 两人的相遇毫无准备、突如其来得就像是天上掉下了个帕秋莉。 根本无需确认,相连的血脉告诉两人彼此的身份,在那一瞬间塔露拉松开了抓住阿丽娜的手,紧紧地抱住了陈。 周围隐约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而阿丽娜脸上的笑容则是有点僵硬,她不知所措地看着陈和塔露拉,表情奇怪得很。 而被塔露拉拥入怀中的陈——她也感受到了周围那一道道奇怪的目光。 虽然与塔露拉的相逢让她惊喜不已,但她还是决定先打断一下塔露拉的拥抱。 她想要推开对方,却发现塔露拉在激动之下爆发出来的怪力几乎让她难以反抗,无奈之下她只好在对方耳边细语。 “塔露拉,我正好在里面开了个包厢,这些年发生了什么,我们去那里细说。” …… 如果说塔露拉在餐厅的收银台遇到陈是惊喜。 那么在包厢里看到林恩就是惊吓了…… 毕竟她当时可是鸽了林恩,害得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跑到龙门。 当看到陈带着塔露拉和阿丽娜走进来的时候,林恩的表情格外奇怪。 “塔露拉!?” “林恩!?” 这下轮到陈愣住了,她东看看西看看,表情略显尴尬:“你们认识?” 说实话,刚刚在带着塔露拉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这才想到林恩和安洁莉娜也在包厢里吃饭,从某方面来说陈和塔露拉还真不愧是姐妹,这两人…… 都挺憨的。 在进门的一刹那,顶着两人“你怎么又带更多人回来了”的目光,她尴尬得几乎可以在地板上扣出一个三室一厅。 不过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林恩和塔露拉也认识,这一方面缓解了她的尴尬,而另一方面则是让她有点更加不知所措了。 林恩一眼就看出了陈的尴尬,虽然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还是出言帮陈解了围。 “我和塔露拉是旧识,几年前她在乌萨斯帮了我一把,不然我就冻死在乌萨斯的冬天了。” “林恩也帮了我很多,没有林恩的话,我恐怕会作出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决定。” 塔露拉也赶紧接过话头,两人的一唱一和让气氛立刻缓和了下来。 陈红着脸重新坐下,她又点了几个菜,心中打定主意,实在不行就去刷诗怀雅的卡。 大不了明天双倍还她。 “说起来,塔露拉你怎么回龙门也不和我说一声。” 陈的声音中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埋怨:“我们可是姐妹,可是自从前些年的几封信之后,塔露拉你连信件都不给我寄了,我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不测呢。” 一旁的几人纷纷竖起耳朵仔细倾听两人的对话,在听到两人是姐妹的时候,不管是阿丽娜还是林恩还是安洁莉娜都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 几人本来还想着,一边是龙门的高级警司,另一边是乌萨斯的整合运动领袖,这两人是怎么认识的?阿丽娜倒是有一点头绪,她大概猜得出这可能是塔露拉曾经在龙门失散多年的姐妹,但林恩和安洁莉娜可就两眼一抹黑了。 尤其是林恩,他可是记得塔露拉很直截了当地把他鸽了,如今却偷偷摸摸带着阿丽娜来了龙门,这怎能不让他满肚子抱怨? 不过,姐妹啊…… 虽然两人的外貌截然不同,可气质上却如出一辙地英气逼人呢。 “我这次回龙门是因为机会难得,龙门移动到了最近的位置,若是错过这个机会,身处乌萨斯的我再想要回一次龙门,可能还得再等二十年才行。” “首先我想要回来质问魏彦吾,当年那件事的真相……第二点,我以及与我一同奋斗的同志们也确实需要龙门的帮助。” 她毫不顾忌地把话讲开了。 在场的人中,有志同道合能够托付后背的同伴,也有血脉相连的姐妹,唯一一个不怎么认识的……好吧,那也是罗德岛的干员,塔露拉对安洁莉娜有印象,在帮助整合运动搬运物资的时候,安洁莉娜一个人就能当十个人来用。 那控制重力的法术实在是太惹人眼球了。 “我明白了。” 陈轻轻点了点头:“我这几年一直在龙门近卫局任职,现在已经是龙门的高级警司……塔露拉,就算抛却我的身份,我也已经可以帮到你了。” 在说到这一刻的时候她的表情感慨万分,当年那个因为胆怯而松开手的女孩已经得到了成长,如今她,再也不会放开重新牵上的手了。 服务员很快便端着菜送到了包厢,塔露拉非常怀念地小口咀嚼熟悉的饭菜,那些小时候几乎已经吃腻的食物,现在尝起来依旧别有一番风味。 我都几乎已经忘记,家乡的饭菜究竟是什么味道…… 眼见塔露拉和陈之间的氛围越来越轻松,两人也开始聊起这些年遇到过的趣事。 阿丽娜悄悄地把凳子往旁边挪了挪,来到林恩的身旁。 “林恩,好久不见了。” 她温和地笑了笑,当初在整合运动还没成势之前她就和林恩认识了,只不过关系并没有那么深,在林恩离别之前,他将自己的匕首交给了阿丽娜,告诉她就算是无心战斗的人也要常备一把防身的利刃。 也正是那把匕首救了阿丽娜的命。 在从塔露拉口中得知切尔诺伯格事件的全貌之后,阿丽娜一直都想要好好向林恩道个谢,可因为种种事宜最后一直拖欠到了现在。 时隔五年,林恩和阿丽娜终于再次相见。 “如果没有你的话,不管是塔露拉还是整合运动都有可能毁于一旦……谢谢你,林恩,我钦佩你的所作所为,感谢你的无私帮助。” 她突然眨了眨眼睛,带着点玩味的视线来回扫过林恩和安洁莉娜之间。 “不过,我好像听塔露拉说,叶莲娜可不止一次因为你身旁女性朋友太多把你踢下床了。” 第八章 不速之客 吃完晚饭,在陈的盛情邀请下,塔露拉和阿丽娜决定暂且住在陈的家里。 “我会让你见到魏彦吾的……他虽然有些手段不算光明正大,但做的任何事情都是为了龙门。” “我明白的。” “……实在不行我们还能向文月夫人偷偷告状,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惧内。” 魏彦吾…… 如果林恩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龙门市长的名字。 好家伙,原来是两个官二代? 林恩咂了咂舌:“那我和安洁莉娜也先走了,我在龙门还有几个朋友,等下我们还得去拜访一下他们呢。” 简单的告别之后,一伙人分道扬镳,林恩感受着吹拂脸庞的冷风,转身看向安洁莉娜。 “你还记得企鹅物流的据点在哪儿么?” 有些心不在焉的安洁莉娜完全没注意到林恩的转头,她径直撞在了林恩的怀里,发出“哎呀”一声惊呼。 “记、记得……” 她的情绪有点低落的样子。 林恩一挑眉:“你怎么了,刚刚塔露拉进来以后好像就有点兴致阑珊的样子?” 安洁莉娜咬住嘴唇。 她倒是对塔露拉和阿丽娜没什么意见,但是阿丽娜那半是打趣的话语让她想起了林恩和霜星的特殊关系。 之前还能装作没有发现,但既然被提了出来那就无法逃避了。 自己是不是……已经没有机会了? 她的眼角有点湿润,回想起当初在乌萨斯荒原中经历的十个日夜,那份甜蜜的回忆也变得苦涩了起来。 对于情窦初开的少女来说,林恩就像是她人生中的一道光,野蛮闯入了她的心房。 在她被抓住束手待毙的时候救她于水火之中,在她被排斥绝望的时候站在她身前威慑四方,在她受伤脆弱的时候的精心照顾和温和细语……他就像是童话中走出的白马王子,让安洁莉娜沉迷于其中难以自拔。 但是,现实中哪有这么好的事情?白马王子早就有婚约了,他和冰雪的公主情投意合,而自己只是个侥幸得到了他帮助的村姑而已。 何其悲哀。 “林恩先生……我……” 她支支吾吾地刚想说些什么,却感受到自己头上多出了一点重量,她惊讶地抬头,看到林恩把手放在她的头上,把女孩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 “这幅苦恼的表情可不适合你,女孩子就要无忧无虑一点才好。” “呀!林恩先生!” 沉闷和苦恼在一瞬间化为了羞涩和慌乱,安洁莉娜满脸通红地拍掉了林恩的手:“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啦!” “头发乱了哦?” “那还不是怪你!” 小狐狸鼓着脸,手忙脚乱从挎包里翻出自己的美妆镜,用手捋起自己凌乱的发丝,好一会儿才让那乱糟糟的刘海恢复正常。 “怎么样,好受点了吗?” “林恩先生,你太坏了啦!” 她红着脸使劲地敲了一下林恩的肩膀,那语气与其说是抱怨倒还不如说是毫无威慑力的撒娇。 林恩笑了笑,任凭她那毫无力气的拳头敲打在自己的肩膀上。 “对我来说,像你这样纯真可爱的孩子,就像是夜空中最美丽的星辰,是世界送给这片大地的宝物。” “所以可不要露出这么苦恼的表情哦?如果遇到了什么困难就尽管和我说,我来帮你扫平前路。” “我是个很没用的男人,没能守护好我最尊敬的人,除了杀人以外什么特长都没有……可就算是这样的我,好歹也有着男人的担当。” “少女纯洁无瑕的笑容,那只要看着就能让人心情平静的笑容,可是上帝赠与人类的瑰宝。” 林恩很坦然地与安洁莉娜对视,他的视线有点沧桑,似乎是回忆起了当初在卡兹戴尔的过往。 那些孩子们……如果能活过那次残酷的战争,大约也有那么大了吧。 他对安洁莉娜格外宠爱,正是因为他看到了女孩光鲜靓丽外表下的孤单,以及独自一人时那惹人怜爱的落寞表情。 这个年纪的孩子…… 不该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林恩先生……能借一下你的肩膀吗?” “当然可以。” 灯红酒绿的夜空下,安洁莉娜和林恩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她将自己的脑袋倚靠在对方的肩膀上,用余光扫过对方平静的侧脸。 笨蛋…… 你以为我是为了谁而苦恼啊。 她的脸红得就像是个柿子。 不过,就算是平平无奇的乡下村姑…… 也会幻想着、努力着,想要追求一下自己的幸福。 …… 夜深了。 安洁莉娜带着林恩找到了企鹅物流的基地,让人意外的是,基地里空无一人,家具上堆积了不少灰尘,显然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看起来他们最近都没怎么用过这个基地。” 推开仓库的大门,小心翼翼地避开贴在墙壁上的陷阱,林恩呼吸了一口仓库内浑浊的空气,险些猛地打了个喷嚏。 “啊哈哈,企鹅物流的基地还挺多的,这只是她们的据点之一啦……奇怪,按理来说她们最近应该是住在这个据点的呀。” 安洁莉娜傻呵呵地笑了笑,她久违地围上了围裙,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但是这么久都没有打理也太不像样了!真是的,我离开以后她们究竟有没有打扫过这里啊!” 她开始熟练无比地挨个打扫起房间来,林恩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甚至插不上手,最后只得一屁股坐在擦干净的沙发上,等着安洁莉娜忙完。 “我说,如果她们今晚没回来该怎么办?去下一个据点?” “才不去呢,太远了啦,还不如在这里住一晚上,明天再联系一下她们。” 安洁莉娜掏出了自己口袋中的手机,点开通讯人列表中德克萨斯的头像。 “本来是想给她们一个惊喜的,但既然在这个据点抓不到她们,那就联络完再见面吧,谁晓得她们住哪个据点去了。” 林恩笑了笑,他刚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皱起了眉头,远超常人的听觉让他听到由远及近的零碎脚步。 不是德克萨斯她们,听这脚步声,莫约是成年男人,而且数量很多。 安洁莉娜头顶尖尖的狐狸耳朵抖了抖,很显然她也听到了。 林恩舔了舔嘴唇。 “看来有不速之客上门了。” 第九章 移动的一等功? 围上来的是一群乌萨斯人。 他们的穿着五花八门,穿成什么样的都有,但大部分人的衣物都有点破旧,给人一种贫穷的感觉。 而这些乌萨斯人手中的武器就更加杂七杂八了,有搬手、铁棍、消防斧,甚至还有路边不知哪里捡来的砖头和板凳。 这哪像是打群架的黑帮,分明就是一群流亡的难民。 但是,为首的几人则不同,他们的衣服光鲜亮丽,手中的武器也是锐利的刀剑,在乱哄哄的难民中显得鹤立鸡群。 “这里就是企鹅物流的据点?” “对,就是这里!有人前两天亲眼看到了企鹅物流中那个红色头发的萨科塔走了进去,就算不是企鹅物流的大本营,起码也是个重要据点。” 为首的乌萨斯人恶狠狠地开口。 “只要捣毁了这里,一定能让那只臭企鹅知道我们乌萨斯人厉害!” 他的身后有个菲林唯唯诺诺地开口了:“可是,我们本来就和叙拉古人不对付,还要面对龙门近卫局的压力,贸然和企鹅物流开战是不是不太好?”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对这群女疯子动手,但她们欺人太甚,若是这次忍了,那些受伤的兄弟会怎么看我们?” 为首的乌萨斯人冷哼了一声,他的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短剑,挥手之间背后的难民们就乱哄哄地涌了上去。 他们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干什么?” 帮派头目皱着眉头拨开停止不动的人群,当他走到人群的最前方,他看到一双祖母绿的眼瞳,还有一对扭曲的黑色尖角。 “……是魔族!?” 林恩冷眼看着他们。 火焰的精灵在他的指尖跳动,而右手的护臂上点亮炽热的纹路——虽然没带剑,可这并不代表林恩就手无寸铁了,他找罗德岛定制了一款护臂款式的施术单元,可以在不引人注目的前提下保证自己依然拥有不错的战斗力。 虽然这款护臂上的源石刻印并不多,纹路也并不高深。 但是对于融入了德拉克之血的林恩来说,足够了。 他在呼吸间吐纳出若有若无的火舌,赤红色的火焰缠绕在他的掌心,却伤不到他分毫。 “我很讨厌别人叫我魔族。” “……也讨厌有人打扰我的休息时间。” 他就像是虎入羊群一样冲入了这群乌萨斯人的中间,这些乌萨斯人很强壮,手中也有各种各样的武器,但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追上林恩的步伐,发起有效的攻击。 林恩其实已经收敛了力量,缠绕在他身上的高温并不致命,充其量也不过是烫得惊人的水准,拳脚相交间几乎没有人是他的一合之敌——区区一群没有经历过军事化训练的乌萨斯普通人,在近身战上又怎么能和他相媲美? 他猛然察觉到一丝淡淡的危机,没有丝毫犹豫便大跳起身,星移电掣间他的身影如鬼魅般划过天空,一道并不致命的法术轰击在他原本站立的位置,将几个本来包围住他的乌萨斯人炸得人仰马翻。 那为首的几个乌萨斯人在怒吼中释放了自己的源石技艺,他们的源石技艺多是些大路货色的种类,有强化身体素质的源石技艺,也有几乎是乌萨斯招牌的“乌萨斯战吼”,当然,其中也混杂着几个会些攻击性法术的术士,只是那些法术的威力…… 见惯了大场面的林恩甚至懒得发动自己的能力将这些法术无效化。 “愚昧,萤火之光如何能及天空皓月!” 他随手朝着攻击袭来的方向甩出一道火焰,暗红色的火簇在落地的瞬间引发剧烈的爆炸,若非林恩没有杀人的心思,这简简单单一道火焰就能将那几个术士全部吞噬。 而另外几个释放出源石技艺,准备合力围攻林恩的乌萨斯人,在他们迈动脚步靠上去之前,几乎所有人都被突然加剧的重力压倒在地,一时间人仰马翻,在安洁莉娜的重力控制下,这些充其量只能说是杂鱼的乌萨斯人连一点浪花都翻不起来。 其中唯一一个强化了自己身体素质的乌萨斯人跌跌撞撞地起身,他怒吼着想要扑向不远处的女孩,但此时此刻的安洁莉娜可不是两个月前的雏鸟了,她轻轻挑动好看的眉毛,只是手一指,那恐怖的重力立刻消失无踪。 他失重了,保持着张牙舞爪的姿势,在一众乌萨斯人呆滞的目光中身不由己地飞上了天空。 ……这是什么鬼法术? 也不能怪他们见识短浅。 安洁莉娜的法术,确实是可以用强大、诡异来形容,一个能够灵活自如控制重力的术士,在战场上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多时,最后一个乌萨斯人也倒在了林恩的拳脚之下。 唯一让他有点钦佩的是,即使战斗到最后一刻,也没有哪怕一个乌萨斯人选择逃跑——这点倒是很符合大多数乌萨斯人的血性,帮他省了很多麻烦。 他可不乐意深夜里陪一群乌萨斯人在龙门郊区兜圈子。 “好了,那么现在该说说了,你们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踢了踢为首那个乌萨斯人的脸颊,虽然大致能够猜出这些人的身份,但他还是打算详细点问一下。 如果是黑帮的大鱼——那陈警官可能就要拿到一个白送的一等功了。 得让她和她姐姐塔露拉好好请自己吃顿饭才行。 按照陈的描述,这些乌萨斯人在来到龙门以后并没有对这座城市作出哪怕一点贡献,他们肆无忌惮地劫掠、破坏贫民区的规则,已经被龙门近卫局视作为眼中钉肉中刺。 对于这种祸害平民、欺软怕硬的人,林恩的心中没有丝毫同情。 “*乌萨斯粗口*” 那个被他踩在脚下的乌萨斯人破口大骂:“你这个可恶的魔族,明明这件事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你为什么要为企鹅物流的那群婊/子……” 他声音戛然而止,林恩挪开脚,沾血的牙齿洒落了一地。 起码掉了五六颗牙的样子。 “我说过,我讨厌别人叫我魔族。” “而且,我更讨厌有人辱骂我的朋友。” 在这些乌萨斯人的眼中,他笑得像是个恶魔。 第十章 难以名状的企鹅尖啸 如果要形容一下这些乌萨斯人的状态,那就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人在龙门,遇到鬼了。 讲道理,在龙门这种和平地带,想要碰到一个精通战斗的萨卡兹人还是有点难度的。 更何况遇到的这位,好像过于强大了点。 再加上那个沃尔珀人神秘莫测的法术,这一伙五大三粗的乌萨斯人直接就趴窝了。 林恩给陈打了个电话,在听说他打趴下了一群乌萨斯帮派分子后,原本懒懒散散抱着塔露拉一起看武侠电视剧的陈立刻就精神了。 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你是天生吸引麻烦的体质吧。” 她半开玩笑地回复了一句,显然是心情极好。 仔细想想,这林恩还真是自己的福星。 或者说,也确实是够倒霉的。 来到龙门的短短一天内,撞上了三次让近卫局头疼不已的黑帮分子。 这一刻陈倒是有点期望林恩的假期最好长一点。 照这么下去,要不了半个月,这龙门城内的帮派分子恐怕要被林恩一个人横扫个干净。 至于林恩的安全? 陈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她可是听塔露拉说了,切尔诺伯格事件正是林恩帮了整合运动的大忙,一个连内卫都能锤死的猛人,你和我说在龙门打个黑帮会翻车? 不存在的,怎么可能嘛。 倒是陈突然有点担心,再这么下去,自己该拿什么来感谢林恩呢……再请他吃顿饭? 那是不是有点太廉价了?自己还得好好感谢下他这两个月帮助塔露拉的事情……嗨呀,明明是自己这个憨憨姐姐欠的人情,为什么要我来还嘛! 她颇有些烦恼地揉了揉塔露拉的头发,而抱着薯片看电视剧津津有味的塔露拉则是一头雾水,发生甚么事了? “你继续看吧,我要去加个班。” 陈警官,就这样幸福并苦恼地翻开了手机,联系值班的警员集合。 …… “可恶的家伙,就算我们被近卫局的走狗抓住了,你也不会好过的,老大不会放过你!” “哦,那我倒是期望你们老大快点来报复,我好一劳永逸把你们一网打尽了。” 林恩一脚踢在嘴硬的乌萨斯人屁股上,把他踢进了警车。 他转头看向了陈,很是轻松地笑了笑。 “陈Sir,被我放倒的可都送你那儿去了,你也听到了他们这贼心不死的话语,可别把人放出来继续找我麻烦啊。” “放心,他们之中判处最轻的也要吃上两三年牢饭,然后被逐出龙门。” 陈给最后一个垂头丧气的帮派分子铐上手铐,在听到她的话语后,顿时就有人在人群中怒吼了起来:“可恶的龙门走狗!如果不是你们逼得我们活不下去,我们又怎么会聚集起来做这种勾当?” 他这话倒是没让陈有丝毫动摇,她一瞪眼睛,一双好看的剑眉英气逼人。 “胡说,龙门有基本的难民补贴政策,如果你们愿意工作,至少衣食无忧是可以保障的。明明是自己贪图享受不想工作,居然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你以为我没见过来龙门工作的乌萨斯人?上到商会白领下至建筑工人,蓬勃发展的龙门永远不缺少工作的机会。” 人群之中顿时没有了声音,显然是被陈说得哑口无言。 “那林恩,我们回头再见——下次见面,我可要好好感谢一下你的帮助。” 两人简单地握了个手,林恩目送这群警员如风一般呼啸离去。 他突然回过头,看向正坐在一旁玩手机的安洁莉娜:“说起来我这是给企鹅物流挡灾了吧?如果没有我,企鹅物流今晚的损失起码是这个数,怎么着也得给我点谢礼意思意思不是?” “你放屁,我们本来都做好了准备,要痛打一下这群不知好歹的笨熊——你非但抢了我们表演的机会,还想要向我索要报酬?” 刺耳的企鹅尖叫顿时不绝于耳。 安洁莉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在她身边不远处,德克萨斯无奈地叹了口气。 “老板,虽然白跑一趟,但是加班费可不能少哦?” 一旁的能天使趁火打劫了起来,大帝不可置信地回头,一双企鹅眼睛瞪得滚圆。 尚且不等他多说什么,林恩再一次补刀:“对对对,顺便帮我结一下上次委托的账,那委托报销了我一辆车,这你总得给我报销一下吧?” 空旷的夜空下顿时响起了难以名状的企鹅尖啸。 玩闹持续了短暂的片刻,正如德克萨斯所说,大帝作为企鹅物流的Boss可不是什么抠门的角色,倒不如说正因为他“随心所欲”、“及时行乐”的行事风格,才能把企鹅物流的这群问题少女彻底给带歪了。 比如说能天使,要问能天使天天想要搞事办派对、每个月中旬就把薪水花个干干净净的习惯是跟谁学的? 那必然是跟着这只企鹅学来的。 不过,大帝倒也有足够的底气和资产供他挥霍就是了,那一点点加班费和委托费对于他来说只是毛毛雨,加起来甚至还不够他买一箱黑胶唱片的。 很快,林恩便一脸懵地拿到了一张支票,支票上密密麻麻的零让他一眼都没看清究竟有几个。 “……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点?” “哈,小事,你把那个姑娘安安全全地送到了罗德岛,这点报酬是应该的。” 回到据点的大帝已经跟着黑胶唱片的音乐摇摆了起来,他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反正这点钱也就够我和那群老混蛋喝一顿酒的,在我的酒吧里,每进一次货都要上百万龙门币!” 这老板,倒是显得格外大方。 “等等。” 大帝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姑娘们,这个据点一共有几间房来着?” “我和德克萨斯可以住一间,林恩先生是客人,也住一间。能天使和可颂……好吧,能天使单独一间,可颂,你要不和安洁莉娜住一间?” 空小姐扳着手指头数了一下,然后非常开心地展露笑颜。 “老板,今晚看来你又得睡客厅了!” 难以名状的企鹅尖啸再一次响了起来。 第十一章 能天使小姐是个乐子人 如果用一个词语来形容企鹅物流的女孩们。 那就是热情。 对生活的热情,对朋友的热情,对工作的热情……不管是看起来沉默寡言的德克萨斯,还是俨然一副乐天派模样的能天使,亦或是精打细算的可颂以及少女偶像空,她们中的每一个人都不缺少对明天的憧憬以及热情。 就算是在偌大的企鹅物流之中,德克萨斯小组也是最热情洋溢的一组。 再加上老板没什么架子,整个德克萨斯小组一般都笼罩在轻松的氛围之内。 只不过,有时候热情轻松过了头,也会让她们的平时生活显得很随意就是了。 林恩和德克萨斯与能天使是认得的,但是和企鹅物流的另外两位女孩并不熟悉,直到他对于可颂与空都有了个大概的认知,他这才明白安洁莉娜为什么能和这群女孩成为朋友。 怎么说呢……这几个女孩,还挺讨喜的。 只要自己不是她们的敌人、也不是她们的监护人的话。 别的不说,这几个闯祸胚子,恐怕每个人一个月能闯十几次祸,就连看起来最可靠的德克萨斯,也会因为脑袋一热与路过的AE86疯狂飙车。 更别说其中最闹腾的能天使了,当初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林恩就对这个与众不同的萨科塔惊为天人,他觉得这个女孩一定和W很有共同语言。 “对了,林恩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 “计划?那倒是没有,我可是事先完全没有做过功课,对龙门的一切都两眼一抹黑。” 第二天一早,面对德克萨斯的问题,林恩摊了摊手,表情显得很无辜。 “这不是等着你这本地人带我长长见识么?” 能天使冷不丁一巴掌拍在了林恩的肩膀上:“林恩,我和你说啊,在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家炎国的火锅超级好吃,要不我们……” 她的提议被一旁的可颂翻着白眼否决了。 “别!那家超级辣的,你喜欢可别把我们也搭进去!” 德克萨斯也开口:“不管怎么说,早上吃这么辣不太好。” 能天使见缝插针地跟上:“那晚上可以吃?” “……如果你实在是想吃,我可以陪你去。” “就这么说定了,我来请客,林恩记得也要来!” 能天使兴致勃勃地一拍手,从一旁的烤箱中取出了香气四溢的苹果派:“那早上我们就吃苹果派吧!营养丰富又好吃,绝对是早饭的不二人选!” 得,看来是蓄谋已久了。 安洁莉娜帮着忙把苹果派送上餐桌,今天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就被能天使敲开门抓了壮丁,久违地陪着她一起做了次苹果派。 在这个过程中能天使还问了安洁莉娜不少问题,像是她在罗德岛待遇怎么样,有没有受欺负什么的…… 虽然表面上能和任何人打好关系,可是实际上被能天使打心底承认的人很少,企鹅物流的同伴、林恩还有安洁莉娜都算是其中之一。 相较于企鹅物流这些一起闹腾得不行的伙伴们,性格要更加腼腆一些的安洁莉娜对于能天使来说就像是一个还没被她带坏的妹妹,对于女孩在罗德岛的遭遇,她自然也是关心得很。 “哦,对了对了,林恩那家伙没有欺负你吧?别看他平时很可靠的样子,有时候他可是个坏心眼呢。” “当然没有,林恩先生救了我好几次呢,没有林恩先生我早就死在乌萨斯了吧。” 安洁莉娜微笑着回答她的问题,很享受能天使那喋喋不休的关心。 谁料能天使突然话风一转,满脸八卦地凑了上来:“对了,既然林恩救了你那么多次,老实交代,你有没有偷偷喜欢上他?” “能天使!” 回答她的是安洁莉娜涨红的脸和恼羞成怒的浮空法术,能天使一个灵巧的后撤打着哈哈躲开,心中隐约已经有了个答案。 也正是因为安洁莉娜恼羞成怒的大喊大叫,除了昨晚听音乐High到太晚的大帝,企鹅物流其他的几人全部都被惊醒,揉着眼睛走进了客厅。 至于林恩,他早就醒了,当能天使和安洁莉娜在门外发出一点细微声响的瞬间便睁开了眼睛。 习惯了行走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他与如今这和平的日常格格不入。 …… “对了,你们今天没有工作吗?” 嚼着香甜的苹果派,林恩对于少女们的悠闲显得有些好奇。 “没有没有,今天是休息日哦?休息的时候一般来说大家都是自由分配时间的。” 能天使笑着回答,她抱着怀中的连发铳,仔细地保养武器的每一个零件,那认真的样子倒是格外罕见。 对于萨科塔人来说,一把属于自己的守护铳就和伙伴、情人一样,即使是平日里嘻嘻哈哈的能天使,在保养武器的时候也会显露出和平时截然不同的认真。 当然,情人这种东西是越多越好,所以对于能天使来说,守护铳也是越多越好,最好能有个七八把——就算是用不着,摆着看也能让她乐得合不拢嘴。 只是,对于为人慷慨大方,几乎存不了钱的能天使来说…… 靠自己的工资去买自己喜欢的铳枪,这样的愿望似乎显得有些遥遥无期,还不如指望着能不能有人送她几把作为礼物呢。 而不远处,空正眼巴巴地看着德克萨斯,她刚刚录了一首新歌,一录完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让德克萨斯评价一番。可颂则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知道忙些什么,听安洁莉娜说,似乎是在整理她在集市中淘来的宝贝。 保养完枪械的能天使突然眼睛一亮。 “对了林恩,我听说你现在是一支萨卡兹雇佣兵的头——你那里有没有战利品的铳?便宜点卖给我呗,看在我们多年的交情上。” “多年?” 林恩翻了翻白眼:“而且那些破铜烂铁你估计是看不上眼的吧,我记得你的品位还挺高的。” W那里或许有不少不错的战利品,可是那些铳都在签署了和罗德岛的条约后被罗德岛拿了去,剩下的破烂就连W自己都看不上眼,更别说能天使了。 “好吧好吧。” 能天使咂了咂舌,她瞅了瞅不远处安静听歌的德克萨斯,又看了看正在敲可颂房门的安洁莉娜,突然笑得贼兮兮地凑了上来:“林恩林恩,老实交代,你是更喜欢安洁莉娜一点,还是德克萨斯一些?” 第十二章 矛盾 林恩翻着白眼从桌上拿了个苹果派塞进了能天使小姐的嘴里。 他自然不想回答这种怎么说都错的问题。 “咳咳,你这是谋杀!” 能天使囫囵吞枣地把苹果派咽下,表情倒是有点忿忿不平,也没去管溅在嘴边的苹果酱料,带着点埋怨瞪了一眼林恩。 太坏了,这就用眼睛去瞪.jpg “吃苹果派呛死对你来说应该是个比较幸福的死法。” 林恩则是满不在乎地打了个哈欠,他对能天使的性格了解得很,如果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天晓得接下来会闹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言。 能天使瞪着眼睛:“林恩!下次我非得偷偷打你的冷枪……” 她被德克萨斯拖了下去。 “时间还早,我带你去兜兜风?” “也好,一直坐在室内,也怪没意思的。” 林恩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两人来到车库,德克萨斯的车是一辆方方正正的越野车,虽然美观上不及龙门主流的车型,可性能却绝对是顶级的层次。 考虑到她作为信使常年跨越危险的荒野,会选择这样的车型也就不怎么奇怪了。 林恩对这辆车挺熟悉的,毕竟就在前段时间他还是搭过这辆车,坐在车上几乎感觉不到颠簸,就越野性能来说确实是顶级的。 “上车吧,我带你去逛逛龙门的外城区。” “外城区?”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德克萨斯的话语有些含糊,但林恩倒是没有多想,翻身便坐上了副驾驶。 那似乎是能天使平时的位置,刚坐上去林恩就闻到了她喜欢的香水味。脚下似乎还有一两个没有处理干净的弹壳,而车门上也有些许碰撞的痕迹。 “这是?” “前两天送货过程中,遇到了些劫道的。” 林恩的表情有点惊讶:“你们……被劫道?” 企鹅物流名声在外,龙门那些稍微有点眼界的,都知道这群看上去嘻嘻哈哈的女孩并不是省油的灯。 劫她们的货,不要命了? “龙门最近有些外来者,他们天不怕地不怕。” 哦,是那些乌萨斯人啊。 联想到昨天晚上那群乌萨斯人甚至胆敢找上企鹅物流的基地,林恩也就恍然大悟了。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就算昨天晚上林恩和安洁莉娜不在,早就埋伏在基地周围准备就绪的德克萨斯等人也会把他们揍得屁滚尿流。 “说起来,你们是怎么招惹上那群乌萨斯人的?” 林恩摇下车窗,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风。德克萨斯的车开得很快,风驰电掣间宛如一道幻影越过车群,那险之又险的超车吓得好几辆被赶超的车轮胎都差点打滑。 “一开始只是地盘上的纠纷,那些乌萨斯人想要抢企鹅物流的地盘——虽然企鹅物流不是帮派组织,可是在龙门还是有好几块地段不错的地盘的。” “这个我知道,听说那家‘大地的尽头’也是企鹅物流的产业,我还琢磨着过两天去喝一杯呢。” “教训了他们几次以后,他们就开始伸手想要报复回来,开始干扰企鹅物流的业务。我们以前基本上都是单独行动的,因为这件事,现在不得不两两组队。” 说到这里德克萨斯那好看的眉毛稍稍皱了皱,显然是有些不太满意。 “前两天空和可颂就在派送信件的时候遭到了伏击,所幸她们都带着武器。昨天早上我和能天使也被盯住了,能天使的橡胶弹头打不痛他们,这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 “你觉得很烦。” “是挺烦的,但他们反正也蹦跶不了几天了,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德克萨斯的话语让林恩稍微有点意外。 “可现在近卫局似乎也很难抓到他们的马脚。” “没有说近卫局……林恩,你真的觉得龙门本地的帮派已经势弱到可以由外来者作威作福的地步吗?” 林恩一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过,这些喽啰杂鱼并不是重点。” 德克萨斯踩下了刹车,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高速行驶的越野车在空地上甩出一个漂亮的甩尾,然后稳稳当当地停下。 德克萨斯从车上的小柜子里取出一支女士香烟,她把烟叼在嘴里,犹豫了一下,又从下面的格子中抽出一包不一样的香烟,取出一支递给林恩。 林恩抬手,一小簇火焰点燃了自己手里的烟,然后伸出手帮德克萨斯也点了个火。 “……你还记得我在叙拉古时最喜欢的牌子。” “有些东西,不会轻易遗忘。” 德克萨斯轻轻吐出一口烟雾,她打开车门,向林恩展示外表繁华的龙门不一样的一面。 “欢迎来到贫民窟——不是那展现给世人看的那片贫民窟,而是真正的、不被法律保护的贫民窟。” 脏乱,落后。 很难想象这样的一块区域,居然是光鲜亮丽的龙门城区之一。 林恩见过的贫民窟,虽然住着不少穷人,可总得来说街道还是很干净的,路边也有各式各样的店铺,汽车鸣笛和人言喧闹不绝于耳。 可是这里…… “这里的住户,大多是些感染者。” 德克萨斯用一句话为林恩解了惑。 “当然了,如果是有能力的感染者,龙门并不会过多排斥他们,这座城市最大的优点也就是包容了。” “但是,那些感染了却一无所长的人,就只能在这种地方挣扎了。” “这里是贫民窟中的贫民窟,可笑的是,和乌萨斯以及莱塔尼亚不同,龙门不需要矿工,更不需要奴隶,这些感染者就像是游离在城市之外格格不入的旁观者,龙门不需要他们,他们也不需要龙门。” “感染者和正常人,这样的矛盾越来越多,近卫局的阿Sir都是些好人,可他们也无法阻止局势缓缓变质。” 德克萨斯垂下眼帘,看向脚下泥泞的道路。 “林恩,你不该来这里的,最近的龙门很不太平。” “不是因为那些跳梁小丑一样的黑帮……这座城市之中,某些矛盾已经积累到极限了。” 第十三章 难以拒绝的陷阱 如果说贫民区是龙门的软肋,那么这片贫民窟则是一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而且,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片鸡肋正逐渐变成一块烫手的山芋。 尤其是在整合运动起势之后,德克萨斯甚至听说贫民窟中有人想要模仿整合运动,组建一个独属于感染者的组织。 虽然这样的声音稍纵即逝,很快就淹没在人群之中,但德克萨斯依然敏锐地嗅到了一点危险的气味。 “……德克萨斯。” “我在。” “我能一个人在这里随便逛逛吗?别担心,就只是随便逛逛。” “你需要保护自己的力量。” “我有。” 林恩晃了晃自己右臂上的护腕,些许黯淡的火焰在纹路中流淌。 “那好,我中午来这里接你,能天使和安洁莉娜她们还等着你一起吃午饭。” 德克萨斯没有多作反驳。 她知道,林恩和她其实是一类人,既然作出了决定,那就不会轻易回头了。 他还是很在乎感染者的事情,就和当初在叙拉古时一样。 而直到德克萨斯转身离去,林恩看着她的窈窕的背影,揉了揉鼻子。 “德克萨斯……身上的人情味真的是越来越足了。” “是个好女人,也难怪那只假装成鲁珀的卡特斯那么痴迷于她了。” 他转身步入了贫民窟的建筑群中。 矿石病感染者。 对于泰拉大陆的寻常人来说避之不及的人群,对于林恩来说却并不可怖。 真要说的话,萨卡兹一族因为天生具备优越的源石技艺天赋,也更加容易感染矿石病,除了一些民风淳朴的地区以外,或许卡兹戴尔是少有的愿意广泛接纳感染者的地方了。 而且,以林恩的个人经历来说。 他很少见到穷凶极恶的感染者暴徒,那些被大路上各个国家几乎妖魔化的感染者在他眼里只不是一些感染了特殊疾病的患者罢了,不管是罗德岛还是整合运动都致力于维护感染者的权益,这片大陆上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正在呼唤正视感染者的人权。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林恩始终无法忘记,那个温暖的午后,那位被矿石病感染的王储,那沁人心脾的微笑。 他也无法忘记,那些被苦难缠身的感染者相互鼓励、在乌萨斯的冰天雪地中报团取暖的日子。 林恩行走在贫民窟之中。 周围有不少行人,这些人多半是感染者,他们身上的感染特征非常明显,显然是没有得到过正规的治疗。 街道上空荡荡的,几乎没有店铺。路边还能看到蹲在角落中瑟瑟发抖的流浪者,两月的龙门刚刚驶过乌萨斯的边境,城市中没有暖气供给的城区相当寒冷,这些缺衣少食的感染者,多亏一些人施舍般的一份救济才能活下去。 “如果阿米娅和博士知道这里的情况,多半会忍不住接济这里的感染者。” “塔露拉如果看到这一幕,估计也会号召他们一起离开龙门,加入整合运动。” 但是,我没有能力去帮助他们。 或许我可以把这里的消息告诉塔露拉她们? 可是对于罗德岛和整合运动来说,接纳这批感染者真的是好事吗? 林恩沉默地目睹这一切,他的心中有些挣扎,理智和感性在他的心中来回徘徊。 也正是在他犹豫不定的刹那,一道红色的倩影突然划过他的视野。 “……萨卡兹?” 看着少女火红的背影,林恩皱了皱眉头。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个萨卡兹人? 不,也有可能是瓦伊凡人,从远处看的话,很难一下子辨别对方的种族。 他暂且放下了心中的犹豫,决定先跟上去看看再说。 …… 10:11A.M 天气/晴 罗德岛本舰 “阿米娅,还有博士,你们回来了。” 处理完手中工作的煌擦了擦额顶的汗水,她看到结伴而行的两人,顺手倒了两杯饮料递了过去。 “Mechanist告诉我你们去和龙门的大人物谈判了,如果顺利的话罗德岛能够获得一个强有力的后援,不过看你们这样子,过程好像不怎么顺利?” “糟透了。” 接过饮料的博士小姐顶着一张苦瓜脸,她秀气好看的眉毛皱在一起,哪怕仅仅是看着她的脸都能够感受到她心中的苦恼究竟有多少。 “魏彦吾不愧是在各个国家的夹缝间将龙门经营到如今规模的狠人,他的要求……我很难拒绝。” 她小口小口地喝下半杯饮料,然后有些无奈地摊手:“若不是凯尔希医生及时制止,或许我和阿米娅已经掉进他准备好的陷阱里去了也说不定。” 而和她相比,一旁的阿米娅更显得垂头丧气。 “博士……我是不是把谈判搞砸了?如果不是我太沉不住气,现在也不会这么被动。” 那沮丧的样子让煌忍不住把小兔子抱在怀里来回揉搓脑袋,阿米娅的表情顿时从垂头丧气变成了惊慌失措的模样。 “煌!” “啊哈哈,这个表情不适合阿米娅,所以我就忍不住……哎嘿。” 煌松开手,傻笑着挠了挠头:“不过说了这么多,魏彦吾究竟提出了什么要求,让你们这么难以割舍?” “他……” 博士小姐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实情吐露。 “龙门的贫民窟,那里有数量众多的感染者。” “他想要让我们带走这些感染者。” 煌愣了一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问题所在。 “这不是好事吗?当初在切尔诺伯格的时候也有很多感染者最后选择了跟着我们走。” 博士摇了摇头,煌作为精英干员虽然实力强劲,可大部分情况下脑子还是太简单了点。 “可这和切尔诺伯格的时候不一样,龙门是一座和平的城市,如果我们真的这么做了,我们或许会成为这片大陆上大部分移动城邦的眼中钉,罗德岛在他们的眼里会被绑在龙门的战舰上,成为魏彦吾的一枚棋子。” “但如果我们不这么做,那么我们赖以生存的信条就会变成一个玩笑。” “所以说,这是一个甜蜜的毒药,一个让我们难以拒绝的陷阱。” 第十四章 史尔特尔 10:30A.M 天气/晴 龙门市政厅魏彦吾办公室 “你还是那般坏心眼,又何必向罗德岛的那群孩子施压到那种地步呢。” “文月,你知道的,我的目光从未放在罗德岛的身上,我所提出的条件,也不过是一个简单的试探而已。” 魏彦吾拿着他心爱的烟斗,他刚想把它放到自己嘴边,却发现一道锐利的目光刺向他的手。 顶着文月夫人的注视,他悻悻然地把烟斗放下,悄悄藏在自己的背后。 “罗德岛和整合运动是合作者,而整合运动的领袖是塔露拉。” 他如此说着,就像是为了说服自己般开口。 “虽然她可能依旧怨恨着我……不,不管怎么说,她恨我都是应该的,我亲手杀死了我的兄弟,我亲手让她失去了父亲。” “但是,我依然想补偿她。我愿意相信,没有被黑蛇腐蚀的她,那个充满了信仰和斗志的整合运动,会成为这片大地上的一束光。” 文月夫人站在他的身侧:“你很久没有露出那么理想主义的一面了,相信,真是一个遥远的词语。” “如果是两个月前,我自然不会相信分毫,经营龙门多年,我最不信任的便是人心。” 魏彦吾爽快地笑了:“但是切尔诺伯格,那一次天灾人祸,让我看到了一点曙光。” 文月终于不复严肃的表情,她掩面轻笑,声音温和:“恐怕还要加上小陈和小塔的原因吧?” “二十年不见,她们的感情依旧如故,这让我非常欣慰。如果能够一直维持下去,倒也不失一桩美谈。” 说到这里,魏彦吾下意识抬起手,美美地吸了一口烟斗中的烟草。 “若是罗德岛能够抵挡我那两面三刀的善意,那我就暂且承认他们合格,真正考虑和他们合作的事宜。当然,如果他们眼高于顶,没有那种眼光、魄力和理想,那我也不介意亲手扶持一个‘罗德岛’来成为塔露拉的后盾。” 他的算盘倒是打得啪啪响,作为一名政治家,他一向很擅长算计他人。 不过,让魏彦吾有点疑惑的是,他的好助手,好妻子文月,并没有适时地接过他的话头。 “文月?” 他有些疑惑地转头,却看到文月用一种“你已经死了”的目光盯着他……不,准确点说,是盯着他手里的烟斗。 她露出甜美到让魏彦吾心慌的表情。 “彦吾,我说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把它戒了呢?” …… 林恩行走在贫民窟的大街小巷之中。 越是前进,他越是皱眉。 这些感染者聚集的场所,破旧得似是二十年前的龙门。 不,或许,整整二十年,这片城区都没有与龙门一起共进。它们停留在二十年前,没有丝毫踏足前行的迹象。 如果说这是龙门的针对,那这也太过分了些。 但想想德克萨斯的话语,细细思考陈的的言行,又会从中找出一点让人疑惑的东西。 龙门不需要他们,而他们也不需要龙门。 真要说的话,或许…… 来不及多加思考,火红的倩影再一次于林恩的面前晃过。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那少女的外貌。 那是一个五官精致的少女,她穿着黑色的连衣裙,单薄的衣衫无法遮掩她胸口和香肩流露的大片白皙。鲜红如火的发丝随风飘散,垂至腰间,而黑色的丝袜则是包裹住她曲线优美的双腿,搭配上脚下一双款式高雅的高跟鞋,那样子完全不似周围穿着破旧的感染者们。 头顶的犄角崎岖而又显眼,在靠近之后,林恩终于能确认这确确实实是一个萨卡兹人。 而看她挂在身后那把一人多高的双手大剑,那冷淡的面部隐约渗出一种“不要来惹我”的警告之色,哪怕仅仅是看着她的背影,心底都会情不自禁升腾而起的警惕……不难想象这应该是一位有些真才实学的战士。 一个穿着华贵、颇有实力的萨卡兹少女。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心中的疑惑没有得到收敛,反而越发壮大。 林恩皱着眉头前行,在路过一个拐角的瞬间,一道燃烧着炽热火光的斩击迎面而来,林恩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烈焰凝聚成一把炽热的火剑企图抵挡对方的攻击。 刹那间火光四溢,仓促凝聚的火剑几乎四分五裂,而那道来势汹汹的攻击——它的目标本就是林恩身前的地面,在被偏移了角度之后,更是歪到了爪哇国去,完全没有伤到林恩分毫。 “……不要跟踪我。” 红发的少女吐露出冷漠的话语,她冰冷的俏脸在看到林恩额顶的双角之后也露出了一抹惊讶,但很快这份惊讶就被压下,她只是上下打量了林恩几秒,便收起剑转身离开。 林恩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心。 刚刚他明明发动了自己的源石技艺,却并没有抵消对方的火焰。 不,并不是在面对黑蛇操控的塔露拉时,那种被强行突破了封锁的感觉,她……她的火焰中,居然不带有分毫活性化的源石能量? 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种源石技艺,至少,自己没有从中感知到丝毫源石能量的波动。 她的火焰,就只是单纯的火焰罢了。 只是那高温,让人难以招架。 这世间居然还有如此神奇的法术? 林恩沉默了片刻,用更快的步伐追了上去。 “喂,同胞!” 他开口了,而听到他的声音,红发的少女有些惊讶地回头,看向这位锲而不舍的“追求者”。 “我叫林恩,是个偶然来到龙门的萨卡兹。” 林恩三步两步走到少女的身旁,或许是因为那有些新奇的称呼,少女并没有再一次发动攻击,反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能接下自己一剑的男人。 “同为萨卡兹人,在卡兹戴尔以外的地方相见便是缘分。” 他对少女伸出了手。 “不介绍一下自己吗?” 而火红的少女在看到他的动作以后,稍许思考了片刻。 她想了想,还是伸手握住了林恩的手掌。 “我叫史尔特尔,是个流浪的旅行者。” 42姐.jpg 第十五章 回忆往昔 史尔特尔舔着手中的冰激凌,露出了非常满意的神色。 林恩挠了挠头,表情稍有些不解。 “我说你啊,大冬天的吃冰激凌真的好吗?” “没有什么比一份冰淇淋更能让我冷静下来了。” 好吧,厉害的家伙总会有些常人难以理解的怪癖。 见惯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强者,林恩倒是已经有些习惯了。 比如喜欢穿猛男装甲的泥岩,又比如总喜欢说些谜语的凯尔希,还有明明可以做剑圣却非要行医救人的闪灵,晚上闹别扭会把人踢下床的霜星……咳咳。 哦对了,还有喜欢穿小裙子的科西切。 在林恩和史尔特尔交换了称呼方式之后,这两个萨卡兹人之间的氛围便没有之前那么剑拔弩张了。 林恩于是便顺势道了个歉,不管怎么说,刚刚他一路尾随对方的举动也确实像极了某些痴/汉。 不过,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依然会这么做就是了。 “道歉有什么用?还不如请我吃一个冰激凌。” 得,是个实在人。 于是林恩就带着史尔特尔去了稍微繁华些的地方,为她买了个并不那么精致的冰激凌作为赔罪。 “说起来,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眼见史尔特尔已经将手里的冰激凌舔舐了个干干净净,林恩终于是抛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很奇怪吗?” “你这样的萨卡兹出现在龙门本就已经很奇怪了,更别说在贫民窟中。你的衣着、种族、实力都和周围的其他人格格不入。” “……一个月前,我在一个被天灾袭击的乌萨斯小城镇落脚休息,但那些受到天灾侵害的村民却把我当作是受到波及的旅人,有个人很好的老婆婆带着我跋山涉水来了这里。” “你选择了听之任之。” “老婆婆做的冰激凌很好吃。” 史尔特尔手中燃起一点火光,把冰激凌的纸质包装焚烧了个干净。 真的只是因为冰激凌吗? 史尔特尔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或许打心底她也有点担心这些怀抱善意的人能否顺利跨越荒野来到安全的地方,于是便装作一副柔弱的模样混入了羊群。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是想要这么做,于是便这么做了,仅此而已。 她本就是个随心所欲的人,而她的力量也能支撑她随心所欲地行动。 林恩和史尔特尔的交谈并没有持续很久,一方面两人只是初步相识,关系并不熟悉,而另一方面林恩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也就没有了继续死缠烂打的动力。 本来他也不过是有些奇怪这里怎么会出现萨卡兹人,所以才会追上来探查一番罢了。 感染者和普通人的矛盾日益增加,黑帮与近卫局的冲突一触即发,在这种节骨眼上,一个实力不弱的萨卡兹人在这种敏感地带晃来晃去,很难让人不去思考其中是否有什么猫腻。 林恩也知道,自己的许多同族可没有那么安分。 舍弃了古老血脉带来的尊严后,那些沉溺于鲜血和杀戮中的萨卡兹人也就和野兽没什么区别了。 就像是当年那群血魔…… 唉,又想起当年的事情来了。 林恩的脚步停下,他抬头仰望天空,恍惚之间似乎是回忆起了血与火之中,那个满怀天真的自己。 可惜,一去不复返了。 残酷的战争彻底改写了一个人,从内到外。 烈阳高照之下,林恩一时竟觉得前所未有的迷茫。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会与你同在。” ——那是那位殿下临终前对林恩的所言。 林恩明白,特蕾西娅对于自己是寄予厚望的,她曾经希望自己成为一位新的卡兹戴尔英雄,可最后她依然没有这么说,而是告诉自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笑,可叹,我想做的事情又是什么? 离开卡兹戴尔之后,林恩去过很多地方,他也想要寻找自己活着的意义,可最后无一例外都失败了,最后只能仿若孤魂野鬼一般在战场的边缘徘徊,成为一名自由佣兵。 叙拉古也好,维多利亚也罢,自己都无法寻找到活下去的意义,即使结识了友人,留下了一段还算不错的回忆,最终也只能遗憾地离开。 更不要说哥伦比亚、拉特兰这些连美好的回忆都不曾留下的地方了。 宛如旅者般不断迈进,路过一座又一座移动城邦,一次又一次邂逅不同的人,却始终无法找到自己需要的答案。 也唯有在切尔诺伯格——在林恩最讨厌的切尔诺伯格。 自从离开卡兹戴尔之后,他第一次发现除了强大以外一无是处的自己,竟也有被人需要的时候。 一开始只是保护一个人,久违地保护一个从未认识过世界残酷的少女。 然后的委托突然就变了画风,打倒黑蛇、挽救即将误入歧途的整合运动;挫败黑蛇的阴谋,保护博士和切尔诺伯格的数十万民众,阻止一场一触即发的战争。 拯救、保护,对于一个佣兵来说多么遥远的词语。 “去寻找你想要保护的人。” 林恩还记得特蕾西娅曾经对他所说的话语。 我最想要保护的人是谁呢? 他无法活在安稳之中,若是手中不握着利刃,林恩便会因为噩梦而难以入眠。 他至今也无法忘记,那次战斗,即使浑身浴血的自己握剑挡在她的身前,却依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特蕾西娅遇刺。 无数次,无数次他在睡梦中惊醒,沉默地看着身边的利刃,再也无法入梦。 林恩知道,那是自己的心魔。 作为特蕾西娅殿下赐剑的骑士,作为巴别塔最负盛名的年轻战士,他最后什么都没能保护住。 也只有霜星卧在身边的时候,那淡淡的寒冷能让他心神宁静。 特蕾西娅殿下,我……该何去何从?萨卡兹又该何去何从,感染者亦该何去何从? 如果您还活着,一定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吧。 即使是苍白的狂犬,也会渴望那指尖触及的温暖。 不知不觉中,正午的阳光划破云层,将恍惚间的林恩惊醒。 他环视左右,周围的人很多,可他从这些人的眼中除了畏惧和忌惮之外,什么都感受不到。 他自嘲地笑了笑,将早已燃尽的烟头丢掉。 我终究,不适合做英雄。 隐约间,林恩似乎听到天空中传来一道委婉的叹息。 第十六章 德克萨斯的邀请 出乎意料的是,当林恩端着冰激凌来到约好的地方时,德克萨斯似乎还没有抵达。 以她那守时认真的性格,本来这应该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才对。 或许是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如果是有别的什么事情,德克萨斯应该会打个电话给自己的才对。 他暗自思忖着,舔了一口手里的冰激凌。 嗯,真甜。 他倒是不怎么担心德克萨斯的安全问题。 这群企鹅物流的女孩搞事归搞事,实力还是相当不错的。空和可颂暂且不提,德克萨斯和能天使这一对组合简直可以在龙门地下横行无忌。 虽然吧,能天使的连发铳容易在面对高护甲敌人的时候刮痧,可用来清理杂兵效率绝对是一流的,就算在龙门市区内不能使用真枪实弹,那橡胶子弹也够那些黑帮混混喝上一壶了。 毕竟你也不能指望黑帮混混中突然冒出一个铁罐头来。 德克萨斯就更不用提了,从身体素质到作战技巧再到战术素养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六边形战士,再加上特殊的源石技艺很适合突发的遭遇战,仔细一看她没有半点薄弱的环节,加入企鹅物流绝对是大帝捡到宝了。 这样的二人组,在严禁武器的龙门,绝对是在鱼塘里炸鱼的主。 比起被黑帮什么的拖住脚步,林恩倒是更倾向于这俩人在路上飙车超速,被近卫局的阿Sir追了一路…… 也不是没有可能嘛。 想想陈警官那较真的模样,想必企鹅物流的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问题儿童,大约会是龙门近卫局的常客吧。 前提是警官们真的能抓到她们。 林恩又在原地等了片刻,伴随着引擎轰鸣声的由远及近,德克萨斯那熟悉的越野车已经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林恩的面前。 他看着车上正在给自己修剪指甲的能天使:“出什么事了?” “路上碰到了几个不长眼的混混,被德克萨斯直接把他们的车撞翻了。” 能天使打了个哈欠,表情懒散得很:“然后就是熟悉的和警官们你追我我追你的环节,今天那个陈Sir心情好像还不错的样子,只追着我们绕了两圈中环就罢休了。” 德克萨斯轻轻咳嗽了一下。 “但是罚单还是开了,下午能天使你去近卫局缴纳一下罚款。” “为什么是我啦!” “因为是你先用铳枪对着对方的车扫射了一梭子,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能天使不由吐了吐舌头:“那不是看到那辆车上有黑帮在做交易嘛……” “可那时我已经拨打了报警电话,要不然近卫局的警察也不会来那么快。” 好吧,听到这里,林恩大约是完全明白事情的始末了。 他有些忍俊不禁,能天使这容易手痒的毛病,还真的是容易闹出麻烦来。 听说她在拉特兰上学的时候两年炸了十几次学校,最后毕业的时候全校都挂上了横幅欢送,估计所有老师心里都有一种“解脱了”的感觉。 自己当年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也是,那时候她正巧在赶往龙门的路上。在路过叙拉古的时候,她把林恩和德克萨斯这对奇怪的二人组……当成了拐卖少女的萨卡兹大魔头和被拐骗受到迫害的无辜鲁珀少女。 多亏了身处拉特兰这十多年来受到的教育和大环境耳濡目染下的熏陶,就算是她这种与众不同的萨科塔人,在第一眼看到萨卡兹人的时候也会下意识地觉得对方不是什么好东西。 于是作为一个急公好义(自称)的拉特兰人,她当场对着林恩就是一梭子按了下去…… 然后她就被两人挂在了那座城市最高的钟楼上吹了整整一晚上的风,大喊“我错了”才姑且被林恩放了下来。 唔,可惜那时候身上没相机,没把她那流泪猫猫头一样的表情给拍下来。 不然事后时不时拿出来鉴赏一番,一定会很有趣。 而在提起那件事后,能天使一瞪眼,抬起腿就蹬了一下林恩的小腿。 “你还有脸说!那时候你们两个那样子,像话吗?” 她的脸突然红了红,显然是想到了德克萨斯一脸娇羞(在她的眼里)被林恩壁咚在墙上的画面。 ……其实只是林恩侧身撑着墙在和德克萨斯商量今晚吃什么而已。 她作势又要踢一脚林恩的小腿,显然是想起了自己当时被挂在天上吹了一晚上冷风,最后屈辱地向林恩这个恶魔求饶的模样——林恩当然不会让她再踢第二次了,他下意识地抬手抓住能天使踢过来的小腿,包裹住肌肤的连裤袜在手里倒是有种细腻的触感,他稍许加力捏了捏,能天使的挣扎顿时就止住了。 “咳咳。” 正在开车的德克萨斯轻轻咳嗽了一下。 “德克萨斯你看,林恩他又欺负我,快帮我讨个公道啊!!!” 在能天使非常绝望的目光中,德克萨斯翻出墨镜戴上,表示自己什么也没有看到。 “德克萨斯,你为什么只是看着啊!你不是我最好的姐妹吗!?你难道真的……” “林恩,你要干什么……别,别脱我鞋啊!” 十分钟后,能天使浑身瘫软地瘫倒在后座上,一边躺着还一边发出意义不明的傻笑,整个人都一副坏掉了的样子。 林恩满意地哼了哼,区区一只萨科塔人也和我斗,能天使还是太嫩了点。 只要她还怕痒,自己就能治住她。 整治熊孩子什么的,自己可是专业的。 “解决了?” 德克萨斯非常熟练地摘下耳机和墨镜,她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能天使现在的熊样……果然,在林恩手里能天使根本翻不出花样来。 往日里无法无天的能天使在面对林恩的时候就像是老鼠见了猫,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属性克制? 德克萨斯不懂,但她很满意,事实上也正是她之前对林恩使了个眼神,林恩这才“心领神会”地脱了能天使的鞋。 咳咳,这是为了团队和谐让队伍里的刺头稍微安分一点,绝不是因为之前阿能惹出来的事情想要刻意报复一把。 大概不是。 和煦的阳光透过车顶打开的顶窗洒入车厢,德克萨斯靠在路边停下车,微微眯起眼睛的样子倒是颇为享受。 “林恩,你现在还是自由佣兵吧?” “是啊,你突然问这干嘛?” 透过后视镜,林恩对上了德克萨斯的眼神。 不知为何……她的眼神中好像有一点期待? “要不要考虑下加入企鹅物流,来做我的副组长。” 第十七章 陈:我太难了 老实说,这是一个很有诱惑力的邀请。 和佣兵相比,在企鹅物流做信使,不但少了很多危险,在工资、生活上也有了不少担保。 要知道在做自由佣兵的日子里,林恩可是没少过穷日子,有时候一连两三个月都接不到什么委托,那种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感觉可真不太好受。 ——当然,这也和林恩给自己设立了不少底线有关。 而且,他也习惯将自己手中多余的闲钱送到一些贫穷地区的孤儿院中,对于那些受到苦难的孩子,他总是无法坐视不理。 这些约束使他的收入往往不及一些身手远不如他的人,更使他的生活有时候略显拮据。 另一方面,做佣兵的时候总是要穿越荒野、长途跋涉,其中少不了吃苦。 而加入企鹅物流,虽然也会有一些长途任务,可大部分情况下工作的地址总是在龙门的范围内,生活质量高了不止一筹。 再加上德克萨斯组还有那么多美少女…… 于是,对于德克萨斯的邀请,林恩没有多少犹豫,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开口了。 “免了,我还是单干习惯了。” 车厢内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恢复了点神志的能天使看了看德克萨斯又瞅了瞅林恩,最后还是很明智地选择了闭上嘴巴不说话。 好一会儿,德克萨斯才叹着气重新发动引擎,她重新戴上墨镜,声音中罕见地带上了点无奈。 “你啊,还是放不下过去。” 她放下手刹,透过后视镜看到林恩那沉默不言的样子。 “抱歉。” “没什么好道歉的。” 没有继续规劝的必要,林恩的犟脾气德克萨斯再清楚不过了。 自由佣兵…… 说是这么说,可实际上你的心还在那里吧,即使它已经消失在了历史中。 三年时间的沉积并没有让他心中的伤痕被抚平,漫长的旅途也并没有填满他心中的空洞。自己也好,能天使也罢,还有安洁莉娜……在他的心中都无法与她相提并论。 德克萨斯还记得在叙拉古的时候,一行三人都没什么钱,最后只好一起挤在一间小小的单间里休息。 就算是在睡梦中,他也会痛苦地呢喃那个名字,每到这个时间,睡在他身旁的德克萨斯都会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却又无可奈何。 活人又怎么和死人比呢? 真羡慕那位特蕾西娅殿下啊。 …… 同一时间,龙门近卫局大楼。 “那群企鹅物流的家伙还真是不安分,光天化日在市区开枪撞车,不知道会有多少坏影响么?” 陈叹着气把一叠文件砸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她一头埋在文件里,那样子仿佛已经脱力。 “老陈啊,好歹他们也帮你抓了两条大鱼——再加上昨天晚上,这些企鹅物流的姑娘还真是黑帮的天敌呢。” 坐在一旁位子上的星熊声音响起。和她的身高、块头不同,星熊警官意外的是个性格非常和气的人,至少在大部分时候,那老好人的模样让人简直讨厌不起来。 也因此她在近卫局的人缘特别好,尤其是和脾气暴躁的陈,简直可以说是黄金搭档了。 “所以我才给她们只开了超速的罚单!不然这次的事我完全可以把她们的车都扣下来!” 其实你不是不想扣,只是单纯地没追上吧…… 这种话星熊自然是没有说出来。 她只是有些无奈地站到了陈的背后,伸出手来给她捏了捏肩膀。 “唉,对,就是这儿,酸死我了。” “你这昨晚干什么了呀,今天一天都有气无力的,刚刚开车的时候还差点出了车祸。” 星熊摸了摸自己额顶的角。 刚刚在接到德克萨斯电话的时候,陈Sir不等星熊系上保险带便直接一脚油门。 然后星熊头顶的角就直接穿透了警车的车顶…… 虽然能理解陈心中的急切,可这一撞还是让星熊疼得龇牙咧嘴,险些背过气去。 还好没让她心爱的角受到损伤,不然她非得和陈绝交不可。 嗯……绝交一天。 明天早上不给她带早饭了! “昨晚啊,昨天晚上我找到了我同母异父的姐姐。” “那是好事啊,我记得我以前听你说过,是你那个小时候被绑架去乌萨斯的姐姐?” 星熊的声音中带着点兴奋,作为陈的密友之一,她也明白这件事是陈心中一个迟迟打不开的心结。 如果能解开的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等等,我没和你说过这事儿啊,你怎么知道的?” “这种事情不要在意那么多,重点是然后呢?你不会是和你姐姐互诉衷肠了一晚上吧?” 星熊打着哈哈把陈的问题糊弄了过去,她实在没脸说这是陈某次喝醉以后被她套出来的情报。 “那当然不会,虽然一直很思念她,可我也不是离不开姐姐的小孩了。” 说到这里,陈的表情有些怨念:“可是她昨天晚上,居然在我的房间里看了一晚上的都市爱情电视剧!一边看还一边傻笑,我完全睡不着啊!” 星熊哑然,她险些噗嗤一声笑出来,好不容易才忍住。 欲笑又止。 毕竟她受过专业的训练,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更可气的是,今天一大早她躺在房间里呼呼大睡,而我却只能顶着困倦来上班,最近这么忙,连请个假都不行。” 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都是那群挨千刀的外来者,干什么不好非要去组建黑帮,也太能给我们添麻烦了。” “说到黑帮,你们审讯出什么结果来没有?” “老样子,这群乌萨斯人嘴严得很,又不能用吐真药,最后顺着这几个乌萨斯人的历史消费记录,好不容易才找到点线索。” 陈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了星熊一份。 “这些家伙,最近好像打算把爪子伸到贫民窟那边去了。” “他们本来不就盘踞在贫民窟?” “不是在我们近卫局保护下的那部分区域,而是更深、更边远的地方。” 星熊一下子便明白过来陈的意思。 “那不是鼠王的……” “是啊,但龙门的帮派已经销声匿迹很久了。” 陈拍了拍胸口的警徽。 “所以这些事情,还得由我们警察来干就是了。” 第十八章 安洁莉娜的社会性死亡瞬间 “不过,真没想到你能在切尔诺伯格做出这样的一番大事啊。” 能天使感叹着,用手指戳了戳林恩的脸:“奇怪,这脸皮也不硬,你也不是钢筋铁骨啊?” “去去去,哪有人脸皮能硬得和铁似的?你找茬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拐弯抹角说我脸皮厚。” 林恩翻着白眼把能天使的手拍开。 能天使嘿嘿一笑,对于林恩的话语不置可否。 在林恩和德克萨斯陷入沉默后不久,作为团队中的开心果(自称),能天使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沉默下去了。 于是她毅然决然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宁静,以好奇切尔诺伯格发生了什么为由打开了话题。 不过,这个话题不一会儿就变得奇奇怪怪的便是。 “那个塔露拉是陈Sir的姐姐?太棒了,要不你请她来企鹅物流做个客,动用一下你们的私人关系,帮我们吹个枕边风,把德克萨斯的罚单免了如何?” 坐在前排开车的德克萨斯轻轻咳嗽了一下。 “能天使,枕边风不是这么用的。” 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而且,那是你的罚单。” “不要啦!我好不容易才拿到手的工资,可不想直接送到那群警察手里去呢。” 能天使哀嚎了起来,她毫无形象地在车后排打滚,也不在意自己被裤袜包裹的小腿摩擦在林恩的小腹,头顶的光环碰撞在车门的内侧,发出噗噜噗噜的细微声响。 当林恩触碰了一下她的脚心时,她又像是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一下蹿到了座椅的另一头,整个人异常警惕地盯住了林恩的手。 “别,有话好好说,少挠我痒!”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馊主意,坏笑着把脑袋凑到德克萨斯的耳旁,对着她的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德克萨斯,要不你今晚辛苦一下,给林恩吹一吹枕边风,让他别向我使坏心眼了?” 她这是想起了当初在叙拉古时的事情。 那时候三人挤在一间小旅馆内,通常是林恩和德克萨斯在唯一一张床上和衣而睡,自己却因为头顶的光环只能苦兮兮睡在床底。 这就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能!天!使!” 德克萨斯猛地一个急刹车,面色罕见地微微泛起一点红晕。 能天使咯咯笑着避开了她的手。 不过因为德克萨斯的急刹车,林恩差点重覆了星熊警官的旧辙,头顶的双角险些直接给越野车的车顶撞了个对穿。 闷声吃了个大亏的林恩表情顿时变得不那么友好了起来,他冷笑着抓住能天使的小腿,然后在能天使的求饶声中把她拽到旁边,对着她的脚心伸出了手。 “饶了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真的?” “唉嘿?” 面对林恩的紧盯,能天使唉嘿一声比出了一个V字手。 “懂了,你这是下次还敢。” 林恩揉了揉脑袋,冷笑着动手了。 车厢里顿时传来了能天使痛并快乐的笑声和求饶声。 而感受着车后传来的颠簸和震动,德克萨斯稍稍叹了口气。 要是能天使能安分一点,那她也不是能天使了。 而对于两人这样的互动,在叙拉古的时候她就已经习惯了。 不过,枕边风…… 她的脸上再度浮现些许微不可闻的红晕。 …… 安洁莉娜一个人待在据点之中。 大帝似乎是到“大地的尽头”酒吧找刺激去了,而可颂和空则是出去买衣服,再加上德克萨斯和能天使外出去接林恩……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比起这些性格闹腾的女孩,安洁莉娜的性格可以说是属于文静的那一类了……简单点说就是还没被能天使带坏。 “好!那就久违地打扫一下卫生吧!” 她干劲满满地捋起袖子,昨天晚上她打扫了一半,就被那些上门找茬的乌萨斯人就搅和了。 作为一个爱干净的过期JK,她对于器械桌柜上的灰尘、还有散落在房间角落的垃圾自然是零容忍。 也不知道自己离开以后是谁负责打扫卫生的,怎么态度这么敷衍? 安洁莉娜不知道的是。 当她被送去罗德岛以后,企鹅物流根本就没了负责打扫卫生的人…… 再加上重要物品和危险道具太多,也不好请清洁工。 而企鹅物流的基地有那么多个。 所以最后几个女孩只得猜拳轮流负责清扫,态度敷衍的程度可想而知。 也就只有空在打扫自己和德克萨斯的房间时,会稍微认真一些了。 花了将近一个上午的时间,安洁莉娜总算是将这个据点的每一个角落清理了个干干净净,她满意地抹去额头上的汗水,插着腰看向焕然一新的房屋,心中满意极了。 也不知道林恩先生在看到我这么能干以后会不会…… 她的脸红了红,显然是想到了当初看言情小说时那些喜闻乐见的片段。 不行不行,不能想这些了! 安洁莉娜连忙摇了摇头,把脑海中的幻想甩掉。 完了,甩不掉,人类怎么可能止住自己的幻想啊! 安洁莉娜发出了一声悲鸣。 她四处张望,想要找个能转移自己注意力的东西,却突然看到不远处挂在衣架上的衣服,那是林恩之前穿的大衣,因为昨天经历了一场战斗,所以被洗完晾了一晚上。 犹豫再三,她鬼鬼祟祟地凑到衣服前,把那件基本已经吹干的大衣从衣架上取下,轻轻嗅了嗅。 然后抱着它在沙发上滚来滚去,小狐狸的脑袋止不住地蹭在衣服的领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相当开心的事情,她发出了宛如痴/汉一样的笑声。 “唉嘿嘿……林恩先生,我的林恩先生……” 有些人的快乐,就是这样朴实无华。 而沉浸在幻想之中的安洁莉娜,并没有注意到逐渐靠近的细碎脚步声…… 于是,当大门打开的那一刻,原本有说有笑的三人齐齐注意到了正抱着林恩的衣服在沙发上死亡翻滚的安洁莉娜—— 还有那一声来不及止住的“林恩先生,我的林恩先生……” 林恩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而安洁莉娜的表情则是从傻笑变成了惊喜,再从惊喜变成了惊吓……这个过程发生在短短的两三秒之间。 “咕,杀了我罢!” 她自暴自弃地把林恩的衣服蒙在了自己的头上。 第十九章 塔子姐=妹控 中午时分,陈很意外地在自己的办公室中看到了塔露拉。 “等等,你怎么进来的?” 她有点懵,差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关上门,揉揉眼睛,再开门。 好,还是塔露拉。 “是我带她进来的,前面我在楼下看到她提着个盒子等了好久。” 一旁的星熊举起手来,她的手中还端着一盒吃到一半的便当。 “说起来你姐姐的手艺真好,这便当里虽然都是些家常菜,但还挺好吃的。” “不是我做的,是阿丽娜做完,让我给送来的,说是晖洁总点外卖不太好。” 看着塔露拉那憨憨的笑容,陈是怎么也生气不起来,她只得很无奈地瞪了一眼星熊,用眼神询问她怎么连最基本的保密意识都没有。 而星熊则是回以一个很无奈的眼神,她总不能说是塔露拉的饭菜太香了,活活把她收买了吧? 反正也不是什么外人,龙门近卫局内部除了少数几个楼层以外也不是什么保密度很高的地方,每年还有小学生组团来近卫局春游呢。 “你们近卫局今天中午要有大动作?” 塔露拉张望了一下,在来的路上她就看到了有不少警员已经全副武装,而星熊也是一身戎装握住一面三角型的巨盾,那盾牌的边缘锋利宛若刀锋,搭配上星熊超过一米八的身高和手臂裸露处结实而不显臃肿的肌肉,仅仅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杀气四溢。 看来这位和自己妹妹搭档的星熊警官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寻常情况下,近卫局的阿Sir应该不会穿成这样办公吧? “今天早上,企鹅物流的家伙们帮我们逮住两条大鱼。” 陈端起碗筷,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准备去抄家了,吃完午饭就走,希望这一战能打击一下那些乌萨斯帮派分子嚣张的气焰。” “要打起来?” 塔露拉一听到这儿就精神了。 她瞅了一眼陈背后腰间配备的双剑,露出有点担心的表情:“晖洁,要不我来帮……” “不用!我才不是事事都要依赖姐姐的小孩子!” “可是你要受伤了该怎么办……” 看着突然就陷入争执之中的姐妹俩,一旁的星熊趁机又在菜碟子里夹了一块炖肉。 嗯,真香。 就在她咀嚼享受齿间的香甜时,却突然发现陈不再和塔露拉争辩,而是径直走向了自己。 陈一把揽住星熊的肩膀。 “星熊现在才是我的搭档,她的盾会保护好我的身侧!” 注意到塔露拉看向自己的目光逐渐变得有些不善,端着碗的吃饭星熊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额滴个亲娘唉,这个塔露拉好像有点妹控? 自己在她眼里,是不是那种趁人之危横刀夺爱的绿茶? 星熊看了眼自己的头发,嗯,是绿色的。 她什么也没说,掩面蹲下一个人默默地吃饭了。 …… 安洁莉娜一溜烟钻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作为主要受害人,林恩哭笑不得地甩了甩自己的大衣,把它重新晾好。他顶着德克萨斯和能天使那奇怪的目光,硬着头皮摊了摊手。 “我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就歪成这样了……” “你还真是害人不浅。” “命犯桃花。” 能天使和德克萨斯分别用自己的方式对林恩作出了评价,两人的表情都有点古怪,尤其是德克萨斯,她心中一时竟升起些许惆怅若失的味道来。 仔细想想,当初把安洁莉娜推到林恩那边,委托他帮忙护送少女的也正是她。 恍惚间她只觉得自己的腰间被能天使戳了戳,却见红发的乐子天使正附在自己耳边,悄悄地询问自己。 “德克萨斯,你这算不算自己给自己塑造情敌?” 她这才注意到林恩不知何时已经跑到远处的冰箱那边翻找饮料了,不由恶狠狠地瞪了能天使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可谁知能天使越来越来劲了:“我和你说啊,林恩可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三年前我就发现你对他有意思只是不肯说罢了,你要抓住机会啊,不然等到别人上位了邀请你去参加婚礼就来不及了!” 她的表情眉飞色舞:“你看看,像他这样命犯桃花的男人,指不定哪天就被勾搭走了,但只要你今晚抓住机会去夜袭把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我也好做个陪嫁丫头天天去你们家蹭饭……” 眼见她越说越离谱,德克萨斯直接抄起了旁边沙发上的枕头蒙在了能天使的脸上,枕头下顿时传来了含糊不清的挣扎声,当林恩端着饮料回头的时候,他看到了横着趴在沙发上几乎燃烧殆尽的能天使,以及端坐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德克萨斯。 他看了看德克萨斯被抓乱的衣服,还有手里凹进去一个坑的枕头,决定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现。 “中饭吃什么?” 能天使一下子精神十足地窜了起来:“早上的苹果派还有剩……” “中午吃叙拉古的通心面吧,凑合一下。” 德克萨斯打断了能天使的话语,她站了起来:“林恩你也很久没吃叙拉古菜了吧?我下个面就当是……” “别啊,你会把厨房给炸了的!” 能天使哀嚎着抱住了她的腿:“我唯独不想吃你煮的面啊!” 得,这活宝又开始了。 不过对于能天使的观点,林恩倒是处相同意见。 德克萨斯的厨艺…… 或许是其他方面用了太多的天赋点,从厨艺方面来说,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就是了。 林恩苦笑了一下,刚想起身说一句午饭他来解决算了。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塔露拉……她在这时候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林恩嘀咕了一下,他接通电话,把手机放到了自己的耳边。 好一会儿,他才面色古怪地放下手机。 “喂,能天使,还有德克萨斯,你们俩中午点个外卖应付一下吧,也别忘记安洁莉娜的那份。” 他对着还在闹腾的两个少女喊了一声。 “怎么,你中午有事?” “嗯,是啊,有个挺突然的委托。” 林恩咂了咂舌。 塔露拉这家伙……真意外,居然对自己的妹妹宝贝到这种地步啊。 也好,近卫局剿灭黑帮本就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四舍五入一下相当于塔露拉白欠林恩一个人情。 “我晚点会回来的。” 他披上外套,推门而出。 第二十章 亡命之徒 龙门近卫局的这次行动是临时决定的,因为兵贵神速,如果等到对方反应过来,或许这难得的机会就会消失无踪。 林恩帮助他们抓捕到的那批乌萨斯人中,最后还是有人选择了开口,搭配上今早被企鹅物流送进来的几个,龙门近卫局基本确认了一个黑帮窝点的位置。 作为龙门近卫局特别督察组组长,陈成为了这一次行动的现场总指挥,以及行动任务中的绝对主力。 “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包围他们,一个不漏地歼灭,还龙门百姓一个清静的梦。” 陈的话语短促而又有力,作为现场指挥,她的命令其实并不多,因为每个行动小组都有各自的组长,而每个小组的任务在行动前就已经确定了。 只有在发生计划外的意外时,她才会下达指令。 但是区区黑帮……真的有能力让近卫局翻车吗? 陈不相信,其他参加行动的警员们也不相信,躲在暗处跟随他们的林恩更不相信。 他可是看了个真切,龙门近卫局不愧是龙门的牌面,这些个警员每个人身上的装备都价值不菲,那几乎是标配的一身高强度重甲,烙印了源石纹路的优秀武器,还有身上花里胡哨的附加装备……好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国家的精锐特种兵呢。 少数几个穿着的特立独行一些的人,看上去就不太好惹的样子,应该是近卫局的几个组长,其中包括且不限于背着两把剑一副二刀流模样的暴躁老陈,身高一米八肩挑一百八手中盾牌可以当大剑使的星熊Sir,还有身旁嗡嗡嗡飞着几个造价不菲的高科技无人机的诗怀雅警官…… 看上去没一个省油的灯。 这除非那群乌萨斯人里蹦出个内卫来,不然林恩是怎么也不相信这些人会翻车的。 就凭一群连武器都配不齐的武装难民? 别搞笑了。 林恩端着一杯鱼丸,坐在不远处的高楼上,表情颇为轻松地居高临下。 不过,毕竟是塔露拉的委托,一直划水可不行。 他咽下杯子里的最后一颗鱼丸,自高楼大厦上一跃而下,落地的前夕护腕上绽放微小的光辉,在源石技艺的帮助下他已然克服上百米的高空坠落安稳落地。 林恩打了个饱嗝。 “来,让我看看你们究竟有什么底牌,敢如此挑衅近卫局的阿Sir们。” …… 陈行走在被早已封锁完毕的街道之中。 周围的气氛有些沉闷,不见平民更不见黑帮。在她的身后,星熊与数名近卫局成员组建了一个攻守兼备的阵型,而她则是这个队伍的矛尖,是整个近卫局的利刃。 最高指挥带头冲锋,恐怕也就陈Sir能如此理直气壮了,毕竟她本来就是近卫局内数一数二的高手。 就连身强体壮经验丰富的星熊都不是她的对手,更别说诗怀雅这种战斗能力一般,靠着指挥能力坐上高位的警司了。 “诗怀雅说她那边没有发现敌人。” 在陈的身后,星熊严肃的声音响起:“其他队伍也传来了消息,这周围别说黑帮了,连个人烟都没有,这不合理。” 虽然这片街道经历了提前的疏散和封锁,但根据近卫局的统计,依然有一定数量的平民没有及时撤出这片区域。 这些平民是近卫局的软肋,本来他们的行动大可不必如此小心谨慎的。 “看来是他们提前嗅到了不妙的味道。” 陈拿起对讲机:“C组、D组负责搜救平民,其他小组作战任务继续。” 黑帮的窝点在一座大厦中,那是一座十五层高的办公大楼,在被黑帮入驻之后,很快就变成了它的核心据点之一,在大厦中秘密开设的赌场、酒吧、风俗场所,那都是这些乌萨斯人在龙门赖以生存的保障。 没有了这些纸醉金迷的高利润场所,这些一无所有来到龙门的乌萨斯人又怎么会发展得如此迅速?在龙门,没钱可是寸步难行。 如果那些黑帮果断地放弃了这里,在近卫局封锁城区之前就悄悄溜走,短暂几个小时的时间必然无法让黑帮们把据点中的东西收拾干净,丢失一个经营已久的据点一定会给这些无法无天的不法分子造成重大的损失。 不管怎么说,近卫局上午才抓到舌头,总不见得下午就已经连人带器械溜了个干干净净。 虽然会有些遗憾,但也不能说是毫无斩获。 陈比较担心的一点则是,这些黑帮如果把周围的平民抓到自己的据点之中,企图手握人质和近卫局谈判——那必然会是一场难堪且痛苦的拉锯战,如果处理不好,说不定会使近卫局在贫民区有所起色的声望跌入谷底。 如果平民因为指挥失误受到伤害,陈自己也会内疚不已。 她如此思考着,带着小队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安静沉寂的高楼大厦。 她的通讯器中突然传出了同僚的声音。 “陈……阿陈。” 诗怀雅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甚至没有用自己平日里那种自信满满的语气。 陈很少见到诗怀雅这样的语气,她皱起眉头,心中隐约有了一点不太好的预感:“C组,诗怀雅组长,发生什么事了?” “你小心,那些黑帮……什么都做得出来,他们已经不是黑帮了,不如说是蛰伏已久的恐怖分子。” “我想我找到那些失踪的平民了。” 诗怀雅脸色难看地掀开拉开下水道的舱门,鲜血混在污浊的水流之中,模糊的血肉堆积在一起。 她身后有几个年轻的警员已经开始了干呕。 C组的警员们在路上找到了没有经过处理的血迹,顺着血污和搏斗的痕迹找到了这里。 那是一场屠杀,残暴异常的黑帮分子对于手无寸铁的龙门平民悄无声息地展开了一场屠杀,以此报复龙门近卫局的追捕和围剿。 那些鲜血淋漓的尸体,还有脸上痛苦的挣扎与恐惧,让她紧紧攥住拳头。 诗怀雅明白,尚未撤出的平民们,大约都被黑帮杀害在了这里。他们死前没有哪怕一个人对近卫局发出求救的讯号,这也侧面显露出那些恶徒手段的狠辣、熟练。 她轻轻蹲下,抹去一个少女脸上的血污,同时抬起对讲机:“这里是C组,诗怀雅。” “请小心,我们面对的并不是普通的帮派分子,他们是一群真正的亡命之徒——” “哪怕彻底断了自己的后路,他们也想要毁掉龙门和近卫局。” 第二十一章 一场战争 陈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这次面对的敌人会那么疯狂。 所谓的黑帮她也不是没有见过,基本上都是些欺软怕硬的货色,他们在鱼肉百姓的时候手段有多狠辣,在抱头鼠窜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那些叙拉古人就是这样的,看起来凶狠得很,可是在面对近卫局的时候连个屁都不敢放。 至于龙门本地的帮派?那些人在“灰色的林”带领下销声匿迹,一个个都是热心市民乖宝宝,近十年来几乎没有搞事的记录,近卫局甚至已经默许了他们的存在,因为他们能很好地维持住贫民窟的秩序,保护好那些难以向近卫局求救的感染者。 不法分子(×) 很好用的工具人(√) 谁又能料到这些新来的乌萨斯人会那么疯狂?和那些看透了乌萨斯的腐败而投身龙门的乌萨斯人不同,这些人满脑子都是疯狂,从他们此时此刻的行动来看,这些家伙的报复是想要从根本毁掉龙门在民众心中树立的威望。 你要毁掉我的财富密码?好,那你也不能超生! 这种刻在乌萨斯人骨子里的好斗和疯狂让习惯了猫捉老鼠的龙门近卫局警员们很不适应,林恩倒是对此熟悉得很,因为他和乌萨斯人打交道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 尤其是那些活不下去的乌萨斯暴徒,只需要一点煽动和火花,就会使这些受尽了压迫的人变成残暴的加害者。 这是乌萨斯的暴政、民间好斗的风气所构筑成的扭曲人心,长久生活在和平之中的人是不会懂的。 “各个小队……谨慎收缩包围网,我们不能确保这片区域中是否还留有敌人的埋伏。” 陈收起了一开始心中的轻视,她咬牙切齿地开口,身旁的星熊拍了拍她的肩膀,主动走到了她的身前担任了尖兵的位置。 而比起顾虑重重的警官们,林恩的行动则是迅捷得多,他自然也发现了下水道中屠杀的痕迹,皱眉的同时心中杀意骤起。 向平民撒气,残害无辜者的暴徒…… 他想起了当年那群害死了诸多无辜者的血魔,表情越发不善了起来。 林恩决定主动出击,他不再等待,快速接近不远处的大厦。 虽说多半已经是人去楼空的状态了,但说不定还能从中找到一点踪迹。 如果能拿到一两件足够合适的媒介,说不定他可以顺着痕迹一路找到那些逃窜的暴徒。 没有死死纠缠住猎物,不依不饶千里追杀的能力,林恩的疯狗之名又怎么会让那么多天不怕地不怕的萨卡兹雇佣兵闻之胆寒? 他轻巧地绕开了近卫局的眼线,在房屋的顶层间跳跃,很快就靠近了那栋高楼大厦。 不过,越是接近,他心中危险的预感便更甚,本能在告诉他不要靠近那个方向。 ……就算是埋伏,又有什么人能伤得到我? 他的脚突然踩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林恩俯下身体看去,那黑不溜秋的东西藏在房屋砖瓦的夹缝之中,本就是不起眼的玩意,再加上人为刻意的伪装,若是不仔细去看,说不定还真会将它忽视。 这是什么? 林恩把它从夹缝中取出,下一刻他倒吸一口冷气,和W相处多时的他对于这玩意真的是再熟悉不过了,这赫然是一枚源石炸弹。 而且不是粗糙滥造的手工制品,看看这工整的外壳和精细的线路,不难想象这应该是走私流入龙门的军火。 在炸弹的表层,他甚至读到了几个不怎么连贯的乌萨斯字母,这些乌萨斯的文字被匕首磨去了大半,剩下零零散散的些许根本连不成词句。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林恩能在这里找到一枚炸弹,那附近还会有多少?这栋曾经作为对方据点的大厦里,又被埋设了多少爆炸物? ……糟透了,这些疯子可能比近卫局估计的还要装备精良。 这哪是一群武装暴徒,能弄到这种军火,说他们背后有一两个大贵族在支持,林恩也丝毫不会有所怀疑。 这些家伙,甚至想着以自己的据点为诱饵,重创近卫局的精锐。 这已经不是一次剿匪了,当近卫局的警员们搜寻猎物的时候,殊不知对方已经在暗处亮出了爪牙,如果这些炸弹爆炸导致近卫局的精锐尽失,龙门威严扫地不说,那些往日里被近卫局压制的妖魔鬼怪也会齐齐现身,把这座城市搅得不得安宁。 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委托,那也算是搞砸了。 林恩拨打了陈的电话,不出所料的是没有人接。 也是,行动中她的手机理应是关机或者免打扰的。 不过对于陈的位置他倒是一直有关注,既然电话打不通,那就直接去找她便是。 林恩翻身跳下阁楼,他充分发挥了自己能和越野车赛跑的脚程,不出片刻便找到了陈和她的小队。 只是,这样跑步的动静也是极大,他也理所当然被对方第一时间注意到了。 “林恩……你怎么在这里?” 不管是陈还是星熊都记得这个独特的萨卡兹男人,陈自然不用多说,星熊也对他印象深刻,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战士,她一眼就看出林恩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她们身后的警员们倒是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充满了警惕,一名萨科塔警员举起手中的铳枪对准林恩,而另外两人也纷纷举起武器,呈戒备姿势。 “放下武器,他不是敌人。” 陈对自己背后的警员们挥手,她很清楚林恩和那些乌萨斯暴徒们不是一路人。通过塔露拉的口述,林恩虽然身为佣兵却嫉恶如仇,不可能和那些恶徒同流合污。 他是来帮我的? 不知怎的,陈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这样的一个可能性。 “叫你的人快撤退。” 林恩抬起手,向两人抛出自己的“意外发现”。 “这是我在周围发现的,那群人目的根本不是逃跑,他们想向龙门挑战,对近卫局发动一场战争。” 陈稳稳地将其接住,从维多利亚近卫学院毕业的她自然是知识丰富,仅仅刹那间便理解了手中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第二十二章 连环陷阱 “各小组,保持现有的距离,不要接近目标地点,重复一遍,不要接近目标地点。” 没有丝毫迟疑,陈拿起了对讲机:“我们在敌方据点周围发现了预设好的炸弹,这里是陷阱,在‘拆弹专家’小组抵达之前,各自后退至安全距离。” 她相信林恩并没有骗她,暂且不说林恩没有骗她的必要,他的所作所为也值得陈去相信。 陈从小就喜欢看武侠小说,小时候魏彦吾问她长大以后想做什么,她的第一个回答是做一个惩恶扬善的侠客。 那时候魏彦吾哑然失笑,却没有提出反对,只是告诉她女侠可不能弱了本领,等她再长大些就教她除恶的剑术。 她从小就有一颗侠客心。 而林恩的所作所为,至少从塔露拉的嘴里说出来,几乎是完美符合了陈心中“侠客”的定义。 于是,在林恩自己全然不知的情况下,她对林恩的好感度一下子涨了一大截。 对讲机中陆陆续续传来各个小组组长的声音。 “收到!” 这一刻,陈Sir平日里积累的威严总算是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如果是林恩要求警官们撤退,这些骄兵悍将的第一反应肯定是:你寄掰谁啊? 就算拿出证据,大约也会有人跳出来质疑。 但陈Sir就不一样了,她在特别督查组可是一言九鼎的主,再加上她是这次行动的前线指挥官,她的命令下达之后,近卫局的警官纷纷停止了前进,甚至有几支比较深入的队伍还退却了一段距离,保证自己在危险范围之外。 一时间,除了陈Sir率领的小组以外,剩下的小组大多已经远离了这片危险的区域。 而陈,在向高层和部下陈述完情况之后,也准备收队撤退。 “走吧,这里不太安全。” 就在陈和星熊准备带队撤退的时刻,站在她们身旁的林恩突然察觉手中的源石爆炸物中流淌的源石能量变得狂躁而又湍急,刹那之间他已经明白了即将发生什么,护腕上亮起宛若的火光,独特的源石技艺迅速压制了即将爆炸的炸弹。 可不等他松一口气,只听一阵巨响,密密麻麻的爆炸陡然浮现在这片区域。不管是高楼还是矮房,不管是大街还是小巷,数不清的爆炸几乎在同一时刻爆发,而作为恐怖的便是那座被乌萨斯人视作据点的高楼,激烈的爆炸几乎将高楼拦腰截断,钢筋水泥呼啸着落下,而那坠落的方向赫然是陈的小组所在的方向。 “快跑!” 在连环的爆炸中几乎连站都站不稳的警官们顿时开始了逃亡,开玩笑,就算是超级泰拉人也扛不住这成千上万吨的钢筋水泥,而林恩在后退之前则是向半空中甩出两道炎剑,火焰在半空中与废墟碰撞,引发了又一场激烈的爆炸,将距离众人最近的两块高速坠落的石板炸碎。 淅淅沥沥的碎石落了一地,敲打在地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多亏了林恩的攻击,这些碎石虽然来势汹汹,却鲜有能够威胁到队伍的“大块头”,那些大块的碎石多半落在了队伍的身后,在那块最大的废墟与地面碰撞的瞬间,陈感觉自己脚下的地面都抖了三抖。 那些家伙,是如何把如此分量的爆炸物运入龙门的? 龙门从不松懈,大部分刀剑、铳枪、法杖之类的危险品都很难送入龙门,更别说一碰就炸的爆炸物了,这种违禁品一向被龙门拒之门外,对于这种武装难民来说,带个一两件炸弹混进城市都显得困难。 就算是灰色渠道也不可能,“灰色的林”牢牢把持着龙门地下的交易,如果出现了大笔的军火交易,龙门近卫局一定会有所警觉。 是谁掩护了这群暴徒? “龙门的狗官,去死!” 就在陈思忖的瞬间,他们面前逃生的道路上突然走出一个身材臃肿的乌萨斯人。 “拦路者死!” 走在最前面的星熊沉声低吼了起来,她握住巨盾“般若”,那盾牌上锋利如刀的边锋,恶狠狠地挥向那个突然冲出的乌萨斯人。 这种时候拦在这里疯言疯语,而且还是乌萨斯人。 怎么看都来者不善,是个危险分子。与其让对方出招,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可她身后的陈看得真切,那乌萨斯人身上的臃肿可不是肌肉和脂肪,更不是堆积的衣物,看那形状,倒是更像绑在身上的爆炸物。 “星熊,回来!” 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 陈将自己的手搭在背后的剑柄,名为“赤霄”的利刃在鞘中蛰伏。 虽然平时多是携带双剑出击,可但凡是熟悉陈的人都知道,她一般只用一柄黑色的利刃,一把近卫局制式的剑出战。 从来都没有人见过她的第二把剑出鞘,最多也只是见到她用剑鞘痛击敌人的膝盖。 事实上,这柄剑是她的底牌,是她的舅舅魏彦吾交给她的“斩龙之剑”。 只要出鞘,就能碾压一切——对“赤霄”的力量有充分了解的她是这么坚信的。 这不仅仅是一柄寻常的剑,更是一柄法杖、一件是能够让她充分发挥自己源石技艺的媒介。 但是这柄剑亦有自己的灵性,它会判断敌人是否值得它出鞘,若是敌人不够资格,即便是陈也只能勉强拔出几寸。 即使是如今这般危险重重的环境,这柄剑上流淌的力量依然慵懒迟滞,没有丝毫醒来的踪迹。 陈咬住了牙。 但是现在,自己必须拔剑! 她抛开手中的另一把剑,转而全神贯注地握住赤霄,若是拼尽全力,她亦可以将剑锋拔出些许,以锐利的剑气伤人。 而在她行动之前,有另一个人的身影掠过了她,径直扑向了前方。 是林恩。 “嚯嚯,没有逃跑,反而是向我走来吗?” 那乌萨斯人猖狂地笑着,他掀开自己的衣服,露出鼓鼓囊囊的大衣下,那绑满了身体的源石爆炸物。 “我会让你们与我一同陪葬!” 他按下了手中的起爆器。 一秒过去、两秒过去了——他迷茫地睁开眼睛,似乎对爆炸迟迟没有发生而疑惑得很。 “在我面前玩炸弹?” 而林恩已经迅捷如风地越过了星熊,来到他的面前。 心情糟糕的萨卡兹狞笑着,烈焰包裹在手臂上,化作炽热的炎拳挥下。 第二十三章 风波骤起 响彻在贫民窟的连环爆炸彻底点燃了龙门的舆论。 原本近卫局还想遮掩一下发生在那边的屠杀事件,直到他们抓出真凶能给大众一个满意的交待。 但那让人瞠目结舌的连环爆炸,这东西想要遮掩都遮掩不了,除非整个龙门的人都是瞎子和聋子。 再加上有人刻意放出了“龙门近卫局主力被爆炸波及损失惨重,下层区遭遇屠杀平民死伤无数”这样的消息,一时间整个龙门人心惶惶。 这些舆论很快就被魏彦吾压倒了下去,可传言还是越发汹涌,在龙门这个崇尚言论自由的地方,魏彦吾对于这种流言也束手无策。 “你听说了吗,那群乌萨斯疯子把下层区的一片区域给炸了,现在龙门近卫局的主力搭在了里面,几乎已经瘫痪了!” 两个叙拉古人在据点中窃窃私语,这两人都是不同帮派的首领,曾经在乌萨斯人到来之前他们一度争锋相对争抢地盘,可等到那些疯狂的乌萨斯人冲入龙门,这些昔日的死敌也不得不联起手来合作。 “他们疯了,彻底疯了,近卫局不过是龙门表层的力量,就算他们能全歼近卫局的有生力量,他们也一定会被龙门的波涛汹涌覆灭。” 另一个叙拉古人则是表现得忧心忡忡:“你我都在龙门生活了那么多年,魏彦吾的手段我们都明白有多狠辣,而‘灰色的林’更是不必多说,我想没有人会觉得那只叱咤灰色地带的鼠王现在已经变成了腿脚不利索的退休老大爷。”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不好的回忆:“你还记得当年那群猖獗的玻利瓦尔人吗?在他们过线之后没几天,那些家伙都被黄沙绞杀在自己的据点中,一个都没能逃掉。这些年若不是我们一直迟迟不愿越过那条界限,恐怕我们也早就步入他们的后尘了。” “还是不要太显摆,忍住蛰伏不动,向鼠王示好吧,如若不然,如果被当作是那些乌萨斯的同党,被顺手清理了,那就连哭的机会都没有了。” 两人很迅速地作出了决定,作为攻守同盟,他们二人习惯同进同退。 …… “本以为只是一群蠢贼……没想到居然胆大包天。” 魏彦吾端坐在自己的办公室中,他看着手下统计的伤亡报告,表情阴晴不定。 龙门近卫局损失二十余人,算上因伤暂时无法述职的警员,一场爆炸,令超过五十位精干的警员失去了战斗力。 更重要的是陈也受伤了,那可是魏彦吾的外甥女,是他的心头肉,虽然表面上不甚关心对方,可实际上魏彦吾将陈视若己出,当作继承人在培养。 平民损失大约在三百人左右,下水道中并没有被爆炸波及,爆炸之后诗怀雅带队将尸体整理带回,能够辨别身份的有二百七十五位,还有三十余人面目全非无法辨别具体身份。 这些平民基本上没有任何共通之处,唯一的共同点便是都住在附近,那些乌萨斯人无差别地屠杀无辜的平民,直接触犯了魏彦吾心中的底线。 他虽然已经在龙门当政多年,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义薄云天的侠客,多年的政治斗争磨平了他的棱角,却无法让他完全变质。 他依然会憎恨那些肆意践踏生命的恶徒。 那些乌萨斯人放置的源石炸弹是军用货,也只有军用炸弹才能如此隐蔽,并且具备巨大的威力。 魏彦吾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些爆炸物是如何运入龙门的。 这座他苦心经营数十年的城市俨然已经化作一块铁板,就算是他无法彻底掌握的贫民窟,也有鼠王林舸瑞在管辖。两人是曾经的战友,虽然近些年来因为感染者的事宜两人之间逐渐有些不合,可是那也不过是互相讥讽几句的程度,在处理龙门事物的时候魏彦吾依然可以将自己的后背放心地交给林舸瑞。 “倒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魏彦吾在办公室中来回踱步,他阴沉着脸,突然想到了一份可能性。 “是欧厄尔先生吗?”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的那头是龙门的巨头之一,峯驰物流的现任首席执行官兼董事长,欧厄尔·彼得斯。 同时那也是与龙门进行了多项合作的金主,龙门发展中不可或缺的支持者,魏彦吾的贵宾之一,整个龙门的范围内,地位能与他并肩的不会超过十指之数。 两人短暂地寒暄了一下,魏彦吾便单刀直入地切入了主题。 “我记得贵司之前送过一个来自炎国的快递?对,就是那个有官府印章,由监察司亲手交付,没有经过安全监测的集装箱,你们把它送到了哪里去?”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手忙脚乱的翻查声,魏彦吾耐心地等待着,最后得到了一个不出所料的答复。 他一声不吭地挂断了手中的电话,良久,这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胞弟,你终究是不信任我,即便是遂了乌萨斯的意,也想要打压我在龙门的威望。” 他重重地挥拳锤击桌面,指间渗出的剑意几乎是刹那间便将造价不菲的办公桌一分为二,那狂躁的气势让人睁不开眼睛。 只有这种时候,或许才会有人想起,这位常年坐在办公室中的执政者,早些年也是一位天下无双的剑士。 “彦吾。” 文月的声音自门口传来,魏彦吾的表情微微一滞,旋即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又归于平静。 “不要太锋芒毕露,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与其自哀自怨,不如思考如何解决。” 妻子的声音让魏彦吾迅速恢复了冷静,他握住自己贤内助的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本以为这些乌萨斯人至少能给龙门带来一点利益,也能够让那些叙拉古人察觉到危机向林舸瑞投诚,所以便迟迟没有去处理这些小角色。” “但是,既然他们会作出这种事情,那就不能置之不理了。” 文月注视着丈夫的眼睛:“你要派遣影卫去处理他们?” “不,这些乌萨斯人应该由近卫局去解决,只有这样才能平息外界对于近卫局的质疑,挽回晖洁多年来为近卫局辛辛苦苦建立的形象。” 魏彦吾呼出一口气,他想起了陈所受的伤,于是又继续说着:“但是这并不代表近卫局必须孤军奋战,我们能为晖洁寻找合适的友军,以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方式,帮助她解决这次的事件。” 他的眼睛锐利如剑,扫过地面上纷乱的纸张,随手一抓,便从中拿起一份资料。 “罗德岛,是时候再和他们谈谈了。” 第二十四章 塔子姐: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林恩此时此刻正在病房里给陈削苹果。 在阻止了那个浑身上下缠满爆炸物的男人后,周围又涌出了一批手握利器的乌萨斯恶徒,这些人手中的刀剑上还有尚未干涸的血迹,不用想也知道下水道的惨剧正是这些恶棍造成的。 周围已经被龙门近卫局彻底封锁,这群乌萨斯人已经逃不了了。 可他们就像是一群凶恶的狼,就算明知必死也想要咬下猎物的一块血肉。 本来以陈那卓越的剑术,区区一群恶棍根本伤不得她分毫,可是为了掩护陷入重重包围的队友,她的肩膀最后还是被刀剑砍伤。 那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伤势,药物搭配上治疗用的源石技艺只需要一个晚上就能恢复如初,若不是文月夫人强行把她带去了医院,恐怕陈就连进医院仔细检查一下的心情都没有。 “不去上点药,仅仅用源石技艺来处理的话,很容易留下疤痕。” “舅妈,一点小伤……” “听我的!你放心,你的伤很快就能好,不会错过对那些乌萨斯人的复仇,你就在医院里好好休息一天,明天早上再出院。” “可是我的公务……” “彦吾会去做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也该站出来做点正事了!” 拗不过文月夫人的陈发出了可爱的悲鸣声,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躺在了病床上。 唯独对于这个从小就打心底疼爱她的舅妈,她没有任何逆反之心。 顺便一提,在这个过程中,林恩一直非常尴尬地站在一旁,本来和他一起的星熊在看到文月夫人出现的那一刻非常不仗义地脚底抹油溜了,徒留不明真相的林恩一个人留在原地打出成片的问号。 也不知道是否错觉,这位文月夫人看他的目光,总让他心底有些毛毛的,那上下审视的态度怎么看都像是…… 咳咳,大约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而就在他这么安慰自己的时候,文月夫人已经偷偷把一袋水果和一把水果刀交到了林恩的手里,并且细细嘱咐:“那丫头平时性格刚烈急躁,如今也老大不小,难得的机会摆在你的面前,能不能抓住就看你自己了。”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林恩杵在原地满肚子的生草,疯狂示意敌人已不见踪迹。 他本来还想着走出医院抽支烟的,不打扰这感人的亲人重逢,可现在只得硬着头皮走入病房。林恩抬头看去,一只手臂被绑得和木乃伊一样的陈正一脸迷茫地看着自己。 “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出乎意料的是,陈并没有拒绝林恩的好意,反倒是轻轻点头,甚至还道了一声谢谢。 然后两人之间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大眼瞪小眼了半天之后,陈督了一眼林恩手里的苹果,对着他努了努嘴:“这苹果快只剩下果核了。” “咳咳,这是练手,练手。” 林恩面不红心不跳地把手里的果核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又从袋子里掏出了一个新的苹果。 透过监控暗中观察的文月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地一跺脚,这人咋就这么憨呢?本来还想着小陈身边难得有了个面善的男性跟着,听说还是他把小陈送出了危险区域,一路上帮了小陈不少忙。 虽然是个萨卡兹,但文月夫人是一个开明的人,这些细枝末节不必在乎。 于是她便想要给两人创造点机会,看看这俩有没有戏——谁料这场面尴尬得就像是当年魏彦吾给自己削苹果时一样。 文月夫人还记得自己亲爱的丈夫当年一指把苹果震成了齑粉的样子。 就在她暗自懊恼的时候,坐在病床上的陈倒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笑了好一会儿,这才有些无奈地开口:“这次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及时发现了那些炸弹,可能近卫局全部的主力都要赔进去了。” “小事,受人之托罢了。” “是塔露拉叫你来的?” 林恩想了想,塔露拉好像并没有嘱咐他保密,于是便很坦然地承认了。 “没错,她说要我帮忙保护一下她那可爱的妹妹,其实我觉得这种事情她自己来做就好。” 说来也奇怪,塔露拉很少会露出那种扭扭捏捏的表情,在林恩的印象里,她的性格像男性更胜过女性。 但是,唯独在面对自己的妹妹时,她那别扭的样子让林恩看着都有些想笑。 “她在面对亲密的人时,从小就很优柔寡断。” 陈的话语让林恩松了口气:“她很关心你,哪怕是一丁点的危险,都不想让你承担。” “但我也早就不是那个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小孩子了,我是龙门近卫局的高级警司,保护市民是我的责任。” 她转而用锐利的目光扫过林恩:“之后不久,近卫局应该会发起对乌萨斯帮派的剿灭作战。” “即使塔露拉求你,你也不许参加。我知道你是个侠义之士,但龙门的仇,应该由近卫局用敌人的血来洗涮,这是原则问题。” 固执程度倒是和塔露拉如出一辙,该说不愧是姐妹么。 林恩叹了口气,他把苹果上的最后一块表皮削去,露出果皮下光溜溜的果肉。 “先不说那么多了,吃个水果,这可是你的舅妈给你带的。” 陈的眉目顿时不复之前的锐利,一下子又变得柔和了起来,她很愉快地接过林恩手中的水果。 而在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林恩好像听到了一道带着点恶作剧韵味的笑声。 很熟悉的声音,就好像是特蕾西…… 来不及细想,林恩突然觉得自己的后脑勺一重,而陈也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相同的压力,猝不及防之下两人的脑袋重重地撞在了一起,一时间疼得龇牙咧嘴。 而透过监控暗中观察的文月夫人则是惊喜地瞪大了眼睛,从她的视角当然是看不出两人其实是撞在了一起,只道是两人原来早已暗中有了情愫,此时此刻两人孤男寡女终于是按捺不住…… 一眨眼功夫,她已经在心底脑补出了一百万字的故事,并且暗自决定回头好好调查一下这个叫林恩的小子的背景。 咔哒。 病房的大门适时地打开了。 抱着一盒便当的塔露拉目瞪口呆地看着林恩和陈那暧昧的姿势,她左看看右看看,发出了直指人心的问题:“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第二十五章 和陈贴贴引发的社死惨剧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林恩的DNA立刻动了,他第一反应就是回复一句:不,你来得恰到好处。 但是考虑到这样一来自己有可能遭遇生命危险,他还是忍耐住了心中吐槽的欲望。 而陈——她的想法就简单多了。 在亲姐姐面前社会性死亡了该怎么办? 陈和林恩急忙想要分开,可阴差阳错之下两人的犄角反倒是纠缠在了一起,越是焦急越是难以分开。 “等等,塔露拉,你听我解释!” 惊慌失措的陈刚想说什么,却看到塔露拉一脸“我懂的”表情。 “我懂的,陈,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一下了……但为什么会是他?” 塔露拉的表情格外怪异,她看着林恩,一时半会儿居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是让你去保护我的妹妹的,你这是保护到床上去了? 林恩这家伙,桃花运就真的那么好? 塔露拉想起了霜星,又想到了W,还有被林恩找回来以后突然发现是个娇滴滴的萨卡兹大姑娘的泥岩,一时百感交集。 不行,得让阿丽娜离他远点。 而面对塔露拉那“我已经完全明白了”的表情。 陈真的想爆一句龙门粗口。 你懂了个寄掰? “塔露拉,这真的只是个误会,我只是给她削个苹果……” “嗯嗯,我懂的,削完苹果男女主角互诉衷肠走到一起,昨天晚上我看的电视剧里就是这样的情节。” 陈就连一头撞死林恩的心情都有了,面对塔露拉那不信任的眼神,她只觉得默哀大于心死。 这真的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万念俱灰之下,她也不再想要挣脱,反倒是一头撞向了林恩。两人的额头撞在一起,发出了沉闷的响声,随之而来的还是林恩倒吸冷气的声音。 而塔露拉则是瞬间露出了然于胸的表情,她放下手里的饭盒,对林恩使出一个“对我妹妹好点”的眼神来。 “我明白的,我这就走,不做你们的电灯泡,你们记得把饭吃了就行。” 她啪的一声把门关了,只留下林恩和陈在病房里面面相觑。 “……先把角分开再说。” 老实说,做了那么多年的萨卡兹人,林恩还是第一次和别人用角纠缠在一起。 感觉很不好,萨卡兹的角并不脆弱,却是萨卡兹人的重要器官,身为龙族的陈当然也是一样。两人的角撞在一起的时候,那感觉无异于有人拿着重锤在对着二人的脑门敲打。 陈沉闷地嗯了一下,她和林恩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尤其是脑袋,完完全全就是凑在一起的模样,两面相对之间,很不习惯与异性近距离接触的她总觉得别扭得很。 不过这个家伙的皮肤还真好,明明是个风餐露宿的佣兵,从脸上却看不出多少风霜的痕迹,或许这也是萨卡兹人的种族优势? 那绿宝石一样的眼睛也很好看……哎呀我在想什么啊! 陈胡思乱想着,和诗怀雅不同,她一直忙于出警而很难有机会好好护理自己的肌肤,此时此刻面对林恩时倒是突然升起了一点羡慕。 再怎么男孩子气,她也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女性,对于自己的外貌还是挺在乎的。 “把你的角往旁边挪挪……对,这里卡住了,稍微错开一点就行了。” 林恩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面对近在咫尺的这个男人,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但也明白这其实不是他的错。 可恶啊,刚刚我们怎么就突然撞在了一起呢? 而正当两人小心翼翼地想要分开的时候,门突然又开了。 “老陈啊,我听说你姐姐……” 星熊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她的视角之中,往日里几乎与异性绝缘的陈Sir正在和林恩贴贴,两人的身体互相依靠,甚至就连脑袋也碰在一起,角与角相抵,俨然是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 那红着脸,一副小女人姿态的龙女,真的是平时强气、自信的陈晖洁? 坏了,我竟做了电灯泡。 她满是惊讶地看着房内纠缠在一起的两人,然后完全没有给陈和林恩解释的机会,只是语重心长地开口说了一句:“老陈啊,注意安全措施,特别督查组还离不开你。” 她很自觉地后退了两步,啪的一下把门合上了。 门外隐约还传来了诗怀雅的声音。 “这里可是医院啊,没想到那扑街龙这么大胆……” 陈完完全全灰白化了,她徒劳无用地向不远处的大门伸出手,推门而出解释清楚的机会明明近在咫尺,此时此刻却显得咫尺天涯。 而且就算解释清楚了,星熊倒是还好,估计诗怀雅今后少不了拿今天的事情来揶揄她。 对于这只叉烧猫的秉性,陈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自己大约是社会性死亡了。 她发出了很可爱的悲鸣声。 “……我觉得我们还是快点把角分开吧,再这样下去要是再路过几个奇奇怪怪的人来,那就真的有嘴也说不清了。” 林恩有些无奈地开口,而陈则是狠狠地瞪了一眼他,面色不善:“你个死扑街,你以为这是谁害的啊!” 陈对林恩还是很有好感的,觉得他是个侠肝义胆的男人,很符合陈心中的侠客形象。 再加上事发突然,两人的角因为不可抗力而纠缠在了一起,所以原本她心中对于林恩倒也没有几分责怪。 可是如今闹了这样一出好戏,她又羞又恼,语气自然是变糟了许多。 “动作快点,然后我们去找星熊和塔露拉她们,把事情好好解释清楚!” 陈还惦记着怎么解释呢,如果要是知道这一幕被文月夫人透过监控看得清清楚楚,或许她已经彻底放弃治疗,准备好躺平了。 两人努力了半晌,好不容易才把角分开了些许,眼看着那死死卡住的角有彻底分开的希望,陈的心情不由一下子好了许多:“林恩,再快些,再快点!” 大门第三次被打开了。 好不容易处理完手中事务的魏彦吾走入病房,他看到纠缠在一起的两人,一声不吭扭头就走。 第二十六章 林恩与魏彦吾 屋子里的气氛很沉闷。 魏彦吾端着烟斗想要吸上一口,可余光瞥到了不远处的监控摄像,于是他轻轻咳嗽了一下,把烟斗放下,假装无事发生。 林恩非常尴尬地坐在房间的角落。 魏彦吾不愧是一方执政者,在短暂片刻的惊愕之后,他很快就想到了不对的地方,于是便又折返回去,看到两个和自己的角较劲的笨蛋。 哦,原来是我误会了啊。 有些遗憾的同时,不知为何魏彦吾的心底也稍微松了口气。 还好,家里的白菜还没被野猪拱了。 虽然这白菜已经长得快要熟过头了,在魏彦吾和文月夫人的眼里,陈已然是个愁嫁人的大姑娘了。 可无奈她满脑子想着如何提升自己,总想着如何救回塔露拉,两性之事就连半点眉目都没有,这也让这对老夫老妻发愁得很。 本来还以为是塔露拉回来让她开了窍,可果然这种东西不是一蹴而就的,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罢了。 他轻轻弹动手指,恰到好处的剑意敲打在两人犄角的中间,帮助两人顺利地分开。 陈一头蒙进了被子里,显然是没脸见人了。而林恩则是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脑袋,他看着面色平静的魏彦吾,突然想起陈的舅舅似乎是龙门的执政官魏彦吾。 而且很有可能就是眼前这位。 ……那果然还是走为上策吧,不管怎么看自己都和这位大人物聊不到一起去的样子。 哪知他前脚刚刚迈出,魏彦吾就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中所想,他用手中的烟斗轻轻敲了敲桌面,轻轻的脆响让林恩的步伐顿时僵在了原地。 “你慌什么,我只不过是个快要退休的上班族,下班以后来医院瞧瞧我的外甥女伤到了哪里。” 魏彦吾不疾不缓地开口:“小辈的事情我管不着,你们只要开心,做什么都不关我的事。” 被窝里再度传来了陈羞耻的悲鸣声。 “魏先生,其实我们刚才……” “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叫我一声伯父——你把晖洁从致命的陷阱中带了出来,也自科西切的手中拯救了塔露拉,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必如此疏远。” 魏彦吾轻轻点头:“都放松一点如何,比起‘巴别塔的狂犬’、‘特蕾西娅的苍白骑士’之类的称号,你也觉得我称你一声‘小林’更加舒服吧?” “那我便唐突了。” 林恩并没有疑惑对方怎会认出自己的身份,对于像魏彦吾这样的大人物来说,自己的背景根本就藏不住。 不管是卡兹戴尔时期的事迹也好,在切尔诺伯格的所作所为也罢,肯定早早就化为资料,被送上政治舞台中各位棋手的办公桌。 虽然不可能有多详尽,可大致的事迹估计早就散播得天下皆知了。 更别说龙门本身就是一座开放的移动城邦,情报的流通非常高效,而魏彦吾很显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能够在数十年内将一座经济萧条的边缘城市经营成如今的经济中心,他本身也是一个传奇人物。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会愿意放下身段,主动好言好语地拉近两人的关系。 林恩自认为自己作为一个佣兵应该是没有那么大的牌面的,于是他立刻明白,自己恐怕有新工作了。 果不其然,在寒暄了一阵子后,魏彦吾主动将话题转移到了别处:“不知你如何看待当今龙门的局势?” 藏在被子里的陈立刻竖起了耳朵。 “……挺乱的。” “没错,龙门是一座贸易都市,可不能乱上太久。” 魏彦吾似是感慨地说了一句,而林恩则是读出了他话语中的其他意味来。 “看来这场动乱很快就要平息了?” “那些疯狂的乌萨斯人只会盯着自己的拳头看,却怎么也看不清这座都市真正的底蕴。” 在说这话的时候魏彦吾显得自信极了,林恩也明白他的意思,龙门近卫局很显然只是守护龙门力量的一部分,若是真的以为龙门的武装力量只有这点能耐,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魏彦吾一定藏着底牌,守护着龙门的暗处。 再说了,这些乌萨斯人能让近卫局吃个哑巴亏,也就只是因为他们打了个出其不意。 若是他们胆敢光明正大地冒头,憋了一肚子火气的阿Sir们一定会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不过。” 他的话风突然一变:“这次围剿这些帮派分子,依然是以近卫局的警员们作为主力,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近卫局的耻辱也必须要用鲜血去洗刷,只有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才能让惶惶不安的民众重新信任龙门近卫局。” 他与林恩对视,良久,林恩主动开口了。 “那么魏先生,需要我做什么呢。” 魏彦吾满意地笑了笑,他明白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我需要你帮近卫局和晖洁一个忙。事成之后,魏某必亲自送上谢礼。” …… 史尔特尔走在贫民窟的小路之中,轻轻哼唱着旋律残缺的小调。 她的心情很不错。 今天上午遇到了个有些奇怪的萨卡兹人,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还请她吃了个挺精致的冰激凌。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在市区买了点药,应该能让被咳嗽折磨了很久的老婆婆好受不少。 虽然嘴上从来不说,可实际上她很在乎那个关心着自己的老婆婆。 对方慈爱的眼神却让她不由地想起混乱记忆中那名为母亲的短暂片段。 老婆婆的矿石病最近越来越严重了,再加上本来身体就不好,史尔特尔明白,她的时间或许已经不多了。 至少让她在撒手之前走得安宁一些。 她是这样想的。 史尔特尔突然发现前面的街道上传来了些许喧闹的声响来,隐约间还能听到肉体碰撞的声响以及哀嚎、求饶的声音。 再走近些,便能看到是两伙感染者打了起来,似乎是因为食物的分配而发生了口角,最后演变成了大打出手。 她并没有多管,这样的斗殴在曾经的乌萨斯遍地都是,每天都有发生,在乌萨斯游历了一段时间后,她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别打了,别打了!大家都已经是感染者了,如果不团结……咳咳,如果不团结一点的话……” 人群之中却突然冲出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来,老婆婆一边咳嗽一边走上去想要劝架,丝毫不顾自己可能会遇到的危险。 只是她的话语鲜有成效,如果用语言就能让冲突消失,按这个世界上还需要警察做什么呢? 反倒是有人不耐烦地推开老人,并且想要对她挥拳。 “……笨蛋。” 史尔特尔握住了大剑的剑柄。 第二十七章 诗怀雅的质疑 史尔特尔满脸写着不开心。 她在给老婆婆涂药,之前的战斗她很轻易地横扫了对手,可老婆婆还是难免在混乱之中受了点伤。 也没有办法,独来独往惯了的她只擅长去战斗,却一点也不擅长保护他人。 “丫头,我不要紧的,这把老骨头不值得这些药——你倒是给自己上点药,刚刚打得那么激烈,你没受什么伤吧?” 老者的声音断断续续,很是微弱,其中还伴随着些许被压抑的咳嗽声。 “那群杂碎,又怎么能伤得到我?” 大剑一抬,莱瓦汀一喊,有什么敌人是自己对付不了的? 至少史尔特尔没见过,而那群为了点食物大打出手的感染者也不可能是。 “别喊他们杂碎,他们只是,他们只是太饿了。” “恩斯以前是个铁匠,他是个很热情的人,总是帮镇里人的忙;克里克是个孝子,他虽然凶狠了些,可对家人很好;瓜生列夫就更不用说了,他的水果摊童叟无欺,就连我这样的没用老太婆都能用几个闲钱在他那边买几点水果吃……都是天灾害的,都是这病害的,没有矿石病,大家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老者絮絮叨叨地说着,她一个接着一个地说出史尔特尔并不认识的人名,最后发出一声叹息,干瘦的手臂搭在史尔特尔的手腕上,妄图制止她给自己擦药的举动。 “这药值不少钱吧,能换多少面包?涂在我这样的老婆子身上,不值得。” 史尔特尔眨了眨眼睛,她轻而易举地挣脱了对方的手:“这是我花钱买的,怎么用我说了算。” “姑娘,你听我说,姑娘。” 老婆婆咧开干裂的嘴唇:“我的时间不多了。” “瞎说。” “是真的。” 她费力地推开了史尔特尔,拉起自己的袖子,干瘦的手臂上已经长出了参差不齐的源石结晶:“我的病蔓延得很快,这两天我觉得我的喉咙也有些不舒服,大概再过个两日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吧。” “少了我这个老婆子的唠叨,你平时会清净很多吧?” 史尔特尔的眼睛突然有点酸,她别过头去,不让对方看到自己表情的异样:“你还欠我个冰激凌。”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老婆婆的声音突然低落了下来。 “丫头,千万不要去恨他们,你要带着他们活下去。” …… 5:41P.M 天气/晴 近卫局大楼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林恩,魏长官邀请到近卫局的特别雇员。” 星熊的声音发出的刹那,会议室中便多出了不少嘈杂的低语声。 特别雇员?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称呼,可以理解成外聘的帮手,在龙门近卫局的历史上,还从未有过特别雇员这个概念。 更何况,这还是个萨卡兹。 就算是包容且自由的龙门,对于萨卡兹的质疑声也从未少过,那刻板的印象经过大陆各国多年的宣传早已深入人心。 “安静,今天阿陈不在,所以一个个都皮痒了是吧?” 诗怀雅的声音令周围原本窃窃私语的警员们立刻闭上了嘴,她的威望在特别督查组可以说是仅次于陈。 菲林少女环视一圈周围,见众人不再有言语,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林恩:“我不会去质疑魏长官的决定,你对近卫局的帮助也有目共睹,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够得到一个你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不然可能会有人对你不服,毕竟龙门近卫局的行动不应有外人插手,这是规矩。” ……总不能说你们太菜了,你们的魏长官害怕你们翻车吧? 林恩琢磨着,如果自己这么说了,下一刻这群精英们就要炸。 “你们是精锐,是近卫局最顶尖的战士,同时也龙门的守护者,但在贫民窟,你们好像并没有那么受欢迎。” 警官们面面相觑了起来。 即使骄傲如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近卫局在贫民窟确实威信不够,那些贫民窟的居民本来就对近卫局不那么信任,再加上之前的连环爆炸事件,对于近卫局的质疑和投诉的信件已经堆满了龙门市政厅。 那块地方是龙门曾经帮派的发源地,或许是因为历史遗留问题,居民对警察一向不怎么感冒,再加上这几年贫民窟区域经济发展的停滞不前,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质疑起龙门政府和近卫局的能力。 虽然也有部分区域在近卫局的掌控之中,可实际上贫民窟的大部分地区近卫局的影响力非常有限,贫民窟的居民们和其他龙门居民的隔阂也越发明显,尤其是那些矿石病感染者,那种疏远、敌视的态度几乎用眼睛就能看得出来。 正因近卫局在贫民窟的发展不利,龙门才需要“灰色的林”和他的部下协助管理管理那片城区。 也正是因为同样的理由,魏彦吾才会委托林恩,帮助近卫局在贫民窟尽快找到那些乌萨斯人的大本营。 找人——这么轻松的活林恩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 只是考虑到时间的紧迫,这个委托的难度也就一下子拔高了不少,可这也难不倒林恩,只要能混进贫民窟,找到这些乌萨斯人的痕迹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在叙拉古和黑帮打过一段时间交道的他最清楚该如何寻找黑帮的大本营。 至于贫民区已经有“灰色的林”驻守,魏彦吾的手中也有特殊部队作为底牌,为什么还需要林恩协助……这点就只有魏彦吾和林恩自己知道了。 听完了林恩的解释,近卫局的警员们态度一下子好了不少,确实,在贫民窟中举步维艰是近卫局面临的最大困难之一,即使他们在贫民窟中有线人保底,却也无法拿到最完善的情报。 如果林恩真的有能力在贫民窟中找到那些乌萨斯人的踪迹,那么些许细枝末节的问题自然不必在意。 短暂的会议很快就结束了,当警员们纷纷离开的时候,诗怀雅独自一人找到了林恩。 她皱着眉头,语气中有点不耐。 “别把我当成好糊弄的傻子,魏长官和你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第二十八章 黑蓑 面对诗怀雅的问题,林恩只是表情无辜的一摊手。 “诗怀雅警官,如你所知,我只是受雇来……” “你个扑街仔真以为我是傻子?哪有线人堂而皇之跑到近卫局先露脸自我介绍一下的?” 诗怀雅狠狠地瞪了一眼林恩:“阿陈现在住院,我就是这次行动目前的负责人,了解一下你们打什么算盘,这不过分吧?” 啧,好敏锐,一下子就发现了问题。 也难怪魏彦吾在临走之前补了句“对诗怀雅警官和星熊警官可以不作隐瞒”,看来他是早有预料两者中会有人发现端倪。 而回忆起星熊在临走前饱含深意的眼神,显然是她也发现了什么,只是碍于对魏彦吾的信任所以什么都没有去问。 ……其实星熊只是想吃个瓜,问问林恩有关陈的事情,只是看着诗怀雅一脸生气地找上了林恩,虽然摸不着头脑,却也离开并且贴心地给两人关上了门。 “好吧,其实要说原因也简单,你们上次行动的时候,对面反应的速度太快了。” 诗怀雅一下子就明白了林恩想说什么,她那好看的眉头皱起,身后的尾巴一下子炸了毛:“你是说魏长官怀疑近卫局内部有……?不可能,一群初来乍到的乌萨斯人,怎么可能在近卫局内部安插人手?” 上一次行动的时候,知道具体目标的就只有特别督查组的警员们,而这些警员正是整个龙门近卫局的精髓所在,每一个人都经历了漫长的政审和观察,实力、人品都是佼佼之辈。 诗怀雅唯独不愿意相信特别督查组内部有人被贿赂收买,因为这便代表着近卫局内部已经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烂了一片,腐朽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自然不可能是那些乌萨斯人的手脚,那群刚来龙门没几个月的家伙有什么资本去贿赂近卫局的警官?只是你想,那些几乎席卷一整条街道的爆炸物,总不见得是从空气中变出来的吧。” “你的意思是他们背后有人。” 诗怀雅一时也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表现得忧心忡忡,她有些自暴自弃地一跺脚:“算了,反正我对这种政治上玩心机的博弈一点也不了解,你的下一步是做诱饵钓鱼吧?我明白了,我会盯着特别督查组内部的。” “可别表现得太刻意哦?” “我不傻!” 她气冲冲地摔门而出。 …… 林恩的话语还是很有诱导性的,在他说完自己的任务是“从贫民窟中找到黑帮的踪迹”后,其实大部分特别督查组的人都把他当作是鼠王的人。 毕竟自己的地盘出了那么大的事情,“灰色的林”不意思一下肯定说不过去,你看,这林恩也姓林,很有可能是鼠王的亲信或者代言人嘛。 在会议结束之后,一名特别督查组的组员面色有些阴沉地回到了家中。 他正是之前将近卫局出击的消息泄露给乌萨斯黑帮的人,虽然只是多了几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却也足够那些乌萨斯人整个大活了。 坏了,那个叫林恩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底细,但是看他这么自信的样子,多半是有备而来的。 那些乌萨斯人里,大部分组成者也确实只是在乌萨斯活不下去的难民,不能指望他们在贫民窟里能彻底销声匿迹,毕竟真要说起来整个贫民窟到处都是鼠王的眼线。 鼠王和近卫局合作的话,这些乌合之众可以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根本找不到半点翻盘的机会。 自己在龙门蛰伏了足足十年,好不容易被启动,难道说还要任务失败,最后战战兢兢、狼狈不堪地等待上头的问责? 那自己可太对不起那位将自己从流浪者中选中,改变了自己命运的监察司大人了,这不行,自己只是个小人物,也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必须想个办法打破这样的局面……或许再一次泄密,让那些乌萨斯人主动出击会是个好选择? 他是知道林恩的行踪的,下班前Missy诗怀雅无意间透露了林恩喜欢去日落大道那家“大地的尽头”酒吧消遣,如果去那里埋伏一下的话,有很大概率能抓个正着。 只是要对不起特别督查组的那些兄弟们了,陈Sir每次任务都身先士卒,上次过生日的时候熊姐还送了自己纪念的礼物,Missy诗怀雅也是个很爽快的人,每次任务结束以后都会请客大家一起出去吃大餐。 只是…… 自己已经出卖过一次她们了。 有些事情既然已经迈出了第一步,第二次再做起来就不会有那么多抗拒了。 他思考了很久,最后还是从抽屉里取出一部老旧的手机,然后又拿出一张崭新的电话卡。 他拨通了电话。 “小心一个叫林恩的萨卡兹人,在他找到你们之前除掉他,你们不会想要面对一个火力全开的近卫局。” 他又停顿了一下,等到电话那头粗鲁的乌萨斯人着急地追问,这才再一次开口:“日落大道有一家酒吧,叫大地的尽头,林恩喜欢去那里喝酒。” 说罢,也不等对方回应,便匆忙且果断地挂断了电话,将手机丢进了窗外的人工河流中,毁尸灭迹。 这样一来,我能做的便都做了。 接下来成与不成,便都看那群乌萨斯人自己争不争气了。只要龙门乱起来,自己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那位监察司大人的人情还得也差不多,接下来自己便好好做一个龙门警员,维系现在的生活就好。 他稍稍松了口气,再次回头看向屋内,一道宛如鬼魅般,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背后的黑影却让他吓得一哆嗦。 是个身披黑色雨蓑的男人。 “你是……” 一句简单的“你是谁”还没来得及说完,却见那黑色雨蓑下的男人闪电般伸手,布满皱纹的手掌一把抓住他的咽喉,迅速镇压了他的反抗能力。 自己好歹也是特别督查组的警员,居然如此轻易就被……!? “吃里扒外的东西,魏公待你不薄。” 黑蓑下响起苍老却又充满了力量感的声音,而那脱口而出的话语则是让被擒住的警员瞬间明白了自己面前的人是什么来头。 “走狗……!” “罢了,也能猜到你背后是谁,监察司教出来的人没有软骨头。不过,让文昌来审讯尸体的话,说不定还能多挖出点情报来。” 黑蓑下的人指间用力,下一个瞬间,被他提在手里的警员已经没有了生息。 第二十九章 能天使抄起了她心爱的酒瓶 10:41P.M 天气/多云 日落大道,“大地的尽头”酒吧 “林恩你居然把我请客的晚饭鸽了,你知道我有多期待看到你被辣成香肠嘴的样子吗?” 能天使的气鼓鼓地一拍桌子:“可恶啊,太狡猾了,德克萨斯,你说对不对?” 一旁被突然点名的德克萨斯一愣,她看向林恩,轻轻摇了摇头:“这些小事都不重要,听说下午你被那群乌萨斯人用炸弹袭击了?” 不重要……不重要……不重要…… 能天使灰白化了。 “我算是被波及的,那些乌萨斯人是想对付近卫局的阿Sir们,这不我刚好被陈Sir的姐姐拜托了要照顾一下陈警官嘛,本来还以为是一次轻松的活,没想到他们居然作出这种事情来。” 林恩的表情有些无奈,说实话,他今天在出发时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弄出这么多事情来。 得让塔露拉好好补偿一下自己才行。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林恩低头看了一眼,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给自己发来一封短信。 ——鱼已上钩。 他耸了耸肩,又看向满脸写着无聊的女孩们。 “好吧,晚上的饭后活动可能会有点热闹。” “嚯嚯,饭后活动?我最喜欢这种饭后活动了。” 尚且不等德克萨斯或者能天使开口,大帝的声音已经由远及近,这只圆滚滚的大企鹅以一种六亲不认的姿势走了上来,同时他背后的可颂拎着整整一箱酒来到了几人面前。 “这些酒是……?” “隔壁超市里买的便宜酒,是酒吧里储备的武器和漱口水。” 可颂眨了眨眼睛,竖起了大拇指:“我和你说,这酒瓶子老结实了,砸起人来手感一级棒的!” “确实,在市区里不能下死手,就算他们想要了我们的命——没办法,有时候总得养成好习惯。” 大帝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颇有些不爽地咂了咂舌。 “但是用这些东西做武器就根本不用束手束脚的!放开手脚去打架,也不用事后跪在地上求对方不要死!” 林恩有些无语,这群企鹅物流的人还真是无时无刻能给自己带来惊喜。 “那大帝先生,这消遣活动,你也要参加吗?” “本来我对这种像是没能睡着的回笼觉一样浪费时间的闹剧是没兴趣的。” “然而呢?” “他们三番两次上门挑衅弄得我也有点不爽,人生在世,谁让我不爽,我就让谁头上开花。” 能天使眨了眨眼睛:“Boss这么精神的样子还真是少见唉,上次那群叙拉古人来闹事你不是连理都懒得理他们吗?最后还是德克萨斯把人丢进了江里。” 她突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对,我想起来了,Boss你最喜欢的那些唱片在之前那个据点被……” “打住,别让我回忆起那些悲伤的往事,人要向前看才行。” 酒吧外已经陆陆续续聚集了不少面色不善的乌萨斯人。 而面对那些来者不善的家伙,酒吧内的众人依旧谈笑风生,显然是丝毫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 ……直到对方齐刷刷地掏出刀枪剑戟,乱哄哄地冲入酒吧。 “好,脏东西来了。拿着,人手一瓶,记得,只许砸头,这可是我们的企业文化。” 大帝拆开那箱子被可颂带来的酒,林恩的手上被塞了一瓶黄酒,他仔细看了看酒瓶上的文字,面色不由有些古怪。 用酒瓶子来战斗……这种经历,自己倒还真是第一次。 不过,也无所谓就是了,对方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哪怕手里握着的不是大剑而是酒瓶,林恩也有信心杀个七进七出。 能天使在他的旁边把自己的胸口拍得震天响:“抄瓶子砸人是吧?好嘞,这个我可擅长了。可惜这些劣质酒的酒瓶子不怎么给力,我还记得我上次用的那个瓶儿可趁手了,一下一个叙拉古人,打得他们抱头鼠窜。” “等等啊能天使,我记得你上次可是抄了瓶三十万的酒上去敲人,被扣了整整一个月的奖金!你别瞟你身后的那些好酒了,就用这些便宜酒凑合一下吧!” 她立刻被可颂抓住了,不由颇为遗憾地放弃了从身后的柜台上顺手抄一瓶好酒去砸人的想法。 “好了年轻人们,保卫骡博环节正式开始了,让我们High起来,保护好我的酒吧和美酒,今晚我给你们所有人发奖金!” 大帝不知何时从屁股下面掏出了一台音乐播放器,充满了嘻哈风格的摇滚乐顿时响彻在酒吧之中,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能天使已经大喊着“好耶”端着酒瓶子冲上去了。 她虽然看起来身板单薄、柔柔弱弱的样子,可就算离开了铳枪,也算得上是个经验丰富的战斗行家。 至少在街头斗殴的时候,水平完全够用了。 紧跟着冲上去的是空和可颂,眼见女孩们一个个热情高涨张牙舞爪的样子,林恩颇有些哭笑不得地与德克萨斯对视了一眼。 “你们平时也是这样的?” 德克萨斯摸了摸鼻子:“不,只是最近热情格外高涨而已,尤其是能天使。” “那家伙也会有热情不高涨的时候?” “有的,上次你离队以后她整整一个礼拜没吃苹果派。” 两人都笑了起来,林恩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两手抄起地上的酒瓶,摆着一手二刀流的姿势就冲进了混乱的人群之中。 迎面而来的第一个乌萨斯人抬起手里的菜刀就劈向林恩的面门,而林恩则是一个小碎步避开对方漏洞百出的攻击,手里的酒瓶“Duang”的一声就敲在了那乌萨斯人的额头上。 还行,挺结实的,尤其是运用源石技艺加固一下玻璃以后,这酒瓶子敲头的手感还真挺不错。 整个酒吧的门口都乱成了一锅粥,企鹅物流的女孩们一看就是抄酒瓶子砸人的老手,动作一个比一个熟练。 再加上那些乌萨斯人的平均战斗力属实不太行,结果林恩这边明明是人数、武器都处于压倒性不利的一方,一时间居然每个人都混得风生水起,反倒是把找上门来的乌萨斯人一个个打得抱头鼠窜。 实力差距太大了,以至于林恩根本没能认真起来。 “年轻人还真是活力足。” 某个一般路过的鼠大爷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声。 第三十章 龙门与罗德岛 “罗南今天没来?” “是的,给他打了电话也没接,不会是睡过头了吧?” “……那就不用管他了。” 诗怀雅的心情有些复杂,千算万算,没想到真的是特别督查组内部出现了内鬼。 昨天晚上真的有不少乌萨斯人去了“大地的尽头”闹事,那些全副武装的乌萨斯人甚至掏出了好几把铳枪和法杖,只可惜他们面对的是林恩加上企鹅物流的强势组合,闹腾了一晚上一点波浪都没能翻起来。 可以说,魏彦吾和林恩的计划完成得很完美,就抓出了特别督查组内部的内鬼,又削弱了那些乌萨斯人的势力。 不过……看着那些鼻青脸肿被抓紧拘留所的乌萨斯人,诗怀雅只觉得有些不可置信,怎么看这些家伙都只是普普通通的街头混混,他们怎么会有勇气作出之前在贫民窟时那般疯狂的举措来? 还是说,自己抓的人,和上一次作案的并不是同一批人? 至于罗南…… 想必他已经被魏长官的特殊部队清理掉了。 正在诗怀雅为此而感慨万分的时候,一道蓝色的倩影突然推开大门,走入特别督查组的办公室,而星熊则是端着油条和豆浆紧跟其后。 “阿陈,你的伤好了?” “一点小伤口,不碍事的。” 陈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有紧急治疗的源石技艺辅助,其实昨天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魏长官坚持要我去医院住一天罢了。” “那就好,特别督查组离不开你。” 诗怀雅稍许松了口气,虽然她一直在向特别督查组组长这个位置努力着,可也不得不承认陈才是特别督查组的灵魂人物。 “不过,今天早上我遇到了鼠王的人,他给了我一张纸条,说是那些乌萨斯人的大本营找到了。” 陈从口袋中取出一张纸条来,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个地址,详细得让人惊讶。 “正常的,贫民窟毕竟是他的地盘,那些乌萨斯人恐怕从一开始就没有摆脱他的眼线。” 星熊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豆浆,表情上带着点怨念:“不过这家伙也忒抠门了,我早上没带多少零钱,问他能不能看在熟人的份上便宜我两块钱,或者让我先赊一下,结果他死活不愿意,最后只好换了家便宜点的店买早饭吃。” “……等等,那人你认识?” “是啊,他天天在我家楼下摆摊卖早点,我前两天给你带的大饼油条还是他家买的呢。” 星熊挠了挠头:“贫民窟里有很多居民都是鼠王的人,只是他们现在都不干黑帮了,所以平时都各做各的,遵纪守法得很,除非贫民窟遇到危机,不然谁也想不到他们以前是混黑帮的。我去贫民窟吃个饭都能时常遇到一两个以前和我干过架的,比如说上次遇到的那个卖鱼丸的,传闻中他可是一人一刀走码头的分舵主。” “真的?” 陈那好看的眉毛一皱:“那你怎么不早说?” “传闻是传闻,现实是现实,那小子根本不是什么黑帮,只是长得凶恶了点,刀功也利落了点……只是那个教他做鱼丸的董阿伯倒是鼠王的老朋友就是了。唉算了算了,别计较这么多了,这些都是小事儿,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那些乌萨斯人。” “既然已经得到了他们的位置,那么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多亏了林恩的帮助,这次也不用担心被对方反过来埋伏一把了。” 诗怀雅看向陈:“魏长官还说了什么不?” “他说他等下会来特别督查组一趟,来给我们介绍一个新的帮手。” 陈在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有些不情不愿的,在她的眼里这种事情就应该由近卫局自己来解决,林恩那次也就算了,是为了抓出内鬼而不得不请他演了一次戏,可这会儿又叫人——魏彦吾这是真的瞧不起自己苦心经营的特别督查组不成? 老实说,特别督查组的警官实力其实都很不错,虽然没有几个经历过残酷的腥风血雨,可是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有着担得起精英之名的能力。 上一次失手,也不过是因为内鬼出卖,再加上敌人从头到尾都没怎么露脸,反而用威力强大的炸弹掀了棋盘。 “又有帮手?” 诗怀雅也有点惊讶,只不过她却没有多提出什么意见,自己的祖父和魏彦吾算得上是忘年之交,也因此她对魏彦吾的了解比常人更深刻一些。纵观龙门的发展史,魏彦吾的眼光和手段可见一斑,他请来的外援,肯定不会拖特别督查组的后腿。 “行,那我先让大家去会议室等魏长官过来。” …… “确实是很合理的交易,魏先生。” 凯尔希放下了手中的资料,她反手又将其交给阿米娅,显然是没有从交易中找到什么漏洞。 “比起上一次来说,这次交易显得诚意十足。” “毕竟我是龙门的执政官,也必须得衡量一下合作方的能力,免得龙门得不偿失。” 魏彦吾深吸一口手中的烟斗,那平静的模样让人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罗德岛现在急需的资金、器械、订单、推广甚至人员,龙门都可以给予,但那时候的我并不确定这样的赞助是否值得。” “罗德岛可没有贪得无厌到这种地步。” “你们现在已经有点消化不良了,实力跟不上骤起的名声,产能追不及暴涨的订单,就连资金都开始出现断链。凯尔希医生,短短两个月的时间,罗德岛的干员翻了几倍,医疗支出和维护费又增加了几倍?你们对感染者来者不拒、医者仁心的态度,虽然让我非常欣赏,可也榨干了你们最后一点积蓄。” 魏彦吾笑了笑,他很笃定对方拒绝不了自己的交易,毕竟怎么看这都是双赢的局面。 考虑到塔露拉的整合运动与罗德岛的关系,他甚至主动让出了一部分利益。 “如果没有一个足够强的后援,你们会被乌萨斯帝国活活捧杀。” “但是现在,只要你们能帮助龙门度过这次困难,那么龙门就会是你们永远的朋友,这些问题也都将不再是问题了。” 第三十一章 德克萨斯偷跑了? “各位,我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制药公司罗德岛的领导者,也是我们这次行动的协助者,阿米娅。” 当魏彦吾带着阿米娅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只能用惊讶来形容。 不管怎么看,这都只是个未成年的卡特斯少女罢了,若是说她能为近卫局的行动带来什么帮助,至少大部分警员是不相信的。 至于那所谓的制药公司……荒唐,这种清理黑帮的工作,一个制药公司能顶什么用? 可最后还是魏彦吾常年的威严起了作用,直到最后也没有人提出异议,只有在行动开始前清点装备的时候,这才有人抱怨了起来。 “陈Sir,还有熊姐,你们说说,那小兔子能帮上我们什么忙?” “别小看罗德岛,那不是一个常规的制药公司,据我所知,他们的武装力量不容小觑。” 星熊活动了一下肩膀,厚重的盾牌放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音。 “至于魏长官,他大概也有他自己的考量吧,那些乌萨斯人藏在贫民窟中,而在有不少感染者的贫民窟,一个专门给感染者制药的公司,行动起来比我们这些阿Sir方便多了……至少不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那些个警官这才勉强放下了心中的疑惑,但能够看出他们大多还心有不服,甚至有人对星熊的上半句话嗤之以鼻,一个小小的制药公司能有什么战斗力? 希望他们在看到罗德岛的队伍那群魔乱舞的样子以后别心肌梗塞…… 现在的罗德岛早已不是当初切尔诺伯格事件时缺兵少将的罗德岛了,急速扩张的规模虽然也带来了一些坏处,可至少在干员的强度方面,绝对提升了不止一筹。 带队的精英干员是Ace和煌,罗德岛的精英干员数量其实不少,但是专精战斗的一共也就那么几个,考虑到其他人都有自己的工作,最后还是选择让性格沉稳的Ace来带队,实力强劲的煌去做尖兵。 对于这样大费周章的安排几乎所有人都表示了不解,毕竟这次行动的目标仅仅是一群散兵游勇的黑帮混混而已,费得着如此大张旗鼓吗? 尤其是煌,在她看来这次行动派出一个精英干员都嫌多。 不过凯尔希和博士最终还是敲定了这样的行动名单,于是煌便也没了话说,只得乖乖接受。 “博士……你在担心什么?” 面对阿米娅的问题,博士小姐轻轻摇了摇头:“普通的黑帮闹不出这样的动静,这一步棋我们必须小心谨慎。” 就算平时表现得蠢萌可爱,可博士小姐的心思缜密程度其实是整个罗德岛数一数二的。 她甚至隐约已经猜出了那些乌萨斯人背后的幕后指使。 “恐怕不是乌萨斯的贵族就是魏彦吾在炎国国内的政敌吧,如果是最坏的情况,那我们可能要面对很多强敌。” “你担心炎和乌萨斯派遣精兵混入其中。” 凯尔希放下纸笔,她看着博士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说道:“龙门并不是铁板一块,市区和贫民窟有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那些居住在贫民窟的感染者格外不信任龙门近卫局,也因此黑帮才能在这片土壤上滋生。” “魏彦吾是政客而不是慈善家,他会提出那么多对我们有利的条件,只能说明这次行动会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困难。” 博士小姐叹了口气,又在名单上加上了一个名字:“有备无患。” 那个名字是“霜星”。 …… 或许是经历了昨天晚上的狂欢,企鹅物流的众人几乎全员睡过了头,唯一没有参加混战的安洁莉娜一个接着一个敲门,把睡姿不雅的女孩们一个个叫到客厅里吃饭。 值得一提的是,或许是因为昨天的社会性死亡经历,她在林恩的门口反复徘徊了半晌,纠结得耳朵都拧到了一起去。 然后,当她下定决心开门的时候,门自己开了。 德克萨斯打着哈欠推门而出,迎接她的是安洁莉娜满脸的问号。 “这,这,这是林恩先生的房间吧?” 小狐狸脸色通红地跳了起来:“你,你们两个昨天晚上居然……太犯规了,德克萨斯你居然抢跑!” 而德克萨斯则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她思忖了一下,这才明白安洁莉娜在说什么。 “哦,你说一起睡啊,这没什么,以前在叙拉古的时候我和他就经常这样。” ……原来我早已输在了起跑线!? 听到如此劲爆的发言,失落的同时,安洁莉娜的脑袋上顿时冒起了蒸汽,作为一个对两性关系萌发好奇的青春期少女,她的脑海中立刻浮现了许多少儿不宜的东西。 而德克萨斯则是不紧不慢地继续开口:“当然,只是简单地睡在一起,那时候是没钱开两间房,仅此而已。” “那那那昨天晚上呢?” “……是能天使把我推了进去然后从外面锁了门,她说要我死心,不到早上不会给我开锁的。” 不远处吃瓜看戏的能天使讪笑着比了个V字手。 安洁莉娜:? 林恩紧跟着德克萨斯走出了房间,小狐狸的鼻子抽了抽,隐约还能从林恩的身上嗅到一点淡淡的香水味。 是德克萨斯平时最喜欢的香水。 眼见安洁莉娜一脸委屈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德克萨斯想了想,还是安慰了她一句:“没关系的,如果你想的话,今天晚上你也可以来这里睡觉的,我觉得林恩应该不会在意。” 这话倒不是她在瞎说,当初在叙拉古的时候他们一向是三人一个房间,虽然能天使一直睡在床底就是了。 不过,在她的理解中意思很单纯的话语,在小狐狸的耳朵里那可是如雷贯耳,让她一下子卡了壳。 德克萨斯的意思难道说是小说中的那种大被同……唔!好大胆! 可是这个提议为什么那么有诱惑力? 安洁莉娜的脸更红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以后,她选择了抱头鼠窜。 “我说错了什么?” 面对德克萨斯迷茫的眼神,林恩有些无奈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唉,我就说要乱套。” 第三十二章 霜星即将加入战场 “林恩,林恩,饶了我,饶了我……咕,杀了我罢!” 作为整个企鹅物流最大的搞事德,能天使最后还是没有逃过一劫。 她被德克萨斯绑在沙发上变成一条头顶光环的毛毛虫,然后林恩直接拿了支羽毛笔帮她“上天堂”。 在这个过程中围观的空和可颂笑得很没心没肺,而安洁莉娜则是想笑,但忍住了。 可殊不知她那欲笑又止的表情给能天使带来的打击更大。 “完了,我要堕落了,我要变成堕天使了……” 能天使留着口水,浑身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而一旁的可颂听到这话则是眼睛一亮:“堕天使好啊,你要是变成堕天使了,那我是不是晚上睡觉不用戴眼罩了?” 精准补刀。 能天使当场再起不能。 “所以你今天还要去帮近卫局的阿Sir么?” 简单的早餐过后,德克萨斯为自己点了支烟,她看向帮忙收拾碗筷的林恩,开口问道:“近卫局好像有动作了。” “我又不是他们的爹妈,干嘛次次都要帮他们?” 林恩翻了个白眼:“我和魏彦吾的交易不过是给他做一次鱼饵,真的要去剿匪哪轮得到我啊。” “那今天没事的话要不要大家一起去吃麻辣火锅?” 能天使在听到林恩和德克萨斯的对话之后立刻来了精神,她还惦记着想看林恩吃辣出丑的样子呢。 “不要!” 客厅里其他的女孩们齐齐地拒绝,那声音之大把能天使都吓得一哆嗦,看来是积怨已久了。 然后空就和可颂一起对能天使推荐的那款火锅口诛笔伐起来,德克萨斯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幕,表情十分惬意。 不过这就和正在洗碗的林恩与安洁莉娜没什么关系了。 “安洁莉娜,你下午想做什么?” “我啊,我倒是挺想去日落大道逛一逛的,周围有两家商场到现在都没有去逛过;或者在家打打游戏也不错,本来这两天我想带着林恩先生一起玩的来着,但既然你这么忙,那也没有办法。” “那好,今天下午我陪你出去逛逛吧?晚上我们一起打游戏,说起来我还没有好好谢过你呢,第一天的时候带着我兜兜转转可是让我很尽兴。” “好不容易回到龙门一趟,要是不能玩得开心一点,回罗德岛以后岂不是会充满遗憾。” 安洁莉娜有些惊喜地抬头:“真的?” 林恩伸出食指轻轻敲了敲安洁莉娜的额头。 “我还能骗你不成。” 安洁莉娜立刻乐呵呵地傻笑了起来,这个女孩的心情从坏到好总是变化得很快。 “那林恩先生今天晚上可要等好了,我打起游戏来可是很厉害的!” “是吗,那我可要拭目以待了,毕竟我从来都没有玩过炎国和叙拉古的游戏,你可别嫌我菜。” 她的快乐其实很简单,而林恩也明白她需要什么。 安洁莉娜对于自己的依赖和热爱,源自乌萨斯荒原上的十余个日夜,那时候一无所有的她将自己视作救命的稻草,直到如今那份依赖也没有消失。 而且,好像她对自己那依赖的感情正在逐渐变质……林恩也察觉到了,不,倒不如说再迟钝的人都能察觉到对方的情感,毕竟安洁莉娜其实并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 自己该怎么面对她? 林恩曾经想过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既来之则安之。 看有没有缘分吧,说不定自己在头疼的那一天到来之前,就已经死在沙场上了。 毕竟她与自己的关系,和霜星、W的情况并不一样。 如此想着的林恩,并没有预料到,他将来会面对怎样的修罗场。 当然,他也没想过自己究竟欠了多少桃花债便是。 毕竟,在这种方面,林恩一向没什么自觉。 …… “我们罗德岛的任务很简单,行动前我们会伪装成医生团在对方的据点附近踩点、收治感染者。” “龙门近卫局的实力虽强,但是一进入贫民窟恐怕就会被人通风报信,在近卫局的人员封锁现场之前,我们负责纠缠住黑帮的主力,不让他们从容撤退,也不给他们提前设置陷阱的机会。”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贫民窟中乌萨斯人很多,不要将普通的乌萨斯平民与乌萨斯黑帮分子搞混,不能伤及无辜,明白了吗?” 面对博士小姐的话语,煌大猫发出了有气无力的声音:“明白是明白了,但好麻烦啊。” “在战场上还要鉴别谁是暴徒谁是平民,还不能放走黑帮的人——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放走一两个没有关系,霜星小姐会用冰封锁周围的道路,只要对方没有一见面直接四散而逃,拖住大部分黑帮并不算困难。” “龙门近卫局的目标也不是全歼对手,只要能给对方一记重创,哪怕首领逃脱,也绝对不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博士小姐的话语显得相当自信,她刚刚找凯尔希恶补了一番龙门的历史和几个巨头的资料,在读到“鼠王”的资料时,她一下子便明白这次行动其实是有人保底的。 这个二十年前还叱咤风云,几乎是整个龙门地下霸主的鼠王,如今消声灭迹,只是在贫民窟偶尔还能见到。他就像是个普普通通的退休老人一样开了一家糖果铺,整天喝喝茶散散步……但没有人会真的觉得鼠王已经变成了一个退休老大爷。 他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去控制龙门的这片灰色地带。 只要那些乌萨斯人一露出脆弱的要害,他和他的手下肯定不会介意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于是这次行动也就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与其说是近卫局打算一战告捷,倒不如说只需要重创对方,就可以达成目标。 “龙门啊。” 在博士小姐身侧不远处,霜星倚靠着墙,喃喃自语。 “林恩好像就在龙门吧。” 记得前几天林恩还邀请自己一起去龙门放松一下,可惜那时候自己的疗程还没结束,苏苏洛医生死也不肯放人,最后只能作罢。 她露出微笑,也不知是在期待着什么。 “得给他个惊喜才行。” 第三十三章 塔露拉的行动,史尔特尔的决心 11:45A.M 天气/晴天 龙门太埔陈的公寓中 “晖洁的责任心还真是和以前如出一辙,明明已经受伤了,依然要坚持上前线……这次总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哪里会有那么多意外,塔露拉,你也该相信自己的妹妹,她可是龙门的警官,手握刀剑的她那英姿飒爽的样子,可是丝毫不比你逊色呢。” 塔露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那忧心忡忡的样子让一旁的阿丽娜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她那担忧自己妹妹的模样与平时的勇敢果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也有这样的一面啊,以前可都是我——都是我在家忧心忡忡地等着她回来。 可算是让塔露拉也体会到了为他人担忧的心情。 老实说,塔露拉对陈的那种态度,就连阿丽娜在心底都有些小小的妒忌。 明明是我先来……咳咳,一路陪着塔露拉走到今天的明明是我嘛!跟塔露拉志同道合畅谈理想的是自己,一起在冰雪中拉扯出整合运动的也是自己,在寒冷袭来时与塔露拉一起抱团取暖的也是自己。 多年的共同奋斗,生死与共地蹒跚前行。 两人的羁绊,几乎深刻到了密不可分的地步。 也因此,突然闯出一个分走了对方一半关心的人,即使是知书达理的阿丽娜,也免不得在心底升起一点小小的不满。 但她也知道塔露拉与陈的关系是自己羡慕不来的,毕竟塔露拉和陈是亲姐妹,除了外貌和种族有一些微妙的不同之处,两个人在性格上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等等,那岂不是双倍的快…… 阿丽娜及时止住了自己危险的想法,她颇为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塔露拉,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面对阿丽娜的问题,塔露拉犹豫了很久。 来到龙门的这两天,说实话她显得有些放纵、怠惰了,原本打算好要去做的几件事,除了与陈相见以外几乎毫无进展。 倒是每天吃着零食看电视剧,人生第一次活得像个仓鼠。 “罢了,总是沉溺放松可不行,也该去做些正事了。” 塔露拉是一个行动能力很强的人,既然做出了决定,她便不会拖拖拉拉磨蹭时间。银发的龙女霍然起身,她走到不远处的衣架处撩起自己的外套:“在去找魏彦吾之前,我更倾向于先去看一看龙门的感染者。” “你之前在贫民窟见到过不少感染者。” “那些是被龙门接纳的感染者,他们要么有能力,要么就是有钱,在龙门这种开放包容的地方,生活质量自然能够得到保障。” 塔露拉叹了口气:“但是老实说,这样的感染者在很多地方都能活得很好,他们终究只是少部分人,更多的感染者,可做不到像他们一样活得滋润。” “下城区中的下城区,贫民窟中的贫民窟,充斥着感染者的地带——我要去的地方,正是那里。” “我想要用自己的双眼,来确认龙门的感染者们是否需要我们的帮助。” 这一刻她不再是担忧自己妹妹安全的笨蛋姐姐,而是整合运动那英气逼人的领袖。 阿丽娜熟识的那个塔露拉又回来了。 “好,那我跟你一起?” 俏丽的埃拉菲亚少女微笑着挽住塔露拉的手。 而塔露拉则是披上外套,反手抓住了对方柔弱无骨的纤手。 “走吧,我们并肩而行。” 她们是互相扶持的挚友,也是志同道合的同志。 塔露拉和阿丽娜,正是因为这份牢不可破的友谊,两人的心才不会因为这残酷的现实而变质。 …… 老婆婆的病变得更重了。 昨日那场闹剧中所受的伤仿佛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仅仅是在第二天,史尔特尔最担心的情况便发生了。 老婆婆发烧了,烧得很厉害,高烧不退的同时身上的源石结晶保持着惊人的活性。 这是矿石病进入重症时的并发症之一,史尔特尔曾经见过许多这样的病人,他们最后的结果几乎无一例外都是爆体而亡,最后变成活生生的感染源。 怎么办? 史尔特尔的第一反应便是去买药,但旋即她立刻想起矿石病是不治之症,虽然市面上有一些抑制剂流通,可这些药物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贵。 再加上,百分之九十九流浪的感染者也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穷。 结果就是很少有无权无势的感染者能得到及时、完善的治疗,因为这片大陆上普遍存在对感染者的歧视甚至敌视,大部分人就连买一点镇痛药止痛都显得困难无比。 史尔特尔也是感染者,但是她的感染程度被锁死在一个非常轻微的情况下,全身上下几乎没有感染症状,更没有裸露在肌肤外的源石结晶,因此她很少会被人认出来是感染者。 可同时,作为一个四处流浪、且不愿去做佣兵的萨卡兹。 她很穷。 没有赚钱的手艺,也几乎没有人脉,再加上难以相处的个性,还有被大部分人排斥的种族。 这种种特点让她穷到难以维持生计的地步,若不是她真的很强,说不定人生早已BadEnd了。 在她的印象里,因为她的外貌,有好几次都招惹了麻烦。 街头游荡的混混,拐卖少女的恶徒,还有坏事做尽的感染者纠察队——像这样的垃圾,她也早就不知道杀过多少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史尔特尔思忖了片刻,她攥紧拳头,另一只手用力地握住大剑的剑柄。 自己在龙门举目无亲,就连找人借钱也只是奢望。 如果实在不行,即使是用暴力也要将药…… 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面孔来。 对了。 那个同族,看上去还挺有钱的样子。 实力强还有钱,看起来又很好说话。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自己有他的联系方式。 说不定能向他借一些钱去买药……哪怕只有普普通通的一针矿石病抑制剂,也能让老婆婆的身体好上很多。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 “不,不要走……” 微弱的声音自她的身后响起,老婆婆几乎已经睁不开眼睛,她的意识也变得模糊,模糊到几乎认不出眼前人影究竟是谁的地步。 “我的女儿,卡莎娜,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她发出了让人心疼的呢喃,而史尔特尔则是轻轻弯腰,抓住她干枯的手掌。 史尔特尔依稀记得老婆婆以前说过,因为她感染了矿石病,所以她的家人们纷纷选择了离开。 而她的女儿,也有一头靓丽的火红色长发。 她轻轻闭上眼睛,作出了决定。 “我很快就回来。” “不管他提出怎样的要求,我一定会把药带回来。” 第三十四章 安洁莉娜大胜利! 林恩披上自己的外套,在准备出门前,他看到德克萨斯坐在客厅里修剪自己的指甲。 和前几天那黑白交错的衣着不同,今天的德克萨斯穿着一套红色的衬衣,外披充满质感的黑色修身大衣,腿上一反常态没有穿上黑色的裤袜,反倒是裸露出不显得苍白的肌肤,腿部凸显出流畅的曲线,给人一种猎豹般矫健的美感。 很有叙拉古味道的装扮,搭配上德克萨斯的气质,哪怕仅仅是坐在那里,也给人带来冷静、沉稳的感觉。 “你打算待会儿带着安洁莉娜出去玩。” 她主动开口了,语气平静。 “算是吧,总觉得她这几天可怜兮兮的,好好的出来旅游结果每天都在据点做家里蹲,总得陪她出去放松一下……车借我一下。” 一把钥匙被随手抛向林恩,随之而来的还有德克萨斯的一点关心。 “那早点回来,龙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就算只是些杂碎,却也惹人厌烦得不行。” “放心吧,他们蹦跶不了太久了。” 简单交流了几句后,林恩推门而出,而在门外,早已打扮得青春靓丽的安洁莉娜兴奋地对他招手。 “林恩先生,这边这边!” 她那厚重的信使大衣早已被换掉,换作一身充满了潮流感的T恤加外套,下半身则是超短的热裤搭配只到小腿一半的黑色长袜,大腿处裸露的源石结晶被小心谨慎地用绑腿包裹住,没有丝毫显露。 和德克萨斯比起来,她的腿部曲线稍显丰满,可这种恰到好处的肉敢却带来一种不一样的魅力。 “走吧,上车。” 林恩对她亮了亮手里的钥匙。 而安洁莉娜则是顺从地坐上车,她上下打量着越野车的车厢,表情有些古怪:“说起来,德克萨斯的车和林恩先生的车好像啊!不管是从车内的装饰还是车型上来看都是如出一辙呢。” “因为我的车是她帮我选的,车内的布置也用的是她推荐的套装。” 林恩挠了挠头:“我这人比较懒,这种事情懒得思考,倒不如去听听别人的意见。” 安洁莉娜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又噗嗤一笑:“当初在乌萨斯的时候可看不出林恩先生会是个懒人呢。” “有任务在身的时候,我也是会认真以待的。” 林恩耸了耸肩:“而且在那种危机重重的情况下护送一个女孩,对我来说这也是非常久违的任务了,我又怎么能让像安洁莉娜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落到敌人的手里去呢。” “纯洁女孩的笑容,那可是这个世界的瑰宝啊!” 安洁莉娜的脸红得都想要钻进地里去了。 ……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安洁莉娜心满意得地将大袋小袋的东西丢进越野车的后座,她属于那种管不住手的购物族,也亏得平时在罗德岛没什么东西可以买存了一笔工资下来,这次龙门之行可以说是买了个痛快。 倒是林恩,这逛了整整一圈都没找到什么想买的,最后也只是买了几个小饰品,准备送给和自己关系亲密的女孩们。 “买开心啦!” 女孩的脸上洋溢着非常幸福的笑容,她往副驾驶上一躺,一副累坏了的样子,俨然已经是一只废狐狸了。 她突然感受到林恩把手放到了自己的脖颈处,林恩将上半身微微前倾,两手探出环住安洁莉娜的后颈,而看着林恩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小狐狸的脸咻的一下开始泛红。 糟了,按照这个发展接下来岂不是要接接接接接吻? 奇怪,林恩先生怎么不继续靠近了……难,难道说他在等我主动……!? 安洁莉娜眨了眨眼睛,她深吸一口气,挺胸抬头,正准备鼓起勇气主动上前,却觉得脖颈之间传递来一点微小的重量。 “嗯,很好,挺好看的。” 后颈处传递来的清凉感让安洁莉娜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她低下头来,看到一个晶莹剔透的星星挂坠正安静地躺在胸口。 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饰品,但工艺也相当精美,就安洁莉娜的审美来看,这个挂坠起码可以打九十分。 “这是……” “我觉得挺适合你的项链,你喜欢就戴着,不喜欢也可以放着做个纪念品。” “才,才不会呢!” 小狐狸慌里慌张地探头:“我可喜欢了!” “哦,那喜欢就好,也不枉我挑选了半天。” 林恩露出温和的笑意,他顺手揉了揉安洁莉娜的脑袋,表情几乎可以用宠溺来形容。 “哎嘿嘿。” 而在突如其来的惊喜过后,傻笑中的安洁莉娜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 自己刚刚是不是……又一次自作多情了? 林恩先生完全不是想吻自己,只是给自己挂了个项链……啊啊啊啊啊啊!这误会大了去了! 骤然回想起自己刚刚的心路历程,一种混杂着庆幸、失落还有一点恼怒的心情顿时浮现在安洁莉娜的心头,她气鼓鼓地鼓起脸,直挺挺地看着林恩,那表情的变化让林恩差点当场打出一个问号。 这娃刚刚不还挺开心的,怎么突然就变了脸? 林恩一下有些迷茫,他张开嘴刚想说些什么,一点温润却突然从唇间传递而来,让他非常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安洁莉娜主动吻了上来。 她那笨拙却又执着的动作,还有坚定且透露一种“大仇得报”般情绪的眼神,让林恩明白过来,这姑娘是认真的。 ……只是你这技巧也太笨拙了些,你真的是来接吻的,而不是想要趁机报复咬掉我的舌头吗? 在林恩的舌头第三次受到物理性伤害的时候,再也无法忍耐的林恩反过来把她按在了怀里。 许久,两人才分开。 林恩看着怀中满脸娇羞的沃尔珀女孩,稍许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个笨女孩,哪有这么突然的。” “唉嘿,小说里可都是这样写的!” 或许是因为终于迈过了那一步,安洁莉娜此时此刻反倒是大胆了起来,她脸色通红地抓住林恩的衣袖,舔了舔舌头,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林恩。” “嗯?” “要不要……再来一次?” 第三十五章 史尔特尔的请求 安洁莉娜的大胆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过多久她又变回了那只害羞的小狐狸,像是条蛆一样捂着脸在副驾座上扭来扭去。 “啊啊啊啊啊我刚刚做了什么啊!!!” 大约就是这样吧,看来没有一段时间是冷静不下来了。 而林恩则是苦笑着把车开回了企鹅物流的据点,他现在只想回去以后点根烟,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了,才会让事情向现在这个局面发展。 老实说,他挺迷茫的。 “你们回来了。” 开门声响起,德克萨斯回头,看到了明显不在状态的两人。 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人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可不等她多问,安洁莉娜已经捂着脸飞一般地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你把她怎么了?” “只是送了她一点小礼物。” 一听到“礼物”二字,在一旁躺尸已久的能天使突然来了精神,她直挺挺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双眼之中满是光彩:“那我呢我呢,我有礼物吗?” 德克萨斯没有说话,但是从她的目光来看,莫约也是有一些期待的。 林恩哭笑不得地从口袋中取出两串项链,其中之一挂着一个小巧精致的十字架——那是送给能天使的。 别看她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样子,可对待信仰的时候还是非常虔诚的,对前卫的追求,和对信仰的虔诚,竟然在一个人身上同时出现,且互相毫不显得突兀,这大约也是能天使小姐独特的个人魅力吧。 “十字架?我还以为会是守护铳什么的……” 林恩一翻白眼,龙门可是禁枪非常严格的城市,哪里有铳枪给他买? “你就说要不要吧。” “要!那肯定得要啊!” 能天使忙不迭抢过项链,她对林恩吐了吐舌头:“多谢了,作为报答,今天晚上我会把德克萨斯洗干净了送上门的!” 在挨打之前,她飞快地溜了。 而早已习惯她这幅做派的德克萨斯则是非常无奈地叹了口气,并且暗自决定如果能天使再胡搞的话…… 她就反过来把能天使绑起来丢林恩房里去,让她回忆一下被床底支配的恐惧。 “德克萨斯,这条是给你的。” 林恩又拿起另一份项链,雕刻着狼首挂饰静静地漂浮在德克萨斯的面前,那模样让德克萨斯颇为怀念。 她接过林恩递过来的项链,仔细翻看了片刻。 “这不是你在外面买的,是你手刻出来的吧。上面刻着的装饰……亏你还记得这属于‘德克萨斯’的花纹啊。” “嗯,这是我在罗德岛的时候,闲来无事时做的。买了个没有挂饰的项链搭配了一下,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谢谢,我很喜欢它。” 德克萨斯很是郑重地将项链收起。 她从不厌恶和畏惧自己的过去,更不会想着逃避与躲藏。 而回忆起叙拉古的时光,那不仅仅有痛苦和徘徊,亦有与林恩、能天使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 对于德克萨斯来说,这同样是一份值得保留的回忆。 “对了,在你出门以后没多久,有一个红头发的萨卡兹少女来这里找你。”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带着林恩走到属于他的房间,推开大门:“我让她晚点再来,但她好像一直不太肯离开的样子。” 林恩看到了一道火红色的的靓影。 “林恩。” 史尔特尔还是一如既往的面色冷漠,她坐在林恩的床上,黑色的连衣裙与火辣的红发让她看起来格外性感。 她对林恩伸出了手。 “我需要钱。” “你对我做什么、索取什么都可以,除了莱瓦汀我一无所有。但我需要一笔钱,或者一份矿石病抑制剂。” 不远处,能天使鬼鬼祟祟地从门后探出头来,一脸想要看乐子的表情。 但是她头顶的光环真的比电灯泡还亮。 林恩并没有多为难她,在史尔特尔提及“矿石病抑制剂”的时候,他一下子明白了对方的苦衷。 “我这里倒是没有闲钱能借给你。” 这话听得能天使直翻白眼,她还记得大帝前两天给林恩的那笔巨款,那可是七位数的龙门币啊! 而史尔特尔在听到林恩的话语时也神色一黯,正当她以为万事皆休的时候,林恩的第二句话已经脱口而出。 “不过矿石病抑制剂的话,我还是能弄到一些的。罗德岛你听说过吗?我和他们的人可熟了,我给你发个短信,你去离这里两条街外的罗德岛办事处取一份便是。”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这要什么代价,他乡遇到同族,能帮一把是一把,反正也只是举手之劳。” 史尔特尔很认真地与林恩对视,发现他的目光中很是坦然,没有一丝一毫邪念。 在松出一口气的同时,她又有点惭愧,在来之前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谢谢。” “不客气,同胞。” …… 史尔特尔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了贫民窟。 这一行实在是太过顺利,直到此时此刻,她还有一种仿佛活在梦中的错觉。 虽然等待花了不少时间,可切实拿在手里的矿石病抑制剂让她安心了不少。 独自一人旅行的她,第一次感受到为他人担忧、付出的情感。 很新鲜,也很微妙,但是并不讨厌。 那个善良的老婆婆,即使史尔特尔直至如今也不知道她真正的名字是什么,即使如此也不妨碍她走入少女的心中,成为她心底一个极其重要的角色。 等着我…… 她加快了步伐,但箭矢呼啸的声音让她不得不停了下来。 火焰挥洒,将袭来的箭矢全部吞噬,几个站得比较近的乌萨斯人痛呼着后退。 “……一群杂碎,不要拦我。” 史尔特尔的眼中杀气四溢,在这种紧要关头出现拦路虎,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然而,就在她话音刚落,掌声已经自人群后响起。 “果然,与报告一致,几乎是压倒性的强大,不愧是魔族。” 人群后走出一个乌萨斯人。 同为乌萨斯人,可史尔特尔几乎一眼就看穿了他与周围人的不同,即便同样穿着落魄的衣物,这个男人身上流露的威严与矜持也是与周围其他人截然不同的气质。 他微笑着摊开手,让史尔特尔看到他手中的戒指。 史尔特尔认得这个戒指,那是老婆婆曾经的婚戒,如今她的丈夫已死,这更成为了她片刻不离身的宝物。 “你们……莱瓦汀!” 前所未有的滔天烈火熊熊燃烧、升腾而起,那是几乎可以媲美塔露拉的炽焰,火之巨人显现在史尔特尔的背后,冰冷无情地执起大剑。 那疯狂蔓延的火焰,甚至将夜空都染红了。 “不想让那老人家死的话,我劝你最好不要冲动。” 注视着眼前的愤怒之火,那乌萨斯人只是不慌不忙地开口。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即使再无敌,一旦有了羁绊,也就有了弱点。 而他的话语,则是令史尔特尔身前的火焰猛地一滞。 “我需要你的力量,来帮我掀翻这龙门。” 第三十六章 高尚之人 “塔露拉,你觉得如何?” “龙门的感染者,过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一点。” 面对阿丽娜的问题,塔露拉微笑着开口:“虽然无法确保优质的生活质量和医疗水平,可哪怕是没有劳动能力的感染者也可以在下层区得到定期的食物与水,不多,但是足够他们活下去了。” 对于上层领导者来说,这不过是小恩小惠罢了。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国家之中,就连这点小恩小惠也不曾施予。 龙门能够容忍感染者聚集在一片区域中报团取暖,会为感染者提供基础的食物和水等社会保障,这已经在塔露拉的意料之外。 虽然给予这些恩惠的人并不是魏彦吾而是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鼠王”,可对于这些感染者来说,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龙门给予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再说了,如果没有魏彦吾的默认甚至暗中推波助澜,鼠王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为整个贫民窟的感染者提供帮助,他没有那么大的财力。 比起乌萨斯,龙门好了太多,对于乌萨斯的感染者们来说,龙门简直就是天堂一样的地方。 有一份吃的,再有一块住的,就算生活的基础设施差了些,却至少不用整天担惊受怕,祈祷不要被感染者纠察队的家伙找上门来。 在贫民窟中,感染者能够得到正常的生活,他们能够组建自己的家庭,能够通过工作来赚取金钱,塔露拉甚至能看到有些感染者有说有笑地商讨晚上吃些什么,看到路上的普通人很少对感染者露出嫌弃、厌恶的神色,显然是早已习惯了与感染者生活在同一片区域中。 感染者们依然会下意识地掩藏自己感染的痕迹,可至少他们不再是过街老鼠。 这便是鼠王治理的贫民窟,是龙门的容纳了大量感染者的下城区。 也正是因为他的仁慈,他虽然是黑道的首领,却被贫民窟的居民们尊敬着,其在下城区的威望甚至超越了维护龙门秩序的近卫局已经龙门的治理者魏彦吾。 虽然如今龙门本土的黑帮已经逐渐势弱,可那也不过是因为他当初的一声令下,大量的黑帮成员解甲归田。 塔露拉还很惊讶地发现贫民窟中一直流传着有关整合运动的事迹,就连在茶馆喝茶的片刻,也能看到个说书人敲着快板在茶馆里说整合运动的故事,他把整合运动夸得天花乱坠,虽然知道对方纯粹是在胡说,可阿丽娜和塔露拉还是很高兴,这代表着他们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同整合运动。 “走吧,下一个城区应该就是贫民窟最后的一个城区了。” 塔露拉和阿丽娜迈出脚步,她们刚打算继续走下去,背后却突然传来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 “女娃子,我劝你们还是不要继续走下去比较好。” 驻着拐杖的札拉克老人出现在两人的身后,他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退休老人一般,披着大衣坐在街边,可塔露拉在瞬间便认出了对方的真实身份。 ——林,灰色的林,贫民窟的鼠王,龙门阴影中的无冕之王。 “住在那里的,可都是些龙门容不下的危险分子。” “对于自己的市民,龙门慷慨而又大方。可对于不请自来的恶客,龙门没有招待的必要。” 对于鼠王的措辞,塔露拉稍许皱了皱眉头,她一下子想到了许多不好的东西。 “感谢你的好意。” 她摇头,决定无视鼠王的劝告。 “但我还是想要眼见为实。” 说罢,她带着阿丽娜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下林舸瑞一人留在原地兀自叹气。 “唉,这臭脾气,和魏彦吾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越过城区的分割线,展露在塔露拉和阿丽娜面前的景色陡然一变。 破旧到无以复加的街道,到处都挤满了感染者,宛如行尸走肉一般目光空洞地坐在路边。 他们多是些乌萨斯人,其中也有一些菲林和沃尔珀人,看他们的穿着,大约是从乌萨斯或者叙拉古来到龙门谋生的感染者。 塔露拉和阿丽娜在龙门的市区和贫民窟中见到过不少从其他国家移民到龙门的人,这座城市最大的特色就是包容,可现在看来这份包容中并不包括这些异乡的感染者。 也是,叙拉古和乌萨斯都是对感染者法案严苛的国家,源自这两个国家的感染者多半是些贫穷的难民,又怎么可能是通过正规手续移民到龙门的呢。 偷渡入龙门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或许龙门确实会善待那些感染了矿石病的市民,可是对于龙门来说,这些人并不是属于龙门的孩子。 “比起外面的光鲜亮丽,还是这里显得更加真实一些。” 塔露拉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 “你在生气。” “不,毕竟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吧,毕竟龙门是由资本家掌握的城市,而不是慈善家。对于他们来说帮助感染者是他们大发慈心,却不是义务如此。” 阿丽娜有些无奈地拉了拉塔露拉的衣袖。 “那你打算怎么办?” “拯救感染者不是他们的义务,但却是我们的义务——整合运动要解放全天下所有被压迫的感染者,这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完成的愿望。” 塔露拉昂首挺胸,那一刻她身上属于高尚者的光彩几乎无法遮掩:“我要把他们带走,离开龙门,寻找活下去的道路。” “已经在龙门拥有自己生活的感染者,我不会强迫他们加入,因为他们已经生活的很好了,没有必要跟着我们一起在乌萨斯的冰天雪地中受罪。” “但是,像这些穷困潦倒,就连活下去都困难的受苦者,他们是我们立志要拯救的人。向身处黑夜的潦倒者伸出手臂,令受尽苦难的感染者抱团取暖,这本就是我建立整合运动的初心。” “说得好。” 这不是阿丽娜的声音。 塔露拉惊讶地回头,却看到鼠王在她的背后轻轻鼓掌。 “既然你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那我也可以少费些口舌。” 林舸瑞轻轻地笑了笑:“去见魏彦吾吧,他会给你一个让你满意的答复。” 第三十七章 黑帮覆灭 9:45P.M 天气/小雨 龙门贫民窟深处,乌萨斯帮总据点 当第一滴雨点落下的瞬间,罗德岛的干员们已经发起了猛攻的号角,而近卫局的警官们也涌入贫民窟,这场阴雨仿佛在预告这乌萨斯帮的覆灭。 而作为乌萨斯帮的首领,伊凡坐在造价不菲的柔软沙发上,端着一杯红酒,表情却是没有多少紧张。 而坐在他对面的,则是一个戴着古怪面具的黑袍人。 “你辛辛苦苦建立的乌萨斯帮可是马上就要覆灭了,而你也会锒铛入狱,身陷囚牢。” “无妨,这是早已计划好的事情,这个闹剧一样的黑帮也是时候画上句号了。” 伊凡摇晃着红酒:“专注于黑帮的风波而忽视了其他方面问题的近卫局,也已经没有能力去扼杀另一场更大的劫难了。” “你还真是舍得。” “又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呢?反正也不过是一群因为我的血脉和手段而聚集起来的贱民而已。” 伊凡冷笑着,显然是没有把自己苦心经营起来的帮派放在眼里。 “你很自信,自信能够成功。” “我的背后站着何其多想要颠覆龙门的人?炎国,乌萨斯,卡兹戴尔……虽然目的各不相同,可他们想要毁掉龙门的心是一致的,那就足够了,我只需要稍稍推上一把就行。” “或许乌萨斯和炎国一开始的目的只不过是打压龙门的势力,但只要稍稍挑动一下那些贵族们脆弱的神经,一场大战就无可避免。” 他指的贵族,是那些乌萨斯的主战派贵族们。 在切尔诺伯格事件之后,乌萨斯的主战派贵族处境变得越发艰难了起来,虽然事情没有发展到最后一步,让他们有了一些缓冲、辩解的机会,不至于当场被皇帝内卫吊死在家中。 可是,如果继续下去,被针对到失去手中的权利,这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唯有一场战争……一场对外战争,才能转移聚集在他们身上的目光,让皇帝无暇顾及到他们,如果能在战争中戴罪立功,那么之前切尔诺伯格的错误也很有可能被一笔勾销。 至于炎国…… 伊凡并不了解炎国,若不是有一位炎国的监察卫曾经找上门来,他也不会明白原来炎国的帝王也将龙门视作了眼中钉。 不过这样正好,摧毁龙门的计划更添了一份把握。 伊凡又想起了自己这两年在龙门的遭遇。 四处碰壁,就像是只下水道里的老鼠那样艰难求生。 在龙门,自己高贵的血脉不但无法成为助力,反而化作了累赘。 作为一名亲王的私生子,他带着理想来到龙门,却也头破血流,不管如何努力都得不到他人的承认。 “既然这座都市的繁华容不下我,那我就让它宛如烟花般稍纵即逝。” 面对伊凡咬牙切齿的话语,戴着面具的黑袍人不在意地笑笑。正如同伊凡将自己的部下们视作棋子,在他的眼里伊凡也是一个“好用的棋子”。 两人稍许寒暄了几句,相互恭维了片刻,最后神秘的黑袍人悄无声息地融入黑暗之中,化作阴影消失不见。 而对于两人的交谈,在不远处执剑而立的史尔特尔则是发出了不屑一顾的冷笑声:“蛇鼠一窝的家伙。” “确实是蛇鼠一窝,你这个形容词没有半点毛病。” 伊凡也不生气,在龙门摸爬滚打了两年,可能对他来说最大的提升就是肚量了吧,如果换作两年前他还没有来到龙门的时候,如是有人当面嘲讽他,那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 毕竟,他并不是一个心胸宽阔的人。 “对了,史尔特尔,你还记得自己的任务吧?” “我马上就要入狱了,到时候可就全看你了。” “老婆婆的生死,可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面对伊凡明晃晃的威胁,史尔特尔咬牙攥紧了手中的剑。 …… 近卫局的推进速度出乎意料地快。 陈所率领的特别督查组不愧是精锐中的精锐,几乎每一个成员都有以一敌十的能力。而罗德岛的队伍也有不少强者,两者合力之下,那些乌萨斯帮众固守的据点正门很快就被攻陷了。 让陈和阿米娅都有些惊讶的是,当发现自己的据点受到袭击时,这些乌萨斯的帮众表现出了出人意料的决心,没有人后退也没有人逃跑,所有人都前赴后继地战斗,想要将近卫局拦住。 “……这种煽动人心的能力,看来这个帮派的首领并不简单。” 陈与阿米娅对视了一眼。 “近卫局已经将周围的区域封锁完毕,罗德岛,我需要你们配合我们一齐推进。” “好。” 负责指挥的博士小姐调兵遣将,在她的指挥下罗德岛的干员们配合着近卫局层层推进,很快就突破了乌萨斯人的第一道防线。 老实说,这还是她第一次打这么阔绰的仗,强而有力的盟友加上今非昔比的干员阵容,博士小姐再也不用担心漏怪了。 本来,以罗德岛的立场,对于这种非感染者引发的事件,他们理应不能参与得那么积极。 这是由他们的立场决定的。 但是谁让这些乌萨斯人这么作死呢?他们的行径称之为恐怖分子也毫不为过,他们之前大肆屠杀的龙门居民中,也不乏下城区的感染者。 如此一来罗德岛的介入很难落人口实,反倒是能积攒一个“见义勇为”的好名声。 事实证明,决心不能当饭吃,更不能弥补实力上的差距。 仅仅十分钟的时间,近卫局与罗德岛便已然推进至据点的内部,数不清的乌萨斯人倒在他们行进的路上, 挡在他们面前最后的一道阻碍,是一扇钢铁构筑的大门。 陈冷哼一声,她拔出手中利刃寸许,锐利的剑气在一瞬间撕开坚固的钢铁,将这扇门扉一分为二。 “不过如此。”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在面对这些乌萨斯人的时候,她可是暴躁得很。 面对破门而入的警官们,伊凡只是耸了耸肩,很配合地伸出手。 “好吧,你们赢了。” ——暂时的。 第三十八章 塔露拉与魏彦吾 10:07P.M 天气/小雨 魏彦吾办公室 “我来见你了。” 魏彦吾看着眼前英气逼人的少女,心中感慨万千。 二十年了。 二十年前科西切回到龙门,以炸毁半个龙门为筹码要挟魏彦吾,带走了年幼的塔露拉,那时候不论魏彦吾还是文月,都觉得塔露拉的一生都会被黑蛇毁掉。 毕竟那是黑蛇,是苟活千年、最擅长蛊惑人心的神。 甚至,魏彦吾都已经做好了与塔露拉为敌的打算,若是她成为科西切的继承人,那么便一定会回到龙门,不管用什么方法,毁掉这座魏彦吾视若生命的城市。 长大了。 那时候的她,身高甚至还不到自己的腰,精致得就像是一个洋娃娃。 而现在,塔露拉穿着整洁却有些老旧的军服,衣袖和领口甚至洗得发白,看得出来这件衣服陪伴着她渡过了漫长的岁月。 但是搭配上她的气质,这身衣服反倒是给人带来了一种坚毅、勇往直前的感觉。 魏彦吾想起信使带回来的情报,在切尔诺伯格的事件中,正是整合运动和罗德岛其心协力击破了“感染源”,并且拯救了数十万平民。 塔露拉没有成为黑蛇。 她依然是她。 但不再是需要我们庇护的小孩,不再是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她已经握住剑,点燃火,成为了一位斗士。 恍惚间,魏彦吾甚至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那死去多年的结义兄弟的影子,那双眼之中熊熊燃烧的斗志,真的是一模一样。 “彦吾,不要让孩子久等。” 文月夫人温和的声音将魏彦吾从恍惚中惊醒,这位叱咤政坛多年的执政官这才反应了过来,他叹了口气,将手中片刻不离身的烟斗放在桌上。 “当年的真相,文月已经和你说过了。” “我没什么好辩解的,确实是我杀死了你的父亲,如果我的性格更强硬一点,他不必死,你的母亲更不必改嫁,科西切也不可能从我的手中带走你。” “你若是想要报仇,那你大可对我挥剑,只是我不会乖乖受死,因为我还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 魏彦吾开口了,或许是因为对当年那些事的愧疚,他把话说得很明白,而不是弯弯绕绕地搪塞塔露拉。 自年轻时开始魏彦吾就是这样做事的,光明正大,敢作敢当,也正是因此他才会与塔露拉的父亲相识并结为兄弟。只是在执掌龙门之后他的顾虑越来越多,岁月流逝,他逐渐也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模样。 或许,也只能用活该来形容自己。 “……我早就不恨你了,魏彦吾。” 塔露拉与魏彦吾对视,年幼的时候她曾经被科西切蒙骗,为报杀父之仇而主动离开龙门。在长大到具有独立思考能力之后,逐渐看清科西切邪恶面目的她对于魏彦吾的恨意便早已消散了大半,她如此执着于当年的真相,与其说是想要复仇,倒不如说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仅此而已。 在从文月夫人的口中得到答案之后,她非常平静地接受了现实。 她的父亲是被逼死的,真正的凶手是泄露其身份的科西切,是魏彦吾善妒的胞弟,以及伦蒂尼姆的黑暗。为了保全当时还在母亲腹中的自己,魏彦吾在重重压力下被迫亲手杀死自己的兄弟,直到如今这依然是他心中的一块心病。 魏彦吾和文月夫人没有孩子,他们从小将塔露拉和陈视若己出,可是年幼的自己轻信了科西切的话语,背负上了枷锁。 天平的两侧是自己和龙门的百姓,魏彦吾忍痛选择了龙门,放任科西切在自己的面前将塔露拉掳走,那时的他心中有多痛苦可能只有自己才能明白。 也正是因为那一次事件,性格耿直的陈与魏彦吾关系决裂,她去了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院读书,回到龙门后选择加入近卫局成为一名警官,从此魏彦吾对于她来说不再是舅舅,而是“魏长官”。 直到整合运动声名鹊起,文月夫人将当年的真相告诉了陈,魏彦吾和陈的关系才逐渐好转。 所谓惩罚,已经足够了。 现在,必须要向前看才行。 “龙门的下城区,我已经去看过了。” “感想如何。” “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很多,属于龙门的感染者并没有遭受欺压,他们活得很好,有自己的生活和尊严。魏彦吾,至少在这件事上你可以挺起腰板。” “感染者也是龙门的一份子,既然我是龙门的执政官,我便不会舍弃他们。” 魏彦吾开口:“只要他们没有与龙门为敌,只要他们是龙门的孩子。那么不管是感染者还是普通人,在我眼中都一视同仁。” “但是在贫民窟的边缘,我看到很多被龙门舍弃的感染者。” “我说过,只要他们没有与龙门为敌。” 魏彦吾的声音不怒自威:“在那里的人,不属于龙门,他们只是一群偷渡的投机者——而且那些乌萨斯人在龙门做了些什么,你也看在了眼里。” “……算了,我来这里,也不是和你争辩这些的。” 塔露拉摇了摇头,她看着魏彦吾的眼睛,露出严肃的表情来:“我明白的,谁都有自己的苦衷,龙门不是感染者的天堂,你没有义务让龙门接纳每一个感染者。” “但是,整合运动是感染者的家,那些被压迫的,穷困潦倒的,难以生存的感染者们,整合运动就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你管不了的人,我来管;你救不了的人,我来救。魏彦吾,我要带他们离开龙门,点燃他们心中的希望,一起寻找生存的机会。” “或许他们不会比现在过得好多少,但是至少也不会更坏了,不是吗?” 面对塔露拉坚定的话语和眼神,魏彦吾非常宽慰地笑了。 “塔露拉,你果然和爱德华一模一样,我就猜到,你会作出这样的选择。” 他顿了顿,继续开口。 “没问题,那些感染者你想带走便带走吧,没有人会多说什么的。” “另一方面,作为一个失职的舅舅,我有一份迟到了二十年的生日礼物要送给你。” 他看向文月,而文月则是很配合地从桌下取出一枚钥匙。 “龙门是一座大城市,在发展的过程中少不了城区的改进、扩张和更替。” “而一部分已经跟不上如今龙门的城区,则是会被废弃,以更先进的城区来取代。” “不过,就算是废弃的城区,功能也基本完好,它们只是跟不上龙门,却没有跟不上时代。” “塔露拉,我将它送给你。” 噗.jpg 第三十九章 月下的谈心 雨声丝毫无法掩饰远方的争斗。 这场剿灭几乎毫无悬念,毕竟那些忠于乌萨斯帮,死守不退的黑帮分子,说不定加起来都不够博士小姐的黄金大队打个400杀的。 论正面战斗的实力,不管是切尔诺伯格的疯狂牧群,还是乌萨斯军队的英勇士兵,甚至整合运动的武装感染者,在质量上都超越这些黑帮不止一个等级。 对于这场龙门近卫局的复仇之战,林恩是一点参与的兴趣都没有。 这本就是十拿九稳的战斗,而且与魏彦吾的交易也已经完成,这些乌萨斯人是死是活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 他也只是个拿钱办事的佣兵而已。 林恩坐在房间里,闷闷不乐地抽着烟。 让他闷闷不乐的源头是坐在他房间里打游戏的两位少女。 “林恩先生不玩了吗?” “打不过你们,不管玩赛车还是玩格斗都被剃光头,那打游戏还有什么乐趣嘛!” 林恩有些无奈地摊手:“你俩玩吧,打电动我实在是不在行,一不留神就死了。” “实在不行我们可以打合作类的游戏嘛!” 安洁莉娜的眼睛闪闪亮亮的,这一次她爆发出了出人意料的热情。 “别,你忘了我前面打怪物X人连续四把猫三次的记录吗!?” 在连续换了四五个游戏之后,林恩终于确认了。 电子游戏是坏文明。 “林恩先生就是逊啦!” 安洁莉娜笑得没心没肺的,就连德克萨斯也有些忍俊不禁,她也不是什么打游戏的高手,奈何……奈何林恩实在是太菜了。 “今天晚上就到此为止吧,时间也不早了。” 她止住脸上微小的笑意,转身准备开门离开…… 咔哒。 门锁住了。 等等,这剧情有点似曾相识。 德克萨斯无奈地叹了口气。 “能天使,开门。” “才不咧,门已经被我焊死了,今天晚上你们一个人都别想出来!” 门外传来了能天使的声音,隐约间还能听到清脆的细碎响声,不难想象她嘚瑟地拿着钥匙晃来晃去的模样。 德克萨斯面无表情地把能天使记在了小本本上,同样傻了眼的安洁莉娜有些好奇地凑上去瞅了一眼,发现上面满满当当都是能天使的“罪行”。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位乐子天使也确实可以用劣迹斑斑来形容了。 “换我来。” 林恩吸了一口气,他轻轻敲了敲房门,吸引门外的注意。 “能天使?” 门外没有声音。 “能天使,在吗,能天使?” 寂静如常。 “那我就不客气了。” 林恩深吸一口气。 “蕾缪乐,开门!” 门外突然传来了什么人跌倒的响动,伴随着哐当一声巨响,门外顿时传来了气急败坏的声音:“你死心!钥匙我已经丢进马桶里冲掉了,今天晚上谁也别想从你房里出来!” 她还真不考虑房里的人把门砸了的可能性。 林恩有些无奈地回头:“没办法了,今晚凑合着睡吧,明天再收拾这人闲事多的家伙。” “真,真的可以睡在一起吗?” 安洁莉娜的声音都有些结巴了,她很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脑子里顿时出现了乱七八糟的画面。 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啊!这第一次是不是……有点草率了些? “你和德克萨斯睡吧,我就睡地板好了,反正有多余的毯子。” 然而林恩很快就打算了她美好中带着点羞涩的幻想。 唔…… 一时间她的心中五味陈杂,松了口气的同时,那股油然而生的遗憾却总是挥之不去。 倒是一旁的德克萨斯面色如常,一副早已习惯的样子,甚至已经开始整理被褥了。 “这条黄色的毯子给你?” “我不太喜欢这个颜色,把黑色的那条给我吧。” 怎么感觉这两人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小狐狸再一次发出了悲鸣。 夜很快便深了,就连远方争斗的声音都逐渐消失,清丽的月光洒入房屋,屋内的三人却是各自想着心事,没有一个人真正睡着。 “喂。” 德克萨斯突然开口了,她睁开眼睛,半侧着身,顺着月光看向林恩。 “这次度假结束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老实说,没想好。” “没想好?” “嗯,我一向是走一步看一步,你也是了解我的。” “即使是佣兵,总也得有个自己的理想,比如为了什么而战,或是攒够钱去做什么之类的。” “我的理想早就碎了……至于钱,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还不如找个孤儿院捐了,或许还能多救几个孩子。” 林恩的声音很沉闷。 “时至如今,我也不知道我应该何去何从,我的过去杜绝我回到和平的生活,可不义的纷争又总能让我拒绝拔剑。作为一个佣兵却有精神洁癖,你说我可笑不可笑?” “这才是你。” “嗯,这便是我。” 但这样是不行的,浑浑噩噩地走在战场上,迟早有一天会死掉的。 德克萨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她明白的东西,林恩肯定也明白,只是他对于自己的生死不屑一顾,所以从未在意这一点罢了。 在需要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豁出性命。 在两人沉默的片刻,躺在床上的小狐狸突然开口了。 “林恩先生,为什么你不愿意加入罗德岛呢?我听说凯尔希医生已经好几次邀请你了。” “罗德岛?” 林恩咀嚼了片刻这个名字。 “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配。” “我……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凯尔希。她将她最珍惜的人交给我来守护,但我辜负了她。” 如果说罗德岛是巴别塔的残影,那么林恩便是巴别塔的亡灵。 那短暂且辉煌的过去,是他的骄傲,同时也是他的心魔。 掩藏在坚强与力量之下的,是他那颗始终迷茫的心。 德克萨斯长长地叹了口气:“战斗的意义这种东西慢慢去找也无妨,但在那之前,你要记住——如果你死了,会有很多人伤心。” 她明白的。 林恩一直在徘徊反复,究竟是彻底告别过去还是重回卡兹戴尔,他终究会作出一个选择。 前者是一条安逸舒适的宽敞大道,而后者则是崎岖泥泞举步维艰的雨中小径。 不用自己多言,林恩是一个很成熟的人,他会自己找到答案。 但在他作出决定之前,他会用眼睛去看,用剑去感受,就像是一位漫无目的的旅者,寻找属于自己的答案。 “不过,即使前路灰暗,但我好歹也有握剑的理由。” 林恩抬头,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我会为保护我重要的人而战斗。” “这样么。” 德克萨斯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真巧,我也是。” 第四十章 众所周知,陈是个暴脾气 德克萨斯和安洁莉娜平稳的鼾声自床上传来。 林恩安静地躺在地铺上,他顺着月光看到德克萨斯的耳朵无意识地抖动,看到安洁莉娜在睡梦中露出香甜的神色,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 今后去做什么吗…… 还真是一个好问题。 一直做自由佣兵终究不是个事,而且如果一直赖在罗德岛那边,那自己不就成了吃软饭的小白脸? 这可不行。 等到霜星的这个疗程结束,林恩终究是会离开罗德岛的,他会继续自己的流浪和旅途,而不会停留于一处止步不前。 他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清这片泰拉大陆的黑暗。 在卡兹戴尔,在拉特兰,在叙拉古,在乌萨斯,在莱塔尼亚,在龙门…… 一次又一次的邂逅,除了人性中闪烁发光的彩色以外,更多的则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恶意。 对感染者的恶意,对萨卡兹的歧视,在这片大陆上,这些东西似乎无处不在。 可是,在看到这么多人性中的黑色之后,林恩感受到的除了心灰意冷和无可奈何,还有那打心底油然而生的愤怒与不甘。 每当他握住剑的时候,都会回忆起当初特蕾西娅与她畅谈萨卡兹未来时的模样,那坚定且温柔的眼神林恩这辈子都忘不了。 还有博士小姐在研发出新款矿石病抑制剂后那止不住的兴奋,塔露拉在谈及感染者的道路时那种昂扬的斗志…… 或许,其实在林恩义无反顾地前往切尔诺伯格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在心中作出了决定。 终有一天,他会回去,并且告诉全世界。 ——你们是错的。 ……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也没有什么好辩解的。” 伊凡坐在审讯室中,他那油盐不进的样子让负责审讯的警官很是头疼。 “问不出来就不要问了,反正也不指望能挖出他背后的黑手,这只不过是一个被推到台前的无名小卒罢了,最大的价值便是被送上公审台,迎接市民的怒火。” 陈冷眼旁观,她一边喝着星熊给她带回来的咖啡一边淡漠地开口。 对于这些破坏龙门安定现状的罪魁祸首,她一向心无怜悯。 “哟,辛苦你们了,我带了夜宵回来。” 星熊推门而入,她嘴里叼着一个热狗,手中的手提袋里鼓鼓囊囊的,散发出怡人的香味。 然后,在一阵“谢谢熊姐”中,她把手提袋里的东西分发了出去,除了正在负责审讯的陈以外,几乎所有警察都拿到了一份夜宵。 当然,陈也有,她的那份被星熊贴心地放在了办公室里的微波炉中,作为一个严于律己的警官,陈从来不在工作期间吃东西。 “我记得你,陈晖洁警官。” 伊凡突然开口了。 “你是龙门近卫局的新兴之秀,在很多人眼里,你几乎是近卫局的代表者。” 陈挑了挑眉头:“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问问你……那次屠杀过后,近卫局在下城区是否还有曾经的威严,那些拥戴你的人,又有多少变成了冰冷的尸体呢?” 锋利的剑气骤然划破伊凡的脸,陈将腰间的赤霄拔出一寸,赤红色的剑锋下伊凡险些当场尸首分离。 “你不要误会了,直到现在,我依然在克制对你的杀意,若不是死在这里太便宜了你,早在看到你的第一时间我就已经把你斩成了肉沫。” 陈冷哼一声,将剑刃收起。 做了这么多年的警察,陈的性格已经变得沉稳了很多,若是在她刚刚加入近卫局的那个时期,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乌萨斯人早就被她碎尸八块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星熊死死按住她的剑,大喊“老陈,算了算了”。 不过,就算处事方式已经改变了不少,可一个人的本心还是很难发生改变的,陈那颗火热的赤子之心,倒是从未发生过改变。 而眼见陈并没有杀他的打算,伊凡露出了充满恶意的笑。 “呵呵呵,不用猜也知道,现在到处都是声讨你的声音吧,毕竟那些愚蠢的人才不会管事情的始末,他们只知道下层区发生了一场屠杀,就在龙门近卫局的眼皮子底下。” “而你们近卫局却什么都做不到,保护不了市民,保护不了龙门,这样的近卫局还有存在下去的意义吗?” “尤其是那些目光短浅,愚昧无知的感染者们,他们会喊得最响,全然不顾你们这些警官为了保护他们而付出了一切——谁让你们之间本来就有芥蒂呢。” “真要我说……” 伊凡的话语戛然而止。 并不是他故意卖关子自己停下,而是忍无可忍的陈直接用剑鞘敲击在他的正脸,两颗沾血的牙齿顿时掉在擦得雪亮的地板上。 伴随着一声闷响,伊凡头破血流地向后仰倒,而陈仍不解气,她用剑鞘拍了拍他的脸:“说够了?” 一旁熟悉陈脾气的警员们顿时明白,陈这是发火了。 能把陈Sir惹毛到这种地步的犯人,伊凡还是第一个。 大家都明白陈Sir是个暴躁的脾气,可平时她最多也就骂两句,爆几个龙门粗口,这当场动手的模样,说明她已经完全无法按捺心中的怒火。 陈拖拽来一张椅子,她坐在伊凡的面前,面色冷峻。 “还没说够的话,你还可以继续说。” “反正我们只需要把你送上公审台就好,却不需要将你完好无损地送上去,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你是被我们从据点中拖出来的,抓捕过程中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拒捕的犯人受点伤,也不稀奇。” 伊凡捂着脸,他咬牙切齿地紧盯陈:“龙门近卫局的警官可真是好大的官威啊,身为警察却对犯人严刑拷打——陈Sir,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只要我在公审台上说一句,总会有许多人去质疑你们近卫局的。” “哦,你还真是嘴硬。好,那我就如你所愿。” 陈冷笑了一下,她脱下自己的警员外套,同时摘下身上的警徽,脱下警帽。 “嗯,现在,我下班了。” 伊凡瞪大了眼睛,他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而陈则是捏紧了拳头,不好好修理一下眼前这个恶徒,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你给我咬紧牙关!” 第四十一章 猛男天降! 林恩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中,他看到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鸟语花香,好似人间天堂。 ……很熟悉。 林恩情不自禁地向深处探索,伴随着他的前进,越来越多的回忆从记忆深处被挖掘而出,一开始是走,不多时林恩便小跑起来,而在看到地上稀稀落落的脚印时,他忍不住开始狂奔。 走到尽头,那高大的树木尽数消失不见了,午后和煦的阳光洒在林间的小径,那种舒适的感觉几乎让林恩打出个哈欠。 而那斑驳的阳光下,萨卡兹的少女在林间轻轻歌唱,她张开双手拥抱阳光,那偏粉的白色长发披散在肩头,给人一种安宁的美感。 林恩的脚步停下了。 “殿下……” 这是梦。 也就是在这一刻,林恩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但是这梦境太清晰,太美好了,让他不愿意醒来。 “哦,林恩。” 特蕾西娅睁开眼睛,向林恩伸出手:“你来了。” 她俏皮地一笑:“同样的地方,这一次,你不是来杀我的。” 这真的是梦吗? 林恩深吸一口气,他握住对方伸来的手,露出无奈的苦笑。 事到如今,哪怕明知是梦中的幻影。 他也无法拒绝。 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特蕾西娅再度开口了。 “林恩,放弃吧,不要继续你最讨厌的战斗了。” “存点钱,带着你喜欢的姑娘,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生活。” “已经够了,你为我付出了很多,没有必要再身陷泥潭了。” “不!” 林恩摇头,或许是因为在梦中可以随心所欲地发言,他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无比坚定。 “我早就在泥潭之中了……或者说,萨卡兹一直都在泥潭中。” “越是旅行,越能发现这片大陆上无处不在的恶意,萨卡兹人什么都没有做,仅仅因为强大,仅仅因为辉煌,于是便遭人忌惮,处处受到歧视,如今卡兹戴尔已经只剩下一座座废墟,他们仍然不满足,想着彻底毁掉我们萨卡兹的一切。” “感染者也是,人们想的不是如何治愈矿石病,也不是如何降低矿石病的感染率,一昧地妖魔化感染者,将感染者从人类的群体中剥离,以迫害感染者来转移国内的矛盾……这已经快成为各国的惯例了。” “我明白的,殿下,您和特雷西斯的对峙是理念的碰撞,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理念才能带着萨卡兹走向复兴,不管结果如何,你们都是为了萨卡兹的未来才握住刀剑。” “但是,直到如今我依然认为殿下才是对的,很多萨卡兹人也是那么认为的。” 指间传递来的力量逐渐加重,特蕾西娅的呼吸稍微有些急促:“战争已经结束了。” “我明白。” “但是,萨卡兹的斗争不会结束。塔露拉告诉我,在感染者真正意义上得到平等之前她不会停下脚步,而我——我会继续旅途,积蓄力量,寻找方法,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特蕾西娅沉默了很久:“你依然没有原谅自己。” “背负罪恶活下去,时刻提醒自己手上沾染了罪恶和血迹,这样也挺好。” 梦境逐渐开始崩塌,最初是从边缘,慢慢的就连阳光都被黑暗遮盖了。 一片漆黑之中,唯有特蕾西娅与林恩对视。 她看到了他眼中燃烧的火焰。 虽然心中迷茫,即使不知前路,他依然会坚定地走在曲折的泥泞中,寻找一条能让自己看到光的路。 他会为了萨卡兹和感染者遭遇的不公而愤怒,为驱逐这片大地上的黑暗而挥剑,以佣兵之名行英雄之事。 “你会找到的,找到属于你的‘道路’。” 她衷心地祝福他。 “醒来吧,迷茫的人,睁开眼睛,有人正在等待你的帮助。” …… 陈费力地起身,她的耳边回荡着剧烈的耳鸣。 发生了什么? 仅仅是在刹那之间,强大的法术便席卷了近卫局的大楼,烈火在一瞬间融化了审讯室坚固的墙壁,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步入其中,仅仅是一剑便让自己负伤。 那一剑,仿佛将天空与大地都割裂。 “哦,陈警官,我说过吧,这不是结束,仅仅只是开始。” 鼻青脸肿的伊凡走到黑衣人的身旁,他猖狂地大笑,仿佛要将刚刚挨打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 而在两人的身后,红发的萨卡兹少女佩戴着简陋的面具,在远处持剑而立。 “劫狱……小看你了。” 陈咳嗽了两下,她反手握住腰间的剑,那把近卫局制式的长剑在与对方第一次交锋的时候就断裂了,若不是手中的剑质量远不及对方,她也不至于第一次交手便受伤。 如果能用赤霄……那么便有取胜的机会。 她是如此判断的。 “老陈!” 星熊的声音由远及近,突如其来的烈火几乎将这一层的警官们全部重伤,人群中唯有星熊破开火焰,手执坚盾冲到陈的身边,即便是她,发梢也已然烧焦。 “碍事。” 黑衣人再一次拔剑,星熊几乎是下意识地举盾,可即便是坚固无比的般若,在对方的剑下依旧讨不到好处,那锋利无比的剑气撕裂盾牌上的钢铁,在上面留下一道深刻的剑痕。 力量并不算很大,但是附着在剑锋上的源石技艺却无比棘手…… 星熊几乎是在刹那间作出了反应,可下一刻,她看到远处的萨卡兹少女抬起手,熊熊烈火聚集在她的剑上,挥剑的刹那宛如火山爆发,隐约间星熊甚至看到少女的背后立起一道通天的巨影。 火海! 她举盾,费力地挡住这次攻击,整个人都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你们的目标里有这位陈警官吧。” 史尔特尔面无表情地开口了:“我拖住这个鬼。” “哼,总算还有点用处。” 黑衣人挥手,又是两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在他的身旁。 “陈小姐,不知可否请你乖乖跟我们走?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不想动用暴力,毕竟这样一来,您光临寒舍的时候,身上的零件可能就会少上几个了。” “我从来不会向恶徒妥协,曾经没有,今后也不会。” 陈深吸一口气,五指发力,微弱的光辉从鞘中绽放。 她明白,自己这次恐怕凶多吉少了。 如果这些黑衣人的实力间没有太大的落差,自己一人是无法同时对抗三名敌人的。 而就在战斗一触即发的时刻,一道流星自天际坠落,重重地砸在一片陈和三名黑衣人的中间,造就一片火海。 清脆的脚步声从火焰中传出,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浑厚的男声。 “有意思。” 林恩挥手间驱散火焰,他环视战场,目光扫过眼前三道漆黑的身影。 这个造型,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毕竟,在卡兹戴尔的战场上,他可是没少和这些家伙交手。 “赦罪师,你们的手也太长了。” 第四十二章 赦罪师 赦罪师,一个非常神秘的萨卡兹组织。 名为医疗组织,可实际上却是摄政王特雷西斯的幕僚集团,再加上其成员多有强大的实力和特殊的能力,这些戴着面具的赦罪师们便成为了卡兹戴尔的阴影,特雷西斯的影子,帮助他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就比如刺杀特蕾西娅,其中便有赦罪师们的阴影涉足其中,虽然那些潜入巴别塔的赦罪师们最后都死在了林恩和凯尔希的手中,可就结果而言,他们成功了。 林恩曾经在卡兹戴尔多次和赦罪师交锋,这些剑术犀利、法术神秘莫测的面具人给他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一开始他还没开发出属于自己的源石技艺时,他被这些赦罪师压制得连头都抬不起来,第一次面对赦罪师的时候,若不是Ace支援及时,他或许早就被一剑斩杀了。 然而他变强的速度太快了,到了战争末期,哪怕是面对赦罪师的围攻他也有把握全身而退,失去了趁手的源石技艺,赦罪师也不过是些训练有素、剑术高超的普通人罢了。 他们所经历的身体改造,和皇帝的利刃比一比,那实在是小巫见大巫,真要说的话,在身体素质这一项,那可能是美国队长和绿巨人浩克的差距。 或许别的战场上,他们甚至能和皇帝的利刃博弈。 可是,在林恩眼里,内卫可比赦罪师棘手得多,那妖怪般的身体素质,几乎没有弱点的身躯,还有死后可能引发的灾难……可真的太难缠了。 话虽如此,可毕竟林恩的源石技艺属于特殊的Bug,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这些赦罪师一旦发挥出自己的真实实力,那可不是寻常人能够抵挡得住的。 就像闪灵,就算她是林恩的手下败将,可她的实力绝对是整个罗德岛最顶端的水准,就算是罗德岛的精英干员,在面对闪灵的时候也绝对讨不了好。 整个罗德岛,能够轻松压制住闪灵的,恐怕也就只有那位和凯尔希一样从来不好好说人话的Logos大师了。 林恩估摸着塔露拉、霜星最多也就能应付一个赦罪师的样子,爱国者更强一些,同时面对三位赦罪师说不定也能不落下风,陈的实力不错,可比起塔露拉还有很大的差距,单纯的剑士是无法对赦罪师这个水准的强者造成威胁的。 当然,如果她能把手中那把神秘兮兮的剑彻底拔出来,那就另说了。 “特雷西斯的狗来龙门做什么,莫非你们也想从龙门分一杯羹?那么不好意思,这里已经满员了。” 林恩的手中没有剑,他打了个响指,一缕火焰凝聚在他的手中,然后快速扩张、膨胀,化为一柄如有实质的炎刃。 而他面前的赦罪师则是有些惊疑不定,为首的一人很显然是认出了林恩,他上前一步,眼神充满了警惕:“巴别塔的疯狗,你怎么会在这里?” “算了,既然你出现在这里,那么就没有什么好恋战的了。” 这里毕竟是龙门的地盘,是魏彦吾的手掌心。 出乎意料的突然袭击能让龙门近卫局方寸大乱,但如果时间拖延到魏彦吾反应过来,以他的铁血手段,那些阴影中的强者一旦现身,强如赦罪师也没有信心全身而退。 当年魏彦吾可没有组建什么近卫局,但他两度将科西切的势力击退,除了他本身就是一个超级高手外,要说他没什么王牌,傻子都不信。 “此地不宜久留,疯狗,看来我们只能下次再会了。” 赦罪师们带着伊凡后退,而眼见对方想跑,林恩把手中的炎刃直接甩出,在无法使用源石技艺的情况下,这些赦罪师如果想要用肉体来硬扛林恩的火焰,那至少也要落个重伤的下场。 即便离开了卡兹戴尔,林恩也在稳定变强,尤其是切尔诺伯格那次,塔露拉的馈赠让他的实力突飞猛进。 往日还能作为难缠对手的赦罪师,失去了源石技艺之后,一旦拉开距离,在他的面前什么都不是。 若是近身缠斗,那好歹也会让他头疼一下,可既然他们主动后退,那么林恩便没有罢手的理由。 在挥手洒出火焰的同时林恩全力以赴地展开了自己的源石技艺,在一对三的情况下完全压制住三位赦罪师的法术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若是其中有一人突破了他的沉默,释放出反制的法术来,那么便有可能前功尽弃,让对方安然无恙地逃脱。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意料之外的攻击化解了林恩的火焰。 是另一股火焰,熊熊燃烧的炽焰自剑锋点燃,红发少女背后的巨人手握莱瓦汀,挥剑间将林恩的火焰击溃。 林恩释放的源石技艺,对她可以说是一点成效都没有。 即使身上的衣着已经全然不同,即便脸上的面具和兜帽几乎掩盖住了她百分之九十九的外貌特征,可是那一缕熟悉的红色发丝还是让林恩立刻辨别出了她的身份。 “史尔特尔!?” “抱歉,我也有不能退让的理由。” 面具下传来沉闷的女声,史尔特尔也认出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更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并非正义。 虽然她本就是随心所欲的性格,可是对于有恩于她的人,史尔特尔从来都不会恩将仇报。 只是,这一次…… 眼见赦罪师们已经带着伊凡自破碎的窗口跃下,史尔特尔轻轻咬住银牙,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愧疚,火焰巨人再一次挥洒出滚烫的火浪,制止陈与星熊的追击,随后她也一跃而下,消失在黑暗的夜幕间。 “啧,脱离我的能力范围了。” 林恩皱起眉头,他手中的火焰熄灭,向窗外看去,哪里还有赦罪师的影子? 那些家伙掌握的古怪法术太多,一旦让他们脱离自己的视野,那么便无踪可追了。 “林恩。” 背后传来陈的声音,他回头看去,却看到东倒西歪的警员们费力地从废墟中站起,而陈则是丝毫不顾胸前的伤口,握剑站在他的身后。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 “先把伤口处理一下,我们慢慢说吧。” “就连赦罪师都潜入了龙门,我想,这黑帮背后的成分,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第四十三章 监察司 7:05A.M 天气/阴 龙门市政厅,魏彦吾办公室 “我所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林恩向魏彦吾与陈介绍完自己对赦罪师的所知,而塔露拉和阿米娅则是站一边,表情严肃。 “赦罪师……卡兹戴尔如果也有人插足其中的话,那么问题就便复杂了。” 魏彦吾端着烟斗吞云吐雾:“对于刚刚结束内战没两年,国内的一切都百废待兴的卡兹戴尔来说,一场战争,甚至一次外交风波,都不是他们乐意见到的东西。” 凯尔希也点头:“毕竟战争消耗的是国力,而卡兹戴尔已经没有什么家底可以消耗了。” “那么他们的目的就值得商榷了,摄政王的特殊部队千里迢迢来到龙门只是为了救一个小小的黑帮头子?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黑幕中肯定藏着阴谋。” 魏彦吾敲了敲烟斗。老实说在得知近卫局受到袭击的时候他也被吓了一跳,尤其是在看到陈受伤的时候,他简直心如刀割。 都是自己的疏忽,才会让这样的敌人潜入城中…… 林恩突然又想起一个细节,连忙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通过他们的对话,那些赦罪师除了救走伊凡之外,还计划绑走陈Sir。” “我会让影卫跟着陈……林恩,这次多亏了你及时赶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作为龙门的城主,作为一个担心自己侄女的舅舅,我向你道谢,改日必将送上大礼。” 陈张了张嘴,她想要反驳一声自己不需要保镖,可一想到那几个赦罪师几乎能够劈开天地的剑术,她又无奈地合上了嘴。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盯上自己,但既然敌人是这么设立的目标,我们就不能让他如意。 从小就熟读兵法,长大以后又在维多利亚进修了数年,陈虽然脾气暴躁,可她一点都不傻。 魏彦吾的话风突然一转:“不过,龙门这两年也确实似乎是太低调了点,不管是卡兹戴尔还是乌萨斯都觉得这里是软柿子,但龙门的坚韧会让他们蹦掉一嘴牙齿。” 魏彦吾有这个信心,他的信心来自他这些年的经营。 龙门并不脆弱,相反,这是一座非常坚固的要塞。近卫局的体系很完整,几乎可以当做军队来差遣,而他的影卫们就更不用多说了,他们曾经都是最精锐的御林军,战斗力直指乌萨斯的皇帝利刃,只是跟着他来到龙门之后,影卫们装备尽失、年纪也越来越大,最后实力也就下降了不少。 可是以他们的经验,在战场上依然是以一当十、以一敌百的强者,强如赦罪师,或许一对一能占据绝对的上风,一对二也可以不落下风,那一对三,一对四呢?当年跟着魏彦吾出走的禁军,可不是寥寥无几的几十个就能形容的。 再加上魏彦吾的盟友有很多,峯驰物流、企鹅物流、施怀雅家族、鼠王……甚至还有罗德岛和整合运动,这些力量凝聚在一起,哪怕是面对乌萨斯的一整支集团军都不怕,就算科西切再一次卷土重来,面对如今这铁桶一般的龙门,也只能望城兴叹,没有丝毫办法。 这种黑帮的小打小闹,简直让魏彦吾连认真起来的想法都没有,之前他全权交给了近卫局,权当是给陈和小伙子们练手了。 但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小打小闹了,多年的政治生涯磨练出魏彦吾敏锐的危机嗅觉,在赦罪师插足其中的时候,感受到威胁的魏彦吾决定全力以赴,将对方从龙门彻底抹除。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塔露拉的声音令魏彦吾稍稍一愣,他摇了摇头:“这是龙门的事情,你们……” “我不是以整合运动的首领身份,而是以晖洁的姐姐,你的侄女,这样的身份提出这个问题。” 魏彦吾想了想:“那你就好好保护你妹妹吧,多年不见,你们两个恐怕互相之间也甚是想念,难得的重逢大可多联络联络感情。” 他又回头看向了罗德岛的众人:“罗德岛,虽然我们是合作者,但既然这次事情已经复杂到了这种程度,想必是和你们的理念不符的,毕竟这件事和感染者无关,贸然牵扯入政制风波,对你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这一次的事情,你们只需要看着就……” 门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魏彦吾皱了皱眉头,一句“请进”之后,一道穿着黑色雨蓑的人影冲入办公室,声音急切。 “魏公,不好了,下城区的感染者们……他们在驱逐普通人,并且扬言要建立一个龙门的‘整合运动’,摆脱龙门的剥削和压迫。” “鼠王的人正在和他们对峙,但是这些感染者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武器,现在局势有点控制不住了。” 魏彦吾皱起眉头。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恐怕和赦罪师,以及那个逃走的伊凡脱不了干系。 因为太巧了。 至于感染者,那确实是一个非常容易煽动的群体,魏彦吾自认已经对龙门的感染者足够宽容了,可若是他们贪得无厌,那魏彦吾也不会一再忍让。 至少,他绝对不会允许这些感染者在龙门建立一个武装组织。 之前他曾经为了给塔露拉铺路而大肆宣传整合运动,现在看来倒是弄巧成拙了,那些感染者们根本看不清塔露拉为什么要带着乌萨斯的感染者反抗,也看不到龙门和乌萨斯政策之间根本性的区别,更看不到整合运动在切尔诺伯格的战斗与牺牲。 他们只知道有一群感染者握住刀剑,并以此得到了和乌萨斯帝国讨价还价的资格。 “好吧,看来我的判断下得太早了。自称对感染者专家的女士和小姐,恐怕我还需要你们帮我一点忙。” 魏彦吾如此说着,可不等他说第二句话,另一道身影已经推门而入。 “堂堂龙门城主,年轻时仗剑走天涯的侠客魏彦吾,在处理一群感染者的时候居然被逼得不得不求助他人,若是殿下知道这件事,魏先生,你这可是严重的失职啊。” 红衣的面具人推门而入,他那阴阳怪气的声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皱起眉头。 而魏彦吾,则是一下子明白了许多东西。 果然,这并非巧合。 “监察司……” 监察司是一个规模不小的机构,其中有为国为民忠肝义胆的豪侠,自然也有为了巴结上司不择手段阴险狡诈的小人。 眼前这位……呵,恐怕这次的事情,和他脱不了干系。 为了巴结当权者做到这种地步,简直令人不齿。 他冷哼一声,双眼之中几乎射出满溢的剑气来,如果眼神能够杀人,那这位监察司先生恐怕已经被他千刀万剐。 但是这咄咄逼人的气势来得快去得也快,刹那之间他又变回了之前那个温文儒雅政客的模样,让人几乎疑惑前后是否换了个人。 “龙门,自然有龙门的处事方法。” 第四十四章 心黑手狠脸皮厚 麻烦了。 魏彦吾在刹那间想到了很多东西。 这是一个连环套,黑帮的纷乱让他和鼠王纷纷放下了对感染者问题的重视,给了对方暗中操作的机会。 这明明应该是一个不该出现的疏忽。 魏彦吾的心中有些自责,他早就明白黑帮祸乱只不过是小打小闹,感染者与普通人的矛盾才是龙门的心头大患,可是在得知陈受伤以后,却依然被对方激怒、吸引走了注意力。 关心则乱。 就算是魏彦吾这样在政坛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人,也会有心乱的时候。 而如今监察司的到来,更是让他显得有些进退两难。 监察司是帝王的眼睛,是用来督察那些工作不力官员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开始设立的初衷是好的,炎国内部也确实少了许多腐败。 可是逐渐,监察司的味道便变了质,人们对他们畏如蛇蝎,膨胀的权利令监察司的气焰变得嚣张,一部分监察司成员违背了宗旨,屠龙的勇者最终也堕落成了恶龙。 虽然也有许多清正廉洁,刚正不阿的监察司成员,可是魏彦吾面前的这一位,很显然不在其中。 魏彦吾明白,如果自己使用怀柔的手段,借用罗德岛和整合运动的力量,面前这个想法设法抓自己小辫子的监察司成员一定会狠狠地参自己一本,别的不说,一个“治理领地不利”的罪名是少不了的。 更不要说,如果他没有下限一点,甚至可以污蔑自己私通外国势力,出卖炎国的利益,纵容叛乱等一系列罪名。 但是反过来,如果魏彦吾以铁血手段处理这一切,暂且不提罗德岛、整合运动等势力会不会与龙门就此离心离德,只要这监察司成员一脸大义凛然地上报“魏彦吾屠杀龙门平民,嗜杀成性,草菅人命”,不仅仅罪名更大,在舆论上他也会被推到风口浪尖。 不管怎么做,都太容易落人口实了。 如果是别人,或许被这么参一本,只是会觉得恶心,却不会真的被怎么样。 可是他魏彦吾,身份着实有一些敏感,自己那善妒的胞弟,一定不会介意摘个桃子,顺势把自己从龙门统治者的位置踢下来,然后派遣一个心腹手下来接管这座他经营已久的城市。 当年,他刚刚接手龙门的时候,这只不过是一座没什么特点的边陲小城,他的胞弟自然不会对他多作防备,只是这些年龙门在魏彦吾的苦心经营下越来越壮大,奇迹般成为了整个泰拉大陆的经济中心之一。 这难免不会让人动些歪脑筋。 魏彦吾面沉似水,而屋内的其他人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也可以感受到房间里逐渐沉闷的气氛。 “而且,不过是一群卑微的感染者罢了,其中甚至有许多不是大炎的子民——面对这样的暴徒,魏先生,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吧?” 那红袍人环视一圈左右:“还有,何其可笑,这可是堂堂龙门执政官的办公室,为何会有如此多的无关人等?我与魏先生在谈论大炎机要,像你这种只有点姿色能看的菲林,还有你这长角的魔族蛮子,若是泄露了秘密,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他的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显然是想要吓退屋内的其他人,同时向魏彦吾施加压力。 然而,不得不说,他的眼力实在是不怎么样。 那“只有点姿色能看的菲林”指的是凯尔希,医者仁心的凯尔希小姐脑袋上青筋暴起,手里拿着的茶杯被擦咔一下捏碎了。 “老猞猁,冷静,冷静。” 林恩连忙按住她想要召唤Mon3tr的手,可不等他再多火烧浇油两句,他便听到了“长角的魔族蛮子”这一称呼。 他黑着脸,面无表情地站起来了。 “哼,识相就好。” 那监察司成员还以为是林恩被他吓退,想要离开办公室,于是他施施然地往旁边走了一步,虽然有面具遮挡看不到他的脸,可林恩觉得这家伙一定是一脸倨傲的样子吧。 林恩突然暴起,他抬起手一把抓住那红袍人的衣领,然后就是一个势大力沉的背摔——那红袍人完全没有想到林恩会暴起出手,至于他的身手……你能指望一个一心想着怎么讨上面人欢心的小人,能有怎样的身手呢? 在加入监察司之前锻炼出来的实力,早就在多年的养尊处优中消失无踪了。 “你,你这魔族,竟然敢!” 监察司成员的手中点亮雷电的法术,可不等他释放出去,林恩直接一拳头打在他的腹部,让他背过气去。 对付这种迟缓的法术,他连使用自己源石技艺压制对方力量的兴趣都没有。 “不好意思,我最讨厌别人称呼我为魔族。” 第二拳,他直接轰在了那人的脸上,伴随着轻微细碎的面具破裂声,被林恩用拳头重击的面具上顿时出现了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痕。 “而萨卡兹,哈,用你们的话来说,反正我也就是一条烂命,和你一换一不亏,大不了我杀了你,然后这辈子不去炎国的领土了,你们还有本事在这片大陆上追捕一个穷凶极恶的萨卡兹人不成?” 第三拳、第四拳……林恩下手非常有分寸,而不远处的凯尔希也异常默契,林恩每一次挥拳,这位监察司成员的都会痛呼一声,而与此同时亮起的绿色光辉则是让他一点伤痕都没能留下——作为医生,凯尔希的治疗型源石技艺可是罗德岛最顶级的水准。 终于,那监察司渐渐地开始不叫了,他就像是一条死鱼一样躺在地上,眼神涣散。 打爽了的林恩从他身上站起,挥了挥手,吹了个口哨:“舒服了。” 而在这个过程中,魏彦吾一直安静地看着窗外,仿佛办公室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 办公室的大门再一次打开,文月夫人走入办公室,又有两位监察司跟在她的背后走入其中,在看到躺在地上的同僚时不由一愣。 “他怎么了?” 魏彦吾弹了弹烟斗,面无表情地开口:“脚滑,摔了一跤。” 第四十五章 乌萨斯的陷阱 “这位监察司先生的来意我们已经明白了,那么两位,你们的来意又是什么呢?” 魏彦吾很快就看出来这两名监察司成员和躺在地上的这位不是一路货色。 他们的举止中带着一种谦逊与从容,这是与前一位到来的监察司成员完全不同的感觉,态度差距之大,甚至让拳头差点又硬起来的林恩悻悻地松开手,生怕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又莽上去的塔露拉与陈悄悄松了口气,连忙把他拉到了一边。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林恩顶着文月夫人那犀利的目光,反而觉得压力更大了便是。 “一日前,我们收到情报,乌萨斯帝国的第四集团军已经开拔,目标直指即将离开边境的龙门。” 那监察司成员也没有多作废话,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封诏书:“魏先生,这是陛下的手谕,你亲眼看看吧。” 魏彦吾接过手谕,匆匆地瞥了一眼,仅仅是片刻,他便看完了其中的所有内容。 办公室的空气瞬间凝固了,在那个刹那几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魏彦吾焕发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气势,他点头,气极反笑:“好,好,好,万万没有想到,乌萨斯居然会在这个地方算计我一把,这一招倒是充满了科西切那老贼的风格,让人防不胜防。” 他又看向那监察司,之前盛怒之下爆发出来的威势又收敛起来,将手谕还给对方后,他开口了:“麻烦两位回去告诉陛下,我魏某人会全力保得龙门健在,不管乌萨斯作出任何手段,我也定然不会让大炎的威严受损。” “那就劳烦魏先生了。” 两名监察司的成员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其中的一人在路过地上躺尸的那监察司成员时似乎是认出了对方的面具,她“咦”了一下,蹲下仔细端详了对方片刻,突然撩起自己的面具些许,露出面具下光洁的下巴与朱红的嘴唇。 她一口唾沫吐在了那人的身上。 “呸,狗东西,要不是你背景大动不得,老娘早就把你做的那些勾当捅到上面去了。” 得,看起来在监察司的内部,这位兄弟也很没有人缘——想想也是,以他那嚣张的气焰,估计也没多少人会喜欢他。 她又闪电般把面具按回原位,回头环视一圈周围的人群,却见到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有模有样地学着魏彦吾看向窗外,一副我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模样。 而刚刚还满脸愤怒的魏彦吾,他只是有些无奈地弹了弹烟斗:“外面天气不错。” 那检查司这才满意地点头,同时不免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今天可是阴天,再加上时间还早,外面灰蒙蒙的天都没彻底亮。 这些政客果然都是天生的骗子。 也不知那手谕上写了什么,居然让他如此愤怒。 大门掩上,魏彦吾把烟斗放下,他面对左右投来的目光,主动开口:“你们是不是很好奇那手谕中说了什么?” “其实也简单,手谕中说,乌萨斯的第四集团军打着‘救回被龙门绑架的王室成员’这样的名号在向龙门进军,算算时日,今天大约就会将这里包围吧,龙门是无法在他们包围城市之前分离、移动的。” “救回被绑架的王室成员?” 陈发出了有些纳闷的声音:“龙门哪里绑架过乌萨斯人了?而且还是王室的成员?” “还记得被你们抓回来的那个伊凡吗?他似乎是个乌萨斯亲王的私生子,虽然没有实权更没有继承权,但是他的体内流着王族的血,这给了乌萨斯进军的借口。” “所以我才说,万万没有想到乌萨斯居然会在这个地方算计我一把。” 所有人都愣了愣,很显然也没有料到对方的杀招居然在这里。 而陈则是急忙出声:“可是,昨天晚上他不是逃走了……” 她突然间恍然大悟,正是因为对方逃走了,这件事情才变得真的麻烦了起来。 龙门现在是处于有理也说不清的阶段,如果找不到伊凡,那么就很难和平解决这次问题。 内有感染者暴动作乱,外有集团军虎视眈眈,龙门现在可以说是处于内忧外患之中,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万丈悬崖。 “乌萨斯这帮弔人事还真多。” 林恩也不由嘀咕了一句,仔细一想自己最近好像一直在因为乌萨斯人搞事而忙得停不下来,好不容易来龙门度个假——嘿,你告诉我乌萨斯的集团军要打过来了。 这实在是让人笑不出来,自己该不会和乌萨斯人命中相克吧? 魏彦吾清了清嗓子,片刻的思忖之后,他立刻便有了想法。 “先把感染者的事情解决吧,乌萨斯的第四集团军那里,我看看能不能周旋一下,挑唆这些感染者起事的人我觉得多半和这个伊凡脱不了干系,如果能抓到伊凡,那么第四集团军也就没有了借口。” “啧,可惜了,我原本还想把他送上公审台的。” 性格暴躁的老陈忿忿地敲了下桌子:“白白便宜那人渣了。” “没事,给乌萨斯一个交代和把伊凡送上公审台并不冲突……这种事情就由我去周旋、交涉吧。” 而一旁的凯尔希也站了出来:“那么,有关感染者这边,便由我们罗德岛和整合运动来负责。” “尽量用温和一点的手段,还有,不要太明目张胆,有监察司的人在旁监视,我恐怕给不了你们太多帮助,你们可以去找鼠王——他应该能为你们提供掩护。” 就在几人交谈的瞬间,躺在地上躺尸已久的红袍人突然发出一声细微的声音来,而眼见他即将醒来,林恩对魏彦吾使了个眼神,稍微概括一下的话,那眼神的意思大约是“老板,要不要把他做掉?” 魏彦吾摇了摇头:“就算再怎么造人唾弃,他也是帝王账下的监察司,不明不白死在了龙门,总会落人口实。” “比起这个,林恩,我倒是有另一个委托想要拜托你,事成之后……” 林恩笑了起来:“魏先生,你欠我的厚礼可是数也数不清了。” “放心,我魏某人不是小气的人。” 魏彦吾笑了笑:“我想委托你,在这非常时期保护好陈——没有问题吧?” 第四十六章 林恩:? 那监察司的成员悠悠醒来,他迷茫地环顾四周,似乎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好像被物理意义上的打失忆了,再加上身上一点伤都没有,魏彦吾随口忽悠了几句,真的让他以为自己是不慎滑倒摔了一跤。 当他挥袖离开之后,办公室内顿时响起了快活的笑声。 魏彦吾和林恩等人都是阅人无数的火眼金睛,阿米娅能读取他人感情,博士更是聪慧过人,他们如何看不出眼前这监察司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不至于丢面子丢得太狠? 至于打失忆……都1097年了,还有谁被随随便便打两拳就会失忆啊,虽然林恩和凯尔希的配合确实很折磨人,可能进监察司的都是些能人异士,就算这些年养尊处优身手退步,也不会脆弱到和普通人一样。 这根本不是被打失忆,而是被打怂了。 在场的一众人中,也就只有陈一个憨憨不知所措地环顾四周,与大家格格不入,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办公室内其他人纷纷离开以后,那站在魏彦吾身侧许久的黑蓑影卫开口了。 “魏公,为什么要让一个外人来保护小姐?不,我当然不是瞧不起萨卡兹人,我们影卫中便有几位萨卡兹兄弟,可这个名为林恩的萨卡兹毕竟不是魏公的心腹,而是一个佣兵啊。” 他的语气很诚恳,看得出来他的话语是真的不含私心。 “而且,已经有两人跟着小姐,是否有些多此一举?” “因为他足够强,几次交易也让我看出他的性格,这样的佣兵让我安心。” 魏彦吾轻轻敲了敲烟斗。 “林恩是从卡兹戴尔内战时期活下来的萨卡兹人,他有一个广为人知的外号,叫‘巴别塔的狂犬’,当然,他被叫疯狗的时候更多就是了。不过,其实他还有一个仅仅流传在萨卡兹人内部的绰号,叫‘特蕾西娅的苍白骑士’。” “因为卡兹戴尔的战斗,他足够了解,也能够在正面压制赦罪师,而且在保护人这方面,他也很擅长。” “至于影卫……你们还有别的任务,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 “监视那个监察司的来客,他今天虽然被修理了一顿,但必然怀恨在心,我觉得他一定会有所行动的。” “如果能抓住他的把柄,那么也就不用多作担心了,毕竟像这种贪生怕死、不择手段想要往上爬的人,只要一点小小的威胁,就能让他为我所用。” …… 林恩终于拿回了自己的剑。 毕竟,没有剑的林恩实力减弱了一半,在握住剑的时刻,那血脉相连的触感令他无比心安。 若不是作为游客不能携带武器进入龙门,林恩甚至不愿将剑暂时存放在罗德岛。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给他送来剑的是雪怪小队的成员,那个被周围同伴戏称为“鱼丸”的小伙子在看到林恩的时候挤眉弄眼:“大姐头听说你这次的任务是要给一位美女警官做保镖,又在家里偷偷生闷气哩。” “我和你说啊,你可得做好回去以后被大姐踢下床……”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旁边的冰刀哥拖走了,独留林恩留在原地哭笑不得。 总觉得叶莲娜最近越来越感性了……算了,也是好事。 林恩将剑背负在身后,他穿着棕色的大衣,搭配黑色的长裤与军靴,看上去倒是真的有了佣兵的感觉。 “看起来倒是人模狗样的。” 面对镜子里的自己,林恩自嘲地笑了笑。 虽然魏彦吾想要暂时雪藏陈一段时间,让她等到风头过了再抛头露面。 但是陈却坚决不愿,她是龙门近卫局的中流砥柱,尤其是特别督查组,只有她在的时候,大部分工作都会有了主心骨。 作为一名近卫局的警员,在龙门遇到危险的时候却只想着保全自身,那陈还有什么颜面去面对那些信任自己的同僚和市民? 她心中的责任感,可一点也不比心系龙门的魏彦吾少。 再加上,陈对于自己的实力其实也有一些自信。 她已经与赦罪师有过一次短暂的交锋,再加上林恩的讲解,自认为自己不会在单打独斗的情况下被赦罪师轻易击败。 至少,手握赤霄的自己,并不弱于对方多少。 如果林恩和影卫及时支援,那么赦罪师一旦出手袭击,很有可能反过来成为猎物。 这也算是一个机会,一个富贵险中求的机会,如果能快速除去赦罪师,那么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伊凡的可能性就大了不少。 最后,魏彦吾也只好无奈地同意,并且再三叮嘱她小心行事。 于是,龙门近卫局就出现了非常奇怪的一幕。 不管陈警官走到哪里,他的身后都会跟着一位带剑侍卫,那个帅气的萨卡兹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背着剑,跟在陈Sir的身后。 有许多警员认了出来,这人前后三次进过局子,第一次是被陈Sir抓进来的(吃鱼丸无辜被抓),第二次是被请进来的(协助特别督查组搜查内鬼),第三次……第三次他是直接流星一条撞进来的。 昨天晚上林恩那如同陨石一般的入场方式,可是给不少警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他现在再出现在这里…… 近卫局顿时流言四起,有人说陈Sir其实是和诗怀雅一样的千金小姐,最近龙门不太平,陈Sir连续两次负伤,林恩是陈家派来保护陈Sir的战士。 也有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鬼族警官表示,林恩和陈的关系亲密,不似正常的男女关系,两人很有可能…… 震惊!冰清玉洁不近男色的陈警官居然谈恋爱了! 然后这位熊Sir就被脸涨得通红的陈张牙舞爪地训斥了一番。 嗯……这罕见的模样还挺可爱的。 总而言之,直到这个时候,陈才发现原来近卫局的八卦乐子人一点也不少,一天的时间里,她对于其他警员的呵斥次数几乎超过了平日里一周的总和。 不过,她倒也没有让林恩白白跟着,这一天的工作时间里林恩给她端茶递水,让她好好享受了一下有人伺候的生活。 看在她确实全心全意投入工作的情况下,林恩忍了。 陈一开始还是这样说话的: “林恩,帮我接个水,谢谢。” “林恩,帮我倒个垃圾,我这里还有几份文件要批。” 不过,慢慢的,她的话语逐渐简略,于是便变了味儿。 “林恩,水。” “林恩,垃圾。” 林恩:? 第四十七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不过,虽然警员们议论纷纷,可龙门近卫局还是很好地运作了起来,林恩和陈Sir的一点小小绯闻,也不过是他们工作时忙里偷闲的一种体现吧。 事实上,就林恩这一天的观察来看,整个近卫局这一天来几乎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龙门的感染者们终究是过惯了舒服日子,其中许多人并不希望脱离龙门,而这样的分歧加剧了龙门内部的矛盾,感染者与普通人,感染者与感染者,语言上的冲突在别有用心的指使下逐渐变成肢体的攻击。 当第一起流血事件发生的时候,市民中便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大量恐慌。 冲突发生的地点是在贫民窟,一群游荡的感染者殴打了一名怒斥他们“是在毁了自己”的教师,值得一提的是,这位教师也是一名感染者,他在贫民窟中执教近十年,积累了相当不错的人望。 同时,他也是贫民区中少部分看得清现实的人,他深刻地认识到在龙门搞整合运动那一套是在自取灭亡,而且他觉得现在的生活不错,所以在那些感染者邀请他入伙的时候,他怒斥了这些曾经的学生。 可不等他将将自己的分析娓娓道来,便有人扯着嗓子大喊“你居然背叛同胞,投向了普通人的那边,你这个可耻的叛徒!” 然后人群就彻底失控了,感染者们把他打得鼻青脸肿,甚至还有人闯入他的屋子,搜刮他的财务,将他的妻子和女儿从房屋中拖了出来。 而就在他们打算行暴的时候,近卫局到了。 “统统铐起来。” “龙门的狗官来抓人了,大家快跑!” 陈冷着脸发布指令,她锐利的目光越过人群,紧紧盯住一个一边后退一边大喊,把局势搅和得越发混乱的中年女性感染者。 而就在她准备拔剑上前的时刻,一道人影已经先一步冲了上去,林恩的身影掠过低空,大衣衣摆扬起的瞬间那沉重的大剑已经出鞘。 厚重的剑身重重地拍打在那人的后背,林恩的力量拿捏得恰到好处,那女人惨叫着跌倒在地上,却没受什么实质性的伤势。 而迟到一步的陈则是掏出手铐,将她的双手铐住,当场抓获。 那女人自然是死命地挣扎,但陈的手就像是钢铁一般,杜绝了她所有的反抗。 作为龙族人,再加上经年累月的锻炼,她的身体素质虽然不如德拉克,却也远超一般的市井百姓。 “杀人了,杀人了!魔族当街杀人了!你们这群没用的警察,不去把这个魔族抓拿归案,反而来抓捕我们这些普通百姓,这龙门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当场发挥出了锻炼足足十年的撒泼无赖技术,以往这一招可以说是无往不利,只要使出来,不管是普通人还是城管,甚至警官们都对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可是,今天,这一招似乎是遇到了对手。 她感受到一道锋利的视线扫过她的身体,林恩露出充满恶意的危险冷笑,他的嘴角往两侧咧开,呼吸间吐出浓郁的火星,仅仅是一个表情和一个眼神,那刺骨的杀意几乎让她两股战战,无法直立。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她瘫倒在地,充满恐惧地颤抖起来,什么也说不出来。 而刚刚还有点头疼的陈,在这一刻终于是明白了,什么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这种无赖,也就欺负一下像陈这样耿直的警官,若是遇到真正的恶人,哪怕一个眼神都会被压倒在地。 “我讨厌别人叫我魔族——我想,大部分萨卡兹人都这样,毕竟这是你们强行安在我们头上的绰号。不过,你若是够胆再叫一声,我也不介意让你好好见识一下真正的魔是什么样子。” 林恩的笑容和声音中充满了恶意,那满溢的杀气在一瞬间便冲溃了眼前这个中年女人的心理防线,她痛哭流涕,再也不复刚刚的泼辣和凶狠,就像是一只卸下了伪装的羊。 星熊一言不发地把她铐走了,而陈则是在林恩背后轻轻咳嗽了一下。 “你表演得有点过了。” 林恩摇了摇头,他收敛起脸上的冷笑,与龙女对视。 “你以为我是在表演?” 陈在他的眼底看到了认真。 在那个刹那她明白了,或许一开始林恩确实只是想要吓唬一下对方,可当对方那声“魔族”喊出来的刹那,这件事的性质就发生了改变。 他讨厌别人称呼他为魔族,这句话可不是说说的而已。 这或许是他作为萨卡兹人的自尊体现,也或许是曾经有过什么不愉快的回忆,陈不得而知。 “不过,还是谢谢你了,没有你出手帮助,这件事不会解决得那么顺利。” 在回到近卫局以后,陈向林恩郑重地道了谢。 龙门近卫局毕竟不可能对市民亮出刀兵,哪怕这些人已经有了脱离龙门的想法,但在付诸于行动之前,他们仍然是龙门的一份子。 还是那句话,一旦他们动用武力,那么就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舆论推上风口浪尖。 只是,若是拔剑的是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路人”,那么性质又不太一样了。 “仔细想想这几天你帮了我许多,等这次风波过去之后,我定要带几份薄礼登门拜……” “小事。” 林恩挥了挥手,打断了陈的话语:“不过我怎么觉得你和魏彦吾说话都是一个套路,魏彦吾现在还欠着我几份厚礼呢,老陈,你也要欠我几份薄礼?” “不如来点实在的,等下请我吃顿夜宵,如何?” “老陈”这个称呼,是他向星熊学的,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而且两人的关系也比较融洽,一直叫“陈Sir”或者“陈警官”难免显得有些过于生疏了。 听到这话,陈稍许挑了挑眉头:“好啊,我请你吃猪排饭怎么样?就是你第一次来近卫局时吃的那种,量大管饱。”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现在回忆起来,当初陈把林恩当作黑帮成员抓进局子,倒也是件喜闻乐道的趣事。 而就在两人谈笑间,一名警员步伐匆匆地走上前来:“陈Sir,二十四区又出现冲突了!” 两人对视一眼,陈拿起放在办公桌上的赤霄,而林恩则是提了提背上的剑。 “走。” 第四十八章 星熊:这瓜真甜 “你们近卫局平时也这么忙吗?” “不,今天是特例,平时也就是抓点小偷小摸的蠢贼。” 夜深了。 因为是特殊时期,哪怕早就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龙门近卫局依然是灯火通明的样子。 不过,对于这些维护龙门秩序的阿Sir们来说,加班也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便是。 陈端着碗杯面,而坐在她旁边的林恩则是端着一份猪排饭,作为一个说到做到的人,陈小姐在吃夜宵的时候自然是没有忘记林恩,也亏得那家店在如今这般动荡的情况下还敢在夜里营业,不然她可就要难得的“言而无信”一次了。 要知道,在龙门郊区的不少地方,已经有很多店铺在夜间营业被打砸抢了,一开始或许只是一部分感染者和普通人的冲突导致大打出手,可逐渐的一些普通人也参与其中。 他们只是为了宣泄欲望、看准了这个龙门近卫局焦头烂额的时间,去做了一些平时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 这么做的人比那些受到煽动的感染者还要可恨得多。 当然了,对于这种人,龙门近卫局自然是有一个抓一个,一圈下来把整个审讯室塞得满满当当,最后不得不去找隔壁监狱腾出点位置来关押这些“良好市民”。 正是因为龙门近卫局在特殊时期雷厉风行的手段,这座城市才没有彻底乱起来。 虽然暗地里暗流涌动,可表面上还算比较稳定。 “你对这次的事情怎么看?” “看法……没什么特别的看法,这只是一群被煽动的普通市民,如果抛却感染者这样的标签去看待他们的行动,那么确实很没有道理,可正因为他们是感染者,正因为这个世界对于感染者的不公,才会发生这种事情。” 陈叹了口气:“龙门对于感染者的政策一开始其实没有那么宽容,魏彦吾的眼里有很多东西,但是没有价值的东西他从来都不会多看一眼。” 林恩听出了陈的言外之意。 “在魏彦吾的眼里,感染者的价值并不高。” “没错,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魏彦吾都认为感染者是龙门不需要的部分,虽然他纵容鼠王宽待感染者,可一旦发生什么事情,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他们——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现在的魏彦吾可不像是这样的人。” “嗯,有两件事情改变了他。第一件事情……算了,第一件事就暂且跳过吧,让他的态度发生改变的主要是第二件事,那就是塔露拉的整合运动崛起。” 林恩大概明白了陈的意思。 魏彦吾虽然看起来是个铁面无私、利益至上的人,但稍微熟悉一点就能明白他是一个注重情义的人,对于陈和塔露拉,他怀抱着愧疚、期待等一系列复杂的情感,再加上血浓于水的亲情,对于这两人,他相当重视,重视到愿意放弃一些利益来为对方铺路的地步。 陈的特别督查组也好,送给塔露拉的废弃城区也罢,这些都是他对于两位外甥女宠溺的体现。当然,这也是两人都足够争气,若是陈和塔露拉没有能力吃下这份礼物,最后便宜了他人,那也怨不了谁。 在失踪多年的塔露拉再一次声名鹊起的时刻,魏彦吾惊讶地发现这个被掳走多年的女孩已经长大,并且成为了一方领袖。 也正是从那一刻开始,他改变了对于龙门感染者的态度,连续颁布了两条有关感染者的法令,还暗中增加了援助感染者的物资数量,同时在下城区宣传整合运动,提倡普通人与感染者地位平等化。 他在铺路,为塔露拉铺路,也是为自己铺路,如果按照他的计划走下去,那么最好的结果便是整合运动与龙门达成皆大欢喜的合作,而陈也能与塔露拉姐妹相认。 至于自己?魏彦吾不认为塔露拉会轻易原谅自己,他也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但这并不妨碍他想要为对方的前路扫除障碍。 只是,也有人看准了龙门的这一系列变化,认为这是颠覆龙门最好的机会。 也确实,他们抓住了机会,让一向深谋远虑的魏彦吾久违地体会了一把焦头烂额的感觉。 “对了,林恩,来说说你的过去如何?只有我一个人在说,你也忒狡猾了些。” 说实话,陈对于林恩也是好奇得很。 他虽然是一个萨卡兹人,但是第一次和塔露拉相遇却是在乌萨斯的冰天雪地里,而且名字有浓浓的炎国风味,再加上一举一动十足的侠气,完全不似一个见钱眼开的雇佣兵。 对于陈这种武侠小说看多了的侠客迷来说……好吧,果然还是会相当好奇的。 塔露拉曾经向她揭露过一部分有关林恩的过去,可是那也只不过是林恩在乌萨斯的传奇经历,毕竟塔露拉对于林恩在卡兹戴尔、叙拉古这些地方的经历也不甚清楚,而林恩在冰天雪地中倒下、被霜星捡到之前的经历更是一团雾水。 “我?我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林恩放下筷子,他仔细思忖了片刻:“毕竟我只是一个守护不住公主的骑士,只是一个四处流浪的佣兵而已。” 陈翻了个白眼,她索性放下了手里的杯面,转过身直视起林恩:“怎么可能没什么好说的,说说你小时候的经历如何?” “小时候?小时候的事情,我其实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了,只记得父母都是善良的人,他们教会我用宽容的态度对待这个他人,以善良的心去看待这个世界。” “老爹和老妈以前都是很了不起的人,虽然他们从来都不炫耀,但我还是能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影响,我从小就发誓要成为父亲母亲那样,守护孩子们笑容的英雄——嘛,这个愿望最后还是破碎了便是。” “我父亲,我母亲,还有我的姐姐都是习武的人,只有我天生身体不好,所以没有被老爹带着锻炼,只好乖乖读书。我还记得小时候姐姐偷偷和我说,做人要讲道理,拳头大是为了逼对方和你讲道理……现在想想,这句话还真的蛮有道理的。” 说到这里,林恩突然卡了壳,他回忆起自己在穿越前的记忆,虽然这些记忆已经在长年累月的战斗中被打磨得不剩下多少,可直至如今这些美好的回忆依然是他心中的光辉。 陈看着林恩,不知为何,她竟第一次从林恩的眼里读出一点忧郁和沧桑。 只不过林恩接下来便闭口不言了,显然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这让她不由有些心急,听故事听到一半就断了,这谁受得了?于是她连忙用筷子戳了戳林恩的脸颊,并且展开追问。 “然后呢?” “然后?” 一个恍惚之后,世界天翻地覆。 在这片黑暗的大陆,出现在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帝国中,作为一个不受待见的萨卡兹人。 林恩耸了耸肩:“一场意外的变故,我失去了我挚爱的亲人,我平稳的生活,一切都变得不再相同。孤独迷茫无所适从的我从痛楚中体会到这个世界的残酷,这才明白英雄不是那么好做的,像我这样除了战斗便一无是处的人,或许一辈子都做不了英雄吧。” “我在乌萨斯冰冷的雪原中求生,在卡兹戴尔残酷的内战中奋斗,然后如今,在各个国家和城邦间游走,寻找自己活下去的意义。” “不管是萨卡兹还是感染者,这片大陆对待他们都是不公的,国与国之间的交易和妥协最终造就了这种畸形的歧视,如何改变这一切?我不得而知,所以我会作为旅者,在不断迈向新的黎明之际,想办法改变走过的道路,开辟新的可能性。” “像我这样的旅行者有很多,这条道路上我并不孤单,不管是罗德岛还是整合运动,都有与我志同道合的人在。” 他似是感慨地这么说道。 可是,却迟迟不见陈的回应。 林恩稍有些疑惑地回头,却看到陈正一个人偷偷在抹眼泪,看到林恩看向自己,她连忙轻轻咳嗽了一下,非常郑重地拍了拍林恩的肩膀。 “你放心,天下与你志同道合的人并不少,数不清人为了感染者的权益东奔西走,而萨卡兹,这些年来对于萨卡兹人的负面新闻也越来越少,民族的交流越来越多,很多人都开始逐渐认同起萨卡兹人。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让我们一起改变这个黑暗腐朽的世界吧!” 她的脑海中,已经脑补出了一部上百万字的长篇武侠小说,小说的名字就叫《林恩传》。 想想,一个从小生活在幸福美满家庭中的人,突然一场意外失去了自己的一切,所有亲人都死于非命(这是陈的脑补)。 从天堂跌落到地狱中后,作为一个不被人认可的萨卡兹,在生死间徘徊,却没有放弃自己的底线。一步一个脚印从社会的底层爬出,经历诸多劫难,最终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变成一位理想坚定的侠客,不知不觉已经成为了和年幼时憧憬的父母那样的英雄人物。 再加上林恩那堂堂正正、重情重义的性格,以及值得信赖、说一不二的人品。 多么热血励志的故事!那些武侠小说中的侠客们也不过如此! 在听完林恩的故事之后,陈突然觉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都不是什么大事了。 自己和塔露拉这对姐妹虽然一度分离,可最后却能够安然地相聚如故。 虽然与父亲反目,母亲直到死前也不怎么待见自己,可毕竟还有将自己视若己出的魏彦吾与文月夫人。 自己在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院学习的时候,林恩在冰天雪地中摸爬滚打;自己在近卫局任职时,林恩在纷飞战火中与赦罪师那样的敌人生死搏杀;当自己成为特别督查组的组长,并且为此而骄傲的时候,林恩已经踏上了一条充满曲折的道路,为了寻找感染者和萨卡兹的未来而四处游走。 甚至,自己在龙门头疼如何解决那些扰民的黑帮时,林恩已经站在切尔诺伯格,为了拯救数十万无辜的市民,与嗜血的怪物厮杀,与乌萨斯人的阴谋博弈。 和他相比,自己过去面对的苦难反而有些小儿科了。 林恩那波澜曲折的过去,一路上遭遇的挫折,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她似乎莫名其妙燃起来了…… 林恩有些哭笑不得。 剥开她因为职务而显得有些冷冰冰的外表,陈晖洁倒也确实是个拥有一颗赤诚之心的人。 也不知道自己的故事让她误会了什么,从自己的角度来看,这段经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所以他才会放心地说出来。 不过,虽然到头来依旧一事无成,但自己到现在为止的所作所为倒也称得上是堂堂正正,无愧于内心便是。 “也不用说得那么吓人,做人总要先看好眼前的路,现在我的任务是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伤害——在此身卸下职责之前,我会守护你直到地狱尽头。” 林恩摊了摊手,很是轻松地笑了笑:“如果你真的想帮助我,不妨先努力办好自己的工作,解决龙门现在面对的问题。放心,你的身侧,会由我来守护。” 陈非常郑重地点了点头,刚想继续说些什么,两人却突然听到不远处办公室外传来“咔哒”一声。 星熊一脸尴尬地从门外探出头来,向两人打了个招呼:“你们继续,继续,我和Missy只是路过,拿个文件就走。” 她展露出和自己块头不相符的敏捷身手来,只是短短两三秒的时间,她便抓住自己办公桌上的文件,然后扭头便跑。 而在掩上门以后,门外还传来了诗怀雅有些责怪的声音:“你干嘛这个时候开门啊,我还想多听一会儿这两人的肉麻话呢,以后可能够好好地嘲笑一下这扑街龙了。” “这……不太好吧,Missy,毕竟那是陈和林恩的隐私……” “你就说想不想吃瓜吧。” “……想。” “那不就完了?你还是太耿直了,要我说……” 声音逐渐远去了。 在那个刹那,陈大小姐突然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浓浓恶意。 第四十九章 越发混乱的局势 “乌萨斯的军队围追堵截,再加上感染者暴动……这龙门还真是多事之秋。” 夜深人静,一座小小的茶馆内,两名红袍的监察司成员正在饮茶。 “啧,要我说,这些感染者就是活得太滋润了,真想不通魏先生为什么对那些没有能力的感染者这么好?就算他们是正常人,没有能力的人也活该被抛弃,更不要提是感染者了。” 身材纤细的女性监察司不免抱怨了两句,在离开魏彦吾的办公室后,他们二人作为尽职尽责的监察司成员,自然没有玩忽职守,而是认认真真地检查了魏彦吾在龙门的治理状况。 一言蔽之,那就是出乎意料的好。 将龙门抬至经济中心这个位置的是商会,可这不代表龙门是商会的棋子,相反,投入了大量资金人力的商会反而被龙门套牢,成为了龙门的一部分。 百姓安居乐业,经济蒸蒸日上,官员兢兢业业,政策有板有眼。 如果不是如今的龙门内忧外患,说不定两人都要为魏彦吾的高明手段而鼓掌。 只是,在如今的情况下,龙门的发达和先进反而变成了莫大的嘲讽。 “话,不能这么说。这些感染者也是市民,我倒是对魏先生的勇气和担当很是钦佩,虽然炎国对于感染者采取包容的态度,可实际上像他这么开明,愿意将感染者视作领地不可或缺的一份子……这样的城主并不多。” 身材高大的监察司成员声音沉闷地开口了,他端着一壶热茶,语气中带着点遗憾:“可惜,受到煽动便失去理清是非的能力,宁可相信来历不明的同胞也不愿意相信近在咫尺的近卫局,这些感染者的目光还是太狭窄了。” “你说,我们要是把龙门现在的情况报告回去,陛下会颁布怎样的命令?” “慎言,圣意不可揣测。” “好嘛好嘛,不猜了不猜了,你这家伙太正经了,有时候也显得无聊得慌。” 女子有些俏皮地对男人扮了个鬼脸,当然,由于面具的阻隔,只能说她扮了个寂寞。 她又抛出了个问题。 “那如果你是魏先生的直属长官,你会怎么下令?”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种时候暴力镇压是最优解。” 男人沉默了一下:“这么做,弊端很明显,魏先生也会被顶上风口浪尖,等同于是将把柄送入了吾等手中,一旦被曝光,辞官隐居或许是他最好的下场。” “但是,大炎的利益高于一切,不能因为一群感染者而失了大炎的威严,更不能因为一人的得失便承担失去龙门的风险。” “还真是冷酷到无情的判断。” “对吾等监察司来说,人情世故是最不能在意的东西,执法者一旦堕入泥潭,后果比常人严重千倍。” 两人谈笑风生,丝毫没有在意交谈之中泄露了大量机密。 而一旁的茶馆老板表情则是变得飞快,他借口为两人添茶想要离开,可是在打开后门的一瞬便发现两名身披红袍的监察司挡在面前。 正是之前还在他的茶馆中喝茶的两人。 “茶,是好茶。可惜,人,不能留。” 身材高大的男人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漠:“我听说你六年前就在这里卖茶了,难以想象,你究竟在龙门蛰伏了多少年?” 那茶馆老板的脸色顿时一变,他是一个乌萨斯人,隶属于科西切麾下的特殊部队“黑蛇”。 自二十年前科西切被魏彦吾赶出龙门那时开始,他就已经蛰伏在龙门了,直到最近他才被启用,任务是“加剧普通人与感染者的对立”。 只是,自己还没来得及发力,怎么就被人发现了? “不要以为做了亏心事能逃脱监察司的眼睛,干我们这行的,最擅长的可就是看透人心……” 女子的声音突然一顿,变得有些苦恼:“我说大个子,我们这次出手,算不算违背监察司的规定?” “不算,清理危害大炎的老鼠,并无错误。” 男人伸出手,在他的掌心中,璀璨的雷光闪耀了起来。 …… 龙门的黑夜中,暗流涌动。 除了那两位监察司以外,魏彦吾的黑蓑影卫也在行动着,他们分出一部分人去监视最开始来到龙门的那位监察司成员,而剩下的人则是在鼠王的配合下开始清理下层区的阴暗。 虽然已经决定利用罗德岛和整合运动,以比较怀柔的手段解决这次的感染者事变,可这并不代表魏彦吾就可以纵容那些带头破坏龙门秩序的人。 而这一次的感染者事变,也确实是跳出了不少蛰伏已久的“潜水艇”,魏彦吾可不会将这些外国势力的间谍留着过年,这一次他下达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命令,混迹在黑暗之中的黑蓑影卫顿时便成为了死亡的代名词。 影卫的主要构成部分是曾经的御林军,作为禁军的他们拥有出众的身手和源石技艺,即使失去了自己的装备,在面对大部分敌人的时候也绰绰有余,很少有失手。 再加上鼠王的情报网,仅仅一夜的时间,那些因为龙门内乱而活跃起来的他国间谍一个又一个倒下,直到死前他们可能都不会知道自己是哪里露出了马脚。 一起遭殃的还有那些白天喊得最凶的刺头们,面对这些破坏龙门秩序的人,黑蓑影卫没有丝毫手下留情。 而作为罪魁祸首,伊凡与赦罪师对于如今的现状也有非常明确的判断,他们蛰伏在阴影之中,一副蒙头做缩头乌龟的做派,让满城搜寻他们踪迹的影卫们无功而返。 煽动感染者的人正是伊凡,正如他所说,所谓的黑帮闹剧只不过是开始,他精心准备的杀招直到现在才揭开牌面。 他已经准备了足足一年,魏彦吾对于下城区感染者福利的加厚险些打乱了他的计划,可最后他还是反过来利用了这点,勾起了一部分感染者们的贪欲,以话术、财富和手段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自己效力。 当然,伊凡也明白自己收买的这些感染者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无法与整合运动媲美,如果说整合运动是一场燎原之火,那么自己这边顶天了也就是个小火星,像龙门这样的巨人,一个喷嚏就能让自己的组织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他们也没必要与龙门硬拼便是。 罗德岛舰内,凯尔希与博士小姐正在交谈。 “乌萨斯那边,议会应该是不想打仗的,大叛乱之后萧条的经济好不容易有所起色,在这种紧要关头爆发一场大战,只会让乌萨斯的处境更加艰难。” 凯尔希指了指屏幕上名为“乌萨斯”的帝国图标:“只是,有些时候,有些贵族会将个人的利益放在帝国的利益之上,这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博士小姐与凯尔希对视:“你是说这一次的行动很有可能是乌萨斯帝国第四集团军的独断行为?” “切尔诺伯格那次不就是这样吗?那些主战派贵族的嘴脸,你应该和我一样清楚才对。” 凯尔希不咸不淡地开口,她对于乌萨斯的主战派贵族一点好感也没有,在她的眼里这些人存在于世只会把大米吃贵。 “切尔诺伯格事件之后,虽然事情没有发展到最后一步,皇帝也没有彻查这些贵族的所作所为,可主战派的权势依然受到了非常沉重的打压,这是那些贵族不能容忍的,而对于主战派的贵族来说,只有发动一场战争,才能让皇帝焦头烂额,不再针对他们。” “同时,只要战争不止,主战派的权力就会越来越大,皇帝也就越来越依赖他们,当年乌萨斯十次侵略卡西米尔,又在休战期强行入侵东国,这些都是主战派贵族的手笔,他们的手段可多着呢。” “哪怕国家拼得筋疲力尽,在他们眼里也无关紧要,正是因为这些人的争权夺势,乌萨斯帝国才数次错过成为陆上霸主的机会。” 说到这里,凯尔希的表情变得不屑一顾了起来。 “赦罪师,不,特雷西斯的目的也很简单,或者应该说一目了然,那就是挑拨乌萨斯与大炎的关系,刺激两者本就很紧张的神经,最后引发一场战争。” “战争。” 博士小姐反复咀嚼这两个字眼:“他与那些乌萨斯贵族不谋而合,所以有了联手的可能性,他们各取所需。” 凯尔希接过了她的话语:“特雷西斯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战争狂人,特蕾西娅曾经对我说过,特雷西斯并不喜欢战争,但他认为对外征战是萨卡兹人崛起的唯一机会,所以他才显得那么好战。” “若是能挑起炎国与乌萨斯帝国的战争,那么卡兹戴尔的复兴路上就会少两个对手,一场大战之后不管谁胜谁负都会元气大伤,再也不会有余裕对卡兹戴尔指手画脚,他很好地把握了那些乌萨斯贵族的心理。这是阳谋,乌萨斯人一定看出了他的谋划,却只能捏着鼻子点头答应。” “……我明白了,你拐弯抹角说那么多,就是为了告诉我,我们和那些感染者谈判的过程可能会很艰难,这场暴动,十有七八是有不怀好意的人暗中挑动的。” “不是十有七八,是百分之百。” 凯尔希对上了博士小姐的眸子,看到对方眼中的坚定。 “我明白,即使这么说,你也不会放弃和平解决事情的可能性……但至少你该明白,想要尽快结束这场闹剧,斩首战术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只要抓到伊凡,一切阴谋不攻自破。” …… 陈在办公室中熬了一夜,而林恩也陪着她一起熬了一晚上。 说实话,林恩还是有点钦佩陈的,她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她那为国为民的模样并不是摆出来作秀的。 连续一天一夜高强度的工作,陈脸上的疲惫几乎难以掩盖,纵使中间有过几次短暂的休憩,可片刻的合眼根本无法缓解困意。 毕竟这一晚上可不仅仅是批改文件,犯罪者可不会在夜里准点休息,陈在凌晨时分又出警了几次,阻止了几起流血事件。 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她手中的工作这才堪堪完成,除了自己负责的内容外,她还很小心地帮助特别督查组的其他组员检查完了他们的文件,确认无误之后这才封入袋中。 “现在是早上六点,近卫局八点上班,你要不先睡两个小时,可别影响了今天的状态。” 林恩看了一下手表:“不出意外的话今天的出警频率应该会比昨天还要高,如果因为疲惫而在阴沟里翻船,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由龙门近卫局来稳定住目前的局势,制止冲突的进一步升级,为整合运动、罗德岛与这些感染者谈判争取时间。 这样的任务看起来简单,可对于近卫局的人手、精力却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被卷入这场暴乱的感染者有千千万万,可龙门近卫局的警员才多少?若不是鼠王也在竭力维护下城区的秩序,光靠近卫局的一己之力,很难压制住贫民窟此起彼伏的问题。 陈犹豫了再三,最终还是同意了林恩的建议:“好,那么我先睡一会儿,如果出了什么问题,记得马上把我叫醒。” 她趴在桌上,不一会儿便响起了香甜的鼾声,林恩坐在她的身旁,轻轻为她哼唱曲调柔和的安眠曲。 偶尔有警员路过,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不由放轻脚步,尽量不打扰到陈的休息。 只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一道匆忙的脚步便将陈吵醒。 诗怀雅走到陈的面前,这位大小姐的脸上也有着一对浅浅的黑眼圈,显然是连续几天都没怎么睡好。 “阿陈。” 她开口了,表情很严肃。 “出事了。十分钟之前,一群感染者拿着武器占据了下城区25区,并且驱逐了住在那里的所有普通人,宣布那座城区是他们的领地。” 诗怀雅的眉目中带着急切:“如果不快点解决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万一其他城区的感染者模仿他们的所作所为,龙门就彻底乱套了!” “走!” 陈匆匆戴上自己的警帽,顾不得打理一下凌乱的发丝,便推门而出。 第五十章 整合运动? 7:35A.M 天气/晴 贫民窟25区 呼啸的警笛声充斥在这片往日喧闹的居住区间,感染者们严阵以待,死死地抓着手里的武器,与近卫局的警官们隔着一条街道对视。 哪怕已经作出了决定,但是一时的热血上涌过去后,往日里作为普通百姓对于执法者的畏惧又很快占据了上风,尤其是那些作为龙门的市民却参与这次暴乱的感染者们,此时此刻就连肠子都悔青了。 龙门近卫局很少干涉感染者的问题,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在感染者群体中便没有威望,恰恰相反,龙门近卫局在每一个龙门市民的心中都扎根了不少印象,比如强大的力量、迅速的反应、钢铁般的纪律还有公平公正、刚正不阿的为人处事。 这不仅仅是因为龙门这些年的宣传,近卫局的阿Sir们用自己的行动换取了龙门市民的信任和支持,他们不惜代价地消灭了潜入龙门的异国恶徒和凶恶罪犯,用鲜血将蛮不讲理的黑帮驱逐抓捕,用刀锋剔除潜伏在贫民窟的毒瘤。 一次次流血和牺牲,造就了近卫局在大部分人心中顶天立地的形象,虽然也有不少人对于近卫局的所作所为默不作声甚至不屑一顾,可是这毕竟这只是少数,几十万人里不出几百号傻逼,你以为龙门是天堂? 而如今,要站在这样的对手面前,许多人虽然手握武器,却已经没有了将其挥动的胆量。 直到此时此刻他们才暗中后悔,为什么自己要去盲从那些来历不明的“同胞”,却不愿意去相信为自己提供了生存条件的鼠王,和为了保护市民而战的龙门近卫局? 而站在这些感染者的对立面,龙门的警官们也显得异常头疼。 他们还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去处理这些自我感觉过于良好的感染者。 首先,直接动手是肯定不行的,上头三申五令除非对方先出手,否则不能对这些感染者动用刀兵,普通的警员们自然是对这道命令怨声载道,可陈心里却很清楚魏彦吾这么做的理由,监察司的眼睛盯着他,让他无法放开手脚。 于是警员们只能寄希望于谈判,事实上这种“谈心”也确实很有用,这些被煽动的感染者大多是“头脑一热”便参加了暴动,冷静下来后,看到面前的一片废墟,很多人立刻就后悔了。 只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很多感染者最后都选择了自首。多亏了龙门近卫局的好名声,虽然也有人散播“自首的人最后会在监狱中度过生不如死的余生”,可相信的人却寥寥无几。 只不过,这办法在眼前的这些感染者面前,似乎是失去了它的作用。 “不行,这伙感染者顽固得很,听说领头的几个人是整合运动的,对于我们这种官府的人天生抱有敌意,用语言恐怕很难说服他们。” “整合运动?” 陈和林恩的表情都有些古怪,他们对视一眼,陈率先开口了:“林恩,你怎么看?” “大人,我觉得此事必有蹊跷。” 林恩倒不是专门为了玩梗,他是真的觉得其中有些蹊跷的地方。 整合运动的成员很杂,但总得来说,基本上加入整合运动的感染者们都是为了在残酷的乌萨斯暴政下活下去的可怜人。 也因此,在塔露拉清醒过来,重新整顿完整合运动以后,这个原本鱼龙混杂、乌烟瘴气的组织很快就在塔露拉的手段下被逐步修正,再也不复曾经的混乱。 而伴随着曾经与黑蛇理念不合分道扬镳的那些感染者陆陆续续回归,整合运动的风气也在以一个很明显的速度变好,这种良性的发展让塔露拉颇为开心,甚至还有一次拉着林恩在整合运动的几个村落间好好游览了一番,让林恩亲眼见证了整合运动的改变。 如今整合运动的那些人,不太可能冒冒失失地跑到龙门来拉帮结派,甚至作出这种火上浇油的事情来。 那么,最有可能的答案,便是这些人为了谋取利益而狐假虎威,盗用了整合运动的名号。 不过,他们这样行事,到也给了陈一个难得的机会,如果利用得当,便可以瞬间瓦解这些感染者的斗志。 “快去请塔露拉!” …… 与此同时,25城区的一栋房屋处,几名手握刀剑的感染者沉默地坐在一张长桌的两侧。 “队伍怎么样了?” “还算稳定吧,整合运动的名号唬住了这些年轻人,至少在面对近卫局的时候,他们没有直接一哄而散或者干脆投降。” 坐在长桌尾端的一个感染者犹豫了一下:“可是他们迟早会发现其中蹊跷的,近卫局也不会一直沉默下去,我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我们的任务只是维持现状,很快他们就顾不上来管我们了……难道你想放弃那位大人允诺的报酬?” 在提到“报酬”二字的时候,屋内的几名感染者呼吸一下变得沉重了起来。 他们正是那几个自称为整合运动的人,事实上他们曾经也确实是整合运动的成员之一,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被塔露拉逐出了整合运动,于是身无长处的他们便成为了流浪的赏金猎人,浑浑噩噩地在乌萨斯过活,艰难地讨口饭吃。 这一次来龙门,他们也是抱着“找机会捞一笔”的想法,最后遇到了急需人手的伊凡,两方臭味相投,伊凡对这些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感染者许诺厚重的报酬,这些人立刻便钻进了钱眼里去,成为了对方“忠实”的爪牙。 因为龙门之前对于整合运动的大量宣传,他们惊喜地发现自己曾经在整合运动的身份意外地好用,于是他们索性自称是整合运动的成员,来到龙门是为了解放饱受压迫的同胞。 还真有不少傻子当场就信了。 “这一次的报酬足足有五百万龙门币,那可是五百万!我们几个在乌萨斯做了那么赏金猎人才挣了几个钱?有了这笔龙门币,就算我们是感染者,也能过上人上人的生活了。” 为首的感染者舔了舔嘴唇:“干完这一票,拿到伊凡的钱,我们立刻就走,跑到龙门和整合运动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好好享受生活。” 他们沉浸在美好的幻梦之中,却丝毫没有想过。 有些时候,这种不义之财,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第五十一章 新仇旧恨 “整合运动,哪里有整合运动?” 在被陈找上门来的时候,塔露拉是有点迷惑的。 在切尔诺伯格事件之后,整合运动并没有选择大张旗鼓地扩张势力,反而开始安静地休养生息,往日那些分散到乌萨斯各地的成员也纷纷聚集在一起——这不仅仅是为了消除黑蛇的影响,同时也是为了让感染者们受到更好的治疗服务。 要知道在罗德岛与整合运动签署了互助协议后,罗德岛可一直有医师驻扎在整合运动的据点附近,为整合运动提供非常完善的矿石病治疗。 原本负责这项任务的应该是医疗部中地位仅次于凯尔希的华法琳,只是在最终敲定之前华法琳搞事再一次被挂上了舰桥,担心她在整合运动惹出什么麻烦的凯尔希干脆就把任务交给了更加靠谱的嘉维尔,大概是因为嘉维尔豪爽的性格和佣兵出身那雷厉风行的行为模式,反倒是在整合运动收获了不少好评。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给差评的都被嘉维尔打死了。 如今整合运动散落在外的成员寥寥无几,塔露拉扳着手指数了数,恐怕也就只有弑君者和浮士德不见踪影了,只是前者是回叙拉古精进实力去了,而后者更不是个搞事的性格,要说他们会出现在龙门参与暴动,塔露拉是一万个不相信的。 也就是说,对方八成是扯着虎皮耍威风,冒充整合运动成员招摇撞骗的混球,想到这里,塔露拉的目光不由变得危险了很多。 她虽然是一个善良、积极的领袖,一个为了虚无缥缈的理想而不断前进的斗士,但是经历过那么多风雨和黑暗后,早已不是当年那好心到会放走叛徒,最后反而被对方背刺了一刀,险些失去挚友的天真单纯之人了。 在被科西切附身的前夕,经历了一系列变故的她从痛苦中明白了,仅仅靠着温柔是无法在这个世界上立足的,人心是最复杂的东西,如果人和人之间那么容易就能相互理解的话,这片大陆也就不会如此疯狂。 再说了,相互理解也杜绝不了纷争,就拿卡兹戴尔内战的双方来说,特蕾西娅和特雷西斯这对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妹互相之间可是知根知底,我理解你了,然后呢?还不是得打个你死我活。 她明白,有些时候就得杀伐果断,一些事情不能仅靠对话来解决,如果放任那些自称“整合运动”招摇撞骗的家伙,明天就会第二个,第三个……数不清的骗子以整合运动为名为自己牟利。 “走,我陪你们去。” 塔露拉套上自己的大衣,她原本还在和阿丽娜商量如何说服那些暴动的感染者罢休,如今遇到这种事情,实在是坐不住了。 “塔露拉……” “没事的阿丽娜,我知道我的口才不好,但是你可以充分信任我的力量、我的火。” 塔露拉笑了笑,面对阿丽娜担忧的目光:“没关系,我再也不会心软了,当年犯的错永远也不会发生第二次。” 当年的她,因为心软而放走了背叛整合运动的感染者,但她的善良没有得到丝毫回报,那些白眼狼转手就去截杀了前往村庄采购物资的阿丽娜,抢走物资不说,阿丽娜差点伤重不治,这也是塔露拉的一块心病。 正是从那一天开始,塔露拉第一次对自己的理想产生了怀疑,内心动摇之下,坚不可摧的心灵护壁也出现了裂痕,这才给了黑蛇趁虚而入的机会。 这件事情告诉了她,什么是善良的代价。 善良没有错,但是一昧付出善意,那便和软弱无异。 塔露拉跟着林恩与陈坐上警车,在引擎发动的前夕,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林恩。” 她突然很认真地搭住林恩的肩膀,对上了林恩那充满了迷茫的表情。 “答应我,要对晖洁负责啊!” 林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塔露拉的惊人之言把陈也吓得了一跳,她当即就是一脚油门踩了下去,还好林恩最近坐了几次德克萨斯的车,上车的时候就下意识地系上了安全带。 不然车顶可能又要多俩洞了。 林恩看着陈那踩死的油门,又看了看副驾驶位置上方那还没修补好的孔洞,不由陷入了沉思。 这形状……怎么有点像星熊的角呢? 一路上这辆警车可以用风驰电掣来形容,陈不愧是可以在公路上与德克萨斯对着飙车的狠人,她开起车来的气势简直和德克萨斯如出一辙,能不踩刹车,就绝对不会去踩。 林恩看到窗外高速掠过的警告牌,上面好像写着“限速60”,他又看向警车的车速表,上面的时速已经飙升到了160都不止。 只能说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了,万幸陈的车技并不差,除了一开始那一脚油门以外基本上找不出任何毛病,很快,三人便有惊无险地来到了被一众警察团团包围的25区。 而在感染者们的正前方,四名顶着熊耳朵的乌萨斯感染者正严阵以待,与上前规劝的警官们以严厉的措辞交锋着。 当三人走近的时候,他们只听到了为首那个感染者的最后一句话。 “当感染者习惯了受压迫的生活,那么就会将些许小恩小惠当作是莫大的宽容,这是错误的。我们要做的便是拓宽我们的道路,以抗争作为手段,去夺回我们应有的权利。” 他的话语为他赢得了背后感染者们的满堂喝彩,而他对面的警官则是哑口无言,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反驳的话语。 “塔露拉,这好像确实是你以前经常说的话吧?竟然能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这句话,还真是挺怀念的。” 林恩摸了摸鼻子,他的话语没有得到塔露拉的回应,有些疑惑地回头后,他发现塔露拉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个站在最前方的乌萨斯人。 不,她在看的是那人的手……手上的戒指? “那戒指,是阿丽娜丢失的那枚。” 她身边的温度急剧升高,周围的警官们纷纷投来惊讶的目光,而那几个感染者也看了过来,顿时表情大变。 他们怎么也不会忘记这张脸的,其中的三人顿时心虚地后退了一步,为首的人虽然没有后退,可额头上也渗出豆大的汗珠。 “一群叛徒,也有脸大谈整合运动的宗旨?” 塔露拉抽出了剑。 第五十二章 挥洒怒火 温度在不断升高,橘红色的火焰环绕在塔露拉的指间,就仿佛她心中的怒火般疯狂燃烧。 “我记得你的脸。” 她如此说着:“已经有快两年了——这两年的时间,我一直无法原谅我自己,如不是我当时心慈手软,又怎么会让你们伤到阿丽娜?” 她的声音中充斥着愤怒。 面对她的愤怒,她面前的几人却唯唯诺诺,连话都不敢多说半句。 为首的乌萨斯人此时此刻已经连肠子都悔青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塔露拉居然会出现在龙门,用整合运动的名号招摇撞骗,作为一个被一脚踢出整合运动的“背叛理想者”,他此时此刻自然是心虚得很。 只是,塔露拉的怒火却让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他的印象里塔露拉一直是一个很少生气的老好人,就算他做了错事,最后被赶出整合运动,塔露拉也并没有多为难他。 阿丽娜,那是谁? 这几年里坏事做尽的他甚至一下子想不起来,自己等人曾经在退出整合运动的当天,趁乱打劫了一名去村落中交换物资的感染者少女。 甚至他们还抢走了对方角上的戒指,作为战利品放在指间。如果不是对方突然掏出一把匕首让自己方寸大乱,那个美丽的少女早已被心情恶劣的恶棍们虐杀。 而眼见她如此咄咄逼人,几名龙门的感染者硬着脖子挡在了他们的面前,大声质问起塔露拉来。 “你,你这家伙,究竟是何许人也?” “我?” 塔露拉怒极反笑:“你们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向往整合运动,要学习整合运动,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利——事到如今,你们却连我是谁都不知道?看来你们的功课根本就不到位啊。” 她挥手,昂首阔步地上前,所行之处留下一地余烬。 火焰的精灵跳跃在她的指尖和袖口,若有若无的火雾弥漫在空气中,带来沉重的威压。 而在她的背后,陈与林恩一左一右站在两侧,三人坚定且挺拔的身影在上午时分的阳光下显得格外高大。 “我的名字是塔露拉,是感染者的斗士,是整合运动的领袖!而你们面前的这几个乌萨斯人,他们是整合运动的叛徒,是游曳在荒野中的食尸鬼,是可耻的强盗、恶匪!” 简简单单的话语,却在感染者中引发了轩然大波,就连周围的警官们也没有想到,这位和陈一同走来的女士,居然便是传说中的整合运动领袖塔露拉。 这个名字,在感染者群体中可是如雷贯耳。 “你胡说!塔露拉大人带着整合运动在乌萨斯与腐朽的帝国抗争,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龙门!” 年轻的感染者愤怒的喊声响起,他回头看向了那几个乌萨斯人:“乌列夫斯基,诺克,快大声地揭穿这个女人的谎言,你们是整合运动的人,对塔露拉肯定再熟悉不过……” 他说着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 因为他看到那几个乌萨斯人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告诉我,她是假的,是吗?” 年轻的感染者脸色骤变,他不可置信地抓住为首那个乌萨斯人的衣领:“她说的都是假的,她在撒谎,她在血口喷人——为什么你们不这么说,为什么你们会心虚地低头?” 这些乌萨斯人是很了解塔露拉的。 或者说,任何一个加入整合运动的人,都对塔露拉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敬。 她的实力,她的品质,她的经历……一切的一切都是无可挑剔的。 也正是因为明白塔露拉的强大,这些乌萨斯人才升不起一丝一毫反驳的冲动。 “年轻人,我不会计较你的顶撞和,质疑是一种美德,学会质疑的人可以走得更远。” 塔露拉话锋一转:“但是,你看看他们的表情,哪种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的窝囊样子,他们的所作所为真的与他们口中的话语相符吗?” “至于你,乌列夫斯基,这八百个日夜,我每一天都恨不得将你手刃。” 乌列夫斯基的表情变了变,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塔露拉,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们虽然退出了整合运动,但却是好聚好散!我承认,在离开整合运动之前我们犯了点错误,可你也说过,你原谅了我们!” 他的话语宛如一道惊雷在人群中散开,周围的感染者们看他的表情充满了惊讶和不可置信,尤其是那个为了维护他们敢于和塔露拉对峙的年轻感染者,他倒退了好几步,交错的愤怒和羞愧几乎填满了他的内心,让他抬不起头来。 “嗯,没错,我确实是这么说的——事实上,盾卫本来是打算吊死你们的,是我让他们放了你们,让你们走。” 塔露拉如此说着:“但接下来,你们记不记得,在村子的另一边爆发与感染者纠察队的战斗时,你们截杀了一位埃拉菲亚少女?” “你们夺走了她在村落交换到的物资,从她的角上抢走了她的戒指,用刀锋划破她的腹部和手臂,几乎让她殒命当场——而就在一天前,你们还都是整合运动的同伴,喝着她冒险去村落中交换的伏特加。” “你们并非单纯地退出,而是在背叛曾经的同志。你们伤害了我最好的朋友,我亲密的姐妹,我胜似亲人的同胞,我志同道合的同志。你们是整合运动的叛徒,是乌萨斯荒原上让人不齿的恶徒,是对无辜者拔刀的人渣,利用了我的宽容,嗤笑着人性中的善良,就连荒野上的狼都比你们更懂得知恩图报。” 塔露拉的话语就像是一柄重锤敲打在他们的心中,几人的表情顿时变了变,显然是想起了当时的情境。 尤其是乌列夫斯基,他抬起手,看向自己食指上的戒指,心中不断咒骂自己当时升起的贪欲。 但是,事到如今,他也明白这已经不是能够用语言缓和的矛盾了。 “我本来以为,我已经没有机会为阿丽娜报仇了。” 塔露拉的剑锋上烈火骤起。 她踏出脚步,坚硬的鞋底敲打在冰冷的地面,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阿丽娜向她展现世界的美好,而这些恶徒则是告诉了她人性的丑恶。 她挥洒出无形的火焰。 第五十三章 所谓憧憬 炽热的火无声地燃烧。 包括林恩和陈在内,其实完全没有人想到塔露拉会做出这样过激的举动。 不过,他们也没有想到会如此巧合,这些冒充整合运动的家伙,正是当年那些伤害了阿丽娜的感染者暴徒们。 这块让塔露拉迟迟无法介怀的心病,最后却主动出现在了塔露拉的面前,这如何不让她怒气冲天、火力全开? 四名乌萨斯人当场有三人被烈焰包裹,无声地哀嚎着倒下,唯有乌列夫斯基勉强逃脱,他将自己的同伴挡在自己的面前,再加上自己的源石技艺,最终顺利逃过一劫。 “你不能杀我!” 他大声地喊了出来:“我们都是感染者,而且我还是这次感染者起义的领导者之一,如果你杀了我,在龙门你会声誉扫地的!” “那又如何?” 塔露拉的手中点燃明亮的火:“难道我要为了别人的看法,而对我的姐妹遭遇的苦难置之不理?” 她骄傲地抬起头,银色的发丝在风中舞动,灰色的眼眸居高临下地俯视跌坐在地上的乌列夫斯基:“整合运动不是感染者的救世主,只是感染者们抱团取暖的家。愿意追随我的志同道合者,自然会与我同行,而不认同我做法的人,我也没有必要强求。” 所谓“整合运动”,在塔露拉的心中究竟是什么呢? 因为目睹了乌萨斯大地上一次又一次的悲剧,因为看到了矿场冻土中一度又一度的噩梦,塔露拉的愤怒,她的悲伤和热情,让她创建了“整合运动”。 正如爱国者所说,整合运动成为了想要改变自己悲惨命运的感染者们,首个可以依靠的旗帜,也是他们共同的容身之所与坚实的后盾。 但是,不管是塔露拉还是阿丽娜,亦或是霜星、爱国者,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可以拯救这片大陆上全部的感染者。 他们做不到,这片大陆太大了,而感染者更是不计其数。更何况人心复杂,有些人,不值得拯救。 他们从来都没有傲慢地觉得整合运动是感染者的救世主,他们只不过是一群报团取暖的感染者,为了活下去而拼尽全力。 真要说的话,对于这片大地上的每一个人,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救世主。 整合运动是一面旗帜,也只是一面旗帜,他们会奋斗、挣扎,会为了改变感染者的现状而努力去战斗,会号召感染者们拒绝自己悲惨的命运,去争取自己应得的权利。 但这并不代表整合运动的屁股就彻底摆在了感染者这一方,对他们做的恶事也听之任之。 或许,曾经在黑蛇附体的时期里,那充斥着仇恨与偏执的整合运动的确如此。 但重新清醒过来的塔露拉,她的理想一直是“让普通人和感染者和平共处”。 所以才会有切尔诺伯格那次震撼人心的营救,在塔露拉的心中,感染者的生命和普通人的生命是等价的,她是为了正义而战,堂堂正正,无愧于心。 而如今这些在龙门作乱的感染者们,与其说他们是“起义”,倒不如说是在“暴乱”。 在别有用心的人挑唆下,发动一次对感染者群体毫无意义的暴乱,将原本对感染者政策宽容的龙门推到感染者的对立面,他们亲手将自己和普通人割裂,用不当的暴力自说自话地维权。 殊不知在经历了乌萨斯残酷对待的感染者们眼中,龙门几乎已经是一方乐土了。 “乌列夫斯基,做过恶事,是要遭遇报应的。” 塔露拉冷笑着洒出火焰,那无形的火在触碰到对方的刹那便开始激烈地燃烧,乌列夫斯基痛苦地挣扎了起来,很快便和他的同伴一起化作了枯骨。 “你……也会……下地狱……” 面对对方濒死时那恶毒的诅咒,塔露拉只是不屑地冷笑。 “我当然会下地狱,就算冠以正义之名,也无法掩饰杀戮的本质。” “只是,在那之前,我不会停下,感染者也不会停下抗争的脚步。” 高大的乌萨斯人在片刻间被烧成飞灰,火焰中唯有一枚素银的戒指毫发无损,塔露拉的火焰避开了它,没有伤它分毫。 她拾起灰烬中明亮的戒指,随后转身离开,留给感染者们一个潇洒的背影。 “你不会下地狱的。” 林恩沉闷的声音响起,他与陈就站在塔露拉身后的不远处,完整地看完了她的一举一动。 陈的脸色有些复杂,她虽然听塔露拉说过她的遭遇,但是看到她毫不犹豫地挥手杀人的那一刻,陈才明白自己的姐姐遭遇过如何惨烈的过去。 姐妹两个,一人生活在残酷的乌萨斯,一人生活在和平的龙门,环境的不同令两人的成长也截然相反。 “那些恶人才会下地狱,你会成为传世歌颂的英雄人物。” “那就承你吉言了。” 塔露拉笑了笑,旋即她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对了,记得帮我保密,不要和阿丽娜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她要我放下过去,不要记恨任何人,要是知道了今天的闹剧,指不定又要对我一阵指责。” 陈和林恩自然是拍着胸脯保证下次一定……呸,是绝不泄露,塔露拉这才松了口气。 闹剧之后,那些占据城区的感染者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精神支柱。 乌列夫斯基等人的死并不能打垮他们,如果这些乌萨斯人是死在龙门近卫局的手中,那么只能激起他们的仇恨和逆反,就算将他们作为恶徒的真相公之于众也没有用,人们只会是觉得这是龙门的诬陷,是捏造的骗局。 但嘲讽的是,杀死了他们,并且揭穿他们身份的人,正是整合运动的领袖塔露拉。 因为龙门的宣传,再加上乌列夫斯基等人的美化,塔露拉在这些感染者们的眼里几乎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完人、圣子。 这个形象在塔露拉手中点燃火焰的刹那破灭了,他们惊讶地发现,塔露拉也只是一个人类,也有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 而这些失去了精神支柱的感染者们,几乎没有多做多少抵抗,便垂头丧气地走出据点,向龙门近卫局自首。 所谓憧憬,正是与理解最遥远的距离。 第五十四章 不死之蛇 “欺人太甚。” 魏彦吾将手中的文件摔到地上,他甚至还觉得不解气,于是又上去踩了两脚。 他抬起头,迎上了文月夫人那带着担心的目光。 “第四集团军的掌权者提出了什么要求?” “他们要求我们立刻交出伊凡,否则将视作对乌萨斯帝国的开战。” 魏彦吾不冷不淡地开口:“他们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那就是将陈……将陈或者塔露拉交出去,作为人质,直到我们找到伊凡,和他们交换。” 这是万万不可答应的条件。 暂且不论血脉亲情,若是因为对方的一个恐吓而交出陈这样在市民中素有声誉的人去做人质,那么魏彦吾在龙门的支持率一定会暴跌。 背上懦夫的名号,以亲人来换取龙门的安全? 同样的事情,魏彦吾不想再去做第二次了。 “这阳谋……” “哼,整个乌萨斯东境,会用这种阴险策略的人,不出所料应该是科西切那个老东西。” 魏彦吾冷笑了一下:“那条老蛇,确实是没那么容易死,当年我两度斩杀他的肉体,终究是让逃掉了,如今再度卷土重来,倒也是情理之中。” 他与科西切可是老对手了,从数十年前他将暗中掌握龙门的科西切驱逐以来,这些年他们明里暗里的交锋次数可不少。 其中最大的一次交锋,便是二十年前,科西切将塔露拉从龙门掳走。 而在那之后,虽然科西切被塔露拉杀死,可她也一直没有摆脱对方的阴霾,从乌萨斯的冰天雪地到怪物横行的切尔诺伯格,黑蛇虽然一度失利,却没有真正迎来死亡。 不死的黑蛇,实至名归。 魏彦吾弹了弹自己的烟斗。 “贼心不死的家伙,要死多少次才能明白,这个世道早就不是他们这些老古董的时代了。” 不过,虽然话说得不屑一顾,可魏彦吾对于科西切的阴谋还是小心谨慎,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在科西切手里吃亏了。 科西切这个老不死,不但擅长阴谋,更加擅长阳谋。 不论是二十年前掳走塔露拉,数月之前切尔诺伯格事变,还是这一次第四集团军与龙门之争,他想要什么,全部都堂堂正正地摆在了筹码桌上。 比起控制一座名为龙门的孤城,他更想要诱发一场战争,一场炎与乌萨斯的战争,以此来扩大军方、主战派的权利,改变主战派贵族被议会全面压制的现状。 如果魏彦吾无视第四集团军的提议,那么对方就有理由单方面向龙门开战,一旦龙门支撑不住压力向大炎国内求援,第四集团军也就可以顺势向乌萨斯帝国的其他集团军寻求帮助,那么两个庞然大物之间就会不可避免地发生一场惊天动地的血战。 然而,另一方面,如果魏彦吾忍气吞声,将自己的血亲交出——那么对于科西切来说一个上好的继承人便出现了,要知道在他的诱导之下就连意志坚定的塔露拉都会逐渐堕落。 甚至不需要再过二十年,一年,还是两年?当科西切拿到身体的控制权,龙门将会迎来一阵更加寒冷的飓风,一次更为恐怖的阴谋。 “最坏的情况,那便是那个伊凡,是科西切如今的身体。” 魏彦吾吞云吐雾,烟雾环绕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虽然已经开始严格管制人员出入,但只要他隐姓埋名深藏在龙门的市井之间,以科西切的谨慎,想要找到绝非易事。” 他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 “看来,只能让影卫和近卫局早做准备,联系一切可以联系的力量,做好应对第四集团军攻势的准备。” 乌萨斯军团的实力非常强悍,一个集团军甚至可以屠灭一个小国,更不要说龙门这样的城邦了。 魏彦吾当然不会想着在正面战场上打败对方,但是以龙门如今的航速,如果能在第四集团军手底下支撑数日不沦陷,便能驶离乌萨斯和炎国的边境,一旦进入炎国的内地,那么第四集团军自然是不敢深追。 而能够借用的力量…… 魏彦吾把玩着手里的烟斗,陷入了沉思之中。 …… 因为感染者的暴动,龙门内部人心惶惶,在人人自危的情况下,龙门别说联合一心抗击外敌,就连维持正常的工作都显得困难。 也正是因为如此,龙门的移动速度比预计的还要低,内忧之下这座移动城邦的速度宛如龟爬,眼看很快就要被第四集团军纠缠上。 “这座城市已经完蛋了。” 伊凡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他看着窗外空空荡荡的街道,发出畅快的笑声。 太愉悦了,眼睁睁看着这座一度让自己绝望的城市堕落、萧条最后走向破灭,这真的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 而看看这些可笑的感染者们,仅仅是一点小小的煽动,他们便耐不住性子,成为了自己手中的枪。 “科西切大人,您说的没有错,感染者就是这个社会的蛆虫,除了奉献自己的生命,几乎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他发出了由衷的感慨。 “你终于明白了?” 恶魔的低语在他的脑海中回荡,让他羞愧地低下头。 “我曾经还对这些感染者们抱有幻想,也正是因此被在乌萨斯饱受孤立和敌视,不得不来到龙门——可看看如今这一片混乱的样子,但凡这些感染者多一点主见,多一点智慧,那就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他说话的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完全停止。 他勾勒出阴暗冰冷的诡异笑容,猩红的眼瞳宛如黑暗中的厉鬼。 “哼,哼哼哼……” 当伊凡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是他了。 恶神的灵魂占据他的身体,疯狂的执念充斥在他的思维。 许久,他才再一次吐露出声音来。 “魏彦吾,时隔二十年,我又回来了。” “虽然,用的是备选的计划,但没有关系,大不了,就从头开始,不管是陈还是塔露拉,都是上好的人选,我不挑剔。” “那么,这一次,你会选择怎么办呢?” 第五十五章 Outcas 林恩和陈又忙了一整天。 这任务倒是一点也不像是保护人,反倒是给人一种自己直接在近卫局入职的错觉。 两天忙下来,那些原本还忙里偷闲八卦林恩和陈关系的警员们也纷纷没了那热情,林恩时常能看到有警员像是条死鱼一样睡在办公桌上,然后被周围的同事猛然叫醒。 他们的敬业精神倒也让林恩感触颇深,他很能理解这些人忙碌不堪的现状,因为当初在巴别塔时期自己也是忙成这样的。 不过,在第二天的夜晚到来时,这些忙碌的警员们终于得到了片刻的休憩,星熊非常热情地为大家分发便当,哪怕她其实也累得快睁不开眼睛了。 “这些小伙子们都是好样的,他们没有辜负自己身上的制服。” 戴着黑色牛仔帽的萨科塔女士倚靠在门边,她对着林恩眨了眨眼:“好久不见,林恩,我听Ace说你在切尔诺伯格救了他好几次。” 作为一名萨卡兹人,林恩理所当然是讨厌大部分萨科塔人的。 但是,那也只不过是“大部分”而已,像能天使,以及自己面前的这位,他倒是一点也讨厌不起来。 “Outcast,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林恩的表情有些惊讶,眼前这位萨科塔正是罗德岛的精英干员之一,如果说Scout是林恩见过最强的萨卡兹神枪手,那么Outcast就是他见过最厉害的萨科塔快枪手。 他至今难以忘记她只用三颗子弹就将三名罪大恶极的通缉犯秒杀的场景,也不会忘记她一轮连射直接击溃了一队无恶不作的流匪,和她比起来,能天使的过载射击仿佛也变成了小儿科一般。 就算在整个罗德岛之中,她也算是资历很老的成员之一了,巴别塔时期林恩便认识她了,而几年过去,虽然年纪越来越大,可她握枪的手依然有力,那双眼睛之中没有丝毫浑浊。 她依然如年轻时那般精准、且嫉恶如仇。她的审判就如同Scout的狙杀一般致命,在她的面前一切罪恶都无从遁形。 “罗德岛是近卫局的合作者,自然也要出力帮助近卫局处理有关感染者事宜——阿米娅和博士已经带人去那些麻烦的地方了,Misery和Ace他们也各自分工明确。倒是我,我年纪大了,做不了那么耗费体力的工作,只好老老实实来近卫局做个文职人员。” Outcast笑了笑:“我在楼下买了点甜食,做得很精美的维多利亚式小蛋糕,要不要尝尝?那边的陈小姐也不妨来吃一点,忙碌的时候就该多补充点糖分。” 陈也没有矫情,她拿起一块外表精致的蛋糕,然后非常认真地道了谢。 罗德岛的干员千奇百怪,之前在看到阿米娅的时候她就很惊讶,因为阿米娅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女孩——好吧,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在得知阿米娅居然是罗德岛的领袖时,陈的表情别提有多奇怪了。 而眼前的这位Outcast,那种从容与慈祥、乐观被很完美地糅合在了一起,仅仅是对话,便给人带来一种很舒服的感觉,看得出来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至少也跨过了中年,可那种英姿飒爽的样子,让人很难将她与一般的老人联系在一起。 陈最后将目光定格在Outcast的腰间,那把安静地睡在枪套中的左轮。 “哈哈,我还没有老到提不起枪的程度。” Outcast立刻便察觉了陈的目光,她轻轻笑着抬手作出一个拔枪射击的动作,然后吹了吹指尖,就仿佛在吹那枪口的硝烟。 “如果遇到些难对付的恶棍,我也是会拔出枪来的,就算是现在的我,也能像年轻时那样用光环发出耀眼的光哦?” “这我倒是相信的,我听Ace说,每天晚上在办公室你那一桌永远是最亮的,连电费都省了。” “这便是我们萨科塔的优势了,一般人可是学不来的——就是睡觉的时候有些麻烦,没有眼罩总是被照得睡不着……不过也这么凑合着过了半辈子了,大部分萨科塔人早就习惯了。” 几人颇为轻松地交谈了两句,最后还是Outcast中止了话题,她看着打着哈欠的林恩,轻轻敲了敲自己头上的光环:“你们几个要不先去休息一晚上吧,今天晚上的工作交给我和我的小队来负责,尤其是一些夜间出勤巡逻的活……萨科塔人头顶的电灯泡可不是白顶的。” 她顿了顿,又开口道:“魏彦吾先生已经向我们授权,而我们也全员签署了保密协议,所以大可对我们这些合作者放心一点,我们可是处理感染者问题的行家里手。” 旁边的警官们也附和了起来,陈是这两天最忙的人之一,文件要她来批,巡逻要她来做,甚至有些时候作战计划都要由她去想。 而跟在她身后的林恩,也通过自己的实际行动得到了警官们的尊敬,他就像是一个铁人一样不眠不休地守在陈的身边不管怎样困难的工作都没让他退缩一步。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Outcast的到来,可以说是解了近卫局的燃眉之急。 一批工作已久的警官们被换下休息,其中便包括了陈、星熊、诗怀雅等作为近卫局中流砥柱的高级警司,很多人在走到临时休息室的时候直接两眼一合就陷入了睡眠。 “还真是难为这些小伙子了,为了龙门他们也是够拼命的。” Outcast扶了扶自己的帽子,她吩咐自己的两名队员带着些被褥去休息室,给那些和衣而睡的警员们带去一点温暖。 而另一方面,她自己则是掏出一副做工有些粗糙的毯子,那是她在出发前,霜星请她带给林恩的礼物。 想想那冰雪公主在递出这手工毛毯时那满脸不好意思的样子,Outcast忍不住带着善意笑了笑。 她推开门,却看到单人休息室中的窗户大开,萧瑟的晚风灌入房间,篡夺屋中本就不多的热量。 林恩不在房间里面。 第五十六章 殿下,外卖又到了 林恩又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飞檐走壁,行进在高楼大厦之间。 而在他的耳侧,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轻声低语。 “林恩,再快一点,我能嗅到他的味道。” 温暖的触感自脖颈处浮现,少女纤细的手臂环绕在林恩的项间,特蕾西娅就像是一道飘带挂在林恩的身上,伴随着黑发的萨卡兹人如狼一般在高楼大厦间飞驰,她微微眯起眼睛,享受晚风的吹拂。 这是梦吗? 如果是梦,那么请一直持续下去吧…… 顺着特蕾西娅的指引,林恩跨越了半座都市,他的身影悄无声息,如果弑君者看到,一定会非常惊讶,因为林恩的身上正附着与她的师傅如出一辙,甚至更胜一筹的隐蔽型源石技艺。 也正是因为这神奇的源石技艺,纵使在天上跳来跳去,林恩也没有被人注意到,就连那些林立在城市各个角落之中的影卫们对于他跳过自己的头顶也毫无察觉。 那也是特蕾西娅的源石技艺之一,作为卡兹戴尔的英雄和魔王,她会的源石技艺不计其数,这隐藏身形的源石技艺也只不过是其中的一种罢了。 黑蓑影卫们虽然也曾是一国精锐,可毕竟他们老了,岁月不饶人,再加上那些强大的武装尽失,如今的他们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强大和敏锐,虽然他们的经验依旧丰富,可是以特蕾西娅的法术造诣,瞒过他们并不困难。 林恩在飞驰,他能感受到血液在沸腾,那是很久以前他在战场上熟悉的感觉,作为特蕾西娅殿下的拥磊,她会将自己的力量在战斗中分散给众人,帮助他们愈战愈勇。 已经好些年没有感受到这种血脉偾张的感觉了,如今在梦中重新回忆,也不知该让人自嘲还是痛哭? “敌人在哪里?” “不要急,很快,很快你就能看到他了,我保证,那是一个你很熟悉、很怀念的对手。” 不知为何,林恩能够在她的声音中听出些许揶揄。 嗯……这种语气,总能让人想到某些知名的乐子人,比如能天使,又比如W。 不,果然还是太奇怪了,皇女殿下怎么可能是乐子人嘛!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林恩加快了自己的脚步,一闪而逝的火焰在半空中化作他的助推力,让他宛如流星般划过夜空。 他的目标是一座矮房,模糊的梦境之中,它被以鲜红的色彩点亮,提醒林恩其与众不同。 嗯,倒是挺像以前玩的游戏中,那种刻意的游戏目标提示。 不过,既然是在梦里,那么落地的时候大张旗鼓一点也没有关系吧? 他如此想着,澎湃的火焰缠绕在他的身上,他就像是一团火焰,一枚陨石,沉重地砸穿了天花板,落在一片狼藉之中。 在落地的瞬间,他隐约听到了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 “又是你!魔王的走狗!” …… 科西切的心情很不错。 虽然这具身体是男性,穿不得他心爱的小裙子和高跟鞋,但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嘛,无所谓了。 当然,这倒不是说科西切真的有那么女性化,事实上科西切在多年前一直是以男性形象现身示人的,只不过附身了一段时间塔露拉以后……他发现,这踩着高跟鞋的感觉有点上瘾。 咳咳。 让他心情不错的理由是一切事态都在顺利地朝着他预料到的方向行进,龙门现在已经陷入了一个死局,接下来不论如何选择都会举步维艰,一想到那个魏彦吾因为艰难的选择而整张脸皱在一起的模样,科西切就愉悦地想要发笑。 魏彦吾啊魏彦吾,你也有今天? 不行,要忍住,不能笑,形象不能毁,就算心里多开心表面上也要滴水不漏一点。 “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这笑声惹得一旁的赦罪师一阵疑惑:“阁下何故发笑?” “我笑那魏彦吾少智,塔露拉无谋!这种时候居然还想着用温和手段去处理感染者事务,若是换我来,定然快刀斩乱麻,然后彻底搜查贫民窟,让我们这些藏在贫民窟里的老鼠无处可逃,永世不得超生,这样才能快速处理内乱,全力应付外敌。” 科西切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串,他的心情好极了,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只要魏彦吾在自己手里吃瘪,他就开心得不能再开心。 毕竟前些年他在魏彦吾手里吃的亏太多了,好不容易拐到了塔露拉最后居然还是无功而返,被一个路过的萨卡兹小子截了胡,这怎能不让他一肚子火气,如今看到对方就像是困在蜘蛛网里的毛毛虫一样无力回天,科西切自然是高兴得很。 哦,对了,还有可恶的萨卡兹人。 那该死的魔王两度吞吃了自己分裂出去的灵魂,要不是自己明白“狡兔三窟”的道理,不死的黑蛇恐怕已经变成死蛇了。 一定要报复回来才行,或许可以利用赦罪师搭上特雷西斯的线?那位从卡兹戴尔内战中胜出的摄政王应该会对自己死而不僵的妹妹很感兴趣才对。 嗯……这种事情就要从长计议了,平心而论,一个混乱的卡兹戴尔更符合乌萨斯的利益,如果那个魔王最后还会回到卡兹戴尔与特雷西斯一决胜负,那么对于乌萨斯来说倒是再好不过了。 隐忍! 魏彦吾现在可以动用的棋子并不多,再加上伊凡挑选的房子非常隐蔽,龙门的人要是能在一群乱民之中找到自己,那科西切当场就把屁股下面的沙发吃下去。 而且自己的身边还有实力强劲的赦罪师,还有那个身份神秘的萨卡兹女人……有这么多人保护,就算魏彦吾的影卫找到自己又能如何? 而就在科西切得志意满地想着今后该如何报复魏彦吾的时候。 突然,只听一声巨响,一团烈焰从天而降,砸落在科西切的面前,落地的刹那溢满而出的火焰几乎将房屋中的装饰家具摧毁殆尽。 科西切看着眼前那张熟悉的面孔和角,还有那把明晃晃的大剑,与德拉克如出一辙的火焰……他目瞪口呆,咬牙切齿,心中暗自慌张不已。 “又是你!魔王的走狗!” 第五十七章 丞相你别笑了.jpg 科西切将魏彦吾和他的盟友视作身陷蜘蛛网的毛毛虫,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在这群绿毛虫之中,还混着一条生龙活虎的裂空座。 对于林恩这个人,科西切可以说是又恨又怕。 一开始,刚刚知道有这个人存在的时候,科西切其实是很不屑一顾的,那时候他还附身着塔露拉,掌握偌大的整合运动,并且和乌萨斯的军队还有暗中交易,处于一种可以说是天下无敌谁与争锋一切尽在我手的状态。 然后他就被对方狠狠地教育了一顿,这大约还是第一次科西切在附身状态下直接被打了出来,当时他是很懵的,不过考虑到这天底下乱七八糟的源石技艺多了去了,也就没有多在意。 ……但是这家伙脑袋里怎么还不讲武德地住了个魔王的!? 好吧,这还不是最离谱的,最最最离谱的是,好不容易把他算计了一把,在切尔诺伯格眼瞅着他就要被邪魔杀死了…… 好家伙,他选择了打不过就加入,变成一条更加恐怖的邪龙,一巴掌就把自己附身的梅菲斯特拍死,然后又让魔王捡了个便宜。 事后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到处蹦跶? 当科西切知道这事的时候,正在自己的堡垒中养伤的科西切直接一口老血喷出来,感情自己在切尔诺伯格除了成全了整合运动与罗德岛的美名外啥也没干成呗? 当然,这些也就算了,真正让科西切郁闷不已的是,自己还真打不过眼前这个拿大剑的莽夫。 第一次交手的时候,林恩还没有现在这么强,科西切的附体对象也是火焰溶解万物的德拉克人,那一次林恩是拼尽全力才赢了黑蛇,期间一度被黑蛇附体的塔露拉一阵乱锤。 但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不但得到了德拉克的火焰,身体素质等方面似乎也上升了不少,在面对内卫的时候不落下风,在对抗邪魔的时候一夫当关,最后还凭借自己的意志和魔王的帮助硬生生驾驭了邪魔的力量。 天晓得这一次他变得有多强了?魔王可是把他从邪魔的手里抢了回来! 当然,比起科西切,还有一个人比他还要慌,比他还要懵。 那就是那个守在科西切身旁的赦罪师。 你说我好好地在家里坐着,正吹着牛喝着啤酒想着怎么向摄政王殿下发报告呢,突然一个火球就砸我脑门上了,换谁谁不懵? 然后火球啪的一下散开以后,发现里面居然是威名赫赫的仇敌,偏偏自己一个人是绝对打不过对方的,换谁谁不慌? 再加上赦罪师看得真切,在林恩背后安静漂浮的虚影,那分明是…… 赦罪师揉了揉眼睛,看到那虚影动了起来,对他竖起食指,俏皮地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那一个瞬间,他的心理阴影面积可以说是无限大。 震惊、懵逼、惊悚、恐吓……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他的大脑中流窜,以至于他竟然第一时间没有与林恩拉开距离,错过了最好的逃跑机会。 骨骼碎裂的声音骤起,林恩几乎是在一瞬间便来到了赦罪师的身旁,他闪电般抬手抓住赦罪师的脖颈,不给对方任何挣扎的机会,五指发力将赦罪师的喉咙与脊椎直接掐碎。 像赦罪师这种身体素质不够法术剑术来凑的精英,在如今的林恩面前,一对一的情况下,能够在他的手里撑一会儿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比起当年卡兹戴尔内战末期时,他已经脱胎换骨。 更何况这赦罪师还不知道为什么愣了个神——在这种级别的敌人面前愣神,你瞧不起谁呢?被秒杀根本怪不得别人。 “梦里也会有赦罪师?还真是阴魂不散。” 林恩嘀咕了一句,他随手丢下手中的尸体,又摇了摇头:“就是太弱了点,真正的赦罪师哪有那么垃圾。” 他回忆起当年屡次和赦罪师苦战的场景,不由点了点头,更加确认这是一场以假乱真的幻梦。 那么说来,眼前的这个家伙…… 他看向面前这个有些眼熟的家伙,突然反应了过来,这不就是这几天让近卫局的阿Sir们头疼的根源,那个叫伊凡的臭小子吗? 当初他在赦罪师和史尔特尔的掩护下从自己的眼皮底下逃脱,林恩可还记得他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样子。 哦,懂了,这两天工作压力太大,也难怪做梦会梦到这些家伙,看来我是得好好发泄一下了。 如果科西切知道林恩在想什么,他一定会当场怒斥“孽畜,你懂了个锤子!” 当然,比起这些,他现在更加担心的是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 不是身体意义上的全身而退,伊凡只是个小人物,死了就死了,别活着落入近卫局手里就行。 科西切抬起头来,看着半空中漂浮的虚影,嘴里有些苦涩。 看那虚影微微勾起的嘴角,分明就是在说“黑蛇,我又来了哦?” 自己今天要是死了,这一部分灵魂肯定也跑不掉,又要进特蕾西娅的肚子。 您老怎么盯着我薅羊毛?我堂堂不死的黑蛇,受人恐惧的恶神,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不行,正面肯定是打不过的,这具身体脆弱得很,根本发挥不出自己的力量来。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 “史尔特尔,救我!” 他大声喊道,同时扭头就跑,随之而来的还有铺天盖地的烈火,观战已久的史尔特尔握住剑拦在了林恩的面前。 她的心中再一次升起了愧疚,但是想到现在还生死不明的老婆婆,也只能狠下心来。 “不要怪我,我也有不得不站在你面前的理由。” 她咬牙挥剑,大剑与大剑碰撞在一起,烈焰与烈焰交织在一起,两名站在御火者顶点的萨卡兹人展开激烈的交锋。 而另一方面—— “哈哈哈哈哈,天不绝我!” 逃出已经燃起烈焰的小楼,科西切费力地奔跑着,他沉重地喘息,终于是顺着小楼的后门跑到了一条寂静的小巷。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林恩终究还是稚嫩了点,如果在这里再埋伏上一手,那我岂不是插翅难飞?” 可惜的是,泰拉大陆上并没有一位天下闻名的曹丞相,黑蛇先生自然也不明白虎口脱险后仰天大笑是个必死的Flag…… 清脆的脚步声自黑暗中传来。 科西切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身前的黑暗中走出一道顶着光环的人影,外出寻找失踪老林的Outcast看着眼前这张在通缉令上挂了好久的脸,一言不发地掏出了腰间的左轮。 第五十八章 笑出事了吧.jpg 科西切是什么眼力? 那可是活了千年的黑蛇,不死不灭,识人无数。 在Outcast的身上,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些萨科塔审判官的影子,虽然看上去年纪已经不适合参加战斗,可是在Outcast抬起枪口的那一刹那,黑蛇还是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然后,在对方发出质问之前,科西切直接一个虎落平阳式,痛哭流涕地跪在Outcast的面前。 “萨科塔大人救救我啊,有一个魔族想要杀我,他把我全家都杀了,只有我侥幸从屋子里逃出来,您一定要维护正义,把那个穷凶极恶的恶徒绳之以法啊!” 大丈夫能伸能屈,为了自己的计划,一点小小的尊严和面子而已,丢了就丢了! 他那表情实在是太过于逼真,如果是寻常人看到这一幕,八成会当场愣住,至少也会被分散注意力,如此一来他便有了逃脱的机会。 只是在经验老辣的Outcast面前,这点小小的算盘却没有丝毫成功的可能性。 不管他如何求饶,那把镀银的左轮始终未有丝毫松懈,枪口直指科西切的脑门。 “收起你的把戏吧,对其他人有用的小套路,可不代表对我也依然会有用。” 虽然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恶棍,没什么特殊的源石技艺也并没有强大的肉体力量,可Outcast还是小心谨慎,不给任何机会。 事实上她这么做也是正确的选择,黑蛇可不是伊凡,他的心又黑又脏,就算实力的差距再大,若是真的在科西切面前露出破绽,那么接下来迎接的就会是笑里藏刀下让人难以防备的袭击。 也亏得出现在这里的人是Outcast,若是换成煌这种年轻人,一旦掉以轻心,说不定丢掉的便会是自己的性命。 科西切依然没有放弃,他手脚并用地向前爬,藏在袖子下的右手握住一把隐藏已久的匕首,再近些……只要再近一点,他就有把我利用特殊的源石技艺暴起,将匕首送入眼前这个老天使的心口。 Outcast皱起眉头,她毫不犹豫地开火了。 萨科塔人的铳枪就是他们的法杖,有些人总是固执地以为铳枪的威力不大,属于牵制能力大于杀伤能力的武器……但是在萨科塔人的手里,这可就不一定了。 就比如现在,在科西切面前的Outcast,作为一名饱经风霜,一生经历堪称传奇的萨科塔射手,她的枪火并不像能天使那般威力薄弱。 虽然,她无法像能天使那样,在短时间内洒出大片的弹丸,压制成群的敌人。 但是,在面对许多强敌的时候,她只需要一枪,就能细数对方的罪恶,以圣洁的审判将对方的罪恶与生命一同燃烧成灰烬。 那圣洁的枪火就像是黎明的晨曦,耀眼而又危险。 当然,这是Outcast在审判罪恶时才会使用的源石技艺,在现在这种时候,她倒是不会立刻便下狠手,毕竟伊凡这个身份还是很重要的,只有活捉他,才能令一场即将到来的劫难化解。 在她扣动扳机的同时,一枚橡胶弹丸自枪口射出,源石碎屑爆炸引发的强烈动能让它高速疾驰。虽然科西切已经有心躲避,可那子弹还是不偏不倚地打在了科西切的膝盖,剧烈的疼痛让他在刹那间明白自己的膝盖已经被打断。 他已经没有机会逃跑了。 在这一刻,他反倒是想开了,就算逃不掉了,就算又要被“魔王”吞吃一次,对于科西切来说也无所谓了。 反正,只要伊凡这个身份一死,那么龙门就失去了退路,接下来留给魏彦吾的选项都不怎么美妙,想必那个家伙一定会痛苦地犹豫半天。 天平的两端中,一方是自己血浓于水的侄女,而另一方则是苦心经营多年的龙门,不管魏彦吾最后咬着牙舍弃了哪个,科西切都会感觉到无比的畅快。 不过,在坦然赴死之前,嗯,可不能让这群凡人轻而易举地摘得果实啊,林恩暂且不提,眼前这个断绝自己逃脱希望的老天使……她必须得死。 科西切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相反,他小心眼得很。 他在心中升不起报复林恩和特蕾西娅的念头,也只不过是因为这俩人太强了,他根本没有能力罢了,若是给他机会,他毫不介意在对方的薄弱之处狠狠咬上一口。 现在……这个萨科塔人正好站在自己的极限攻击距离中。 虽然自己一条腿不能用了,但是没有关系,只要使用源石技艺,这点伤势无足挂齿。 如果能杀了她,然后在复杂的地形中与近卫局的人捉迷藏,就算最后注定会被抓住,也能够拖延足够多的时间,让很多人头疼起来。 科西切的嘴角露出疯狂的笑容,他骤然亮出手中的匕首,整个人的下半身化为一滩烂泥,以一种远超常人极限的高速,如蛇般扑向手握枪械的Outcast,而后者则是面色凝重地紧盯眼前,刹那间枪膛中剩下的四枚橡胶子弹已经全部射出,密集的弹道几乎将科西切所有能够闪避的方向全部都封锁殆尽。 但是他不躲不闪——如果Outcast的枪口中发射的是实弹那么他还要避其锋芒,橡胶子弹?就算依然有庞大的冲击力,这玩意也不可能一下子把人打死,像之前那样把自己打骨折已经是极限了。 钻心的剧痛自身体上传来,黑蛇闷哼了一声,如她所料,这些橡胶子弹根本无法为他带来致命伤,也阻止不了他的行动。 他狞笑着将匕首挥出,大部分萨科塔人都不擅长近身战斗,只要自己把距离拉近到一定距离,那么就可以说是将胜利握在了手中。 ……然而真的会那么顺利吗? Outcast轻轻后退了一步,优雅而又从容地拉开了与科西切的距离。小小的一步之遥在如今的科西切眼里却宛如天堑,淬毒的锋利匕首挥在Outcast的面前,却怎么也伤不到眼前的萨科塔。 “你的速度真的很快,若是我掉以轻心,说不定连反应过来的机会都不会有吧。” 后退的同时完成换弹,弹壳叮叮当当地落在地面上,当Outcast重新举起枪的时刻,她的枪口中已经点燃璀璨的圣光。 那可不是橡胶子弹这种玩具一样的东西了。 科西切的脸色很难看,他的最后一搏也失败了,眼前的萨科塔人的实力和经验或许是这百年来他见过最优秀的,就连教廷的那些审判官也不可能避开自己在绝境中的反戈一击,在他漫长的岁月中不知道有多少英雄豪杰倒在了这一招下,但是Outcast做到了,她仅仅是轻巧的一个后撤,就完美地化解了遇到的危机。 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有这等实力,为何之前一直默默无闻? 科西切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人突然在自己计划的关键时刻窜出来,打乱自己的布置? 背后的房屋中,冲天的火浪突然拔地而起,夜幕下烈焰巨人挥动剑锋,仅仅一剑就险些将这栋小楼一分为二。 而另一方面,苍白的骑士手握黝黑的大剑,剑锋舞动间将袭来的烈焰尽数撕碎。 两人战斗引发的余波几乎将夜空照亮,扩散的火焰化作火环,飞溅的烈焰点燃房屋,气势恢宏的火柱撕裂大地,两人的交锋就仿佛那些遥远的神话传说中,一次次惊天动地的浩劫与大战般惊人。 不管是林恩还是史尔特尔,在火焰的运用上,已经相当逼近塔露拉了。 前者自然不用多说,而后者……平常状态下也就算了,真要打起来,一声“莱瓦汀”一喊,这烈焰缠身的巨人手握大剑战斗力当场直追内卫与邪魔。 当然,真要说硬实力的话,即便算上火焰巨人,史尔特尔也不会比内卫强,但是她的火焰不知为何无法被林恩免疫,这才是林恩感觉格外棘手的理由。 也正是因此,在史尔特尔唤出火焰巨人的同时,特蕾西娅很同步地发动了自己的源石技艺,以苍白的甲胄覆盖林恩的身体,为他隔绝高温的伤害。 这也是林恩的外号“苍白骑士”的由来。 “你的火根本不是什么源石技艺……就算披着法术的皮,我也能感受到,其中完全没有任何源石能量的流动。” 林恩的声音自甲胄下传出,他挥动大剑将火浪分开:“与其说是源石技艺,倒不如说这便是你的天赋,火焰是你手中跳跃的精灵,它们臣服于你,甘愿为你所用。” “很神奇的感觉,这片大陆上,就算是天生对于火焰最为亲和的德拉克也做不到如此驾驭火焰——你究竟是什么人?” 史尔特尔没有回话,她的脸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滴落,与林恩的对决消耗了她大量的精力,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如此强劲的对手。 她的力量虽然强大,可也有巨大的限制与副作用,莱瓦汀会侵蚀她的身体,一旦使用的时间过久,或许她自己也会被烧成灰烬。不过在之前的战斗中,她所面对的敌人一直都是几下就能秒杀的杂鱼,所以这个问题一直都被她忽视了。 唯有这一次,面对与自己难分伯仲的林恩,这个问题才被无限地放大了。 燎燃的火焰,无法伤到林恩分毫。 苍白的甲胄,在月光下反射光辉。 “那铠甲……” Outcast惊疑不定地皱起眉头,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应该是巴别塔时期,林恩在战场上身披的甲胄。 但是,这身铠甲不该是特蕾西娅殿下的源石技艺所…… 不等她仔细思考,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抓住科西切的手就想要把他带走。 是赦罪师。 潜入龙门的赦罪师数量不少,之前被林恩秒杀的只是被留下看家的其中之一罢了,还有数位赦罪师潜藏在龙门各处,伺机而动。 其中之一很显然是认出了这位巴别塔的老将,他在科西切偷袭失败的时候就已经赶到了,却没有第一时间出现,正是因为担心出手的瞬间便被Outcast抽一发冷枪。 那可不是普通的铳枪,就算自己能够在审判下幸免于难,却怎么也保不住附身伊凡的科西切。 而趁着Outcast的注意力被史尔特尔和林恩吸引走的刹那,他便出手了,先是利用法术挥出一道剑气逼迫Outcast后退,然后抓住科西切便准备离开。 “休想!” Outcast抬手开火,刹那间两颗子弹已经如光般射出,审判罪恶的源石技艺覆盖其上,只要被她锁定,那么就绝无逃脱子弹的机会。 “别把我当成杂鱼!” 赦罪师挥动剑杖敲击地面,无形的屏障升起,Outcast的子弹撞击在屏障上,顿时爆发出璀璨的光与焰,就算是在被火光点亮的黑夜中,这光彩也格外夺人眼球。 赦罪师的手臂被贯穿了,原本是不必如此的,但为了保护身旁的人,他硬生生挨了Outcast两枪。 这伊凡究竟做了什么,罪恶如此滔天!? 对于Outcast的源石技艺他也是略有了解的,这是真正的审判法术,和教廷那些审判官如出一辙,却又更加强大。 漫长的岁月中她不断改进自己的源石技艺,最后枪口中爆发出来的光与火简直便是罪恶的克星。 可正是如此,在攻击一般的敌人时,威力却并不显得离谱。 至少自己的屏障完全能够挡下,毕竟自己只不过是听命行事,为了萨卡兹一族的复兴战斗,远远称不上什么罪大恶极。 只是,这两发锁定了伊凡的子弹,在命中屏障的瞬间,就让赦罪师感觉到沉重的压力。 他狼狈不堪地带着伊凡离开,而Outcast则是没有去追,她皱着眉头看着地上零零散散的血迹,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在复杂的地形中追踪一个赦罪师,就算对方负了点伤,这也是她做不到的事情。 而当确认自己脱离了Outcast的追击后,科西切一屁股坐在阴暗的角落中,忍不住仰天大笑。 “你笑什么?” 那赦罪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就是为了这个乌萨斯人,同僚被杀,自己也中了两枪,他自然心情糟糕。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科西切只要一笑,赦罪师心里都升起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我笑那萨科塔人势单力薄,笑那林恩头脑简单,掌握了我的位置后,居然选择孤身前来,如果他们堵住这里,那我正是插翅也难逃!” “插翅难逃?嗯,确实挺贴切的。” 周围的温度骤然升高,而科西切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就像是被卡住脖子般张大嘴巴却说不出话来,表情相当滑稽。 “这可是你教我的源石技艺,用火焰填住别人的嘴,让他们无法去说些废话。” 塔露拉一步一步从阴影中走出,步伐间带起一片余烬。 “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收获,遵循奇怪的提示来到这里,还真能抓到一条大鱼,你说是吧,科西切?” 她露出非常恐怖的笑容:“我可是对你的味道再熟悉不过,那种让人恶心、想吐的烂泥般的臭味。” 奇怪的提示? 科西切骤然瞪大眼睛,他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暴露。 不死的黑蛇抬起头,清丽的月光下,他只看到一道帷幔的身影坐在上方的楼顶,虽然那影子模糊不清,但他却非常清楚这究竟是谁。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自己已经被魔王吞噬了一部分灵魂,遵循着灵魂的气味,特蕾西娅能够很轻松找到自己! 或许这龙门本就是一个陷阱,当自己占据伊凡身体的那一刻,自己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科西切很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 不管是林恩,塔露拉,甚至特蕾西娅,在活了上千年的他面前也只是一群小孩而已。 这千年来他见证了无数英雄豪杰的陨落,经历了帝国的兴衰起伏,吞食了不知道多少人类的灵魂,成为尊贵的古老者。 如今却在这几个小鬼的身上连续翻车? 但是,这种情况下,他已经不得不低头了。 沉重的脚步在科西切的背后响起,他回头,看到身材高大的苍白骑士一步一步自他们来时的路走出,林恩的身上满是灼烧的斑点,就连那剑锋上都残留着烈火的余韵,显然是经历了一番苦战。 但是他能出现在这里,便代表着他已经战胜了对手。 “你们……!” 赦罪师咬着牙环顾左右,就算不如科西切般看得通透,也明白现在这情况下自己已经无力回天。 尤其是那苍白骑士,赦罪师对于林恩最为忌惮,林恩那特殊的源石技艺在赦罪师内部早已不是秘密,卡兹戴尔内战时期林恩就是让赦罪师们颇为头疼的对手。 他现在只想把之前还在仰天大笑的科西切打死。 “……这一次算你们赢了,但是你们要记住,我依然会回来的。” 科西切露出狰狞的笑容,他的七窍逐渐开始流血,整个人都化为了一滩烂泥瘫倒在地。 他强行克服了塔露拉的源石技艺,任凭对方的火焰流窜在自己的喉间,将咽喉灼烧。 无所谓了,反正已经是死局了。 他放弃了这具身体,咬碎了牙齿,吞下藏在其中的烈性毒药。 第五十九章 特蕾西娅的隐瞒 “真是可悲而又可叹,千年的时光没有增长你的学识,没有开拓你的目光,反倒是让你拘泥于一处,变成了一条乌萨斯的狗。” 特蕾西娅沐浴在明亮的月光下,她的手指轻轻抹过自己的嘴唇:“一如既往,谢谢款待。” 说实在的,这个状态下的特蕾西娅其实和黑蛇很像,如果她愿意放弃底线吞食人类的灵魂,那么最后便有很大的机会完成由人到神的蜕变。 只是,为此放弃身为人类的底线,特蕾西娅做不到。 她只是依附在林恩的身边,宛如卡兹戴尔的幽魂,在黑暗中安静地注视着他,然后等待自己的灵魂不断变得衰弱,直到有一天彻底消散。 直到——直到林恩遇到了黑蛇。 好家伙,这是送补品来了。 第一次黑蛇附体塔露拉的时候,特蕾西娅虚弱到了极点,只能蜗居在林恩的精神世界里,本来她就像在这里安安心心度个晚年算了,结果这黑蛇好死不死闯了进来…… 哟,这外卖还送货上门的? 特蕾西娅自然是很开心地笑纳了,不死的黑蛇是恶神,这些年不择手段坏事做尽,她下起黑手来自然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也正是因为那一次吃了黑蛇大补丸,特蕾西娅的力量才得到蜕变,甚至能够在切尔诺伯格从邪魔嘴里虎口夺食,维系住林恩的灵魂不受污染。 不得不说,这一波黑蛇立大功。 再加上这一次,黑蛇已经是第三次栽倒在特蕾西娅面前了,实际上特蕾西娅也有点迷惑,她也没有刻意去找黑蛇的麻烦,只是每次对方都在她面前搞事,让她不得不忍痛下手。 嗯,真的是忍痛下手,虽然忍的不是自己的痛就是了,从灵魂的味道来看,黑蛇的痛已经满满地溢出来,可以拿去洗海带了。 “若是再来几次,说不定就能重新握住你的手了。” 特蕾西娅化作谁也看不到的幽影,她伸出手想要抓住林恩的手,可那纤细的手指却穿透林恩的甲胄与骨肉,无法触碰到对方分毫。 就算恢复到一个之前从未想过的地步,她也依然只是一缕倩魂,虽然有力量,却无法拥有实体。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已经比当初她蜗居在精神世界中的状态好了太多,那时候的她真的是脆弱到了极点,一点干涉现实的能力都没有。 舍己为人的黑蛇先生愣是送人头送到她发育起来,特雷西斯等人直呼遇到了演员队友。 不过,特雷西斯…… 你真的能完成你的诺言,将萨卡兹带向新的高度吗? 为何我的双眼所见之处,萨卡兹们依然流离失所,卡兹戴尔依旧一片废墟? 插足维多利亚动荡的政坛也好,介入这一次龙门与乌萨斯的纷争也好,特蕾西娅能够理解特雷西斯的想法,却不能认同他的手段,他的野心,还有他的道路。 毁于一旦的高卢与内部纷乱不止的乌萨斯已经证明了,用暴力开拓疆土,以兵戈震慑世界,这条穷兵黩武的道路最后只会越走越窄。 而数百年来一直繁荣的大炎,近些年不断发展的哥伦比亚,还有虽然衰弱了不少却依然屹立不倒的维多利亚,这些国家的历史向世人证明了发展才是硬道理,或许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足够的武力不可或缺,但是满脑子钻进战争里一定没有好下场。 特蕾西娅并不是什么傻白甜皇女,恰恰相反,整整一代萨卡兹人都是从小听着她与特雷西斯抗击外敌的传奇故事长大的,她在不断的战斗中逐渐认识到这个世界残酷的本质,对于国家存续的条件有了自己的理解,并且在这个基础上与特雷西斯产生了分歧。 战斗或许是不可缺少的手段,但是一味战斗下去只能得到毁灭的结局。 不过很快,她就将这点烦恼抛之脑后。 时间还早,还有很多时间给她去思考,现在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难题摆在她的面前。 看着下方躁动不安的苍白骑士,特蕾西娅有些尴尬地挠了挠下巴。 糟了,好像玩得太过火了…… 就算是笨蛋,这时候也该发现些端倪了。 要不向林恩坦白?不不不,以他的死脑筋,如果得知自己还没死透的事实,万一和凯尔希通个气,到时候两人直接扛着大旗重建巴别塔,然后跑回卡兹戴尔,大喊着什么“打倒摄政王,萨卡兹正统在巴别塔……”这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不管是林恩还是凯尔希都是相当聪明、优秀的人杰,可他们无一例外都太死脑筋了,这也是他们人性中的缺点,是没办法的事情。 而且他们已经为自己付出了太多,在经历过一次失败后特蕾西娅已经看淡了,只要他们能够安全开心地生活下去,对于她来说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结局。 没必要让他们为了自己的亡魂而再冒一次险,与整个统合在一起的卡兹戴尔为敌。 就像现在这样,为了自己的理想,开启新的人生——特蕾西娅觉得这样挺好,凯尔希终于如她所愿成为一名矿石病医生,而林恩也逍遥自在地生活,与他爱着、也爱着他的女孩们过上了有时一次,有时几次的生活。 嗯,别想歪,特蕾西娅指的“有时几次”是自己能看的乐子,平时飘荡在林恩的精神世界里她也闲得慌,看看林恩的乐子,能让她打着滚翻来覆去笑得肚子疼。 当然,有时候她也会主动创造一些乐子,比如上次在病房里,林恩和陈的角撞在了一起……那就是特蕾西娅的小小恶作剧。 “看起来只能先装死了,希望你能原谅我的自私。” 特蕾西娅探出手,白皙的手穿过林恩的脸颊,她无奈地笑了一下,最后化为光点消散在皎洁的月光中。 …… “这不是梦。” 林恩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心,苍白的甲胄正在逐渐破碎消散,战斗后的疲惫涌上来,四肢的酸楚与过度使用火焰的乏力让他彻底认清了现实。 也是,如果是梦——又怎么会有如此清晰的梦呢? 与史尔特尔激烈的交锋,火焰与火焰碰撞时的炽热刺痛;追逐走投无路的伊凡,亲眼看着他欢声笑语中打出GG。 还有塔露拉的火焰,Outcast的圣裁,赦罪师的剑术…… 如果这时还觉得自己身处梦境,那未免也太自欺欺人了些。 啧,都怪最开始那个赦罪师太弱了,毫无反抗之力就被自己秒了,搞得我还以为是做了个开无双的梦。 结果转手就遇到了火力全开的史尔特尔,自己还很乐呵地提着剑就冲了上去,差点就中了那赦罪师的诡计,上当吃了大亏。 如果不是苍白的甲胄覆盖在身躯,抵挡住了第一波袭来的火焰与热量,林恩此时或许已经复刻了当初迎战塔露拉时的惨状也说不定。 不过,说到这里…… 他竖起剑,看向剑身的纹路,一道从未出现过的源石刻印正在剑锋上闪烁发光,而伴随着林恩身上甲胄的逐渐剥离,它的光彩也越来越暗,最后化为漆黑的烙印,却迟迟没有消失。 林恩试着将自己的一部分力量注入进去,这剑锋瞬间被点亮,苍白的甲胄以剑为中心展开,覆盖在林恩的手臂。 ……这不是这把剑原有的功能。 对于这柄无名的利剑,林恩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陪伴了他数年的时光,作为他最可靠的伙伴,不管是怎样危险的战斗,都发挥出令人满意的效果。 也因此,他无比确信,这把剑上原先根本没有这串纹路,这些东西是剑原本就有的能力……还是被什么人附加上去的? 林恩不得而知。 他在那一串新出现源石刻印中,有些艰难地找到了几个古老的萨卡兹文字,但就算再怎么拼凑,也无法得到其中的含义。 “殿下。” 他突然开口了。 “我知道您在,只有您才会这样的源石技艺。” 林恩的声音在颤抖,他将剑刺入地面,激动之下几乎难以握紧剑柄。 他回忆起了那缭绕在他耳边的低语,那轻灵的声音和特蕾西娅一般无二,在这一刻他心中猝然升起的激动几乎填满他的内心。 林恩四处张望,他的目光如鹰一般锋利,这一刻不管是伊凡还是赦罪师都显得无足轻重了起来,心中点燃的希望之火从未像现在这样旺盛过,他是多么渴望之前的所有都不是自己的幻觉,渴望着看到特蕾西娅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俏皮地笑着,告诉自己之前不过是她的一个小小玩笑。 只是,四周却没有任何回应。 一片寂静,就仿佛那一切都是自己因为思念而产生的幻觉。 塔露拉一脸古怪地看着自言自语的林恩,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林恩的这般姿态,说实话在他身上的甲胄卸去,露出铠甲下熟悉面容的时候,她是被吓了一跳的。 好家伙,你还有这绝学? 嗯……不过不得不说,这身铠甲还挺帅的,只是稍微显得破旧了些,却也无关紧要,反倒是恰好有了一种残缺、沧桑的美感。 塔露拉突然有点羡慕,她也想要一套这样拉风的甲胄,就算带上战场以后显得华而不实……可就算是放在家里摆着看,那也值了! 事实上前两天她在逛龙门商场的时候就在一家维多利亚商店中找到了一套款式复古的帅气战甲,本来她是想买的,只不过看到那一串让人望而生畏的0,又考虑到整合运动现在并不理想的经济情况,最后只好含泪放弃了。 正当她想问问林恩是怎么回事时,在场的人中,有一个人比她更早展开了行动。 ——那就是被困在两人之间的赦罪师。 要说在场的人中有谁最倒霉,那当然不会是已经躺在地上的科西切和各有收获的林恩与塔露拉,而是全程躺枪,甚至差点被不明AOE砸死的赦罪师先生。 在这狭窄的巷子里,不管身前还是身后都被强度堵截,这已经可以说是绝境中的绝境了。 而作为任务保护目标的伊凡此时此刻正满脸怪笑地躺在自己脚边,他倒是好,自杀解脱了,可自己就痛苦起来了,林恩的源石技艺无比棘手,龙女的火焰也强势无比,再加上自己的手臂刚刚被那萨科塔人打伤,怎么看都是无解的局面。 想要在这绝境中找到一条活路,那就唯有在前后的夹击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而在林恩环顾四周,自言自语的瞬间,赦罪师先生自以为抓住了什么了不起的机会,他闪电般出手,剑锋出鞘,锐利的长剑直指林恩的咽喉,那法术的光辉虽然迟迟无法亮起,可赦罪师相信,这一剑自己势不可挡。 要怪就怪你的傲慢吧,居然会在我的面前愣神发呆,真以为我是没有任何威胁的杂鱼? 这样的想法,在刚刚升起的瞬间,就被他硬生生掐灭了。 “滚!” 在他出手的刹那,凶神恶煞的目光已经锁定在他的身上,内心烦躁无比的林恩径直挥动手中的大剑,沉重的剑刃拍打在赦罪师的剑锋上,清脆的响声中赦罪师已经连人带剑一起飞了出去。 没有了引以为豪的法术,在身体素质这方面,他反而落入了下风。 “赦罪师……走狗!” 蓬勃的烈焰蔓延在剑刃上,无与伦比的压力灌注在赦罪师的身心,远方高楼上抵达的三两道黑影摇了摇头,放弃了这个已经必死的同僚转身离开。 “你这,你这疯狗!” 生死关头赦罪师几乎是以透支生命的方式催动起源石技艺,他的力量成倍绽放,几乎快要突破林恩源石技艺的封锁,只是这并没有什么大用,因为在他看到希望曙光的那一刻,林恩手中的剑与火已经沉重地落下,带起一片灰烬与炽热。 身披黑袍的身影倒飞出去,他手中逐渐亮起的光点又再度散去,化为一片虚无。 险些让他放出法术来,看来还是不能太小看赦罪师。 林恩收起剑,他看向脚下的一片狼藉,又与塔露拉带着点关切的视线相对。 他叹了一口气。 “行吧。” “虽然胜利了,但是什么便宜都没能占到,不愧是科西切,对自己也那么狠辣。” 第六十章 无悔于心 史尔特尔坐在颓垣败壁之中,四周是烧不尽的火焰留下的飞灰。 ……输了。 就连自己那引以为豪的火焰,也敌不过林恩的剑与火。 史尔特尔能够在短时间里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但是这份力量实际上并不属于她,而是属于她背后那个未知的火焰巨人。 也因此,想要驾驭这份火焰,对于她的身体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负担。 哪怕短时间内能够与林恩相互对峙,但若是抓不到机会速战速决,那么最后输的人一定会是史尔特尔。 这也是她最大的弱点,强盛,却不持久。 若是没有火焰的加持,她也只不过是一个羸弱的萨卡兹女性,论身体素质,甚至不如久经沙场的W。 ……我还真是一事无成。 就连火焰间的博弈都败给了林恩,自己还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 回忆起苍白骑士在将自己击倒后转身离开的画面。 史尔特尔自嘲地苦笑了一下,自己这是被放过了,捡了一条命。 明明自己三番两次与他拔剑相对,可他却依然没有对自己下死手。 那个笨蛋,究竟在想什么? 没由来的,史尔特尔的心中升腾起一抹烦躁。 她披着残破的黑袍,灰尘覆盖在脸上,黑色的丝袜在战斗中被火焰撕扯得破破烂烂,细碎的伤口横竖交错在腿上,惹人怜惜。 那身轻盈的连衣裙也没有逃过一劫,一道剑痕将连衣裙的上下部分几乎彻底分开,隐约可以看到些许鲜血渗出,而衣角的边缘也遍布火焰侵袭的痕迹,被烧焦的布料发出难闻的气味,下面的肌肤倒是完好无损。 如果不是火焰伤不得她,或许此时此刻她已经有半个身子被烧焦了也说不定。 史尔特尔往日里那充满英气和自信的样子已经荡然无存了,此时此刻反倒是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不过,考虑到前因后果,史尔特尔也只能对如今的自己说一句活该。 “同胞,还有力气站起来吗?” 交错的黑影出现在火光中,史尔特尔睁开眼睛,看到那熟悉的黑袍和面具。 “伊凡死了?” “嗯。” “那我还有什么用?” 史尔特尔注视着眼前的黑衣人:“同胞……还真是好听的称呼,我本以为你们会对没能保护好伊凡的我用些更加严厉的措辞。” “他的死不怪你,苍白骑士、德拉克的龙女,还有萨科塔审判大师——谁也没想到今天晚上会突然冒出来这么多强者,相反,你已经做的够好了。” 赦罪师的脚步停下,为首的那名赦罪师站在史尔特尔的面前,摘下自己的面具,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你看,我也是萨卡兹,你也是萨卡兹,我称呼你为同胞,有问题吗?” “真让我意外,你在面对伊凡的时候,可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那不一样,他是异族,而且我也不喜欢他的性格和手段,和那样的人交流要戴上面具,不然就会被抓住破绽。” 赦罪师说着:“虽然暂且处于同一阵线,可毕竟我们只是同盟关系,我也只是听命行事,仅此而已。” “你不一样,史尔特尔,你是萨卡兹,而且年轻且实力强大,作为同族,我欣赏你的剑与火,尊重你的战斗,就算结果不尽如人意,但毕竟你尽力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赦罪师’的成员,姑且算是这次行动卡兹戴尔方的负责人,你可以称呼我为‘法弗纳’。” 他重新戴上自己的面具,将坐在地上的少女拉起:“伊凡虽然死了,但是我们的任务还没有结束——我郑重地邀请你,与我们同行,继续完成萨卡兹复兴的大业。” 然而,对于他那冠冕堂皇的话语,史尔特尔却没有丝毫理睬。 “……老婆婆怎么样了。” 对于她的问题,法弗纳微微一愣,却没有立刻回答。 史尔特尔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手握紧剑柄,浓郁的火几乎涌出她的眼角。 最终,火焰还是熄灭了,就仿佛从未出现过。 “很抱歉,伊凡不会为一个没有价值的感染者提供药物,昨天夜里她已经去世了。” 法弗纳摊开手,一枚明亮的戒指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这是她的遗物,我将她葬在了龙门下城区的一片感染者墓区中,是个无名冢,放了一束花。” 史尔特尔伸手接过戒指,她的表情依然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是以法弗纳的眼力自然可以发现,她的手在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史尔特尔将戒指放在自己的口袋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同胞,接下来你想要去做什么?” “萨卡兹人都是这般多管闲事么?” 面对法弗纳的问题,史尔特尔只是不咸不淡地反过来呛了一句。 她的记忆从乌萨斯的荒原中开始,在那一次睁眼之前,所有的记忆全部被撕扯成零零碎碎的碎片,难以拼接。 事实上,即使自己也是个萨卡兹人,她却一直没有什么实感,法弗纳和林恩已经算得上是史尔特尔少数接触过的萨卡兹人了。 “不,我只是想奉劝你一句,即使不想加入我们,最好也要快点离开这座城市。” “如果走得晚了,说不定就走不掉了,乌萨斯人可不会管你是龙门人还是萨卡兹人,他们对于攻占的城市只会施以残暴的手段。” 面对法弗纳的好意,史尔特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会离开的,至少不会一个人离开。” “老婆婆以前和我说过,要我带着那些走投无路的感染者们活下去。” “我没能守护好她,但至少也要遵循她的遗愿。” “而且……妨碍了那个好心的家伙这么多次,至少也要去向他道个歉。” 史尔特尔又想起林恩当初在帮助自己时,那毫无杂念的认真表情。 还有,在与自己拔剑相向时,那混杂着惊愕与不解的复杂表情。 虽然已经没有互相敌对的理由了,可自己做过的事情并不会就此消失,史尔特尔还没有厚脸皮到觉得可以一笑泯恩仇的地步。 这下,看来真的要任君处置了…… 她一瘸一瘸地走入黑暗之中,背影却久违地无比挺拔。 “队长,真的要就这样把她放走?” 赦罪师们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有一人轻轻开口询问起法弗纳。 “我们完全可以把伊凡的死推到她的头上,这样也不比遭受摄政王大人的责怪。” “荒谬,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欺上瞒下的事情?卡兹戴尔复兴在即,能凝聚一份力量便凝聚一份力量,若是我真的这么做了,又和那些被我们嗤笑的腐败乌萨斯人有何区别!” 法弗纳的声音低沉而又充满威严,他扶了扶自己的面具,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就这样吧,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我们的同胞。” “同胞……呵,真没想到,离开了卡兹戴尔以后,同胞们反而一个比一个团结,还真是讽刺。” 他一挥手,赦罪师们沉默地跟上他,一个个消失在阴影之中,只留下一片大火后的废墟,远方近卫局的警笛声格外刺耳。 …… “伊凡死了。” 魏彦吾在自己的办公室中吞云吐雾。 这一次文月夫人也没有站出来指责他了,因为她也一样忧心忡忡。 “第四集团军是认真的,如果我们不按照他们的条件来办,他们一定会用集团军的陆上战舰向龙门开火。” 监察司们站在魏彦吾的身侧,其中两人坦坦荡荡,直视魏彦吾的眼睛,而剩下一人则是垂头丧气、胆战心惊。 不用多说,最后那人正是想要抓住魏彦吾把柄讨陛下欢心的谄媚小人——只不过在黑蛇眼里他也只是颗棋子而已,直到乌萨斯的第四集团军展露出锋利的獠牙,他才骤然惊醒,明白自己竟然成为了大炎的罪人,不由汗如雨下,夜不能寐,如若不是已有其他监察司抵达龙门,或许他会选择连夜逃离,假装自己从未来过这里也说不定。 至于现在…… 每一位监察司,都有责任在大炎领土遭受侵犯的时候死战到底。 如果龙门遭遇的仅仅是一场内乱,或者一次感染者暴动,这种小事,监察司自然只是看客。 可若是乌萨斯的大军打上来,那么监察司就会是龙门的第一面盾牌。 正是因为这样的制度和信念,监察司们才被人们又敬又畏,因为监察司的大门不是一条升官发财的通天之路,反而是一条竭智尽忠直至地狱的旅途。 每一个监察司成员,至少在加入的时候,绝对是公正廉洁,满怀一腔热血正义。 至于那偷偷混在其中,金玉其外的人渣败类……只能说时间真的是最可怕的武器,短短十数年的时光,就能让一个满怀理想的热血青年,变成贪生怕死欺上瞒下的谄媚小人。 “魏长官,你要考虑清楚,一个人和一座城市,哪个更加重要一点——若是为了一个与你有血缘关系的女娃子让大炎与乌萨斯开战了,上头怪罪下来,会怎么样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他的语气非常不善,给人的感觉便阴恻恻的,那带着点威胁的话语不仅让魏彦吾膈应得慌,还让一旁的另外两位监察司骤起眉头。 尚且不等魏彦吾开口,那急性子的女性监察司便先一步出言。 “你这说的像是我大炎便怕了乌萨斯一般,确实,乌萨斯穷兵黩武,是泰拉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军事强国,可若是他们一门心思想要开战,繁华百年的大炎也不会畏惧乌萨斯分毫。” 最后一位监察司也开口了:“确实,虽然避免开战是最好的选择,但如果一昧忍让,反而会让人觉得懦弱——这件事情我已经禀报陛下,究竟是战是和,一切全凭陛下做主。” 他想了想,又开口道:“不管旨意如何,这一切的决定权都不在你我的手中。骶,你越界了。” “陛下的旨意固然重要,但这龙门已经是孤城一座,在陛下发话之前,这里可就要遭受乌萨斯的攻击了!” 被称为骶的监察司大声反驳:“有道是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现在是非常时期,龙门是一座具有高度自治权的城邦,魏先生才是这里的主人。燇,我知道你是大炎的忠骨,你仔细想想,乌萨斯可是早就垂涎龙门已久了,一点面子和一座经济重镇,哪个才更重要?” “自然是……”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魏彦吾的办公室大门突然被暴力破开,塔露拉推开几名想要拦住她的影卫,目光迥然地站在几人面前:“魏彦吾,把我交出去吧。” “伊凡是死在我的面前,我没能活捉他,这件事本来就有我的责任,再说了,我本就被科西切掳走,在乌萨斯生活了二十年,再入一次贼窝也没什么关系。” “这二十年来,我一直都因为你曾经的决定而对你抱有敌意,但现在我想通了,真正站在一个高度的时候,所做的一切决定都身不由己——现在这种情况下,把我交出去,对于龙门来说是最正确的选择。” 对于塔露拉的话语,骶喜出望外,他刚想在说些什么,却突然发现一股沉重的威压扫过整座办公室,他张开嘴却说不出如何话语,就像是溺水的鱼一般艰难地喘息。 “都给我闭嘴,什么时候,龙门也轮得到你们来指手画脚了?” 魏彦吾不怒自威的声音浑厚如大理寺的钟声,让原本吵闹的办公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在你们眼里,龙门莫不是俎上鱼肉,任由对方揉捏的软蛋?燇,燨,你们两个暂且不提……骶,可不要以为我不明白你在龙门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如此惊慌——在龙门,影卫的眼线遍布各处,你的小动作,我若是向你的上级汇报一下,你的仕途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又将目光投向了塔露拉。 “塔露拉,二十年前,我将你拱手让给了科西切,当时的是非对错不必多说,今天,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 魏彦吾闭上眼睛,他仿佛终于下定了一个艰难的决心。 “我魏彦吾,从来不会在同一件事上后悔两次。” 第六十一章 战斗的理由 “魏长官还是太过冲动了。” 离开魏彦吾的办公室后,燇叹了口气,生性沉稳谨慎的他对于魏彦吾这一次刚烈的选择并不看好。 “我倒是挺欣赏那魏彦吾的,一言一行倒是挺有男子气概,也难怪文月夫人作为东国公主愿意不远千里嫁到龙门来。” 燨则是轻轻笑了笑,斗笠和面具下露出一缕金色的发丝:“还有啊还有啊,燇你看到了吗?那个气焰嚣张的骶居然被吓得两股战战,几乎都站不稳了哦?” “他应该是在这次的事情里担任了某些不光彩的身份,如果这次有命活着回去,我会上书申请对他彻查,这次的事情很大,就算是他的舅舅也保不住他。” 燇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可靠。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思考一下怎么在战场上活下来吧。作为监察司,应该战斗的时候就要为国为民一往无前。”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燨隔着面具向他扮了个鬼脸:“不过这应该是我需要考虑的问题吧?你明明那么强,我可是听说你差点就被选入御林军,要不是政审没有通过,我现在见到你还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大人哩。” 燇沉默了一下,他抬起手,衣袍下露出沉重的手甲。 “……那不过是些不足挂齿的事情,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定要千万分小心,不得轻敌大意。” 他仿佛在说给同伴听,也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警醒自己。 …… 而就在此时此刻,在监察司口中“有男子气概”的魏某人接受文月夫人的教训。 “你这死龙,说话就好好说,干嘛突然那么凶,吓着小塔怎么办?” 大约是因为周围没有外人,文月夫人一改平时贤淑的模样,她捋起袖子,一手拧住魏彦吾的耳朵:“还有你那烟斗,我都说了多少次了,对你身体不好!你要是再不把它收起来,我就把这烟斗从窗户丢出去!” “唉,唉,轻点,这烟斗是老林以前送我的礼……” “鼠王还没死呢!不要拿他来当借口搪塞,这烟斗我没收了,有本事你再去找林舸瑞要一个去!” 文月夫人一瞪眼,把烟斗收到了自己的怀里,而刚刚还威严满满的魏彦吾则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般委委屈屈地蹲在旁边,满脸都是闷闷不乐,之前他在言语间爆发出来、震慑住监察司们的气势就仿佛是幻觉一般,消散如烟。 而不远处的几名影卫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办公室门口,一脸“我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 什么,文月夫人在家暴魏公? 开玩笑,谁不晓得魏公在家一向说一不二,他要洗碗文月夫人拦都拦不住,作为一家之主,想跪搓衣板就跪搓衣板,想睡地板就睡地板,绝对没有任何人强迫他去做什么。 嗯,你们就当真的听。 而一旁的塔露拉则是有点尴尬,她说实话还是第一次看到魏彦吾这样的一面,从家庭“弟”位来看,一向辅佐魏彦吾处理政务的文月夫人大约才是真正的龙门话事人。 或许这就是爱吧。 她又突然有点羡慕了起来,这对相依多年的老夫老妻,打情骂俏间不经意发出的狗粮让她吃得饱饱的。 自己也有点想经历一段难忘的爱情……唉,可惜,肩膀上更多担子太重了,自己又哪里有时间去谈恋爱呢? “小塔,小塔?” 文月夫人带着关切的声音将塔露拉从神游天外的状态下惊醒,她有些迷糊地与文月夫人对视,却看到对方眼里的关怀满满地几乎溢了出来。 “科西切那老蛇贼心不死,虽然这一次被挫败了,但众所周知他更换身体的成本并不高,如果你还待在龙门,难免不会出些意外。” “我和彦吾商量了一下,想把你和陈先送到维多利亚那边去避避风头,然后你从维多利亚的渠道回乌萨斯,继续经营你的整合运动,你说怎么样?” 而面对文月夫人的这般话语,塔露拉自然是反应激烈得很。 “不可能!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龙门有危险,我血脉相连的亲人遇到劫难,我怎么能夹着尾巴逃跑。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她说得义正言辞,目光炯炯,那一个刹那不管是魏彦吾还是文月夫人都仿佛看到了塔露拉的生父爱德华的影子,魏彦吾呆呆地愣了半晌,最后用更加义不容辞的语气开口了。 “不行,敌人的目标包括你和陈,你们两个必须离开龙门,我会把你们一起送走,如果你们离开……” “我们会安全,但龙门不会变得安全,是这样吧?” 塔露拉盯紧了魏彦吾:“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好蒙骗的小女孩了,现在的我能帮到龙门,我……能帮到你们。” “……不,你帮不到我们,不管是整合运动还是罗德岛都不适合参与这次龙门与乌萨斯的纷争,这是你们组织的宗旨决定的事情,你们不是雇佣军,也不是龙门的附属,你们是感染者的斗士和医者,并且始终如此。” 魏彦吾如此说道,他倒是难得地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了一次,若是换做他人,此时此刻恐怕恨不得拖其他人一起下水。 塔露拉哑口无言。 确实,不管是罗德岛还是整合运动,都没有什么理由参加这一次战斗。 和切尔诺伯格那次不一样,这一次纯粹是两个国家的碰撞,没有什么大义,也和感染者们关系不大,她又怎么好意思带着整合运动的人们一起以身涉险。 “魏先生,你就别为难她了,过度的保护可是与溺爱无异的。” 远处突然传来零碎的脚步声,塔露拉将目光投去,看到凯尔希正一步步走来:“看来魏先生请我过来,便是想要与我们说这件事了,确实罗德岛和整合运动都没有参与的理由,强行介入其中,只会把好不容易攒下的名声搞臭。” 而就在凯尔希的身后,Outcast拉了拉帽檐,有些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膀:“但是我们可以以个人名义介入嘛,干员在下班期间做的事情罗德岛可管不着,我反正是不会容许罪恶在我的眼前蔓延……塔露拉,你也有战斗的理由吧?” 面对Outcast的话语,塔露拉重重地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有了决意。 第六十二章 塔子姐的社会性死亡瞬间 接下来便是凯尔希与魏彦吾商谈合作事宜的时间了,虽然罗德岛是一个为感染者谋取权益的组织,但既然罗德岛的本舰与龙门一同陷入了乌萨斯第四集团军的包围网,那么便是生死与共的关系了。 作战力量暂且不提,对于强盛的龙门与兵戈锋利的第四集团军来说,罗德岛的力量实际上可以说是不值一提,别看有多位精英干员能撑撑场子,可这些人加起来或许都不够魏彦吾手下三分之一黑蓑影卫打的。 精英干员也是有实力差距的,像煌这样新晋的精英干员,在综合实力上就远不如Ace等一众老牌精英干员。 当然,如果罗德岛豁出全部身家,也足够让龙门或第四集团军好好喝上一壶就是了。 不过再怎么说这也是个制药公司,对于龙门来说,罗德岛最有价值的恐怕还是岛上的那些个经验丰富的医生,以及囤积在罗德岛本舰的大批药物。 这可是重要的战争物资,如果能够得到罗德岛的医疗支援,那么毫无疑问,这场争端的胜利天平将会向龙门这一方倾斜些许。 更何况罗德岛的博士可是精通军略的顶级指挥官,魏彦吾手下虽然强者有不少,可擅长用兵的军师却没有几位,眼下这位巴别塔的恶灵岂不是最好的战场指挥官?这可让魏彦吾眼热得很,若不是对方是个娇小可爱的女生,魏彦吾就连挖人的心思都有了。 只是,在得知对方的真实性别后…… 魏彦吾立刻咳嗽了一下,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虽然是个罕见无比的人才,但既然是友方势力的领导者之一,那么肯定会有许多合作的机会,需要的时候再借助她的力量就好。 才不是害怕被文月夫人误会哦? 而理所当然的,在魏彦吾与凯尔希仔细商谈合作事宜的时候,塔露拉和文月夫人来到了不远处的休息室,在塔露拉的面前,文月夫人一改之前严厉的模样,反而东聊西扯地开始聊些家长里短,脸上充满了慈爱的笑容。 也不知道魏彦吾看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不过他本身对于这个久别重逢,胜似亲女儿的侄女也颇为宠爱就是了。 而文月夫人在与塔露拉交谈了半天之后,终于是丢出了自己的王炸。 “小塔啊,你今年也不小了,总是一个人也不是个事儿,有没有……” “停停停停!” 塔露拉这才想明白,文月夫人这是来催婚来了啊。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害羞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小塔你总有见过几个心怡的男孩子吧?不要害羞,来和我说说,让舅妈给你参考参考。” 面对文月夫人的笑容,塔露拉吱吱呜呜了半天,最后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旁吃着甜点与世无争的Outcast。 而这位萨科塔知心大姐在这一刻却很是无奈地对她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爱莫能助。 好吧,其实是她也想看乐子。 对于塔露拉这个人,Outcast也是好奇得很,Ace等与她接触过的精英干员们都给予她很高的评价,而博士更是直言塔露拉是感染者的斗士和希望。 虽然没问过林恩,可从林恩对塔露拉的态度来看,两人的关系也相当不错。 ——而现在这位整合运动的领袖,获得诸多强者高度评价的强者,就在自己的面前,被自己的舅妈逮着问些家长里短,儿女情长。 虽然是一个公正廉洁善良正义堪称道德标兵的罪恶审判者,可大约是由于和Ace、Scout等人混久了的缘故,Outcast在日常中也有一颗八卦的心。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对于一个即将退休的老骨头来说,生活中也就只有这种有趣的调味料才能让我提起精神了”。 破案了,罗德岛的干员里会有那么多喜欢拱火的乐子人,这群起了坏的带头作用的精英干员们功不可没。 “你真的没有喜欢的人?” 文月夫人追问着塔露拉,而塔露拉闪电般摇头:“您别想着给我介绍相亲对象了,整合运动刚刚站稳脚跟,正处于百废待兴的阶段,我没有这个心思的。” 文月夫人这才失望地嘟起嘴,一脸不太开心的样子。 也就是在塔露拉暗自松了口气的时候,一旁看戏已久的Outcast突然插进两人的话题之中,不痛不痒地开口说了一句。 “我听说林恩的火,可是德拉克之火哦?” 文月夫人的眼睛咻的一下亮了起来。 对于德拉克这个种族,她可是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了,毕竟塔露拉的父亲爱德华就是魏彦吾的结义兄弟,两人的关系极好。 “对于德拉克来说,把火分享给异性,这是什么意思,你应该明白吧?” 文月夫人眨了眨眼睛:“用鲜血与对方缔结契约,共享龙之火,在德拉克的传统中,这可是求婚的仪式。” “小塔,你可真够厉害的,我差点就被你糊弄过去了!” 塔露拉涨红了脸:“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当时我只是想要报答他的搭救之恩……” “报恩,报恩,我懂的,我懂的。” 文月夫人的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她当年也是为了报恩而接近魏彦吾,最后报恩报答到了床上去,和魏彦吾成为了结发夫妻。 “不,您不懂啊!” 塔露拉只觉得现在有种百口难辩的感觉,对于德拉克的这个传统她其实是明白的,但那时她心怀侥幸,想着反正德拉克种族凋零,也不会有人懂这个,并且拿出来说事儿…… 或许凯尔希看出来了,但凯尔希对这方面的八卦一点兴趣也没有,于是便没有拆穿她的举动中带着怎样的寓意,两者一直平安无事,塔露拉几乎都快忘记自己当初将血分给林恩的举措有何不妥了。 这会儿被文月夫人突然提起来,她自然是又羞又恼,超大声地喊了出来:“我怎么会和我妹妹抢男人!” 不远处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塔露拉机械般扭头,她看到林恩和陈站在不远处,两人目瞪狗呆,嘴巴张得能够塞下一个鸡蛋。 而那响声,正是陈手中的剑鞘落地的声音。 第六十三章 明明是我先……! “塔露拉,你……” 陈一脸震惊地看着塔露拉,她着实是没有想到塔露拉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至于林恩就更懵了,他现在满头的雾水和问号。 而看到两人出现,文月夫人的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纠结地皱起眉头。 “对啊,我都给忘了,小陈和小塔喜欢上的居然是同一个人,这可怎么办啊……” 她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在这寂静无声的休息室中,已经足以让所有人都听清了。 Outcast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而塔露拉则是羞愤地直跺脚:“所以我对林恩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感啦,是你想太多了!” 她突然想到了几个月前,亲眼看到林恩和W在帐篷里打…… 停!我怎么又想起来了! 塔露拉的脸变得更红了,而这一幕则是让文月夫人误以为塔露拉是被自己撞破了少女心而恼羞成怒,眼睛更亮了。 “文月夫人,我觉得您可能是想太多了,塔露拉如何我不清楚,但至少我和林恩是清白……” “清白到在病房里抱在一起的地步?” 陈也一下子卡了壳,她该如何向文月夫人解释那天她只是和林恩角卡在了一起? 这种事情,感觉是有理也说不清啊…… 当然,在座的几个人中,恐怕压力最大的还是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林恩。 文月夫人误会自己和陈,林恩大约是明白原因的,所以暂且不提。 ……但塔露拉又是个什么情况? 林恩只觉得自己现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中已经有点打退堂鼓。 “要不你们先聊,我去给你们买个水?” 陈和塔露拉几乎是同一时间回头看向了林恩,异口同声地开口了:“不行!” 半晌后,陈和塔露拉浑浑噩噩地离开了,唯有文月夫人就像是一只斗胜了的公鸡,板着指头数着自己什么时候能抱孙子。 对于塔露拉和陈她视若己出,在两人的母亲死后,她和魏彦吾几乎变成了女孩们新的父母,为这两个女孩可以说是操碎了心,二十年前塔露拉被掳走的时候,文月夫人哭得就像是一个失去了亲生女儿的母亲,她是真心对这两个孩子好。 也因此,对这两个快到三十都还没结婚的侄女,她也是担心得很,不管是塔露拉还是陈都一副工作狂的模样,对于异性的交往丝毫没有关心,就算德拉克和龙族的平均寿命少说也有个两百岁,可文月夫人估摸着如果自己不推一把,这两个笨女孩恐怕再过三十年也不会想起来去找个伴的。 这可不行,自己还想着什么时候能抱个孙子呢。 林恩的出现,让文月夫人眼睛一亮。 这下好了,总算是有个盼头了。 文月夫人当然能看出两人并不是真的喜欢上了林恩,但她也能看出两人对林恩都有不少好感,再细数一下林恩和两人交错的经历,也能看出他的为人和实力值得信赖,对于陈和塔露拉更有屡次搭救帮助的恩情。 所以文月夫人想要撮合一下他们,不管林恩最后选择了和谁在一起,都是解决了文月夫人的一桩心事,只是让她有些气愤的是林恩木讷得和年轻时的魏彦吾几乎一模一样,不但不领情,最后还随便找了个借口开溜。 文月夫人此时此刻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 “算了,以后有得是机会。” …… “塔露拉,你真的喜欢上了林恩?” 听到陈的话语,塔露拉涨红了脸反驳:“怎么可能,倒是你,被林恩灌了多少迷魂汤?” 远方的林恩打了个喷嚏,他要是知道塔露拉说的话肯定要直呼冤枉。 两人对视了一眼,最后都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了,因为这话题对于姐妹俩来说也太怪了。 不过两人纷纷在心中埋怨起了林恩来,要是没有他,今天也不会出现这么多麻烦…… 不过塔露拉紧接着便想起了林恩雪中悍刀帮助自己脱离黑蛇的控制;想起了切尔诺伯格中他哪怕化身邪魔也要保护受到邪魔威胁的人们;想起了他全力为整合运动与罗德岛搭线,让整合运动的感染者们得到急需的药物和物资;想起了冰天雪地的乌萨斯,与尚且稚嫩的林恩度过的那数十个日夜。 陈也回忆起这些天林恩帮助自己的画面来:从一开始自己误将林恩当做黑帮拷走,到之后林恩帮助自己在公交车上制服歹徒,大楼连环爆炸的前夕提醒自己小心,医院里那暧昧而又旖旎的近距离接触……再然后便是他如流星般坠落在自己面前挡住几乎不可战胜的赦罪师,一同工作时那不眠不休的相互支持、细心保护。 两人又不约而同地患得患失了起来,觉得林恩的脸不显得那么可恨了。 说来也是奇怪,经历过文月夫人的这一顿唠叨,两人虽然都不承认自己喜欢林恩,却都很固执地认为对方确实喜欢上了林恩…… 该说不愧是姐妹吗,这憨憨程度简直是如出一辙。 陈和塔露拉在走出办公大楼后迎面遇到了正在楼下吃早点的星熊。 “要不要来串鱼丸?今天董阿伯不在,不过阿孑做的也挺好吃的。” 星熊抬起手里的袋子,里面放着两盒热气腾腾的鱼丸,显然这是她的早餐。 “先不说这个,你看到林恩了吗?他应该比我们稍微早一点下来。” “林恩啊,前面碰到他了,还和我打了招呼来着,我记得他是往那个方向去了。” 星熊指了个方向,陈和塔露拉匆忙地向她道了个谢,便往那个方向大步流星地踏去。 “怪事,老陈平时不是最喜欢吃那家的鱼丸了么……算了,多的就带给Missy吧,她应该也还没吃早饭。” 星熊小声嘀咕了两句,挠着头走向了近卫局大楼。 而塔露拉和陈,两人匆忙地赶向星熊所指的方向,两人其实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去找他,但是心中的悸动催促着她们要快点过去,将满溢于心的某种情感释放出来。 走在前面的陈脚步突然停下来了,她背后的塔露拉完全没料到这个急刹车顿时一头撞了上去。 “疼……陈你怎么……” 塔露拉也说不出话来了。 在两人的面前,一袭红发的萨卡兹少女,在林恩惊讶的目光中,主动吻住他的嘴唇。 “这是赔罪。” 第六十四章 史尔特尔的改变 让我们把时间推移到十分钟之前。 好不容易脱离龙潭虎穴,林恩径直往下溜达,准备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等陈和塔露拉气头过去了再现身。 以文月夫人那拱火大师的水平,他担心自己冒泡太早会被两姐妹直接分了。 然后,在办公大楼的楼底,他看到了提着袋子,嘴里还叼着一串鱼丸的星熊。 “哟,星熊,给老陈带早饭呢。” 星熊抬了抬手,给林恩看了看塑料袋里的两盒鱼丸。 “对啊,你要来尝尝不?” “别了,你忘了我来龙门的第一天就是因为吃个鱼丸被抓进了近卫局吗?” 林恩摊了摊手,他没有和星熊多作交流,只是简单的聊了两句,便匆匆忙忙地走出了市政厅。 找个隐蔽点的地方抽根烟吧。 他这么想着,左拐右绕来到了一条无人的小巷中,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并点燃。 好几天没有回企鹅物流那边了,也不知道德克萨斯她们怎么样了…… 不过以她们的能耐,不管什么情况都能嘻嘻哈哈地开心快乐每一天吧,倒是完全不用担心她们。 就是苦了安洁莉娜,以龙门现在这状况,难得的休假恐怕很快就要结束了,一旦罗德岛忙起来,那么她很快就要被抓回去工作。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次乌萨斯和龙门起了冲突,估计自己也得跟着一起忙起来,以魏彦吾的性格他不会放过任何能利用的战斗力,林恩怎么看都是顶尖的战士,而且还是明码标价的雇佣兵,魏彦吾估计会很乐意花上一笔重金去雇佣林恩。 林恩基本上也不会拒绝他的委托就是,暂且不提魏彦吾和塔露拉、陈的关系,也不去提这次阴谋的发起者科西切和他的个人恩怨。 要知道他现在手里的钱可全部都是龙门币,万一龙门没了,那这笔钱就一下子变成了废纸,就算还能流通,其价值也大不如前。 不过说起来,魏彦吾也算是委托了林恩好几次,每次他都说必有重谢,那样子似乎也胸有成竹觉得林恩肯定会对他的报酬满意,就是那所谓“厚礼”迟迟没有出现,让林恩总觉得有些好奇。 总不会是把侄女送……咳咳,这就有点离谱了,不太可能。 对于一个战士来说,又有什么东西是自己一定会满意的呢? 林恩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没有得到答案,干脆便不再去思考这个问题。 不远处突然传来了细碎的脚步,林恩一下子警觉了起来,他掐灭手里的烟,右手握住背后的剑柄,然后便看到一袭破碎黑色衣裙的史尔特尔从阴影中走出。 “史尔特尔……?” 林恩皱起眉头。 老实说,在看到史尔特尔的时候,他的心情也有些沉重。 当初最开始遇到的时候,觉得这不过是个面冷心善、流离失所的同胞,后来看到她为了那个感染矿石病的老婆婆来找自己,甚至说出了“你对我做什么、索取什么都可以”这种很难不让人想歪的话语,也让林恩不由感叹感染者之疾苦甚也,而史尔特尔也确实是个重情感的人,让人很难不升起好感。 但接下来,两人的拔剑相对,又让两人之间原本简单的关系变得复杂了起来。 她曾经说过“抱歉,我也有不能退让的理由”,由此可见她并非是自愿与林恩为敌,而在昨天晚上的战斗之中,面对林恩的怒斥,她终于吐露出自己助纣为虐的真相。 重要的人被恶徒劫持,不得不对着善者举起剑锋,不得不去保护自己的仇人——她的痛苦与无可奈何,就连林恩也有些感同身受,也因此昨夜他最后没有挥下剑将虚弱无力的史尔特尔撕碎,反而是把她留在了火海之中,放了她一条生路。 而如今,她又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伊凡已经死了。” “嗯,我知道。” 史尔特尔拄着剑,她的腿昨天晚上被林恩打伤,虽然已经受过一点最基本的治疗,可站立的姿势还是有一点别扭。 “我已经不再受他控制了。” “恭喜。” 林恩有些不冷不淡地回应她,即使她现在已经不再是自己的敌人,但她毕竟曾经做过错事,三番两次握剑挡在自己的面前,两人的关系想要回到原来那样,几乎已经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他不会仇视她,却也不会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我只是来向你道歉。不管你如何说我,如何责骂我,如何冷待我都无所谓,我这么做,无非是为了让我自己心里稍微好受些。” 史尔特尔继续说着:“我是个除了会点法术以外一无是处的人,这条命暂时还不能给你,所以,暂时能给你的补偿也就只有……” 她突然冲向林恩,因为腿上的伤,那速度在林恩的眼里几乎是不值一提,他刚想要后退一步避开她的身影,腿脚却仿佛生了根一样黏在地上动弹不得。 而就在他短暂错愕的瞬间,史尔特尔已经来到他的身前。 “抱歉哦?我是第一次,可能不怎么熟练。” 史尔特尔捧住林恩的脸,她犹豫了一瞬间,最后还是将红唇印了上去。 两人吻在了一起。 而在这个过程中,林恩没有反抗。 不是他不想,而是做不到,突如其来的一道力量让他的身体僵硬了片刻,而当他终于驱散身体的僵直时,那细腻的触感已经涌上他的舌尖。 与霜星、W都不一样,史尔特尔虽然外表看起来冷淡,可是实际上却火热而主动,让人难以招架。 片刻后,两人这才喘息着分开。 “你……” “这是赔罪。” 史尔特尔伸出手,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红唇,将唇上的晶莹拭去。 “不要想太多,也无需想太多,一无所有的我,能用来赔罪的只有少女的纯洁了,这火焰之吻是我对你谢罪的赔礼。” 她想了想:“虽然我失去了很多记忆,但还是能够明白,这是非常珍贵的宝物,便宜你了。” 说完,她转身,一袭潇洒的火红色长发晃过林恩的眼帘,她就这样身披残破的黑衣,被火焰灼烧得满是空洞的披风下是一身布满裂痕的黑色连衣裙。 哪怕是看着她的背影,也能感受到一股饱经风霜的萧瑟——不过这一身上下的缺口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林恩打出来的便是。 而就在这样破损不堪的外衣下,少女的背影依然挺拔如剑。 虽然不知道她下定了怎样的决心,但很显然,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真正应该去做的事情,不再迷茫也不再迟疑。 “等一等!” 林恩的声音并没有让史尔特尔停下脚步,她只是迟疑了一瞬,便加快了自己的脚步离去。 林恩目送她的背影陷入黑暗,心中的怨气不知何时已经消散一空了。 这算是一吻散恩仇? 算了,也算是个好结局。 林恩抬起手擦了擦自己的嘴唇,他稍许回味了一下史尔特尔的吻,面色略有些古怪。 同样是初心者,和安洁莉娜比起来,史尔特尔的吻显得更加……咳咳。 想法怎么跑到这种奇怪的地方去了。 比起这些,还不如仔细思考一下怎样应付塔露拉和陈,文月夫人的这一波简直就像是在一座平静的湖中丢了一颗核弹,这已经不是激起千层浪花的程度了,这直接原地起爆了好吗? 不过还好我溜出来了,只要让她们冷静一下,自己应该不至于被她们分…… 他耸了耸肩,转身看到了一脸怨念咬着手帕的塔露拉和陈。 林恩:?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危了。 …… 史尔特尔的脚步越来越急,她穿过阴暗的小巷,走过清静无人的街道,却怎么也平息不了内心的悸动。 最后,她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受到自己脸颊上滚烫的温度。 史尔特尔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为什么我的心跳会这么快?为什么我的脸会这么烫?为什么我……心中竟然有一种折返回去的冲动? 虽然外表看起来是个成熟冷淡的美人,但史尔特尔实际上并没有多少曾经的记忆。 她的记忆支离破碎,只有无数断断续续的简短片段回荡在脑海。真正连贯而又完整的回忆,只有从两年前,她在一片废墟中茫然无措地睁开眼睛时开始,直到现在。 史尔特尔还是第一次从自己的内心中读到这样混乱而又惹人烦躁的情绪,她抿住嘴唇,不知为何,却感觉这种情感并不算讨厌。 “这是什么?” 她质问自己,而一个声音在她的心底回应。 “你恋爱了,你喜欢上了他。” “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喜欢用不可能来欺骗自己,但我劝你还是坦然一点面对自己的内心比较好哦?” 史尔特尔的呼吸更显沉重了几分。 “我一共也没和他见过几次,对他也不怎么了解,又谈何爱恋?” 这倒是实话,林恩和史尔特尔见面的次数其实寥寥无几,除了第一次在贫民窟的相遇,第二次则是在企鹅物流的据点,自己为了一支矿石病抑制剂豁了出去……再然后,那就是战场上的相逢了。 老实说,并不是什么很美好的回忆。 “有时候爱情并不需要长久时间的磨砺,你想想你与他的短促的几次会面,他给你的印象,是不是要比那些你每天都能见到的感染者还要深刻得多?” 史尔特尔顺着那声音的提示开始回忆了起来。 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明明只是觉得他是个有些奇怪的同族,第二次相遇也只是对他多了几分感激和内疚,那么究竟是什么时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他产生了如此复杂的情绪? 是从战场上与他刀剑相向的时候开始,还是战败以后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开始? 明明只是回忆与他交手的过程,自己心中那腾然升起的悸动,刀剑碰撞间那欢呼雀跃的心情……这些究竟是什么? 史尔特尔想不明白,但她想到了另一件事。 “……你是谁,藏头露尾,在这种时候对我说些动摇意志的话。” 没有回应,就仿佛之前她听到的只是些许因为疲惫而涌现的幻觉。 史尔特尔将手搭在背后的剑柄上,可是即使在莱瓦汀的加持下,她也没有感受到周围有任何人影。 真的有人能藏得那么深,让自己的火焰一点都无法察觉?史尔特尔是不相信的,而且就算有这样的存在,也不会特意跑过来为难自己,毕竟自己本就是不值一提的落魄流浪者而已。 或许真的是自己太过于疲惫,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算了,与其思考这个,还不如想想如何完成老婆婆的遗愿。 史尔特尔摇了摇头,将心中有关林恩的思绪暂且全部掐去。 老实说她并不是特别擅长动脑子,因为大部分情况下她遇到的事情都可以用一声“莱瓦汀”来解决。 遇到困难,不要害怕,大剑一挥,统统成灰。 两年来,她也就只有在林恩的手里吃了次瘪。 带着感染者们活下去…… 我该怎么做? 史尔特尔第一次感受到了迷茫,如今龙门的感染者们可不是些听话的乖宝宝,想要把他们用寻常手段统合在一起,那必然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 史尔特尔没有这个时间,也没有这个手段,毕竟乌萨斯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而在龙门情势岌岌可危的情况下,当局者随时都有可能对参与暴动的感染者们施以雷霆手段。 不行,不能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嘈杂的喧闹声打断了史尔特尔的思考,她抬起头,看到数名感染者在街道上施暴,他们大摇大摆地殴打路边零零散散的普通人,其中还有一人用棍棒敲碎商店的玻璃,发出畅快的笑声。 这些感染者并不是为了什么理想和生存而参与这次暴动,他们只是单纯地想要宣泄自己的不满,命运的坎坷与生活的压力让他们的性格变得扭曲,而且狂躁。 也正是因此,他们才像是一点就炸的火药桶,在这混乱的局势中,不断破坏感染者与普通人逐渐缓和的关系。 这里不是市中心的区域,反而临近贫民窟,等到近卫局的警官们赶到,他们早就逃跑了。 史尔特尔再度握紧手中的剑。 罢了,自己反正是个只会战斗的没用女人…… 花时间动脑子去统合感染者们,以人格魅力和个人手段来征服他们,让人们心服口服地跟着自己走,这种事情自己不擅长,也不喜欢。 倒不如,一路把所有拦路的人,全部打倒。 剑锋,燃烧了起来。 第六十五章 龙门的局势 4:20P.M 天气/晴 企鹅物流据点 “德克萨斯,德克萨斯,林恩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我好无聊啊!” 能天使小姐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大声地抱怨着:“安洁莉娜也回罗德岛了,这几天龙门情况紧张,我们也没了活儿,你说这无聊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别闹,林恩他现在很忙。” 德克萨斯叹了口气:“明明我都提醒过他了,没想到他最后主动走入了纷争中,也亏得他足够强。” 企鹅物流的情报很灵通,作为小组的组长,德克萨斯更是知道许多应该是秘密的情报,比如说昨天晚上正是林恩击毙了这次暴动的发起者伊凡,又比如正是因为伊凡的死,乌萨斯的第四集团军终于有了和龙门翻脸的理由。 老实说,没能抓住伊凡,确实是一招败笔。 不过,以对方视自己的生命如无物的态度,想要安然抓住他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他也陷入漩涡之中了,不过,我们也差不多就是,已经没几天清净的日子能过了。” 德克萨斯看向窗外,温暖的阳光洒在街道上,这难得一见的好天气,行人却寥寥无几。 很多龙门人都因为最近连番变故而选择闭门不出,更有甚者连夜逃出龙门。 黑帮和感染者的阴影刚刚散去,乌萨斯的兵锋却已近在咫尺。 多事之秋,德克萨斯对于如今龙门局势的这个形容词还真是一点都没有说错。 “德克萨斯,你说Boss这次会站在哪边?” “……企鹅物流从来都不参与国际间的战斗,这是规矩。” “还有这规矩!?” “员工手册的第一条就是,不过我觉得你们都不会浪费时间去看它。” “哎嘿,人生在世,哪儿能被这么多条条框框的规矩束缚得抬不起头啊。” 能天使扮了个鬼脸,她确实没去看那本又厚又硬的员工手册,也不止是她,恐怕整个德克萨斯组除了队长德克萨斯以外没有哪怕一个人仔细去看了。 毕竟企鹅物流的老板就是个不讲究规矩的人,这本员工手册好像还是大帝随便花了点钱请人编纂的——就连大帝自己都不怎么遵守,更别提他手下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们了。 “不过这东西好像就连Boss自己也没看过吧。” 德克萨斯脸上的表情一滞,她歪着头想了想:“也是,Boss本来就很随心所欲。” “不过,不管Boss是选择站在龙门这边还是继续保持中立,恐怕我们都没办法安然脱离这场漩涡,毕竟我们的根基就在龙门。” 德克萨斯叹了口气。 “能天使,准备好你的铳枪和子弹吧,我有预感,与林恩并肩作战的时间不远了。” …… “商会又闹起来了?” 坏消息一桩接着一桩,乌萨斯人的行动可没有丝毫遮掩,一些商人已经开始着手转移自己的资产,平日里团结一心的商会如今也分崩离析,有些人认为应该从龙门撤资,也有些人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甚至还有些拎不清的向魏彦吾联名逼宫,要求他向乌萨斯交出近卫局的陈以换得龙门平安。 当然,最离谱的还是一部分大喊着要魏彦吾带领龙门脱离大炎加入维多利亚寻求庇护的憨批。 至于这些商人最后的结局如何,自然是不必多说了。 黑蓑影卫一个个上门查水表,那些声音最大的,最后全部都失去了踪迹。 不过这些人多半也只是些大人物的棋子,被指使来撞个枪口,探探魏彦吾的口风,那些真正的大亨没有一个下场,至于失踪的小商人,没过多久就被人遗忘了。 他们的生意被其他同行瓜分,他们的财产被龙门笑纳,至于他们的生命——谁又会去在意呢? 不过这杀鸡儆猴的手段也算是给商人们提了个醒,若是他们夹着尾巴逃离龙门,魏彦吾倒也懒得去管,可如果他们过于跳脱……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于是乎,在一些商人退出龙门之后,本来已经变得混乱不堪的商会居然又奇迹般平稳了下来,而且去掉一批墙头草以后,凝聚力反而更加高了。 当然,这也和几位知名的商业大亨坚定地站在龙门这边有关,不管是施怀雅家族的亚当斯还是峯驰物流的欧厄尔都没有丝毫动摇地继续支持魏彦吾,没有他们的支持,龙门的商会早已树倒猢狲散了。 魏彦吾看着自己手里的报告,满意地点了点头,如今的状况丝毫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他倒是不担心商会成员大批出走导致龙门经济走向萧条,只要几名商业大亨坚定地站在自己的这一方,龙门就注定不会从经济中心的位置被拉下来。 “一群蠢货,往日里是要靠你们来推动龙门发展这才处处忍让,真以为我怕了你们?” 他转而不再关注有关商会的内容,开始思考如何敌对接下来即将到来的围追堵截。 临时改变航道是不可取的,龙门是一座大型移动城市,它的规模注定它必须要行进在固定的航线上才绕开那些崎岖的地形,而乌萨斯的第四集团军发难的时刻也刚刚好,龙门正处于两座山脉的交界处,别说变更路线了,航行的角度偏差个几度,说不定都要撞上山坡,难以前进。 而乌萨斯的集团军,则是配属了不少块头较小,却更加灵活、火力凶猛的陆上战舰。 如果说精锐的步兵和强大的战争术士是一个集团军的主力,那么坚不可摧的陆上战舰及势不可挡的强劲火炮便是一个集团军的支柱。 当年爱国者在切尔诺伯格城外能率领游击队的战士们杀穿第三集团军的防线,也多亏了第三集团军为了防止有人提前发现端倪,将陆上战舰停泊在了远方,如果他们的战舰与战士们联合行动,那么就算是爱国者这样的猛将也会折戟沉沙。 即使是温迪戈这样的战争机器,也无法做到以一己之力与钢铁战舰抗衡。 作为乌萨斯军工的顶尖作品,这些配属给各个集团军的陆上战舰绝对是霸主一般的存在,虽然其中大部分都没有罗德岛那样的功能性和续航能力,可是在装甲、火力等直接关系到作战能力的因素上,罗德岛又远不及这些陆上霸主了。 就连龙门这样庞大的移动城邦,一旦被多艘陆上战舰堵截,最后的下场也不会很好,魏彦吾经营龙门的这些年已经为龙门加强了守备的力量,可那些舰炮受限于口径与规模,很难与乌萨斯军舰的重火力相互制衡。 如果这么简单就能逼退那些乌萨斯的军舰,那么乌萨斯也不会是这片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军事强国了。 “你又在看地图了。” 文月夫人出现在魏彦吾的身后,将一件羽织大衣披在魏彦吾的肩上:“前面就是隗风山脉了,进入狭窄的山路后,乌萨斯人的伏兵随时有可能会出现。” “追兵已近,就算明知前有伏兵,也不得不涉险踩过去了。” 魏彦吾抚了抚妻子的手背:“第四集团军一定会用军舰来拦截龙门的去路,只是会有多少艘军舰出现?第四集团军配属了几艘军舰是个未知数,如果有三艘以上的军舰拦截在山路上,那想要安全脱离必然是难上加难。”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你已经将所有能够动用的牌都攥在了手里。无需太过担心,实在不行,你可以去请教那位巴别塔的恶灵,相信她会有办法的——至少会比你我想出来的主意好。” 说到这里,文月夫人轻轻笑了笑:“你也把我看得太小心眼了,我跟了你半辈子,哪会不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想问就去问,总想着避嫌,也难怪林舸瑞每次都笑话你是妻管严。” 魏彦吾一瞪眼睛:“那老小子不也一样?我以前亲眼看到他被老婆赶出家门……” “你那次不也是被我赶出了家门?我记得,好像是因为你非要刷碗,还把碗刷坏了。” 文月夫人眉头一竖,说起来也好笑,魏彦吾好歹也是个武林高手,一手剑意出神入化到指掌之间,竟能在刷碗的时候用剑意把碗给刷碎了…… 而且还不是一次两次,属于惯犯了。 魏彦吾顿时不吱声了,也就只有在这个方面,他和林舸瑞还算是很有共同语言。 “对了,我这次过来,也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魏彦吾挑了挑眉头,对于文月夫人的话语很是意外。 “好消息?还能有什么好消息?现在只要不是坏消息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感染者不闹了。” “……出人意料,还真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 这下魏彦吾倒是真的惊讶了起来。 如果说黑帮疾苦在感染者暴动面前只是个小问题,那么感染者们的暴动在乌萨斯的大军压境面前,恐怕就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了。 只是这几件事的先后顺序耐人寻味,大张旗鼓的黑帮连环爆炸案件令感染者的暗潮涌动被人忽视,而被感染者暴动弄得焦头烂额的龙门也没能及时发现乌萨斯第四集团军的异动并且避开可能被堵截的路线,这计划环环相扣、层层推进,布局与衔接流畅严密,让人难以招架。 就当大家都以为这只是个小打小闹,充其量也只是想让龙门伤筋动骨的时候,科西切再一次向魏彦吾展现了自己的大胃口,他想要一口气吞掉整个龙门,并且以此为跳板发起一场战争。 至于那什么把陈和塔露拉作为人质交出,这种条件看看就好,以魏彦吾对于自己胞弟的了解,那位真龙天子也断然不可能答应如此荒谬的条件,毕竟真的这么做了,也就相当于向乌萨斯服软求饶,让大炎威严尽失。 那可是要被记在史册里,留下千古骂名的。 除非他能找到一个背锅的,可作为最适合背锅的人选,魏彦吾也绝对不会答应这样的条件,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仕途,还有魏彦吾个人的因素在内。 二十年前,他为了龙门而舍弃了塔露拉,斩断了私心。 二十年后,魏彦吾已经厌倦了不断的退让,这一次,他不会松开手。 话说回来,感染者们暴动,这件事情对于龙门来说可大可小。 说它是个大事吧,可实际上远不够龙门伤筋动骨,这些感染者虽然能猖狂一时,却猖獗不了多久,如果没有紧随其后的第四集团军那点事儿,估计要不了一个礼拜就能在魏彦吾软硬皆施、层出不穷的手段下缴械投降了。 毕竟魏彦吾手里的牌太好了,又有威望、能力兼具的近卫局维持秩序,还有整合运动和罗德岛这两颗感染者们心中的明珠帮忙,以塔露拉的声望,这些受挑唆的感染者们翻不了天的。 事实上,自从塔露拉上一次露面开始,她频繁地制止感染者们不理智的行为,已经有许多感染者清醒了过来,在后悔中主动选择了自首。 可是,如果说这是个小事,那又显得有些自欺欺人了,这些感染者始终是龙门的一个不安定因素,万一在第四集团军与龙门交锋的关键时刻搞那么一下,说不定就会出大事。 昨天晚上看守在龙门外城区引擎处的警卫还抓到了两个想要偷偷溜进来企图破坏引擎的感染者,这件事让魏彦吾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真的让这些感染者得手,炸掉龙门的四个主引擎之一,那么他也别考虑怎么摆脱乌萨斯的追击了,直接在原地缴械投降算了。 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前车之鉴,龙门对于感染者的问题丝毫不敢小觑,尤其是那些从乌萨斯偷渡到龙门的黑户感染者们,他们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有个叫史尔特尔的人,把所有闹事的感染者都打了一顿,然后收拢了起来……尤其是那些乌萨斯的黑户,听说几乎全部都被她打怕了,这些欺软怕硬的家伙,在面对手段凶狠的人时,一下子就变成了乖宝宝。” 文月夫人笑吟吟的:“如今她就在楼下,据她所说,她想要带那些感染者离开龙门,去寻找一条活下去的道路……怎么,你要去见见她吗?” “也好,我倒是想看看,那究竟是一位怎样的人杰。” 魏彦吾摇了摇头:“不过,她想带着那些感染者走……这恐怕有些天真了,暂且不说我会不会同意,那些乌萨斯人,对感染者的手段可比我们龙门凶残得多。” “真的离开龙门的话,他们要么被第四集团军顺手淹没,要么饿死在荒郊野岭中,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可能性了。” 第六十六章 阴影逼近 6:20P.M 天气/小雨 龙门近卫局 “辛苦了,这是晚上的咖啡。” Outcast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走入陈的办公室中,而偌大的办公室中此时只有两个人。 陈,还有林恩。 早些时候其实塔露拉也在,只是三个人之间的氛围实在是太尴尬了,以至于最后塔露拉不得不打了个哈哈脚底抹油开溜。 其实林恩也觉得怪尴尬的,尤其是自己和史尔特尔的那茬子事情似乎是被两人看了个正着……啧,仔细一想,这已经是塔露拉第二次撞到林恩的“好事”了。 原本林恩是打算先一步抽身离开的,但是顶着两位龙女那“你要是敢跑我就把你抽筋拔骨”的目光,他最后还是认了怂,决定先老老实实蹲好。 权当是在坐牢了。 与此同时他心里也觉得有些奇怪,按理来说自己和陈与塔露拉关系并不算特别亲密,如果是霜星看到那一幕,吃醋也是情有可原、能够理解的,但这两位龙女怎么当时就一脸纠结地几乎把尾巴都要缠在一起了呢? 总不见得是这俩人都喜欢上了自己吧……不,这想法也太自恋了。 林恩耸了耸肩,把自己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杂念摒除。 他端起Outcast递来的咖啡,美美地饮上一口,对于工作了一天,浑身疲惫的两人来说,就算只是简单的速溶咖啡,在这种时候也显得颇为甘美。 “你们听说了不,感染者的问题算是解决了。” Outcast看向了林恩:“一个萨卡兹感染者打服了所有的刺头,做了那群不安分感染者的老大,并且和魏长官达成了一个协议。” “哦,那是好事,难怪今天下午以后就没什么有关感染者的报案了。” 若是能解决感染者的问题,龙门也算是少了一个后顾之忧。 林恩挑了挑眉头,他点了点头,露出一点笑容。而一旁的陈在听到这消息后也一下子精神了许多,Outcast带来的这个好消息让她精神大振。 然后她的肚子就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显然是有了自己的想法。 好,看来食欲也跟着大振了。 顶着林恩和Outcast带着笑意的目光,陈面无表情地坐下,打开桌上的文件,假装无事发生。 Outcast轻轻咳嗽了一下,她继续开口道: “哦,对了,听说那个萨卡兹感染者是个有一头美丽红发的女性。” 陈竖起了耳朵,而林恩的心底则是闪过一丝不妙来。 等等,说不定是巧合呢,红色的头发并不罕…… “而且还特别擅长驾驭火焰,背上负着一把名为‘莱瓦汀’的大剑。” 得了,你直接报史尔特尔的身份证号算了。 面对陈那犀利的目光,林恩抬手捂住自己的脸。 …… 夜深了。 “总算是搞定了。” 签署完最后一份文件之后,陈长长地舒了口气。 “下班了?” 林恩为她递去一壶热茶。 “是啊,今天总算是能回家休息了,可不像前两天,忙得抬不起头来。” 陈很自然地接过茶水,水温刚好的茶水带着沁人心脾的茶香淌入她的咽喉,那苦涩中带着点甘甜的味道回荡在陈的口腔中,让她不由有些心旷神怡。 “也多亏了有你帮忙,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干脆来近卫局任职。” “算了吧,要我天天义务加班,每天为了龙门的安危而拼死拼活——这工作做起来太累人了。” 林恩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陈的邀请,老实说他还是蛮佩服陈的,经历了这几天的共事之后,他对于陈在工作时有多拼得到了一个全新的认知,毫不夸张地说她就是整个近卫局最靓的加班狂,明明有着比谁都硬的后台,工作起来却比任何人都要认真、努力,这样的做派,也难怪她花了短短几年的时间便坐上了特别督查组组长的位置。 只是佩服归佩服,让他自己也一起加入加班大队,把自己锁死在龙门,林恩是万万不愿意的。 拜托,我只是个拿钱办事的雇佣兵罢了。 “哦……好吧,可惜了,和你共事还挺愉快的。” 虽然只是短暂共事了几天,两人的默契却显得千锤百炼。 对于陈来说,在工作中能出现一个跟得上她步调的同事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上一个能够和她合作愉快的同事还是与谁都相处得来的星熊,这两人的黄金搭档一度让龙门的犯罪者们闻风丧胆。 只是星熊虽好,却也总差了点意思,尤其是在处理书面文件的时候,她几乎是一点忙也帮不上,陈每次在办公室忙到凌晨的时候都不由暗自感叹,要是星熊和诗怀雅能够综合一下就好了。 但凡诗怀雅能打一点,或者星熊再多一点学识,那么她作为特别督查组的组长也费不着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而如今,林恩的出现,这无疑是拼上了她在工作中的最后一块短板——队友。 只是可惜,林恩并不是龙门人,作为一名佣兵他不可能在龙门停留太久,等到这次的事情解决,说不定他就要离开龙门,继续开始新的旅途了。 “别那么失落,至少现在,在我卸下身上的职责之前,我还是你的剑和盾,永不背离。” 面对林恩认真无比的话语,陈有些无所适从地愣了一下,随即她又突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你平时就是用这些花言巧语,来哄骗那些涉世未深的女孩子的?” “这哪是哄骗,我这是在阐述事实。” 林恩翻了个白眼:“倒是你,下班以后要我送你回家吗?龙门的公·主·小·姐。” “别,这个称呼让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还是叫我老陈就好。” 两人轻松地交谈着,可不论是陈还是林恩都完全没有发现,早已有一道道黑影停留在远方的屋檐,居高临下地等待着什么。 “哦,他们出来了。” 法弗纳的身后,赦罪师们齐聚一堂,磨刀霍霍。 “我去拖住狂犬,你们快点把任务目标带走,若是拖延到龙门的影卫回防,那么这次任务也就失败了。” “——为了卡兹戴尔的复兴。” 第六十七章 赦罪师的袭击 离开近卫局大楼之后,不管是林恩还是陈都察觉到了一点不对。 “……老陈。” “嗯,我知道。” 两人都是身手矫健、久经沙场的战士,对危机的嗅觉要比常人敏锐得多。 所以,当第一道剑光从天而降的时候,林恩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揽住陈的腰便往侧面闪避。随即天际又落下如雨点般的法术,林恩抬起手,其源石技艺宛若一层护盾抵挡在两人的面前,不管是多致命的法术最后都无功而返。 两人头顶的楼层上,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林立的黑衣人。 那标志性的剑杖,面具,还有独属于萨卡兹的犄角,都昭显出这些人的真实身份来。 赦罪师。 “下水道里的老鼠,也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大街上。” 面对林恩的嘲讽,赦罪师们倒是没有多少情绪的波动,这些精锐的战斗不但战斗力强大,同时也能做到行令禁止、视死如归,这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间,反倒是他们执起手中的剑杖,开始准备下一轮法术。 赦罪师用剑杖施展的法术,多半没有能够晃花人眼的特效,更没有那种恢宏的气势,简单,实用,而且诡异,这正是赦罪师们法术的特点。 当然,若是他们将剑杖中的利剑抽出,以剑为武器战斗,那又截然不同了。不管是是闪灵那几乎能分割黄昏的一剑,还是法弗纳挥剑间释放出仿佛能开天辟地的剑气,剑术与法术的完美结合,让他们在正面作战的情况下几乎无人能挡。 不管是做些见不得人的工作,还是在正面战场上大杀四方,这些赦罪师都无可挑剔,作为摄政王特雷西斯麾下的少数精锐,他们的实力和手段自然不差。 剑杖挥动,一道道法术再一次从天而降,与此同时一并落下的还有那位站在队伍最前方的赦罪师。 他抽出了剑。 令人眼花缭乱的快剑轰然落下,在那个刹那林恩匆忙抬起自己的剑,以大剑那宽阔的剑身来抵挡攻击。 刺耳的摩擦声骤然响起,金属与金属碰撞,感受着剑锋上传递来的重量,林恩与法弗纳几乎同时后退一步,剑锋分开之后,两人又以更快的速度碰撞在一起。 好快的剑,好强的力量。 两人几乎不约而同地在心中发出感叹,一旁的陈想要上前帮助林恩,却被数不清的各种法术拦住,难以前进半步。 赤霄出鞘,陈抬手拔出赤霄半寸,拔刀的瞬间,锐利的剑气径直将上方的法术全部斩碎。 而就在她受困于法术的时候,林恩与法弗纳的交锋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回合。 即便是突如其来的袭击,林恩也很快便进入了战斗的状态,他抬手展开自己的源石技艺,却惊讶地发现眼圈的赦罪师动作没有丝毫迟缓,那剑锋上传递来的重量也没有任何减弱。 赦罪师的剑术宛如舞蹈,他以矫健的身手闪避开林恩的斩击,在冲刺的瞬间搭在地上的剑刃拉起一串刺目的火星,而就在林恩认为他会对自己正面挥剑的时候,他又一个滑步灵活地绕到林恩的背后,手里沉重的剑刃以惯性划出一道回旋的曲线,剑锋直指林恩毫无防备的后背。 千钧一发的时刻,林恩的剑上漆黑的烙印亮起,苍白的铠甲伴随着火焰浮现,着铠的瞬间爆发的火浪硬生生中断了赦罪师的剑舞,他在半空中翻滚了两圈,然后稳稳地落在地上,以剑刃摩擦地面止住自己后退的势头。 赦罪师的剑术千奇百怪,但总得来说多半是杀人的剑技,他们的剑锋中暗藏重重杀机,寻常人等与他们交手只要稍不留神就会殒命当场。 就像眼前的这一轮剑舞,如果林恩的反应稍微慢上些许,此时此刻赦罪师的剑刃或许已经刺入他的身体。 “这剑术,我在战场上见过。” 林恩甩了甩手,他重新抬起剑,左手轻轻抚摸剑锋,为它染上烈火的颜色。 他曾经在战场上遇到过一位赦罪师,以一己之力压制住自己与Ace的组合,那灵活矫健的步伐与进攻性十足的剑术给他带来了很深刻的印象。 “不过,现在的我也比以前强多了。” 而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面对他的自言自语,眼前的赦罪师居然开口了。 “我无意和你战斗,狂犬。卡兹戴尔内战早已结束,我们都是萨卡兹人,没有互相之间战斗的理由。” “我的目标只是那个龙女,如果你愿意让开,那当然是最好不过。” 林恩不屑地嗤笑了一下:“你说让开我就让开?你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她是我的朋友,是我的保护目标,我凭什么为你让路?” “而且……你说战争已经结束了……不,那是你们的战争结束了,我的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 “想要带走陈,那就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走过去。” 法弗纳轻轻摇了摇头,仿佛对他的选择早有预料。 屋顶的赦罪师们咏唱着,一开始只是轻声的咏唱,数秒后化为大声的歌颂。 无与伦比的力量凝聚在他们的手中,汇聚在一起,化作规模庞大的法术。 “巴别塔的狂犬,我知道你的源石技艺,但是,不管怎样强大的能力都是有极限的,就像是水能灭火,却也会被火焰蒸发,若是面对远超你的力量,你的源石技艺又能坚持到什么地步?” 他挥了挥手。 刹那间,星辰坠落,无数光子汇聚为一道从天而降的光柱,这是数位赦罪师全力以赴所释放的强大术式,作为赦罪师们的王牌,就算是强大的重甲温迪戈也会在这一击下饮恨。 ——这或许是林恩见过的,最强大的法术。 和这道贯穿天地的光柱相比,乌萨斯那些战争术士的法术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具般简陋。 单纯用自己的源石技艺去抵挡的话,挡不住。 他立刻在心中作出了判断。 林恩的剑上燃起辉煌的火光,剑柄上的尖刺扎破他的手掌,汲取他的血液,刹那间盘踞在剑锋上的烈火再度暴涨几分,化作席卷天地的火焰风暴。 隐约间,他感受到一双手挽住自己的手臂,与自己共同执剑。 ——去吧。 在心底有个人轻轻开口。 “斩!” 林恩怒吼了起来,逆光而行。 第六十八章 赤霄出鞘 而就在林恩与赦罪师死斗的时候,陈也没有干坐着等死。 她虽然不似林恩那般强大,却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弱者,手中利剑出鞘的刹那,锐利的剑气切割四面八方袭来的法术,顷刻间便将周围的一切能量分割成碎片。 斩龙之剑·赤霄 这把经由雷神工业锻造而成,由魏彦吾亲手交给陈的利剑,很显然有属于自己的脾气。 除非是怀抱必死的决心与强者死斗,不然它绝不会轻易出鞘,可哪怕只是蛰伏的状态之下,陈也能运用些许它的力量,以赤霄为媒介,释放“煞气”,切割自己的目标。 说起来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她的体内留着与德拉克几乎同级别的血液,按理来说应该有极强的源石技艺适应性才对,可实际上陈在掌控源石技艺的方面表现得相当糟糕,屡次的测试最后都是以强大的源石技艺脱离控制、意外破坏实验设施为结果终止,换句话说她空有强大的力量却无法将其发挥。 只不过,若是能有一把合适的法杖,陈就能发挥出自己源自血脉的强大法术,如同塔露拉一般爆发出让人侧目的力量。 而赤霄,正是一柄这样的法杖。 越是锐利、适合切割的法杖便越是适合陈,与林恩一样,她的剑便是她的法杖,而当赤霄出鞘之时,便是陈动用全力的时候。 锐利的剑气将周围袭来的法术全部绞碎,陈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不露声色地皱了皱眉头。 即使是这般危险的困境,赤霄依然不愿出鞘,哪怕自己强行拔出寸许,却也遭到剑上煞气的反噬。 为何依然蛰伏?是眼前的敌人不够强大? 不,如果赦罪师都不算足够强大的对手,那么这片泰拉大陆上也就没有几个人值得赤霄出鞘了。 是自己的决心不够。 自己的决心怎么可能不够? “果然还拔不出那把斩龙之剑。” “不过还是能驾驭剑锋的一半,不要冒险,用法术来攻击。” 赦罪师们仿佛看穿了她窘迫的现状,他们的手中纷纷凝聚起源石技艺的痕迹,有人掷出明亮的光点,在半空中分裂成万千箭雨,也有人释放出宛如岩浆般流动的火焰,甚至还有人挥手间唤出无形的气流,封锁住陈所有的退路。 好强的法术密度。 陈咬住牙,她宛如一头雌豹在法术间穿梭,偶尔有来不及闪避的,便会拔出部分尚且藏于鞘中的赤霄进行抵挡。当赦罪师们的第一轮法术停息的时候,她已经汗如雨下,素蓝色的外套上布满了被法术擦过的痕迹。 自己撑住了第一轮,然后呢? 是否还有足够的体力去支撑住第二轮、第三轮? 赦罪师最强的便是他们那奇妙法术与精湛剑术的结合,如今只是些简单的法术覆盖,便让自己束手无策,无力还击。 赦罪师们的手中再度亮起法术的光辉,但不等他们再度释放出环环相扣的源石技艺,一道惊雷已经由远及近地砸落在人群中。有两名赦罪师抬手释放出抵御攻击的源石技艺,而另外两名赦罪师则是拔出剑杖,以剑锋指向挡在陈面前的两道人影。 “小姐,我们来给你争取时间,你快点离开,去安全的地方。” “可是……” “保护小姐,是魏公给我们的任务!” 黑色的雨蓑上雷霆缠绕,衣袖下苍老的手掌攥紧剑锋,影卫们拔出陪伴自己半生的宝剑,哪怕明知眼前是一条取死之路,依然义无反顾地发起了冲锋。 曾经的影卫们贵为大炎御林军,是整个大炎最为精锐的一批战士,年轻气盛时的他们何曾畏惧过天下豪杰?只是岁月不饶人,数十年来影卫们的实力不进反退,再加上作为御林军时那些强大的装备尽数遗落,现在的他们已经很难敌过那些强大的敌人了。 不管是乌萨斯的内卫还是伊比利亚的大审判官,亦或是卡兹戴尔的赦罪师……影卫或许可以凭借自己丰富的经验与对方周旋一二,却无法战而胜之。 “老东西,现在的你们又如何是我们的对手!” 两名握剑的赦罪师立刻便迎了上去,而剩下两名赦罪师则是侧身让开,打算绕开眼前的敌人去追击不远处的陈。 “休想伤到小姐……纵贯白雷正法,去!” 靠后的那位影卫挥手,狂躁的雷电顿时从天而降,企图拦截飞身而上的赦罪师。可赦罪师们只是很简单地展开一层护罩,便将来势汹汹的雷电反过来弹向两名拦路的影卫。 “漂亮的法术反制,老周,你可学着点。” 另一名影卫感叹了一声,他亮起手中的宝剑,一道雪亮的剑光闪过,那反制回来的雷霆被他硬生生劈散开。 “废话,我也想学着点,人家的独门绝技你要我怎么学?” 被称为老周的影卫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他的手中再次闪耀起雷光,这一次他学聪明了,没有选择威力强大的落雷,而是接连不断地发射出贯穿力十足的雷电箭矢,赦罪师的法术护罩虽然挡住了前面的几道,却最终还是被后面的箭矢击溃。 但就算是这样,赦罪师们也早有应对,其中之一挥杖打散前方的一道雷电,而后释放出光与影的法术,剩下的雷电箭矢便宛如无物般穿过了赦罪师的身体,却没有给他带来一丝一毫的伤害。 “棘手,不愧是强敌。” 握剑的影卫此时此刻已经迎上了两名拔剑的赦罪师,乍一交手他便察觉自己在近身战上处于劣势,这时候他不由怀念起当年手中的禁卫武装,如果那些装备还在手里,或者自己再年轻个二十岁……他很快就不去想这些,转而专心致志地与敌人周旋起来。 虽然身体素质等方面皆不如对方,可影卫们好歹也是有一项长处的。 那就是多年的战斗经验。 两名影卫都能看出,眼前这些赦罪师虽然实力不错,可配合之间还是显得有些稚嫩,法术与剑术都有些死板,这些赦罪师的年纪应该并不大,属于新生代,甚至不一定经历过卡兹戴尔内战,这也给了影卫们周旋拖延的机会。 剑锋碰撞。 第一名赦罪师与影卫的剑刃碰撞在一起,铿锵之声响起的瞬间第二名赦罪师已经越过两者,一个横扫袭向影卫的后背。 “一点也不尊老爱幼。” 握剑的影卫小声嘀咕了一句,面对前后夹击的赦罪师,他不慌不忙,向左一个侧步,避开后方赦罪师剑锋的同时,巧妙地卸去前方与他对峙的赦罪师的力气,借力打力之下,他将自己从两人的夹击之中摘了出去,而那两个挥剑的赦罪师,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仿佛囊中之物的黑色雨蓑便消失在了视野中。 “在你们上方!” 背后传来了同伴的低呵声,随之而来还有数道宛如结晶的法术,将半空中如同黑鸦般滑翔的影卫逼退。 “老周,救一救!” 眼看着那结晶法术在半空中徘徊尾随,显然是有远距离追踪能力。 在空中不方便闪躲的影卫不由发出了丢人的声音:“捞兄弟一把啊!” “我都和你说了,别天天往天上跳!” 在地上与最后一名赦罪师进行法术博弈的影卫顿时一瞪眼,他挥手释放出雷法驱散对方的法术,然后抬手射出一道闪电链将天空中的结晶全部引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名与之对峙的赦罪师突然改变了战术,破坏力十足的法术骤然停息,在血幕散开的同时,赦罪师握剑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影卫的身前。 “我也不是只会用法术!” 周姓的影卫闪电般拔剑,两柄款式截然不同的剑碰撞在一起,缠绕在剑锋上的雷霆与血雾对峙了短暂一秒后,影卫连连后退,显然是不敌对方的力量。 “滚!” 他在后退的时候释放出惊雷,而天空中滑翔的影卫也如同流星般坠下,这才逼退这名赦罪师。 “龙门影卫,不过如此。” 四名赦罪师重新站在一起,而两名影卫则是与他们遥遥相对。 “呵,那就闯过我们试试?” 这电光火石的交手只花了不到十秒的时间,却险象环生,差点直接分出胜负来。 赦罪师们心中也有些着急,这里毕竟是龙门的地盘,如果拖延太久,一旦影卫的增援抵达,势单力薄的赦罪师们必然讨不了好。 每一名赦罪师都是卡兹戴尔的宝贵财富,赦罪师教团虽然人数众多,可专职战斗的赦罪师数量并不多,就连这次参加任务的赦罪师们,也有不少是最近刚刚培养完毕,经验和实力都有所欠缺的。 不过,陈撤退的方向……已经有一名经验丰富的赦罪师老手前去追击了。 想到这里,他们又安心了不少。 只要没有帮手,一对一的情况下,陈不可能是一名老牌赦罪师的对手。 也就在这时候,远方突然传来浩大的声响。 是光。 气势恢宏的光柱从天而降,点亮整个夜空。而熊熊烈焰拔地而起,化作火焰的龙卷与光柱碰撞在一起。 无比惊人的一次碰撞,简直可以用地动山摇来形容,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 “看来那里也在死斗。” 影卫发出一声感慨。 “不愧是魏公看重的人,好厉害的火,反倒是我们已经老了,对抗几个小娃娃都显得吃力。” 影卫擦拭剑刃上的雷霆,而赦罪师点亮手中的剑杖。 无需多言,他们再度厮杀在一起。 开始下雨了。 …… 我在做什么。 影卫在战斗,林恩在战斗,面对潜入龙门的外敌…… 我却在逃跑? 作为龙门警卫局的警司,作为特别督查组的组长,理应是守护龙门中流砥柱的自己,现在却狼狈不堪,丢盔弃甲,丢人地向后逃窜。 陈总算知道,为什么赤霄不肯出鞘了。 确实,自己不配。 想想自己曾经的决心,是为了将塔露拉从科西切的魔爪中救出,为了龙门的未来愿意斩除一切敌人,为了姐妹团聚可以撕裂自己的迷茫。 她的心中始终有目标,所以陈才会坚强,才会锋利如一把剑,才会永不止歇地锻炼自己,把自己变得越来越优秀。 但是现在呢? 塔露拉回来了,陈的心中少了一根支柱,她沉溺于姐妹之间的亲情,沉溺在久别重逢的快乐之中,却忘了自己正是因为思念而变得坚强。 龙门因为自己而陷入危机,如果自己再强一点,动作再快一点,能够活捉伊凡……如今的龙门就不会遭遇这般劫难了。 如果魏彦吾将自己作为筹码交给乌萨斯,是不是龙门就不必受到乌萨斯兵锋的威胁了? 仔细对比乌萨斯第四集团军与龙门的实力之后,陈在心底其实对龙门的未来持悲观态度。 作为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院的高材生,她一眼就能看出如今的龙门深陷泥潭无法自拔,而一切的起因都是自己没能在最初遏制住对方的阴谋,伊凡并非没有露出过破绽,但凡其中有一个环节自己做得更好一些,或许事情就不会那么麻烦了。 陈痛恨着自己的无力,为自己如今逃跑的行径而感到耻辱。 光与火交错,远方那惊天动地的碰撞将陈自思索中惊醒,她回头,看到一道人影带着火焰,就像是远古神话中挑战巨人的人类一般,与毁天灭地的光柱勇敢无畏地碰撞在一起。 那是林恩。 再近一些,电闪雷鸣声不绝于耳,混乱的法术与雷电交错,汇作一副死斗的画卷。 那是影卫。 那我呢? 理应和他们并肩作战的我,现在在干什么? 雨点打湿了陈的发梢,滴滴答答的雨水混着她的泪水落在地上,陈的脚步逐渐停止,她迷茫无措地站在雨中。 面对强大赦罪师时的无力,以及抛下同伴独身一人逃跑的耻辱让她无颜抬头。 “陈Sir,你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绿发的鬼族一脸关心地跑向陈。 她的脸上洋溢着关心和急切,但不等她走近,一柄带鞘的剑便指向她,止住她的步伐。 “你在干什么?陈Sir,我是……” “星熊从来不会叫我陈Sir。” 陈晖洁抬起头,雨点敲打在她的脸颊上,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没有时间自哀自怨了。 既然想通了,那就设法去补偿,去挽回,去做自己还能做的事情。 她回忆起自己小时候,魏彦吾在教导她剑术时说的话。 “逃避是没有用的。” “有些东西,你越是躲避,便越是逼近。” “危难之刻,只有手中的剑能依靠,只有心底的勇气值得信任。” “为剑之道,无畏无惧,狭路相逢,当能胜利。” 绿发的鬼族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她冷笑起来,在陈的面前化为佩戴着面具的黑袍赦罪师的形象。 “既然被你发现,那也就没办法了。本来还想轻松一些,让你没有痛苦地倒下呢。” 光点汇聚在赦罪师的手中,化作一柄纯色的剑杖。 和其他赦罪师的制式武器不同,这柄剑杖上带着浓浓的个人色彩,倒是和法弗纳那宽阔的大剑有得一拼。 她握住剑杖,摆出战斗的起手式。 “那么你又能在我手里撑多久呢?小妹妹。” 陈深吸了一口气。 她想要拔出赤霄,但仅仅拔出一截,便感受到巨大的阻力,以及冲击她身体的煞气。 赤霄……时至如今,即使你依旧不愿出鞘,认为我是个没用的主人。 但唯有这一次,你必须要出鞘,我一定要亮剑。 陈闭上眼睛,而一片漆黑中仿佛有一道声音在质问她。 “那么,你想要做什么呢?拔出赤霄,去痛饮谁的血?” 去痛饮谁的血? 陈翻转剑锋,用锋利的剑刃抹过自己的手臂,任凭鲜血溅出,淌在剑锋上。 “我要去帮他们。” 她开口了,带着坚定。 往昔的一幕幕略过她的脑海,欢笑也好,愤怒也罢,最后定格在那贯穿天地的光柱,和带着烈火冲天而起的人影。 至少,得去帮他们。 林恩,还有影卫们。 他们不该为了我而死。 “以我之血斩尽罪恶,如果强大的对手都不能让你满足,那我的血又如何?” 手中传递来的阻力越来越弱,而赤霄剑身上鲜红的光辉则是越来越明亮。 “我不会再逃了,我的身后便是龙门,我的身边即是战友,我要打倒你——然后去帮他们,守护我的朋友,以龙门近卫局高级警司的名义,消灭你们这些妄图颠覆龙门的恶徒!” ——好,那就如你所愿。 ——记住,赤霄之剑,出必饮血。 细微的声音自陈的脑海中隐去,随之而来的是蓬勃的力量,血脉间涌现从未感受过的火热。 嘹亮的龙吟几乎穿破雨夜,远方的魏彦吾与塔露拉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陈的方向。 陈随手抛开剑鞘,她傲立在雨中,迷茫也好懊悔也罢全部都消失在她的脸上。 抬起头,紧盯眼前的强敌。 她手中的剑,赤如云霄。 第六十九章 特蕾西娅的守护与林恩的爆发 通天立地的光柱被一分为二。 “一,二,三,四……九人吗。” 林恩半跪着拄剑喘息。 他并不是毫发无伤,事实上他赖以持剑的双手中,左手已经在刚刚的法术对冲下受到了非常严重的损伤。 就算是足以使源石能量凋零的强大技艺,也无法在如此恐怖的攻击下护住他的全身。 苍白的甲胄破破烂烂,背后素色的披风更是残破不堪,此时此刻,林恩伤痕累累。 他嗤笑了一下:“这阵仗,还真是看得起我——你们这次行动一共才有多少人参加?十五人,还是十六人?” “十六人,有两人已经死在了你的手里。” 法弗纳的眼中浮现出赞叹,他摘下自己的面具,任凭白色挑染的鲜红长发在雨夜中垂下:“虽然参与的多是内战后期才开始培育的新生代赦罪师,但能够以一己之力打乱我们的部署——狂犬,你值得自豪,这是赦罪师教团对你的认可。” “我的名字是法弗纳,是这支赦罪师小队‘Blade’的临时队长,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投身于卡兹戴尔建设的道路,我们可以成为朋友的。” “有能者居上,这便是赦罪师的宗旨,虽然我们有不愉快的过去,但只要为相同的目标而共同奋斗,便不会有人来质疑你,相反,以你的身手和实力,能获得比我更高一筹的地位也说不定。” “我们都是萨卡兹人,为什么要在这异国他乡纠缠不休,战斗不止呢?” 林恩看得出来,对方是由衷地这么认为,所以才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挺心胸宽广的,林恩扪心自问,如果把自己放在对方的位子上,林恩是肯定说不出这番话语的,毕竟他屡次破坏赦罪师的计划,还杀了两名赦罪师的成员,相互之间已经结下了仇怨。 再加上,曾经在卡兹戴尔内战时期,两者也是不死不休的仇敌,林恩数次破坏赦罪师们的谋划,被大部分赦罪师们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可以说,没有十分的肚量和胆气,他断然不可能提出这样的建议。 而面对他诚意十足的眼神,林恩的心中却没有多少波动,反倒是有点想发笑。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吧,你们的战争结束了,可我的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 林恩重新站起来,他艰难地将手中的大剑一分为二,两柄单刃长刀在刹那间分开雨幕,两道刀光以惊人的速度掠过赦罪师们站立的高台,然后下一刻他又将双刀合拢,烈火点燃剑锋,横扫面前袭来的法术。 唔……不能用双刀模式,左手支撑不住,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次挥刀,自己便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刀柄。 赦罪师们浑然散开,高低交错地林立在夜幕下的细雨中。 而他们之前站立的高台,则是在刀光掠过的数秒后,这才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轰然倒塌,化为一地碎石。 “站得太高,可是会看不清脚下的。” 林恩发出讽刺的笑声:“当然,我也不太喜欢仰望我的对手,所以我们还是站在同一水平线上比较好。” “同胞!” 法弗纳的声音中带着点急切:“内战已经结束了!双皇之间分出了胜负,萨卡兹们已经没有了互相战斗的理由!如果那位温柔的特蕾西娅殿下知道你现在仍然被过去所束缚,不愿迎接新的时代,她也会发出叹息的!” “放弃吧,不要再被名为过去的恶灵纠缠,不管是特蕾西娅殿下还是特雷西斯大人,大家都是为了自己理想中萨卡兹的未来而战斗的,如果你现在为了向摄政王复仇而徒劳损耗萨卡兹一族的力量,那才是对于特蕾西娅殿下理想的亵渎,对于那场战争神圣目的的亵渎!” “你真的要与过去陪葬,毫无意义地浪费自己的力量吗!?” “哦,是吗。” 林恩的声音不置可否。 他缓慢,但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如果是半年前,依然处于迷茫时的我,或许对你的建议会有些兴趣。” “但是现在,已经迟了。” 林恩回忆起切尔诺伯格事件之后,W与他的对话。 “对于特蕾西娅殿下的遭遇,对于卡兹戴尔和萨卡兹如今的现状,你真的能够无动于衷吗? 你没有看起来那么洒脱,你还活在过去,不愿意承认现实,就像是一具得过且过的行尸走肉。 你愿意四处为罗德岛做事,帮助他们招募人才、积累力量,你也愿意帮助萨卡兹,帮助整合运动,帮助一切你认为可以团结起来的人。但是你不愿意加入其中任何一个组织,因为你还活在巴别塔的亡魂之中,你无法原谅自己的过去。 你骨子里的血和火,还没有彻底熄灭吧?” 林恩叹出一口气。 确实,正如她所说。 自己依然活在过去,作为一条亡魂,无处可逃,也不想去逃。 终有一天,他会主动去找上自己的过去。 “你说殿下死了?” “不,殿下的亡魂一直缠绕着我,从来都没有离开。” 雨夜的正上方,一直在紧张地关注战局的特蕾西娅发出可爱的惊呼,差点从天上掉下来。 “是的,从来没有离开……她的声音,她的面容,我至今都没有忘记。我认同她的理念,信任她的做法,承认她的伟大,正视她的选择——不论怎么看,她都不会认同你们主动侵扰邻邦,为卡兹戴尔树敌的所作所为。” 对于卡兹戴尔来说,炎从来都不是一个恶敌。 相反,曾经在特蕾西娅的计划之中,炎国理应是卡兹戴尔努力争取的同盟对象,最适合成为卡兹戴尔和平发展时的盟友,这个繁荣而又和平的大国不管怎么看都不应该去招惹。 “她没能做完的事,我来去做,你们称殿下为魔王,那我便是魔王的骑士,我在这里,特蕾西娅殿下便在这里,她会注视着我,而我会凝视你们。” “别胡说了,特蕾西娅殿下早已死了,而你如果坚持下去,也会变成尸……” “你以为我的全力便到此为止了吗?” 林恩将剑搭在肩上,他俯下身体,沉下无力的左手,残破的苍白甲胄上溢出黑暗的气流,不详的力量翻腾在林恩的四肢百骸。 “这气息是……!” 法弗纳瞪大了眼睛,刹那之间他的背后汗毛竖起,惊出一身冷汗。 而特蕾西娅的虚影也发出惊讶的一声,她揉了揉眼睛,仔细感知,反复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 “嘿……别惊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遇……我曾经在切尔诺伯格……被那污秽的黑暗所依附……虽然最后被救下来了,但总有些不太好的残留。” “只要,只要主动去激活它,就会爆发出这样的力量来……哈,那怪物肯定很想要我的身体,肯定有无数双眼睛在另一个维度注视着我,等待我失控,变成怪物。” “但是,能够克制,能够忍耐,能够驯服。这样充满了侵蚀的力量,这令人发疯的细碎低语……全部都被甲胄阻拦在外,只要不被迷惑,只要不自甘堕落,它们又能奈我何?” 林恩早就发现了自己体内的印记。 一开始,他认为这是个累赘,是个不祥的征兆。 但直到后来,等到他的剑上点亮甲胄的铭刻,重新披上了特蕾西娅殿下曾经赋予他的苍白铠甲,林恩惊讶地发现铠甲上那微弱的力量就宛如邪魔的克星,若是有铠甲保护,哪怕邪恶的气流覆盖全身,也无法在实质上侵蚀他的身体。 至于那些细碎的低语和诅咒…… 虽然惹人厌烦,但只要不去理睬,就能坚持许久。 他的呼吸间吐出漆黑的气流,那是与北域邪魔一般无二的力量,可即便如此林恩的双眼也没有失去清明,他抬起头,仰望月光,就宛如一位虔诚的教徒。 “殿下……赋予我对抗邪恶的力量。” 正如他所说,特蕾西娅的力量一直在帮助,在保护着他。 少女纤细的虚影注视着下方的骑士,虽然全身上下的甲胄都已经显露出破败的痕迹,虽然身上的披风碎裂不堪,黑色的不详气流翻腾摇晃。 但是没用,借来的只有力量,邪魔的本体并不能跨越维度的距离,只能发出不甘的诅咒和低语,期盼能让骑士堕落,化为邪魔的躯壳。 “虽然是误打误撞,但能想到利用邪魔的力量……也不知道应该说你是胆大包天好,还是不知死活比较好。” 特蕾西娅叹了口气,她伸出手,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一层黑色的城墙牢牢地挡在林恩的灵魂世界边缘,那些腐蚀灵魂的恶毒诅咒全部都被挡在城墙之外,不得寸进。 “不过,虽然有我为你提供帮助的因素在内,但能够做到这一步也确实不易,值得嘉许。” “你的意志,你的决心,我收到了。” “作为报酬,你的灵魂,由我来保护。” 寂静的雨夜中,赦罪师们握紧了手中的剑杖,在他们包围的中心,久经沙场的苍白骑士拖拽着漆黑的大剑,行走在一片废墟之中。 法弗纳重新戴上了自己的面具,他的眼中一片冰冷,不再试图招揽:“你疯了,居然会想到利用世界之敌的力量来对抗我们。” “这份力量过于禁忌,这下,我有了不得不对你挥剑的理由。” “原谅我,同胞,邪恶的力量不容扩散,这也是赦罪师的职责之一。” 而面对法弗纳的话语,林恩没有回应,只是发出低沉的笑声。他的声音透过面甲,带起千层回响,那不似人类的笑声令赦罪师们一阵恍惚,人群之中唯有法弗纳立刻恢复了清醒,他向前冲刺,一个犀利的回旋斩自上向下挥向林恩的头盔。 他这是以攻代守,阻止林恩在同伴恍惚的瞬间发起进攻。 斩击并没有奏效,林恩只是简单地抬起剑,便将他的剑锋抵挡,法弗纳惊讶地发现剑刃相抵处传来一股巨力,原本在力量上占据优势的他此时此刻竟然身处下风。 两人的视线相对,出乎法弗纳的意料,林恩的眼神中并无混乱与疯狂,反倒是充斥着一种平静。 “你,竟然真的还能保持清醒!?” 他忍不住开口了,而林恩则是挥动大剑,以一个简单的上挑把他击飞出去。 “力量的解放不足百分之二十,这种程度的黑暗就连那些内卫都不及,对我来说又何足挂齿。” 林恩深吸一口气。 也只有在进入这个状态以后,他才能明白这究竟是如何庞大的一股力量。 但是与之相对的是,控制起来相当不易,林恩以源石技艺全力压制自己体内的邪魔印记,在加上苍白甲胄的保护,这才能够顺利操控这些原本属于邪魔的力量。 “不能让他近身,他的力量比起内卫更甚!” 法弗纳在半空中旋转了两周,安稳的落地后,他咬牙下令,而周围的赦罪师们则是应声而动,四处散开的同时手中纷纷点亮法术的光辉,一时间数不清的法术席卷向林恩的方向,交织成一片没有间隙的弹幕。 老实说,现在的林恩,并不能用自己的源石技艺抹除这些法术,因为他的这份力量几乎全部都用来压制邪魔的印记,令它提供的黑暗无法超出自己能承受的阈值。 只是,进入这个形态以后,除了自己原本的源石技艺,他也多出了许多其他的能力。 苍白的骑士在月光下咆哮,发出摄人心魂的怒吼,伴随着他的怒吼只见黑色的气流迅速凝聚,在他的胸前化作高速旋转的气旋。 然后下一个刹那,这些黑色的气流彻底爆发,以林恩为中心化作一个稍纵即逝的黑色龙卷,那些迎面袭来的法术要么被径直弹开,要么被吞噬殆尽,当黑色的气流散尽之后,苍白骑士身处黑暗的中心,毫发无损。 “来,第二回合。” 他拖拽着剑,越走越快。 “轮到我了。” 第七十章 赤霄·绝影 “嘴巴很厉害,身体却蛮老实嘛?” 女性赦罪师在雨夜中飞跃,她的身影忽隐忽现,夜幕便是她最好的掩护。 而陈手握赤霄不动如山,她单手持剑,寻找对方可能露出的破绽。 说实话,有点困难。 对方是战斗经验丰富的老手,那赦罪师一眼就看出了陈手中的利剑不好对付,她的身影始终游曳在陈的攻击范围之外,依靠频繁释放的法术去消耗陈的精力。 她明白,此时此刻的陈比自己更加着急。 在今天的行动之前,赦罪师们先发动了科西切留下的后手,那些袭击龙门引擎的感染者很好地为他们分散了龙门武装力量的注意力,尤其是影卫,影卫们本就大多分散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现在再玩上这样一出,更加关注引擎区的他们支援的速度一定会慢上许多。 毕竟人的双腿再快也做不到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跨越半个龙门。 虽然动静闹得很大,但是第一批前来支援的增援力量,少说也还要五分钟才能抵达。 给赦罪师留下的时间还很多。 但另一方面,那两名拦住自己同僚的影卫,还有那个被九名赦罪师团团包围的“疯狗”,怎么看都坚持不了这么长时间,在这位赦罪师的眼里,只要能够在围攻下坚持三分钟都算是他们厉害了。 陈显然也是明白这一点的,虽然从外表上来看她不动如山,但肯定会忍不住,因为她要去救危在旦夕的同伴,绝对不能站在这里干等着。 一个人,只要着急,就会露出破绽。 赦罪师很明白这一点,于是她不急不躁地与陈相互周旋,时不时说几句垃圾话分散注意,而陈也如她所料,在僵持了大约半分钟后,她忍不住迈出了脚步。 这就是经验的差距了。 赦罪师在心中暗笑,她自胸襟取出三把飞刀掷出,在陈面不改色地挥剑将飞刀劈碎之后,她已经一步踩中对方的影子。 刹那间,陈只觉得一股力量凭空出现,狠狠地压在她的身上,让她几乎动弹不得。 是影子吗…… 陈在电光火石间想通了对方的招数,她不慌不忙,赤霄的剑身上光辉大涨,在那一个刹那她轻易地“切断”赦罪师的法术,身体恢复行动力的同时,陈一边突进一边摆出拔刀斩的起手式。 赤霄·拔刀 鲜红的煞气向前爆发,溅射出一道长长的轨迹,几乎将雨幕都整个切断。作为目标的赦罪师轻盈地后跃,避开陈的剑锋,她轻轻踩在树枝的末梢,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冲向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陈。 “试试这招如何?” 赦罪师亮出手中雪亮的剑杖,她选择的角度很刁钻,刚刚完成拔刀的陈要么反手以不利的姿势迎接敌人,要么便只能后退,将战斗的主动权交给对方。 更重要的是,以这个角度,陈是断然无法再一次使用赤霄·拔刀,刚刚的那一击虽然没有命中,可是那锋利到几乎划破空间的一剑还是给赦罪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赤霄本就是擅于切割法术的剑,寻常护盾在赤霄面前仿若无物,如果不小心被拔刀命中,那可是会丧命的。 “还没完呢!” 陈松开自己的右手,左手闪电般伸出并握住赤霄,通过一次简单的换手,她光速完成了从“拔刀”到“纳刀”的过程。 她并不是只有一只手会使剑,事实上,魏彦吾教她的剑术是“双剑流”,在平时的战斗中,她便是一手握住近卫局制式长剑,另一只手握住尚在鞘中的赤霄去制服敌人。 顺便一提,就算是藏于鞘中的赤霄,攻击时造成的杀伤也远胜过一般的刀剑,些许溢出的微弱煞气透过剑鞘传入普通敌人的体内,不但可以造成高额的伤害,甚至还可以让对方头晕目眩,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陈都是“剑鞘敲人的伤害比剑砍上去要大”,也因为这一茬被很多同事吐槽过。 比如星熊,她就说过:“你这还要什么剑啊,带两把鞘上战场不好吗?” 言归正传,对于陈来说,右手握剑还是左手握剑其实差别并不算大,在魏彦吾残酷而又高效的训练下,陈早已见惯了那些从刁钻角度袭来的攻击,大部分情况下,简单的一次换手就能让对方的突袭无功而返。 事实证明,她的这一招真的很有效。 赦罪师完全没有想到陈还会这种奇怪的路数,萨卡兹虽然也盛产实力强大的刀术师,但是大部分刀术师都只用一把刀,偶尔有像炎客、林恩这样使双刀的,基本上也会有惯用手的区分。 她又哪里见过这种招式? 毫无犹豫,她立刻错开脚步,化为一道残影向陈的侧方滑去,也正是在她这么做的瞬间,陈已经第二次挥出赤霄的剑锋,宛如实质的煞气险之又险地与赦罪师的身影擦过,削落对方的一缕发丝。 二连拔刀。 比起第一次拔刀,第二次拔刀对于陈的消耗显然更大,连续使用赤霄的力量对于陈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负担,因为现在的她是用自己的血在驱动这把斩龙之剑,连续的失血甚至让她的脸色也连带着变得苍白了起来。 “啧啧,差点就被一分为二了。” 赦罪师后退数步,心有余悸,她在后退的同时释放出法术在阻拦陈的追击,站稳以后更是直接甩出数把飞刀,目标直指陈的四肢。 她改变主意了,既然近身战讨不到便宜,那就拉开距离——反正陈也没有什么远距离攻击的手段,只要不断骚扰让她疲于应付,对方迟早会露出致命的破绽。 总比托大近战被突然一发拔刀砍死要好。 随意地挥剑将对方骚扰的飞刀弹开之后,陈深吸一口气,刚准备乘胜追击,肩膀上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楚。 是撕裂伤。 陈立刻作出了判断。 可是不应该啊,她的攻击我明明已经全部挡住了……挡住? 陈睁大眼睛,终于在雨幕下看出一点端倪。 是钢丝。 那些骚扰的飞刀全部都是障眼法罢了,眼前这名赦罪师真正的杀招是她的钢丝。 那些几乎不可视的钢丝连接着飞刀被她掷出,纵使飞刀被劈碎弹开,这些钢丝却也被她织成了“网”,将陈不知不觉困在其中。 按理来说,这种钢丝应该毫无杀伤力才对,毕竟它们并没有被固定在狭小的范围内,反而被随意地抛弃在地上。 但是在赦罪师独特的法术操控下,这些不起眼的钢丝,却能发挥出人意料的杀伤力。 “斩!” 陈挥动手中的剑,而赤霄也没有辜负她的期待,爆发出的剑气在刹那间撕碎她面前的钢丝,可不等她得到喘息的机会,两把飞刀接踵而至,划伤她的大腿和小腹,而紧接着袭来的黑暗火焰更是让她无力闪躲,只能被动地站在原地见招拆招。 就在她切断法术的瞬间,赦罪师的手指灵巧地摆动,一道紧贴地面的钢丝突然暴起,切割在陈的小腿上,带起又一道血花。 不妙,陷入了对方的节奏。 这种一触即退,以速度来骚扰,以积累伤势来致胜的战斗方式,让陈相当不习惯。 她很少遇到这样的对手,而且赦罪师这一次也正好打在了她的短板上。 陈拥有威力惊人的剑和剑术,却没有多少应对远距离敌人的手段。 和赦罪师不一样,她是一名纯粹的剑士,对于法术的运用多是依靠手中的赤霄——你能指望一把剑释放什么远距离法术? 就算拔刀能挥出煞气,但一来这招不能常用,二来煞气的攻击距离其实也有限。 不过……若是使用那一招…… 鲜血混着雨水滴落,陈忍受着全身上下的剧痛,抬起手中的剑刃。 是因为拔刀的射程让她有所松懈?赦罪师走得并不算远,也是,若是离得太远,她也就无法精确地操控钢丝了。 这个距离……能捕捉到。 就算耗尽全力,自己至少也要闯过眼前一关。 魏彦吾,你教我的剑术,总算是有了点用。 红色的光辉一闪而逝,陈化为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 赤霄·绝影 第七十一章 邪魔:? 陈握住剑,一瘸一瘸地行走在雨中。 是她赢了。 在赤霄·绝影的高速连续斩击下,那位赦罪师并没有能够支撑几下,最初的几次攻击她还能强化手中的剑杖勉强挡下,可是当剑杖被赤霄硬生生劈成两段之后,赦罪师的败局便已定了。 并不是说赦罪师不够强,只是陈在这一刻的爆发实在是过于恐怖,没有防备之下,就算是塔露拉和霜星面对这一招,说不定也要受到不轻的伤,甚至当场殒命也是有可能的。 这一招【赤霄·绝影】是魏彦吾教她的赤霄剑术之中,威力最为惊人的一击。 而陈在逆境之中,更是爆发出了所有的潜能,这一击绝影,比起曾经练习的时候,强了不知多少倍。 快,太快了,快到了几乎让人无法反应的地步。 对于陈来说,这是决定胜负生死的一击,自然是全力以赴没有丝毫懈怠,她将自己全部的剑术都融入这一击,上挑、直刺、后劈、平斩……在那个瞬间她几乎同时挥出十道截然不同的犀利攻击,令赦罪师疲于应付。 这不仅仅是普通的剑技,更是赤霄力量的体现,是陈以赤霄为法杖,全力以赴爆发的“法术”。 斩龙之剑,恐怖如斯。 赦罪师化作一团黑雾狼狈逃窜,刺骨的剑痕交错烙印在她的身上,如果她的法术再晚上那么一秒,此时此刻或许已经尸首分离。 她虽然是经验丰富的老牌赦罪师,可在实力上却并不算顶尖,尤其是在正面作战的时候。如果换作法弗纳站在这里,他甚至能挥剑硬挡下这一发绝影,陈自然无计可施。 “等着我……等着我……” 赤霄的剑锋已经变得黯淡,刚刚的那一击耗费了太多的力量,以至于就连强大的赤霄都有些精疲力尽。 而失血过多的陈在越下越大的雨中踉踉跄跄地前行,最终扑通一声倒地。 片刻后,一阵脚步声自远方传来。 “哦,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近卫局的陈啊。” 黑衣人停下脚步,低下头,露出姣好的面容与鲜红的长发。 正是史尔特尔。 她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陈,与她身上鲜血淋漓的伤口,迟疑了片刻,还是将她拦腰抱起。 “算了。” 史尔特尔轻轻叹了一口气。 “谁让我还欠他一个人情呢。” 她自言自语了一句,刚想把陈带去安全的地方,却听到她在昏迷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呢喃。 “去救……救救他们……” “林恩……不要死……” …… 赦罪师们宛如飞鸟般散开,回避林恩释放出的黑色的气旋。 “好可怕的力量。” 其中之一忍不住发出赞叹:“这攻击方式和力量,我险些以为我面对的是乌萨斯的内卫。” “胡说,我们在路上不是和内卫交过手么?寻常内卫哪有这么恐怖的战斗力?” 确实,与当初在切尔诺伯格相遇的那两位内卫相比,如今的林恩要强出了太多。 不管是攻击力还是防御力,亦或是对黑色雾气的控制,都远超出利用邪魔碎片改造自己身体的皇帝利刃。 尤其是林恩的剑,虽然他现在只有一只手能够持剑,在剑术的发挥上稍逊了一筹。 可是他的速度和力量却很好地弥补了这样的缺陷,赦罪师们在近身战中可以说是一触即溃,身体素质的差距让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无法做到与林恩近身缠斗。 要知道,就算面对的是皇帝的利刃,大部分赦罪师也有把握与之周旋对抗,以法术创造机会,以剑术终结战斗。 可是,在林恩面前,这样的战术简直令人觉得可笑。 各种各样的法术轰击在林恩的铠甲上,苍白的战甲虽然已经破损不堪,但在覆盖体表的黑色雾气保护下变得坚固无比,那种类繁多的法术对于林恩来说大多和挠痒无异,而少数一些经历过蓄力释放的强大法术,林恩也能轻易闪避。 他挥剑,冲入赦罪师的阵型之中,而法弗纳则是执剑将林恩挡住,精湛的剑术在这一刻发挥出了应有的作用,他在自己的剑上覆盖黑色的火焰,两柄款式相近的大剑碰撞的时刻,漆黑的烈焰相互纠缠燃烧,同归于尽。 在这群赦罪师中,唯一一个能够正面对抗林恩的人,便是手握特制大剑的法弗纳。 两人都明白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劝说对方,不管是林恩还是法弗纳此时此刻都拼尽全力,想要将对方斩杀。 雨越下越大了,而林恩的心情也越来越急躁,赦罪师的实力很强,势单力薄的陈很难在他们的手中支撑片刻。 哪怕她的身后一直有影卫暗中保护,但两三个影卫又怎么和五位赦罪师交锋? 不管林恩还是魏彦吾都失算了,作为能与“皇帝利刃”对标的精锐单位,赦罪师的数量无疑是稀少的。 他们原先都以为,潜入龙门的赦罪师最多只有数人,有一手之数已经很了不起了。 但现实给了他们狠狠的一巴掌,十六名赦罪师混在感染者难民之中潜入龙门,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居然发生在了魏彦吾的眼皮子底下。 必须速战速决,摆脱这些烦人的家伙。 “……百分之三十。” 林恩身上的漆黑气流再度暴涨,他深吸一口气,顺从本能,展开了“国度”。 黑色的领域疯狂蔓延,只消片刻便覆盖林恩身周近百米的战场。 这是与内卫的“国度”如出一辙的强力领域,黑色的气流蔓延在龙门的土地上,身陷其中的赦罪师们立刻感受到全身上下都仿佛陷入了泥潭之中,原本灵敏的身手也变得迟钝了起来。 所谓“国度”,其实原理很简单,那就是利用邪魔的力量去侵蚀现实维度,改造周围的场地,将胜利的天平向自己倾斜。 当自己体内的邪魔印记解放程度达到百分之三十以后,林恩便可以大范围地调动这份力量,毫无顾忌地展开领域。 和内卫不同,他对于力量的把控能力更强,领域之中的赦罪师们纷纷感受到强而有力的压制,而庞大的范围则是让他们难以脱离,像之前那样灵活地周旋游走使用法术牵制林恩,这已经是不可能做到的任务了。 沉重的大剑横扫,这一下连法弗纳也有些吃不消了,他那仿佛钢铁铸就的身体在林恩的攻击下显得不堪一击,剑锋交错了一瞬,再身上叠加了不知道多少次强化法术的法弗纳连续后退,面色凝重地看向自己的手心。 一道伤痕凭空出现,周围的漆黑气流仿佛嗅到了血味的鲨鱼,纷纷扑向法弗纳的伤口。 法弗纳知道,这是过度强化的后遗症,自己的身体已经快要支撑不住高强度的战斗了,而让他觉得可怕的是,即使自己强化到这种地步,在林恩的面前也只是勉强招架,而无法正面压制。 要知道,上一次自己在进入这个状态之后,就连伊比利亚的大审判官也不得不避其锋芒,放下两句狠话便匆匆撤退,而此时此刻的自己比起当时已经强了很多。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怪物? 坚韧如法弗纳,也在这一刻心生退意。 但同时他也明白,这个时候如果他选择了后退,那么接下来自己便不会有第二次机会去完成任务了。 赦罪师们来到龙门主要有两个目的,其一是保护伊凡,挑拨乌萨斯与炎的关系。 对于卡兹戴尔来说大炎并不是一个恶邻,可乌萨斯却是麻烦得不能再麻烦的邻居,当年卡兹戴尔内乱的时候乌萨斯可没少在其中添柴加火,而百余年前卡兹戴尔分崩离析也正是因为乌萨斯、拉特兰纠集大陆上的诸多国家干预卡兹戴尔的内政。 这群好战的乌萨斯人是真的不希望萨卡兹人站起来,任何能够打压卡兹戴尔的方式,他们都不会错过。 而如今卡兹戴尔重建在即,如果想要让这群乌萨斯人安分一点,那么引诱他们与另一个强国开战,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这只是目的之一罢了,赦罪师们并不是主谋,也仅仅只是起了个顺水推舟的作用,如果仅仅为了第一项任务,最多也就派遣两三名赦罪师前往龙门便顶天了。 毕竟赦罪师可不是什么大白菜,整个赦罪师教团中的精英加起来也不足百人,这还是卡兹戴尔内战时期进行扩充之后的结果,十六位赦罪师,这已经是教团在一次前往异国他乡的任务中,能够动用的最大力量了。 陈晖洁,或者说陈晖洁身上流淌的大炎皇室血脉,这才是他们此行最重要的任务。 可龙门并不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安全地带,那些黑蓑影卫虽然名声不显,但战绩却颇为惊人,想要在魏彦吾的眼皮子底下抢人,就算有乌萨斯的阴谋帮助他们吸引注意,也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正是因为这个任务就宛如虎口夺食,赦罪师才会派出如此庞大的一股力量,当初在近卫局其实应该是机会最大的一次,可谁晓得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林恩的浴火天降直接打乱了法弗纳的部署,让他们无功而返。 如果这一次再失败,浪费了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赦罪师们就只能灰溜溜地退出龙门。 ——偏偏优妮那边一直都没有发来得手的信号,她那里该不会翻车了吧? 不应该啊。 法弗纳咬牙再度挡住林恩势大力沉的追击,在“国度”之中的内卫实力会翻上不止一倍,而身处同样的领域里,林恩的战斗力也得到了飞跃性的强化,法弗纳勉强招架了几下林恩的攻击,狂风骤雨中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星辰坠落!” 法弗纳听到身后有一位赦罪师如此大喊,在他的牵头下,数名身陷领域中的赦罪师同时开始咏唱,与之前一般无二的究极法术自他们的指间凝聚,然后涌入夜空。 林恩挥剑击退法弗纳,他看着天空中逐渐凝聚成型的光柱,冷笑了一下,将手中的剑插入地面。 黑暗的火焰自林恩的脚下熊熊燃烧,但这一次的主角并非是火——他抬起自己的右手,手掌的中心处黑暗的力量几乎凝聚成一座微小的黑洞。 ——坍缩恐惧! “停下,快跑!” 法弗纳在刹那间便感受到了两道法术在力量上的差距。 赦罪师们的“星辰坠落”是极度强大的法术,共同咏唱的人越多,便能发挥出越强大的力量。在卡兹戴尔内战之中,他们在讨伐一名受到拉特兰教宗支持的血魔大公时,整个教团共同咏唱下,坠落的光柱几乎将对方的整座要塞全部吞没。 但再怎么说,这也只是寻常法术,有迹可循。 而林恩的手中,那凝聚的奇点…… 法弗纳从未见过能量如此澎湃的坍缩恐惧,和如今林恩手中的黑洞相比,往日里那些乌萨斯内卫释放出来的坍缩恐惧简直就和小孩子过家家没有区别。 而众所周知,坍缩恐惧这个法术最为可怕的一点,便是将被波及的所有“国度”内的目标全部吞噬,送入不知名的异空间。 简单点说,便是把法术范围内的一切送到邪魔的家里。 只要被这一击命中,那便是十死无生,难以生还。 而看林恩手中凝聚的黑暗,如果他想的话,分明可以将这片区域中的所有人都送入另一个维度! “你是不是觉得,我要把你们统统送入异次元维度,变成世界之敌的口粮?” 林恩的冷笑声在法弗纳的耳中显得格外刺耳。 “你……” “哼,你也太小看我了,我不会向这份力量低头,虽然憎恶你们这些甘愿做摄政王走狗的赦罪师,但我更加憎恶作为世界之敌的那些怪物。” 他抬起头,张开手,将黑洞对准天空中即将落下的光柱。 “庆幸吧,你们捡回了一条小命——然后滚吧,离开这座城市,这里不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 黑暗与光明遥相对峙,两者对立的刹那就连这惹人心烦的雨点都停滞了下来。 “不过是一道坠落的星辰,由我来将它推回去!” 光柱轰然落下,苍白的骑士高举蔓延的黑暗,那毁天灭地的光柱没入黑暗之中,无声无息,没有带起一点涟漪。 片刻后,当光芒散去,留在原地的只剩下安然无恙的苍白骑士,与面露惊骇之色的赦罪师们。 当然,要说在场谁最懵。 那无疑是遭了无妄之灾的邪魔了。 那邪魔先是被林恩白嫖的力量,本想着林恩使用坍缩恐惧后能带来几个不错的祭品。 谁晓得,从黑洞那一头传来的根本不是什么鲜活的生命,而是一道气势惊人的光柱。 邪魔:? 第七十二章 史尔特尔的不安 “走,已经没有继续战斗下去的意义了。” 法弗纳明白,自己的这次任务已经算是失败了。 十六位赦罪师,最终在龙门功败垂成,甚至还搭进去了两人。 如此大张旗鼓,上一次还是十年前,赦罪师们为了镇压流窜入卡兹戴尔边境的邪魔倾巢而出,三十二位赦罪师最终只活下来二十一人,还有五人身受无法逆转的重伤,下半生只能在伤痛的折磨中度过。 法弗纳便是那一次战斗的幸存者之一,那时候的他还远不及现在这般强大,能够活下来全是因为运气使然。 在面对林恩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回忆起当年那一次血战,比起那几乎能吞噬城市的邪魔,或许林恩还差了点意思,可考虑到他只不过是一个运用邪魔力量的人类,法弗纳顿时感受到一阵不寒而栗。 瞧瞧那些乌萨斯的内卫,同样是运用邪魔力量的人类,两者的差距简直可以用繁星与皓月来比较。 而将邪魔的力量运用到这个地步,林恩居然还能保持清醒,这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只能说这个名叫林恩的男人实在是太棘手,太强大了。 或许只有王庭的那些老怪物,甚至是特雷西斯大人才能战胜他…… 这样的想法自法弗纳的脑海中油然而生,他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暂且不说王庭的那几位卡兹戴尔的定海神针,特雷西斯是谁? 那可是卡兹戴尔的英雄,是特蕾西娅殿下的胞兄,他不似特蕾西娅与生俱来便拥有魔王之力,却能凭借后天的锻炼和磨砺走到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百年来他和特蕾西娅一直与插足卡兹戴尔内政的外来者斗争,两人就仿佛守护卡兹戴尔的两尊战神,备受萨卡兹们的尊敬和推崇。 更不要说之后发生的事情了,如果说他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那么他便无法取得赦罪师们的认同,无法统合卡兹戴尔近半的势力,不可能获得内战的胜利。 法弗纳至今还记得特雷西斯是如何取得赦罪师教团的认可的。 原本,在内战的初始,赦罪师教团其实是中立的势力,作为守护卡兹戴尔的神秘力量之一,他们并不打算参与这场荒谬的内战。 直到有一天,特雷西斯来了。 他没有携带护卫,只是独身一人,单枪匹马地将所有拦路的赦罪师全部打倒,然后走入了教团的中心。 没有人知道特雷西斯与教团的首领交流了些什么,只是那一天之后,赦罪师们便有了自己的君主,那就是摄政王特雷西斯。 换句话说,特雷西斯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打穿了整个赦罪师教团,这才获得了赦罪师们的认同。 而如今的林恩…… 法弗纳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苍白骑士,那黑色的气流不知何时已经开始逐渐消散,当黑雾尽散以后,骑士在皎洁的月光下露出雪亮的铠甲。 这家伙,或许真的有资格去挑战特雷西斯殿下。 赦罪师们沉默地聚拢,法弗纳抬起手,射出一道鲜红的法术,他与林恩对视,彼此都将剑收回了各自的鞘中。 “你赢了,你从赦罪师的手中守护住了你的女孩,同胞。” “哼,你们应该庆幸,你们在我的手中保住了自己的小命。” 而林恩则是冷眼以对:“法弗纳,我有预感,我们还会在战场上相见的。” “这不是结束,仅仅是开端。” 赦罪师们非常果断地离开了。 就如同他们的袭击一般,没有任何犹豫,也不给人丝毫反应的机会。 “法弗纳,那个家伙在唬我们,他已经撑不住了!” 在退出战场之后,终于有一名赦罪师忍不住开口了:“他虽然很强,但是刚刚那状态显然不对劲,要是他有那个能力,是不会介意把我们屠杀殆尽的!” 迎接他的是法弗纳仿佛在看白痴的眼神:“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那你为什么……” “他虽然有些撑不住了,但那不是因为我们的攻击,而是因为邪魔力量的反噬,让他不得不中止使用这份力量。你真的要继续战斗下去,逼得他再一次使用那份力量?那样对大家都没有好处,万一邪魔降临,我们全部都要以死谢罪。” 法弗纳冷哼了一下:“而且优妮一直都没有发出得手的讯号……既然她已经失手了,那就没有什么好恋战,我们又不是为了对付自己的同胞才冒险潜入龙门的。” 远方已经传递来了危险的讯号,法弗纳能够嗅到史尔特尔的火焰骤起,也能感知到数十道黑影正在不断逼近,如果自己晚撤退一步,说不定就会被影卫们包了饺子。 到时候就不是自己想不想走的问题,而是能不能走的问题了。 既然任务失败那就以保全己方作为优先,在这里和龙门影卫死磕,对于卡兹戴尔一点意义都没有。 赦罪师们很快便汇合在一起,人群中唯独少了名为优妮的赦罪师。 法弗纳皱了皱眉头,他旋即想起优妮的源石技艺,那双剑眉又松了开来。 能够自由改变自己外貌的优妮,根本无需自己来担心。 若是她还活着,自然能藏在龙门深处,待风头过去再悄然离开。 如果她死在与陈的战斗中,那么自己等人就更没有理由去等一个死人了。 “走。” …… 另一方面,事实也正如赦罪师们所说,当强敌离开以后,林恩几乎是瞬间便解除了甲胄,他拄着剑半跪下来,显然是已经到达了极限。 “将邪魔的力量解放到百分之三十,果然还是有点太勉强了。” 他喃喃自语,脸色一变,吐出一口浑浊的鲜血。 “不行,以后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不去激发邪魔的印记比较好,虽然能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但副作用太大了。” 林恩还记得自己在刚刚的战斗时,那种“一剑在手,天下无敌”的错觉。 尤其是将力量解放到百分之三十以后,他甚至觉得,此时此刻就连爱国者也远不是他的对手。 还能变得更强,还想变得更强…… 他差一点,就进一步解放邪魔的力量了。 如果不是千钧一发的时刻,一抹清凉的触感停靠在他的后颈,让他清醒了过来,或许此时此刻的剧本已经变成了赦罪师大战邪魔。 这种不知不觉蛊惑人心智的力量……太过危险了。 林恩自认为意志坚硬如钢,却也险些着了它的道。 “与深渊为伴者,迟早滑落深渊,借走多少便要偿还多少,这句话还真是一点都没有说错。” 林恩环顾左右,这片区域大约是已经不能住人了,战斗造成的破坏暂且不提,自己释放的“领域”已经浸染了这片土地,虽然自己现在已经退出了使用邪魔力量的状态,可这方圆百米内的漆黑依然没有散去的痕迹。 也幸亏这周围都是些废弃的老房屋,还有施工中的建筑群,再加上最近感染者暴动,真的是一点人烟都没有。 “林恩。” 远方突然传来了一道耳熟的声音,林恩抬头看去,却见史尔特尔握剑走来。 她的脸上露出一抹一闪而逝的关切之意,可是不等林恩细看,她的脸色又归于平静。 “林少侠,你没事吧?” 紧接着传来的便是一道有些年迈却很豪迈的声音,两位身披黑色布条的老者出现在林恩的视野里,他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这两位应该是魏彦吾派来保护陈的黑蓑影卫。 那一身抽象的布条……好吧,那只是原本逼格十足的黑蓑被人用剑活生生撕成了布条。 这两位老者虽然伤痕累累,但是看那生龙活虎的样子,倒是无需为他们的身体担忧。 林恩看了看史尔特尔,又看了看那两名黑蓑影卫,一时怎么也想不通这两伙人是怎么混到一起去的? 而在注意到林恩的眼神后,为首的那位影卫老脸一红:“咳咳,是这样的,刚刚我和老周被那几个赦罪师打得抱头鼠窜,是这位巾帼英雄救了我们一条老命。” 而站在后面的那位影卫顿时就有了意见:“不是,被砍得抱头鼠窜的人好像是你吧?别把我也扯进来啊,要不是三番五次为你解围,我会被打得这么狼狈吗?” “你这么急干什么,你不是札拉克吗?抱头鼠窜这词儿没毛病啊?” 周姓影卫表情一滞,一口陈年老槽卡在喉咙里,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吐。 ……这就是影卫吗? 林恩也有些哭笑不得,一场血战带来的阴霾顿时消散一空。 “对了,陈怎么样了?” “小姐她没事,已经送去医院了。” 看起来稍微正经一点的周氏影卫开口了:“她经历了一场恶战,但最终还是击败了对手,经历过这一次战斗,想必能成长许多。说起来还得多谢这位女侠,是她把倒在雨水里的小姐送去了医院。” 他的声音中带着点欣慰,也有些感慨,不过更多的还是自责。 “好了,既然那些戴面具的人已经撤退,那我也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 史尔特尔突然开口了,她看了一眼林恩,转身便准备离开。 她的语气有些不耐,也不知为何,看到林恩在自己的面前谈论起其他的女性来,总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在心底升起。 “等一等,史尔特尔。” 林恩抓住了她的手臂,史尔特尔回过头,紫色的竖瞳与林恩祖母绿的双眼对视。 “怎么了,如果想要感谢,那大可不必。” 她主动挪开视线,清冷的声音顿了顿:“反正,我也不是为了你的感谢才救她的。” 林恩突然有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既视感。 史尔特尔现在这幅模样……倒是和霜星吃醋闹别扭的样子如出一辙? 尤其是那种抬起头努力不去看自己,却又忍不住偷偷瞄一眼的样子…… 啧,突然就怪起来了。 “我听说了,有个萨卡兹人打服了所有闹事的感染者,终止了这场闹剧。” 他扯了扯嘴角:“你做了我一直以来想做却没有去做的事情。干得漂亮,史尔特尔。” 明明只是一句早已被听腻了的称赞,不同的人说出来却有截然不同的重量。 史尔特尔的嘴角微微勾起,她觉得自己的心跳稍许有些加速,可为什么会这样——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对我来说,这是再简单不过的小事。” 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轻轻地咳嗽以掩盖嘴角的笑意,用力地挣脱了林恩的手掌。 “林恩,我还了你一个人情,从今天起,我们两不相欠了。” 她戴上兜帽匆匆离开,纤细的身影很快便没入黑暗之中,只留下影卫们和林恩留在原地,面面相觑。 许久,某个气氛组的影卫才表情奇怪地施施然开口。 “那个……林少侠啊,别怪老头子我多嘴,我只是想问一下。” “你在外面欠了多少情债?” …… 我究竟是怎么了? 史尔特尔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内心不断涌现的烦躁。 难道说真的如那道声音所说,自己爱上了林恩,所以才会露出如此失态的表情? 不,不是,这不是爱,而是另一种东西。 她靠在墙壁上,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 刚刚在说出那句“我们两不相欠”时,心底油然而生的失落与冲动……这种情感是骗不得人的。 史尔特尔攥紧拳头,裹挟着火焰重重地敲击在一旁的墙壁上,留下龟裂的焦痕。 啊,还是难以抑制,心中连绵不断涌出的情感,这究竟是什么? 明明只是个仅仅见过几次面,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的陌生人……对,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可我为什么会对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就仿佛什么烙印在脑海深处的东西,如今已经支离破碎,却依然还残留有痕迹。 她咬着牙,从口袋中取出自己记录的本子,一目十行地阅览起来。 树林里,无尽的树木,溪流,马车,强盗。 高楼大厦,小巷子,蛋糕店,糖霜,蛋白。 不,不是这些。 她动作粗暴地翻到笔记本的最后一页。 林—— 满满的一整页上,是以不同的文字书写的同一个字。 其中,甚至有些文字并不属于泰拉大陆上的任何一个国家和种族。 但是她能看懂,她能读懂,这满满的一页,各种意义不明的符号,最后的意思都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那便是“林”。 这是自己什么时候留下的? 史尔特尔皱起眉头,她不记得自己曾经写过这些,哪怕是在梦中。 这个“林”,是指林恩? 她被自己脑海中浮现的可能性吓了一跳,但她立刻又摇头,怎么可能嘛,这本本子上记录的可是…… 她突然愣住了。 似乎……没什么不可能的? 莫名的好感和熟悉,剑锋交错间那让人难以忘怀的心悸。 自己那断裂成无数碎片的记忆,混乱不堪、宛如一盘散沙…… 史尔特尔一直在追寻着自己的过去,她遵循着记忆的碎片,不断前往记忆所在地寻找相关的线索,但是一直都没有多少收获。 这已经成为了史尔特尔生活中重要的一环。 或许,自己距离真相前所未有地近。 史尔特尔将手中的笔记本合拢,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在下次见面时,向林恩问个清楚。 她突然又注意到笔记本背后,一串潦草的字符。 看不懂,大概是不知什么时候画上去的涂鸦吧。 她满不在乎地想着。 倘若林恩身处这里,看到这些痕迹,一定会惊讶地发现,这并不是什么涂鸦,而是在他原本的世界中颇为流行的一种文字。 ——请原谅我。 草.jpg 第七十三章 闪灵和林恩……私奔? 一道黑影在肮脏不堪的泥泞之中快速穿梭。 引以为傲的剑杖早就折断,而赦罪师的衣袍也残破不堪,就连遮掩外貌的面具也碎裂了一半,露出面具下姣好的皮肤和刺眼的伤疤。 “……啧,真丢人。” 赦罪师发出了无奈的自嘲,自信满满地前去单挑,最后却身受重伤惨败而归,这样的结局实在是过于刺眼了。 “那把剑……那把剑的源石技艺有点意思,不但能破开我的法术防护,还能阻止我进行自我治疗。” 她再度咳出一口血,抬手从自己残破的口袋里取出一瓶药粉,草草地洒在伤口上。 “红色的信号……法弗纳那家伙应该带队撤退了,他不会冒全军覆没的风险。又错过末班车了,真倒霉。” 赦罪师的名字是优妮,与那些“新手”不一样,她是这次行动的第二负责人,一名与法弗纳资历相近的老牌赦罪师。 只是与前者不同,她的实力没那么强,也没有惊人的剑术天赋,和前者相比,她唯有在隐秘作战的时候表现更胜一筹,因为她的源石技艺相当适合潜伏,并且寻找猎物放松警惕的机会。 但是在正面对抗时…… 完全比不了,法弗纳可是能够在近身战上硬打两个内卫的狠人,就连教团里那几个混血温迪戈都不是他的对手,整个教团里面,他或许是唯一一个能近战与特雷西斯殿下掰掰腕子的赦罪师。 不过那个林恩到底是什么怪物啊……早些年在内战时的表现还只能用不错来形容,怎么这几天在龙门展现出了如此恐怖的实力? 别看林恩打赦罪师随随便便一打二一打三,可实际上赦罪师们的实力并不弱,若是给他们发挥自己长处的空间,就算是皇帝的利刃,在一对一的情况下也很难占得便宜。 只是,那也要建立在赦罪师诡异的法术能够生效的情况下。 作为卡兹戴尔历史古老的神秘组织之一,赦罪师内部记载了不知道多少古老而又强大的萨卡兹巫术,而掌握这些巫术的精英在林恩面前……好吧,并不比寻常剑士强多少。 像闪灵、法弗纳那样以剑术著称的赦罪师,虽然有,但不多。 优妮从未和林恩在正面战斗过,也因此她从未感受过被封印法术之后的战斗究竟有多残酷。 但从法弗纳那慎重的态度,以及九名赦罪师围攻林恩都迟迟无法拿下的结果来看,不得不说他的实力强得吓人。 “算了,既然任务已经失败了,那倒还不如仔细想想该怎么脱身。” 优妮抬起头看向灰蒙蒙的夜空,时不时还能看到披着黑色雨蓑的影子在楼房间跳跃。 是魏彦吾的影卫,这些身经百战的战士以最快的速度封锁了四周,在影卫们的包围下想要轻易逃出去是不可能的事情。 虽然没有了强大的装备,身体素质或多或少也有点退步,可是经验丰富、配合默契的影卫们依然是不容小觑的强敌,就算是优妮这样精通隐蔽技巧的萨卡兹隐匿大师,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找到包围圈的漏洞逃脱。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她的源石技艺可以很好地封锁气息,遮掩踪迹,此时此刻她早就被怒气冲冲的影卫们抽筋扒皮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龇牙咧嘴地苦笑了一下,转身走进了黑暗之中。 …… “走过这里,就脱离龙门的范围了。” 法弗纳的撤退毫不犹豫,他的速度挽救了这些险些被影卫们包了饺子的赦罪师们,他们安然抵达了龙门的边缘地带,甚至没有经过多少阻拦。 只是,在这里,已经有人等待已久了。 “你们,为什么要来龙门。” 熟悉的衣襟,还有熟悉的剑杖。 对于挡在身前的人影,法弗纳有些惊讶,不过转瞬之间他又回过神来。 也对,既然罗德岛停靠在龙门,那么她出现在这里实属正常。 闪灵无喜无悲地抱着剑杖,她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仿佛面对的人并非曾经的同僚,而是一个陌路者。 法弗纳挥了挥手,示意那些将手放在剑柄上的赦罪师们不要轻举妄动。 他和闪灵倒是还算熟识,也因此他看出闪灵并没有在这里动手的打算。 如果她真的打算拦下自己等人,那么在这里迎接赦罪师们的就不会是闪灵独自一人了,想必那些被戏耍的影卫们很乐意向自己等人洗刷耻辱。 “一切都是为了萨卡兹,为了卡兹戴尔。” 他发出了沙哑却坚定的声音,而对于他的解释,闪灵则是不屑一顾地冷笑。 “当年,你们刺杀殿下的时候,可也是这么说的。” 法弗纳一时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 在赦罪师教团之中,对于内战的分歧一直很大。 当年,他是处于中立派,一直都在战争边缘摸鱼划水,出工不出力,偶尔才去战场上溜达几圈,那次刺杀特蕾西娅是激进者的谋划,任务名单上自然没有他的名字。 因此他对于那一次行动的细节也知之甚少,此时此刻只好有些尴尬地侧过视线。 “好吧好吧,我还是说不过你,也亏得这次行动负责人是我,换作其他几个老古董可能当场就要‘肃清叛徒’了,毕竟你当年做的那事情……” “丽兹是人,不是物品,你们的软禁本就是违背教条的事情,看看你们的所作所为,哪里称得上是‘保护一切受苦的萨卡兹人’。” “所以我才会在这里好好和你说话,别这么看着我,当初我在这件事情上可是投的反对票。” 法弗纳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面具:“算了算了,不提这些陈年旧事了,我这儿可是急着逃命,你来这里拦下我们,就是为了叙叙旧?” “……来看看以前的老师现在过得有多落魄。” 闪灵不温不火地开口,而法弗纳却也没有生气,在看到闪灵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被嘲讽的准备。 毕竟就连他自己偶尔也会嘲笑自己,活得像一条狗。 法弗纳是教团最顶尖的几位赦罪师强者之一,就算在整个赦罪师教团里,他的地位也相当不错,不过,因为本人不怎么喜欢与人争斗的缘故,他很少外出执行任务,反倒是在赦罪师的基地中担任教官,教导剑术的时间更多。 曾经初出茅庐的闪灵,正是向他习得一手精湛的剑术,和其他赦罪师新人不同,闪灵以自己卓越的剑术天赋被法弗纳看重,当做继承人来培养。 要不是卡兹戴尔内战时期出了不少破事,导致闪灵最终与赦罪师教团分道扬镳,或许如今教团的“剑”已经不是法弗纳,而是闪灵了。 毕竟作为一个喜欢清闲的人,法弗纳老早就想着把自己身上的职务甩掉了。 “别这么说,我也是活得很辛苦的,就算落魄到给别人做打手的地步,好歹也得保住饭碗,才有资格去谈什么改变和理想。” 法弗纳的声音中带着点苦笑,但很快他便收起了笑容,用无比严肃的声音说出下一句话。 “而且对我来说,只要这么做的目标确实是为了族群和国家的复兴,哪怕是再大奸大恶的事情,我也不会有丝毫迷茫和犹豫。” “特蕾西娅殿下的事情我很遗憾,可特雷西斯大人是目前最适合带领萨卡兹走向繁荣强盛的人,只要他依然是那个为了复兴萨卡兹不择手段的卡兹戴尔英雄,就算过程多么肮脏,我也会摘掉自己的手套去辅佐他。” 他的声音中没有丝毫迷茫,更没有一星半点的后悔和迟疑。 “……还真像你会说的话。” 闪灵叹了口气,她本来是想要劝说这位自己曾经的导师离开教团,但如今法弗纳的话语算是彻底堵死了她想说的话。 她明白,自己这次私自行动的目的算是失败了。 那毫无犹豫和迷茫的话语与眼神…… 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果然,想要动摇一名赦罪师的信念,是一件困难到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哪怕法弗纳平时看上去有点吊儿郎当,甚至对于教团如今的道路颇有微词,但只要他认定了一件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本来,还想着尽可能避免在战场上刀剑相对,看来,在不久的将来,这依然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罗德岛的前路上,与特雷西斯必然会有争端。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闪灵虽然强,却也没有自信到能够一人一剑拦下面前的这群人。 那可是十余位赦罪师,就算其中有一半多都是新人,那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不说别的,闪灵就连面前的法弗纳这一关都过不了。 自从上次切尔诺伯格事件以来,闪灵嗅到了争端的气味,她开始重新握住剑,在空无一人的训练室中寻找昔日剑舞的感觉。 她已经恢复了不少状态,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把握战胜法弗纳,当年她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也没能赢过作为导师的法弗纳哪怕一次,更不要说现在了。 她比曾经弱小,而法弗纳则是越来越强,俨然已经拉开了不小的差距。 但是,和那个时候相比,闪灵的治疗法术倒是精进了数十倍不止。 闪灵侧开身,不再阻拦一行人的步伐。 “那就只有战场上见了。” 法弗纳无奈地摊了摊手:“希望到时候,与我战斗的人不会是你。” 两人同时沉默了一下。 似乎是自觉把话聊死了,法弗纳藏在面具下的脸稍有些苦恼,和自己曾经的学生久别重逢,除了理念的碰撞外什么都聊不起来,那可显得太失败了。 他的脑袋上突然亮起一个灯泡。 “对了,我在龙门见到林恩了,他比以前强了好多,你的眼光确实不错。” 闪灵:? “眼光?” 她有些发愣,不知道法弗纳是什么意思。 不是在说林恩么,怎么突然和自己扯上了关系。 她自认为自己和林恩的关系很简单,同样是刺杀失败后被特蕾西娅以人格魅力折服,成为追随特蕾西娅的近侍后,因为职责的不同,闪灵与林恩却并不算熟悉。 甚至,就连面都没见过几次,以至于林恩在切尔诺伯格差点没能认出她来。 要说两人之间曾经最大的关联之处……或许是当年自己与林恩那一次战斗,自己耻辱地败北? 回忆起不太愉快的往事,闪灵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不善了起来。 法弗纳也是一愣,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你当年不是因为和他私奔才离开教团的吗?” “啊?” 闪灵打出了更多的问号。 而躲在暗中,紧张不已的夜莺和临光…… 她们本来是因为担忧闪灵所以才一路尾随,悄悄地跟了上来。 虽然赦罪师的感知能力不容小觑,但夜莺也不是完完全全的温室花朵,上帝为她关上大门,却又打开了一扇窗。 或许是对双腿缺陷的补偿,强大的源石技艺仿佛与生俱来的天赋般烙印在夜莺的脑海中,那些几乎没有进攻能力的法术几乎每一个都有改写战场的能力,尤其是名为“圣域”的法术,一旦施展起来,就连强大的战争术士,也无法用法术轻易打穿夜莺的防护。 也正是因为掌握这些强大的法术,夜莺和临光才能掩藏自己的踪迹,靠近到这么近的距离,都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如今突然吃到一个大瓜,她们齐齐露出惊讶的神色,不过下一刻,夜莺便又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她握紧了自己的小拳头,维持住差点散去的法术。 什么嘛,我猜的还是蛮准的嘛! 林恩和闪灵以前果然有一腿!你看,就连这些赦罪师都是这么认为的! 她的误会似乎是越来越深了…… 而比起夜莺,某位卡西米尔的耀骑士更是连带着三观都受到了冲击。 她想了想W和林恩那不清不楚的关系,又思考了一下最近和自己相谈甚欢的那位干员泥岩,最后又想到了霜星…… 得,她彻底被绕晕了。 第七十四章 陈的谢意 意识自混沌中苏醒……周围的一切逐渐变得明亮。 陈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不怎么熟悉的天花板。 这里是哪里? 她有些勉强的侧过头去,将视野拓宽。 洁白的墙壁,干净整洁的床铺,还有床头枕边的一系列医疗设施。 似乎是医院的单人病房。 陈立刻想要坐起来,可手脚上传来的痛楚让她皱起了眉头。 对,我经历了一场血战,受了不少伤。 待思维稍微清醒了点,陈回忆起了自己昏迷前的事情。 雨夜,追杀,拔剑,绝影。 脑海中闪过的一幕幕令陈惊出一身冷汗,而且很快她就想起了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自己躺在这里,说明赦罪师们的阴谋失败了。 可是林恩呢?影卫们呢?那些为了保护我而竭尽全力去战斗的人,他们怎么样了? 她张大嘴巴,发出了干燥沙哑的声音,缺水的咽喉并不能很好地顺从她的指挥,那点声响在发出的刹那便变成了剧烈的咳嗽声。 一杯水被递到了她的面前,干渴难忍的陈立刻接过水杯,将温润的液体灌入口中,一杯温水下肚之后,她觉得自己一下子好受了许多。 “感觉怎么样?” 有些熟悉的声音自身侧传来,陈有些惊喜地睁大眼睛,她有些艰难地撑起身体,扭头看向将水杯递给自己的人。 “哟,早上好。” 林恩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 他倒是还一如既往地穿着那身棕色的大衣,轻松得不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斗,反倒像是刚刚经历完野炊。 “你……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陈显然是松了一口气,如果林恩为了保护她而死,那她一定会内疚一辈子。 “我命大得很,几个赦罪师而已,还难不倒我。” 林恩懒洋洋地耸了耸肩:“倒是你差点出了大事,你是被史尔特尔送到医院的,刚送来的时候可把医生吓了一跳,浑身冰冷得像是尸体一样,再加上严重的失血,差点可就被直接推进太平间了。” “我睡多久了?” “一天多,你的同事们都来看过你了,魏彦吾也抽空来看了你一次,最后是被文月夫人揪着耳朵带走的,塔露拉倒也来过一次,一个小时前刚走,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看塔露拉和文月夫人那面色不善的样子,恐怕是有人要倒霉了。 至于被文月夫人一阵埋汰,说得几乎抬不起头的魏彦吾…… 别看他一副家庭地位卑微的模样,在龙门的范围里,他可是手握不知道多少人的杀生大权。 这次事情给他敲响了警钟,也帮助他彻底下定了决心。 龙门对于下城区的控制一直都显得松散,这些赦罪师们正是抓住了这样的漏洞,从下城区偷偷地溜进龙门,潜伏了数日之后,又安然无恙地撤退。 再想想先前乌萨斯黑帮的事情,以及感染者暴动的事情——毫无例外,这些事情都是围绕着贫民窟来做文章,让龙门的应对显得困难重重。 在鼠王的势力日渐消退,“灰色的林”一点点放弃对于贫民窟控制,而近卫局尚未完全把手伸进去的现在,贫民窟显然已经变成了龙门最大的漏洞。 本来魏彦吾还想要用温和一点的手段一点点拿到贫民窟的控制,可现在看来,必须得快刀斩乱麻才行,恰逢乱局,一点流血很快就会被人遗忘。 “你的剑被魏彦吾取走了,说是剑上煞气太重,没有剑鞘压制害人害己。” 说到这里,林恩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埋怨。 “你说你也太拼命了点,明明追你的人只有一个,拖就完事了,何必打的这么辛苦呢。” 这倒是实话,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乖乖地固守待援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只是陈并没有那么选择,她亮出了自己的剑,从正面堂堂正正地击退了袭来的赦罪师。 对于陈自己来说,这也是一次难得的蜕变和成长。 拔出赤霄,与强敌战斗,对于陈来说这也算是一段宝贵的经验,尤其是那绝境中的反戈一击——陈还是第一次手握真正的赤霄施展出赤霄·绝影,那挥剑的瞬间几乎天人合一,将所有的剑术完美融入一招之中,就连强大无比的赦罪师都无法挡住爆发如此恐怖的斩击。 这一次战斗之后,陈得到了不少启发,以她的勤奋和悟性,想必要不了多久便可以更上一层楼。 而在听完了林恩的话语之后,陈面露尴尬之色,许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因为担心你们而选择和赦罪师拼了,这种理由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尤其是担心的人一副毫发无损的模样,而她反倒是一身伤地躺进了医院,这种事情想想都觉得难堪。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谢谢你,林恩……没有你挡住赦罪师的主力,我恐怕已经身陷魔爪了。” 许久,她也只憋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这要道谢什么,暂且不提我和他们的私人恩怨,你可是我的保护对象,哪有坐视你被人掳走的道理。” 林恩向她翻了个白眼:“我可还惦记着魏彦吾的‘厚礼’呢,大小姐。” 这话倒是不假。 对于魏彦吾的神秘“厚礼”,林恩可是好奇了很久。 而作为一名佣兵,他一直以自己超高的委托成功率而自豪,放任自己的保护对象被人掳走,这种事情对于林恩来说简直就像是在狠狠地抽他的脸。 看着林恩对自己的道谢满不在乎的样子,陈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奇妙的冲动。 每一次都是这样,做完惊天动地的事情之后,满不在意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深藏功与名,谦虚地表示“这是自己应做的”。 仔细想想,不知不觉之中,欠他的人情,自己已经几乎数不清了。 而自己能偿还他的方式…… 鬼使神差的,她想起了那天早上看到的一幕,红发的萨卡兹少女主动吻在林恩的脸上,然后潇洒地转身离开。 陈涨红了脸:“林恩,你靠过来一点。” 嗯,没错,只不过是为了向他表示自己的谢意……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闪电般凑了上去,但尚且不等她得手,单人病房的大门突然打开了。 啪嗒—— 塔露拉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手里的便当都掉在了地上。 第七十五章 真就送侄女? 陈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 或者说,在这种时候,她就算想停下来对自己的姐姐解释一下,她尚未恢复的身体也不会同意她这么做的,重伤初愈的她,还不能收放自如地控制自己的身体。 于是,在塔露拉震惊的目光中,陈就宛如火星撞地球一样慌里慌张地一头撞在了林恩的身上,期间她就像是一条咸鱼一样很努力地想要扭转身体停下自己的动作,殊不知这样的行为反倒是起到了反作用。 本来,她只想吻一下林恩的脸颊,虽然有些失礼和暧昧,却也不会显得过于难堪。 可是,她这一晃,再加上一些不可抗拒的因素,陈直接嘴对嘴地把林恩扑倒在了地上。 整个病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不是,这一幕怎么有点眼熟来着? 要说在场所有人里面最懵的是谁,那似乎非林恩莫属。 好像自从自己来到龙门以后,短短几天,已经经历不少次这种剧情了。 突然之间,之前还聊得好好的美少女突然就吻了上来,猝不及防,不给人丝毫反应的余地。 先是安洁莉娜,然后是史尔特尔,最后是陈。 林恩不由陷入沉思。 龙门……风气这么开放?还是说自己最近撞上桃花劫了? 太怪了。 不过,比起大脑中思考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林恩现在还有一件更加亚历山大的事情。 塔露拉的背后,魏彦吾与文月夫人一脸困惑地向病房探头。 …… “龙门昨晚,可真是热闹。” “热闹是好事,说明魏公打算好好整治一下龙门的下城区了,瞧瞧最近这些破事儿,若是贫民窟里那些感染者多信任龙门一点,也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 “然也,魏公终于狠下心来施以雷霆手腕,想必龙门后方会稳当许多。” 依旧是那个茶馆,依旧是那两个人。 两名监察司端着茶杯享受着龙门的清晨,这一刻他们仿佛不是那人见人惧的监察司成员,那样子反倒是有点像隔壁小区的退休老大爷。 只不过整个龙门上下,但凡是知道监察司这个组织的,没有一个胆敢小看他们。 别的不说,这家茶馆的老板可还在牢房里关着呢,如果不是这俩监察司眼光毒辣,或许直到龙门之乱结束也没人能查出这个在龙门开了十多年茶馆的“老资历”,居然会是乌萨斯的探子。 什么,你问老板都被关进去了,他们喝的是什么茶? 那就要好好说道说道此时此刻坐在他们对面,那个慢悠悠沏着茶的老人了。 鼠王,灰色的林,贫民窟的林……这个老人有着传奇的经历,更有数之不清的绰号。 他是龙门黑帮的无冕之王,但也正是他令曾经盛极一时的龙门黑道逐渐没落,最终竟然会被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外来者小觑。 “贫民窟也是龙门的一部分,虽然其中有些人受到挑唆,做了些混账事情……却也不能一棍子打死,贫民窟的人形形色/色,感染者之中也有人坚定地支持龙门,若是把他们全部铲除,未免过于让人寒心了。” 他吹了吹手里的茶杯:“就像老头子我,若是没有我在这里沏茶,两位大人在这萧条的龙门街区连个喝茶的地方都找不到。” “老爷子说笑了,守卫大炎的国土与国民乃我们监察司的职责,也是大炎所有官员的职责,这点道理,我们还是懂的。” 被称为燇的监察司放下茶杯,对林舸瑞一拱手:“老爷子年轻时也是一方豪侠,却甘愿为龙门的发展付出半生努力,这一杯茶,我周某敬你。” “嗨,哪有你说的这么厉害,我只是半身入土的老头啦,可担不起监察司大人的敬重。” 林舸瑞捋了捋胡须,他对于这种奉承话早就习以为常,习惯性地就把皮球推了回去:“倒是两位,年纪轻轻已经是大炎的中流砥柱,前途不可限量啊。” 两面监察司对视一眼,相互之间都看到了对方面具下的苦笑。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种程度的奉承根本套不出话来,直接一波商业互吹把你堵得开不了口。 于是他干脆不再做些无用的试探,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林老先生,不知你对现在的龙门局势如何看待?” “像我这等闲散人士,在监察司大人的面前讨论国事,这未免有些不自量力了吧。” 林舸瑞笑了笑,他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口袋处传来的振动却让他脸色产生了些许变化。 “唔,两位大人,看起来老朽要暂且失陪片刻了。” 他站了起来,而监察司们则是无可奈何地拱手,看着他离去。 “就这么算了?” 燨看向了燇,而后者则是摇了摇头:“还能怎么办,我们毕竟不是龙门人,被他们防着一手也是理所应当。” “不过,就连常年隐于市井的林舸瑞都开始频繁出没,想来龙门还没有放弃,如若能够众志成城,算是还有一线机会。” “那可是乌萨斯一个集团军哦?别说一个龙门了,就算盐城和子午城一起来援,也挡不住那如山崩地裂的法术和炮火。” “你看起来倒是不怎么紧张。” “我当然不紧张了,反正你在这里,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嘛。” 燨很没心没肺地笑着,金色的发丝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而燇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 最后,也只能叮嘱道:“战场之上刀剑无眼……”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师傅别念经了,五指山都被你念叨开了!” …… 和燇与燨相比,另一名监察司成员就没有那么乐观了。 骶坐立不安地在自己的房间里来回踱步,那代表监察司威严的假面已经被随手丢到一旁,那副还算帅气的脸上此时此刻却阴沉得仿佛能渗出水来。 “怎么办?” 他扪心自问,明白现在已经是一个死局。 不管是对龙门,还是对自己。 乌萨斯人兵临城下,就算龙门的内乱已止,想来也没有机会从乌萨斯人手里逃出生天,最后的结果最好也无外乎被当做战利品拖入乌萨斯国境,改个名字,变成一座乌萨斯的城邦。 而自己? 监察司成员在面对外敌入侵时当身先士卒,他若是独自一人离开龙门那便是临阵脱逃,再说了魏彦吾的手里有他私通乌萨斯人的把柄,他现在可是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被魏彦吾一并拖下水来,那可是死罪,就连为他撑腰的后台大佬,都不敢说能够在断头台上保住他的性命。 可如果他不逃……那就要直面乌萨斯的兵锋,甚至要冲在第一线,迎接乌萨斯最猛烈的攻击。 骶打了个寒颤,没有继续想下去,在他眼里这样的行为和送死无异。 和燇与燨不同,骶已经完全被时间所腐化了,年轻时的斗志早已不在,如今的他脑子里只想着如何保住一条小命并且爬得更高,当年引荐他踏入监察司大门的人若是知道这一茬,说不定都要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亲手清理门户。 还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突然,一个想法自骶的心底油然而生。 这个想法过于大胆,以至于就连骶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的动作在转瞬间停下了,犹豫了半晌之后,他咬牙切齿,仿佛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 “……魏彦吾,这是你逼我的。” 他深吸一口气,戴上自己的假面,转身离开了房间。 而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发现,有一道影子在窗口正安静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 “哼,跳梁小丑,不足挂齿。” 魏彦吾随手将自己手中的报告丢到一旁。 骶这样的反复小人又怎么玩得过精通权谋之术的魏彦吾?他只是在刹那间便分析出了这家伙想要做些什么。 不过,这不是关键。 “林恩,你又一次超额完成了我的委托……呼,说实在的,你还真是让我惊讶,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只觉得你是个有些本事的雇佣兵,可现在看来,你的本事还真不小。” 林恩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魏彦吾的办公室了,可没有任何一次比这一次还要心虚尴尬。 要问为什么? 那就得问问小天才陈警司了,她这一手不但让自己社会性死亡梅开二度,还把林恩也顺手搭了进去,魏彦吾转手就把林恩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说是要给他看个大宝贝。 你别这样说话啊,我很慌的,万一这魏彦吾寻思着自己坏了他侄女的清白掏了个南无慈悲加特林把自己突突了怎么办? 总而言之,现在的林恩慌得不行。 不过换个角度,陈Sir的身材还真好啊……之前一直穿着警服看不出来,病房里那次也没有怎么细细感受,可这一次林恩算是用身体体会出来了,陈上半身的身材绝对在安洁莉娜之上,直追W和泥岩……咳咳。 再加上陈久经锻炼,腿上的肉紧致而又细腻,触摸起来给人的感觉与安洁莉娜的肉腿截然不同,却又别有一番风味,再加上她龙门近卫局高级警司的身份……那就更让人兴奋了。 林恩可以发誓,自己真的不是刻意要摸的,他只是被对方扑倒以后不小心把手放在了对方的大腿上。 嗯,然后不小心捏了一下,当时陈的表情娇羞地几乎钻进地里去,考虑到两人实际上的位置,陈一个头槌直接砸在了林恩的胸口,差点让他心肺骤停。 当然,在其他人的眼里,那就是陈直接把脑袋埋进了林恩的怀里。 再然后……再然后魏彦吾就径直把林恩叫到了他的办公室,然后兀自在那里抽烟,啥也不说的,让身经百战的林恩久违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提心吊胆。 “林恩。” 魏彦吾再度开口了,他打开办公桌的抽屉,从中取出一个箱子:“我说过,对于屡次帮助龙门,帮我小陈还有小塔的你,我必有重谢。” 他打开了箱子,露出其中一柄黯淡无光的剑鞘。 “你不缺趁手的兵刃,却没有一把耐用的鞘,这把鞘是我从雷神工业订制的,用途不少。” 魏彦吾将剑鞘推给林恩,而林恩则是试着将自己的剑放入其中,倒是恰到好处,想必是魏彦吾特地向罗德岛要了林恩的剑形与尺寸。 至于剑鞘的效果…… 林恩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这把鞘还真不怎么简单,作为雷神工业出品的剑鞘,首先它可以充当法杖的作用,剑鞘上的源石刻印会与自己剑锋上的刻痕相互共鸣,以此基础释放出威力更加强大的法术。 而另一方面,剑鞘的内部也暗藏玄机,林恩轻轻拔剑,剑锋仅仅拔出寸许,那与赤霄几乎一般无二的煞气便冲天而起,几乎在天花板上戳了个窟窿。 “这是……” “剑鞘内部利用了一点赤霄的技术,不必惊讶,你帮了我那么多忙,我自然不会送出没有实用价值的收藏品。” “谢谢。” 林恩收剑入鞘,说实话,这份剑鞘对他的实力增幅不小,尤其是他不和别人搏命,正常战斗的时候,一柄这样的鞘可以给他带来不少帮助。 倒也称得上是一份厚礼。 林恩刚刚松了口气,魏彦吾却又开口了。 “嗯,这是订金。” “订金?” 面对林恩的疑惑,魏彦吾并没有正面回答,反倒是抛出一个问题。 “林恩,你对陈怎么看?” “行动力充沛,正义感十足,勤奋刻苦严于律己,对待案件毫不懈怠——作为一名警官,她毫无缺点。” “我是说,作为朋友,你如何看待她?” “作为朋友啊……” 林恩思考了一下:“那她也是一个真诚可靠到让人难以生厌的朋友。” 他的回复似乎让魏彦吾并不满意。 魏彦吾敲了敲烟斗,他斟酌了许久,这才再一次开口。 “嗯,我好像说过很多次,要对你送上厚礼。” “林恩,虽然我是大炎的贵族出身,但和那些腐朽的老不死不一样,我不喜欢讲究什么门当户对,对于小陈和小塔,不管她们喜欢上了谁,我都不会阻拦她们的爱情,免得被戳脊梁骨。” “如今的龙门是多事之秋,我本想将陈培养成我的接班人,也想过要为塔露拉开辟前进的道路,让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现在看来,反倒是龙门拖累了她们。” “或许对她们来说,离开龙门才是最好的选择。” 林恩:? 林恩被魏彦吾突然跳开的话题弄得有些发愣,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魏彦吾的下一句话让林恩疯狂示意敌人已不见踪影。 “我将小陈和小塔托付给你,你可得好好待她们,若是龙门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我会让影卫们带着你们突围离开,并且给你们留下一笔足以挥霍一生的财富。” 魏彦吾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想起之前在病房中看到两人亲热的模样,不由在心底感叹了一句女大不中留。 也罢,如果陈能够得到一个好归宿,他和文月也能少一桩心事。 “你说,这份礼,厚不厚?” 林恩:??? 第七十六章 助 攻 王 林恩最后是浑浑噩噩地被送出魏彦吾的办公室的。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直接点名“组织上已经决定了,就由你来做我的侄女婿”的情况。 谢邀,人在龙门,已经懵了。 魏彦吾和他说了许多,大致意思也很简单,那就是大炎虽然提倡一夫一妻,可既然爱情是自由的,那么陈和塔露拉要嫁给同一个人他也不反对……只是若是林恩胆敢做些对不起她们的事情他一定会亲手提着赤霄去找林恩算账。 林恩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陈和塔露拉与自己的关系还没那么密切吧?你要说爱国者跑到林恩面前语重心长地来那么一出,林恩肯定理解,但魏彦吾……这是不是早了点? 可尚且不等他反驳两句,或者多解释解释,魏彦吾直接一手送客,让林恩彻底无话可说。 而在林恩离开之后,文月夫人推门而入。 在魏彦吾与林恩交谈的同时,文月夫人也在给陈与塔露拉做思想工作。 看她的脸色,莫约还是挺顺利的。 “你说,像这样为小陈和小塔做决定真的好吗?万一她们……” “没什么万一,我这是在帮她们,这幅明明喜欢却不自知,外人一眼就看得出来,局内人却浑然不觉的样子,实在是惹人烦躁。” “小陈就不提了,我们看着她长大,这二十多年来她对哪个男性有过这般好脸色?那怀春的模样,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塔露拉……每次看到林恩与小陈亲热都是一副天塌了的样子,偏偏自己还浑然不觉,若是要她自己开窍,不得等到天荒地老。” 魏彦吾抖了抖自己的烟斗:“你说她们这磨磨蹭蹭的样子像不像当初她们的母亲?王妹……她当年和爱德华也是这样的,但是最后却没能有一个好结局,爱德华甚至没能看到塔露拉的出生。” 文月夫人的脸色也一黯,显然是想起了当年的往事。 虽然她和魏彦吾的妹妹关系其实并不好,但只要一想起她和爱德华的悲恋,文月夫人也总觉得遗憾不已。 “如今龙门危局,正处多事之秋,我不想再看到同样的悲剧发生,只有给她们心中增加一份寄托,才能避免小陈和小塔去做傻事。” 说到这里,魏彦吾停顿了片刻,良久才有些不爽地咂了咂舌。 “只是便宜那小子了,姐妹两个居然会同时对他萌发春心,若不是现在乃非常时期,非得好好考验他一番才行。” 文月夫人也掩嘴轻笑:“短短几天就勾走了小陈的心,他也真是好运。若不是影卫们一直暗中跟随,知晓他没有用什么下作手段,我还真想知道他给小陈灌了什么迷魂汤。” “哪有什么迷魂汤?这就是王八对绿豆看上眼了,你我当年不也是这样,谁能想到你我最后会走到一起?” 魏彦吾冷哼了一声,刚想继续说下去,却发现文月夫人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你是说……我是王八,还是绿豆?” 魏彦吾神色大变,剧变,最后裂变。 “夫人饶命,今晚我来洗碗!” 而看着魏彦吾这幅夸张的嘴脸,文月夫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其实并没有真的生气,只是想看看魏彦吾求饶的样子罢了。 虽然早已年轻不再,可她心中那颗带着点狡黠的少女心,倒是始终没有熄灭。 …… 林恩在楼下遇到了陈和塔露拉。 得益于种族的优势,陈的伤已经恢复了不少,对于普通人来说需要在医院里躺上许久的伤势仅仅让她在医院里睡了一天,便已经初步恢复了行动力。 而塔露拉则是扶着身旁的病号,她依然穿着那一身低调却不失高贵的黑色连衣裙,搭配上略显苍白的肤色,倒是真的有了一种贵族千金的感觉。 “哟,林恩。” 她俩颇为尴尬地向林恩打了个招呼。 就在刚刚,文月夫人以一种非常简单直白的方式揭开了她们心底的那一点小心思,然后又用多年的经验和话术说得她们哑口无言,难以反驳。 不管陈还是塔露拉,作为姐妹,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憨。 在一切说开来之前,这俩耿直的龙女还执拗地认为,自己和林恩只是普普通通的朋友。 直到心底的那一点情愫被揭穿,回忆起往昔的一幕幕,这才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只是不管陈还是塔露拉都很难直视自己心底的那一点情感,陈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和林恩认识了才短短几天,怎么就光速白给了? 当年在维多利亚读书的时候,陈也因为自己出色的面容与成绩而饱受追捧,只是那时候她一心想着变强去救塔露拉,根本没有恋爱的心思,对于所有向她表白的男性全部都非常礼貌地拒绝了。 进了近卫局以后,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再加上她严厉的风格与过于优秀的人设,劝退了不少追求者,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自讨没趣了。 换句话说,二十多年来,陈连恋爱都没谈过一次,一门心思扑在了学习和工作上,自然不懂什么男女之间的情感。 虽然闲暇之余看过不少小说和电视剧,但这种东西毕竟不能当真。 或许是林恩三番五次相救让她心底多出些许从未有过的情愫,也或许是那一天晚上他让陈先走,独自一人面对数位赦罪师的背影实在是让人难以忘却,短短的几天时间,多次生死之间,林恩已经给陈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 再加上林恩侠气十足、完美击中陈好球区的过去经历,以及之前在病房里的一点小小闹剧,老陈那沉寂了多年的少女心小小地萌动了一下,倒也不算奇怪。 只是,她自己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就是了,反倒是自己骗自己地认为两人之间不过是纯粹的友谊。 不愧是钢铁直女。 至于塔露拉,她心情复杂的理由就现实多了。 她与林恩的关系还不错,也确实对林恩有一些说不出口的好感,毕竟当初正是林恩舍命将她从科西切的控制下拯救,阻止她铸成大错,而更早些的时候,落魄不堪的林恩也被塔露拉用血拯救,在冰天雪地中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两人的关系,早就是鲜血相融、血脉交错了。 以前还能自己蒙骗自己,在心底的小心思被文月夫人毫不留情地揭开以后,她不得不正视自己与林恩的关系。 可是! 不同于其他人,她可是明白林恩身边有多少红颜知己的…… 别的不提,自己的挚友之一,整合运动的中流砥柱,冰霜雪原上的感染者公主——霜星与林恩的关系,可是相当的不简单。 除了霜星以外,塔露拉还知道W确定和林恩有一腿,更远一点,似乎罗德岛、企鹅物流还有几个女孩和林恩有那么点不清不楚的关系……以往自己还能笑着吃瓜,结果吃着吃着,自己也变成了局中人? 联想到白兔子每次提起林恩在外面沾花惹草时那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再想到爱国者当初在切尔诺伯格时对自己的警告,塔露拉只觉得自己有点危了。 不过老实说塔露拉也挺佩服林恩的,这个男人是真的有自己独到的魅力,也有惊人的行动力,也难怪会有那么多女孩深陷其中,就连自己都不知不觉中着了道。 谁不喜欢一个在千钧一发之刻将你在水火中拯救的白马王子呢? 但想通了这一点后,她反倒是纠结了起来,甚至有点患得患失。 和其他女孩相比,自己好像没有半点优势啊…… 总而言之,不管是陈还是塔露拉,此时此刻在见到林恩的时候,都有一种尴尬到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感觉。 当然,不仅仅是她们,林恩现在也是一样的。 要说他对于两人没有半点奇怪的想法,那必然是不可能的,他还没有柳下惠到这种地步,不管是陈还是塔露拉都是相当优秀的女性,身上吸引人的闪光点一只手都数不过来,而且他们的关系也算是亲密。 只是有些想法不去付诸于行动就永远只是想法,平日里他可以很好地克制自己,就像是他在面对安洁莉娜时那样,除非对方主动,不然林恩绝对不会率先作出出格的举动,反而乐得坦坦荡荡地做个正人君子。 你情我愿,那自然没有理由拒绝;如若不然还不如保持距离,以免伤人伤己。 再加上林恩现在已经发现,自己隐约有了点后宫起火的征兆…… 这次龙门之旅已经和安洁莉娜有了些不明不白的关系,还有史尔特尔那莫名其妙的一吻,如果再加上这俩姐妹,回去不得被霜星直接冻上? 说起来也挺委屈的,林恩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的经历,好像自己也没有刻意沾花惹草吧? 怎么就被这么多人盯上了呢? 对于这种想不明白的问题,林恩选择放空大脑,不去思考。 于是,在这样的心理影响下。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尬在了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场面,尬得几人差点在地板上用脚抠出一个三室一厅。 好一会儿,陈才打破了这奇怪的氛围,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要不去我家坐会儿?” 老实说这个提议她刚刚提出就后悔了,只是林恩与塔露拉没有多作思考便如同松了口气般迅速答应了下来,于是她便也没了拒绝的余地,只好苦着脸带路。 而直到三人走到公寓的门口,塔露拉的脑海中才闪过一道惊雷。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阿丽娜……是不是还在公寓里来着? 门打开了,出乎塔露拉的意料,迎接她们的并不是温婉的阿丽娜,屋里静悄悄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的模样。 阿丽娜出去了?这样的想法了立刻便被塔露拉否决了,今天早上她出门的时候阿丽娜还笑眯眯地告诉她,会在公寓中等她回来一起吃午饭。 眼尖的她,看到桌上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工整的字迹。 “这是什么?” 在拿起纸条的瞬间,塔露拉其实心中就已经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因为纸条上的字迹并不熟悉,而最重要的是上面的字符全部都是大炎的语言,而并非乌萨斯的字母。 “亲爱的陈与塔露拉,如果两位想要保住那个埃拉菲亚少女的性命,那就不要声张,来芳林大道的211号楼,鄙人有要事与两位商谈。如若你们在下午三点前还没到,或者拒绝合作、寻找他人的帮助,就不要怪鄙人辣手摧花。” 塔露拉读完纸条上的内容,她的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这一刻她已经不去思考有关自己的儿女情长了,愤怒和担忧充斥在她的心底,让她难以平静。 阿丽娜与她的关系,自然是不用多说。 而一旁的陈和林恩也攥紧了拳头,显然是被纸条上的内容惹得发恼。 “怎么办?” “先按照纸上的内容去做,我来给你们兜底。” 林恩面沉如水,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偷鸡摸狗耍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的小人,而阿丽娜虽然与他没有熟悉到塔露拉这样的地步,却也可以说是个关系不错的朋友。 众所周知,林恩重情重义,对于朋友看得极重。 而且…… 林恩大约能够猜到,究竟是哪些家伙会作出这种下作的手段。 正好,拿到了剑鞘之后,自己还没有在实战中试过它的威力。 …… “魏公,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 黑色的雨蓑下,影卫恭敬地立在魏彦吾的身旁。 “那位阿丽娜小姐呢?” “真身早已被我们保护了起来,那卑鄙小人掳走的不过是个真假难辨的幻影罢了。” 说到这里,影卫的声音中稍有些不解:“只是魏公,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那贼人虽然不弱,可兄弟们人多势众,拿下他也只是简简单单的事情。” 魏彦吾摇了摇头。 “不急,虽只是一场闹剧,却也可以稍稍废物利用一下。” 林恩啊……机会放在了你面前,能不能把握住,那就看你自己了。 唉,这年头,给孩子们创造一个加深感情的机会还真不容易。 他露出了宛如老父亲般操碎了心的表情。 第七十七章 你不要过来啊!!! “为什么还不来?” 骶坐立难安地在房间中来回踱步,他的目光扫过一旁绑在椅子上昏睡中的少女,眼中的急躁与凶狠几乎溢于言表。 不用直面乌萨斯恐怖的兵锋,也不用担心秋后问斩,唯一的办法,那就只有投降了。 骶知道乌萨斯的军队有多强大,正因如此他看不到龙门一丝一毫翻盘的希望。 如果抵抗,自己必然会死,如果逃跑,自己也一定会死。 可如果去投奔乌萨斯,自己就能顺利地保住小命,再加上自己手中掌握了不少有关炎国的秘密,在乌萨斯加官进爵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的心中倒是没有丝毫愧疚,对于当初引荐自己的前辈,还有指导自己变强的老师、与自己一同拼搏的同僚……以及提拔自己,帮助自己坐稳如今地位的长官。 就是因为那可笑而又固执的坚持,这些人大多死在了自己之前,而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对于骶来说,或许正是因为见多了死亡,所以热血才会熄灭,所以才会变得贪生怕死,没有底线。 自己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而为了自己的身份与地位——出卖、背叛、污蔑、使些下作的手段,对于骶来说这都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自己的种族本就是乌萨斯,投奔乌萨斯帝国怎么了?这叫弃暗投明,良禽择木而栖!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自己想要去投奔乌萨斯,那可不能两手空空地过去,得带上些礼物才行。 对于如今的乌萨斯来说,尤其是对于兵临城下的乌萨斯主战派贵族来说,什么东西是最珍贵的礼物? 骶摘不了魏彦吾的脑袋,于是他把目光放在了魏彦吾的两个侄女身上,只要能把她们控制住,至少自己已经有了进退的空间。 作为一名二五仔,骶的行动力惊人地高,或许就连其他监察司在看到他的举动后也会感慨一声不愧是他。他早上拿定了主意,当天中午不到便已经绑走了阿丽娜,并且,以她为诱饵企图钓陈和塔露拉上钩。 只不过,他恐怕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眼前等着他的是万丈深渊。 首先,在龙门这一亩三分地,他的这点小动作是真的瞒不了心有防备的魏彦吾。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在魏彦吾的预料之中,甚至绑走的人质都被魏彦吾动了手脚。 在魏彦吾面前,他和他的谋划都是那么让人觉得可笑。 老实说,别看魏彦吾一直家庭地位堪忧,并且屡次被赦罪师与黑蛇牵着鼻子走,可究其原因,那也是对手准备过于充分,再加上魏彦吾有些疏忽大意。 对于骶这种既无深谋又没远虑的行动,在魏彦吾的面前还自觉万无一失,确实是有点太过于天真了。 其次,陈和塔露拉也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鱼肉,这俩本就是鲨鱼级的选手,想要钓她们,还得自己的钓鱼水准足够精湛才行,钓上鲨鱼,可不是谁都能处理得好的。 陈就不提了,塔露拉那是什么水准?德拉克龙女,一个内卫都拿不下来的水平,就连爱国者都承认假以时日塔露拉必定能超越他成为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强者之一。 这可不是什么臭鱼烂虾,能够被他轻轻松松拿下,骶作为监察司成员实力虽然不弱,却也远远做不到随意拿捏这俩姐妹,他没这个实力。 最后……最重要的一点。 在陈和塔露拉的身边,还有一个林恩正磨刀霍霍,虎视眈眈。 骶的情报显然是有些过时了,要是他知道陈和塔露拉身边还有这么个实力过人的家伙跟着,他绝对二话不说扭头就走,陈和塔露拉?在对方眼皮子底下抢人,那不是找死么? 只是可惜,在魏彦吾的封锁下,他对于林恩的实力一点都不清楚,充其量也只是知道“这是个实力不错的萨卡兹雇佣兵”,仅此而已了。 结合以上几点,不难看出。 不知不觉中,猎物与猎人的身份已经反转了。 那一心以为自己是猎人的监察司先生,所面临的的挑战,可能比他一开始考虑到的,要多得多得多。 …… 林舸瑞站在龙门的市井之间,他看着周围逐渐恢复些许生气的场景,不由感叹地长呼一口气。 然后,他扭过头来,看向一旁不请自来的龙首男人。 “怎么了,突然给我发了一大串消息,莫不是你终于自觉快要老死了,想要临终托孤了?” 好吧,一开口就夹枪带棒的。 不过魏彦吾倒也习惯了林舸瑞的说话方式,他没多过在意,一方面这些年早就习惯了,另一方面他也清楚对方为什么会心有怨气,确实是自己做得不够好,这才让两人的友谊出现了间隙。 他和林舸瑞是老朋友了,当年在对抗科西切的时候,林舸瑞早已是名噪一方的豪杰,而魏彦吾那时却只是个名声不显的被流放者,如果不是他的义薄云天博得林舸瑞的好感,得到鼠王的相助,当年赢的就不会是他,而会是人手、势力都远胜于魏彦吾的科西切。 而在那一场战斗结束之后,魏彦吾平步青云,登上龙门的顶点;林舸瑞自愿走入阴影,化为这座城市的影子,辅佐魏彦吾控制这座城市——直到这个时候,两人的关系还是很融洽的。 直到两人之后因为对待感染者的态度问题而闹了不愉快,直到林舸瑞为了给当初的老伙计们讨个饭碗而闹上市政厅,两人原本牢不可破的友谊这才出现了些许裂痕。 自那以后,他们的关系便变得复杂了起来,林舸瑞虽然不会忤逆魏彦吾,每次见面的时候却总少不得阴阳怪气他几句,而魏彦吾对此也无可奈何,最后这竟成为了两人独有的打招呼方式。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即便如此,两人为了龙门着想的心还是没变,也因此在面对龙门遇到的困难时两人始终站在同一条战线上风雨共济,这也算是一件幸事。 再加上,最近几个月,因为对下城区政策的放宽,以及感染者们生活条件的改善,魏彦吾和林舸瑞的矛盾已经不再尖锐,最近这俩人之间的关系倒是缓和了不少,偶尔甚至能看到这两人像是退休老头一样在公园里下棋。 最终的结果,多是棋艺不精的林舸瑞耍赖逃跑就是了。 “我还没那么短寿。” 魏彦吾瞪了一眼自己这个老朋友:“倒是你,还有几年可以活?要不要在死前快点给自己的女儿找个女婿,说不定还能抱一抱孙子。” “哼,那就不劳烦魏长官费心了,这种事情我自有定论——倒是魏长官,你家的那两个闺女,什么时候才能铁树开花一回?陈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塔露拉那孩子我也见了,都是不错的孩子,可就是在感情方面一直没个音信儿吧。” 林舸瑞用自己手里的拐杖敲了敲地面。 “说吧,究竟是什么事?我刚刚可是在招待监察司,要是没什么大事,可得好好赔我一份茶水钱。” 魏彦吾想了想,他轻轻咳嗽一下,缓缓开口。 “真要说的话,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把你这么匆忙地叫过来,说实话是魏某人有一事相求。” “哦?有点意思,你会有事情想要求我?说来听听,你这一事相求,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 林舸瑞稍稍提起了点兴致,他已经蛮久没有看到魏彦吾露出这幅表情了,对于他口中的一事相求,他倒是颇为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才会找上自己。 不会是龙门的事情,自己与他有共识,矛盾放在私下解决,龙门的事情大家一起担待着,如果是为了龙门,他怎么也不会这样低声下气的。 “把你的宝贝女儿借我一用。” 林舸瑞:? …… “就是这里了。” 陈和塔露拉对视一眼,她们看着眼前这栋看似平平无奇的小楼,心中提起了一万分的警惕。 按照纸条上所写的内容,她们来到了芳林大道的211号楼,并且没有通知包括魏彦吾在内的所有外人,除了两人之外,也就只有林恩恰好与两人同行。 “那炎国的字迹,总让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我们要面对的对手,可能比想象中还要棘手一些。” 推门而入之前,陈轻轻开口,而塔露拉则是拍着自己的胸脯表示自己会好好保护她,让她不要担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你自己也当心。” 陈有些哭笑不得。 确实,她现在的状态不太妙,刚刚出院的她身体正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情况,虽然勉强可以行动,身上各处的伤口也逐渐愈合,可要用这副身体去战斗,那显然是不切实际的事情。 所幸,有林恩贴身保护,也不用担心被人偷袭。 陈偷偷向自己的身侧瞟了一眼,看到林恩那张认真而又帅气的侧脸,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心中一下子安定了不少。 多少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就连卡兹戴尔的赦罪师都没能奈何得了自己,眼前这卑鄙小人又能如何? 想到这里,她又重新恢复了信心,轻轻推门,伴随着老旧木门发出嘎吱作响的声音,三人踏入泛着腐臭气味的房间,踩在地板的朽木上,环顾四周,却不见半个人影。 “我来了,藏头露尾的卑鄙小人,还不快点现身受死?” 塔露拉的声音中气十足,她挥手间淡淡的火星挥洒在四周,升起的高温几乎将这栋破旧木楼点燃。 要说在场的三人之中谁最担心阿丽娜的安全,那无疑非塔露拉莫属。 而除了担心之外,没能保护好她的内疚也充斥在她的心头,让她变得越发急躁了起来。 “两位小姐,不要急躁,好戏才刚刚开始。” 四周突然传出一道男声,那声音阴恻恻的,光是听着就让人觉得心底不舒服。 而伴随着这道声音,一阵源石波动自四面八方传递而来,陈和塔露拉两眼一花,便看到阿丽娜就像是被困在冰棺中等待白马王子搭救的公主般很安静地睡在一座椅子上,她的嘴角微微勾起,就仿佛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 那里原本还空无一物……是幻术类型的源石技艺? “阿丽娜小姐?哦,你可以看看,她一点问题都没有,就像是个睡美人一样,安全地躺在这里……不过,如果接下来你们不够配合的话,说不定就会有危险了。” 有些熟悉,但一下子想不起来这究竟是谁的声音。 林恩思索了一下,没有找到答案。 他放弃了思考。 从眼前的情况来看,对方的源石技艺应该很诡异,如果顺着对方的节奏走,就算能破解他的源石技艺,那也一定会耗费大量的时间和力气。 好,你喜欢玩源石技艺是吧。 林恩直接抬手释放自己的源石技艺,周围那活性化的源石能量顿时失活,而没有源石能量的支撑,大部分源石技艺便化作了空壳子。 三人眼前的场景再度一变,周围那阴森的场景变得焕然一新,而之前说话的那人也暴露在三人的面前。 瞧瞧着熟悉的红袍加面具,这不就是前几天被自己按在魏彦吾办公室暴打的那监察司成员么? 林恩一下子乐了,他还在琢磨究竟是什么家伙在这种时候搞事……好家伙,感情是这阴阳怪气的害群之马来给自己人下绊子了。 至于骶,他一下子变得迷茫了起来。 俺源石技艺呢? 他可不是什么正面战斗力极强的猛男,全身上下的实力多半集中在法术上,尤其是一手出神入化的幻术,这是他自傲的资本。 可是现在,自己的法术突然全都消失不见了? 骶想要操控空气中停滞的源石能量重新构筑法术框架,可是往日里这些被他如臂指使的力量在此时此刻宛如冻在了空气中一样纹丝不动,反倒是他涨红了脸,显然是费了不少力气。 当然,这对于他来说还不是最糟糕的消息。 “监察司先生……虽然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你看,你让我们的塔露拉大小姐还挺生气的。” 眼看着林恩捏着拳头走上来,骶突然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当初那个众目睽睽之下按着自己打的猛男吗? “你不要过来啊!!!” 第七十八章 陈:你手在摸哪里? 就过程而言,骶先生遭遇了惨无人道的暴打。 气头上的塔露拉可不会管他的身份有多高贵,别说一个监察司了,就算是朝廷一品大官,她也照打不误,毕竟她本来就是直来直去的性格,骶还恰恰触碰了她心中的禁忌。 自从阿丽娜因为塔露拉的疏忽和心软而重伤垂死以后,她暗中发誓不允许任何人再度伤害阿丽娜,也正是因此哪怕在黑蛇操控她的时间里,阿丽娜也能完好无损地活下来,不遭迫害。 就连黑蛇的控制,都无法突破她想要保护阿丽娜的善。 对于塔露拉来说,阿丽娜便是这冰天雪地的乌萨斯荒原中她所追寻的光。 于是理所当然的,林恩和塔露拉又一次把骶按在地上暴打,虽然不清楚对方抓住阿丽娜并且引诱自己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可怎么想塔露拉都觉得眼前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再加上之前文月夫人一顿“爱的教育”让她的脑袋还有些乱糟糟的…… 她毫无淑女气质地撸起了自己的袖子。 这次孤立无援的骶就连求救都做不到了,一开始还象征性地发出点声音,打着打着眼看就进气多出气少了。 陈连忙把这两个气头上的家伙叫停:“你们先把阿丽娜小姐身上的幻术解了,再继续出气也不迟。” 塔露拉一拍脑袋,扭头看向林恩,意思简单明了。 比起骶用自己的法术来让昏睡中的阿丽娜苏醒,她还是更加信任林恩一些。 “这个简单。” 林恩打了个响指,阿丽娜的状态很奇怪,浑身上下缠绕着一股非常模糊的源石能量,虽然他不知道骶是用什么法术让阿丽娜昏睡过去,可既然是法术,那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按照他的预想,他一个响指下去,阿丽娜身上的法术肯定应声而解,不管会不会立刻苏醒,反正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然而事实是,他一个响指下去,阿丽娜就像是一个气泡一样应声破开,泡沫的幻影化作虚无,这下屋子里不管谁都傻掉了。 其中尤其是林恩最懵逼,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套,很好,只是一副很普通的运动手套。 也不是灭霸那集齐了六颗无限宝石的无限手套啊? “这个阿丽娜是幻影,不是本人,所以才会一碰就碎。”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连忙纠起地上半死不活的骶,随手用医疗法术治了治以后,大声责问:“你把阿丽娜藏哪里去了?” 当然,这个问题摆在骶的面前,他也一时间答不上来。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搞那么复杂的东西,只是很简单地把阿丽娜绑了回来,然后施加了个昏睡法咒——天地良心,他真的只是施加了个昏睡法术啊! 不过骶好歹也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他眼珠子一转,顿时心中有了主意。 “嗯,没错,这只是我提防你们不按规矩办事,刻意制造出来的幻影罢了。” 代表监察司威严的面具早就碎裂,面具下的面容也被揍得鼻青脸肿,他咳了口血出来,两颗牙齿叮叮当当地掉在了地板上,怎一个惨字了得。 “如果你们不把我放了,那个女娃娃最后只会剩下一具尸体……” 陈一瞪眼:“他在唬人。” 骶顿时被呛住了,他瞪大眼睛,一时竟然有些不明白自己的演技为何会被看穿。 “你怎么知道……” “你看,他果然在唬人。” 老陈耸了耸肩,虽然在面对情感问题时她是个不折不扣的憨憨,可是在审讯犯人这方面,她可是经验丰富的行家里手。 而骶这才明白自己才是被唬住的那一个,他哑然,然后明白自己看来是没办法从眼前这几个家伙身上讨到便宜了。 法术放不出来,近身战也打不过,就连使诈也被识破,这下留给自己的选项只有狼狈逃窜了。 “监察司先生,虽然我不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但你绑架他人,并且企图对龙门近卫局高级警司图谋不轨,破坏整合运动与龙门的良好关系,现在我要依法拘捕你。” 陈清了清嗓子,她从自己的口袋中摸出一对手铐,然后又给林恩使了个眼色,林恩顿时心领神会地接过手铐准备给骶戴上。 不能被他们拷走,一旦自己做的事情被魏彦吾知道就彻底完了。 骶很明白这一点,他不由叹了口气,明白自己是没有办法带着投名状去乌萨斯了。 原本,他是打算带着陈或者塔露拉去投奔科西切公爵的,以他的情报网,自然知道科西切公爵的真身,与他二十年前在龙门的所作所为。 算了,没有投名状就没有吧,至少为了我脑子里的情报,那些北方的蛮子也不会亏待我,只要能保住性命,以我的实力,在哪里不能享受荣华富贵? 他如此自我安慰着。 别看他狼狈不堪一直在挨打,实际上还是留了一点后手的,只是刚刚被揍得晕头转向根本来不及使用,这会儿给了他喘口气的机会,骶立刻发动了房间里的机关。 “危险!” “唉?” 林恩一把抱住了身旁的陈,他凝聚自己的力量形成一道无形之壁挡在自己和陈的面前,匆忙之间他来不及去控制周围躁动的源石能量,只能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 而突然被抱住的陈则是发出了可爱的惊呼,在她发愣的瞬间,她只觉得一双手搭住自己的腰侧,指间布满老茧的手掌贴在自己光洁的肌肤上,粗糙的触感和温度清晰可闻…… Boom! 小型源石炸弹爆炸的瞬间浓郁的烟雾散开,借着爆炸的余波骶一把推开了塔露拉跳窗而走,而忙于在爆炸中保护好陈的林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逃跑。 “啧,要不是必须要抓住他问出阿丽娜的踪迹,他迈出第一步就会被我烧成灰烬。” 爆炸散去,塔露拉皱着眉头甩了甩手,刚刚爆炸升起的刹那间她条件反射般甩出火焰,然后为了不伤到对方又不得不强行将火焰收了回去,这一放一收,让她好一阵气血上涌,着实是难受了一番。 “别急,他跑不远的,我能追上。” 林恩放开揽住陈腰肢的手,他按住背后的剑走到窗边,紧跟着就想要追上去。 “小友莫慌,他跑不了的。” 一道声音自窗边传来,影卫隔着窗户和林恩对视,他就像是鬼一样突然出现,吓得林恩差点一剑就糊了上去。 真的是突然出现,直到他现身之前林恩就连源石能量的波动都没感受到,这位影卫隐藏踪迹的能力恐怕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至少在这方面,他甚至要比Scout都强上一点。 事实上他一直负责监视骶的踪迹,骶虽然在林恩的面前表现得废拉不堪,可实际上实力也还算不错,如果负责监视的影卫隐匿能力不够强,他一下就能感受到被监视的端倪。 “吾等影卫已经在贼人的窝点将阿丽娜小姐救出,那贼人正是因为无计可施,这才只好拿一道幻影来蒙骗几位。” 他轻描淡写地就把锅甩给了骶,反正在他眼里骶已经是死人一个,而死人是不会跳出棺材来替自己辩解的。 “至于那无耻小人,他是监察司的叛徒,自然要由监察司自己来清理门户。” 林恩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说法,他回过头来,却看到老陈的拳头越来越近…… “你个登徒子!你刚刚手在摸哪里!” 陈的面孔羞得通红,湛蓝的长发都纠结地卷在了一起。她的呼吸间险些喷出火来,高温让她脑袋上冒起蒸汽,物理意义上地变成了一个蒸汽姬。 好吧,林恩刚刚那一抱,不小心把手探进了陈的衣服,要知道陈的穿着一向都很单薄,外套下面只有一件薄薄的衬衣。 事后回忆起来,面红耳赤的陈自然是不会给林恩好果子吃。 塔露拉有些无奈地捂住脸,而那影卫——他早就消失不见了。 …… 和林恩这边的欢闹喜剧不同,此时此刻,我们的骶先生正像是一条死狗一样瘫倒在一条小巷之中。 哈、哈……逃掉了,逃出去了! 没有追兵,没有追上来的痕迹,一路上布置的陷阱与法术也没有触发,他们跟丢我了。 在破窗而出的瞬间骶就发动了自己的源石技艺,他看出了林恩便是阻止自己施法的罪魁祸首,但如此强大的能力一定有距离限制——果不其然,只要脱离到一定范围之外,那熟悉的源石能量便再一次凝聚在他的双手之中,借助法术,骶隐蔽地移动到了自认为安全的区域里,并且抹除了自己一路以来的痕迹,甚至布置了幻术来诱导追兵。 当然,长时间维持法术的消耗也很严重地消耗了他的体力,疏于锻炼的骶很快便累得不轻,如果换作二十年前,这点消耗只会让他稍许疲惫而已。 休息了片刻之后,他面色严肃地重新站起。 既然自己的行动失败,那么魏彦吾肯定已经得到了自己出逃的消息,陈只要一个电话,这龙门就会变成铜墙铁壁,难以出入。 而自己只要被魏彦吾抓到,那么等待自己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要知道骶下定决心要背叛大炎,也有魏彦吾抓住他把柄的因素在内,以魏彦吾的手腕,就算安然渡过这一劫,今后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那么,倒还不如提早跳出这个圈子,就算舍弃了积攒到现在的家业,却也总比稀里糊涂丢掉小命要好。 而且,自己这些年积攒的大量财富都储存在维多利亚的银行里,只要自己能逃出去,在国外依然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做人上人。 再加上自己的身份和价值,不管是去乌萨斯还是别的什么国家,至少也会被以礼相待,说不定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至于逃离龙门……这个简单,自己精通幻术,龙门的强者不可能将偌大的龙门控制得水泄不通,再加上自己早些年在龙门安插了不少部下,总能找到机会逃出去的。 骶做着这样的美梦,殊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尽在魏彦吾的掌控之中。 龙门的影子一直跟随着他,不曾离开。 越过一个拐角,走过一条寂静的小巷,骶的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条空空荡荡的街道,属于下城区被废弃的一部分,如今早已不住人了,而龙门现在情势错综复杂,本来在这里施工的施工队早早地便被暂时遣散回了家,只留下这修建到一半的老旧街道,显得无比荒凉。 当然,这样的街道在城市中并不罕见,骶也见过不少,这些都不是什么重点。 重点是,在他的面前,有一男一女正站在街道的中央。 男人留着一头茂密的红发,平静沉稳的面容上不带多少情感,额顶的一对犄角深邃漆黑,展露出他作为萨卡兹的身份。他穿着一套黑色偏红的毛呢大衣,大衣厚重的衣摆下露出深青色的剑鞘,在正午的阳光下反射出清冷的光彩。 男人的双手着一副充满力量感的手甲,深红色的纹路与黑色交错,那链接臂甲的间隙间时不时闪过些许一闪而逝的火光,搭配上他整体衣着和发色的红,光是看着就带起一种炽热的错觉。 而在男人的身旁,留着金色长发的女子则更让人眼前一亮,她那姣好的面容上还带着点没有睡醒的困倦与慵懒,黑色的皮衣丝毫无法掩盖那凹凸有致的身材,短裙下的双腿圆润而又丰满,被黑色的束带勒住,更显其中魅力。虽然没有穿丝袜,可是白皙温润的肌肤让她的双腿魅力十足,再搭配上一双黑色的长筒软靴,将女孩的芳华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若是因为外貌而小看了她,也会被她以藏在皮衣中的黑色淬毒软鞭,以及腰间的锐利刺剑还之颜色便是。 骶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 眼前这两个人,俱是身披红色的斗篷,虽然露出了自己的真容,可腰间却挂着属于监察司的面具。 正是他那两位来到龙门的同僚,骶还记得他们的代号,分别是“燇”和“燨”。 “匆匆忙忙的,想去哪里呀?” 金发的少女嬉笑着开口,而红发的萨卡兹则是沉默地踏出一步,这一步带来的压力让骶忍不住后退,豆大的汗珠如雨点般落下。 燇将手搭在腰间,握住剑柄的刹那,手甲已经与剑柄固定在一起,赤色的纹路亮起,宛如实质的能量在剑刃上缓缓流淌。 “清理叛徒,无需多言。” 他开口了。 “以血,以火,让他偿还罪孽。” 第七十九章 林雨霞 鼠王,贫民窟的林,灰色的林……林舸瑞有着一众如雷贯耳的绰号,也有足以与这些虚名相匹配的传奇经历。 可是,鲜为人知的是,和魏彦吾魏某人一样,林舸瑞有一个不能说是弱点的弱点。 那就是怕老婆。 虽然天天嘲笑对方家庭地位堪忧,可实际上他的家庭地位也没好到哪里去,属于是五十步笑百步了。 但是,和魏某人不一样的一点在于,他有一个聪明乖巧懂事能干的女儿,虽然心机比起自己还有一点不足,可论起实力来,自家的宝贝女儿绝对不弱于被魏彦吾当成宝的陈家闺女,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不是他吹嘘,自己初出茅庐的时候,可没有自家闺女这般的实力,不管是远超常人的近身战格斗能力和剑术,还是能够灵活操控沙石的源石技艺,都隐约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 若是再打磨个几年,她说不定能成为比自己还要厉害的强者。 林舸瑞自觉年纪已经大了,和魏彦吾不一样,他的种族并没有远超常人的长寿,几十年过去,腰酸背痛的他回忆起往日里辉煌的年月,也不由唏嘘一句岁月不饶人。 于是,在退居幕后之时,他开始逐步将自己手中的权利转交给自己的女儿林雨霞,并且一点点培养她的能力,希望她成为下一个“鼠王”。 因为这事儿,他可没少在家跪搓衣板,她的妻子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女性,一点也不希望林雨霞继承她父亲的事业,不但危险,更是容易葬送自己的青春年华。 不过,林雨霞倒也是个和陈一般无二的上进性子,看在她自己乐在其中的份上,林舸瑞总算是避免了跪搓衣板跪到膝盖坏死的悲惨命运。 鼠王拄拐杖的原因找到了(划掉) 自家的闺女有出息,林舸瑞自然是脸上有光,尤其是自己的几个老熟人——不管是魏彦吾还是亚当斯,都颇为头疼侄女/孙女不肯乖乖继承家业,非要去近卫局当警察,于是乎林舸瑞每次见到这两个老朋友都要提上一句:“我家闺女可比你家的孝顺懂事多了,瞧瞧,这衣服上的缺口还是她给我补的哩。” 这时候,不管是魏彦吾还是亚当斯,都会想到自己家里那让人头疼的女娃子。 魏彦吾和陈就不提了,早些年在塔露拉了无音讯的时候,陈和魏彦吾总是保持着一种冷战的关系,就仿佛两人真的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一个是龙门的最高执政长官,另一个是龙门近卫局的高级警司,仅此而已了。 亚当斯和他的宝贝孙女碧翠克斯关系也是别扭得不行,前者对于后者在心底里宝贝得不行,但就是不肯表现出来,蹭的累得慌,发现自家孙女跑到近卫局里工作以后更是加大了对近卫局投资的力度,甚至还拖着病躯敲开了魏彦吾的办公室大门,大喊着你要是让碧翠克斯受一点伤就等着我撤资吧……然后就被魏彦吾哭笑不得地送了回去。 对于林舸瑞这种炫耀女儿的行径,亚当斯和魏彦吾都表示了强烈的不满,不过想想自家叛逆的姑娘,最后也只能咽下心中的羡慕,感叹一声这死老鼠真的是飘上了天。 “爸,你找我有事?” 回到家中,林雨霞的声音将林舸瑞从思考中惊醒,鼠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 “哦,你来了。” 林舸瑞轻轻咳嗽了一下,他酝酿了一番,一时突然不知道该从何开始说起。 毕竟魏彦吾的请求……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奇怪到林舸瑞的第一反应是“你是不是在搞老子?”的地步。 而眼见林舸瑞驻足沉思的模样,林雨霞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很自然地走到父亲的身侧,为对方满上一杯热茶。 作为鼠王家的女儿,从小见惯了贫民区那些人渣们龌龊的勾当,跟着父亲看多了政治博弈的尔虞我诈和你来我往,林雨霞比起陈来说要更加成熟许多,也现实很多。 她很早就抛弃了那些不切实际的理想,转而希望以自己的身份、地位和实力,务实地去把事情做得更好,向父亲证明自己足以继承他的鼠王之名。 而眼见林舸瑞难得露出欲言又止、思索斟酌的一面,林雨霞在好奇之余,选择了安静等待父亲作出决定。 毕竟一向恩怨分明,做事豪快的父亲,可是很少会作出这样的表情的。 “雨霞,对于陈家的小姐,你有什么看法?” “陈……父亲是说陈晖洁?” 林雨霞显然是愣了一下,显然是不明白林舸瑞为什么要这么问。 她想了一下,毫不客气地作出了辛辣的评价。 “一个迟早会溺死在自己天真中的笨蛋。” 林舸瑞哑然失笑:“你还记恨她带着施怀雅家的姑娘跑到维多利亚留学,唯独留下你一个人在龙门的往事?” “哪有!” 林雨霞微微提高了自己的声音,她的表情有些急切,显然是想要纠正自己父亲对于自己话语的理解。 “事实如此罢了,那家伙从小就死脑筋,满脑子想着什么侠客,什么赤子之心,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明明她出身高贵,能力优秀,魏伯伯也有意培养她做继承人……她理应承担更多的责任,却为了自己莫名其妙的理想而跑去了近卫局去做一个小小的警察——你说这不是笨蛋是什么?” 确实,对于林雨霞来说,陈的一切条件都好得让她几乎感受到自卑,可她最后的选择却让林雨霞大跌眼镜,对于志在继承父业的林雨霞来说,陈走的道路和她背道而驰,自然不会给对方什么好脸色看。 至少,在明面上,绝对不会。 在心底里其实有些羡慕对方大胆的选择,这种事情她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所以雨霞你也别喊那么大声了,老头子我的耳朵都有点受不了了。” 林舸瑞苦笑着回应林雨霞,他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决定把魏彦吾的请求原原本本地告诉她。 “魏彦吾要你绑走陈。” …… “这么做真的好吗?” “没办法的事情,小陈是重情重义的人,她不会愿意离开龙门的。” 魏彦吾站在自己的办公室中,他难得的没有吞云吐雾,林舸瑞送他的那支烟斗被放在办公桌上,他则是负手而立,透过玻璃俯视龙门那钢筋铁泥铸就的恢宏森林。 他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爱妻。 “你也知道,她的性格和她妈妈的犟脾气如出一辙,若是不耍点手段——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就连我都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万一到时候龙门城破,非要她与我们一起陪葬才好?” 他叹了口气。 “老林家的女儿,别看她表面上对陈不屑一顾,可实际上她对陈最是上心,这种事情交给别人我不放心,让她来做,成功率还真不小。如果真的成功了,那岂不是一石二鸟,也让我们能省点心。” 魏彦吾心中的坏心思可不少,他想的可不是让林雨霞带走陈一个人这么简单,一旦林雨霞得手,他转手就会让她带着陈去维多利亚,然后再把这消息转交给塔露拉和林恩,再捎上老病猫家的那女孩。 得,这下龙门这些老东西的心头肉就全都去了安全的地方,也就少了许多后顾之忧。 至于他之前说的,让林恩保护好陈,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让影卫们带着他们突围离开…… “我毕竟是政治家,说得难听点,也算是个刷阴谋诡计的老滑头,你要我把宝全都押在林恩身上,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他虽然实力很不错,但个人的力量在一整个集团军面前过于脆弱了,谁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好好护住陈的安危,混乱之刻突围的概率又有多小?” 他轻轻敲了敲桌子。 “这一次,也算是对他的一次试炼吧,若是他做到了,我就姑且相信他能够保护好陈,可如果做不到,那对不起了,去维多利亚英雄救美去吧,这一亩三分地,还是由我们这些旧时代的残党来守。” 在说这话的时候,他倒是坦坦荡荡,理直气壮。 而文月夫人也只得苦笑看着自己的丈夫,一时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 就连一向溺爱侄女的她也觉得,魏彦吾对于陈和塔露拉的保护有点过了…… 但转念一想,魏彦吾对于自己兄弟和胞妹的内疚,以及生离死别无能为力的痛苦一直缠绕在这个男人的心头,他对于自己兄弟与妹妹的情感尽数转移到了他们的孩子身上,关心过度也就不足为奇了。 办公室的门前突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文月夫人收起脸上无可奈何的苦笑,她快步走到大门处,打开门,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 是监察司。 燇和燨此时此刻俱是戴上了自己的面具和斗篷,那一成不变的装扮让文月夫人在瞬间便认出了他们的身份,她对于两人的到访有些惊讶,惊讶他们居然这么快便来到了这里。 原本还以为,他们要解决掉监察司内部的叛徒,至少也要花上一炷香的时间。 是对方太弱了,还是他们太强了? 或许两者兼有吧,骶的实力一直在原地踏步,早就不是监察司中顶尖的水平了,而另一方面燇和燨都是监察司中的主力成员。前者是差点加入禁军的强大战士,拔剑挥拳间能有以一敌百的本领,而后者也是近年来声名鹊起的新兴之秀,剑鞭交错无人能敌。 再加上两人搭档已久配合无间,解决一个被吓得肝胆俱裂、一心只想着逃跑的同僚,倒也不显得有什么困难。 燇向办公室中的两人一拱手,恭敬地开口了。 “多谢魏长官指点,若非长官及时发现端倪,那无耻小人险些酿成大错,想吾等监察司中竟有如此叛徒,实在让人汗颜,愧对大炎,愧对殿下。” 他这一番话说得倒是让人挑不出毛病,讲究的就是一个滴水不漏,不但对魏彦吾表示了谢意,也爽快地承认了监察司的失误和问题,就算魏彦吾想要借题发挥,也难以找到方向发难。 “无妨,吾等都是大炎的忠良,所作所为俱是为了大炎的繁荣与威严。两位既然已经将叛徒铲除,那就再好不过了,魏某人不敢居功,只得以茶水一杯,谢过两位为龙门铲除一个威胁。” 魏彦吾轻轻一笑,将话题揭过:“不知两位接下来作何打算?” “身为大炎甲士,吾辈自然当奋勇争先,杀敌报国,竭尽全力保得龙门周全。” 燇沉声说道:“为监察司者,当舍生忘死,为国为民。但凡心底升起贪生怕死、升官发财的邪念,自然无颜面对陛下的信任,不配自称监察司的成员。” 他的话语倒是坦坦荡荡,让人很难不升起好感。 “好!” 魏彦吾很喜欢这样的爽快人,他倒是能看出眼前这个男人并非在说假话,那一言一行都是发自内心,显然是有一颗赤子之心,是个忠肝义胆的好汉。 若是自己再年轻个二十岁,说不定还能有闲心和眼前的这位监察司喝上一壶,结识个难得的好汉作兄弟。 只是现在,自己已经没有了这份雅致,只能说是时间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让人难以招架。 “那魏某人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如今龙门乃生死存亡之时,乌萨斯大军来袭,我有一计,说不得能让胜利的天平翻转,不知两位可否有兴趣听听?” 这话一出,不管是燇还是燨都明白,看来魏彦吾是要派遣自己去做些危险的工作了。 他们对视了一眼,燨突然开口了:“魏长官尽管吩咐便是,我二人既然没有离开龙门,自然是有了杀身成仁,报效国家的想法,若是能用一条性命换得龙门平安,那便是再值得也不过了。” 魏彦吾笑了,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两位莫慌,我魏某人自然不会交给你们必死的任务,虽然艰险,但以两位的身手,想要活着回来并不困难。” “且听我细细说来……” 第八十章 陈Sir的厨房灾难日 阿丽娜很安全,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塔露拉长长地舒了口气。 事实也正如那影卫所说,阿丽娜被因为梦里三层外三层保护得好好的,甚至还受宠若惊的品尝了一顿龙门最高档次的佳肴。 至于为什么说那三两道清淡雅致的菜肴是龙门最高档次…… 那可是文月夫人亲自下厨,就连作为龙门最高执政官的魏彦吾都赞不绝口,天天品尝,吃得盘子里一点剩菜都没有,这可不是龙门最高级别的佳肴么。 塔露拉匆匆离开了,她要跟着影卫把阿丽娜带回来,然后把她送到足够安全的地方——这次的事情给她敲了个警钟,龙门绝非什么安全的地方,或许把阿丽娜带去罗德岛会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毕竟罗德岛是一艘陆上高速舰,而且还有霜星、爱国者等人在岛上可以帮忙照顾阿丽娜,怎么说安全都是有保障的。 而当塔露拉离开之后,陈和林恩不约而同地发现了一个尴尬的事情,那就是陈热闹的公寓中只剩下了孤男寡女两人。 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之前在感染者暴乱的时候两人做过搭档,办公室里两人相处得还算愉快,也正是因为那短暂两天的相处,两人的关系才突飞猛进,成为了不错的朋友。 可是,在魏彦吾和文月夫人揭开了两人身上的面具,用迅雷不及掩耳到铃儿响叮当之势,强行撮合了一波他们。 陈和林恩之间原本很单纯的朋友关系,一下子变得复杂了起来。 就像是突然被家长拖去相亲的男女一般,两人的二人世界并不怎么融洽,反而场面冷清得有点尴尬,因为不管是陈还是林恩此时此刻都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相处了。 过了好一会儿,林恩这才有点尴尬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寂静。 “要不我给你做个菜,咱俩中午凑合下?” 陈的肚子应声而响,咕噜声让她的老脸一红,这才想起来自己忙到现在其实并没有吃午饭。 想想他们也是够倒霉的,本来三人兴高采烈地回家,结果推开家门便发现自己家被人偷了,折腾了好几个小时这才把事情给搞定,整个人都麻了。 “你?做饭?” 陈有些怀疑地看了一眼林恩,她虽然知道林恩经历传奇而且很能打,但烧饭……陈对林恩的厨艺抱以怀疑的态度,一个习惯了在荒郊野岭简单解决伙食问题的萨卡兹雇佣兵,能懂什么厨艺? 别做出来一堆黑暗料理吧? 她立刻便想到了魏彦吾先生的黑暗料理,她小时候有幸吃过一次魏大厨亲自下厨做的饭菜,那一次她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原因是食物中毒。 听说魏彦吾事后跪了整整一晚上的搓衣板,这才被文月夫人放过。 想到林恩之前和魏彦吾相谈甚欢的样子,陈不禁打了个寒颤,魏大厨的厨艺……应该不会人传人吧? 林恩立刻就感受到了她那失礼的目光,他一瞪眼,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你可别小看我,我妈从小就教我做饭,一点家常菜而已,对我来说轻轻松松!” 可他越是这样自我辩解,陈就越是加重了怀疑。 “行,那等下做好了你自己先吃一口。” “搁这验毒呢?” “反正你自己说自己做得没问题的咯。” 陈翻了个白眼,两人都笑了起来,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林恩撸起袖子,气势十足地戴上了围裙,看着菜刀在他手里上下翻飞的样子,陈一时倒是信了几分他的话语。 “对了,陈,你也来给我打个下手。” “唉?” 陈撩起袖管,露出手臂上还没解开的绷带,意思倒是很明了。 ——你真的忍心要一个伤重初愈的病号帮你下厨吗? 然而林恩的心中毫无怜悯,他直接拿起旁边的两颗土豆放到了陈的手里,顺手还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去去去,以你的恢复力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别在这里装可怜,有一句话叫:不劳者不得食——来,帮我把这土豆的皮给削了,切个土豆丝出来。” 得,被看穿了。 陈悻悻地走上前去,对于林恩有些失礼的举动她倒是没怎么在意,如果是别人这么做肯定要被她怒目而视,可既然是林恩——好吧,那没事了。 只能说林恩在她的心中占据了一个比较特殊的地位吧,因为种种原因,虽然才认识了短短几天,林恩在她心中的地位可能已经追上了搭档数年的好朋友星熊,仅次于文月夫人、塔露拉这些血脉相连的亲人。 不过,怎么切呢…… 陈看着手里的土豆,一下子有些犯了难。 她刚刚那装可怜的样子也不全是想要偷懒,更多的原因在于她是真的不会做饭。 想想也是,去维多利亚之前她可是陈家的千金小姐,去了维多利亚之后还有个厨艺精湛的风笛作为室友,根本不愁吃喝。 而回到龙门,加入近卫局以后,高强度的工作和锻炼,让她的闲暇时间非常有限,几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叫外卖,至于自己动手下厨——不好意思,没时间。 叫上两叠小菜,再开上一罐啤酒,这不比自己费心费力做菜做饭要舒服得多? 虽然剑术精湛,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陈小姐,头一次为了切菜而感到发愁…… 算了,反正只要把皮切掉就行了!至于土豆丝什么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 陈咬着牙挥舞起了菜刀,搭配上长年累月的剑术基础,那刀功看上去倒是有模有样的,林恩把油倒入锅中,回头督了一眼她的动作,不由暗中点了点头,看起来似乎还不错。 “对了,顺便再帮我切一下生姜,下一道菜要用!” “好的!” 回答他的是陈干劲十足的声音,她突然发现好像切菜也没那么难,一下子便有了自信。 待到锅里的油温莫约达标,林恩向陈的方向探出手去:“切好了没?土豆丝给我。” 他的第一道菜很简单,整个青椒土豆丝,就这饭吃也别有一番风味。 青椒他自己已经切好了,现在就等土豆丝先下锅了。 “切好了……吧。” 陈的声音有些犹豫,林恩心底顿时咯噔一下,不会切个土豆丝都切出问题来吧? 他回过头来,看到陈手里稳稳当当地端着一个碟子,而碟子里黄色的细丝工工整整地排在一起,一时之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无论是谁看到陈手中的这一碟子东西,都要感叹一句她的刀功了得。 但林恩细细一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味道不对劲啊。 “……等等,给你的生姜呢?” “切了。” “放哪儿了?” “和土豆……和土豆丝放在了一起。” 陈讪笑着挠了挠头,而林恩则是顿时血压拉满——这土豆丝和姜丝颜色几乎一致混在一起可真是安能辨我是雌雄,谁还有这个本事和闲工夫再把它们分开来? 他深吸一口气,刚想告诉自己不要和她计较太多,却突然听到一道细微的声音自身侧传来。 砧板裂了。 林恩看了看陈手中完好无损的菜刀,又看了看整整齐齐裂成八瓣的砧板,虽然这不是自家的厨具,可眼皮还是一阵狠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 然而让林恩没想到的是,这并不是结束,仅仅是陈一系列神奇操作的开始。 煮饭时放的水多到仿佛在做茶泡饭、放油的时候手一抖直接倒了半锅油、拿着空调遥控器对着油烟机指指点点了半天、给燃气灶点火差点引发瓦斯爆炸…… 谢邀,血压表已经炸了。 最后,林恩不得不把这位越帮越忙的陈大小姐“请”出了厨房。 “得,你还是出去等着吧,看来比起做饭,还是干饭比较适合你。” …… “这阿陈,竟笨手笨脚到这种地步。” 就连在远处观望已久的林雨霞都有些无语了。 在听到父亲向自己娓娓道来魏彦吾的请求之后,林雨霞几乎是没有多做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一方面,她能够看出魏彦吾这般请求是为了保护好陈——老实说这份过度的保护在林雨霞眼里几乎和溺爱无异了,可既然不是为了谋害陈,那么自己也就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唯独让林雨霞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要由自己来做这种事情,由影卫去做不应该更好吗? 要知道自己的实力虽然不错,却也只是在年轻一辈之中算得顶尖,拳脚功夫全力发挥之下,也就和不拔出赤霄的陈在伯仲之间罢了,虽然自己的源石技艺很强,可陈的赤霄要更加离谱得多,如果生死相搏,林雨霞估计自己的赢面恐怕也就三成左右。 不过,既然是由魏长官指名道姓的要求自己去做,那么就一定有他的深意在其中,自己看不穿,说不定只是自己眼光太浅,没有那份眼界。 反正知道对方不会谋害自己,那便足够了。 以魏彦吾和自己父亲的关系,这个请求应该不会有暗中的陷阱。 打定主意后的林雨霞很快便来到了陈的公寓附近蛰伏了起来,她的源石技艺和林舸瑞一样是控制沙子,利用沙石的掩护,倒也能很好地隐藏自己的踪迹,防止自己被发现。 嗯,根据自己得到的情报,陈在前两天晚上和赦罪师死斗,身负重伤,现在也没有完全恢复,实力大约只有十之四五,有心算无心之下,倒也很容易得手。 然后她就震惊地看到陈带着一个萨卡兹男人回了家……回了家…… 等等!?陈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 林雨霞倒是知道林恩是何许人也,可林恩和陈共事也就几天时间吧,说到底两人认识到现在也就一个礼拜的功夫,怎么就已经成双成对地走进一扇门了? 这情感发展得是不是太快了点? 尤其是在看到陈轻咬银牙,与林恩对视时那带着点害羞和不知所措的神色之后……林雨霞一下子就知道出大事了。 哦豁。 林雨霞暂且止住自己飞散的思绪,然后稍微有点头疼。 在她原本的计划中,应该是她单人潜入陈的家中,然后趁着对方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轻松把陈敲晕掳走,这一路上大约是不会遭到多少阻碍的,毕竟最大的阻碍,也就是当事人,此时此刻的状态也不怎么好。 但陈的家中多出一个人来,那计划可就完全被打乱了。 林恩不是什么臭鱼烂虾,相反,他很强。 林雨霞的情报网很广,一方面她几乎继承了自己父亲的情报网络,另一方面她也在为魏彦吾打工,很多时候一些见不得光的工作都是她来带领影卫们去完成的。 从影卫那里,她得到的对于林恩的评价是“不可力敌”。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其中的意思却一点都不简单,就连影卫们都没有把握战而胜之的对手,林雨霞还没有自大到把对方视若无物。 要是反过来被他逮着了,这事情可就不太好玩了。 于是,为了等待机会,林雨霞按捺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选择悄悄蛰伏,静观其变,暗中观察。 事实上她这样的选择也确实很明智,直到这一刻陈和林恩都没有察觉到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林恩虽然稍微察觉到了一点不怎么舒服的感觉,却也因为陈的一系列奇妙操作血压拉满,自然放松了对周围的警惕。 谁能想到简简单单烧个菜能整出那么多花活来呢? 不过饶是如此,林恩也没有让陈距离自己太远,陈的身体素质很好,身上的伤已经恢复了七八分,可依然还是个病号,再加上有阿丽娜的前车之鉴,林恩和陈一直保持在一个出了事林恩能立刻察觉并且及时支援的距离,始终没让林雨霞找到合适的机会。 而看到没有陈帮倒忙以后,林恩很快便折腾出了好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林雨霞暗中咽了口口水,不由在心底稍有些羡慕陈竟然能找到这样一个武力值和贤惠值都拉满的男友。 尤其是看到两人边吃边笑谈的模样,林雨霞的心中突然很不是滋味。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很快便来到了晚上。 林雨霞终于等到了她一直在等的那个机会。 该章节未审核通过 本章节内容未审核通过 第八十二章 我受过严格的训练.jpg 陈与林雨霞对视着。 陈的表情非常奇怪,一副想笑却又强行忍住的模样,而林雨霞则是一脸生无可恋地翻了翻白眼:“你想笑就笑吧。” “不不不,我受过严格的训练,无论多好笑我都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那你刚刚笑什么?” “那个……我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不过倒也不算完全胡说,看着林雨霞满满当当地吃了个瘪,老实说她还是挺乐的,确实是一件“高兴的事”。 尤其是在看到她被卡在墙里那面红耳赤的样子,不得不说还蛮有趣的。 她和林雨霞其实没有什么仇怨,以前小时候林雨霞是个很胆怯腼腆的女孩,每次受欺负了都会躲到陈的背后,那时候她们还是很熟悉的,陈、林雨霞、诗怀雅三人从那时候开始就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了。 只是后来……大约是从自己离开龙门,到维多利亚留学开始吧。 林雨霞与两人逐渐变得渐行渐远,少有几次见面,陈恍然发现她已经变成了和曾经完全不同的模样。 不,倒也不能说是完全不同吧,她始终没有变,只是承担起了责任。 可看着童年时的好友渐行渐远,两人的道路一点点远去,有心修复关系得到的却是冷淡和疏远,受够了这种对待后,久而久之陈便也没有了再去找林雨霞的心思。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在这种时候,林雨霞居然主动送上了门来。 “好了,不开玩笑了。” 陈的表情逐渐冷却下来,她很认真地盯着林雨霞,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开口了:“就算来访问朋友,那也应该走正门,而不是趁着对方洗澡的时候在墙上偷偷开个洞钻进来,也亏得我们认识,如果你是个男人,那就要问问我的剑利不利了。” “告诉我,你这次是来做什么的?总不见得是做久了老鼠,就连习惯也逐渐往臭水沟里的老鼠身上靠拢了吧。” 场面一时变得有些冷淡,林雨霞沉默着,她本来就是不喜欢撒谎也不屑于撒谎的性格,此时面对陈的问题,她只能用沉默来回答应对。 总不能说,是魏彦吾魏长官拜托我,来这里把你绑去维多利亚,只是我不小心失了手,被卡在墙里差点出了本子吧? 不行不行,这种事情做不得。 林雨霞在心底暗叹了一声,这次任务算是彻彻底底失败了,自己也出了大丑,属于阴沟里翻了船。 以陈的性格,自己这次怕不是要吃点苦头了。 “之前我遇到了好几次袭击,有乌萨斯人的,也有萨卡兹人的,无一例外他们都是对龙门图谋不轨的人。林雨霞,你的父亲鼠王为龙门奉献了半生,是值得尊敬的人,于情于理我都愿意相信你不是为了对龙门不利而出现在这里。只是你用如此无礼的方式想要闯进我的浴室,总得给我个原因,不然我连睡觉都睡不踏实了。” 林雨霞又沉默了半晌,而看着她这般一言不发的模样,林恩直接抄起了袖子:“我和你说,你这套没用,这样,我把她再放墙里卡上一天,保证老老实实啥都交代了。你看她这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念啥旧情啊,还得让她尝尝厉害才知道错了。” “别闹,我家的墙壁可经不起折腾了。” 陈翻了个白眼,直接否决了林恩的馊主意。 她当然知道林雨霞是来者不善,毕竟这个时间点太巧了,平时也就算了,可现在重伤初愈战斗力大不如前的她遇到实力不弱的林雨霞,一对一的情况下肯定是没有胜算的。 不过,陈也没有从林雨霞的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杀意便是。 “你真的不愿意说?” 陈看向林雨霞那波澜不惊的表情,她叹了口气:“唉,算了,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也不逼你了。” 陈并不是愚钝的人,林雨霞那闭口不言的态度,已经表明了很多事情,如果是为了什么私人恩怨,以林雨霞的性格,不反过来讽刺陈几句才不会罢休。 整个龙门,能够指使她做这种见不得光事情的人,恐怕也就只有那么寥寥几人,陈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也大致想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首先排除掉鼠王和魏彦吾闹掰了,然后再排除掉林雨霞被境外势力收买,那么剩下的可能性便也不多。 “林恩,让她走吧。” 陈对着林恩努了努嘴,而林恩则是无奈地摊了摊手,停下自己的源石技艺,并且把林雨霞的手铐解开。 在这个过程中林恩的手指刮过林雨霞的手心,女孩顿时想起了之前自己被卡在墙里时,似乎是有一双手趁人之危般擦过自己的大腿,而看着林恩现在那若无其事的模样,顿时气从心中起,解开手铐之后她立刻踢了一脚林恩的膝盖,然后揉着自己酸麻的手腕后退了两步,用警惕的眼神瞪了一眼林恩。 而林恩只能无辜地摊了摊手,说实话他真的没有揩油的想法,只是看着她裙子下面鼓鼓囊囊的,便顺手把她绑在大腿上的匕首什么的摸走罢了。 虽然指尖处传来的触感确实挺撩人的,但林恩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司机了,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把持不住。 “陈。” 林雨霞打开窗户,在跳出窗外前她突然回头,郑重地开口。 “战场上小心点,不要死在了喽啰的手里,要不然的话,我可是会去你的墓前笑话你的。” “无论何时你都要记住,有很多人在关心你,不希望你犯蠢。” 说完,她一个潇洒的后跳,跃出窗口的刹那,耳尖的林雨霞听到林恩轻轻嘀咕了一句。 “差点被任务目标做成热兵器的人还有脸说这话……” 林雨霞的脸色一变,整个人都气得浑身发抖。 “你个登徒子,给我等着,下次见面我一定会报一箭之仇!” 她放出这样的狠话,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而在不远处的黑暗处,两名影卫站在屋顶,目送林雨霞狼狈地离开。 “不去帮帮她?这女娃子好歹也是受了魏公的请求。” “帮个锤子,现在只是丢林家小姐一人的脸,我们去帮了,还要丢影卫的脸,虽然有点对不起她,但这次我们没理由露面,反正魏公也没有强求,如果林恩小子护住了小姐,说不定还要更加放心个几分呢。” 另一名影卫笑了一声:“再说了,被人当场逮住,也只能怪她自己学艺不精,这次是掉到了陈和林恩的手里,倒也没怎么吃亏,下次若是落在了敌人的手里,那才叫事情大了。我们都是跟了魏公很久的老头子了,林舸瑞当年叱咤风云的样子我可还没有忘记,当年他刺杀了多少想要对龙门不利的强者?作为鼠王的接班人,这点本事可不够格。” “这次也算是给她提个醒,让她不要太骄傲自满。这女娃子还是得再磨砺磨砺,要追上她老爹的水平,没个三五年想都别想。” …… 罗德岛本舰 作战会议室 “侦查小队发来了通讯,确认了乌萨斯的第四集团军已经堵住了龙门的去路,以三艘陆上战舰作为基点构筑了一道防线。” 博士小姐的手指划过作战地图,最终停留在地图中一片山谷上:“这里是龙门现在的位置。” 她又把手指往上挪了挪,指向山谷的出口:“这是乌萨斯人的位置,Scout确认了防线附近有许多乌萨斯的通讯站与巡逻的传令兵,甚至还有不少反侦察的设备,侦查小队无法靠的太近,只能模糊地评估驻扎的兵力,保守估计,起码有两万人左右的士兵在阵地上活动。” “两万人,这可真是个大数字。” Outcast吹了声口哨:“龙门的兵力恐怕只有乌萨斯的十分之一左右吧?近卫局可不是纯粹的军事化组织,论战斗力的话,不管是数量还是质量,这边都处于压倒性的不利啊。”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她的脸上倒是毫无惧意,对于这位崇尚公理与正义的萨科塔人来说,苦难和强敌并不是让她退缩的理由。 就算明知道前路渺茫,她也会乐观地看待,并且努力去享受道路的坎坷。 “就算是以卵击石,也必须要从中找到一线生机。” 凯尔希的面色也有些凝重:“因为切尔诺伯格的事情,罗德岛已经上了乌萨斯主战派的黑名单,我想他们在攻击龙门的时候不会介意顺手将罗德岛一起毁掉的。” 说罢她苦笑了一下,也不知道为什么,罗德岛自成立以来老是被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牵扯进去,上次一群人只是想从切尔诺伯格捞个人出来,却半路杀出了个操纵着牧群大军的梅菲斯特,差点就把罗德岛弄团灭了。 这次也一样,明明只是临时停靠在龙门,和龙门商谈一下合作事宜,顺带着给干员们放个假——好家伙,乌萨斯打过来了。 属实是有点点背了。 “没错,这一战事关罗德岛的生死存亡,我们没有退路,只能将自己暂且绑在龙门的战车上。” 博士小姐点了点头:“W的队伍不还在乌萨斯境内,整合运动的势力也指望不上,排除在泰拉各地执行任务的干员们,罗德岛上可以参加战斗的干员大约有两百人左右——不过我们毕竟是制药公司,属于医疗机构,若是战斗爆发,最忙的可能还是医疗部的干员们。” 在座的几名医疗干员纷纷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其中尤其是华法琳点头点得最为勤快,作为医疗部的元老之一,别看她平时天天摸鱼一点也不靠谱的样子,可到了关键时候,还是很能让人放心的。 “好,我们再说一下……” 作战会议很快就结束了,在座的人们大多是罗德岛的元老,很多事情一点就通,根本不需要博士小姐费心费力地去解释许多。 “博士,辛苦了。” 阿米娅从一旁端来一杯咖啡,放在博士小姐的面前:“不愧是博士呢,这么快就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 “哪有,明明是精英干员们执行力强。” 博士小姐轻轻吹了吹杯子里热气腾腾的咖啡,她苦笑了一下:“Raidian小姐怎么样了?听说她能力使用过度,通讯一结束便昏迷了。” Raidian是罗德岛的精英干员之一,也是罗德岛的通讯专家,在这次行动中专门负责与前出的侦查小队联络。 要知道第四集团军可是蓄谋已久有备而来,本身这个集团军的编制也比同为主战派爪牙的第三集团军要好上不少,前线自然是少不了干扰通讯的设备,如果不是Raidian强行使用高负荷的源石技艺维持住了通讯,就算Scout的小队得到了宝贵的情报,也绝对无法迅速地发送回来。 只是这样做的代价就是Raidian身体遭受了严重的副作用,在急救室里躺了一上午才缓过神来。 “Raidian小姐已经醒了,凯尔希医生亲自为她做了检查,确认了她没有大碍。” “那就好。” 博士小姐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罗德岛的原班人马氛围真的很不错,尤其是那些个精英干员们,博士很快便和他们打好了关系,成为了不错的朋友。 在得知Raidian因为法术副作用而昏迷的时候,她属实被吓了一跳。 “博士,我们真的能赢吗?” 对上阿米娅的双眼,博士看到的是迷茫。 阿米娅确实是在迷茫,不知不觉中,罗德岛已经偏离了自己的宗旨,一个为感染者的未来而奋斗的制药公司被连续两次卷入国与国之间的纷争,阿米娅突然有点害怕,她在如今罗德岛的身上看到了当初巴别塔覆灭时的影子。 她问的并不只是这场战争能不能赢,罗德岛还面临着另一场更加严峻的战斗,那就是与矿石病的斗争,与这个对待矿石病患者不公的社会的斗争。 艰难坎坷,而且胜算渺茫。 脑海中的理智告诉博士小姐这样的答案。 但她还是握住了阿米娅的手,坚定地对她点头:“我们一定会赢。” 第八十三章 睡哪儿呢? 虽然局势紧张,可企鹅物流一行人的生活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每天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唯一的变化便是最近没多少委托,口袋干瘪了不少。 尤其是能天使,相较于其他几位同僚,她可是不折不扣的月光族,工资在口袋里还没捂热就花出去的那种,此时此刻没了收入,她整个人都变成了一条咸鱼。 “这穷日子啊……要不我干脆去找林恩求包养算了!” 能天使的脑袋上亮起一个金闪闪的电灯泡,她还记得林恩手里有一大笔巨款,上一次Boss给他开的支票……上面好像有六个零,还是七个零? 这么一想,突然觉得自己的工资好微薄啊…… “他不稀罕你。” 德克萨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将能天使当场击沉,她抱着枕头在床上来回翻滚,发出了死鱼忧患的声音。 而德克萨斯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夜幕,不知在想些什么。 “说起来啊德克萨斯,这几天你怎么天天坐在窗边发呆?” 能天使的声音将她惊醒,德克萨斯摇了摇头,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自己脖颈上的狼首挂饰:“我在想林恩现在怎么样了。” “龙门最近挺乱的,你说,以林恩的性格,他会在这样的乱局中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呢?之前得到他的消息,他还在帮近卫局打工,现在又是几天过去,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我只知道事情越大他的桃花运就越好。” 能天使翻了个白眼,她戳了戳德克萨斯的侧脸,那表情可以说是无奈到了极点:“你啊你,担心你就去找他呗?反正我们都在龙门,和他见个面也不过是一个电话的事情,至于坐在窗边弄得像望夫石一样吗?” 她突然贼兮兮地笑了出来:“你看看你,我就说吧,你打心底是喜欢他的,要不然怎么会对他这么关心?那出神的样子,啧啧,林恩可真是把你的魂都勾走了。” “你这是犯相思病了,要我说,你就应该打个电话约他出来,然后我在他的饮料里下十人份的电脑配件,保证药到病除,你俩生米煮成熟饭,不也是美事一桩?” “喜欢……?” 德克萨斯下意识地忽略了能天使的浑话,她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真要下药的话,十人份是不是少了点?他的身体素质,恐怕没有两百人份一点作用都没有吧。” “你关心的居然是这个吗!?” 能天使震惊地战术后仰,她旋即就翻出了德克萨斯的手机:“咳咳,我看看,林恩的电话号码是……” 电话并没有拨出去,德克萨斯直接以枕头对能天使施加了制裁,被蒙在枕头下面的能天使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便宛如一条死鱼般在床上一躺,眼看是不动了。 装死的本领倒是一流。 “能天使?” “我死了,闷死的!” 能天使瓮声瓮气地开口。 德克萨斯有些哭笑不得,对于能天使那古灵精怪的性格她也是了解颇深,可以说是见怪不怪了。 “我这就和林恩说你皮痒了,让他来给你挠挠。” “别别别!唯独这个不可以!” 装死中的能天使大声惨叫了起来,对于林恩的魔爪她可以说是痛深恶绝,作为一个怕痒的人,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在林恩手里吃了多少次憋,她自己都数不清楚了。 不说别的,就说最近,那也有好几次了,林恩那家伙也真是的,凭什么他就对我的弱点这么清楚啦? 只是稍许回忆一下,能天使便打了个激灵,旋即脸上浮现一抹微小的霞红。 “是谁把我珍藏的雪茄偷走了!?” 门外突然传来大帝那穿透力十足的声音,打闹中的女孩们动作一滞,能天使率先跳了起来:“是Boss回来了!” 德克萨斯也稍微精神了一些,她推开自己房间的们,看到大帝圆滚滚的身体在大厅里急得上蹿下跳:“那可是叙拉古的好货,现在的龙门可买不到这玩意!” “那个……老板,我记得你上次喝醉以后好像把它拿去堵酒瓶子了?” 顺着可颂的话语,大帝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他瞪大眼睛,发出了痛苦不堪的声音:“不!你们当时为什么不阻止我?” “因为那天大家都喝了不少,能天使还抱着德克萨斯一边喊姐姐一边流口水呢!” 能天使难得的老脸一红,她直接探头探脑地加入话题,中止了可颂继续爆料:“老板,现在外面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一团糟呗,乌萨斯人的特殊部队一直在龙门的外层晃荡,影卫可以赶走他们却无法根除骚扰,再加上龙门马上就要撞上乌萨斯人的阵地,魏彦吾那家伙可要好好头疼一下了。” “乌萨斯人的特殊部队?” 面对德克萨斯与能天使的疑惑,大帝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是啊,乌萨斯人的特殊部队可不少,科西切公爵的‘黑蛇’让魏彦吾的影卫疲于应对,双方之间已经围绕着龙门外围的几座引擎展开了数次交手——现在看来,是影卫更胜一筹,黑蛇一点便宜都没占到,别说龙门的内城区了,就连下城区的贫民窟他们都进不去。” “不过,马上就要和乌萨斯人火拼了,留这样一股尾巴在自己身边,魏彦吾也头痛得很,以他谨慎的性格,是必然要除掉这些偷偷渗透进来的乌萨斯人,只不过龙门最近兵力有点空虚,所以他找到了我,找到了企鹅物流。” 大帝的声音顿了顿,他环顾四周,看到能天使等人兴奋的目光,顿时满意地点了点头。 “女孩们,你们之前是不是还在抱怨最近的委托少了,赚不着钱了?瞧瞧,大单子来了,但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们的了。” …… 入夜时分,正在罗德岛的精英干员办公室中奋笔疾书的Outcast迎来了一个让她有点意外的客人。 “你好,Outcast,我是霜星。” “哦,久仰久仰,我记得你,是林恩的小女友是吧。” Outcast的话语让霜星的脸颊微微一红,虽然已经和林恩有了实质上的关系,可被人当面说出来,她还是会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想到林恩最近在龙门了无音讯的模样,她又撅起嘴,有些嗔怒。 就不知道打个电话给自己报个平安吗? 上一次得到他的消息,那还是几天前,得知他居然接了龙门执政官的委托,给一位警官做了保镖,霜星看过一眼陈的照片,很好,是个容貌身姿都属上乘的美人。 白兔子有点吃醋,却也很快调整好了心态,毕竟林恩的职业就是雇佣兵,拿钱办事这是他的工作,不就是保护一个女警吗?听说她家中的背景很大,应该是个眼高于顶的千金小姐,还怕她短短几天时间就给沦陷了不成? 而且林恩也不是什么好色之徒。 不过,话虽这么说,霜星还是暗中作出决定,若是林恩回罗德岛,她非得把林恩踢下床两次,让他明白了一下什么叫正宫的威严。 “听说您在龙门与林恩共事过几天?” Outcast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霜星这是为了问林恩的情况而找上了自己。 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林恩这家伙的桃花运还真不是盖的,早些时候博士也扭扭捏捏地问过她差不多的问题,那代号为“泥岩”的萨卡兹干员也因此找过她,再算上最近那个一直在打听林恩消息的小夜莺,还有眼前这位寒气四溢的白兔子…… 哦对了,华法琳医生也有意无意地问过自己有关林恩的行踪,不过她明显是对林恩的血样图谋不轨,这个可以暂且忽略不计。 好像还有个源石技艺能控制重力的沃尔珀小姑娘和林恩也走得很近,上一次路过那些乌萨斯孩子的训练室时,那个代号“凛冬”的小姑娘嘴里念念叨叨着林恩的名字,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联想到罗德岛上这些和林恩或多或少有些关系的女孩们。 Outcast觉得吧,这家伙的女人缘是不是好到了过分的地步? 怪起来了。 “林恩啊,他应该过得还可以吧,毕竟他的实力很强,除了工作有点累以外,大概是没什么危险的。” Outcast开口说着,她想起林恩击退数位赦罪师的战绩,也对林恩赞叹不已。 赦罪师可不是大白菜,Outcast也在战场上和赦罪师交手过,对于对方的实力有一个比较清晰的认知。 换作是她站在一样的位置上,或许能拖其中一两个下水同归于尽,却绝对做不到以一己之力拦下数人,并且全部击退。 或许,罗德岛的精英干员之中,也就只有Logos有机会做到这样的壮举吧。 后生可畏啊,不愧是特蕾西娅殿下看重的人。 “工作累?” 白兔子有些不解。 “是啊,龙门苦于感染者暴动的时候,他一连好几天都没怎么合眼,好不容易得到了休息的机会,又为了抓捕罪魁祸首而挥剑战斗,不知道的真以为他在龙门做警察了呢。” 听到这里,霜星又有些心疼起林恩了。 林恩的睡眠质量不好,她是知道的,作为从残酷战争中活下来的萨卡兹人,夜间只要有些许风吹草动便会让他猛然惊醒,而梦中回忆起的也尽是些痛苦的往事。 可是睡眠质量不好是一回事,完全没有合眼又是另一回事了,连续几天不睡觉,就连铁人也经不住这样的煎熬。 “总而言之,那家伙还是很拼的,像他这样富有职业精神的萨卡兹雇佣兵说实话还真挺少见的——对了,我听说你的疗程已经完成了,如果想要见林恩你可以去找凯尔希,她应该知道林恩现在在哪里。” 霜星重重地点头。 片刻之后,看着霜星逐渐离去的背影,Outcast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又做了一件好事呢。” 她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打了个勾。 但是,这真的是好事吗? Outcast打了个哈欠,不再去思考这个问题。 …… 被德克萨斯和霜星心心念念的林恩,此时此刻正与陈大眼瞪小眼。 “那啥,要不我睡沙发凑合一下?” 林恩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 他也是刚刚才反应过来,作为被魏彦吾寄予厚望的“守护者”,就算是睡觉的时候,自己也要担好保护陈的任务。 前几天的情况都比较特殊,晚上要么在近卫局加班,要么就是和敌人殊死搏斗,再要么就是陈直接躺进了医院……几乎没有好好睡觉的机会。 可今天,问题就出现了。 自己睡哪儿?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思来想去,最后也就客厅的沙发比较适合林恩小憩片刻了。 虽然这沙发完全不适合人睡就是了,林恩有预感,如果自己真的睡上去,第二天早上起床一定会腰酸背痛。 不过,林恩原本还想着晚上回一次企鹅物流那边,这下算是彻底泡了汤。 “沙发……不太好吧。” 陈也有些发愁。 按理说,如果是正常的客人,那么睡沙发也就算了。 可林恩……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失礼?毕竟他帮了我那么多,而且我们的关系也…… 陈有些患得患失,她想起自己在浴室中思索的问题,没有多作思考便脱口而出:“要不你就睡我房、睡我房间里算了,就像塔露拉她们那样。” 说到一半,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陈的房间里有一张大床,还有一座沙发床,平时可以作为沙发,要睡觉的时候也能够当作床铺来用,可比客厅里的沙发高级了不止一个档次。 在说完话语后,面红耳赤的陈只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高得发烫,她丝毫没有了平时坦荡大方的模样,这时候反倒是表现得像是个心中小鹿乱撞的思春少女。 “我相信你是不会乱来的。” 第八十四章 真正的考验 魏彦吾交给企鹅物流的委托自然不是要大帝带着他手下的姑娘们去把乌萨斯的渗透部队歼灭,毕竟这个目标有点太强人所难了。 科西切的“黑蛇”是和魏彦吾守护龙门的“影卫”同一等级的强力部队,在过去的数十年间他们你来我往互相交锋了不知道多少次,最后还是影卫占了点便宜,护住了龙门一方净土。 顺便一提,在塔露拉杀死科西切之前,她作为“黑蛇”的统领之一也参加过数次艰难的战斗,正是因为身处黑泥之中看清了科西切的邪恶真面目,塔露拉才会下定决心对他拔剑,然后毅然放弃手中的一切逃跑。 据她所说,“黑蛇”之中,至少还有数位实力和当年的她相仿的强者,不过这些年以来塔露拉的实力也在不断地进步,早就已经今非昔比了。 科西切虽然已经被驱逐出了她的身体,但还是给她留下了不少好处,这黑蛇大补丸不仅仅是特蕾西娅吃得开心,塔露拉也跟着沾了点便宜,增长了不少实力。 当年的她甚至只能勉强和霜星打个平手,现在的她却有实力与爱国者相互抗衡,单打独斗的实力甚至胜过皇帝利刃,科西切在接管塔露拉身体的一年时间里进一步开发强化了她的德拉克血脉,那破坏力惊人的火焰前所未有的强大,若不是林恩的源石技艺实在是太克制她,当初科西切也不至于稀里糊涂输给了林恩,白白便宜了塔子姐。 不过就算当年初出茅庐的塔露拉,实力也不容小觑就是了,能够被她评价为“实力不弱于当年的自己”,恐怕这些黑蛇的精锐战斗力不会比皇帝的利刃差多少。 也是,没有这样的实力,黑蛇又凭什么让影卫们小心谨慎呢。 德克萨斯和她的小组虽然实力不错,却远远没有到能够碰瓷这些顶级强者的地步,整个小组战斗力的最强的应该是六边形战士德克萨斯,但就算是她也绝对不会是影卫的对手,或者说她整个小组加起来能打一个影卫已经不错了。 不过,另一个方面来说,只要不遇到那种顶级强者,大部分敌人都不会是她们的一合之敌。 比上不足,却比下有余,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了。 魏彦吾是一个知人善用的人,他能够很准确地评估一个人的价值,什么事能交给谁来做,他心知肚明,让能力不足的人强行去做困难的活儿,最后的下场只有赔了夫人又折兵。 交给她们的任务是看守龙门的一座重要引擎,龙门外围一共有四座重要的引擎,这四座引擎驱动整座庞大的移动都市驰骋在荒原,但凡其中有一具失灵,那么龙门的移动速度就会大幅减缓。 这些“黑蛇”便是冲着这些源石引擎来的,几次突袭都没有成功,损失惨重的黑蛇们并没有放弃,反而蠢蠢欲动,随时有可能发动下一次攻击。 “小心点,这里可不是安全屋。” 德克萨斯嚼着口香糖,她轻声提醒周围的队友们提高警惕,引擎周围有不少近卫局的警员作为看守,可他们大多实力平平,面对真正的强者,能够站出来的恐怕只有企鹅物流的女孩们。 德克萨斯知道,这里是一处陷阱。 周围三座引擎都有影卫看守,还有黑钢国际的精锐佣兵从旁协助,战斗力比自己这儿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柿子挑软的捏,黑蛇们如果想要按期完成自己的任务,唯一的选择就是硬着头皮攻击这处魏彦吾故意露出的破绽。 就算这里是陷阱,但只要动作够快,在影卫们回防之前拿下这里,那么便能完美完成任务,甚至还能全身而退。 高风险,高收益,故意露出的破绽又何尝不是破绽?只要鱼饵足够香,不愁鱼儿不上钩。 以魏彦吾对于“黑蛇”一贯行事作风的了解,只要鱼饵合适,这些家伙一定会忍不住上钩的。 可这样的前提是他们能货真价实看到成功的可能性,守卫的实力不能太强,但也不能一碰就碎,于是魏彦吾便把目光投向了……好吧,一开始是投向罗德岛。 但他转而一想,罗德岛的实力早就今非昔比了,切尔诺伯格证明了他们的实力,万一黑蛇看到是罗德岛的人驻守,直接就不去咬钩了怎么办? 魏彦吾辛辛苦苦谋划半天,可不是为了保住这一亩三分地,而是想要主动出击,先断了这些乌萨斯人的一条臂膀。 如果这些渗透者一直潜伏在龙门外围,魏彦吾便需要耗费大量的战斗力警戒他们,对于兵力捉襟见肘的龙门来说,这无疑是相当不利的情况。 就算他和博士已经商量出了一个逆转局势的计策,并且由两位监察司带着一批影卫去执行……那也不够保险,总不能把希望都赌在他们的身上。 所以目光兜兜转转了半天,魏彦吾最后还是选择了企鹅物流,一来德克萨斯组的女孩们实力不错却名声不显,在面对黑蛇的时候不会一触即溃却也不至于吓得他们不敢进攻。 二来,这种保护重要设施的任务,对于企鹅物流来说也确实是轻车熟驾了。 为了表示诚意,将鱼饵做得尽可能诱人,魏彦吾甚至把原本负责那片区域的影卫都给调走了,换来的则是一批实力并不强的近卫局成员。 自己都做到了这种地步,那些黑蛇能忍住吗? 魏彦吾端着烟斗默不作声地吞云吐雾,他看着窗外黑夜中的霓虹,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也确实如他所料,黑蛇的指挥者一眼便看了出来这是一个陷阱,但是…… 但是这陷阱好TM的诱人啊! 影卫不在,近卫局的特别督查组也不在,罗德岛不在,黑钢国际也不在……甚至那个情报中棘手无比的林恩也不在。 企鹅物流?一个近些年名声鹊起的小组织罢了,就算有点实力,终究也不过是个物流公司,根本不足为惧。 黑蛇们反复确认了这片区域的情报,最终还是没有敌过诱惑,决定来一次虎口拔牙。 当故意卖出的破绽大到这种地步的时候,便已经和真的露出破绽没有多少区别了。 战斗是以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方式开始的。 来自“黑蛇”的渗透者们无一例外都是些行家里手,非常利索地清理掉了龙门近卫局的哨兵,可就在渗透者们清理了最后一名暗哨,准备悄无声息地继续向内推进之时……哨笛吹响了。 一名忍不住去厕所小解的哨兵成为了漏网之鱼,当他回到自己的岗位时却发现刚刚还和自己有说有笑的同僚已经变成了尸体,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吹响了哨笛,虽然他很快便被闻声而来的渗透者们杀死,但哨笛声很好地起到了示警的作用。 “他们来了,快发信号,就说是鱼儿上钩了。” 德克萨斯握紧了手里的剑刃,她有预感,在影卫们抵达之前,自己还要经历一场艰苦的战斗才行。 “大家都小心点,庆功宴的时候,我不希望有人缺席。” 她叮嘱了几句自己身边的队友,就连她自己和能天使也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更弱一些的空与可颂就更不用说了。 只是担心归担心,这种时候也没有了回头路。 “放心吧,我不会成为拖油瓶的!” 空捏紧了手里的话筒,她的源石技艺很特殊,只是自己却没有多少自保能力,作为战场上的歌姬,一旦被对手针对,很多时候便没有多少还手的能力。 但另一方面,一旦对方对她有所小觑,最后的下场也不会如何美好,那增幅战友的歌声能让他人精神百倍,而削弱对手的歌声也能让敌人沉溺在梦境中无法睁开眼睛。 “德克萨斯,就像是以前那样,带着我们走向胜利吧!” 好吧,她还是一个德克萨斯的小迷妹。 说实话,她加入企鹅物流,其中八成的原因便在于德克萨斯,作为当红的女星之一,若不是企鹅物流有德克萨斯在,她又为什么要自降身份加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物流组织呢? “嗯。” 德克萨斯轻轻点头,她很快便找回了自己之前执行任务时的感觉,她不慌不忙地执剑而立,在察觉到危险的刹那,金黄色的剑雨已经从空中重重落下,将潜行中的敌人强行打出。 那是德克萨斯的源石技艺,作为六边形战士,她自然不是只会近身攻击的蛮子,她对于源石技艺的掌握比之许多法师都要强上一筹,优秀的源石适应性让她在释放强大源石技艺的时候并不会遇到多少问题。 这剑雨便是战斗的开始,当剑雨落下的瞬间,那几乎已经摸到人群之中的乌萨斯渗透者两眼一糊,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显然是中了德克萨斯的招数,只是不等他暗道一声不妙,能天使便已经调转枪口,对着他哒哒哒哒便是一梭子子弹。 和德克萨斯不一样,能天使就不是那种十项全能的选手,她是一名剑走偏锋的射手,每一颗子弹的威力都不大,可连续爆发的射击却往往能带来巨大的威胁。 别的射手最多也就三连发,她却能轻易地做到四连发,甚至五连齐射。那过载的射击方式对于能天使和她的铳枪来说都是严峻的挑战,可她乐于面对这份压力,并且从不失误。 就算是数遍她认识的萨科塔人里,也没有几个比她更加擅长连射的人了,就算经常因为单发威力不足而被人戏称为“刮痧天使”,却也没有人敢小觑她在攻击低甲敌人时恐怖的输出。 宛如狂风暴雨般的子弹敲打在渗透者的身上,作为混迹在人群中的渗透者,这些“黑蛇”的成员自然不会全副武装地披上装甲,相反,他们身上的护甲很薄弱,尽是些软甲。 这原本是没什么问题的,可现在面对能天使的射击风暴,其中的弊端一下便暴露得尽显无疑。 撕心裂肺的痛楚自全身上下各处传来,当渗透者从剑雨的昏迷中苏醒的时候,能天使几乎已经用手中的枪械把他打成了筛子,他迷茫无措地张大了嘴,却没有办法发出乌萨斯的战吼继续战斗,只能无力地倒下,看着那红发的萨科塔少女调转枪口,瞄准他的另一个同僚。 一瞬间暴露的乌萨斯渗透者有足足三人,在特殊的源石技艺照拂下,他们在第一时间便绕开了基地的警戒,悄无声息地混在了龙门近卫局的警员们之中。 若不是德克萨斯警惕心足够强,说不定他们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引擎周围安置了炸药,然后扬长而去。 只是,当他们在人群中被德克萨斯发现的那一刻,他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近卫局的警员们虽然平均实力不怎么样,可是数量和纪律性弥补了这个问题,在他们的围攻下这三名渗透者纷纷带着不甘倒下,而当最后一人被德克萨斯挥剑割喉的时刻,一声巨响自房间外传来。 “就这么点虾兵蟹将,也想要拖延吾等的脚步?未免也太小看我们了点。” 一名身披斗篷的术士不屑地发出冷笑,他的手心凝聚起威力强大的法术,将道路上的一切阻碍摧毁殆尽。 “当心点,渗透者失去了联系,大概已经凶多吉少——不要阴沟里翻了船。” 旁边的壮汉瓮声瓮气地开口,一行沉默寡言的黑袍人迅速地清理了周围的战场,寻常的警卫根本不是他们的一合之敌,在看到这些人的一刹那,德克萨斯便明白,真正的考验即将到来。 “能天使,掩护我的侧翼,可颂,你去保护空,他们不会对辅助置之不理的。” 她冷静地下令,手中的剑锋闪烁起微弱的光芒,下一刻剑雨宛如流星般落下,可这一次,她的对手已经有了防备,并没有轻易地中招。 “哼,去死吧!” 身材高大的黑衣人从斗篷下亮出造型惊人的流星锤,而德克萨斯咬着牙执剑迎上。 “我可不会束手待毙!” 他们碰撞在了一起。 第八十五章 陈的主动 清丽的月光穿过窗户洒入房间,在明亮的灯光熄灭之后,房间里的两人一时陷入了沉默。 两人间隔得很近,沙发和床中只有一条窄窄的空隙,想要跨越只需要一个简单的翻身——事实上前些日子里,明明应该睡在沙发上的塔露拉第二天早上总是稀里糊涂地睡到了陈的身旁,像是条八爪鱼一样缠着自己的姐妹。 如果林恩…… 陈被自己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她裹紧自己的被子,使劲地摇了摇头,脸上红得发烫。 但为什么我心底居然隐隐约约有点期待? 她暗中悲鸣了一声,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打了个滚,在这个过程中她的角触碰到了床沿,冷不丁传来的痛楚让她连忙缩了缩脖子,清脆的声响让一旁的林恩忍不住侧目。 “你干啥呢。” 林恩的声音有些纳闷,他本来睡眠质量就不好,身旁这淅淅索索的声音就没有停过,令他一阵苦恼。 这种又困又睡不着的痛苦,实在是有些折磨人。 “睡不着。” 被子里面钻出一双龙角来,陈的声音自被子下闷闷地发出。 “要不你说说你以前的冒险故事?我还挺好奇的。” “别闹,你明天还得上班,瞧瞧这都几点了,不睡觉了?” 林恩有些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他是真的有点困了,想想明天一早还得继续做陈大小姐的贴身护卫,这听起来是个美差,实际上还挺累的。 毕竟陈可是个工作狂人,尤其是在龙门遇到危险的时候,在病房中魏彦吾和文月夫人都希望她在家休息两天再去近卫局工作,可陈却坚持明天一早就得去上班,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作为特别督查组的组长,我又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带头偷懒?” 魏彦吾大受感动,当场就批准了陈的要求,但从文月夫人在他背后虎视眈眈的目光来看,估计是晚上又要跪个百八十分钟搓衣板了(笑) 这自然也波及到了林恩,原本他以为这姑奶奶受伤了自己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个两天,不用像前几天那样通宵达旦干活了……好吧,果然还是他想得太多了。 搭上个忙碌命的任务目标,自己也跟着变成忙碌命了。 想到这里,林恩不由感叹一声,真的是世道艰辛,你说自己明明是来龙门度假的,怎么稀里糊涂就忙起来了呢? 嗯,都怪那些乌萨斯人还有赦罪师,把龙门弄得乌烟瘴气的,不然哪儿会有那么多事。 “哦,这样啊,也是。” 陈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她重新从被窝里探出头来,侧过身去,借着清丽的月光看向林恩的方向。 白色的衬衣无法掩盖其身上流线型的肌肉,有些帅气的五官搭配那成熟的气质,给人一种寻常男性无法带来的感觉。 嗯,那是怎样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呢…… 那是一种无言安心感,一种让人浮躁的内心迅速平静下来的感觉,不知不觉中,陈正是被这样的一种气质所吸引,无法自拔。 陈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被林恩所吸引。 自己和林恩,是看似完全相反,却也有许多共同点的两个人。 出身高贵,被众星捧月,从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院以优秀成绩毕业,加入龙门近卫局,成为特别督查组的组长…… 陈总是尽心尽力地将每一件事都做到最好,就像是班级里的优等生,将每一分每一秒都规划得完美,虽然也有刻意腾出时间来供自己休息和放松,但平心而论,那也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在工作的时候更有效率而已。 如果用优等生来形容陈的话,那么林恩表现出来的就是不折不扣的差等生——那种自骨子里透出的处事不恭和吊儿郎当就不说了,萨卡兹人的出身,雇佣兵的职业,安于享乐的模样……这一切的一切都和陈所表现出来的截然相反。 按理来说,陈应该讨厌这样的人才对,但稍微了解一点他以后,那种讨厌的情感便被迅速反转了,从塔露拉口中得知他走在泥泞中却挺直脊背不愿弯腰的过去,几番接触之后发现那玩世不恭的外表下是一颗善良正直的心,工作时认真负责让人放心的态度…… 真的是,太狡猾了,怎么讨厌得起来嘛。 无论如何,陈都无法忘记,林恩那在火光中挡在自己的身前,执剑与赦罪师对峙的模样。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就已经开始有些喜欢上这个认识才不久的男人了。 无论是多么危险的时候,不管面对怎样的强敌,他都愿意挡在自己的面前,去对抗那些强大到让人觉得不可战胜的对手,就像是一团热情的火,熊熊燃烧却丝毫不在意自己是否会烧尽。 如果放在言情小说里,这一定是非常浪漫的故事。 陈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林恩,并不是没有理由的,文月夫人说得对,自己一直以来都在欺骗自己,其实打心底里,自己早就被林恩迷住了——不是用花言巧语,而是以切身行动。 嗯…… 承认自己喜欢一个人,似乎倒也不难。 陈的视力很好,借着月光,她甚至可以一根根细数林恩的睫毛,可想了想她又放弃了,这种煽情的事情,她可做不来。 最多,也只不过是安静地看着他的侧脸,仅此而已了。 陈轻轻合上眼睛,她又想起了龙门的现状,虎视眈眈的乌萨斯人,不知作何打算的萨卡兹人,还有那些墙头草一般的商人,刚刚平息的感染者暴动…… 她在心中发出一声叹息。 唉,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相较于陈心中那复杂的情绪,林恩此时此刻所想的东西就简单多了。 没有儿女情长,更多的是对于未来的担忧。 龙门现在的局势不容乐观,虽然乌萨斯人还没有主动发起攻击,可是那种虎视眈眈的样子,随时都有可能发起突袭。 魏彦吾会采取怎样的措施呢? 林恩不是政治家,更不懂战场的美学,他只是一个战士,一名听命从事的佣兵,仅此而已。 不管如何,自己已经深陷局中,无法逃避了。 林恩的性格一向直来直去,属于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的重情义之人。这座名为龙门的城市中有那么多和自己关系匪浅的人,暂且不说停靠在龙门的罗德岛与罗德岛上的诸人,陈、塔露拉、德克萨斯、能天使、史尔特尔……林恩又怎么会允许自己一个人逃跑? 再说了,乌萨斯那群主战派的杂碎贵族,如果能粉碎他们的阴谋——嘿,这种事听起来还是挺有趣的不是吗。 对于喜欢主动掀起战争的疯子,林恩一向是痛深恶绝,恨不得抽其骨而食其肉。 哼,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现在还是睡觉吧,毕竟明天早上还得陪陈大小姐上班,唉,自己这个保镖还真是做得越来越不像是保镖了,哪有保镖跟老板一起上班平摊工作的? 也没什么额外的奖金,啧,可恶的资本家,一天到晚只知道剥削我的劳动力! 林恩在心底小小地抗议了一下,不过也只是在心底抗议而已,毕竟魏彦吾还是很大方的,上一次他给自己的那把剑鞘可不是凡品,林恩粗略地估计了一下,造价起码值上千万龙门币。 都快赶上诗怀雅家商场的钢琴了。 而且,看魏彦吾现在的态度,颇有一种老父亲打算把陈托付给林恩的感觉…… 唉,考虑到陈和自己现在有点讲不清理还乱的关系,林恩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他可不太敢说自己家里其实已经有一个霜星了,再算上W,陈已经落后亿步了,就连安洁莉娜都比陈更有机会一点。 要是真的说出去,林恩有点担心自己在面对乌萨斯人之前,先要面对魏某人那凌厉的赤霄剑术。 啧,还是别作死比较好。 林恩轻轻摇了摇头,他准备侧过身看看陈的方向,可不等视野翻转,一股温暖的触感已经靠在自己的手臂上,陈在不知不觉中靠到了林恩的身旁,或许是两者本来就相距不远,直到两人的手臂接触,林恩这才发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别说话,让我靠一下。” 耳边传来陈细微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芳香的吐息。 陈闭着眼靠在林恩的身旁,手臂越过沙发与床的空隙,搭在林恩的身侧。 两人的距离很近,可以用近在咫尺来形容,但陈却第一次觉得沙发与床的空隙有那么宽,宽到了自己难以跨越的地步。 要是没有空隙就好了…… 她如此想着,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紧紧贴在了林恩的身旁。 并不是沙发与床的空隙消失了,而是自己主动凑到了沙发上……? 就连陈都对自己无意识间的大胆举动有些惊讶,更别说她身旁的林恩了。 两人的距离比之之前任何一刻都要更近,陈倒是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早上醒来塔露拉不是睡在地上就是睡在自己的身边,这沙发睡两个人真的是挤了点,空间有限,林恩几乎是拦腰抱住身边的陈,这才让她没有滑落下去。 奇怪,明明作出了这种大胆到不像自己的举动,为什么我却没有多少害羞,反倒是有点兴奋? 陈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她反过来拥抱林恩,两人的肌肤紧紧地贴在一起,陈能够透过单薄的睡衣感受到林恩的体温,能够从呼吸间感受到他的不知所措,还有那越来越快的心跳。 炽热得就像是火一样…… 她抬起头,对上了林恩的眼睛,她已经不止一次赞叹林恩那祖母绿色的眼睛有多么美丽,可这大约还是第一次她距离那么近、那么认真地与林恩对视。 “喂,林恩。” 陈轻轻开口了,不过这一次她的声音中没有了先前的慌张和迷茫,她的眼睛很明亮,身体微微颤抖,抱住林恩的双手却格外坚定。 陈不是一个被动的人。 在直视自己的内心,明白心中情感之后,陈便已经作出了改变。 她或许不懂也不会恋爱,毕竟曾经的她满脑子变强,从来都没有想过婚姻与爱情,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对自己心中的情感仿徨迷茫了许久,以至于局外人都看得明明白白,自己却怎么也不肯承认。 可是,在仔细回味自己胸口涌现的情绪之后,陈便作出决定,无论如何绝不放手。 “我想通了,我果然还是喜欢你。” “我们只认识了短短几天哦?” “无所谓了,小说里的男女主也是如此迅速便相恋,更何况现实要远比小说更加荒谬。” 陈很坦然地开口,对于成年人来说改变只需要一瞬间,想通一件事以后,原本怎么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便也不再让人觉得害羞了。 两人对视了许久,最后林恩低下头,而陈也很顺从地抬起头,吻住林恩的嘴唇。 陈的动作很笨拙也很干涩,但她却和史尔特尔一样充满了进攻性,一副要占据主动的模样,林恩只能尽力去引导她。两人好一会儿才分开,陈低低地喘着气,用手指在林恩的胸口画了个圈圈。 “便宜你了,看你这熟练的样子,以前迷倒了多少少女?” 不等林恩回答,她又哼了一声:“算了,就连我都中招了,那些寻常的女孩自然是对你痴心不已。” 陈曾经问过塔露拉,罗德岛和整合运动有没有喜欢林恩的人。 从塔露拉那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样子来看,答案似乎是不用多说的。 但是陈不在意,喜欢的东西看重的东西就要抢到手中来,她下定决心要让林恩彻底记住自己。 于是她跨坐到林恩的身上,露出侵略性十足的目光,用手去撕扯那件白色的衬衣,同时拨开自己睡衣的纽扣…… 林恩的手机响了。 两人沉默了一下,陈对林恩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去接电话。 “喂,是林恩吗?” 电话那头传来了德克萨斯的声音,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战场上的刀剑碰撞的铿锵声,战士厮杀时的怒喝声,以及濒死者的悲鸣。 “来帮个忙,坐标在龙门外围第三引擎,敌人有点多,不太好对付。” 电话挂断了。 第八十六章 死斗!德克萨斯的赌注 陈独自一人躺在床上,身侧还留有一抹余温。 她目光沉默,表情挣扎,上半身的睡衣纽扣解开了一半,月光洒在她俏丽的脸上,为她带来一种别样的魅力。 ——我刚刚在做什么啊!!! 她在心中如此咆哮着,于是陈又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把脑袋埋入了柔软的枕头,发出了宛如小动物般非常可爱的声音。 好吧,当勇气褪去以后,从头脑发热的状态下清醒过来,陈果然还是会觉得害羞。 而且自己都这么做了,最后的结果居然还没能把林恩拿下来,反而是被一通电话搅黄了! 陈有些不忿,却没有多少恼怒,也没有几分埋怨,因为她也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厮杀声,很显然那边正处于战斗之中,而且龙门引擎,那可是整个龙门的命脉,不容有失。 孰轻孰重,陈还是分得清楚的。 至于林恩的安全问题,陈倒是丝毫也不担心,在她的心目中林恩几乎已经和无敌划上了等号,你想,他就连九名赦罪师的围攻都熬过去了,甚至反过来将对方逼退,那还有什么样的敌人可以难倒他? ——但是接下来我该怎么面对林恩啊! 陈抱着枕头打了个滚,表情从挣扎又变得幽怨了起来。 回忆起之前零距离接触时那肌肉的触感,还有心底油然而生的火热冲动,陈的脸颊红了红。 要不……等他回来,然后继续? 她轻轻摩挲着双腿,呼出炽热的气流。 “可惜了,差一点……算了,反正还有得是机会。” 公寓的顶层,特蕾西娅的残影轻轻摇了摇头,她撑住自己的下巴,眺望向远方。 林恩便宛如一道炽热的流星,划过夜空。 她又笑了起来。 “不过,那边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 德克萨斯沉重地喘息着。 战场上的局势确实有些不妙,这些黑蛇们舍生忘死地冲击阵线,给企鹅物流的女孩们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也不知道他们经历过怎样的训练,居然会成为这般死士。 龙门近卫局的警官们虽然也很尽职,可是实力上的差距并不是决心能够弥补的,他们的防线很快便被黑蛇们撕开了一道口子,如果不是德克萨斯等人硬生生挡住了对方的第一次突袭,此时此刻这座巨大的引擎应该已经被破坏熄火了。 支援的影卫们在路上受到重重阻击,德克萨斯判断不能坐以待毙,无奈之下她拨通了林恩的电话,寻求他的帮助。 林恩的实力毋庸置疑,德克萨斯以前还看得到他的极限,可自从两人分别以后——准确点说应该是自从切尔诺伯格事件之后,她已经越来越看不懂林恩实力增长的速度了,德克萨斯琢磨着自己也不算是庸手,收拾寻常的萨卡兹雇佣兵轻轻松松,就连遇到龙门的影卫都能你来我往地过上几招,可在林恩面前她恐怕坚持三招都显得困难。 至于林恩支援的速度…… 那就更不用担心了,林恩全速冲刺的情况下,从市中心冲到这里,只需要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而已,德克萨斯可还记得他只花了两分钟便从企鹅物流的据点冲到了龙门近卫局,一路上宛如流星飞驰,可以用神速来形容。 现在,在林恩抵达之前,必须得想办法支撑住防线…… 黑蛇们的进攻很凶猛,而且其中高手如云,有数位身手不凡的强者几次都险些将近卫局警员们构成的防线撕裂,开战至今不过十分钟,驻守在这里的一百三十四位龙门警员已经折损了近半,若不是空的源石技艺可以强化他们的力量和速度,或许这个伤亡还要往上再翻一番。 “小姐,中枢的守备就交给你了,老夫去外围与那些黑蛇的爪牙会一会,至少也要拖延片刻,让他们不能轻易闯到这里来。” 开口说话的是一位影卫,他是少数突破了黑蛇拦截,快速赶来支援的影卫之一,也正是因为有这么少之又少的两三位影卫成功与德克萨斯等人汇合,黑蛇爪牙的第一波最汹涌的攻击这才被击退了下去。 只是代价……那几位影卫也仅剩下了一位负伤的老者。 “你的伤,不用空再帮你处理一下?” 德克萨斯看向老者的左手,一道狰狞的撕裂伤将他的皮肤割裂开来,简单的包扎完全无法让伤口愈合,虽然已经在源石技艺的帮助下不再流血,可缺少一只手,对于一位剑客来说,实力起码下降五成。 “无妨,这样便够了,年轻的时候更重的伤我也挨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影卫对着德克萨斯单手行礼,然后转身迅速离开。 看来他是心怀死志了。 但就算如此,又能拖延多久呢? 德克萨斯暗叹一声,她环顾四周,这里是控制引擎的中枢控制室,整个房间宽敞而又明亮。想要快速破坏引擎,从外部是几乎不可能的,只有侵入中枢房间,将控制引擎的设施破坏殆尽,才能让龙门的主引擎短时间内罢工。 往日干净整洁的房间此时此刻坐满了伤员,那些龙门的警员大致明白自己遇到了什么,就算负伤也没有放开自己手中的刀剑,有一个双腿折断的警员向自己的配枪中一枚一枚地压入源石子弹,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楼外突然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随即便是法术碰撞的声音、刀剑交错的声音,片刻之后又化为死一般的寂静。 德克萨斯明白,那位影卫已经付出了自己最后的努力,而布置在外围防守的警卫们恐怕也已经凶多吉少了,就是不知道能天使和可颂能不能安然脱离,以她们的身手,在防线被突破时撤退应该问题不大。 果不其然,不出片刻能天使和可颂便推门而入,紧跟着她们的还有几名伤员,两人对德克萨斯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身后,德克萨斯将目光越过她们,看到几人背后不远处,一排漆黑的影子正紧紧尾随。 眼见的德克萨斯看到了其中有几人握着半人高的手提箱,显然是用来爆破的高烈度源石炸药。 “闭门等死只会被炸弹连人带楼一起炸飞,拼死一搏说不定还有机会死里求生。” 德克萨斯轻轻呼出一口气,她亮出了手中的剑刃,丝毫不在意腹部的伤口伴随着她的动作再次开始迸裂。 “来吧,赌一把。” 用生命作为赌注。 就赌,林恩能够在自己死前赶来吧。 第八十七章 你们的回合结束了 金色的光辉闪烁,如雨般的剑锋落下,一道又一道剑影贯穿人群,却罕能带来战果。 黑影们不断蚕食着近卫局的阵线,压缩守护者们的空间,那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血肉横飞的白刃战更是残酷无比,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生命消逝。 汗水打湿了德克萨斯的发丝,一次次使用源石技艺,就连她那优秀的体能也逐渐开始吃不消了,腹部的伤口迸裂,鲜血染红了包裹住伤口的纱布,就连那素白色的外套也被鲜血沾染成斑驳的模样。 大量的失血让德克萨斯的脸色变得苍白,她咬住牙让自己保持清醒,手中的剑刃抹过一道黑影的脖颈,那身穿黑色大衣的黑蛇成员一言不发地倒在地上,汩汩的鲜血淌了一地。 一开始……还真没想到这次任务居然会这么艰难。 真的是,低估了这些黑蛇的实力,本来想着,就算会陷入危险,可是有那么多近卫局警员助阵,坚持个十五分钟应该不是问题的,只要影卫们反过来包围住对方,那么便胜局已定。 别说十五分钟了,没有那几位冒死冲进包围圈的影卫帮助,坚持五分钟都显得困难啊…… 从大局上来看,影卫们确实包围住了黑蛇,彻底消灭对方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可是那又如何呢?这些人本来就是死士,没有退路只会更进一步激发他们的凶狠,如今的黑蛇们已经彻底将生死置之度外,眼中只有完成任务。 德克萨斯艰难地喘息着,恍然间她看到一名黑蛇成员握着染血的手斧狞笑着走到自己的面前,他抬起手中的利斧,在落下之前一串弹丸将他击退了几步。 “德克萨斯!” 能天使一个滑步来到德克萨斯的身前,长时间的过载射击让她手中的枪械烫得几乎已经拿不稳了,但她还是咬牙催动源石技艺,将枪膛中的子弹一枚枚射出。 弹匣的容量并不能支持能天使进行长时间的连射,她的子弹很快就打光了,眼看身中数弹的敌人依然悍不畏死地冲锋,能天使咬着牙从枪套中抽出备用的手铳开枪。 手铳的威力又怎么能击退身披坚甲的敌人? 关键时刻金色的剑雨再次落下,德克萨斯深吸一口气,趁着对方被剑雨打得短暂昏迷的一两秒,如闪电般挥剑取下他的首级。 “干得漂亮,德克萨斯。” 能天使松了口气,她一屁股坐在地面的泥泞上,任凭染红地面的血污打湿自己的裤袜。 “没时间给我们休息。” 德克萨斯拄着剑艰难地站起,刚想再说什么,一道激烈的冲击波由远及近地扩散开来,把好不容易站稳的她击倒在地,而原本就坐在地上的能天使更是一下没把握住中心,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 “付偶抵抗,不值一提的杂鱼,如果不去挣扎,倒还能少些痛苦。” 身材高大的黑袍人走到两人的面前,他戴着白蛇面具,手握一人高的重锤,身上缠绕着让人望而生畏的源石技艺,光是前进脚下的大地便腐败凋零。 两人这才发现,周围还站着的自己人已经不多了,可颂和空带着一批警员在不远处且战且退,但也被全面压制,难以还手。 黑袍人不再多说什么,他高高举起铁锤,德克萨斯下意识地握剑挡在了能天使的面前,哪怕她心底也明白,以现在自己的状态可能一击都坚持不住。 最大的可能性,或许是两人一起在铁锤下化为肉泥…… 不,至少也要保护好她,保护好我的朋友。 德克萨斯在恍惚间看到了林恩的面容,她在心底自嘲地笑了一下。 啊,最后一刻,浮现在我眼帘中的幻象居然是你的脸。 “林恩……” 或许那个时候我不该犹豫,如果我大胆一点,会不会……会不会一切都走向一个不一样的结果? 可惜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德克萨斯喃喃自语着,她将自己最后的力量全部都注入手中的剑刃,她要挥出自己最后的剑雨,去为能天使争夺一线生存的机会。 ……怎么觉得,有点燥热? 然后,下一个瞬间,呼啸声自上方传来,那是从天而降的火流星,是辉煌坠落的降临者,是顽强不屈的苍白骑士——林恩化作一道几乎让人难以看清的影子,以远超常人的速度狂野落地,在落地的刹那剧烈的冲击以林恩为中心向四处张扬扩散,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狰狞裂痕的同时爆发出的冲击波将举起巨锤的黑袍人瞬间击飞。 落地,爆炸,一片烟雾之中唯有一道黑影显得格外引人瞩目。 “哟,这里还真是热闹啊。” 不羁的男声自烟雾中传出,伴随着晚风吹散浓烟,炽热的火浪下,林恩单手握剑,另一只手揽住了德克萨斯,冰冷无情的眼神扫过眼前的黑蛇们,一时竟无人敢与他对视。 在接到德克萨斯的电话之后,他连衣服都没有穿,披上大衣握住剑便匆匆忙忙地出击了。也幸亏他在源石技艺的加持下拥有快到让人发指的速度,这才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及时赶到。 老实说,还挺危险的,当他在远方看到战局的险峻,看到德克萨斯就像是一叶狂风骤雨中的孤舟般摇摇欲坠的时候,一股自心底油然而生的怒火几乎让他失去理智,以这种彗星撞地球般的方式落地。 “你这家伙……” 德克萨斯有些艰难地在林恩怀里挪动了一下身体,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不要每次都在这种关键时候才出场啊……”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给人留下怎样深刻的映像? “别这么说嘛,我已经很努力地加速了。” 面对林恩带着点无奈的声音,德克萨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用力地推开了他。 林恩可不是在占她便宜,揽住她的手上绿色的光点泛滥,显然是在用医疗系源石技艺帮助她稳定伤势。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让他保留点体力比较好吧?毕竟敌人还有那么多。 于是在迸裂的伤口稍稍愈合些许之后,德克萨斯便果断地拒绝了林恩的好意。 “算了,至少你及时赶到了,这次我欠你一次。” “那你可得记得请我喝酒,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林恩甩了甩手中的剑,他毫无迟疑地转动握把,那宽阔的大剑顿时化为两柄长刀握在他的两手之中,那影子燎火染血,不屈不挠。 “或许,我来得稍微有点晚了。” “但是,从此刻开始,你们的回合结束了。” 第八十八章 摧枯拉朽 “林恩……!” 林恩的出现可以用一石激起千层浪来形容。 要说这些忠于科西切的黑蛇们,有什么人是他们恨之入骨,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那么林恩必定榜上有名。从整合运动到切尔诺伯格再到龙门,老黑蛇已经不止一次在林恩手里吃了大亏,黑蛇们自然把林恩视作了眼中钉。 如今林恩就这样大大咧咧地站在他们面前,这如何不能让黑蛇们狂喜? 当然了,他们并不知道林恩之前在对阵赦罪师时那恐怖的战绩,在他们的眼里,林恩的实力虽然不错,可了不起了也就相当于两个影卫,以黑蛇的实力,强吃下林恩绰绰有余。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魔族,今天你死定了!” 那手握巨锤的黑袍人重新站了起来,他随手拍灭衣袍上的火星,露出了狰狞的笑意。 他手握一人高的巨锤,源石技艺之下他的力量成倍提升,而巨锤上也覆盖一层淡淡的金属光泽。黑袍人不给林恩说话的机会,他挥舞着巨锤径直扑来,那冲刺时的破风声就宛如战场上的钢铁巨兽,颇为不俗。 若是寻常强者,在面对他无可匹敌的进攻时,恐怕根本支撑不了几招。别看他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技巧,可光是简简单单的挥动巨锤,死在他锤下的强者便数不胜数,也因此他对于自己的攻击充满了自信。 林恩自然能看出他这一锤威力有多惊人,若是放在从前他可能最讨厌的就是这种靠力量吃饭的对手了,但现在的他早已今非昔比,对于这样直愣愣冲上来的敌人他只是有些想笑。 暂且不说他有一百种方法回避这样笨拙的冲刺,就算是硬碰硬,如今的他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倒是会说大话。” 林恩的脸上迅速染上黑色的花纹,下一刻苍白的铠甲浮现在他的体表,进入苍白骑士状态后林恩的力量进一步提升,他手中的双刀以一种与巨锤硬碰硬的架势迎了上去,那黑袍人刚刚露出狂喜的表情,却只听清脆的一声巨响,手中的巨锤已经被林恩堂堂正正地撕碎化为废铁。 “不可能,你……” 他最后的遗言也就到此为止了,撕碎他的巨锤后林恩紧跟着割裂开他的肉体,那黑袍就连半点防御作用都没有起到便化为一地染血的碎布。 这座泰拉大陆上,敢于正面和林恩硬碰硬的人,下场都不太好,内卫和赦罪师已经做了前车之鉴,可这些黑蛇们似乎还没有意识到,林恩在近身战上的优势究竟有多大。 “不堪一击。” 林恩甩了一下刀锋,将沾染在刀刃上的的鲜血甩去。 他早就见多了大风大浪,如今的他就算不使用邪魔的力量,也丝毫不惧这些虾兵蟹将。 没错,对他来说,这些看似兵强马壮的黑蛇,其实也不过是一群虾兵蟹将罢了。 只是粗略地扫过人群,他就可以确定,这些人中几乎没有几个是他的一合之敌。 黑蛇强吗?确实强,能够和影卫们勾心斗角,把企鹅物流和近卫局的警官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样的敌人怎么可能不强? 只是林恩更强,仅此而已。 继承了德拉克之血,穿戴上苍白的甲胄,本就可以说是一对一战神的林恩,此时此刻爆发出来的战斗力甚至远超从前。那势大力沉的一锤,在他眼里也不过如此,双刀闪烁间,他甚至不屑于卸力,选择了和对方正面硬拼——结果也很明确,各方面都占据上风的他,又怎么可能会失利呢? 被残忍分尸的同僚并没有吓退周围的黑蛇,这些黑蛇们都是科西切圈养的死士,不但实力强劲,而且悍不畏死,同伴的死仿佛是一个开始的信号,这些黑袍的战士们前赴后继地冲向林恩,有些人握住剑盾挡在林恩面前,也有些人手握匕首绕到林恩的背后,还有人举起铳枪瞄准林恩的心脏——可林恩只是不屑地笑了笑,他把右手的刀插入地面,一团火浪拔地而起,席卷周围的一切,以惊人的威势将周围冲来的敌人击退。 黑蛇们前赴后继,他们几乎放弃了近在咫尺的敌人,那些几乎溃不成军的近卫局警员们惊讶地发现,一名萨卡兹人正握剑挡在中枢房间的门口,以一己之力挑战黑蛇全员。 燎燃不休的火焰逐渐熄灭,黑蛇们联手释放出恐怖的法术将林恩的火焰压制,越来越多的黑蛇加入战场,或是手握剑刃,或是执起刀枪,这些死士不知疲倦也不识痛楚,如同恶鬼一般冲锋陷阵。 这只是开始。 林恩挥出左手的刃,附着在刀刃上的火焰化为一道锋利无比剑气,将路径上的敌人一分为二。这柄特蕾西娅殿下亲自赐下的剑拥有优秀到让人眼红的源石能量传导率,本身亦是一件强大的法杖,再加上林恩在开战的刹那展开禁魔领域,沉默了那些准备释放防御术式的术士。 结果很简单,那就是摧枯拉朽。 源石弹丸在撞击到林恩甲胄的前一刻已经失去了动力,密集的法术更是在释放出的瞬间便消失无踪。林恩以诡异的步伐晃过袭来的刀枪剑戟,以精确的格挡抵挡住人群中高手的突刺,然后烈焰爆发,剑花绽放,生命在顷刻间片片消逝。 强大。 从旁观战的德克萨斯不由暗自赞叹,林恩真的是已经处于一个和她截然不同的领域之中,那一剑一步都给人一种十足的压力,明明是他身陷重围,却反而打出了以一人包围对方全体的气势。 “真过分啊,不知不觉居然已经到了一个我只能仰望的高度。” 能天使有些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她和德克萨斯一样都藏身在林恩的身后,开战至今林恩一步也没有退,就像是一尊守护神一般屹立在大地上——不管是德克萨斯还是能天使都明白,他这是为了保护身后几乎已经失去战斗能力的两人。 “他变得更强了。” 德克萨斯出神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她苦笑了一下。 “真的是……欠的已经还不完了呢。” 第八十九章 不如以身相许? 风卷残云,如浪花吞没舢板。 黑蛇们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样的硬茬子,在看到林恩的第一时间他们的反应是“又来了个送死的”,可真的打起来他们才发现真正送死的人居然是自己? 明明占据着绝对的数量优势,可没用,根本没用,杂鱼再多,也伤不到林恩一丝一毫,苍白的甲胄上裹挟着恶龙的怒火,简简单单的一招一式充斥着让人难以抵挡的巨力。 林恩彻底化为了一台杂鱼收割机,黑蛇的人数众多,可是能够威胁到林恩的人寥寥无几,之前的战斗对于他们来说也并非毫发无损,几名影卫的决死突击更是让这些黑袍人损失惨重,那些媲美影卫的强者,要么被派去阻击来援的影卫,要么在林恩的禁魔领域下咬牙切齿,却没有半点办法。 这时候就能看出黑蛇与赦罪师的差距了,同样是依赖源石技艺超过身体的超级战士,赦罪师们甚至能够做到凝聚力量冲破林恩对于源石能量的封锁,可这些黑蛇——好吧,习惯于单打独斗,彼此之间没有多少配合的他们,别说冲破林恩的源石技艺了,就连让他感觉有压力都做不到。 不得不说林恩的源石技艺是真的强势而又霸道,如果没有这个禁用源石技艺的领域,林恩说什么也做不到以一敌众宛如一座大山般屹立不倒,苍白甲胄的物理防御力虽高,可是对于源石技艺的防护性能却显得一般,若是受到连续的法术轰击,破碎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一名手握打刀的黑袍人站在了林恩的面前,他轻轻抚摸手中锋利的刀锋,翻卷出一个惹人注目的刀花来。 “不要嚣张,我可不是那些任人揉捏的菜鸟!” 林恩没有多说废话,他抬手合起大剑便是一道势大力沉的斩击,那黑袍人立刻挥刀格挡,两者接触的瞬间黑袍人心中一惊,林恩的力量出乎了他的预料,再加上不能使用源石技艺,自己手中的打刀都险些没能握住。 大剑形态下虽然没有双刀形态那般全面且迅捷,却胜在一个势大力沉、威力惊人。 不过万幸的是,挡下了!自己挡下了这一击! 接下来只要周围的队友趁机发动攻击转移林恩的注意力,自己就可以挥出致命的一击,取下眼前这个家伙的首级! 也正如他所料,周围的黑蛇们疯狂地围攻林恩,各式各样的攻击落在林恩的身上,让他的注意力稍稍挪开了些许。 很好,剑已经挥出去了,他已经没有武器格挡我的攻击了。 黑袍人静气凝神,他终于抓到了林恩的破绽,无喜无悲地挥出了全力以赴的一击—— “这就是你的全力?” 打刀被剑鞘格挡,林恩空着的手取下背后的剑鞘,以鞘身挡住了对方的拔刀斩。 魏彦吾倒是真没有骗他,这剑鞘可以用一分价钱一分货来形容,别的不说,那坚固程度完全不亚于星熊的巨盾般若。 而除了坚固之外,这剑鞘最大的价值,便是它内藏的煞气。 这一次轮到林恩拔刀了,一个简单的横扫逼退周围黑蛇之后,林恩纳剑入鞘然后骤然斩出,与赤霄在出鞘时一般无二的汹涌煞气将逼近到林恩近身的数名黑袍人一分为二,随后澎湃的火焰怒吼着自剑锋溅出,刹那之间火蛇狂舞,又一次吞没了数条生命。 那手握打刀的黑袍人也没能逃脱,他死于林恩的拔刀斩,直到死前他依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紧盯林恩,他的眼神中有不甘,如果没有那让人讨厌的禁魔领域,自己的拔刀斩理应更加凌厉得多,刀锋上的机关也可以斩出无视防御的刀气……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如果,就算怀抱一身绝学,在林恩的源石技艺之下,也毫无作用,只能抱憾。 “没得打,撤!” 黑蛇中最后一位干部咬牙发布了命令,功亏一篑的结果让他郁闷的几乎想要吐血,可是没有办法,从林恩到来的那一刻开始,黑蛇们的幻想相当于已经破灭了。 外围的影卫们依然在发动不停不歇的进攻,负责重重阻击的黑蛇们完全抵挡不住影卫这般凶猛的攻势,很快便溃败了下来,此时若是再不撤退,再过个一两分钟,或许就要被影卫们包饺子了。 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都没能完成任务,功败垂成啊!每一名黑蛇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可长久以来的纪律性还是让他们服从了指挥,迅速抽离战场,准备撤离。 在这个过程中林恩并没有追击,他的目标只是守住这里,保护自己背后的女孩,仅此而已,至于这些人要跑——那便不是他的工作了。 他的剑今天晚上已经饮了不少鲜血,虽然战绩彪悍惊人,可自己却也积累了不少损伤,体力也好精力也罢全部都消耗得七七八八,事实上若是黑蛇们再坚持几分钟,林恩还真的不一定能继续撑下去。 只能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林恩他做到了,一人成军宛如坚壁,牢牢地守护住了自己背后的人。 “真狼狈啊。” 黑蛇们消失在夜幕之中,林恩解除身上的甲胄,向德克萨斯伸出手来:“还能站得起来吗?” “有点勉强,你还是扶我一下吧。” 德克萨斯的脸色有点苍白,她半是依靠在林恩的身上,腹部的伤口虽然已经经历了临时的急救,却也依然给她带来了巨大的负荷。 “魏彦吾也太强人所难了,居然给你们分配这么危险的任务……” “高风险,高收益,刀尖舔血的生活,总不见得一直顺风顺水。” 德克萨斯苦笑了一下:“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是习惯于安逸生活的人。” “……也是。” 能天使挠着头凑到两人身旁:“哎呀哎呀,别说这种煞风景的话题了,任务可是圆满完成了哦?与其讨论这些,不如好好想想养好伤以后该怎么花光这笔丰厚的奖金,你们觉得怎么样?” 话音未落她就被林恩重重地敲了一记额头,看着林恩那严肃的表情,她吐了吐舌头,蹲在一旁不再作声。 不远处的空和可颂也跌跌撞撞地走来,她们在这次的战斗中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不过万幸的是并不怎么严重,大约是没什么关系的。 “总而言之这次谢谢你了,没有你的话,或许这回企鹅物流就要全军覆没在这里了。” 影卫和近卫局的支援陆陆续续地赶到了,德克萨斯彻底松了口气,她看向林恩:“这下我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答谢你了,仔细想想最近一直都在给你添麻烦呢。” 能天使一拍掌心:“那不如以身相许……” “你闭嘴!” 林恩和德克萨斯同时瞪向了她。 第九十章 鼠王发现女儿有点不对劲 “摆脱了吗?” 黑蛇们徘徊在龙门的地下水道中。 这样的藏身处很少会有人注意到,而且也缺乏监控,更没有岗哨,只要能忍住其中那恶心到让人作呕的气味,可以说是一个天然的避风港,也是黑蛇们目前能选择的最好的藏身处。 毕竟,地面上可是影卫的地盘,没有黑蛇敢打包票说自己一定不会被影卫找到,作为“蛇”他们分享了科西切的一部分力量,却也因此沾染上了属于恶神的臭味,一般人嗅不到这味道,但影卫中有人可以。 毕竟,这些多是御林军出身的影卫,年轻时几乎全员都是这片大陆上顶尖的战斗力,其中最不缺少的便是各种奇门遁学。 黑蛇的首领清点了一下人数,他的脸色相当难看,这一次行动黑蛇们损失惨重,那些派去阻拦影卫的人几乎没有几个活着回来,而负责强袭引擎区的人也折损了大半,而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在目标达成的前夕,从天而降的林恩彻底斩断了他们的希望,让他们一直以来的努力全部木大。 如果成功破坏引擎,那么他还能以此来安慰自己,可最后的结果不尽人意,面色惨白的中年男子想到回去以后会遭受怎样的责罚,本就不那么健康的脸色变得更加病态了几分。 “被摆了一道啊,那魏彦吾也真够狠的,就算拼着龙门引擎被炸毁的风险,也要把我们彻底打残。” 他叹了口气,面对周围黑袍人的目光,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撤退吧,我们在龙门已经没什么好贪图的东西了,再不撤退就晚了。” 中年人在心底暗中发誓,下一次交手的时候,一定要把这次的仇十倍报复回来。 但尚不等他在心中多咒骂几句林恩和黑蓑影卫,耳尖的他便听到有什么细碎的声响自脚下的水中发出。 他一下子便警惕了起来,也由不得他不草木皆兵,在龙门这一亩三分地,强如黑蛇也像是过街老鼠一举一动都在走钢丝,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坠落万丈悬崖。 只是,此时此刻,他发现问题似乎有些晚了。 “哼,倒是挺会藏,可让我这老头子一阵好找——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流沙在水底缓缓流动,年迈的札拉克用手中的拐杖轻轻敲打地面,他单薄的身影在黑蛇们的眼中却宛若死神,为首的中年男人面色剧变,他拔出手中的佩刀,一马当先就冲向了对方。 “不要让他释放源石技艺!那是鼠王,在这种地形……” “在这种地形,我就是无敌的,没办法,谁让我是下水道里的老鼠呢。” 流沙构筑成坚不可摧的护盾抵挡在鼠王的面前,林舸瑞轻轻地呼出一口浊气,手中的拐杖再一次敲打地面。 伴随着清晰可闻的脆响声,整个下水道狭窄的空间被无数流沙覆盖,不留丝毫空隙。 “魏彦吾那家伙……算了,这种脏活累活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林舸瑞锤了锤自己的后腰:“罢了罢了,反正我早就习惯了,也不知雨霞以后要被差遣多少次,这鼠王可真不是个好头衔。” 他旋即又想起了自己女儿任务失败后逃回房间,脸色羞然的模样,不由骤起眉头,虽然不明白林雨霞在任务中遇到了怎样的事情,可守在陈旁边的人是那萨卡兹林姓小子,出了什么事儿保准是他的问题。 简单的任务失败怎会露出这种气恼羞愧的表情来,这林恩小子定然是做了什么不太好的勾当,雨霞又是个脸皮薄的性子,再加上这次的事情本来就不占理,这才吃了亏,也没地方说,只好跑回家里,连闺房都不肯出了。 有关林恩的事情,他还是略知一二的。 原本,林舸瑞对于林恩还是看着很顺眼的,毕竟他讲义气重情义,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而且也姓林,这可不就是自己年轻时的翻版吗? 可现在来了这样一出,林舸瑞决定,改天要亲自上门讨个说法。 毕竟,他最疼自己的女儿了。 …… “魏彦吾,你是什么意思。” 大帝黑着脸站在魏彦吾的办公室中,那圆滚滚的身体站在待客用的沙发上看起来有些可笑。可若是看到他身旁随身携带的几百公斤源石炸弹,那恐怕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臭企鹅,你我是老交情了,我倒是要反过来问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魏彦吾不慌不忙地弹了弹烟灰,明明面前就是足以将整座市政厅大楼夷平的炸弹,可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甚至还在抽烟。 “废话,你明明很清楚我的意思,当初你给我的委托里可没有写上,这是会让我家姑娘们送死的任务。” 大帝非常烦躁地拍了拍桌子,他虽然是个生意做大的老板,却和那些身份差不多的人属于完全不一样的类型,对于自己的员工他几乎可以用放纵、溺爱来形容。对于大帝来说,德克萨斯组的这些女孩们每一个都是他的心头肉,他是真的把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当成自己的女儿在养。 而在德克萨斯组之外,大帝也将自己麾下的每一个部下当做亲人,他是出了名的护短性格,在资本家中简直是一股清流,一个不折不扣的异类——虽然他本来也没把自己的Boss身份当一回事就是了。 这恐怕也是大帝在企鹅物流内部颇受爱戴的最大理由了,信任是相互的东西,谁不想要一个会对自己好的老板呢? “我对你说过,这次任务很危险,而且合约上写得明明白白,我不需要你们与引擎同生共死,就算你们提前撤退,也不会向你们索要一分违约金。” 大帝一下子哑然,他从自己的四次元菊花中取出那份合约,反复瞅了好几眼,这才从合约里找到相应的文字。 他一下子跳了起来:“臭老龙,你明知道我不喜欢看这些繁文缛节的东西,你,你……” “唉,算了,这次确实是我没看仔细合约,但你这架势,是宁可放弃龙门的一座引擎也要剿灭黑蛇?你知道的,那群黑蛇的附庸只是一个威胁而已,龙门四座主引擎毁掉其一,这才是要命的大事,你理应不会那么主次不分才对。” “这次要不是林恩突然天降,毁掉的可不仅仅是我麾下的女孩们,你最自豪的龙门也会移速大减,成为乌萨斯人的活靶子……你是不是在偷偷背着兄弟们有什么谋划?你的影卫中,今夜可少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面对大帝的话语,魏彦吾只是很平淡地将自己指尖的烟头掐灭。 “没关系,就算引擎真的被毁掉我也不在乎,只要那群黑蛇死了,龙门现在最大的隐患也就消失了。” “会声东击西的人可不只有科西切,说到底这一招还是他在我手里吃多了亏才学去的,第四集团军很快就要自顾不暇了。” 第九十一章 天灾警报 在龙门因为黑蛇们的突袭而动荡不堪的同时,七十公里外,第四集团军的前线指挥官简·拉吉上校也在陆上战舰的指挥室中来回踱步。 黑蛇们在行动前曾经以一道加密简讯向他汇报了他们的决定,按照约定战斗结束以后不论成败黑蛇们都会发来第二道简讯,根据他们的战果,简会适当调整自己手中军团的阵型和策略,将龙门彻底堵死在这片区域。 如果黑蛇们能够成功,那么自然再好不过,损失一个引擎的龙门会失去动力和速度,就像是搁浅的鲸鱼一样任人宰割。 但如果黑蛇的行动失败了,也无非就是投入更多兵力,布置更加详细,战斗更加艰苦而已。 简丝毫不担心龙门能够逃出他的手掌心,那是绝对的兵力差距,他甚至有些期待黑蛇的行动失败,毕竟有困难的挑战才能体现出他的能力优秀,才可以让他在这一战中分到更多的名声和功劳。 他是一个很传统的主战派军官,第四集团军的实权掌握在贵族的手里,作为一名指挥官,他能够走到这样的位置上,除了自身的能力外,殷实的背景也离不开干系,但即便如此他仍然不算满足,他不想局限于前线指挥官这样的位置,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成为将军,掌握整个集团军,作为真正的一军之主。 按照和平时期的晋升速度,等到他老得牙齿都掉光了,或许这也只不过是个奢望而已,毕竟将军可不是靠关系就能当上的,乌萨斯的每一位将军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不光需要出色的指挥能力,累累战功和能征善战的武力也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很遗憾,简并不是个人能力最拔尖的那一群人之一,当初在军校的时候他就不是最好的学生,进入军队以后表现也不算一鸣惊人,为了拿到这个身份自己姑妈的枕边风帮了很大的忙,很多表现比自己更好的人都被自己给挤了下去。 可就算背后有些关系,在将军路上也没什么用,毕竟每一位将军都要经过皇帝和议会的审核。 但如果爆发战争,就有希望在自己的肩膀快速烙上一颗将星。 简从来没有想过一场战争的爆发会对乌萨斯带来怎样不可逆转的影响,他只知道自己能够从中牟利,那就足够了。 不过,自己的身边有太多碍事的家伙,若是被他们抢走了战功,那可就不好了。 就像是前几天还有人想要抢夺自己的位置,不过最后还是自己棋高一着就是。 “大人,您的茶。” 留着白色长发的侍女有些胆战心惊地将茶水送到简的手边,看到他挥手示意后,这才如释重负般退下。 这几天简的心情不怎么好,龙门并没有如他所料那般大刺刺地一头撞上来,反而主动放慢了速度,仿佛在寻找一个突围的时机。 再加上有人在军议上公然质疑自己的决定,黑蛇们的行动也完全没有经过自己的同意,只是简简单单地通知了自己一下,完全没有把作为前线指挥官的自己放在眼里——简的心胸本来就不算宽阔,又怎能不火冒三丈? 只是更让人恼火的是,那些黑蛇们隶属于那位科西切公爵,自己不但无权指挥,甚至还要为他们擦屁股,随时做好让侦察部队接应他们离开龙门的准备。 上一个为简递茶的侍女因为不小心将茶水溅出的点滴,打湿了简的衣袖,便被他拖出去鞭挞了三十下,原本俏丽可爱的少女被抽打得血肉模糊,可算是吓坏了那些没什么地位的侍从。 简用手指轻轻敲打桌面,不知为何,他的心底总有些令人奇怪的心悸蠢蠢欲动,让他不得安宁。 他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又有什么好怕的呢?大炎虽然强盛无比,可这里毕竟是边疆之地,距离大炎最近的要塞也有足足上千公里的距离,以第四集团军的实力,足以在那个庞然大物反应过来之前将龙门吃掉了。 要说自己的安全,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毕竟自己可是坐在第四集团军的旗舰上,周围精兵强将数不胜数,而最新配置的陆上战舰更是堪称陆地上的霸主,钢铁的怪物。 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国内的弹劾?龙门的反戈一击?都不过是些无稽之谈,不值一提。 简轻轻闭上眼睛,他靠在椅背上缓缓呼气,心中的心悸和暴虐却迟迟没有散去,反而越发激烈。 真是怪事。 作为指挥官,心不静可是大忌,简再怎么说也有些真才实学,对于这点还是很明白的。 他不由想起了昨天鞭挞侍女时对方的惨叫,在把对方扒光抽打到奄奄一息的时候,简的嗜虐欲望得到了最大的满足,心中的烦躁和愤怒也得到了熄止。 至于对方的死活?他才不管呢,那只是个平民侍女,仅此而已,自己可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就算打死一个侍女,那又如何? 一条贱命而已。 嗯……刚刚那个侍女长得也不错,不知道鞭挞起来是否能给我带来昨天那般的快/感? 简露出了宛如魔鬼一般的笑容,周围的士兵和军官几乎不敢直视他的面容,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每次他露出这样的表情,都会有人要倒大霉。 “你们两个,去把刚刚那个侍女抓过来,她给我的茶味道有问题,我怀疑她是敌国派来的细作,要亲自拷问她一下。” 简随意地点了两个卫兵,如此吩咐着。在听到他的话语后,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有些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也有一部分人眼底冒出浓浓的厌恶,却不敢在表面上显露分毫。 “是,大人。” 卫兵推门而出,简收敛起脸上的表情,他开始思忖自己接下来要怎么拷问比较好? 鞭挞……不不不,自己已经有点腻了,还有很多选择…… 他脑海中阴暗的想法被突如其来的刺耳警报声打断了。 “上校!” 一名军官推门而入,他的脸色惨白,志在将军的简对上校这个称呼有些不悦,但还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舰桥的天灾信使……检测到我军上方天空中的源石活跃性在不断上升。” “有一场天灾,要降临了。” 第九十二章 联合行动 乌萨斯的军队开拔了。 逐渐成型的天灾让他们不得不从准备了数日的工事中退出,哪怕再坚固的工事也挡不住天灾的侵蚀,除了感叹自己运气差以外,简对此也没有丝毫办法。 这种移动城市的必经之路,一般都是挑选很少发生天灾的道路才对,偏偏好死不死自己驻扎在这里的时候爆发了一次,不过所幸如果真的爆发了天灾,龙门的道路也会被封住大半,也就更没有机会逃脱了。 坐在移动战舰的指挥室中,简又得到了一个对战局有利的消息。 “黑蛇的频道传消息过来了,说是行动成功,龙门的主要引擎瘫痪了一座,短时间内无法重新启动。” “哦,这样啊,那可真是辛苦他们了。” 简挑了挑眉头,挥手示意那军官退下。 这个消息对他个人来说不好不坏,不过对于战局,姑且算是一个好消息。 算了,只要把龙门捞到手,那也是大功一件,自己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龙门现在的坐标在……嗯,在这个地方,距离我大约有七十公里。” “既然失去了动力,那么主动进攻?不,龙门的武器还在,不能让集团军受到太大的损失,还是用火炮先动手……” 他打开地图,看着地图上的山川纵横,陷入了思考之中。 …… 距离乌萨斯防线的不远处,一串黑色的影子正借着夜幕的掩护暗中观察。 队伍的主要成员穿着罗德岛干员的服饰,带头的人也是林恩的老熟人Scout,只是在他们的簇拥之中,有一位穿着黑蓑的影卫正高举手中的法杖,口中念念有词。 靠得近些,就能听到他在念的是……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炉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 “停停停停,你怎么开始报起菜名了!?” 另一名黑蓑影卫实在是忍不住了,离开龙门以后他可是到现在都还没吃过一口饭菜,此时此刻不但饿得慌,还要被队友用语言折磨,实在是熬不住。 “我这不施术呢,虽然这拟态法术也用不着咒文,可不报点什么总觉得有点奇怪。” “那你也别报菜名啊?” “我也饿啊。” 两名影卫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痛。 Scout等人在一旁看着他俩耍宝的模样一阵无语,这就是龙门的秘密部队吗,把这身衣服换一换,说他们是雪怪小队出来的话痨都毫无违和感。 而当乌萨斯的军队开动以后,两名本来还懒懒散散的黑蓑影卫突然便精神了起来,他们盯着那些从阵地上撤退的乌萨斯人看了很久,直到就连陆上战舰都开始移动,他们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模拟天灾发生的源石技艺还能维持多久?” “再维持十五分钟问题不大,老头子我虽然年纪大了,本事可还没有落下,再怎么说我以前也是皇宫中的首席法师。” 这天灾的前兆自然不是真的,而是靠着法术拟态出来的,只是施法者的实力过于高强,所以到了几乎以假乱真的地步。 原本这是为了避开天灾而研发的法术,反向使用的话,也可以作出天灾即将降临的征兆。 数百年的繁荣和与世无争,让外界对于大炎独有的法术体系一无所知。 至少,简的军队中就无人能辨别出这只是一个以假乱真的法术,就连那些实力高强的战争术士也不行——他们根本没有往这个方面去想。 “得了吧,你就别吹了,我年轻时还是石城剑圣呢。” 两人回头看向Scout,那握剑的黑蓑影卫开口道:“萨卡兹小哥,假消息放出去了吗?” 简收到的那份来自黑蛇们的通讯自然是假的,至于他们通讯的频道是怎么被找到的……可别忘了塔露拉曾经便是黑蛇组织的领导者之一。 对这个组织熟悉无比的她,很快就找到了黑蛇与第四集团军的联系频道,在破解了通讯之后,他们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魏彦吾的掌心之中。 “已经放出去了。” “好,那麻烦你对那边说一下,就说时机已到便可。” Scout点了点头,按理说在野外这种干扰颇多的地方,尤其是附近的源石活跃度很高,想要用无线电联系远处的人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可毕竟,罗德岛有的是办法——事实上这次行动魏彦吾找上罗德岛,也正是因为罗德岛上有一位无可代替的人才。 精英干员Raidian,她的源石技艺可以完美解决这个问题。 …… “差不多了……嗯,通讯来了,时机已到,看来Scout那里的策略成功了。” 博士小姐轻轻松了口气:“大家准备一下,大鱼马上要来了。” “好嘞!随时准备就绪!” 煌活动了一下自己有些僵硬的肩膀,原本还有些昏昏欲睡的她在听到博士的声音之后立刻精神了起来,不止是她,其他跟着博士出勤这次任务的干员们也都纷纷精神了起来。 这次任务事关重大,出击的干员基本上都是罗德岛可以完全信任的人,除了煌以外,还有代号为“迷迭香”(Rosmontis)的另一位精英干员。 嗯,这位实力强大、破坏力惊人的精英干员此时此刻正窝在博士的怀里,像是一只犯困的小猫一样揉着自己的眼睛。 “好,我再复述一次这一次的行动目标。” 博士小姐轻轻咳嗽了一下,将周围干员们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身上:“我们的目标是瘫痪第四集团军能够威胁到龙门的火力点,也就是他们的火炮阵地。” 斩首是无用的战术,不管是博士还是魏彦吾都明白简不过是一个被推到台前的小丑,如果他死了,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人很乐意接替他的位置,如果不能解决掉第四集团军的幕后主使者,个把指挥官杀了也没有丝毫用处。 想要解除龙门受到的威胁,只有摧毁第四集团军的尖矛。 而在被天灾逼退的同时,得到龙门引擎被黑蛇破坏的假消息——想要将火力阵地布置在能够威胁到如今龙门所在位置的地方,那就只有寥寥几个选择了。 龙门可没有在对方的口袋中乱撞,如今龙门的位置经过精心的计算,正好卡在一个让乌萨斯非常难受的位置。 博士小姐完完全全已经看穿了对方的指挥官,再加上些许诱导,对方指挥官最后会选择哪一个阵地,她已经了然于胸。 所以,才会有这一次提前准备好的埋伏。 不过,他们也不是魏彦吾唯一的手段就是了。 对于龙门有巨大威胁的目标,可不仅仅只有火炮,还有那陆上霸主般的战舰。 “哦,开始了,他们来了。” 红衣的监察司站在山坡上,目视远方战舰的逼近。 他们的背后,数不清的黑蓑影卫蓄势待发。 第九十三章 塔子姐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林恩的早晨是从腰酸背痛中醒来的。 连续的战斗……嗯,战斗,让他身体的疲劳几度叠加,最后他终于是不堪重负,以向陈讨饶而结束。 见了鬼,这人平时一副纯情的样子,怎么腰上的功夫这么好? 只能说,不愧是陈,这么多年的功夫没有白练。 昨晚在与德克萨斯分别之后,林恩便径直回到了陈的公寓中,他先是洗了个澡换掉了沾血的衣裳,然后推开卧室的门便看到了眼神迷离含情脉脉的陈。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之后的事情就是正文之外的内容了。 林恩看向自己的枕边,陈几乎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到了被窝里,只留下一缕蓝色的发丝沾在枕头旁边,还有一截尖角从被子的缝隙中探出。透过被子他能听到对方均匀的呼吸和细微的鼾声,被子下面一条软软的尾巴懒洋洋地缠着自己的大腿,显然对方还没有睡醒。 谁又能想到威名赫赫的陈警官会露出这般毫无防备的姿态呢。 林恩的起身似乎是惊动了熟睡中的陈,她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把脑袋冒出被窝,枕在了林恩的臂弯,这下不止是尾巴了,那柔软的身体完全靠在林恩的身上。 林恩戳了戳她的脸。 “让我再睡会儿Zzzz……” “你今天还要上班哟?” 林恩发出了恶魔一般的低语声,显而易见的是这一招对陈似乎效果拔群,她几乎是一下子便清醒了大半,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差点直接蹿了起来,看到闹钟上的指针后这才松了口气,非常不满地用尾巴轻轻地抽打了一下林恩的脸颊,眯起眼睛一副还想再睡五分钟的模样。 “死鬼,昨天你那么用力,现在这么早叫我起来作死啊,还没到返工的点呢。” 昨天好像还是你比较狠一点…… 反驳的话语卡在喉咙口,林恩一时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他捧住陈的脸颊与她对视,等待了三四秒后,陈警官总算是彻底清醒了过来,她的脸咻地一下红了起来,扭过头去的同时尾巴异常纠结地打了个结,显然昨天晚上的事情对于这位连恋爱都没谈过的警官小姐还是太刺激了点。 “你,你干啥啦,突然这幅模样。” “起床,你去洗把澡,我给你做个早饭。” 林恩叹了口气,他转而起身,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下自己的衬衫。陈看着他背后的抓痕与咬印微微出神,恍惚间她又情不自禁地回忆起昨天晚上…… 准备穿衣服的林恩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缠住了自己的腰,他一下子反应了过来,那是陈的尾巴。 “怎么了?” 他回头,看到陈面色微红地几乎靠在他的身后,目光带着点期待:“反正今天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再……” 她的意思倒是简单明了得很。 林恩和陈对视了一会儿,这一次陈没有转头,反而越凑越近,鲜艳的红唇微张,那种欲迎还羞的模样一下子切中了林恩的好球区。 于是林恩转身抱住了陈,他与陈抵着额头,两人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炽热的吐息,伴随着两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唇齿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咔哒—— 门开了,窗外的特蕾西娅噗嗤一下偷偷笑了出来。 塔露拉目瞪口呆地看着屋子里的这一幕,她看看林恩又看看陈,眼睛瞪得滚圆,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显然这一幕对她的惊吓一点也不比当初见到林恩与W亲热的那一次小。 说来也是有意思,塔露拉的步伐很轻盈,再加上在黑蛇组织锻炼出一身遮掩气息的好本领,走路的时候几乎悄无声息,冷不防就会出来给人带来点惊吓。 嗯,确实是惊吓,至少对于现在的林恩和陈来说,这是天大的惊吓——这好像不是第一次了,从最初那一次在医院到现在,塔露拉越来越神出鬼没,每次开门的时候都会撞到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当然,能够瞒过林恩的感知,某灵魂状态下热衷于摸鱼看热闹的皇女小姐也是功不可没。 林恩倒是还好,毕竟曾经他就被塔露拉撞破过一次好事,算是有了前科,再加上他脸皮比较厚,明白“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会是别人”这个道理。 而陈……被亲姐姐看到这一幕,她直接一个大回旋转身像是只鸵鸟一样钻进了被窝里团成一个团子,徒留一截尾巴在被子外面像是一条脱了水的咸鱼一样不停扭动。 好吧,看来她受到的惊吓比塔露拉更甚,说来也是搞笑,好像每次她和林恩暧昧不清的时候塔露拉总是可以准时推门而入,这莫非就是姐妹俩独有的默契? 不不不,好像当初切尔诺伯格事件之前,她还撞到过一次自己和W……糟了,莫非自己才是霉运附体的那个,陈只是无辜躺枪,受到了波及? 某种意义上来说,林恩倒是猜得正好,不过前提是把霉运两字给改了,换成特蕾西娅。 “哟,早上好。” 林恩向塔露拉打了个招呼,而塔露拉则是红着脸把自己手里的便当直接摔在了林恩的脸上。 “你们这也太快了吧!这才几天啊!不知廉耻、伤风败俗……啊啊啊我该怎么和文月夫人和霜星交代啊!” 塔露拉用力地捶打着林恩的肩膀,这只白毛龙女这一刻算是彻底炸毛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只不过是离开了一个晚上,怎么林恩就和陈好上了? 说起来林恩的任务是保护陈的安全吧,他这直接保护到床上去了!?而且还那么神速? 这种事情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想想霜星,想想W,再想想眼前的陈。 塔露拉只觉得脑壳嗡嗡响。 “你们要知耻,要知耻啊!这可是终身大事,怎么能这么随便,而且你们怎么能,怎么能……” 塔露拉一下子卡了壳,半天都没能继续说下去。 她绝对不会承认,在刚刚的一瞬间,她的心底居然会生出“怎么能不带上我”这样的一个念头。 第九十四章 魏彦吾的喜讯 塔露拉、陈还有林恩三人无言地分别坐在桌子的三个方向,桌上放着已经摔得稀碎的阿丽娜亲手特制早餐便当。 从外表来看,依稀能看出这应该是个馅饼……不过在塔露拉的怪力之下,这煎饼现在已经变成一片片碎片,怎么也拼不起来了。 理所当然的,这零零散散的玩意大约是不能填饱肚子的,林恩揉了揉自己的脸,暗叹一声塔露拉这厮力气也是真大,这一馅饼砸得自己脑袋嗡嗡响,现在才好了些。 比起当初在切尔诺伯格时,她的力气似乎又增长了些许。 只能说塔露拉不愧是吃饭睡觉就能变强的超级泰拉人,德拉克的种族天赋恐怖如斯——当然,她能够提升得如此之快,恐怕和她自己平时勤加锻炼也脱不了干系。 三个人很是尴尬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林恩站了起来:“我去给你们做点早饭?” “免了,去近卫局楼下吃早点吧,这个点再做早饭就要迟到了。” 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她叹了口气:“有什么事都放到下班以后再说吧,等下我还要……” “你今天别急着去上班,我这次过来也是帮魏彦吾传个话,他要你们等下去他的办公室一次,好像叫了挺多人的,应该是有事情要宣布。” 塔露拉想了想:“昨天晚上外围引擎受到袭击的时候魏彦吾手中兵力严重不足,总不见得他在这种时候给影卫们集体放了个长假,再加上罗德岛似乎也有一批精锐出击了,应该是他们合伙搞了件大事。” 对此林恩倒不是很惊讶,不管是魏彦吾还是博士小姐都是一等一的战略家,而且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喜欢把主动权完全交给对手。 事实上,作为龙门这一方的指挥,他们隐忍到这一刻才突然发难,已经出乎林恩的意料了。 毕竟博士小姐在巴别塔时期那天马行空、胆大惊人的战略战术,一度扭转战局,几乎颠覆了胜利的天平。就连林恩这样胆大妄为的人,在执行她的命令时,也总是被她激进的计策吓到。 三人结伴而行,很快便抵达了行政大楼,而直到他们走入魏彦吾的办公室,这才发现这屋里已经坐满了人。 有些人陈是认识的,这些人多半是龙门最顶级的大佬,是魏彦吾的合作伙伴,比如峯驰物流的现任首席执行官兼董事长欧厄尔,比如企鹅物流的Boss大帝,还有罗德岛的阿米娅与凯尔希,贫民窟的鼠王林舸瑞……陈有些惊讶地发现就连史尔特尔都抱着剑站在办公室的角落里。 也对,她现在是龙门的感染者们的首领,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 虽然对于史尔特尔之前对林恩的一吻有些耿耿于怀,可陈毕竟还是耐得住性子、分得清大局的人,倒也没有当场冲上去质问,只是看了对方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不管怎么说,走到了这一步,已经是自己赢了。 区区一个吻而已,不值一提。 而站在一旁的林恩思考的事情则是有关罗德岛。 凯尔希和阿米娅都在这里,那么博士小姐去了哪儿呢? 作为罗德岛管理层的三人分工明确,每一次重要的场合,有时候凯尔希会坐镇在罗德岛岛内,可博士和阿米娅却总是形影不离——阿米娅虽然胸怀大志,可毕竟年纪还小,性格单纯的她很容易在那些谈判的老油子手里吃亏,但只要博士小姐跟在身边,基本上就不用担心这种问题了。 就算失去了记忆,博士小姐依然是顶尖的智者之一。 联想到塔露拉之前的话语,林恩暗自思忖,很有可能博士小姐带着作战部队外出战斗去了。 毕竟整个罗德岛,正儿八经的王牌战地指挥官,除了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且沉迷于和赫拉格、爱国者下棋的银先生以外,也就只有精通战术的博士小姐了。 不过,银灰毕竟是外人,对于凯尔希来说,他属于不值得信任的干员,那么重要的任务被交付给博士小姐,那倒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各位。” 魏彦吾的突然出声打断了林恩的思考,同时也吸引了屋内所有人的注意力。 “很抱歉在百忙之中把大家聚集在这里,我魏某人……” “臭老龙,这里大多是自己人,你就别装腔作势了,少说点场面话,直接进入正题好不好?” 大帝非常不爽地咂舌,它对于魏彦吾用企鹅物流的姑娘们做诱饵引出黑蛇的做法至今还是耿耿于怀。 魏彦吾有些哑然,他无奈一笑,继续开口:“好吧,那我就不卖关子了,就在昨天晚上,龙门的特殊部队和罗德岛的精英干员们携手破坏了第四集团军的火炮阵地,短期内,我们是不用担心受到乌萨斯的火力覆盖了。” “于此同时,监察司们也成功重创了一艘陆上战舰……” “你可别唬我,陆上战舰是人力可以重创的东西?” 大帝一瞪眼,心直口快地说出了在座几乎所有人的心声。 “常规办法自然不行,但我总有自己的办法。” 魏彦吾的影卫多是曾经的御林军出身,而作为大炎的禁卫,御林军的装备可不是一般的凡铁。 那是威力极其惊人的武装,光是驱动就需要一整座移动都市为它供能,那强大的破坏力甚至可以一击破坏乌萨斯引以为豪的陆上战舰——掌握这样的利器,大炎的禁军自然所向披靡。 而褪去职责,成为黑蓑影卫之后,这些装备自然不会留在他们的手中,容许他们跟着魏彦吾走已经是魏彦吾胞弟的极限了,善妒的他又怎么可能允许对方带着这般强大的武器离开? 不过,影卫之中藏龙卧虎,魏彦吾最后还是仿制了一套留在龙门,以防不时之需。 原本,面对来势汹汹的乌萨斯人,魏彦吾虽然想过要启用这套装备,却因为没有合适的使用者而不得不遗憾地放弃。与它那惊人的威力对应的,禁卫武装对于使用者的要求极为苛刻,年老的影卫们已经不再能使用它们了,而年轻一辈的人——好吧,除了林恩以外都不太行。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名为“燇”的监察司走进了魏彦吾的视野,他是在御林军选拔过程中,在最后一关政审上被刷下来的,身体素质自然是达标的。 至于他作为萨卡兹的身份和有些敏感的身世……魏彦吾可不会计较那么多,没见到他把自己的宝贝侄女都往林恩手里推吗? “此时此刻,是龙门最好的突围时机,趁着乌萨斯人阵脚大乱,陆上战舰的包围圈也出现缺口,我们逃脱的机会很大。” “但是,在那之前,我们需要把我们的英雄迎回来,从敌人的围追堵截之中。” 第九十五章 罗德岛的家底 在座的人几乎都是人精,大部分人很快便明白了魏彦吾的意思。 首先,魏彦吾是要给大家打一记强心针,告诉所有人龙门还有脱离的希望,而且机会很大。 其次第二点,魏彦吾的手中大约也是的确没有什么机动兵力了,他是来“借人”的。 想想也是,魏彦吾手中最大的王牌无非两张,其中之一是龙门近卫局,而另一张则是黑蓑影卫。 然而前者负责龙门的守备,很难抽调出兵力,少有的机动部队也葬送在了与黑蛇们的博弈之中,再加上这段时间龙门多灾多难,各种各样的问题几乎都是由近卫局出面解决,劳累了数日的警员们也急需休息,不可能像一开始那样二十四小时无休无眠地工作。 换句话说,龙门近卫局的兵力实际上捉襟见肘。 而另一方面,黑蓑影卫作为魏彦吾手中最大的王牌精锐,大多参加了这次破袭第四集团军军舰的作战,如今深陷乌萨斯人的围追堵截之中,可以说是自顾不暇。 魏彦吾已经没有足够的人手派遣,为破袭部队解围了,甚至就连这次行动都是在得到罗德岛的帮助后才能得以实行,这也从侧面体现了龙门兵力的匮乏。 咔嚓。 人群中传来了铅笔被折断的声音,凯尔希一言不发扭头就走,被乌萨斯人重重包围的不仅仅是黑蓑影卫们,博士小姐与她率领的小队也一样被困住了。 如今整个罗德岛都被绑上了龙门的战车,为了营救博士小姐,罗德岛必须要全力以赴。 凯尔希完全没有给魏彦吾好脸色看,毕竟这件事的起因就是这位魏某人,听明白魏彦吾的意思之后,她直接推门而出,联系留守在罗德岛本舰的可露希尔与Ace调遣人手。 说实话这次行动一开始凯尔希就有些担心博士等人的安全问题,可博士小姐拍着胸脯打包票,说自己有办法带着队伍全身而退,处于对对方的信任,凯尔希这才放手,让博士全权负责这次行动。 她也看了博士小姐的行动计划,的确,看上去完美无缺,每一步都精确到了分秒,如果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那么整支队伍全身而退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可是,战场毕竟不是游戏,意外随时都会发生,不管是凯尔希还是博士都明白这一点,在出发之前两人又制定了一个营救计划,事实上现在罗德岛岛上营救部队已经蓄势待发了。 只是,单凭罗德岛现在的力量,真的能做到吗? 凯尔希的心中其实还是有些忐忑的,她的确见多了大风大浪,但如此悬殊的兵力差距——理智告诉她机会很渺茫。 匆忙的脚步从身后传来,凯尔希回头,看到林恩急匆匆地紧跟着她走出办公室。 “喂,老猞猁,要去营救的话,带上我一个。” 林恩背着剑,他感慨了一下自己的忙碌命:“可不能放着那冒失鬼在外面自生自灭啊。” “哼,算你还有点良心。” 凯尔希稍微松了口气。 林恩现在的实力有多恐怖,她还是明白的。 这种时候,能多一份力量,那就是好事。 “也带上我一个吧,凯尔希女士。” 塔露拉紧跟着林恩走出来:“这段时间我蒙受罗德岛诸多照顾,就当作是些许回报了。” 凯尔希此时此刻自然是来者不拒,她计算了一下可以动用的力量,心中的把握一下子大了不少。 Logos,Outcast,Misery,Ace,Whitesmith,Mechanist这六位精英干员以及他们的小队是这次行动的主力,比起资历尚浅的煌和迷迭香,这些精英干员才是罗德岛真正的资本和底气,如若不是大部分人的战斗方式都比较大张旗鼓,凯尔希甚至恨不得把他们都塞到博士小姐的队伍里去,那才叫真正的万无一失。 不过算上博士那边的四位精英干员(煌、迷迭香、Scout、Raidian),这一次罗德岛可以说是倾巢而出,光精英干员便出动了十位,大约是巴别塔解散以后最隆重的一次行动了。 只不过精英干员中最适合做尖兵的煌不在营救的队伍里,缺乏一个能够撕开乌萨斯军队防线的突破手,就算是这般豪华的阵容,说不定也会被严密的军阵拖延许久,凯尔希原本还担心这点,可既然林恩和塔露拉自告奋勇,那么这点也变得无需担忧了,论战场突破,林恩可是数一数二的行家里手。 不过,说实话,原本凯尔希心中战场突破的最佳人选应该是爱国者老爷子。 若是把爱国者、霜星和雪怪小队也加入这次行动之中,想必成功率一定会变得更高。 只是,作为医生,凯尔希也很清楚,这些人的身体才刚刚得到恢复,别看现在已经可以活蹦乱跳地正常生活,甚至进行一些比较轻松的战斗也无妨。 可如果进入高强度的战斗之中,保不准病情就会有所反复,而面对强大的乌萨斯军队,就算是爱国者也不能有丝毫懈怠。 即便是这种时候,凯尔希也不希望用病人的生命来赌博。 再加上尚且有一些实力强大的精英干员与高级资深干员在远离罗德岛目前位置的地方执行任务,一时半会无法赶回,而实力稍弱一些的干员们冒然介入这种斗争之中几乎和送死无异——此时此刻,这已经是凯尔希能凑出来的最好的一支队伍了。 不过短暂数分钟的时间,一行人便已经准备就绪。原本陈也想跟着一起来帮忙,可林恩和塔露拉都不同意,带领特别督查组镇守龙门,这才是陈最重要的任务,说不过两人的陈只好给他们一人一个祝福的吻,然后带着近卫局的警员们戍守在龙门的港口,做好接应一行人的准备。 “罗德岛。” 史尔特尔看着远处准备好出击的队伍,她低头思忖了一下,最后还是迈出脚步跟了出去。 破败的黑色披风下,鲜红的长发宛如正在熊熊燃烧。 “罢了,就当是还债吧。” 第九十六章 什么叫万雌王啊 “距离龙门还有多远?” “大约还有十公里左右吧,Raidian已经联络上了龙门,我也能从高处直接看到龙门的轮廓。” 面对博士小姐的问题,Scout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不过往前大约一公里左右就要走出森林,再往前全是空地,还要穿过一条峡谷,到时候就不太好和敌人捉迷藏了。” “龙门那边怎么说?” “魏长官说会尽快派遣接应部队。” “接应部队。” 博士小姐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她苦笑了一下:“龙门现在哪儿还有兵马能来救援我们?也就只有罗德岛还有些兵力,哦,去黑钢国际那边应该也能雇佣一批人,但这点人加起来都不够暴怒的乌萨斯人塞牙缝的,还不如让龙门的舰炮往这里开几炮,让那些追兵投鼠忌器呢。” 当然,嘴上这么说,博士小姐也清楚,魏彦吾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现在的龙门和第四集团军正处于双方都看着对方牙痒痒,却还没有正式撕破脸皮的阶段,谁也没有冒然开出第一枪,虽然实际上两边在暗地里已经掐得头破血流,可至少明面上还没有任何一方主动出手。 就像是这次行动,参加的人是罗德岛的干员与黑蓑影卫,没有任何龙门的官方人员参与其中,至于那两名监察司……在加入这次行动之前他们就已经把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全都留在了龙门。 甚至罗德岛的干员们,参与这次行动的所有人都是深受罗德岛信任的精锐,几乎全部是精英干员和他们的小队成员构成,而他们在出发前也把所有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都留在了罗德岛上,并且写下了遗书。 也就是说,这次行动的所有参与者都是没有身份的黑户,不管行动结果是成功还是失败,魏彦吾都不会承认这是龙门和罗德岛干的好事,若是乌萨斯人来质问他,他也只会打着哈欠厚着脸皮,来上一句“你们被山贼流寇袭击了,关我龙门什么事”。 “乐观点,炎国有一句话,叫车到山前必有路,还远没有到颓废沮丧放弃的时候呢。” 煌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英姿飒爽,只是身上那交错的伤痕和绑在手臂上厚厚的绷带,显示出她现在的状态并不算很好。 “影卫那边已经决定了,说是打算留在这里为我们断后。” “不行,现在应该集中力量突围,前方也定然会有乌萨斯的堵截,留下断后毫无意义。” 博士小姐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将自己的分析脱口而出,虽然她和影卫们没有直接的隶属关系,可魏彦吾相当相信博士的临阵指挥,甚至愿意在这次行动中将大部分前线指挥权交给她。 “不要老想着逞英雄,我说过,这次行动我会尽可能把你们所有人都带回去……不管是罗德岛的人还是龙门的人。”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理由。 自从林恩在她面前说出了“全员都要活着回来”这样一句话后,这仿佛成为了博士小姐的信条,不论是怎样的战斗,她都会尽量避免伤亡的出现。 那跟着煌走上前来,本来都想好了打算壮烈成仁的影卫们顿时卡了壳,他们互相对视了一下,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无奈。 这位博士小姐虽然智计过人,但心地却过于善良了,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影响,作为一个战场指挥官,居然会如此珍惜自己的部下。 和传闻中那巴别塔的恶灵倒是完全不一致呢。 不过影卫们多是些老江湖,他们很自然而然地将情报中有关博士小姐“冷酷无情”、“随时抛弃部下”这类描写脑补成了特雷西斯上位后对博士的污蔑,殊不知在内战后期那正是博士小姐的真实写照,如果她没有经历失忆这一茬,此时此刻或许会毫不犹豫地让影卫们去死,以此来增加自己逃脱的可能性。 只不过,如今的博士小姐,比起卡兹戴尔内战后期时,多了许多人情味便是。 “好吧,我们听你的。” 影卫们也有些无可奈何,不过最后还是决定服从于博士的指挥,毕竟她的能力有目共睹。 “龙门和罗德岛已经有后续救援部队派出,那是我们突围的唯一机会,让大家做好准备,躲躲藏藏了一晚上,马上要打一场硬仗了。” 博士小姐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打起精神。 她的身体素质并不算很好,连夜的奔波已经让她感到倍加疲倦。 “博士,请小心。” 迷迭香从博士的怀里抬起头,说实话小猫或许才是罗德岛这次行动中最累的那一个,没有她的源石技艺,罗德岛不可能如此轻易破坏乌萨斯的军阵,也不可能在撤退的时候摆脱乌萨斯人的追击。 但是,高威力也代表着高消耗,再加上迷迭香的身体脆弱得就像是一只刚出襁褓的小猫咪,幸亏博士小姐总有一种让她彻底放松的安全感,躺在博士的怀里对她来说也是少数能够享受的休憩。 不用担心受伤,也不用担心伤到他人。 迷迭香已经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我、我会为大家开辟道路……” “罗德岛的小猫,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清脆的女声自几人身边响起,监察司二人组中的燨来到了博士的身旁:“燇说,他还能撑得住再来一发。” 博士小姐情不自禁想起了那贯穿整个战场的一击,大炎的禁卫武装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那一击撕开了乌萨斯人的防线,重创了堪称霸主的陆上战舰,也为他们创造了逃脱的机会。 不过,毕竟是仿制品,这套禁卫武装在第一次开火的时候便过热了,紧急调试后的第二次开火更是让它受到了不可逆转的损伤。 这第三发会不会炸膛,谁也说不好。 “别那么紧张,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燨对着博士小姐眨了眨眼睛,她抽出腰间的利剑:“至少此时此刻,我的剑,我的鞭会守护你不受任何伤害。” “当然,仅此一次,指挥官小姐。” 第九十七章 博士小姐的决定 博士等人并没有选择在原地停留太久。 吃了亏的乌萨斯人一直穷追不舍,压迫得一行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直到现在队伍里还没有太大的减员,一是博士指挥得当,二是燇在撤退之前的攻击将追兵震慑,不敢冒进。 另一方面,影卫们过硬的综合实力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博士可以断言这大概是她手底下最阔绰的一次行动了,每一位影卫都有着不亚于精英干员的实力,而他们丰富的战斗经验更可以完美地执行她的指令。 博士甚至不需要完美了解他们每一个人的特长和能力,和罗德岛上这群有自己一技之长的问题儿童不一样,影卫们作为退役的御林军,曾经的他们一个个都是六边形战士的模板,几乎没有什么短板存在。 这意味着,作为指挥的博士能省很多心。 虽然被逼入困境,却有着一手让人羡慕的好牌,博士小姐在心底鼓励自己,自己一定能带队逃离追捕。 甚至……比起单纯的逃跑,博士小姐心底还有另一个有些疯狂的计划。 残余的理智提醒她不要冒险,但是这个计划一旦成功那就能改变现在的被动局面,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让博士小姐无法将其忽视。 “算了,比起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好好思考一下该怎么走过眼前的峡谷。” 不出博士等人的意料,乌萨斯人凭借机械化部队的速度优势抢先一步抢占了一行人前方的峡谷地区,这片地带植被稀疏,就连草地都没有几片,想要像之前那样在山林中躲躲藏藏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这个方向是通往龙门目前为止的必经之路,如果不能穿过这片峡谷,博士等人就要多绕一个大圈子,到时候龙门还在不在原地都两说了。 博士小姐可不是什么傻白甜,虽然有时候她看起来确实挺憨的……但是对于人心的把控,一直是她的强项之一。 她一眼就看出来,比起自己这只队伍的死活,魏彦吾更注重的是龙门的安危,就算再怎么注重亲情、豁达开明,魏彦吾也是这座大陆上的政客之一,众所周知的是,政客的血是冷的。 或许他年轻时也有过热血,也曾经义薄云天为他人两肋插刀,可人终究是会在时间的推动下改变的。按照魏彦吾的计划,在自己等人行动之后的第二天晚上龙门就会启用备用的引擎加速突围,如果无法在这个时间之前脱困,被丢在包围圈中的自己一行人只会在乌萨斯的怒火中死亡。 硬闯不是办法,得想个法子吸引走这些乌萨斯人的注意力…… 博士小姐情不自禁地咬住了自己的指甲,一个个计划出现在她的脑海中然后被否决,无论怎么想,她也想不到一个能让所有人都活着回去的办法。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一支小队去吸引乌萨斯人的注意力,然后自己带着大部队在燇的禁卫武装掩护下乘机突围——这个方法简单粗暴,却非常有效,容错率很高,以对方指挥官那几乎红了眼的心态,很容易就会中调虎离山之计。 只是,这样一来,被派去做诱饵的小队,恐怕要凶多吉少了。 看着博士小姐那苦恼的表情,周围不管是影卫还是罗德岛的干员们都能感受到她心中的挣扎,其实道理大家都懂,只要是稍微了解一点情况的人都明白现在必须要有人付出牺牲了。 Scout提了提手中的铳枪:“我去吧,我的小队比较擅长敌后渗透潜伏,别人去都是死路一条。” 一双老迈但是苍劲有力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Scout回头看去,却看到影卫中有一人铿锵有力地出声。 “不,年轻人,这种事情应该交给我们。” “我们有能力吸引走敌人的注意,而且也都是老头子,早就活够了本。就算被乌萨斯人抓住,也会自剜面目,绝不牵连到罗德岛和龙门。” 伴随着他的声音,影卫们沉默地聚集在一起:“魏公待我们恩重如山,罗德岛是魏公的座上嘉宾,对龙门至关重要。吾等大炎男儿,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贪生怕死,坏了大局——小姐,你们先走,这里交给我们便是。” “战场上刀剑无眼,总要有些伤亡的,这不是你的过失,若太天真反复犹豫,只会葬送大家逃脱的机会。” 那影卫有些焦急,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老将,他自然看得出来博士小姐在忧虑些什么,感动的同时,却也明白时间不能拖延下去。 此时此刻封锁住峡谷的还只有第四集团军的一支机械化大队,凭借卓越的速度抢在一行人的前面堵住了路口。 他们虽然人数众多,但没有多少重型火力,比起第四集团军其他那些兵强马壮的队伍,这些新兴的机械化步兵战斗力还显得有些单薄。 一行人倒不是害怕他们的实力,以这些乌萨斯大兵的实力,这支配置豪华的队伍完全有能力将对方击溃,只是这毕竟是一支少数精锐组成的小部队,若是被对方纠缠片刻,战局或许就会瞬间逆转。 只要被对手绊住脚步,继续拖延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一旦其他乌萨斯部队合围上来,众人就更没有突围的机会了。 博士小姐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深吸一口气,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理智告诉她,同意影卫的意见,让他们去作为诱饵,这是目前最好的策略,风险最小,损失也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其他所有的选择都会有不小风险,尤其是正面强攻,除非将对方一击击溃,否则很容易陷入混战的僵局。 但是,她心底还有另一个想法。 “比起犹豫不决,我倒是觉得还不如放手一搏。” 有一道声音自人群中响起,红发的萨卡兹检查司摆弄了一下手中造型夸张的大弓,表情一如既往地冷峻。 他的话语,让博士彻底下定了决心。 随即她又有点想笑,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那么瞻前顾后了?若是凯尔希和林恩看到自己的这一面,怕不是要笑话自己一整年。 “且慢,诸位不如听我一言。” 她开口了,那双眼睛炯炯生辉,那模样就像是一位落入凡间的胜利女神:“虽然我们的兵力不占优势,但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将生命托付给我的话——” “走,我会带领你们走向胜利。” 第九十八章 破晓一击 博士小姐的策略出人意料的简单大胆。 她要杀个回马枪,穿过背后敌人的包围网,以现有的兵力击破乌萨斯人的旗舰,趁着混乱反向脱出乌萨斯人的包围,进入乌萨斯帝国的领土,与整合运动汇合。 这是一条死中求生的计策,一旦成功那么龙门的危机就会彻底解除,而若是能够成功冲出第四集团军的包围,阴谋失败焦头烂额的主战派贵族姥爷们也很难腾出手来去处理博士的这支小队。 与此同时,如果能毁掉乌萨斯人的旗舰,使其指挥彻底瘫痪,那么趁夜突围的龙门也能够更加安全不少,毕竟说实话,就算拔掉了乌萨斯人的火力点,想要硬闯出乌萨斯人的包围,这依然是一场赌博。 但是这个计划也有两个难点,第一是穿过乌萨斯人的层层军阵,第二则是如何在击破乌萨斯人的旗舰之后迅速突破乱军撤离,和这两点相比,击破陆上战舰倒不是什么困难事了,燇手中的猎龙大弓作为禁卫武装有近乎一击破城的威力,哪怕只能再发射一次——那也足够了。 事实上,在他第一次对准战舰开火的时候,若不是战舰上的战争术士拼了命地释放法术拦截,那惊天动地的一击便已经将战舰摧枯拉朽地毁灭殆尽了。 这可是对城级别的火力,与赦罪师们联手释放的星辰坠落相比也不遑多让,甚至更胜一筹。 这个天方夜谭的计划吓了几乎所有人一跳,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博士是不是疯了,但仔细斟酌了一下、听完博士小姐的具体安排以后,却又都觉得博士的这一招真的很高明,纷纷被她周密的安排和计划所折服。 毕竟,如果一切都按照博士的计划行事,最后很有可能连一点战斗都不需要,只要大家护送燇到指定位置开一炮,一行人就能像偷到了鸡的黄鼠狼一样乐呵乐呵地跑路了。 一切顺利的话,确实可以不伤一兵一卒摆脱困境,同时还能帮助龙门顺利脱困,怎么看都是一举两得。 当然,前提是一切顺利。 于是,计划很快便被敲定了下来,当然,这是在没有和凯尔希取得联系的情况下,若是博士小姐将详细的计划告诉那只关心则乱的老猞猁,相信一定会被劈头盖脸地臭骂一顿然后驳回。 博士小姐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只把消息发给了带队前来接应的阿米娅,这命令过于朴素,当小驴……小兔子看到消息时,甚至差点以为博士小姐打算强行突围。 “吸引乌萨斯守军的注意力?这个好办,然后是……她疯了!?” 第二条消息大致描述了博士的大概计划,不仅仅是林恩,阿米娅在读完这条消息也有些瞠目结舌,苦笑着和林恩面面相觑。 “算了,这计划也挺有她的风格,既然她会这么做,那么定然是已经计算得万无一失了。” 林恩无奈地叹了口气,握住背后的剑柄:“总而言之,只要大闹一番就可以了是吧?这个我擅长,我去搞定。” “不,这边交给罗德岛的大家就行,林恩先生,我想拜托您去帮助博士……我担心她那边会出事。” 阿米娅有些担忧地开口,如果万事顺利的话……若是一切都能万事顺利,那博士等人也就不会陷入如此尴尬被动的现状了。 为了防止再一次出现意外,她决定在胜负的天平上添加筹码。 …… 简·拉吉的心情非常糟糕,几乎可以用糟糕透顶来形容。 没办法,把一手天胡的牌打臭了,损失了精贵的火炮部队,就连作为第四集团军的门面,那雄伟威严的陆上战舰都被人重创,如果他不能将功抵过,那么别说引咎辞职,恐怕要不了几天他就要秘密消失了。 就算自己背后有人撑腰,但这损失也太大了点,再加上这次行动本就是主战派贵族们的专断独行,到时候皇帝怪罪下来,他就是最好的背锅人选。 对于简来说,这已经不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而战,而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去战斗了,逮住龙门,阻止他们突围,这是他抱住自己一条小命的最后一个机会,若是成功引发大炎与乌萨斯的战争,自己背后的人再周旋周旋,或许自己还能功成身退。 简倒是从来没有想过,他从一开始就是被他人推出来做靶子的一个傀.儡,到时候皇帝追查下来,他会在第一时间便被背后的那些大贵族们毫不犹豫地抛弃。 不然的话,能力平庸的他凭什么被任命为第四集团军的前线指挥官?那么多才华横溢的青年才俊不用,反倒是用一个水平稍逊一筹的纨绔子弟? 不管他能做到什么地步,他的命运其实早已注定,除非他真的能够超额完成任务,惊艳到那些幕后者。 只是,别说超额,他似乎连原本十拿九稳的任务都拿不下来,在原本的计划之中,拿下龙门是开启战争的第一步,也是最十拿九稳,看起来不可能出乎问题的一步。 再加上他让第四集团军受到远超预计的损失——此时此刻简的项上人头已经不是他自己的所有物了。 不过,如果他能想到这一点,也就不会做着一飞冲天的美梦,开开心心地自己走上断头台了。 很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如今的处境,所以看着他之前那张扬跋扈的模样暗自都觉得有些好笑,只有些没什么眼里劲的人才一个劲的巴结他,讨好他——只是如今大势已去,就算是再愚笨的人都可以看出他处境不妙,自然也就没有人如众星捧月一般追捧他了。 这让他更加地生气了,本来他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再加上这几天诸事不顺,今天早上便有一个倒霉蛋因为一点小事被他挂在了舰桥上,很显然这个倒霉蛋没有博士和华法琳那样的生命力,简的挂舰桥也不是凯尔希那种开玩笑成分居多的小小惩措,那个中尉很快就变成了一具尸体,向周围的人们警示了说错话的下场。 欲使人毁灭,必先使人疯狂。 简·拉吉现在就处于疯狂的状态。 这已经是军官们的共识了,他们默不作声的工作,匆匆忙忙地行走,就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生怕自己成为了下一个倒霉鬼。 “那些胆敢袭击我军阵地毛贼怎么样了!?埃尔德里奇呢,他到什么地方了?” 简重重地敲击着桌面,红着眼询问一旁的联络员,而那可怜的菲林少尉不得不忍耐着对方几乎溅到自己脸上的唾沫,向他报告前出封锁道路的第一机械化步兵团的位置。 她想起自己前些天还以为这是个年少多金、年轻有为且前途无量的贵族少爷,不由在心底暗骂一声自己没有眼见,幸亏以为少女的矜持和羞涩没有大胆地向对方展开攻势,要不然的话…… 她可还记得,那个心甘情愿成为对方情妇的乡下女人,今天早上被血肉模糊地拖出了简的房间,那场面让人看着就觉得不寒而栗。 “可恶,可恶!这群愚蠢、肮脏的乡下人,居然敢反过来袭击神圣的乌萨斯军舰……” 简那来回踱步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心烦,有一名军官有些按捺不住,想要提醒他比起那支规模小却实力强的小队,龙门才是第四集团军最重要的猎物。 毕竟,那些人怎么想都一定是龙门的特殊部队,而少了如此多战力,龙门此时此刻的守备力量肯定不会很强。 但她刚刚起身就被旁边的同僚按住了肩膀,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怎么了?” 简那宛如秃鹫一般凶恶的目光扫了过来,按住自己同僚的那少校有些低三下四地讪笑着:“指挥官,我们……对,我们想上厕所。” 他那恭敬的样子让简脆弱的内心稍微好受了些,于是他大手一挥,没有为难这两名军官,而得到他许可的少校如释重负般抓着自己同僚的手离开舰桥。 而直到两人走出舰桥,那个先一步站起来的军官有些忿忿不平地跺了跺脚,军靴践踏在明亮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来。 “罗科,他这是在犯罪,在葬送近在咫尺的机会!” “但是布洛妮卡,上一个敢提醒他的人,尸体都已经风干了。” 后者的话顿时让前者沉默了下来,咬牙切齿地从口袋中拿出一包烟,在看到一旁的禁烟标志后又悻悻地收了回去。 “娘的,我当初怎么就被调到这个集团军来了,太憋屈了,还不如回原来的乡下地方做个守备团长,至少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回去以后我一定要写调任申请。” “得了吧,等这件事情过去,我也不想待在这里了,至少不想继续在这艘旗舰工作了……天晓得调过来的指挥官会是什么样的神经病,这两天他已经打死四个女佣,处死三名高级军官了,龙门的敌人都没有他那么能杀。” 两人无可奈何地互相抱怨了一下,刚想回舰桥,却突然听到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是让人几乎站不稳的颠簸,还有走廊中突然变得昏暗的灯光。 “怎么回事!?” 名为布洛妮卡的中校吃力地扶住一旁的扶手,得益于从底层打上来磨砺出的强韧体魄,她倒是没有在地上摔个四仰八叉。 可一旁的另一名少校就没那么好运了,他是军校出身,还是个参谋这样的文职,这突如其来的颠簸直接让他狠狠地摔在地上,一时难以爬起。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快走,从旁边的通道去甲板上!” 两人互相搀扶着,万幸的是一旁便是通往甲板的路,片刻之后两人便来到了战舰表侧的甲板上。 然后,他们看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陆上战舰的几乎整个舰桥都蒸发了,突如其来的一道攻击精确地穿过舰桥的上端,熊熊烈火自钢铁的缝隙间冒出,不用想也知道,身处舰桥的指挥部凶多吉少。 甚至,很有可能,整个指挥部的幸存者,就只有临时溜出来开小差的两人。 第四集团军的指挥部可以说是整个集团军的大脑,失去了指挥部的统一协调,整个第四集团军可以说都已经陷入了瘫痪之中,更别说发起针对龙门的攻势了。 而在意识到这个事实的瞬间,两人也想到了是什么人发出如此骇人的一击。 “是那群神出鬼没的黑披风!” 布洛妮卡和罗科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昨天晚上,正是这样一道突如其来的攻击,如光一般穿透了战争术士布置的护盾,陆上战舰坚固无比的装甲就仿佛泡沫一样瞬间被消融,那道擦过战舰动力炉,几乎贯穿舰身的雷霆让人胆寒,甚至那位强大无比的战争术士也因为法术的反噬而吐血重伤,连夜送去了后方。 博士的这一发回马枪让几乎所有乌萨斯人都惊呆了,没有人想到在如此情况下,这些袭击者居然胆大妄为地反戈一击,甚至还摧毁了整个第四集团军的指挥中枢。 那些家伙是怎么穿过步兵阵列的层层封锁,摸到靠近战舰的位置来的? 这件事是他们怎么也想不通的,然而事实却出乎意料地简单,博士小姐很轻易地就看出了对方布置的薄弱之处,在一次大胆地反穿插之后,以自己手中高质量的兵力迅速吃掉了一支负责警戒的乌萨斯小队。 只能说,在排兵布阵这个方面,简被博士小姐完虐了,他的布置充满了教科书般的死板,而参谋部中也确实有人看出了这个问题,只是因为简的无能狂怒,没有任何人胆敢在这个时候冒出头来指出他的错误。 这也算是一种自掘坟墓吧,就在燇松开弓弦的前一刻,简还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思考如何逮住博士等人千刀万剐——然后他就被光和雷洗礼,不留丝毫残渣。 没有了战争术士的保护,这威猛无比的陆上战舰,似乎并不能给他提供多少安全。 “好,收工。” 山坡下,密密麻麻的乌萨斯士兵聚拢了起来,向博士小姐等人的方向围来。 这显然出乎了博士小姐的预料,在她的计算中,失去了指挥的乌萨斯人理应先混乱一阵,再加上这一击的威慑力,起码能给自己等人一个安全撤离的时间。 有漏网之鱼在指挥乌萨斯军队? 博士小姐苦笑了一下,总是出这种意外情况,她也是会很难堪的。 “总而言之,该逃命了。” 第九十九章 汇合 乌萨斯人的行军速度很快。 在博士的计划中,燇的破晓一击可以精确地瘫痪对方的指挥,再加上Raidian的源石技艺能够短暂切断乌萨斯正规军的常规通讯,从而达成让乌萨斯军团陷入混乱的目的。 她的前半段计划真的很顺利,有阿米娅等人为他们吸引注意力,乌萨斯军团根本没有留意到这一小股部队摸到了如此近的地方,而燇和他的弓也算是争气,那一击的光辉丝毫不亚于第一次开火时的模样,甚至犹有过之,直接将那陆上战舰的舰桥整个蒸发,虽然代价是那柄禁卫武装彻底报废,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对于乌萨斯陆上战舰的构造,博士还是略知一二的,在出发前她向凯尔希请教过这个问题,乌萨斯人的旗舰舰桥便是集团军的指挥部,这也是整个集团军的中枢,是巨人的大脑。 这不仅仅是一个指挥官的问题,对于集团军来说,那些参谋等文职人员的重要性几乎比指挥官还要大。 她也差一点就成功了,真的只差一点,除了指挥部的高级军官以外没有人有启用备用通讯线路的资格,只是正巧有两名漏网之鱼,而这两人之中还有一人是参谋部成员,有启用线路的权限。 于是乌萨斯军团只花了很短暂的时间便平息了混乱,而顺着那一道惊天动地光箭的轨迹,他们自然是很快便推算出了博士小姐等人的狙击阵地,附近的乌萨斯军队很快便派出了成群的士兵黑压压地压过来,而博士小姐也迅速带队准备撤离。 战斗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爆发了,博士小姐精心挑选的狙击阵地自然也有利于他们的撤退,虽然已经陷入了重重包围,可她却并不慌张,反而冷静地下令,指挥队伍如游鱼一般借助地利穿梭在乌萨斯军队的缝隙之中,迅速突破对方的薄弱点——此时此刻的乌萨斯军队虽然恢复了通讯,却没有统一的指挥,军队与军队间产生的空隙,让博士小姐一下子便找到了突破口,见缝插针地展开攻击。 攻击、突破。 博士小姐明白,停留在原地只不过是等死的行为,只有不断前进,才能找到一线生机。 队伍成员全员精锐的优势在此时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不管是罗德岛的精英干员还是龙门的影卫,这些人都是相当优秀的高战斗力单位,在这样的突破战中,规模较小的精锐部队远比臃肿的大军要方便得多。 五十人规模的乌萨斯小队,在这样一支队伍面前只能坚持不到三十秒,这一刻所有人都没有藏拙,各种各样的源石技艺蓬勃爆发,不管是影卫的雷电、迷迭香的法术、Scout的狙击还是监察司的刀剑……令人眼花缭乱的杀人术在这一刻一齐绽放。 这样向前进,只要翻过前面的山就算是成功突围……! 博士暗自思考着,作为一名身体素质并不算理想的指挥官,此时此刻她正被燨用一种非常不雅观的姿势扛着跑,只是这样的颠簸并不能影响她心中闪电般的计算,仅仅是粗略估算,博士小姐也能大致计算出自己目前所在的位置。 很好,已经突破了那些乌萨斯人的包围网,保持这个速度前进的话,乌萨斯人应该是做不到追上…… 唉? 耳边突然传来了刺耳的呼啸声,那是来自陆上战舰的炮击。 老实说,没有舰桥的矫正,这样的射击几乎和用大炮打蚊子没有区别,只是好巧不巧,一枚威力惊人的源石炮弹飞向了队伍的尾部,落在了博士小姐的不远处。 几乎所有人在听到这声音的刹那都脸色一变,迷迭香几乎是在刹那间便全力催动自己的源石技艺,但这还是太迟了些,激烈的爆炸声在博士小姐的耳边炸响,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便失去了平衡。 “博士!” 惊呼声逐渐远去了。 …… 再次睁眼,已经是日暮时分了。 “哟,你醒了?” 耳边传来了清脆的声音,博士小姐有些憔悴地抬头,看到了燨那张精致的脸。 还有她手臂上那刺眼的伤。 两人现在的位置……似乎是藏身在一个山洞里。 “如你所见,你的计划又出岔子了,我们差一点就跑出去了,嗯,就差那么一点——然后我们两个倒霉蛋就被炮弹掀飞啦,要不是那个菲林用源石技艺帮我们挡了一下,我们当场就完蛋了。” 她看起来还挺有精神,但是结合她口中说出来的话语,这或许是苦中作乐才对。 “现在情况如何?” “糟糕得很,我们跌落了山崖,我用剑的手废了,现在乌萨斯的军队在漫山遍野地找我们的踪迹,唯一的好消息是其他人应该很安全地脱离了,只不过因为乌萨斯的封锁,他们也没法子来救我们便是。” 燨摊了摊手,只是这个动作似乎触动了她的伤口,让她好一阵龇牙咧嘴。 “换句话说我们俩是瓮中之鳖咯,博士小姐,如果你还有什么神奇的战场魔术,不如快点用出来比较好?” “我哪有什么魔术啊。” 博士小姐苦笑了一下:“你未免把我想得太厉害了点,监察司小姐。” “那我就更没辙了,现在挥不了剑的我,可能还没有乌萨斯的百战前锋能打。” 燨小姐表现得有些愁眉苦脸。 说实话,她不是怕死的人,在接下这次任务以后,她就已经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 可是,在这种即将脱困的瞬间,因为这种滑稽的巧合倒在胜利的前夕……这是不是有点太倒霉了? 在那种距离,被一艘已经几近瘫痪的战舰,用一发胡乱发射的炮弹命中,这个运气如果拿去买彩票,那肯定能连续十次中奖还次次都是大奖。 燨小姐有些苦恼地撑住自己的下巴。 还是那句话,能活着,谁又想去死呢。 “我们俩也算是落难姐妹了,我说啊……” 她的话说到一半,却忽然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声响,顿时满脸严肃地抓住腰间的软鞭,警惕地向洞口张望——那是她布置的示警小陷阱,有什么人正在靠近。 这种时候,出现在这种地方,只有可能是乌萨斯人吧。 一道黑影映入两人的眼帘,燨深吸了一口气,以左手挥鞭,淬毒的软鞭无声无息地探出,可就在软鞭挥中目标的瞬间…… 一只覆盖着铠甲的手抓住了软鞭。 “好不容易可算是找到你们了,但也不至于这么欢迎我们吧?” 博士小姐这才看清眼前之人的面孔,她不由发出了小小的一声惊呼,惊讶地一下跳了起来。 然后撞到了头,又泪眼汪汪地蹲下来了。 “你是……啊,我记得你,是那个暴打了一顿骶的萨卡兹,你怎么在这里?” 燨有些惊讶地收起了手中的鞭,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一个友军。 出现在这里的人是林恩,他半身披着苍白的铠甲,上面还染着斑驳的血迹,昭显出他这一路上并不算和平。 不过,倒也没有过于张扬,不然外面早就吵吵嚷嚷地闹翻天了。 “阿米娅担心你们遇到意外,所以让我和塔露拉来找你们……塔露拉已经和突围出去的人汇合了,我又折返回来,寻找你们的踪迹。” 说到这里,林恩翻了个白眼:“你可真是一点作为重要人物的自觉都没有,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出了点意外,回头那老猞猁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别看她表面上对你不冷不淡,不温不火的,实际上你在她心里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再怎么说,不管什么战术,都要以保证自己的安全作为前提——不管怎么说这次你也太冒险、激进了,就算成功击毁了乌萨斯人的指挥中心,若是失去了你,那也是得不偿失。” “这不是遇到了意外……” “你哪次遇不到意外?有点自知之明吧,你这运气,简直就是天生的麻烦制造机,从卡兹戴尔时就是这样了,天天给你擦屁股,我也是很累的。” 面对林恩的职责,博士小姐只是讪笑着挠了挠头,然后迅速把话题挪开了。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有机会摸出去吗?” “机会肯定有,毕竟我就是从外面摸进来的……只是路上的敌人很多,你们两个跟紧我,不要掉队了。” 林恩又看向了燨:“这位小姐,你还有余力动弹吗?” “我只是伤到了手,又不是折断了腿。” 燨的话语让林恩稍许安心了一些,对方在危险时刻救下了博士,把昏迷不醒的博士藏在了隐蔽处,这才避开了乌萨斯的搜查,将时间拖到了林恩抵达。 于情于理,他都不会丢下对方不管不顾——只要她还有行动能力。 林恩是一个很务实的人,如果燨真的失去了行动能力拖累几人的脚步,那么林恩也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她,毕竟他与燨的关系还没有那么好,两人之间非亲非故,林恩不会为了一个陌生人承担风险。 不过,若是对方腿脚利索,林恩也不介意带她一程。 当然,或许路途会有些坎坷就是了,毕竟一个人潜入和带着两个人离开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难度,林恩也不是神仙,比起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他倒是更擅长正面战斗——可惜打不得,就算他能一个人打好几个赦罪师,被乌萨斯的军阵团团包围住以后,败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人力,终究不能和一支军队相抗衡。 杀出一条血路,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 不过有些时候,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尤其是这种紧要时刻,一点小小的疏忽都会造成巨大的隐患。 伴随着一声犬吠,整座山都喧闹了起来,一条军犬发现了一具哨兵的尸体,这就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已经逐渐回归平静的战场,此时此刻重新变得热闹无比。 林恩耸了耸肩。 “好吧,女士们,我们要加快脚步了,要是被抓住了,这些乌萨斯人非得把我们活撕了不可。” …… 史尔特尔面色冷峻地行走在山林间。 她其实不是营救小队的成员,而是偷偷跟上来的自由人。 在小队分兵以后,史尔特尔跟着林恩等人的步伐,一路贯穿了荒芜的战场,她倒是没有被乌萨斯人逮个正着,反倒是利用莱瓦汀掩盖气息的能力一路摸到了后方。 林恩和塔露拉倒是早就察觉了她的尾随,只不过考虑到她的实力,两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是什么都没有发现,这种时候多一个帮手总是好事,而看她这偷偷摸摸的样子,八成是不想和两人有太多交集。 在林恩偷偷溜进包围圈以后,史尔特尔便拄剑守在了出口,她闭着眼睛安静地等待着,直到周围的山林都呼啸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激烈的碰撞与轰鸣声,不详的爆炸声,以及隐约可以听到的咒骂声。 看来林恩有麻烦了,寻常的杂兵理应挡不住他,或许是他遇到了乌萨斯人的精锐部队,这才被绊住了脚步。 拔出莱瓦汀,史尔特尔明白自己这个时候必须要做些什么。 于是烈焰冲天而起,史尔特尔在风中嗅到了熟悉的火焰,顺着莱瓦汀的指引,她一路直接杀了过去,中途上也有遇到过一些乌萨斯的士兵,但这些散兵游勇完全不是史尔特尔的对手,往往三两招就能够解决。 太轻松了,轻松得让人生疑——如果敌人只有这种水准的话,为什么前方那巨大的碰撞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越发激烈? 史尔特尔原本是打算替林恩吸引乌萨斯军队的注意力,可现在看来,驻扎在这座山上的乌萨斯军人可能比想象中还要少许多。 那么,自己心中隐隐约约不断浮现的警惕又从何而来,那种危险逼近的直觉又源自何方? 很快,史尔特尔便得到了答案。 一片空地中,林恩单手握剑,护住背后的两人。 而站在他面前的,则是漆黑的利刃。 第一百章 与内卫的激斗 皇帝的利刃。 虽然史尔特尔第一次见到眼前漆黑服饰的战士,可这个名词还是从她的脑海中涌现。 在她零零星星的记忆碎片之中,偶尔也会有这道身影的模样。 是个强敌。 史尔特尔情不自禁地握紧手中的莱瓦汀,她不害怕,反倒是有点兴奋,如今近距离地接触记忆碎片中曾出现过的事物,是否能让自己找到更多的线索和答案? 于是火光冒起,她握住火焰步步前行,正在对峙的双方都察觉到了她的到来,林恩紧盯眼前的内卫,开口说道:“快,你带她们走。” 皇帝的利刃实力如何,他是再清楚不过了,毕竟当初在切尔诺伯格他就和内卫多次交手。 老实说,还挺棘手的,一对一的情况下林恩有自信稳吃对方,可现在这里可是对方的地盘,别说再蹦出来一个内卫了,若是来十个八个帝国精英百战前锋助阵,林恩也讨不了好。 别看他当初摧枯拉朽般击退了赦罪师们,实际上那更多的是因为源石技艺的克制——林恩的源石技艺,对于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靠源石技艺吃饭的精英来说,都是克星一般的存在。 像是莱塔尼亚那些源石技艺水平高超的“骑士”,还有乌萨斯的战争术士,这类强者在林恩面前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与之相比,赦罪师们的表现倒还算是不错了,毕竟赦罪师追求的是全方面的强大,除了强大诡异的源石技艺,他们在剑术上也颇有心得。 而且他赖以击退赦罪师的形态……那份源自邪魔的力量,如果可以的话,林恩实在是不想再用一次了。 虽然强大,却不稳定,那天战斗完以后林恩足足被噩梦折磨了一整个晚上,这也算是借用邪恶力量的一点小小代价吧。 乍一听,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林恩明白,有什么东西保护了自己,不然的话在噩梦袭来的瞬间,自己就会像当初那个被邪魔吞噬的内卫一样堕入黑暗。 “休想逃,侵犯了乌萨斯的神圣,你以为你们能够活着离开这里吗?” 皇帝的利刃面具下发出了低沉的怒吼,听得出来他似乎很愤怒,而这份怒火的源头正是因为博士小姐的所作所为打碎了内卫们的幻想。 皇帝的利刃是武器,是乌萨斯的尖刀,但与此同时他们也是人类,有自己的思想。 而众所周知的是,当一柄武器有了自己的思想,对于主人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就像是这一次,皇帝的利刃们赞同主战派贵族们的决定,在暗中支持他们发动战争,不管是之前的切尔诺伯格事件还是这次龙门的纷争,暗中其实都有内卫的影子插足其中。 皇帝的利刃,终究不过是一群武夫,他们听信了主战派贵族们的谗言,狂热的认为乌萨斯需要一场战争,想当然地觉得与大炎的战争可以转移乌萨斯内部堆积的矛盾,重新分配的利益也可以让国内的政局变得更加稳定。 他们沉浸在自己的强大之中,张牙舞爪地向强邻露出利刃,却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的邻居实力深藏不露,别说入室抢劫了,就连大炎的门他们也抢不走,甚至还被漂亮地反戈一击,狠狠地打了脸。 这如何能让他们忍气吞声? “你也别说大话,皇帝的利刃又如何,你一人还不够我打的。” 林恩舔了舔嘴唇,他的手按住了自己背后的剑柄,随时准备拔剑:“想杀我,起码也得来三个才行。” “你这魔族!” 林恩的挑衅似乎意外地有用,和之前他遇到的那些老油条子不一样,这位皇帝利刃似乎年纪并不大,至少没有那种老奸巨猾的感觉,反倒是给人一种浓浓的莽夫既视感。 好吧,这也是大部分的乌萨斯军人给人的感觉。 这位皇帝的利刃似乎完全没有把拦在他面前的林恩放在眼里,不过也确实,作为这座大陆上最顶尖的战斗力之一,皇帝的利刃们确实有自傲的资本,他们将邪魔封印在体内,身躯转化为怪物,以此换取了超越顶峰的卓越战力。 强大的力量,恐怖的法术,漆黑的国度,畏惧的外壳,这一切堆积在一起,化为乌萨斯最恐怖的利刃。 只是,年轻的皇帝利刃并不明白,大炎有一句话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林恩,可从来都不会对强敌露出惧怕的神色。 尤其是,在切尔诺伯格事件中,他直接或间接地导致了两位皇帝的利刃阵亡。 不过如此罢了。 如今的林恩早已不是数年前那个会被一群血魔打得狼狈不堪的新手了,他早就褪去了青涩和天真,变得成熟且强大。 赦罪师、教宗骑士、猎狼人、皇帝的利刃、邪魔……他踩着无数强者的尸骨一步一步走上巅峰,达到了一个让人望尘莫及的高度。 在内卫情绪激动地拔刀同时,林恩也同步地拔出了自己背后的大剑,一道带着火星的焦黑剑痕贯穿两人之间的土壤,最后停息在内卫的面前。 黑衣的内卫动作一下子停住了,他惊疑不定地退后了一步,在那个刹那,他感受到了刻骨铭心的杀意与恐惧。 恐惧? 向来,内卫才是他人的恐惧。 但是,这家伙的动作,竟然能快到让我无法看清的地步……! 年轻的皇帝利刃这才明白眼前的家伙是一个硬茬子,他藏在面罩下的“眼睛”猛然睁大,一种名为屈辱的感觉涌现在他的心头。 “你这家伙……” “所以我才说,要么大家都和和气气,就当作什么也没看到,岂不美哉。” 林恩叹了口气:“不过,看你这死心眼的样子,算了,还是用我比较熟悉的方式来让你让路吧。” 利剑上的铭文亮起,覆盖他半身的甲胄疯狂生长,化为一套全覆盖式的苍白战甲。 被包裹在铠甲之中,林恩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安心感,同时源源不绝的力量自四肢百骸间涌出,让他爆发出远胜于之前的威势。 他手握大剑一步一步前进着,那丝毫不逊色于皇帝利刃的高大身躯和厚重铠甲给人带来浓烈的压迫感,头盔上的花纹宛如石像鬼的狞笑般刺眼,伴随着他的步伐,仿佛天地间就连风儿都凝固了。 那古旧却充满力量感与时代烙印的甲胄,那刻满了刻印拖拽在地上的大剑,那伴随着他的脚步不断扩散的余烬,还有铠甲缝隙间不断涌出的火苗与头盔下猩红的双眼。 说实话,他这模样比对面那个内卫更像是Boss。 “史尔特尔,还愣着干什么,带她们走,这里交给我。” 沉闷的声音自头盔的间隙中涌出,层层回响显得充满威压,史尔特尔轻轻地一点头,挥剑开辟一条火焰的道路直抵山脚。 “这是我来时的路,是安全的。” 她对着博士二人开口说道:“走,我送你们下山。” 自知停留在原地只会成为累赘的博士与燨点头,而眼见两人转身欲走,皇帝的利刃勃然大怒地释放自己的源石技艺,漆黑的旋风凝聚在他的手心,在下一刻就要化为黑暗的奇点吞噬万物。 黑暗突兀地消散了,那环绕在内卫身边的黑色迷雾也消散一空,林恩执剑缓缓挡住几人的背影,那利剑摩擦山岩发出的刺耳噪音让内卫忍不住深深地皱起眉头。 是什么东西驱散了我的法术……?眼前这家伙,源石技艺有些古怪。 “你的对手是我。” 他低沉地说着。 “太小看我,是会死的。” 然后下一刻,内卫的眼前一花,电闪雷鸣般的攻击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林恩几乎是在刹那间完成了突进和挥剑两个步骤,跨越短短的十步距离对于他来说就连半秒都不需要。 皇帝的利刃咬牙拔刀,林恩的攻击气势十足,那大开大合的模样不像是花花架子,他不敢去赌自己的源石技艺和防护服能不能接住这样的一击,只好放弃了追击博士等人,用军刀抵住林恩的剑锋。 好沉重的剑。 皇帝的利刃几乎是在顷刻间便被压制住了,穿戴上苍白战甲之后的林恩身体素质已经全方面超越了一般的内卫,习惯了以蛮力碾压对手的年轻内卫惊讶地发现眼前的萨卡兹人简直就是一头人形暴龙,乍一交手他的双手就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军刀。 这家伙是吃什么长大的!? 皇帝的利刃按捺住内心震惊的情绪,他艰难地挥刀逼退林恩,可这个距离——这是林恩最喜欢的距离。 从他毫无防备地选择和林恩近身战斗开始,这场战斗的胜负就已经没有悬念了。 林恩稍许后退一步避开擦过自己鼻尖的军刀,那冰冷的呼啸并没有让他假面下的表情有丝毫变化,分毫不差的闪避更是为他下一次进攻做足了准备。 有时候后退并不仅仅是为了闪躲,同时也是在为下一击蓄力。 更加沉重的一剑落下,皇帝的利刃完全没有想到林恩这般疯狂地选择以攻对攻,但让他感觉无比憋屈的是自己的每一击都差之毫厘,林恩算准了剑尖的距离,那看起来势大力沉的内卫军刀别说劈砍他的甲胄,就连在他的铠甲上留下刮痕都显得困难。 “太好看穿了。” “什么!?” 再一次避开内卫的军刀,林恩冷笑了一下:“比起我上次遇到的那名皇帝利刃,你的刀术实在是显得拙劣、幼稚,僵硬得就像是一块木头疙瘩,一只徒有力量却没有技巧的肌肉猩猩。” 他的话语就像是一把刀子刺入了皇帝利刃那骄傲的内心,狠狠地践踏者对方的自尊。 皇帝的利刃紧咬牙关,对于林恩的话语,他虽然感受到愤怒,可两者间显而易见的巨大差距让他一时难以反驳。 他的呼吸乱了。 强健的身躯,无可挑剔的剑术,丰富的战斗经验,还有诡异的源石技艺…… 多么可怕的魔族。 皇帝的利刃突然理解了,为什么乌萨斯总是将卡兹戴尔视作大敌,哪怕对方已经化为冢中枯骨,那些骁勇善战的萨卡兹人作为佣兵和杀手四处流浪,却依然有一茬又一茬实力强大的魔族从那片废墟中走出。 他还记得自己前些天遇到的赦罪师,那是披着黑色披风的萨卡兹术士,两者只不过是试探性地简单交了一次手,互相之间都没有占到便宜。 小小的卡兹戴尔,什么时候出现了那么多顶尖的高手? 他又仔细端详林恩,他的铠甲,他的剑,他的假面,那驻剑而立无懈可击的姿态。 两人交手至今不过短暂的一分钟,可皇帝的利刃明白自己继续战斗下去只有败亡一途,两人之间的差距并不小,或许眼前这个邪门的萨卡兹人已经达到了内卫长的水准也说不定。 他又想起了,林恩在穿戴上铠甲之前的模样,那年轻的容貌……啧,萨卡兹人普遍长寿,再给他几十年的时间,他能抵达一个怎样的高度? 必须把他杀死,在这里,不留后患。 皇帝的利刃眼中杀意暴起,而林恩也在刹那间感受到了对方那汹涌澎湃的杀气,他拔出刺入地面的剑锋,粘稠的火焰黏着在剑身,迎着狂风拉出一道绚丽的火色剑光。 “好,不怯懦,不后退,充满杀意,这才是我印象中的皇帝利刃。” 林恩喃喃自语着:“来,让我更加尽兴一点。” 两人再度交错在一起,火焰交织着黑暗席卷周围的山林,就连远方的乌萨斯士兵们都被这难得一见的奇景所震惊。 “他还在战斗,对手很强。” 史尔特尔回头,看向山顶的狂焰。 她沉默了一下,又扭头看向博士:“喂,那个带头罩的。” 博士小姐左右看了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史尔特尔说的是她。 “我?” “对,往前面走过那条溪就算是脱困了,笔直走,你的队伍在等着你。” 史尔特尔深吸一口气,她转身,走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等等,那你呢?” “我要去战斗,与他在火焰中同舞。” 第一百零一章 危急时刻 火与黑暗在风下共舞。 林恩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虽然眼前的内卫对他来说并非什么难以对付的棘手强敌,却依然有着惊人的韧性和战斗意志。 那些好斗的乌萨斯人,尤其是被选入了皇帝的利刃,堪称精英的战士们,确实是没有几个省油的灯,他们或许没有自己强大,或许粗暴野蛮、草菅人命……但是唯独不会有人像个胆小鬼一样不战而逃。 老实说,还挺麻烦的。 若是一对一的单挑,林恩倒是不会觉得有多么困难,毕竟对方技不如人,从掌握战斗的主动权开始,胜利的天平就已经向他倾斜了,而当他全面压制住对方的时候,皇帝的利刃就已经没有了翻身的可能性。 但是很可惜,对方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萨卡兹人,你很强大。” 沉闷的声音从侧面传来,与此同时一并刺来的还有左右两柄锐利的黑色军刀。 林恩的眼神一肃,他一脚踢开身前的内卫,同时一手大剑一手剑鞘将左右两侧刺来的军刀招架。 双手上传来的重量震得林恩手臂发麻,就算他的力量卓越,可同时抵挡两位内卫的攻击,依然有些招架不住。 于是,抢在那两位皇帝利刃变招之前,林恩先一步扭动身体,大剑上烽火燎燃逼退右侧的敌人,同时剑鞘中煞气溅出令左边的内卫后退两步。 “三名皇帝利刃……哈,还真是看得起我。” 林恩无奈地笑了一下,他之前的话可是纯粹的口嗨,可没想到居然真的会在这里冒出三名皇帝利刃。 要知道,皇帝的利刃一般是不会成群结队地行动的,切尔诺伯格事件出现了两位皇帝利刃,却也是分开行动,分别处理自己的任务,给了林恩一个逐一击破的机会。 像这样一口气钻出来三个人,谨慎小心地以三对一……说实话,就算是爱国者碰到这种情况,也讨不了好果子吃。 “萨卡兹人,你确实很强,面对强者,我们要摒弃无用的骄傲。” 三名皇帝利刃手握军刀,那模样没有丝毫的懈怠,其中一人上前一步,轻抚军刀与林恩对峙:“只是,像你这样的强者,是乌萨斯的敌人,那么就没有理由让你离开。” “我记得你,卡兹戴尔战场上的英雄,巴别塔的狂犬骑士,在切尔诺伯格,你先后击败了两位久经沙场的皇帝利刃,并且阻止了邪魔的扩散。” “作为文明的守护者之一,我对你击败邪魔的壮举表示敬佩,但作为乌萨斯的战士,我不能容忍这样一个威胁对乌萨斯充满敌意。” 两人的距离不过五米,对于这个级别的强者来说,这点距离眨眼间便可以跨过,皇帝的利刃握紧手中的军刀,他静气凝神,就像是一柄随时可以出鞘的刀锋。 比起那个年轻气盛的同僚,他显然要内敛、强大得多。 “那么看起来,多说无用了。” 林恩冷笑了一下,他把重心下压,大剑搭在背上,左手垂下,如野兽般摆出进攻的姿势。 就算是以一敌三,他也毫不畏惧,毕竟他的手中攥着一张底牌。 就算有些担忧这份力量用多了会被邪魔侵蚀,但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若是真的被逼急了,林恩也会毫不犹豫地使出自己的全力。 然后,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 一道赤红的烈焰闯入了战场。 …… 在另一边,博士小姐和燨正在向史尔特尔所指的方向行进。 据林恩所说,塔露拉等人现在就藏在距离这里不远的一片树林之中,万幸的是他们几乎没有人员损伤,如果博士小姐和燨能够成功归队,那么就是一场精彩的绝地逆转,全员生还。 “这里有人迹。” 燨指了指脚下,顺着她的动作,博士小姐看到了一串乱糟糟的脚印。 “应该不是我们的人,他们不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 博士小姐和燨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在这种地方,不是友军,那就只有敌人了。 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若是在这里倒下,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小心点,我来给你开路。” 燨抽出了腰间的软鞭,舞剑的右手受了伤,这让她的实力下降了起码四成,若是被乌萨斯的军队缠上,她也没有把握能够顺利突围,更何况还带着个拖油瓶。 不过,她也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踏上战场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有了成仁的觉悟,只是事前夸下海口要保护好博士小姐,若是不能把她安全送走,那燨就算死也无颜去见九泉下的父母和前辈。 燨其实挺佩服博士的,作为一名非战斗人员,她身先士卒,走在第一线指挥,这需要超人一等的勇气。再加上博士小姐那胆大心细的战术,还有优秀的临阵指挥,爱护、珍惜部下的作风,这样的指挥官谁又不喜欢呢? 可惜她是罗德岛的高层,没法挖到炎国来,不然以大炎能者居上的政策,博士小姐很难不一飞冲天,加官进爵,若是能在边境的摩擦中立些功勋,成为一名将军也只是时间问题。 燨稍微有些遗憾,但转眼便将这种情绪抛之脑后,罗德岛是一家国际制药公司,并没有被打上如何一个国家的烙印,再加上罗德岛是龙门的重要合作者……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这样的人,至少也要成为朋友,而不是敌人。 博士小姐能为大炎带去许多利益,她的重要性远胜过自己。 燨是这么判断的,也因此她愿意拼死将博士小姐送出困境。 不过还真是倒霉啊……这条路明明是林恩和史尔特尔来时的路,还以为已经安全了呢。 小心翼翼地穿过阴暗潮湿的山林,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群疲惫不堪的乌萨斯人,他们手握刀枪,带着猎犬,和两人撞了个正着。 “博士。” 她亲吻博士的手背,然后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挥鞭挡在博士的身前。 “快跑,这里交给我。” 第一百零二章 把莱瓦汀给我! 史尔特尔就像是一簇烈焰般闯入了战场。 以她的脚力,原本是无法做到用如此快的速度闯入战场的,毕竟除开莱瓦汀的力量以外,她也只不过是一个身体素质一般的萨卡兹人。 但若是握住莱瓦汀,借用这份火焰的力量,那么史尔特尔全方位都会得到蜕变般的提升。 在看清她额顶的犄角后,几名内卫的表情都发生了些许变化,为首的那名皇帝利刃一马当先地迎上了史尔特尔的剑锋。或许是因为史尔特尔手中造型夸张的大剑,他在挥刀的时候没有丝毫懈怠,但全力以赴的他却唯独没有想到……当史尔特尔认真起来以后,这把莱瓦汀,向来都不是史尔特尔去挥的。 很多时候,史尔特尔只是个么的情感的莱瓦汀发射器而已。 “莱瓦汀!” 伴随着史尔特尔的呐喊,体型庞大的火焰巨人拔地而起,那尺寸惊人的大剑在它手中却显得正好合适,冲到史尔特尔准备先发制人的内卫脸色一变,刀锋与巨剑碰撞,为了格挡住那从上至下的斩击,皇帝利刃不得不选择不适合发力的角度去抵挡这角度刁钻的一剑。 火焰巨人丝毫没有点到为止的意思,在皇帝利刃挡住他的第一击后,莱瓦汀再一次落下,重重地敲打在皇帝利刃的刀锋,破坏了对方招架的姿势,而紧接着第三次攻击接踵而至,皇帝利刃怒吼一声张开了自己的国度,受国度的影响那直指他头颅的巨剑立刻变得迟滞了起来,趁着这个机会,皇帝的利刃连忙摆脱史尔特尔的追击。 显而易见的是,皇帝的利刃吃了个小亏,他暴退了数步,些许火光蔓延到他的指尖,然后被黑色的迷雾瞬间驱散,材质优秀的防护服并没有因此受损,却也让他感受到了十足的威胁。 是个强敌。 “你怎么来了?” 林恩倒是觉得有些意外,而面对他的问题,史尔特尔只是耸耸肩,用冷峻的声音回应:“来还你人情。” 她背后的巨人陡然消失,火焰缠绕着她,将她黑色的斗篷烧尽,露出鲜红的长裙,纤细的玉手握住带有余温的大剑,星星点点的火光自剑柄处散开。 她走到林恩的身旁,两人并肩而立,握着款式截然不同的大剑,剑锋却燃起几乎一般无二的烈焰。 “好吧,那正好,我也确实需要帮助。” 林恩笑了笑,苍白的骑士与烈焰的公主背对而立,无尽的火焰自两人为中心向外席卷翻腾,那炽热的高温就连皇帝利刃的防护服都无法完全隔绝,内卫们纷纷后退了一步,也就是在这一刻两人同时发起进攻,火焰巨人再现的同时林恩手中的大剑化作双刀,抓住皇帝利刃露出的破绽便是一阵猛攻。 以攻对攻,以强对强! 林恩以一敌二,他手中的双刀施展出狂风骤雨般的刀术,火光点亮夜空,凝聚在刀刃上的源石能量更是破坏力惊人,无法大规模使用法术的两名内卫一时居然落入下风,完全无法从林恩攻击的空隙中找到机会反击。不过两人也不愧是乌萨斯的精锐,林恩很快便发现他们开始逐渐适应自己的战斗方式,以稳扎稳打的战术不断逼退自己,而“国度”的存在更是让人觉得棘手无比。 林恩的源石技艺,可无法做到同时压制住两位内卫的“国度”。 而另一方面,史尔特尔与内卫的交锋也可以用难分伯仲来形容,她的火焰丝毫不逊色于德拉克的怒火,而手握莱瓦汀的火焰巨人除了续航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弱点,每一次攻击都是全力以赴,每一次进攻都让人难以招架,那几乎将整个夜空染红成黄昏的法术完完全全压制住了内卫的步伐。 但内卫也没有坐以待毙,他迅速展开了自己的“国度”,并且趁着林恩与两名皇帝利刃死斗的机会挣脱了禁魔的源石技艺,黑色的气流在他手心凝聚为伤害惊人的坍缩恐惧,那是将被锁定的世间万物放逐到另一个次元的必杀法术,史尔特尔在第一时间便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感,没有丝毫犹豫地选择了退让。 她的判断是正确的,就算火焰巨人的防御再强,面对不讲道理的坍缩恐惧时,也会被瞬间吞噬湮灭。 而这正是皇帝利刃反击的号角,他左手中的黑雾越发浓郁,化为无数黑暗的灵魂蜂拥而至,史尔特尔挥洒烈焰将黑雾灭尽,却有一道身影斩开火幕欺身贴近,眨眼间闯到史尔特尔的面前,丝毫不顾全身上下都被火焰灼烧得焦黑,漆黑的刀刃宛如毒蛇的尖牙刺向史尔特尔的心口。 这个距离,火焰巨人已经来不及挥剑抵挡了。 史尔特尔瞪大眼睛,她匆忙亮剑抵挡,两人僵持了片刻,史尔特尔身体素质和续航能力不足的缺陷终于是显露了出来,仅仅是一个细微的恍惚,手中的莱瓦汀便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挑飞,在莱瓦汀脱手的瞬间火焰巨人熄灭成一片灰烬,失去了剑的史尔特尔仿佛一下子没有了反抗能力。 一柄黑色的剑自斜里刺出,贯穿了内卫的胸口,撕开了他厚重的防护服,不详的黑色物质沿着破口滴出,滴落在地面,将坚固的山岩腐蚀得凹凸不平。 “你……!” “战斗,可不是一个人的游戏。” 林恩吹了个口哨,已经唤回莱瓦汀的史尔特尔纵身跃起,一剑荡开另外两名内卫的攻击。 而林恩则是趁势追击,在那名皇帝的利刃身上留下了更多的伤痕,被撕裂的防护服下流露出皇帝利刃非人的本质,那宛如液体般流淌的黑暗不断躁动,令人不安。 失去了防护服的保护,皇帝利刃体内的邪魔碎片开始逐渐暴走了起来,他捂住伤口痛苦地后退,想要抑制住内心不断涌现的黑暗。 理所当然的,林恩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松开手,没有去和抓住剑锋濒临暴走的内卫角力,转而呼唤自己的战友。 “史尔特尔,把莱瓦汀给我!” 过度使用力量、已经疲惫不堪的史尔特尔没有丝毫犹豫,她再一次挥动剑与火焰逼退内卫,然后抬手便将手中的莱瓦汀掷向了林恩。 林恩接住了剑,在握住剑的刹那,他便明白了该如何使用这柄剑。 这柄剑……虽然造型截然不同,可是上面的法术刻印,却意外地和自己的相性很好。 林恩深吸一口气,剑上亮起辉煌的火光。 第一百零三章 冲出重围 虽然无数次看到史尔特尔挥舞这柄大剑,可直到林恩亲手将其握住,他才明白这究竟是一份何等庞大的力量。 只不过,这份火焰过于桀骜不驯了,其中的怨念和愤怒满溢而出,让人难以掌握。 林恩的手掌被烫伤了,哪怕隔着苍白的甲胄,那炽热的高温也能够将人的血肉之躯烧焦,他轻轻地皱眉,视手掌上钻心的痛楚为无物,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弱者服从强者,这是火焰的规则。” “我不管你是何方神圣,但是此时、此刻!你为我所用!” 莱瓦汀剑锋上的火光一滞,然后下一刻,在林恩的手中,它焕发出了前所未有强盛的火焰。 剩下两名皇帝利刃的表情大变,他们顾不得去攻击失去武器的史尔特尔,纷纷挥手操纵黑暗去阻止林恩,那火光冲天而起,若是他们无法阻止,那受伤的内卫定然会死在林恩的手中。 然而,区区黑暗,又怎么能驱散这长夜中最为辉煌的光焰? 火光,穿破黑暗! “嗯?这剑……” 一道有些惊讶的声音自半空中传出,转眼又消散无踪。 同样发出惊呼的还有另外一人,史尔特尔有些惊讶地看着莱瓦汀在林恩的手中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彩,她靠在一块巨石旁,那不断扩散的火焰温柔地绕开她的身体,温顺得就像是潺潺流动的溪水。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莱瓦汀以这样的功率输出,而且莱瓦汀的臭脾气她可是一清二楚,除了自己能够使用它,肆无忌惮地释放力量以外,它几乎抗拒每一个挥动它的人,曾经就有人趁着史尔特尔入睡想要偷走这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大剑,可那窃贼刚刚触摸到莱瓦汀的剑柄,就被疯狂蔓延的火焰烧成了焦炭。 史尔特尔早就料到林恩可以使用莱瓦汀的火焰,毕竟他的火也丝毫不逊,可无论如何她都没有料到林恩竟然如此轻易地驾驭住这匹桀骜不驯的烈马,绽放出点亮长夜般的光辉。 她看得真切,莱瓦汀只是在林恩的手里象征性地反抗了一下,便将力量尽数交给了对方,那份狂躁不堪的火焰在林恩的手里如鱼得水,起到了惊人的化学反应,变得越发旺盛。 史尔特尔突然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看着那手握炎剑的苍白骑士,那仿佛地狱归来恶魔般的身影,仿佛林恩才是莱瓦汀真正的主人一般。 她的脑海中突然翻腾出无数记忆碎片,而在这数不清的玻璃碎渣中,她看到一幅一闪而逝的画面。 铺天盖地的巨浪前,浑身伤痕,手捧火焰、身染余灰的猎人一步一步地走向数不胜数的怪物。 但尚且不等她看得更仔细些,林恩已经将莱瓦汀的剑刃麾下,那贯穿天地的火焰几乎是在刹那间便吞噬了伤痕累累的皇帝利刃,随即林恩横扫剑刃,剩下两名内卫连忙凝聚力量去与火焰抗衡,这惊天动地的火光令漆黑的国度瞬间沸腾了起来,当火焰散去以后,那茂盛的山林化为一片黄土,就连坚固的岩石都被烧化,整座山川仿佛被人凭空截断了一部分,明显矮了一截。 这火焰恐怖如斯。 林恩环顾四周,哪儿还有皇帝的利刃的影子?只有史尔特尔坐在一块山岩旁若有所思,而另一柄漆黑的大剑——好吧,不愧是巴别塔出品的最高杰作之一,即便是如此惊人的火焰也没有伤到剑身多少,只有剑柄的机关被融化了些许,却并不影响剑的使用。 他拔出自己的剑,又将莱瓦汀丢回了史尔特尔的手中。 说实话,这次还真多亏了史尔特尔回头来帮他,林恩没有冒险使用邪魔的力量便击退了三名内卫,若不是史尔特尔牵制住了内卫中的一人,并且给他创造了重创对方的机会。 而史尔特尔的莱瓦汀……好吧,就连林恩也没有想到这柄剑火力全开的情况下竟然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若是史尔特尔在于他对决的时候释放出这样的攻击,当初林恩和史尔特尔的那次对决,结果就有点不太好说了。 当然,莱瓦汀的副作用也是一如既往,林恩算是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感觉身体被掏空”,在挥出这至强的一击后他已经虚弱到挥剑都有些困难的地步,不过想想这一击的威力,林恩也就不在意这点了,毕竟那两名内卫现在的状态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皇帝的利刃的力量源自邪魔,可他们最大的弱点也是体内邪魔的碎片,一旦防护服与刻印的“仪式”出现问题,他们就不得不退出战场,不然在邪魔力量的反噬之下,自爆恐怕是他们最好的下场了。 “解决了吗?” “解决了一个,还有两个应该是跑了。” 林恩粗重地喘气,他解除身上的苍白甲胄,利用自己手中的剑撑住自己的身体,体力和源石力量的严重消耗让他一时难以站稳。 “这柄剑……还真是桀骜不驯。” “要不然,你以为你那次是怎么赢的?” 史尔特尔扶住了他,她骄傲地抬起头,将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她那娇小的身体扛住了林恩的重量,让他没有一下子跌倒在地。 虽然她也消耗颇大,可毕竟早已习惯,恢复得自然是比林恩要快一些。 “走,我们快点下山,逃跑者会呼唤援军,这里可不安全。” 火光尚未完全散去,黑暗的痕迹也零星地散落在一片狼藉之中,风儿吹散烟雾,一片废墟之中相互依靠的两人互相搀扶,一步步走向离开的路。 “喂。” “怎么了?” 看着林恩的侧脸,史尔特尔的心情出乎意料地平静,明明能够解开谜团的机会近在咫尺,明明只要开口去问说不定就能得到答案……但她心中却不知为何失去了这份兴趣。 是在害怕吗?安于现状、害怕自己得知真相? 那份残破的绘卷,虽然自己只看到了其中冰山的一角,可铺天盖地的海浪,疯狂蔓延的怪物,却总让史尔特尔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有时候,知道得多并不是好事。 史尔特尔摇了摇头,她突然觉得,自己一直在追寻的东西,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算了。” 不再追求过去, 她笑了笑,脸上一闪而逝地露出一点无奈——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在林恩面前露出这样的笑容,以至于林恩的脚步都绊了一下。 他想起史尔特尔在龙门坎坷的经历,这个原本四处流浪的萨卡兹少女被迫背上不属于自己的责任,那原本便冷峻的面容更没有了笑意。 在林恩的印象中,每一次见到史尔特尔,她都是一副冷漠、忧郁的样子。 只能说是命运多舛,惹人怜惜。 “……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是吗。” 史尔特尔的脸色难得地红了红,她侧过头想了想:“那我的吻呢?” “火热得让我印象深刻。” …… 如果说林恩、史尔特尔与皇帝利刃的对决是力量与力量的碰撞,是强者与强者的对决。 那么燨和乌萨斯士兵们的战斗就是群狼包围疲敝不堪的猛虎,尽管全盛时期的燨可以切瓜砍菜般解决眼前这群敌人,可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战斗几乎可以用困兽犹斗来形容。 啊,力量快用尽了…… 燨的视线其实已经有点模糊了,她本就受伤的右手又被乌萨斯人的战锤击中,剧烈的疼痛让她勉强能保持清醒,而身体各处传来的警告不断刺痛她的神经,让她几乎难以维持自己的速度。 是的,速度,若不是她的速度够快,能够自如在丛林中穿梭,恐怕此时此刻已经被乌萨斯的士兵们拿下了。 淬毒的软鞭无法突破坚固的甲胄,那致命的毒液自然也就没有了用处。原本这把鞭就是燨用来对付身上没有坚甲的敌人时才会使用的副武器,此时此刻用来对付身披战甲的乌萨斯精锐步卒,尽显这件武器的疲敝无力之处。 若是手中握的是剑,若是惯用剑的右手没有受伤…… 可惜,现实没有如果,战斗从来都不是公平的竞技。 不过,能坚持到这一刻,也有对方的一份功劳——乌萨斯的指挥官似乎是看出了她状态不佳,想要抓一个活口,这才能让燨坚持到现在。若是对方全力以赴杀招尽出,战斗此时此刻应该已经结束了才是。 不过,就算如此,自己也已经山穷水尽了…… 所幸,博士小姐被自己送出去了,那些目光短浅的乌萨斯人根本没有发现博士小姐才是至关重要的VIP,自己只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卒子而已,虽然实力还算不错,可组织里那么多监察司,哪里又会少自己一个? 只是对不起父母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不孝女儿要先走一步了……哈,上阵杀敌而死,这也算是个光荣的死法,大炎应该会给他们不少补贴吧? 说起来自己也有好多年没有回去看望他们了啊…… 脑海中闪过的胡言乱语让燨的注意力分散了一瞬,她的脚被地上的蔓藤所绊住,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那迅捷的速度一旦停下来,浑身上下的疲惫和酸痛顿时便蔓延到了脑海中,让她再也无力爬起。 啊,这便是终点了吗…… 沉重的脚步和乌萨斯人的咒骂声不断逼近,燨静静地躺在树荫下,回忆着自己短暂而又无趣的一生。 从幼时,看到父亲出征归来,兴奋地向他展示自己学有所得。 到稍微长大点,有了叛逆之心,离家出走闯荡数载,拜京城剑圣为师,成为小有名气的一方侠客。 再然后被大理寺的高官看重,成为监察司的一员,兢兢业业工作了两年,和燇成为了搭档…… 啊,说到那家伙,一开始的时候,自己和他可真是完全相处不来,毕竟这家伙平时表现得就像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但是相处久了,逐渐的也发现他是个外冷内热的好搭档,燨已经懒得去数自己欠了对方多少个人情了,就像是她一直懒得去记对方唠唠叨叨却又充满善意的劝告一样。 那个笨手笨脚的家伙、认真顽固、强得让人头皮发麻的家伙,那个……那个不解风情的家伙。 不知道离开自己以后,下一任与他共事的搭档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他会不会在工作之余回忆起曾经有一个青春靓丽的少女与他搭档,偶尔拿出两人的合照怀念片刻呢? “找到这家伙了!” “她精疲力尽了!抓住这*乌萨斯粗口*臭女人!” 充满了愤怒的乌萨斯语将燨从回忆中惊醒,她很平静地坐了起来,从口袋中取出最后三柄飞刀。 愤怒是自然的,就算是陷入这种困局,状态奇差无比的燨对于这些乌萨斯的士兵来说也是棘手的敌人,被她撕裂甲胄以鞭绞杀的乌萨斯士兵足足有十人,而被那神出鬼没的飞刀刺穿头盔的乌萨斯士兵只多不少,这支乌萨斯的分队折损在燨手中近半,指挥官又怎么会不恼羞成怒。 可是,想俘虏我? 就像是其他国家的人无论如何都无法俘虏一个皇帝的利刃,作为监察司的一员,就算是山穷水尽的时候,她也不会任人鱼肉。 可惜了,那束玫瑰……本来想在任务结束以后给他的,唉呀唉呀,果然不应该立些奇奇怪怪的旗子。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看到零零散散十余名乌萨斯士兵以一道弧线小心谨慎地包围了过来,为首的几人手握坚固的盾牌,恨不得整个身体都藏到盾牌的掩护下。 她将视线上移……看到了一个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是博士小姐,此时此刻的她站在树梢上,疯狂地对她招手,还比出了手语,想要传达什么信息。 “唉?” 她看清了,博士小姐的手语是“趴下”。 下一个瞬间,天崩地裂般的红色落地,无影无踪的法术轰炸范围内的所有敌人,而致命的弹丸也自阴影中射出,穿透指挥官的头颅。 “你这家伙,也让我省点心。” 挡在她面前的男人转身,露出一张燨再熟悉不过的脸,名为燇的萨卡兹人摘下面具,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 “不过,做得不错。” 草,未曾设想的道路.jpg 第一百零四章 龙门保卫战 林恩与史尔特尔顺利地和博士一行人汇合了。 老实说这次旅途还挺一波三折的,但结果是好的,那就足够了。 不过,林恩倒是能够料到,博士小姐回到罗德岛以后会被烦躁的凯尔希太后挂在舰桥上写检讨就是了。 别的也就算了,最后的那次反戈一击实在是过于大胆了,再加上脱困的前夕博士霉运上头的险些翻车,这险象环生的一幕幕足以让凯尔希召开批斗大会了。 当然了,凯尔希也是有名的刀子嘴豆腐心,待博士小姐服软认错,她也不会多过为难对方便是。 说到底,正是因为在意对方,才会因为对方的冒险行径而生气。 若是无关紧要,谁又会去管对方的死活呢? 说实话,凯尔希的性格,在林恩眼里就是典型的蹭的累。 明明在意博士在意得要死,可是在阿米娅开口之前却绝口不提迎回博士的事情,救出博士以后也习惯于以非常别扭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善意。得亏博士小姐是个善良的脾气,换作是隔壁片场的李云龙博士,估计早就气得跳脚骂娘了。 咳咳,串戏了。 博士等人的目标是进入乌萨斯国境,在整合运动的基地休整一番后,绕上一圈越过国境线回到大炎的领土。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另外一个难题摆在一行人面前。 那就是如何与整合运动汇合……好吧,有塔露拉在,这已经不是什么难题了,塔露拉可不是什么憨憨吉祥物型领袖,她把整合运动在乌萨斯境内的据点位置记得一清二楚,有这位活地图在,这条有些曲折弯绕的道路顿时也变得简单轻松了起来。 一行人几乎没花多大力气就把追兵彻底摆脱了,期间甚至没有发生半次战斗和冲突——第四集团军终究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指挥中心,虽然没有因此而陷入混乱,却也难免会影响到各个部队之间的配合。 而临时替任的指挥官更是一眼就看出来,比起继续追踪这支来历不明而且棘手无比的小队,或许放手一搏最后再和龙门拼一把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能赢,那么失去的这一切代价可以得到些许补偿,若是让对方突围而出……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加糟糕了。 也因此他开始调兵遣将,追踪博士等人的不过是几支敷衍了事的小队伍,以这些二流部队的素质,想要追上全员精锐的博士一行人,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 夜深了,博士小姐有些出神地眺望远方,她坐在火堆前,迷迭香非常乖巧地窝在她的怀里,发出香甜细微的鼾声。 “该做的我们已经都做了,接下来就看龙门自己了。” 林恩带着两杯热汤坐到博士的身旁,他把左手端着的杯子递给博士,而博士小姐则是轻声道了个谢,拿起杯子小口小口地吮吸着汤水。 辛辣的姜汤能够很好地驱散寒气,久经奔波的博士小姐只觉得一股暖流顺着食道顺流而下,流淌入自己的四肢百骸之中,浑身上下都舒服了很多。 “嗯,我明白的。” 博士小姐轻轻点头,她叹了口气:“但是,果然还是忍不住会去想,罗德岛的大家现在怎么样呢?阿米娅和凯尔希都不是擅长排兵布阵的类型,魏彦吾对于罗德岛也是利用成分居多,真是担心她们啊。” “没事的,相信她们,相信罗德岛的精英干员们,相信你的伙伴,也相信我。” 林恩轻轻地敲了敲她的额头:“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接下来的时候,交给其他人去做就行了。” 确实如他所说,他们此行几乎毁掉了一切能够阻碍龙门突围的事物。 那些火炮也好,战舰也罢,尽数毁在了博士小姐的突袭之中,而作为压箱底王牌的三位内卫,也在林恩和史尔特尔的夹击下一死两伤,无力再战。 仅仅是一支规模小巧的队伍,便摧毁了乌萨斯对龙门进攻的整个计划,这样的过程只能用传奇来形容,若不是真的发生在了林恩的面前,恐怕他一定会把它当做一件不切实际的笑话来看待。 “罗德岛可没有脆弱到必须依靠你的地步。” “……嗯。” 博士小姐挪动了一下身体,和林恩稍稍靠近了些,她搂着怀里的女孩,借着篝火的火光,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就像是外出野炊的一家三口。 而就在不远处,史尔特尔靠在帐篷的阴影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只是倚剑而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的眼中时不时有火花闪过。 “罗德岛。” 史尔特尔喃喃自语着:“他们似乎,关系匪浅的样子。” 远处拾捡柴火的Scout看看博士的方向,又看了看不远处表情阴晴不定的史尔特尔,决定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 咳咳,更正一点,什么叫装作,我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厚脸皮功夫,Scout早已出凡入圣了。 不过老实说,他还挺想看看,林恩后宫失火时会有怎样的乐子供人消遣。 …… 与博士等人悠闲的休息时光不同,留守在龙门的战士们此时此刻正紧握刀剑,时刻提防乌萨斯人的突袭。 在失去几乎全部的重火力之后,乌萨斯人想要强夺龙门就只剩下了一个最复古的方法,那就是通过步兵强攻城市,以登陆部队瘫痪龙门的主要机构,夺走龙门的控制权。 这样的战术乌萨斯曾经屡试不爽,尤其是在当年卡西米尔战争的时期,正是凭借无敌的陆军部队,用如此简单的战术,乌萨斯人便夺取了卡西米尔的数座移动城市,作为战利品拖拽回国。 只是,这样的战术,在龙门的面前,似乎就不那么恰当了。 时代是在不断进步的,更何况龙门的城防装备比起一般的移动城市来说简直可以用豪华来形容,第一批次的强袭部队尚未靠近龙门便被探照灯所发现,在指挥官发起进攻指令的同时,密密麻麻的箭雨与炮弹已经落下,龙门在这时终于是展露出其锋利的獠牙,那丝毫不逊色于陆上战舰的恐怖火力令乌萨斯军的冒死靠近一下子变成了个笑话。 魏彦吾经营了那么多年龙门,早就将这座城市化为一座铁桶,他一刻也没有放松对于城防的发展——尤其是在发现黑蛇贼心不死想要对龙门下手以后。 不过,虽然顺利打退了对方的第一波进攻,魏彦吾的表情却没有多少欣喜,他端着烟斗站在龙门核心城的指挥室中,兀自沉思。 “对方的指挥官也不是盏省油的灯,恰好卡在龙门准备移动的时候发起夜袭……看来想要毫无损伤地离开是不可能了,第二波次的进攻应该很快就会发起。” “让龙门近卫局的警员驻扎在各个关键要道,还有黑钢国际的雇员,不要死守外层甲板,乌萨斯的第四集团军……呵,我记得没错的话,他们的空降步兵团也是一支劲旅,要做好空降兵突袭城内的准备。” 他作出了这样的判断。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在首轮攻击失败后,乌萨斯方的指挥官并没有退缩,他再一次调动部队从两侧包抄龙门,寻找火力圈的薄弱点,同时下令让集团军的空降兵团破袭龙门的重要中枢。 在泰拉大陆,空降兵实际上还是个比较新鲜的玩意,因为天空中那禁忌的危险,天空领域实际上在许多国家是未曾涉及的区域,维多利亚曾经制造过一批低空飞行器,但是效果并不好,飞的太高容易被卷入天空中遍布源石能量波动的阴云,飞的太低……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最后这批飞行器被作为商业用品卖了出去,虽然是不合格的兵器,可用来快速旅行确实非常实用的交通工具,罗德岛也买下了其中的一架,不得不说,对于罗德岛这种总需要跑南闯北的公司来说,这架飞行器平时用起来还是挺方便的,在营救博士的行动中,它更是立下了奇功,运载数十位久经沙场的干员闯入切尔诺伯格。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高昂的价格和巨大的限制令其实用性大幅下降,至少作为军队的装备来说,缺陷实在是太大了。 作为这片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军事强国之一,乌萨斯自然也有过征服天空的计划。虽然最后以付出惨痛的代价为收尾,但是乌萨斯也在一次次尝试之中取得了不错的成果,甚至还开发出了适合空降作战的新兵种和新战术,并且将其投入了与东国的战争之中。 结果嘛……自然是不怎么好,毕竟乌萨斯和东国的战争最后是以乌萨斯久战不下,因国内动荡主动退兵作为结局收场的,被广泛投入战争的空降兵战绩肯定不会怎么好看,也因此在东国战争结束之后乌萨斯国内大部分集团军都取消了这个编制,只有主战派掌握的第三和第四两个集团军还各保留着一支空降兵团作为精锐部队使用。 而这两支伞兵部队也在之后的几次军演中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虽然至今为止都没有多少实际战绩,却也被赋予了重望。 魏彦吾作出的判断非常正确,不多时,伴随着乌萨斯军队的第二次进攻,数支空降兵分队借着夜幕利用喷气背包悄悄地落向龙门的郊区,只是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魏彦吾早就防着他们的这一手,耀眼的照明弹点亮天空,密集的防空火力让这些精英当场饮恨,而等到他们好不容易穿过火网落地,密密麻麻的黑蓑早已林立在屋顶,等待他们已久。 值得一提的是,还有几个倒霉蛋落到了垃圾管道里,这几个空降兵也不知该说他们是幸运还是倒霉,最终倒是捡到了一条小命,可是那种在垃圾场里翻滚求生、险些被溺死在垃圾堆中的经历,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这批空降兵最后一无所获地被龙门扫入了垃圾堆,不过他们的牺牲倒也不是没有任何作用,为了处理空降部队龙门正面的火力一下减弱了许多,从地面发起进攻的乌萨斯军队很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以大军压上,艰难地冲破了火炮弩箭的拦截,把战斗拖入了残酷的肉搏战。 血肉横飞,炮火轰鸣。 龙门近卫局的警员们毕竟只是警察,论军事素质,比起乌萨斯的军人差了不止一筹,很快便开始节节败退了起来,关键时刻影卫们加入战场,眼花缭乱的雷法与剑术宛如一柄锯肉刀将乌萨斯前出的矛头直接绞碎,这些沉默的黑影爆发出让人侧目的战斗力,一时之间竟然硬生生扼制住了乌萨斯的进军。 当然,若是仅靠影卫,肯定是不够的,毕竟影卫人数有限,体力也并不充沛。 可就在乌萨斯军队打算重新发起攻势的时候,一支支让人意想不到的部队也加入了战场,这些人身上的衣着很杂乱,有些人是龙门本地的帮派人士,在鼠王和林雨霞的指挥下顽强战斗,也有些人是衣着破烂的感染者,手握简单的武器各自为战,还有更多的人则是聚集在龙门各个势力的私兵,从企鹅物流到黑钢国际,从峯驰物流到龙门商会,就连罗德岛也派出了自己的队伍。 这些乌合之众宛如一道巨浪拍打在乌萨斯人濒临崩溃的阵线上,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很快便将乌萨斯军队打得节节败退。 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不让龙门落入乌萨斯人的手中,这些来自不同势力的人以自己的方式参与了斗争,虽然分散开来不过是火星般的光点,但将这股力量凝聚起来,便是一股令人生畏的燎原之火。 这也是魏彦吾最后的底牌了,眼看乌萨斯的军队陷入苦战,他轻轻松了口气,最难熬的前两波已经顶下来了,接下来只要坚持到引擎启动,再驱逐闯入龙门的乌萨斯部队,龙门就真正意义上脱困了。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星星之火亦可燎原。 魏彦吾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怀表。 还有十分钟。 第一百零五章 爱国者出征 此时此刻的罗德岛,正处于非常诡异的清静之中。 深受信任的干员们多半已经出击了,各自在精英干员的指挥下穿插于战局之中,而留在岛内的多半是些医生,还有病人。 当然,某种意义上来说,罗德岛的医生和病人嘛……比外勤作战干员还要猛不少就是了。 暂且不说肩挑M3拳打内卫的凯尔希,你看看莱茵生命的赛雷娅,看看使徒三人组中的闪灵临光,再看看部落第一勇士嘉维尔……这医疗部门简直就是罗德岛的精华所在,这票人放出去打三五个影卫都不在话下,要知道罗德岛的精英干员大部分在一对一面对影卫时也只能不落下风而已。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这群人毕竟是“医生”,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是以保证罗德岛内病患的安全和健康作为第一要务,顺便,嗯,顺便为罗德岛的安全贡献一点微薄之力。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除了医生以外,罗德岛的患者中也有大把大把的大佬,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某个正在罗德岛养病的爱国者……咳咳。 说实话,爱国者的实力,在这龙门城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尤其是在罗德岛休养一月病情得到有效抑制以后,他的身体有了很明显的恢复迹象,就连塔露拉也直言自己不会是爱国者的对手。 不过,不管是谁都很好奇凯尔希医生给爱国者注射的药物究竟是什么,竟然可以将病入膏肓的爱国者都救回来,要知道爱国者身上的源石结晶覆盖率已经达到了一个非常离谱的数值,为他体检的华法琳医生一度以为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块会动的巨大源石结晶。 虽然这么说有点失礼……好吧,对于华法琳医生来说没有什么失礼不失礼的,她直接很直率地脱口而出“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也亏得爱国者老爷子平时脾气好,没有多作计较,只是旁边的凯尔希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在华法琳医生繁忙的工作结束以后,老猞猁很亲切地送对方上舰桥休息了一晚上。 华法琳和罗德岛的舰桥,也算是有一种不解之缘了,谁让她又喜欢作,又怎么也作不死呢。 当然了,当天晚上的舰桥格外冷,虽然开了空调,华法琳却总觉得周围冷飕飕的,第二天被放下来以后破天荒地打了个喷嚏——林恩可以作伪证,这事儿绝对和霜星没有关系。 而除了爱国者这位重量级选手之外,岛上的病患还有赫拉格等一众中坚力量,这些病人虽然被医生们警告过,严厉地禁止参与到龙门的纷乱之中……可毕竟人是活的,会有自己的思想。 “今天晚上不太平啊。” 赫拉格一边叹气一边执子,爱国者坐在他的面前,那巨大的手掌把玩着源自炎国的小小棋子,在岛上悠哉无聊的生活,多亏了有赫拉格和银灰两位棋友,他才不觉得怎么无聊。 虽然霜星也住在岛上,可毕竟女大不中留,瞧瞧她那样子,整天和林恩待在一起,爱国者也不太好意思打扰他们,这位笨拙的老父亲明白两人走到一起有多不容易,更是对林恩满意极了——当然,若是被他知道林恩在外面沾花惹草,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乌萨斯和卡兹戴尔虽然都不是严格的一夫一妻制国家,可现代社会大部分人只会有一位伴侣,而作为父亲,爱国者自然希望自己的女儿会是她爱人的全部。 林恩这小子,别的什么都好,就是女人缘未免也太好了点。 这是爱国者对于林恩的看法,不过看在叶莲娜看起来对此并不在意的份上,他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低头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我闻到了,兵戈的味道。” 沙哑低沉的声音自爱国者的喉间传出,源石的感染让他难以连续说话,不过最近的治疗似乎颇有成效,这位年迈的温迪戈战士说起话来至少不用每吐出两三个字眼便停顿一下。 “女勋爵告诉我,让我们等待便可,可是胜利的果实,不会落在没有准备的人手中。” 爱国者落下手中的棋子:“将军,我赢了。” 赫拉格耸了耸肩,对此并不在意,只是端起一旁温热的茶水清了清嗓子。 和爱国者比起来,他的孙子孙女就多了许多,阿撒兹勒的孩子们都视他为父亲和爷爷,而他也将这些孩子视若己出。 只是最近他的宝贝孩子似乎一个两个都进入了叛逆期,一个个的都想要加入罗德岛的战斗部门,说什么要学习霜星姐姐替自己分担,要成为让自己骄傲的孩子……殊不知在赫拉格眼里,他们能平平安安长大,那就是最让人欣慰的事情了。 他还握得住剑,他还能为孩子们遮风挡雨,在这理想十足的罗德岛中,赫拉格逐渐能够找到自己年轻时热血沸腾的感觉。 “输了输了,你的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步步紧逼,让人找不到反击的机会啊。” 他如此感叹着,而爱国者则是摇了摇头,指了指棋盘上所剩不多的棋子:“我也不过,棋胜半招,再过一步,便是将军你把我逼入绝路。” “将军,今晚的战斗,你怎么看?” “没什么好说的,魏彦吾大概率能赢,我曾经听说过他,那是一个让很多人头疼无比的家伙,很有远见也很会藏拙,手中的底牌一张接着一张,和一个集团军硬碰硬输的肯定是龙门,可若是只想着逃跑,一个失去了重火力的集团军是拦不住他的。” 说到这里,赫拉格停顿了一下。 “问题只在于……会有多少人在这场战斗中殒命,两方巨兽的博弈之中,那些个小卒子们,稍有不慎可就粉身碎骨了。” 他想到罗德岛的那些干员们,都是些年轻而又抱着远大理想的好孩子,这次战斗结束以后又有多少人能活下来呢? 没有了博士精妙的指挥,再加上战场上刀剑无眼,一旦陷入混战,最后肯定会死人。 而在听到了赫拉格的回答之后,爱国者也沉默了一下。 与赫拉格不同,他与罗德岛干员们的接触并不深,毕竟两者的外表天差地别,和赫拉格这帅大叔比起来,爱国者的模样可要恐怖得多,尤其是那庞大的体型和面具下宛如骷髅的面容,让很多干员都望而却步。 可就算如此,也有不少人愿意和他交流,尤其是那些感染症状比较严重的干员,与他总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想到那些年轻的脸庞,爱国者就有些心痛,在这样的战斗中,会有多少条年轻的生命消逝? “不行,不能等待下去。” 爱国者站起身来,覆盖他关节的源石结晶嘎吱作响,那沉重的身体仅仅是站起便让整个房间都仿佛晃动了一下。 “我,要为年轻的孩子们,开辟道路。与旧时代的饯别,由我来做。” “你作出决定了?那好,也带我一个吧。” 赫拉格也站起身来,他握住放在身旁的“降斩”大刀,那模样轻松得就像是在说今晚去吃什么。 他其实早就作出了决定,不然来找爱国者下棋的时候,也就不会带着自己的武器了。 让他下定决心的其实是一群乌萨斯的孩子,那个名为凛冬的女孩自告奋勇地参加了阻击乌萨斯军队、保护龙门市民的任务,而看着那些孩子们稚嫩的脸庞,赫拉格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想起了自己的宝贝孩子们。 他与爱国者的这一局棋,也算是一种告别,作为乌萨斯曾经的将军,他对于乌萨斯军团的实力自然有一个非常清晰的认识,更明白自己这一去不一定能够安然回来。 不过,若是博卓卡斯替与他有同样的想法,那么自然也就再好不过了,爱国者的实力,足以用一骑当千来形容,要知道他曾经可是乌萨斯军中绝对的王牌,就算是感染了矿石病之后,也带着游击队的盾卫们在第三集团军的阵地上七进七出,实力可见一斑。 于是,当凯尔希带着厚厚的黑眼圈凝视战术地图的时候,一大一小两道身影闯入了罗德岛的指挥室。 “我们叨念了罗德岛许久,承蒙凯尔希医生和阿米娅小姐诸多人情,却一直没有奉还的机会——如若不嫌弃的话,请将我们也投入战场吧,就去那最危险的地方。” 赫拉格身披深色的大衣,他负剑而立,表情凛然。而在他的身旁,爱国者也披上了征战沙场的甲胄,手握盾和戟主动请战。 凯尔希对此没有多少意外,事实上这两人并不是第一批过来请战的人,之前已经有很多人前来请求出战,有些是罗德岛年轻的预备干员,也有些是岛上的病人——可是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被凯尔希驳斥了回去,理由是他们的实力太差,就算出战,也不过是战场上的杂草,其他干员们的累赘。 罗德岛这一次出战的干员可是全员精锐,就算如此也出现了不小的伤亡,凯尔希无法想象自己如果将这些年轻的孩子投入战场会发生什么,那会是一场赤.裸裸的屠杀。 虽然她也将一部分预备役干员投入了龙门,但布置给他们的任务多半是与龙门近卫局一起疏散龙门居民,安抚市民情绪,危险并不大,可若是把他们送到战场的中心,那龙门郊区的前线……凯尔希还没有冷血到这种地步,她毕竟只是个医生,而不是魏彦吾那样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的政治家。 只是,对于眼前这两位,一向无往不利的说辞一下子变得苍白无力了起来,爱国者实力恐怖不说,赫拉格的水平也不差,甚至能够在近身战上与煌持平不落分毫下风。 再看看他们的身后,也有数道身影跟随着他们,目光坚毅,这些人也多是岛上的好手,凯尔希甚至在其中看到了工程部的一位老工匠。 “你们……” “凯尔希医生,阿米娅小姐,让我们去吧,没有人比我们更适合这样的战场了,龙门无法脱困,罗德岛也做不到独善其身。” 萨卡兹老工匠轻轻地开口了,他抚摸着腰间的刀柄,作为一名萨卡兹人,他年轻的时候也是杰出的战士,只是在追随了特蕾西娅之后,他的工匠技术比刀术更加重要,于是也就慢慢地离开了战场。 但是此时此刻,他重新拿起那柄锈蚀的长刀,愿意为罗德岛耗尽自己的最后一滴血。 “你们……” 阿米娅的脸上露出了犹豫挣扎的表情,理智告诉她此时最好的选择是同意这些老兵的请求,可是情感又让她迟迟无法作出判断。 这些老人她全部都认识,除了爱国者和赫拉格之外,还有几位都是曾经特蕾西娅忠实的拥磊,此时此刻再要他们为罗德岛耗尽最后一滴血,她实在是不忍心。 “第七小队受到袭击了!龙门市区中有乌萨斯的小股散兵四处破袭,他们在请求支援!” 急切的呼唤声让阿米娅回过神来,她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作出了决定。 “请各位,一定要活着回来。” 面对这位小小的领导者充满天真的话语,爱国者和赫拉格都有些慈祥地笑了笑。 “不要告诉奈音,我背着她偷偷上了战场。” 赫拉格想了想,对阿米娅眨眨眼睛:“当然了,也别告诉霜星,不然我的老朋友可要受苦了。” …… “该死的,这些人渣,保护自己的市民没有一点本事,屠杀起平民倒是一把好手。” 凛冬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她咬着牙,提起手中的手斧,将面前被一支弩箭贯穿了铠甲,死死钉在地上的敌人终结。 “娜塔莉亚,不要管我,你去掩护古米,这边我能应付得来。” 她咬着牙,以那并不算很强壮的身体挡在了自己的伙伴们身前。 不过还真是倒霉啊,明明只是个疏散市民的任务,却好死不死地撞上了乌萨斯的小队——哈,单凭我们可坚持不了太久。 毕竟只是一群乌萨斯的孩子,通过干员测试也不过个把月,按照罗德岛的说法,凛冬和她的小队成员们还属于预备干员。 “不过,既然遇上了,那可不能临阵脱逃啊!” 她怒吼起来,名为乌萨斯战吼的源石技艺展开,令她力大无穷——也就是在同一时间,她的耳机中却传来了罗德岛的通讯。 “凛冬干员。” “怎么了?我这里很忙!” “请你带着你的小队撤退,这里……会有专业人士来负责收尾。” 专业人士? 凛冬一开始还不太明白耳麦那头的意思,她正打算无视这条让她带着部下临阵脱逃的命令,却看到远方数道高大的身影已经如战车般冲入战场。 是盾卫,身披重甲的盾卫们,簇拥着一位战神闯入这场并不平等的混战,在他们的面前,乌萨斯士兵的刀枪剑戟就仿佛小孩子过家家的玩具一样可笑。 尤其是那位被盾卫们簇拥的高大身影,厚重破旧的铠甲不失分毫威严,乌萨斯的精兵强将在他面前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简简单单的一戟一盾行军时却给人一种不可动摇的错觉,那道顶天立地的身影,哪怕看着就让人觉得安心。 爱爱爱爱爱国者!? 凛冬这才明白,阿米娅口中的专业人士究竟有多专业——至少在对付那些嗜杀成性的乌萨斯军人这方面,他们的确是专业到不能再专业了。 “盾卫,进军。” 鹿首般的头盔下,猩红的双眸自战场中央闪亮。 “守护,征讨!” 第一百零六章 凛冬的目标,拉普兰德的出没 血腥地碾压一切,以锋利的巨戟开辟出一条道路。 爱国者此时此刻所做的事情,和当年他身处乌萨斯军队时几乎一般无二,甚至追随他的盾卫们也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消失,只不过不同的地方在于,那时候他身处乌萨斯的军阵,面对的敌人是大陆各国的精锐,北原冻土的邪魔,就像是大浪中的鲨鱼,择人而噬。 可此时此刻,他宛如一块瀑布下的礁石,逆浪而行,不屈不挠地挡在那宛如潮水般涌来的乌萨斯军人面前。 “那是……那是盾卫,还有恶魔!这些家伙是游击队,是感染者之盾!” 终于,一名曾经在冻土上服役过一段时间的士兵认出了这些坚如磐石的战士源自何方,他颤抖着丢下了武器:“快停手,快停手!我们不可能是这些家伙的对手,快撤退,去找术士……找战争术士,没有他们的法术我们就连击穿盾卫的防御都做不到!” 然后他就因为动摇军心被军官当场枪毙了。 不过,在看到眼前这群钢铁战士的悍然战绩之后,这支步兵分队的队长也不得不接受了现实,明白仅仅凭借自己的队伍是绝无可能击败眼前这些强敌的,但他也有些不甘心,好不容易穿过龙门的防线进入后方,却连毛都没捞到一根,反而损兵折将,这让他如何有颜面回去? 在前后丢掉几十号人之后,乌萨斯的士兵们终于如释重负般得到了撤退的命令,这道命令是由队伍的副队长发布的,至于那个纠结于自身颜面的队长——一把造型粗犷且重量惊人的战戟贯穿他的胸甲,把他整个人都钉死在了墙上。 爱国者可不是只会厮杀的愣头青,他的眼睛明察秋毫,早就盯上了这个发号施令的军官,待到对方放松警惕,他便当即掷出战戟将其杀死。 爱国者的投矛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接住的,那恐怖的力量和速度,简直堪比炮弹轰炸,就连林恩都自认为很难接住爱国者的全力一掷,更不要说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军官了。 换句话说,他要是真的有那么神勇,能够挡下爱国者的倾力一掷,那他也不至于混到现在还只是个小队长了。 乌萨斯人的撤退很快便成为了溃败,溃散的败兵丢盔卸甲,争先恐后地逃向自己来时的路,甚至还有些人丢掉身上的军服直接往居民楼里一钻,爱国者和盾卫们自然是懒得去处理这些败兵,他们沉默地走过满目疮痍的战场,迈着沉重的脚步向下一个战场进发。 正如他所说,这是一次出征,是永不停歇的前进。 乌萨斯的孩子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场碾压式的战斗,代号为烈夏的罗莎琳回头看向凛冬:“我觉得吧,我们是不是有点多余?不对,也不能这么说……他们也强得太过分了点吧?” “哼,少说这种丧气话,迟早有一天,我会赶上他们的。” 凛冬皱了皱自己的鼻子,她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自己受伤的肩膀:“好了,大人物都走了,现在该轮到我们工作了——真理!还有娜塔莉亚!” 这些孩子们重新忙了起来,不过这一次,她们的动作利索了很多。 只有真的去战斗过,才会了解敌人的强大,但就是这样强大的敌人,竟然如此轻易就被感染者之盾碾压击溃。 爱国者和他的游击队,给这些孩子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尤其是爱国者那惊天动地的一掷,战戟宛如炮弹跨越半个战场将指挥官钉死,这样的一幕或许只应该出现在那些科幻小说之中,如今却切切实实地发生在了女孩们的眼前。 凛冬回忆起了在切尔诺伯格时见到的魔龙,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在那时候也会于心底升起无力与绝望,认为自己死定了。 不管是魔龙还是爱国者,都是远超常人想象的战斗力,只有亲眼看到,才能明白差距所在。 只是凛冬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挑战困难,她的性格天生便不屈不挠,习惯于迎难而上。 “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也会达到这个高度,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她喃喃自语着,回忆起自己偶尔能在罗德岛见到的那张男人的脸。 看起来也不是很年长的样子,他能够做到,没道理我不行。 冬将军永远是冬将军,凛冬对“厉害”、“强大”这样的形容词没有兴趣,她只想成为最强。 嗯,先定个小目标。 超越那个叫林恩的男人,让他倒在自己的脚下,成为自己变强的第一个饵食。 很好,确实是个“小目标”呢。 …… 一名乌萨斯的溃兵逃到了一栋破旧的居民楼中,他翻窗翻进屋子里,带起的声音惊动了躲在屋内的主人。 而在那女人尖叫起来之前,那个脸上有一道刀疤的乌萨斯士兵恶狠狠地拔刀抵住女人的咽喉,以凶恶的声音发出威胁。 “不想死就别出声!” 那年轻的女人看了看眼前凶神恶煞的乌萨斯人,又看了看横在自己脖颈上的刀刃,颤抖着捂住嘴点了点头,乌萨斯士兵松了口气,他眺望向远处,看到混乱逐渐远去,不由明白自己已经四面楚歌了。 在这异国他乡,就算侥幸苟得一条性命,又如何逃开之后的盘查,逃出龙门,回到乌萨斯呢? 想到这里,他不由心烦意乱了起来,默念一声该死之后,视线飘向了充满畏惧蹲在一旁的女性身上。 看得出来这应该是个刚刚踏入社会没多久,家庭条件也比较糟糕的年轻女子,她穿着比较居家的围裙,戴着一副充满知性的眼镜,乌萨斯士兵用刀尖挑起她的下巴,发现她面容姣好,倒也有几分姿色。 这个女人是自己自保的关键,如果能利用这个女人出城,那一些都还有机会…… 乌萨斯士兵的脑海中一道道思绪百转千折,视线却情不自禁地游荡在对方胸前的凸起,手中的刀锋缓缓下滑,切开了围裙的上领,露出其中的饱满。 女人那畏畏缩缩的眼神和表现更加激起了士兵的凶性,他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自己先爽一把再说,于是士兵伸出手向女子的胸口探去,他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可下一个瞬间,他的表情便化为了充满滑稽的惊愕,然后永远地凝固了下去。 “呸,真恶心,居然还得寸进尺了。” 赦罪师优妮往地上吐口一口唾沫,在法弗纳带队离开以后,她一直在寻找逃离龙门的方法,却一无所获——魏彦吾对于龙门出口的把控很严格,优妮等了几日都没找到机会,眼看乌萨斯人就要打过来了,她也只好先找个地方伪装成平民藏起来。 也不知道她运气不好还是这个慌不择路的乌萨斯士兵倒霉透顶,两个一门心思想着逃离龙门的人就这样撞到了一起,这个乌萨斯人的实力对于优妮来说不值一提,可是为了防止增添麻烦,她还是忍住了没有第一时间动手。 没必要为了这个跳梁小丑而露出马脚,只要找个机会偷偷溜走就行了……她是这样想的,不料对方却根本没有息事宁人的打算,反倒是变本加厉地作出了让她难以忍受的事情。 那就别怪她痛下杀手了,只是一时的爽快之后,马上她又要头疼另一个问题:自己该如何去向那些追查过来的阿Sir解释这个士兵是怎么死的? 毁尸灭迹的法术她当然会,只是单纯的毁尸灭迹并没有什么用,最后大约还是要查到自己身上的。 得想个办法,快点离开龙门,最好是在这次混战结束以前…… 优妮突然想到了个好点子。 罗德岛,似乎是个好去处。 她还记得,那虽然是巴别塔的余党们组建的组织,却意外的以医治感染者作为其宗旨,并且还真的干出了一番事业来。 嗯,感染者…… 虽然赦罪师或多或少经历过身体改造,对于源石感染症有着强大的抗性,可是她也有另一种办法——那就是以感染者医师的身份加入其中。 只要她不说,谁又能知道自己曾经是赦罪师的一员呢?优妮对于自己的潜伏能力还是很有自信的,就算久闻罗德岛的医疗部长凯尔希是个颇为棘手的女人,她也相信自己一定能瞒天过海。 毕竟,若是没有一双能看穿灵魂的眼睛,想要观察到她的本质,确实是一件困难到无以复加的事情。 …… 德克萨斯正带队苦战着。 作为企鹅物流的头号打手,她自然是不能缺席这一场大战,虽然之前与黑蛇的那次战斗让她受了很重的伤,可谁让她身体素质好呢,在源石技艺和珍贵药物的辅助下,她很快又变得生龙活虎了。 当然,“生龙活虎”这个形容词似乎更加适合她身旁的那位萨科塔枪手,自从上了战场之后,能天使便忍不住叨叨念念了起来,跟在她身后的可颂听了听,发现能天使似乎是在报菜名? “回头等林恩那家伙回来一定要痛宰他一顿,要他请客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煮咸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什锦苏盘、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 大约是把德克萨斯说饿了,她被自己亲爱的闺蜜兼组长狠狠地瞪了一眼,这才吐了吐舌头,消停了些许。 “你要是能把自己在吃的方面下的苦功花一半在平时的体术锻炼上,之前也不用那么狼狈地四处逃窜。” “你当我是你这样的超级泰拉人啊,萨科塔本来就不是以身体素质见长的种族好吗!” 能天使翻了翻白眼,她抬起手中的铳枪,一个干脆利落的三连发击退一名冲上来的乌萨斯士兵,然后又以单发的点射打破对方的防御姿态,破坏敌人的身体平衡,当那名身穿厚重铠甲的乌萨斯前锋倒下的时候,德克萨斯面无表情地挥手,用剑雨贯穿倒地者的胸膛。 “还有多少个?” “这种问题可没什么意义。” 德克萨斯环视四周,不知不觉中她们已经一路打穿了乌萨斯人的第一层阵线,现在她们身边的友军很少,反而到处都是敌人在徘徊。 虽然是一群不义之徒,可他们的实力却并不虚假,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棘手。 也亏得德克萨斯小组有优秀的团队合作能力,再加上总有人在暗中帮助他们,一路以来女孩们也算是披荆斩棘,连续击溃了好几组闯入龙门的乌萨斯士兵。 整个龙门的郊区都乱成了一锅粥,虽然提前已经做了居民的疏散工作,可看到眼前的残垣败壁,德克萨斯小姐稍微计算了一下维修的价格,不由咂了咂舌,暗叹一声龙门这次可真是大出血。 像她们这样游荡在战场边缘的散兵游勇很多,但是像女孩们这般在乌萨斯人的包围下七进七出的人可没有几个,企鹅物流这些女孩们肆无忌惮的战斗方式自然是引来了许多视线,很快便受到了一众精英士兵的围追堵截。 “德克萨斯那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张旗鼓。” 银发的鲁珀少女坐在战场的角落中,她穿着修长的黑色作战衣,却又露出一双光洁圆润的长腿,灰色的源石结晶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其上,昭示其感染者的身份。 当然,若是要说有什么东西最夺人眼球的话,那无疑是她那两柄造型奇特的剑。 此时此刻,她正紧紧地盯着战场上飞驰的少女们——不过真正入她眼帘的恐怕只有德克萨斯一人,其他的女孩在她眼里不过是装点美丽宝石的饰品罢了。 一直在战场的角落中帮助德克萨斯的人自然是她,不过她倒也做得光明正大,丝毫没有收敛自己的痕迹,恐怕德克萨斯也已经反应了过来,那暗中尾随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这么久没见,德克萨斯身边多了不少人嘛!好好,这很好!也让我和他们认识一下!” 她有些莫名其妙地兴奋了起来,身旁的队友却冷不防给她浇了一盆冷水。 “拉普兰德,别想着搞事,你上次被林恩教训得还不够惨?” 一提到林恩这个名字,原本还好好的银发少女陡然间炸了毛,就连那条柔顺的尾巴也笔直地竖了起来,从尾巴上整整齐齐炸开的毛发来看,看来是有一段非常惨痛的回忆被她回想了起来。 “算了,毕竟寄人篱下,还是解决掉罗德岛的任务再说别的,我好歹也是有工作精神的。” 名为拉普兰德的鲁珀看着那些陷入苦战的女孩们,舒展了眉头,拾起双剑。 “先去和她打个招呼吧。” 第一百零七章 胜利的曙光 龙门在战斗着。 当乌萨斯人真正悍然入侵的那一刻,不管是哪一个龙门人,是本地人还是外来者,正常人还是感染者,近卫局的警员还是帮派的成员……他们都站了出来,捍卫这片哺乳他们的土地。 好吧,这么说其实有点夸张了,确实会有人自愿站出来与死神争锋,但其实更多的人是因为利益而不得不面对乌萨斯军队的怒火。 魏彦吾运用自己的政治手段巧妙地将龙门内部的几股势力凝聚在一起,他天天坐在办公室中可不是混吃等死,尤其是龙门之外虎视眈眈者甚多,他若是不花费手段将龙门打造成铁板一块,又怎么能渡过一重又一重的劫难? 那些把赌注下在龙门身上的商人就不提了,除了企鹅物流的大帝和诗怀雅家的老病猫以外,剩下的人都只是因为利益而系在了龙门的战车上,哪怕是在龙门倾注了不少心血的黑钢国际与峯驰物流,若不是固定在龙门的产业实在太多,他们也一定不会铤而走险。 商人逐利而行,魏彦吾深刻地明白这一点,毕竟也正是依靠这点,龙门才能飞速发展至今。 龙门的感染者,说实话这是一个处境非常微妙的团体,因为就在乌萨斯人大张旗鼓地攻来之前,这些感染者们还在因为一些细枝末节的蝇头小利而闹个不停,也让魏彦吾头疼了一会儿。 只是,在史尔特尔统合了这些感染者以后,魏彦吾便明白,这股力量不但不会和自己敌对,反而可以为他所用,他和史尔特尔详细地谈过这些感染者的前路,答应她让感染者们自己选择是去是留,并且允诺会让龙门包容他们——前提是这些感染者愿意在乌萨斯人的面前发挥出自己的力量。 龙门近卫局是魏彦吾一手建立起来的半军事化组织,平时作为警察部队维持治安,在受到入侵的时候也会挺身而出,如军队般作战——说实话,这是魏彦吾不得已而为之的折中方法,龙门在他手中是一座高度自治的城市,若是还有自己的军队岂不是翻了天? 所以他只能发展警察,并且以严格的方法去训练他们,当陈加入近卫局以后,魏彦吾对于近卫局的重视更甚,他将陈视为自己的接班人,那么近卫局便是陈最好的根底。 所幸,魏彦吾的严苛和陈的努力并没有白费,这些警员们在战场上发挥出超过魏彦吾预期的作用,确实,他们不是正规的军人,装备和训练都远不及第四集团军的精锐士兵,可是荣耀感和责任感驱使他们前进,以血肉之躯硬生生挡住了乌萨斯人的进犯,哪怕损失惨重,也没有多少人临阵脱逃。 黑蓑影卫是魏彦吾真正的亲信,是他的私兵,这些精锐强大的战士多半是当年跟随他离开京城的御林军,他们经历过层层考验,每个人都有着以一当十的战斗力,可惜的是他们年纪大多也大了,一群老爷子中没有多少新鲜血液,可就算如此依旧发挥出了让人难以忽视的余热。 至于那些帮派成员,说实话,在这个时代的龙门,所谓黑帮是一个非常叛道离经的词语,已经没有多少年轻人愿意加入黑帮,哪怕那是出生在贫民窟的孩子——这也多亏了魏彦吾和林舸瑞的共同努力,虽然魏彦吾的夺取龙门很大程度上依靠了这些豪侠与黑帮的支持,可当年龙门百姓保受黑帮鱼肉,那种人间疾苦也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正是因为这点,魏彦吾才决定让黑帮一点点淡出龙门的舞台,曾经的老家伙们或是隐于市中,或是经商发家,成为一方富甲——当然,也有许多人对于现在的时代无所适从,消失在了这座暗潮涌动的城市里。 这也是林舸瑞与魏彦吾最大的矛盾所在了,前者虽然明白黑帮已经成为了龙门发展的阻碍,并且也愿意让自己管辖下的黑帮一点点藏在黑暗之中,却无法接受魏彦吾这宛如“卸磨杀驴”一般的做法,总想要为那些曾经的老弟兄们讨个不平。 不过,在这种大是大非的时候,林舸瑞也不会偷奸耍滑,龙门的黑暗是他的地盘,灰色的林是无数黑帮对他的敬称,在他的示意下,不管是那些金盆洗手的黑帮成员,还是外来的叙拉古人、乌萨斯人构筑的帮派,都握住了刀锋,面对那些凶恶的侵略者,哪怕他们害怕得浑身发抖也不敢后退一步——在龙门,作为一名黑帮,违背林舸瑞的话语便相当于得罪整个黑暗。 至于罗德岛则完全是意外之喜,魏彦吾从来没有指望过罗德岛在龙门拼死去战斗,因为罗德岛与整合运动的特殊关系,他甚至希望罗德岛能够多加保存实力,安全地离开这个漩涡。 只是谁能想到这小小的一个制药公司能这么猛?看看这些如狼似虎的干员,看看博士那胆大妄为的指挥和让人惊叹的战果,魏彦吾不由感叹这群人不愧是卡兹戴尔王女派的残党,底蕴真的是不容小觑。 当如此多的势力凝聚在一起,为同一个目标而努力,就算这是一群乌合之众,却也让乌萨斯的指挥官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压力。 数量劣势的一方,反倒变成了以人海战术为傲的乌萨斯集团军这一边,而在质量上,他们居然也很难占到太大的便宜。 尤其是当爱国者带着盾卫们行进于正面战场的时候,乌萨斯方的指挥官在心中已经明白,这场战役是自己输了。 本来就是一鼓作气的突袭,若是僵持住给了发动机暖机的时间,龙门这座巨兽在平原上奔跑起来,又有什么东西能够拦住? 原本打算作为最后保险的皇帝利刃因为意外的强敌而退场,战争术士也不是温迪戈的对手,精锐的火炮部队早已毁于一旦,他没有任何能够钳制住爱国者的手段,只能绝望地任由对方在战场上驰骋,如入无人之境。 这就是帝国巅峰时刻,那引以为傲的重甲温迪戈吗? 他叹了一口气,那一刹那仿佛老了十岁不止,原本作为背锅侠的简已经死在伏尔加号的舰桥,可以预料的是,当自己战败回国以后,将会面对帝国议会和军事法庭的审判。 不过,自己虽然人头不保,但家人和孩子能够幸免,家族还能得到主战派贵族的青睐…… 指挥官的嘴唇有些发白,他沉默了足足一分钟,这才在周围所有人如释重负的目光中下令。 “撤退吧,让小伙子们回来,不要再去送死,我们已经输了。” 第一百零八章 长夜已尽 乌萨斯人如潮水般退去。 苦战中的战士们突然发现自己的压力小了很多,一些摇摇欲坠的防线重新变得稳固起来,而端坐在指挥室中的魏彦吾则是轻轻摇了摇头,对此并不意外。 “不愧是乌萨斯人的指挥官,对于时间的把握还真是精准。” 魏彦吾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龙门的引擎已经准备就绪,而他为乌萨斯军队准备的“礼物”也已经在路上。 那是一枚特质的源石炸弹,魏彦吾从哥伦比亚的军火商人手中将它买来,并且利用炎国的技术加以改进,作为一次性用品威力和杀伤半径前所未有的惊人,几乎可以媲美小型的天灾。 这枚炸弹会在战局正乱的时刻被空投到龙门城外乌萨斯的阵地上,配合死士来引爆,为龙门的突围争取机会。 只是当炸弹引爆以后,那位驾驶飞行器空投并引爆炸弹的死士却不可能活着回来了。 “长官,敌人开始撤退了,那边是不是……” 对自己秘书的犹豫,魏彦吾只是冷酷地摇了摇头。 “照旧丢下去,一定要打乱乌萨斯人的军阵,把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抹除,战场上瞬息万变,我不能允许在这种时候出现差错。” 他明白自己这个心善的秘书是对那名被派去引爆炸弹的死士有所同情,善良是他的优点,也是魏彦吾力排众议选中他的理由,却也是他最大的缺点。 在和平的时期,善良是美好的品德,一个诚信、善良、忠诚、优秀的人值得任何人去信赖。 可现在,却并不是风平浪静的时候。 魏彦吾顿了一下,又开口道:“他的家人会得到龙门的优待,科里恩,我重用你是因为你的善良和忠诚,但是不要在这种时候胡乱发善心。战场上没有仁慈,如果不是龙门准备充分,如果不是运气站在我们这边,此时此刻或许我们的人头已经落在地上了。” “……我明白了,魏长官。” 目送对方离去之后,魏彦吾又看向另一边:“特别督查组怎么样了?” 在战斗开始的第一时间,陈便带着特别督查组顶在了最危险的地方,魏彦吾默许了她的做法,这场战斗便是陈在龙门树立威望的最好机会,乌萨斯的精锐也会成为她的磨刀石,让她更加强大。 当然,前提是她能够活着回来。 魏彦吾虽然溺爱自己的侄女,却也明白不能让陈成为温室里的花朵,陈有实力也有斗志,她所欠缺的只有经验和资历,而这些是在龙门玩警察游戏无法给她带来的。 说实话,魏彦吾甚至都在考虑要不要放陈离开龙门外出闯荡了,四处游历总比拘泥于一处要强,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远近闻名的侠客,在被流放到龙门之前,他闯荡过整个大炎的大江南北,增长了不少见闻,这段经历也为他之后在龙门的逆袭奠定了基础。 但若是真的把陈放出去……不,让她一个人走果然还是不让人放心,常在江湖走哪有不湿鞋的?得有个人互相照应一下才好。 魏彦吾本来的想法是,让陈以特别干员的身份加入罗德岛,与罗德岛展开合作交流,这样她出门在外也能得到有组织的后勤支援保障,毕竟罗德岛与塔露拉的关系匪浅,总不会亏待塔露拉的妹妹,怎么说也不会让她天天蹲在黑心工厂里搓金条。 除非博士的理智用光了。 不过,后来仔细一想,若是让她去加入组织,反倒是会令其束手束脚,倒不如找个值得信赖的强者互相照顾,这样既不用担心陈被折了锐气,也大幅度降低了她遇到危险的可能性。 嗯,这个人选也很明了,林恩或者林雨霞,没有更多合适的选择了。 “特别督查组正在和罗德岛的精英干员小队合作夺回E9区域,追击乌萨斯的迫击炮小组和传令兵小队。” 联络员的声音打断了魏彦吾的思绪,他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去追问下去,对于陈的实力他还是信任的,追击一支溃兵,不会让她大费周章。 要知道特别督查组可不是只有陈一个能打的警察,星熊等其他一众警官也能很好地掩护她,如果说龙门近卫局的普通警官是像警察更多于军人,那么特别督查组就是精锐中的精锐,比起乌萨斯的军中精英也毫不逊色。 别的不说,以星熊的武力,在乌萨斯军队里怎么也能混个百夫长当当,而诗怀雅虽然战斗力一般,指挥能力却相当出色,这一文一武护在陈的身旁,再加上其他警员奋勇战斗,就算是对抗一支两百人的乌萨斯步兵分队也不会有丝毫逊色。 而除了特别督查组以外,罗德岛的精英干员们也都是一群各有所长的怪物,魏彦吾曾经见到过其中的一两人出手战斗,那个叫煌的小姑娘战斗力颇为不错,更重要的是潜力惊人,假以时日必定会成为禁卫级别的强者,而另一位代号为Outcast的老天使……看起来平平无奇,可心中不断起伏的威胁感却告诉魏彦吾这是个深藏不漏的家伙。 “通知全军,不要深追,将乌萨斯人赶出城区以后龙门就会加速突围,可别在外层甲板上被甩下去了。” 魏彦吾怀表上的指针终于滑到了他等待已久的那个方向,一朵绚丽的火光在远方绽放,那瞬间爆发的光与热极其惊人,就连远在龙门中心的魏彦吾都可以看到那火光宛如旭日般冉冉升起。 时机已到。 开战以来龙门的引擎第一次全力发动,城外被炸了个七零八落的乌萨斯士兵根本难以将其停住,那巨大的钢铁怪兽驰骋在平原上不断加速,凛冬时节厚厚的积雪也不能让它的步伐有多少减缓,那些螳臂当车的乌萨斯人最后大多都在龙门的履带下化为一滩碎肉。 而刚刚在甲板上站稳脚跟的乌萨斯士兵们则是更惨,他们这一刻才明白为什么龙门外层的甲板会如此光滑,在突如其来的加速下顿时有许多乌萨斯士兵站不稳脚跟从甲板层摔了下来——那可是一百多米的高空,落到地上的人多半都死得很惨。 再加上之前那次剧烈的爆炸,还有折在龙门城内的人手,这一战下来第四集团军少说也被打残了四分之一的部队,可以说是损失惨重。 没有钢铁战舰的钳制,谁又能撼动这奔跑的巨兽呢? 伴随着龙门城内传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魏彦吾只是放下手里的烟斗,转身离去。 “长夜已尽。” 第一百零九章 霜星:? 龙门事件一个月后 寒冷的严冬终于过去,春花绽放之际,不知不觉中,温暖的春天已经到来。 这个冬天发生了许多事情,从切尔诺伯格到龙门,从乌萨斯第三集团军到第四集团军,阴谋家的躁动逐渐平息,但事件的余波却远远没有结束。 说到底,这一系列灾难,让两个大国都为之重视的纷争,也不过是一群主战派的贵族,为了自身的权利,在皇帝利刃以及恶神科西切的帮助下,营造的一幕幕闹剧。 只是,这闹剧又让多少人家破人亡,让多少人妻离子散? 早就数不清了。 “闹到最后还不是说个一堆没什么营养的废话,对于事情的真相以及对待灾民的善后什么都没有提及。” 在听完真理和早露解读完乌萨斯报纸上的内容后,坐在一旁的凛冬很不屑地撇了撇嘴,作为两次灾难的亲身经历者,这些乌萨斯的孩子们在苦难中得到了刻骨铭心的成长,而乌萨斯官方对于真相闭口不谈,一度推锅给感染者,引导舆论让大众忘记切尔诺伯格惨剧的做法更是让她们舍弃了对帝国的最后一丝留恋。 “毕竟,这就是帝国,被所谓贵族把控的帝国。” 真理端起一杯热茶,她轻轻呼出一口热气,将两块蛋糕切好,分给一旁等待已久的古米与烈夏。 今天是休息日,乌萨斯的孩子们脱下了有些死板的罗德岛员工制服,穿上各自喜欢的服饰,在真理的邀请下一起参加了书会。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真正对书感兴趣的似乎也就只有真理和早露了,古米和烈夏沉浸在真理带来的蛋糕中,凛冬则是百般无聊地戴着耳机坐在一旁,倒不是她不喜欢读书,作为乌萨斯学生自治团的首领,她其实非常热衷于阅读,从她在图书馆中的借阅记录就能看出,在切尔诺伯格事件之后,那个曾经热衷于用拳头来讲道理的乌萨斯少女,对于知识和真理的探索越发重视。 她只是单纯地对于乌萨斯帝国的报纸提不起劲而已,毕竟在切尔诺伯格事件之中,本来应该在水深火热的切尔诺伯格保护市民的乌萨斯军队非但没有尽到应有的义务,反而还成为了助纣为虐的恶徒,成为贵族的爪牙,为了那些“大人物”的私利而一手引发无数人的流离失所。 这怎能让她不对帝国失望透顶? 父母家人死在混乱之中,自己也险些葬送在怪物嘴里,在那一天之后凛冬便发誓一定要那些自私自利的混账付出代价。 “算了,听来听去都是些无聊的东西,我先去训练去了,今天下午有Ace的战场防御实践课,古米你要不要一起来?” “好啊!”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先后离开了,而真理则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对于凛冬的了解很深,对于她的想法自然也是一清二楚,更明白她为什么会如此偏执地想要变强。 坐在这里的孩子们……谁又真正地从切尔诺伯格的人间地狱中走出来了呢? 只是,比起用武力,真理相信,知识能帮助她更快地找到答案,所以她才会坚持举办书会。 凛冬一定是也明白这点,所以她才会在训练之余不断阅读,那颇为广泛的阅读类目给很多人留下了颇为深刻的印象。 帝国……贵族……资本…… 真理翻阅着手中的书籍,心中隐约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很奇怪,自己应该是想到了什么,但仿佛有一层薄纱阻拦在自己的面前,哪怕心中无比焦急,也抓不住丝毫重点。 一杯茶水轻轻放在真理的面前,茶杯与桌面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打破了真理那混乱的思绪,她抬起头,看到早露那张微笑的面容。 “娜塔莉娅……” “你的脸色很糟糕——放松点,我们都在你的身旁,如果你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东西,不妨说出来,让大家一起去思考。这段时间你总是抱着书沉思,索尼娅也很担心你,但她不会表现出来。” “……谢谢。” 同伴的话语让真理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她合拢并放下书本,让身边的同伴看到书籍的名字。 《哥伦比亚发展史》 “哥伦比亚?” 早露有些惊讶,她记得哥伦比亚是一个由商人掌控的国家,是一片与乌萨斯截然不同的土地。 “不过是一丘之貉而已。” 真理摇了摇头。 “这片大地陷入了一个循环,不管是帝国还是王国,不管是贵族还是商贾,都一样是吃人的怪物,时过境迁,受苦的只有普通的人民。” “我在想……是否会有一片土地,不会有受压迫的人,不会有如此多的苦难,人们不必活得像是一个奴隶?” 她站了起来。 “或许博士会给我一个答案。” …… 真理心心念念的博士小姐,此时此刻正在办公室中挨骂。 “你知不知道你对于罗德岛来说有多重要,你的专断独行差一点就毁了罗德岛一直以来的努力!” 好不容易从乌萨斯绕了一个大圈子回到罗德岛的博士小姐脖子一缩,她偷偷看向阿米娅,哪知这次就连阿米娅也不站在她这边了,一脸“就是就是”的表情。 好吧,看来她的这次冒险是真的让凯尔希和阿米娅急坏了,所幸最后成功回归,不然凯尔希真的要发疯了。 “好了好了,也别抨击她了,这不我把她安全带回来了嘛。” 林恩轻轻咳嗽了一下站出来打圆场,可这回凯尔希却完全没有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的打算,一拍桌子瞪向林恩:“还有你这家伙,我让你去帮忙带她回来,你看看你带回来多少人?这一字长队差点把罗德岛的办事处撑爆了,你以为罗德岛是慈善机构吗!?” “那我不是给你拐回来个顶级战力?” “一码事归一码事,我罗德岛招人还不需要你来……” “你就说要不要史尔特尔吧。” 不等凯尔希再说什么,博士小姐已经两眼发红地拉住了她的手,生怕凯尔希脑子一热说出些什么不经大脑思考的话语。 “要要要!怎么可能不要!” 罗德岛的家底怎么样,博士也算是明白得很。 史尔特尔这样的狠角色,放到哪里都是能够得到尊敬的,别看她最近战绩丢人,可你也不想想她打的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别说史尔特尔了,从罗德岛现在的精英干员中选个人出来,除了某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Logos大师,估计也没人敢拍着胸口说自己能做得更好了。 如今在林恩的劝说下史尔特尔带着一部分龙门的感染者来投奔罗德岛,就算剩下的人都是来吃干饭的,只要能签下史尔特尔,那也是值得的事情。 更别说博士小姐粗略地看去,这群人基本上都有些一技之长,只不过是因为感染了矿石病才会被四处排挤,罗德岛收下他们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不过说起来,林恩简直就是罗德岛的福星啊,你看,之前去一次切尔诺伯格,不但和整合运动打好了关系,还让罗德岛声名远扬,摆脱了困境,甚至还与W的佣兵团签订了协议。 之后又去了一次莱塔尼亚,捞了个泥岩回来,在好几次任务中都大放异彩,很快便成为了博士得力的左膀右臂,甚至这次龙门大灾,泥岩也在击退乌萨斯入侵部队的时候大展身手,那强大的源石技艺令人惊叹不已。 再之后就是这次龙门了,多亏了林恩出卖色……咳咳,多亏了林恩与魏彦吾的宝贝侄女达成了共识,罗德岛与龙门的协议可以说是好得大出所望,不但解了燃眉之急,甚至还赚得盆满钵满。 不过,林恩倒是坚持不上岛就是了,按照他的话来说就是“以我的身价怎么说也得是个限定,怎么能剧情还没过完就草率入卡池?”诸如此类博士小姐听不懂的话,当然凯尔希可没有博士小姐那么好忽悠,她才不管林恩在说什么鬼话,直接把一张合约拍在林恩面前。 “你签不签?” “不了不了,这伤身体,不太好不太好。” 面对虎视眈眈的凯尔希,林恩当场……当场落荒而逃。 好吧,他还是没脸加入罗德岛。 像这样牵扯上关系,以合作者的身份常驻,已经是他最能接受的状况了。 特蕾西娅的事情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作为特蕾西娅的近侍和骑士,他在对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无能为力,即便所有人都不会因此而责怪他,他自己却也无法原谅自己的失职。 “又让他跑了。” 凯尔希皱了皱眉头,回头看向博士小姐:“算了,我就不计较你这次的冒险了。” “唉,真的?” “但是你这一个月不在罗德岛堆积的公务可没人给你解决,办公室出门左转,请。” “住手啊!我不想上班了!我要休假!” …… 林恩在走廊里遇到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 “这里就是罗德岛吗?看上去还挺先进的。” 陈Sir拖着重重的行李,走在罗德岛的走廊中,她环视了一下四周,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头。 在她的印象中,那种陆上战舰的通道应该又狭窄又拥挤,昏暗的灯光伴随着厚厚的铁锈味——至少维多利亚向学生们展示的陆上战舰就是这幅模样的。 可罗德岛却完全不似这般,整个走廊宽敞而又整洁,灯光明亮且没有异味,来来往往的干员们聊着任务中的所见所闻和生活琐事,不知道的人或许会把这里当成是一座完备的基地。 “Missy已经去舰桥那里报道了,老陈,你还打算逛多久?” “先去看看食堂吧,希望那里要比维多利亚的学生食堂吃起来舒心些。” 说到维多利亚的学生食堂,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显然是回忆起了某些不太愉快的东西。 和大炎的美食比起来,维多利亚的菜肴实在是拉得不行,至少陈是觉得难以下咽的,反倒是炸鱼薯条还算可口,多亏了当初的室友精通厨艺,要不然陈可就真的天天去吃快餐了。 当然,以她的体质和运动量,倒也完全不用担心吃胖就是了。 “罗德岛的食堂口味还不错,这里海纳百川,光厨子就有好几个,今天是喀兰贸易那边的角峰下厨,没吃过喀兰菜的话你可以试试看多点几个菜。” 突如其来的熟悉声音让陈讶然回头,林恩站在她的身后,很是自然地与她打了个招呼:“哟,你什么时候来的罗德岛?不做警察啦?” 原本在她背后的星熊已经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今天早上来的,来这里是为了与罗德岛进行合作交流,跟我一起来的还有特别督查组的半数成员。” 龙门一役后,以合作交流为由派遣成员驻扎在罗德岛的组织有不少,其中包括龙门、企鹅物流、黑钢国际和喀兰贸易。因为这些组织基本上都是与罗德岛有不少利益往来的合作者,所以凯尔希也就没有拒绝,只是相较于其他干员,肯定会下意识多加几分防范。 她想了想,又开口:“不过,对于我来说,来这里其实是为了找你——夺走了我的第一次,转眼间人就不见了?这样的花花公子负心汉,我可不能让你在外面乱跑,天晓得几时又会祸害哪个女孩。” 说到这里陈狠狠地瞪了一眼林恩,她从口袋中拿出一张钥匙卡,在经过林恩身旁的时候将其放入了林恩的口袋里。 “不多聊了,星熊还在等我,晚上我等你。” 她径直离开了,只留下林恩站在原地表情有点僵硬。 嗯,字面意思上的僵硬。 “亲爱的。” 一双冰冷的手从背后挽住他的脖颈,带着点冰霜的呼吸缓缓流淌过他的耳旁,霜星踮起脚尖,面带微笑地贴在林恩的身后。 “我记得你在龙门,好像做了某位警官的贴身保镖对吧。” “那位英姿飒爽的女性——她又是怎么回事呢?” 第一百一十章 林恩:危! 7:00P.M 罗德岛酒吧 “你怎么了?” Ace和Scout看着眼前有气无力的林恩,纷纷表示有些不解。 要知道这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不是在搞事就是在搞事路上的主,怎么今天像是个打了霜的茄子一样,被老朋友约出来就连酒都喝不下去了? 林恩咽了一口口水。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你们千万不要害怕。” 两位精英干员看到林恩那如临大敌的模样也不由认真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纷纷看到对方眼里的凝重。 林恩是怎样的强者? 在他重拾苍白战铠以后,可以说整个罗德岛上,除了Logos以外的全部精英干员,绑在一起都不一定够他打的。 他这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才会变得如此担惊受怕? Ace摆了摆手:“我们是精英干员,我们不会怕,你继续说。” “我刚刚……被白兔子威胁了。” 两名精英干员肃然起敬,纷纷战术后仰。 “白兔子是哪一位?” “不是哪一位,是那个法术很厉害的卡特斯,你们应该明白我在说谁!” Scout思考了一下,他翻开自己的手机,打开一张图片:“他?” 林恩定睛一看……图片上的人正是医疗部唯一指定猛男安塞尔。 图中安塞尔身穿一套男士泳装,在沙滩上满脸开心地对着相机比出剪刀手——不过林恩严重怀疑这张图片放到罗德岛内网上会过不了审,因为安塞尔那模样……简直就像是个没穿上身泳衣的贫R妹子。 “不是,她是女的,而且玩的也不是医疗法术。” Scout把图片往旁边翻了两张,翻出一张暴行的照片:“这个?” “没那么莽的,不是近卫,而且实力很强,不比你们差的。” 林恩刚说完,却看到Scout手机上的图片又发生了变化,变成了阿米娅和博士的二人合照。 “白色呢?” Scout欲言又止,刚想继续翻下去,一旁的Ace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从他手中一把夺过手机,翻翻找找之后,重新放在了林恩的面前。 图里一只老猞猁正臭着一张脸坐在办公室里,那样子就像是有人欠了她八百万龙门币一样。 “白的。” Ace一本正经地开口。 林恩一把将手机拍飞:“白兔子啊!和我有关系的白兔子,怎么想都是霜星吧!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啊!” Scout一个后仰接住自己的手机,而Ace则是轻轻咳嗽掩饰尴尬。 “明白了,明白了,你继续说。” “她疯狂地威胁我,说再有下一次就和W把我分了,还说她现在出门吃个饭都能遇到七个和我有关系的女人,试问谁不知道我人缘好?然后就把我绑到宿舍里,里面全是冰碴子,还有搓衣板,搓衣板!我啪的一下就跪在那上面,就看到她拿起刀,手起刀落就把桌上的胡萝卜切了,然后我就赶紧逃了出来来酒吧找你们,我就像那……” “噗嗤。” 突如其来的笑声打断了林恩的话语,现场顿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 Scout一本正经地板起脸,假装刚刚无事发生,但片刻之后他实在是忍耐不住,非常辛苦地笑了出来。 林恩摆出一张死人脸。 “你在笑什么?” “咳,我——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什么高兴的事情?” “我年终奖发了。” 说到这里,就连一旁的Ace都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布满络腮胡子的脸颊一抖一抖的,那张憨厚的脸顿时变得不太老实了起来。 “你又在笑什么?” “Emmmm……我年终奖也发了。” “你们的年终奖是同一份?” “啊对对对……噗……” 两人不约而同地又笑了起来,显然是被之前林恩的话语逗乐了,现场顿时充满了一种欢乐的气氛。 好一会儿,两人才止住笑声,Ace敲了敲桌子,摆出一副很认真的表情。 “不是,他出勤比我多两次,比我多拿七万龙门币。” 林恩瞪大了眼睛,他的这两个损友厚颜无耻的程度实在是让他开了眼界,他用力地敲着桌子:“我再重申一遍,我没有在开玩笑!” “对对对……哈哈哈哈哈哈。” 好吧,不管是Ace还是Scout,和林恩混久了以后坏心眼都多了起来。 尤其是这种时候,是绝对不会放过嘲笑对方的机会的。 林恩分明记得,当年刚刚认识的时候,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老实,Ace是可靠稳重的大叔,而Scout则是偷偷写情书还不敢送出去的纯情小处男——怎么最近越来越不对劲了!? “喂!!!!!!” 大概是因为这边发出的声音太大了,不远处坐在吧台旁的老板娘可露希尔轻轻提醒了一下几人:“桌子敲坏了要赔钱的,一张桌子十万龙门币哦~” “你怎么不去抢!?” 这下三人倒是难得的达成了共识,几人纷纷被这个夸张的数字吓了一跳,本来还想继续拍桌面的林恩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没有必要和自己的小财库过不去,悻悻地把抬起来的手收了回去。 “唉,我们言归正传,你桃花运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出个外勤勾搭几个被你迷住的女孩来罗德岛也是常见,只要没有真的发生什么,那算什么事儿啊。” Ace打着圆场,只不过伴随着他的话语,他逐渐发现林恩的脸色没有变好,反而越来越凝重了。 他一下子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冒昧地问一下,对方是……?” “龙门近卫局的陈Sir。” Ace和Scout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对于这位陈Sir他们也算是有点了解,那可是龙门的千金,魏彦吾的掌上明珠! 尤其是最近一直在处理文书的Ace,他一下子明白过来,为什么龙门会给罗德岛那么多不合理的优待,为什么陈要来罗德岛合作交流…… 嘶。 再算上W,几个性格强势的女人凑在一起,林恩这是要人头不保啊。 说不定哪天他就被物理意义上分头行动了。 “你这……唉,行吧,你自求多福。” Ace给林恩满上一杯酒,他也是结过婚的人,自然知道女人对另一半的占有欲有多强。 好吧,也不止是女人,只要是坠入爱河的人,不可能对于另一半没有占有欲。 这种事情,什么样的人都无法免俗的。 也因此Ace相信,接下来估计好一段时间里,林恩都要和搓衣板有一段不解之缘了。 …… 林恩没有喝太多,他不是贪杯的人,喝酒也不过是为了和自己的两个老朋友聚一聚——其中还包括一个不喝酒的Scout。 结果……好吧,结果怎么样,你们也都看到了,林恩被Ace和Scout用充满了同情的目光送走,至于可露希尔则是一种看乐子不嫌事大的表情,按照她的话来说不买她商品的人没有一个无辜的,怎么倒霉都是正常的。 ……她也不想想,在这种时候给林恩推荐避X套和检X棒,林恩会给她好脸色看吗?尤其是价格还是龙门的两三倍之高,没有当场把这奸商往死里打已经是看在往日情分上了。 当然,事后向凯尔希告个状,就说可露希尔私自进货在舰中售卖牟利,这就不必考虑什么往日情面了。 如果可以的话,林恩还是挺希望看到华法琳和可露希尔两个人同时被挂在舰桥上的模样的,真的若是发生了这一幕,那可得拍张照片好好纪念一下两位血族“美少女”同时被挂上去的奇景。 在从走廊路过陈的寝室后,林恩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用口袋里的钥匙直接推门而入,他不打算今天晚上去陈那边,毕竟霜星这里……那可是要人命的。 于是他径直回到了自己和霜星的房间,远在门外他便能够感受到一股冷气不断往外溢出,何许人也藏在屋中已经是一目了然了。 他咬着牙推开门,看到霜星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块毛巾,面无表情地擦拭着床头柜上的相框。 “你没去她的房间?哼,还算有点良心。” 她用一种带着幽怨的语气,有些酸溜溜地开口了。 “你知道的,你在我心中是无可替代的。” 林恩清了清嗓子,坐到了霜星的身旁,抓住她泛着冰冷的手:“我……” “她是不可替代的,那我呢?我在你心里,是不是也是不可替代的呢?” 一旁的柜子突然被推开了,W一脸愉悦地从柜子里钻了出来,以一种揶揄的表情看着整个人都僵住的林恩。 目瞪口呆。 呆若木鸡。 林恩完全懵了,W本来就是精于隐匿之术的大师,再加上林恩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一幕,她的出现可着实给林恩带来一份巨大的惊吓。 而看着林恩那瞠目结舌的表情,霜星终于是轻轻地笑了出来,林恩在刹那间便明白W藏在此处一定是霜星安排的,目的……好吧,林恩也大概猜到了。 “哎呀呀,我可是从阿米娅那边听说了哦?你这次外出可是做了不少大事,都让我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起去龙门了呢。” W如同一条灵蛇一般缠到了林恩的身侧,她穿着薄薄的睡纱,那轻薄的布料根本无法遮盖住其傲人的曲线,在贴上来的刹那一股和霜星截然不同的幽香传入林恩的鼻中。 她靠在林恩的耳边,用手臂勾住林恩的脖颈,脸上挂上了灿烂无比的微笑:“不过,我倒是想知道,怎么你去了一次龙门,我就多了一位姐妹呢?” 她的微笑中好像带着点杀气。 哦豁,完蛋。 林恩这一刻完全可以用进退两难来形容,表面上来看他似乎是左拥右抱,又被霜星揽住腰间又被W勾住脖颈,但实际上作为当事人,他只觉得那两双手在不断加力,自己浑身上下的骨骼都仿佛在发出不堪重负的伸吟。 “……算了,不逗你了,没意思,我还以为你会硬着头皮说些肉麻话呢。” W突然有些兴致阑珊地松开了手,她转身仰倒在床上,抱着被子翻来覆去,那懒洋洋的样子倒是让林恩觉得非常熟悉。 “和你开开玩笑,怎么,你还当真了,以为我们要把你谋杀在床上啊?瞧你这汗毛都竖起来的样子,嚯,可没有了战场上威风凛凛的样子。” “你们这是……?” “还能怎么着,如你所见,这是防止你被乱七八糟女人骗走的攻守同盟!” W满怀恶意地笑了笑,她想了想,又坐了起来:“哦对了,顺便一提。” 她撩起自己的衣襟,露出白皙的肌肤。 嗯,看起来衣服里面没有藏些奇奇怪怪的炸弹。 说实话,以W的行事风格,就算是如此单薄的睡衣,里面藏满炸弹……好吧,那也是有可能的事情,毕竟这女人别的本事一般,炸弹的绝活倒是一流。 哦,勾心斗角也有一手,反正这技能树算是歪得不能再歪了。 包括这次W和霜星这两个原本不太对付的人联起手来一致对外,要说这不是W的主意林恩是不相信的。 毕竟,霜星嘛…… 耿直。 “一个月没见了,今天晚上我们可不会让你轻易脱身哦?不管是我还是霜星,可都想念得很呢,对你。” “如果一个人无法让你精疲力尽那就两个人,我们又舍不得真的把你栓在家里一辈子,所以只能用这样的办法来锁住你了,怎么样,我的这个方法是不是简单易懂?” W嬉笑着摊开手,在霜星泛红的脸色下也掀开她的睡衣,将帷幔的身材展露在林恩的面前,两道倩影重叠在一起,一时间整个房间里充满了暧昧与旖旎的氛围。 林恩将目光扫过两人柔顺如沙的发丝,看到诱惑力十足的睡纱,泛着微红的脸颊,还有欲拒还迎的眼神,吹弹可破的肌肤…… 不,你们果然是来谋杀我的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霜星与陈 第二天一早,博士小姐在罗德岛的走廊里遇到了林恩。 “林恩先生!” 她很开心地上前,却发现林恩似乎有些……有些虚弱? “哦,是博士啊。” 林恩苦笑着朝对方挥了挥手,他蹲在自己宿舍的门口,表情有点沧桑,看到博士到来林恩的第一反应是站起来,可连续两次都没能顺利起身,最后还是扶着墙才勉强站起。 “你这是……伤到腰了?” “某种意义上你这个猜测并没有问题。” 林恩想了想,突然很悲哀地发现博士小姐说的一点问题也没有。 他昨天这一晚上……说多了都是泪。 今天早上他是挣扎着爬下床的,起身的瞬间只觉得自己的腰都快要断了,说真的,就算是对战赦罪师的时候,他也没有感受过这般痛楚,法弗纳那力破千军的大剑对他来说只是势均力敌,那成群的赦罪师一齐释放的星辰坠落也没让他连站起来都显得困难。 甚至他当初战斗得最艰难的那一次,和黑暗的邪魔血战,依然可以挺直自己的脊背。 女人都是狼虎。 老爹曾经说过的话语,自己现在终于是明白其中含义了,回想一下自己老爹当年的婚姻生活……好吧,他也挺不容易的。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时过境迁,自己不知不觉已经离开故乡六年了,在泰拉大陆上自己学会了战斗,学会了斗争,学会了挺起脊梁保护背后的人…… 父亲,我是不是已经成为了你那样的英雄呢? 博士小姐的轻声呼唤将林恩自思考中惊醒,他环顾四周,发现博士小姐有些担忧地伸出手扶住他:“是之前在行动中受了什么伤?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林恩下意识就想到了目前常驻在罗德岛医务室的几位医生。 其中包括嘉维尔、闪灵、华法琳和凯尔希……停! 自己因为这种原因去医疗部一日游,怕不是要成为整个罗德岛上的笑柄。 “不,不用了,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咳咳,是还没有到那种地步。” 林恩的声音止不住地带着点虚弱,这让博士小姐反而有些着急了:“不行啊林恩先生,如果小毛病不去重视,说不定就会积累成大问题了,万一在战斗中发作,那就不妙了!” 她一脸认真地拉着林恩就想往医疗部走,路上还遇到了个有些眼熟的大块头。 等等,这不是翻新以后的泥岩铠甲吗? “泥岩!正好你也在,林恩先生受了伤不想去治,快帮我一起带他去医务室!” 博士小姐那有些执拗的表情让林恩暗自觉得有点好笑,这位天才战略家确实有惊人的智慧,但是在日常生活方面嘛……就有点蠢萌蠢萌的。 他刚想推开博士解释一下,却看到泥岩那厚重的大块头直接顶到了林恩脸上。 糟了……泥岩也是个有点天然的憨憨啊! 他瞬间被泥岩扛在了肩上,腰部刚刚有所缓和的剧痛再次发作,林恩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好战友”、“好兄弟”,万万没有想到关键时刻居然是泥岩背刺了自己一刀。 十分钟后。 林恩一脸生无可恋地躺在医护室中,而嘉维尔医生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 “你想笑就笑吧。” “咳咳,我受过严格的训练,绝对不会笑场。” 这话刚说完她就噗嗤一下笑出来了:“好吧,除非实在是忍不住。” 而一旁的闪灵则是敲了敲笔记本,轻轻叹了口气:“如果可以的话,我奉劝你还是不要那么放纵比较好。” 她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词汇:“还有很多战场和纷争等着你,你如果死在了床上,相信很多人都会笑掉大牙的。” 好吧,她的言辞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白,丝毫没有顾及他人颜面的想法。 “也不是我想这样……哎算了,反正我说了估计你们也不会相信的。” “你不用辩解的,我懂的,强大的人总会有更高的择偶权,这在我以前的部落里不算很罕见的事情。” 嘉维尔想了想:“不过我们当初的大酋长是个出了名的妻管严,这种事情也只能说是择人而异吧。” 林恩突然和某个在遥远部落中的大酋长有了点共同语言…… “不过胡安大酋长最后好像因为太爱喝酒被老婆追杀到悬崖边跳下去再也没回来,估计是死在悬崖下了吧。” 好吧,那一点点共同语言顿时又消失了,变成了挥之不去的同情。 “希望我以后不会被追杀到从罗德岛的甲板上跳下去好吧。” 林恩想了想,又觉得有点不太可能,以W和霜星的实力,充其量再加上一个陈,除非她们把爱国者和魏彦吾搬过来,不然自己怎么也不至于被逼得当场跳楼…… 不,这种奇奇怪怪的Flag还是别立了比较好。 省得自己到时候做噩梦都是被一群恐怖的女人追杀……咳咳。 如此想着,林恩突然在几个熟人中看到了一个有些面生的医生,对方在看到他将目光扫来以后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匆匆离开,只留下一道背影。 自己有那么吓人吗……? “这位是?” “她啊,她是最近新来的,是我们从龙门捡到的宝贝。” 嘉维尔挠了挠头:“就是她有点害羞,不太敢多说话,我可警告你啊,别对她出手,我知道你很多情,但也别见一个爱一个吧?” 林恩被她这话说得有点哭笑不得:“不是,我只是看她有点眼熟……” “这不是渣男搭讪的惯用套路吗!?” 林恩翻了翻白眼:“你爱信不信吧,她确实是给我一种有点熟悉的感觉。” “而且,我在她身上还嗅到了一种……嗯……和闪灵差不多的味道。” 抱着剑杖靠在一旁的闪灵猛地睁开眼睛,她与林恩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当然了,比起心中了然的两人,嘉维尔等一众吃瓜群众完全没听出林恩的言外之意,嘉维尔直接把自己的法杖敲在林恩的头上,发出清脆的一声:“我说你啊,我知道你以前外号是狂犬,鼻子和鲁珀一样灵,但也不至于当众说出这种X骚扰的话来吧?” “我哪是那样的人!” 嘉维尔斜着眼:“哦,那你是怎么进医务室的?” 林恩哑然,他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这才轻轻咳嗽,一边装傻一边掩饰尴尬:“这不是被泥岩抬进来的嘛……” “少装蒜,你这个纵欲过度的软脚虾,亏老娘以前还觉得你是个不错的男子汉!” 一片闹剧之中,没有人注意到,闪灵已经抱着自己的剑杖离开。 …… 陈在走廊里遇到了史尔特尔。 同为初来乍到者,或许是因为曾经四处流浪的经历的缘故,史尔特尔表现得比陈要自然得多。 “哦,是你啊,龙门的警官。” 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便认出了对方,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这两个人说来惭愧……都和某个罪孽深重的男人有点关系。 好吧,如此看来,想要让这两人和谐相处,那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尤其是,当初史尔特尔对林恩的那离别一吻,在陈的心中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两人在走道中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火花,陈有些骄傲地抬起头,而史尔特尔则是一如既往地沉默,不多言语。 两人擦肩而过,没有多言,陈是完完全全地把史尔特尔视作了自己的竞争对手,而史尔特尔……好吧,她根本没那个意识,她只是不喜欢和陌生人多说话而已。 确实,她对于林恩在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有些像是爱恋,也有些像是别的什么——只不过不管怎么说她都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愿,在今后的时光中她会停留在林恩的身旁,与他在火中与风共舞,直到时间的尽头。 不过林恩与曾经的她有过怎样的纠葛,在记忆碎片的终末,她看到的那道背影,挡在自己身前,面对无穷无尽的怪物…… 虽然那件衣服与如今林恩的穿着大相径庭,可毫无疑问,那正是林恩本人,千真万确。 心底这份悸动并非虚假,即使并非依恋,我对他也怀抱不一样的情感。 啊,那究竟是什么呢?是爱情,还是别的什么? 史尔特尔就像是初尝禁果的夏娃,特蕾西娅当初的话语就仿佛是潘多拉的魔盒点燃了她的心,对心中情感的好奇让她沉溺于其中,无法自拔。 不过…… 史尔特尔细细回忆,可只要想到林恩,就忍不住会想起当初与他的那次吻别。 嗯…… 感觉其实还是不错的嘛。 史尔特尔轻轻抚摸着指间的戒指,又回忆起老婆婆曾经对她说的话——那些由衷的关心和真切的情感。 与一个人相爱,与一个人白首偕老,同伴一生——这样的感觉,或许也不赖。 和史尔特尔相比,陈心中的想法就复杂多了。 说实话,陈是一个占有欲比较强的人。她出身王族,再加上身份特殊,经历特殊,二十余年的磨砺让她锋芒毕露,而在维多利亚的留学经历则更让她思想和眼界开阔了许多,再加上她心系塔露拉,总想着把对方从乌萨斯救出,工作、锻炼还有合理的休息几乎将她的时间占据得满满当当,不剩一丝空隙。 要不是林恩横空出世,或许再过个几年,陈都不会有恋爱方面的烦恼。 是啊,如果没有林恩的话…… 自己也不会出现在这罗德岛,或许在龙门被赦罪师围攻的时候,自己就已经遭遇不测了才对。 英雄救美大约是现代小说中最俗套的桥段了,可是即便如此它依然百试不爽,这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哪个女孩子没有在天真烂漫的时候幻想过,当自己陷入危险的时候有一位白马王子从天而降,拯救自己呢? 林恩便是陈的“白马王子”。 想到对方在那片夜空下的背影,陈的嘴角难得地勾起一点笑意,就连脚步都轻快了些许,心底那一抹挥之不去的烦躁也顿时消失无踪了。 林恩昨天晚上没来啊……哼,亏我还把钥匙塞到了他的衣服口袋里,做了这么明显的暗示,他却也没有心动吗? 陈马上想起了自己在罗德岛上搜集来的情报,毫无疑问,那个叫霜星的女人是大敌! 看过大约百八十部泡沫爱情电视剧的陈立刻作出了判断,这个叫霜星的女人恐怕是拦在自己面前最大的敌人,没有之一。 但当她真的见到霜星以后…… 好吧,电视剧归电视剧,没有丝毫实践经验的陈反倒是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作为一个光明磊落的人,她自然不会做些宫斗剧中那般下作的手段,可想要在正面用话术说服对手…… 唉?好像我才是第三者? 直到这个时候,陈才豁然发现了这样的一个事实。 “你就是陈Sir吧,林恩在龙门承蒙你的照顾了。” 霜星有些冷淡的声音将陈自胡思乱想中惊醒,她小小地惊呼了一声,然后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努力撑出一副威严满满的样子。 眼前的白兔子身材高挑,与自己可以说是不相上下,那张寒气凛然的俏脸上没有多少表情,淡漠的目光冰意惊人,让人难以与之对视。 此时此刻,她正站在自己的身前,抱着一只可爱的兔子玩偶。 而在陈打量霜星的时候,实际上霜星也在观察着她。 这就是塔露拉的妹妹吗? 确实,眉宇之间的英气格外相似,而那心虚惊慌的样子……好吧,也和做了错事时的塔露拉几乎一模一样。 霜星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和自己抢男人的不是眼前这位龙门的警官,而是自己的好闺蜜好姐妹塔露拉。 不不不,瞎想什么呢,塔露拉可不会卷入这样的爱情纠纷…… 她轻轻呼出一口冷气:“我是霜星,是你姐姐的战友,也是林恩的女友。” “不介意的话,我们找个地方坐下,然后稍稍聊几句?”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出好戏 霜星和陈说了许多,包括了自己和林恩一开始相识的过程和之后在切尔诺伯格发生的事情,她没有避讳太多,将其中点滴一点点全部都诉说了出来。 她说的很认真,陈也听得很专注,不知不觉间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两人手中的茶水都凉了下来,她们这才反应过来时间过得飞快。 “你们……你们之间的羁绊,确实是谁也无法媲美的。” 陈不由如此感叹。 霜星和林恩之间的关系是货真价实的生死之交,霜星两度将林恩自生死边缘挽救,林恩也挥剑为霜星扫平了噩梦,从这点上来看,两人的关系并不是简单的谁依赖谁,而是相互扶持、相互依靠。 可以说,这两人的命运已经紧紧地纠葛在了一起,自从霜星在冰天雪地里将林恩解救的那一天开始,两人的命运就彻彻底底地改变了,如果那一天女孩没有发善心将一个冻僵了的流浪汉自冰雪中捡走,林恩说不定便会死在这片荒原里,而等待霜星乃至整合运动的也会是一个破灭的结局。 和她相比,自己又有什么优势呢? 外貌,经历,性格,在这些方面,陈自认为和霜星五五开,尤其是经历方面,和霜星与林恩的经历相比,陈和林恩的关系甚至只能用萍水相逢来形容。 唯一能占点优势的或许就只有家世了,可这种东西林恩会在乎吗?想想他那淡泊名利的样子,这点背景又有什么意义呢。 毕竟,别说林恩了,就连陈自己都不怎么在乎甚至厌恶自己那非同一般的家世,所以才会对养尊处优的生活不屑一顾,不管不顾地做了龙门近卫局的阿Sir。 比不过,完全比不过,尤其是在提到林恩的时候,霜星散发出那种充满了温和的笑意,打心底的就让人感受到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这一刻陈忽然有些惊讶地发现,这貌若冰山的女子,笑起来居然如此美丽。 在气势上就完全输了。 不知不觉中,陈已经忘了自己一开始的想法,她突然有些自卑,觉得林恩和霜星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人家郎才女貌,关自己一个灰姑娘什么事儿呢? “陈。” 霜星突然开口念出陈的名字,龙女顿时精神一振,明白真正的考验马上就要到来了。 她也有些忐忑,于情于理自己在这场情感中都不是什么光伟正大的角色,自己当初和林恩的那一晚上……好吧,确实是自己主动的。 虽然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林恩和霜星的故事,此时此刻陈真的是恨不得把头都埋到地里去。 “你是喜欢林恩的,对吧?” 浑浑噩噩的陈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做完这个动作之后她情不自禁地惊呼了一下,这,这是要摊牌了? 接下来会不会是对方拿出正宫的威严,要求自己这个狐狸精离开林恩的身边? 不不不,不管怎么,说自己是狐狸精,这未免也太奇怪了点吧? 陈的思想已经飘到了天外去,而霜星则是稍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林恩那家伙,虽然是个桃花运泛滥而且多情的混账,但他对谁都温柔且真诚,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毕竟这样一来我的竞争对手也就格外多了。” 霜星的声音里充斥着一股幽怨。 林恩和她的感情很好,比起热恋的情侣,两人的关系更像是相处已久的老夫老妻。 冻土上的相处与重逢,之后日夜的陪伴与共勉,对于对方的理解越来越深,两人的情感也越来越牢固。 霜星曾经不小心听到过精英干员间的交谈,了解了自己和雪怪小队能够在罗德岛接受治疗,其实全部都是林恩的功劳——那时候自己还傻傻地被他骗,以为是罗德岛真的要研究自己的病例,整合运动和自己捡到了一个大便宜。 想想也是,天上又怎么会掉馅饼呢? 是罗德岛欠了林恩天大的人情,所以在他的牵线搭桥之下,罗德岛才会去治疗自己和自己的亲人,才会去援助整合运动,不然双方非亲非故,整合运动也无法给罗德岛带来利益,真当罗德岛是慈善组织不成? 而这一切林恩都埋在了自己的肚子里,只是为了让她心中不要有压力,掩藏了自己付出的一切,让霜星和雪怪们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罗德岛的治疗。 啊,是啊,他就是这样一个温柔的人,温柔得过了头。 正是因为自己被林恩如此温柔地对待,所以才会温和地去对待他人。 霜星明白的,这个让人沉醉到欲罢不能的男人,又有谁不会被他勾了魂呢? “喜欢他的人有很多,别的不说,光是这座罗德岛里,受过他恩惠,对他有些许情愫的,恐怕我出门打个饭都能遇到几个——但是这并没有什么意义,因为他不是滥情的人,大多数情况下他能管得住自己,实际上与他有肌肤之亲的人,算上你我,恐怕也就只有三人。” “我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也懂对恋人的独占欲是不可避免的情感,只是,果然,我也无法忽视某些已经发生的事实,比如我家那死鬼有多招人喜欢,还有爱上一个人却不得不放弃是多么艰难且痛苦的一件事……这些我都懂。” 霜星明白的。 当初在冻土之上,已经对林恩有了些许情愫的她,却不得不与之分离,一别便是五年。 那时候她几乎以为自己要和林恩永别了,分开时那种钻心剜骨的疼痛几乎让人难以呼吸。 他要去卡兹戴尔,而自己要留在乌萨斯。 两人的分别就像是命运的小小玩笑,而两人的重逢就像是一个更大的玩笑。 “既然你已经与他有了肌肤之亲,那么不妨让我们和平共处,然后好好管住这个死鬼,不要让他再在外面招蜂引蝶了。” 谁也不知道霜星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虽然外表凛冽如冰,内在却格外温柔。霜星与塔露拉是一样的耿直性格,她将心比心,把自己放在陈这个位置上,是绝对不会甘心选择放弃的。 与其因为情感上的纠纷弄出闹剧,倒还不如提前化干戈为玉帛,在认可了W之后,霜星对于陈也不是那么无法接受了,尤其是陈还是塔露拉的妹妹,现在还在罗德岛上常驻,如果到时候闹出了矛盾,不说林恩,塔露拉也会很难堪的。 霜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对于敌人,她就像是乌萨斯最寒冷的冬风一般冷漠无情;可是对于朋友和亲人,她的温柔简直像是毒药一般让人情不自禁地沉溺。 这或许便是她的魅力所在吧。 “真的!?” 陈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她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在真的遇到霜星之前陈其实还是有些不服气的,只是在这短短的片刻之间,她心中的傲气和斗志便已经消磨一空,她的正直让她无法在霜星面前理直气壮地挺直腰背。 只是峰回路转,对方的言语让她大为惊讶,若是换作自己,是定然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的。 其实也不光是陈,今天早上,当霜星第一次对W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W露出的表情和几乎见了鬼没什么区别。 “喂,拜托,我找上你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 W看到霜星的表情,瞬间明白她已经作出了决定。 耿直的人多半也倔强,而霜星和爱国者都是这样的范例,一旦作出了决定,就不会轻易地改变。 “好吧好吧,你还真是个心胸宽阔的圣人,林恩那家伙是积累了多少运气,才能得到你的青睐?” 无奈的W只好盖上被子放空大脑蒙头睡大觉。 “只是让那死鬼白白占了便宜,我也不怎么甘心。” 说到这里,霜星的声音里难得的带起一点兴奋。 自骨子里,她还有几分喜欢捉弄人的少女性格,每当有受害者将烈酒做成的糖果放进嘴里,她都会很开心地笑出声来,露出古灵精怪的表情。 “陈,我们来演一出戏,让他吃吃教训,再也不敢再外面乱来。” …… 林恩的问题其实并不算严重,只是短暂的透支带来的痛楚,以他的身体素质,不过是片刻之后,他的身体便恢复到了行动自如的水准。 哭笑不得地告别医疗部门的几位扛把子,并且在华法琳充满遗憾的眼神下拒绝了她的红茶……咳咳,林恩真的没有针对华法琳的意思,只是那红茶中满满的恶意几乎溢了出来,不用检查林恩都明白里面恐怕下了上百人份的麻醉剂。 呸,贼心不死。 不过那个和闪灵非常亲近的萨卡兹少女,好像是叫夜莺吧,她总用非常奇怪的眼光扫视自己,这也让林恩苦恼了半晌,没能明白她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 嘉维尔倒是还算好说话,她只是用那法杖敲了敲自己的腹肌,两人扳了扳手腕,在林恩胜过她之后这才放人——这厮的力气大得惊人,也难怪在战场上用法杖沉默敌人那么熟练,比起医生,她的表现倒是更像那种手握重兵器wryyyyy上去的狂战士。 这样一个天生的战士,医术竟然也颇有水准,林恩除了感叹罗德岛能人辈出以外,也不得不承认嘉维尔确实是有两把刷子。 直到林恩远离了医疗部的大门,他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今天没碰到凯尔希,八成是开会或者处理文件去了,要不然脸都给丢光了。 那老猞猁一定不会放过这种阴阳怪气自己的好机会。 博士和泥岩已经离开了,这俩耿直孩子在得知林恩虚弱的理由后便红着脸告退了,对于这俩纯情孩子来说林恩的情况实在是超出了理解范围,这才闹了个天大的乌龙。 不过林恩本来也没有几分想要怪罪她们的意思就是了,这两人虽然好心办坏事,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们都在为自己着想,所以才会那么焦急,就连让自己解释一下的机会都不给,呼哧呼哧地就把自己抬到医务室来了。 这种憨厚和真诚,也算是她们的可爱之处吧。 “接下来……还是先回去吧,先解决一下霜星和W那边的问题再说。” 林恩挠了挠头,他的衣服口袋里还有陈的钥匙,只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嘛,他是真的不敢冒然去拜访对方。 他不是拔X无情的人,对于自己做的混账事儿也算是敢作敢当,只不过嘛……现在不是时候。 得先哄哄霜星才行。 如此想着,他取出自己房间的钥匙,打开锁并推开大门。 嗯,还是一如既往的冷。 只不过…… 林恩目瞪口呆地看着满地的血迹,还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陈,以及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浑身染血,微笑着看向自己的霜星。 W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她轻轻哼着不知名的歌谣,手里抛着一颗源石炸弹,眼尖的林恩分明能看到,这颗炸弹上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亲爱的。” 霜星微笑着开口了,她的声音很沙哑,不知道为什么,那染血的脸庞搭配上灯光的阴影,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摊开手,向林恩展示自己的杰作:“这就是那个喜欢你的女人吗?确实很漂亮呢。” “没有关系,我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看,我完全——完全都没有伤到她的身体哦?伤口冻住以后,她是不是和活着没有区别呢?” 她的笑容越发灿烂,但房间里的温度却越发冰冷了。 那冷冽的寒风在狭小的房间中回荡,吹得门口的林恩与一旁的W一个哆嗦。 “阿嚏!” 突如其来的喷嚏声打破了房间中的一片寂静。 只不过,这个打喷嚏的人不是林恩也不是W,当然了,更不是寒冬的公主霜星。 林恩本来有些惊悚的表情迅速发生了变化,他吊起死鱼眼,瞅瞅表情变得有些尴尬的霜星与W,又看看从地上一咕隆爬起来,一脸“我错了”的表情的陈。 “你们这是又闹哪一出?” 第一百一十三章 闪灵的请求 这一出好戏最后还是以一种让人哭笑不得的方式落幕了。 老实说,在进门的一瞬间,林恩是很懵逼,很惊悚的。 霜星和W的演技格外逼真,这两人在这一刻发挥出了远超平常的表演技巧,把林恩唬得一愣一愣的,差点都给忽悠瘸了。 直到躺在地上扮演尸体的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闹了个乌龙出来,林恩这才反应过来这只不过是几人联手出演的一场好戏。 ——好吧,还挺吓人的。 林恩大致能理解这三人这么做的目的,虽然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联合到一块去的,可是这不妨碍他以无比熟练的姿态光速认错,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第一次见到林恩这一面的陈都给看懵了。 倒是霜星和W已经有点见怪不怪了,反倒是觉得有些好笑,尤其是霜星,她先是装模作样地板起面孔,一副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可话语到了嘴边却悄悄溜走,变成了忍俊不禁的笑声。 陈突然有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既视感,看看林恩那诚恳的模样,不知为何她竟然幻视出自己舅舅魏彦吾的影子来。 虽然成年以后她便很少到魏彦吾家中,只有偶尔因为文月夫人的盛情邀请才前去作客——不过在外威风凛凛、说一不二的魏公在家中家庭弟位堪忧的样子,那可真是有趣得很,一度给陈留下了非常深刻对于印象。 顺便一提,魏彦吾刷的碗还挺干净的,不愧是用剑的高手,手法就是娴熟,让人钦佩。 “陈。” W的声音打断了陈的思索,她把陈拖到一边,慵懒地打着哈欠,从胸口取出一张日历。 “本来我是不太想承认你这偷腥猫的——不过算了,谁让霜星是老大呢,她都没说什么,我也就没什么反对的意义了。” “好了好了,这些都是题外话,来,我们来排个班。” 排班? 陈一时有些发愣,不明白W的意思,好一会儿才突然明白过来,刹那间脸上浮现一片霞红。 “你你你你的意思是……” “当然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了。” W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 “得让他明白沾花惹草的代价才是。” …… 当天晚上,博士小姐一脸疲惫地从办公室中走出。 这两天她可真的是累坏了,大约是为了报复她那让人担心受怕的战术,凯尔希交给她远超平常的工作量,而且这一次就连阿米娅都没有站在她这一边,每一次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完成工作的时候,小驴……小兔子都会抱着厚厚一叠文件走进办公室。 “博士,工作还没有做完,还不能休息哦?” 这句话变成了博士小姐的噩梦,她宁可在战场上和乌萨斯的精兵强将斗智斗勇,也不想在办公室里与如山般堆积的文件大战三百回合。 她就这样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推门而出,走了不到十米,迎面便看到了一脸惆怅地蹲在走廊里抽烟的林恩。 顺便一提,走廊是禁烟的。 “林恩先生……!” 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点尴尬了起来,今天早上好像也是在这个地方,她和泥岩气势汹汹地把林恩扛起来就送去了医疗部,然后闹了一出好大的乌龙。 “哦,是你啊。” 林恩耸了耸肩,一脸阴沉地抬起了头。 博士小姐这个时候才发现他的脸色惨白,之前在荒野中辗转奔袭的时候他再累也没有露出过这种表情来,联想到早上的所见所闻,博士小姐一下子猜出了个大概。 “是霜星小姐和……” “你知道就行了,别说出来。” 林恩轻轻咳嗽了一下。 他是逃出来的,理由只能说懂的都懂,林恩的腰是实在有点遭不住。 霜星和W的办法很简单也很有效,林恩觉得吧,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有一天要肾衰竭…… 不行不行,得找个办法躲一躲。 “罗德岛现在在驶向哪里?” 林恩的问题让博士小姐微微一愣,不过出于信任,她还是很快作出了答复。 “卡西米尔,罗德岛在往卡西米尔移动。” “卡西米尔啊……骑士之国,旅游业和骑士竞技赛事都很发达,听起来似乎是一个很有趣的地方。” 林恩想了想:“不过去那边做什么,罗德岛刚刚和龙门签订了贸易协议,正是应该休养生息积蓄力量的时候,没道理突然远行吧?” “当然,我只是出于好奇问一下而已,如果涉及机密不太方便说,你也可以拒绝回答。” “倒也没什么值得隐瞒的啦……” 博士小姐挠了挠头:“罗德岛本来就有前往卡西米尔的计划,恰好临光小姐家里出了点变故,卡西米尔境内有位大人物希望得到我们的协助……有关感染者方面的协助。” “既然事关感染者的问题,那么我们便没有理由置之事外,就算赶了一点,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临光。 林恩记得这个名字,似乎是闪灵的伙伴之一,实力虽然稍逊一筹,却也算得上是这片大陆上比较拔尖的强者了。再加上她几乎没有短板,属于六边形全能战士,内卫、赦罪师这个等级之下的人很少能够与之抗衡。 她也是罗德岛的中流砥柱之一,在许多次艰难的战斗中都大放光彩,再加上为人谦逊、正直,在干员中有着非常惊人的人气,很多干员都非常羡慕临光的队员,认为他们能够加入临光的小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林恩对于临光的印象挺好的,虽然两人几乎没有见过面,可是临光对于泥岩和霜星却照顾颇多,尤其是泥岩,当性格内向的泥岩来到人生地不熟的罗德岛之后,正是因为煌和临光的鼓励和帮助,她才能很快地适应在罗德岛的生活。 林恩之前曾听泥岩说临光曾经是卡西米尔赫赫有名的骑士,只是因为遭遇感染而受到流放,辗转数年来到罗德岛,尝遍了世间冷暖之后,愿意为了罗德岛的理念而奉献自己的力量。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泥岩也是一脸欷歔,这位光彩过人的骑士也有落难的时刻,也正是因为曾经经历过的苦难,品尝过这片大地的恶意,她才会如此坚定地行走在自己坚信的道路上。 泥岩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不止泥岩和临光,罗德岛上有许多人也是这般,这群在苦难中挣扎的正直者汇聚在一起,这才形成了如今的罗德岛。 “原来如此,如果有卡西米尔的大人物指路,那确实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林恩点了点头。 罗德岛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一个标志,它是处理感染者问题的专家,也是国际最一流的制药公司,对于生活在暗无光日的苦难中的感染者来说,它又是夜空中最明亮的繁星,是他们的“希望”。 对于大部分感染者来说,活着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若是没有一点希望,活着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不管是塔露拉的整合运动,还是阿米娅统领的罗德岛,这些都是感染者眼中如同救世主一般的“希望”。 而另一方面,虽然压迫感染者、丑化感染者的方针几乎是各国的方针,可近些年来也有越来越多的统治者颁布对感染者越发宽松的政策,而伴随着科技和医学的进步,矿石病抑制剂的效果也越来越好,再加上教育的普及令民众的思想得到解放,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对于感染者的迫害是一件并不合理的事情。 势单力薄的他们或许无法做到以一己之力改变社会,可是罗德岛的出现却仿佛一个标杆,吸引着他们聚集在一起。 在切尔诺伯格事件之后,罗德岛便以惊人的速度壮大,林恩相信,假以时日,罗德岛一定会成为这座大陆上最耀眼的新星。 不过,在那之前,罗德岛还有很多路要走,林恩觉得,自己也还有很多活要干。 毕竟,可不是所有人都欢迎罗德岛的崛起。 “好吧好吧,那罗德岛大约还有多久才能抵达?这一路上除了赶路还是赶路,我可都要无聊死了。” “进入卡西米尔境内的手续已经办好了,以罗德岛的速度,大约还有一周左右就可以抵达大骑士领了,不过林恩先生可别再随便出去旅游了,在龙门你走到哪儿哪儿出事的经历可还历历在目呢。” 林恩瞪大眼睛,第一次发现博士小姐也蔫坏蔫坏的,居然已经偷偷学会了如何戳人痛处。 在龙门的这次旅游可是一点都不愉快,短短几天的时间里林恩先后和赦罪师、内卫等一系列顶级高手强强对决,他又不是战斗狂,原本用来休息的闲暇时间总是沾上麻烦,任谁都不会很乐意的。 林恩仔细回忆了一下,除了第一天和安洁莉娜一起逛了逛街之外,自己在龙门的经历基本上就是工作和战斗,除此之外便是与陈在一起时的闹剧……好吧,自己果然是个忙碌命。 “啧,这叫英雄总是忙碌的,要不是我好几次救场,天晓得龙门的局势会糜烂到什么程度。” “好吧好吧,那么万一在卡西米尔遇到什么麻烦,还得拜托林恩先生……” “别!罗德岛精兵强将那么多,你至于盯着个临时借宿的佣兵一直薅羊毛吗?好歹让我休息个一段时间吧!” 林恩大声地抱怨了一句,不过说实在的,不管是他还是博士心中都明白,若是真的出现了什么常人对付不了的麻烦,最后多半还是要他去处理的。 博士小姐、阿米娅和凯尔希都很信任林恩,而林恩也不介意为罗德岛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尤其是事关感染者或者萨卡兹的时候,林恩不会有半句怨言。 就算他迟迟不愿意加入罗德岛,可是对于博士小姐来说,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她尊重林恩的选择,尤其是在得知林恩的过去和心病之后,她更是多了一分理解。 也就只有凯尔希,总是执拗地想要让林恩加入罗德岛了,屡屡失败的她想必也明白用语言让林恩就范是不可能的事情,只不过老猞猁做人做事都比较上头,而且还嘴硬,是断然不会轻易放弃的。 事到如今她每次将合约放在林恩的面前,这倒更像是两人之间一种奇妙的打招呼方式。 就像是她喜欢把华法琳挂到舰桥上,说话的时候永远不会言简意赅地说出重点,每天晚上帮睡相不雅的博士小姐盖好被子…… 习惯成自然,大约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而就在林恩和博士小姐交谈的时候,走廊上出现了第三个人的脚步声。 是闪灵。 “晚上好,博士,还有林恩。” 她一如既往地抱着剑杖,脸上没有多少明显的表情,只不过让博士小姐多少有些意外的是,平时总和她形影不离的夜莺与临光却不见踪影,她难得地孤身一人出现,就像是记叙苦难的殉道者,无喜无悲。 这已经是林恩今天第二次遇到闪灵了,上午的时候他曾在医疗部发现了一个有奇怪气味的新进干员,闪灵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去调查,最后也没能查出什么东西来。 不管是履历还是学识都货真价实,身上也没有伪装的迹象,或许是巧合?闪灵不清楚,但这个世界上神奇的法术太多了,她不敢赌。 她将这件事如实上报了上去,凯尔希倒也非常重视林恩的发现,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当然,这就和林恩与闪灵没有关系了,接下来的事情,恐怕还得由凯尔希和SWEEP去头疼。 林恩与闪灵对视,他从闪灵的眼底看到了一点犹豫,结合她在走来的时候将大部分的目光放在自己的身上而不是博士的身上…… “有事?” “嗯。” 林恩的表情稍稍严肃了些许,他和闪灵其实并不算很熟悉,虽然过去有所纠葛,但毕竟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而且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 能够让对方单独前来找自己,看来是有什么麻烦事要拜托林恩了。 闪灵又犹豫了两秒,在林恩催促的目光下,她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我想请求你——请求你帮助玛嘉烈。” 尾声 一 :罗德岛机密记录 自博士醒来后,第七次罗德岛高层全体会议。 主要议题为新式的矿石病抑制剂。 参与成员除各主要部门主任及部分驻舰精英干员外,新增一人:医疗部干员华法琳。 会议开始。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第一个出言的人并不是会议的发起者凯尔希,也不是对抑制剂的技术难题突破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博士,反而是作为新人第一次参与这次会议的华法琳。 “不可思议……实在是不可思议!我就在想这份样品为什么能有如此卓越的功效,哪怕是市面上最优质的矿石病抑制剂都不及它效果的十分之一,如果说别的药物只是与血液中的源石颗粒进行抗衡,那么这份药剂就是在杀毒!” 华法琳苍白的皮肤上透露出一种病态的潮红,她紧盯着眼前这份矿石病抑制剂的样品,纤细的手指忍不住在桌面上敲打,以抑制内心的冲动和欲望。 她本来是没有资格参与这次会议的,虽然她也算是罗德岛的元老之一,与凯尔希的相识甚至可以追溯到巴别塔时期,但是和参与这次会议的其他人相比,她在罗德岛的资历还是太浅,能力也不算最拔尖。 只不过,她在血液方面的特殊天赋和才学,致使她被凯尔希看重,参与了这一次的会议。 “效果还是不够好,和它昂贵的造价相比,它的作用并没有达到我们的预期,我们本来的目标是依靠它彻底清除人体内的源石颗粒……但是失败了,无论再怎么调整配比,催化其作用,矿石病依然无法根除,而只能抑制。” 精英干员Touch轻轻开口道,作为罗德岛精英干员中仅有的一位医疗干员,她在矿石病与人体感染方面有着独到的理解,可以说是整片大陆上的权威之一。 她的话语也让态度狂热的华法琳冷静了下来,想到这份抑制剂的配方,她的脸一下子就垮了。 “我说,真的没有量产它的方法吗?罗德岛的尖端技术还是很充沛的,再加上还有龙门的合作投资……” “做不到的哦,血液中的特殊物质在抽离人体的四十分钟内就会失活,克隆得到的血细胞也起不到任何作用,我和凯尔希研究了很久如何将其量产化,最后也只有博士提出了一个可行的办法——只是最后得到的产物,便是我们目前推广出去的产品,比起市面上的产物确实是不错,但是距离我们的目标差之甚远。” Touch的话语宛如一盆冷水浇下,周围亦传来了一道叹气声,华法琳闻声看去,正是精英干员中最不苟言笑的Mechanist。 “Whitesmith和我尝试过研制能够长时间储存血液中特殊物质的容器,可是最后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它并不是因为接触到了空气等事物受到干涉而失活,只是单纯因为它离开了身体,离开了主人,便失去其应有的作用。” 精英干员们似乎对量产这份抑制剂——哪怕只是效果近似的产物,无一例外他们都抱有悲观的态度。 能成为罗德岛精英干员的研究者,哪一个不是心高气傲、才华横溢的人?他们的态度源自无数次的失败,也正是因为那一次次的失败才让罗德岛之前的财政越发拮据,如果只是为了赚钱,家底如此丰厚的罗德岛又怎么会沦落到不依靠博士便无法起死回生的地步? 他们是因为克服矿石病的理想才聚集到了一起,而这也是阻挡在他们面前的最大阻碍。 眼见周围的氛围越来越糟糕,凯尔希轻轻咳嗽了一下并且开口:“不过,在爱国者和霜星的身上,它还是起到了应有的作用。我们可以看到,正是因为这份抑制剂的存在,我们能够从死神的手中将几乎病入膏肓的病人挽救,而对于精英干员Rosmontis,这份抑制剂也可以中和她自我认知模糊和情绪失控的法术副作用。” “不过,终究也只能救一两个人而已,这片大陆上的感染者千千万万,一两个感染者从重症变成轻症,这无济于事。” 精英干员Pith轻轻摇头,她看向凯尔希:“我认为下一步还是要研究如何将抑制剂量产化,同时解析血液中特殊物质的原理,如果不能得到突破,我们的成果便也只是昙花一现。” “同意。” “同意。” “赞同。” …… 会议很快就结束了,原本这次会议也不过是汇报阶段性的成果,同时制定下一步的研究计划而已。 只不过,在会议结束以后,会议室中依然有数人留下,其中包括凯尔希,也包括了博士和华法琳。 嗯,是被凯尔希挂舰桥姐妹组呢。 “你们两个跟我来。” 凯尔希将两人领到了医疗部最深处的房间,那里是罗德岛最机密的几个房间之一,其中蕴藏着数不胜数的秘密。 她打开冰柜,从中取出一管血样。 “这就是林恩的血样,很不可思议吧?它是纯净的,没有一丝一毫杂质,只是单纯的血而已,血液中源石颗粒浓度为零,而能够消灭源石颗粒的特殊物质……也早就消失了。” 凯尔希回头看向博士小姐。 “在这个世界上,拥有如此纯净血液的人不多,你是一个,林恩也是一个,他的血和你的血异曲同工,却又截然不同,在他的身上我们曾找到过对抗源石病的崭新道路,但是在深入研究之后,研究的结果也就仅限如此了。” “他的源石技艺——不,那根本不是什么源石技艺,他本身就是一个绝缘体,是源石的‘天敌’一般的存在。正因此他才能清晰地感知源石能量的流动,才能够强行抑制源石能量的活性,那份技艺对于他来说不过是猎人对于猎物的本能。” “如果将你们的血按一定比例混合,便能够制造出世界上最优秀的矿石病抑制剂,那便是我们之前的成果,但很可惜,在我们研究出林恩血液的奥秘之前,我们无力将其量产,也无力催化其作用,令它更进一步。” 凯尔希微微低头,阴影中两人看不清她的脸。 “漫漫长夜看不清尽头,但我们已经手握希望。” 尾声 二 :海浪的声音起伏 红衣的猎人在歌唱。 月光下,海浪涛涛,蔓延的黑暗吞没城市。 巨大的触手杂碎护壁,汹涌的海水吞噬生命,当浪涛归于平静的时候,人们全部化为怪物。 火炮与法术无法阻拦海的蔓延,坠落的天灾也不能挡住怪物的扩张,人类的力量联合起来,却在一片废墟中发现自己的弱小。 啊,海中早已没有了国度。 而陆地上的国家,也终将沉睡在水中。 海的子嗣,会在崭新的深海时代醒来,成为世界的主宰。 在上一个文明的尸骨上前进。 史尔特尔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她喘着粗气起身,单薄的睡衣不知何时已经被汗水打湿。 又是梦……那古怪的梦。 自从自己想起了某些记忆的残片之后,那不明不白的歌谣便一直缠绕着自己的梦乡,随之而来的还是刺骨的冰冷和让人发指的恐怖,这些全部在梦中回荡。 那是什么? 一幕幕不详的画卷让史尔特尔的手脚冰冷,也就只有握住莱瓦汀的时候,才能感受到一点暖意。 她突然有些后悔,一味地追寻自己的过去,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 总觉得,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已经缠绕在了自己的身上,将自己与某些事物联系了起来。 “莱瓦汀。” 她翻转手中的剑,微弱的暖意自剑锋上传来,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冰冷,让她终于是舒服了一些。 “唯有你不会背叛我。” 正如她所说,自己的过去,还有那支离破碎的记忆,史尔特尔已经不太想去追寻了,只不过某些东西并不是她想避让就能躲开的,她不去寻找自己的过去,她的过去也会主动找上门来。 “林恩……” 她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又有些发愣。每次回忆到这个名字,那模糊的画卷总会从她的脑海中跳出,那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独自一人伤痕累累地握剑而立,海浪与怪物都避让着他,就像是遇到天敌。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幅画面似乎越来越清晰了,史尔特尔能从其中看到许多不一样的东西,比如说林恩的腰间挂着油灯,手中握的那把剑和莱瓦汀款式几乎一样,再比如说在自己似乎被困在什么东西之中,只能用力地拍打屏障而无法脱身去帮助他。 还有那层层叠叠的怪物之中,唯一的异类。 那穿着红衣的白发少女。 晨曦的阳光自窗外传来,不知不觉中已经迎来了日出,史尔特尔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套上衣物便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时间还很早,但是罗德岛已经很热闹了,罗德岛的干员们很少有睡懒觉的习惯,当然也有例外,这里就不一个个去点名了。 “嗯,早安。” 史尔特尔与几位和自己擦肩而过的熟悉干员打了声招呼,这里的人大多很热情,热情到让史尔特尔有些不太适应的地步,就算是性格冷淡的她,有时候也会开口向对方打个招呼。 “史尔特尔!这边这边!今天的早饭可是炎国的料理哦!” 你看,这不就来了吗。 史尔特尔轻轻叹了口气,却还是向声音的源头走了过去,代号为卡缇的佩洛族少女异常活泼地对着她招手,那条毛茸茸的雪白尾巴晃来晃去,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下。 看着对方那活力满满的样子,史尔特尔倒是没有丝毫厌烦的感觉,倒不如说卡缇的直性子在她看起来还挺可爱的。 她与人群中的一人擦肩而过,那素白的发梢拂过她的鼻尖,让她忍不住稍稍向旁边看了一眼。 史尔特尔的脚步停下了,她睁大眼睛,注视着那已经离去的背影,仿佛看到了什么让她不可思议的事物,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史尔特尔,史尔特尔?汪!” 卡缇的声音将她惊醒,史尔特尔回过神来,有些漫不经心地开口,向卡缇询问刚刚那人的讯息。 “哎嘿,你刚来罗德岛,估计很多人都不太认识吧,刚刚那个和你擦肩而过的人叫斯卡蒂,她可是很有名气的,毕竟一挥手就能把人打飞,一剑削平山头什么的……虽然传闻都有点夸张,但还是强的离谱就是了啦。” 说到这里,卡缇颇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我什么时候也能变得那么强就好了,听说她马上要去执行任务了,我本来还想去问问她变强的秘诀呢。” 史尔特尔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刚刚浮现的笑意又被心中升起的沉重所打断,她沉着脸,回忆起那惊鸿一睹下,牢牢刻印在她脑海中那张精致的俏脸。 对斯卡蒂的脸,她可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在那片模糊的记忆绘卷中,在不详且混沌的梦中,这张面孔不止一次出现。 红衣的猎人,怪物的公主,海浪的宠儿……林恩最后的对手。 而如今,这个女人就这样出现在罗德岛,出现在她的身边。 不知不觉中,史尔特尔将手中的筷子折断。 斯卡蒂…… 史尔特尔轻轻呼唤出这个名字。 你究竟是什么人? …… 海浪在翻卷,永不止息。 黄沙覆盖在海滩上,昏暗的天空覆盖在荒凉的城市上空,城中骨瘦如柴的人们发出如同死者般的呢喃。 一双白皙的脚,踩在被打湿的砂砾上。 海在沸腾,海在欢呼,海在咆哮,然后在白发少女的低语下重新变得平静。 “啊,终于找到了。” “史尔特尔,这就是他拼上性命,把你送到的地方吗?” “……是这样啊,我懂了,原来是时间啊,那石棺居然有如此神奇的力量。” “那么,在这个世界,猎人,博士,林恩……嗯,林恩。” “他还活着吗?会允许我陪伴在他的身边吗?会愿意成为我的血亲吗?” 红衣的少女仿佛想起了让她高兴的事情,她轻轻哼唱起歌谣,涛涛的海浪与她的歌声对应,仿佛在呼唤她归去。 “还不行。” 她微笑着,迈动脚步。 “在我见过他之后……对,当我与他重逢。” “我会回到海中,带给你们进化。” 尾声 三 :新的开始 骑士的竞技从来没有公平可言。 玛莉娅·临光明白这一点,是的,她一直都懂的,在这个时代,所谓的骑士竞技,也不过是那些商人可以肆意操纵结果的游戏罢了。 是随波逐流,还是逆流而上?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姐姐曾经在层层迷雾中开辟出一条充满光明的道路,也或许是因为少女那小小的不服输与好胜心,她握住了剑和盾,一往无前地走上了一条充满艰险的道路。 啊,同伴的欢笑,胜利以后的庆功宴,来自己姑妈的教导与鼓励……就像故事中的主人公一般克服一道道艰险,那如同梦幻般的时光呈现在玛莉娅的面前,一时让她痴迷。 但梦是会醒的。 一次两次的胜利并不能代表什么,好运与顽强也无法让少女的道路一帆风顺,作为“临光”的出身高贵却又刺眼,那些大公司的首脑们,是不会允许她如那光辉过人的姐姐一般登上高峰的。 不接受公司的投资,不给操控比赛的资本家们丝毫面子,想要以一己之力冲上云霄? 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更别提玛莉娅并不是玛嘉烈,她的实力并不足以打破这层层牢笼。 4:15P.M 卡西米尔中部,四城联合,“大骑士领”卡瓦莱利亚基 某处不起眼的酒吧内 复古的酒吧设计在卡西米尔并不算流行,尤其是大骑士领,这座日新月异的都市处处都透露出一股名叫“潮流”的热浪,虽然也有不少荒废的废墟,可城市中最引人注目的那些地块,几乎与龙门的盛状无异。 喧嚣的音乐,夸张的装饰,新颖的产品——这才是大多数卡西米尔人最喜欢的东西,哪怕这些往往华而不实,却也广受追捧。 披着黑色斗篷的旅客推门而入,那奇怪的装扮让酒吧的老板稍稍侧目,那是一个戴着眼罩的男人,留着修剪得体的胡子,干净利落的光头在酒馆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通透的光彩,他穿着黑色的休闲短衬,搭在吧台上的左手泛着金属的光泽,而右手上交错的疤痕、单薄的衣物无法掩饰的肌肉,这一切都彰显出他的过去。 很显然,在成为酒吧老板之前,他应该是一位身经百战的骑士。 “哟,要来点什么?” 旅者轻车熟路地坐到吧台旁,他摘下自己的斗篷,两枚银币叮叮当当地敲打在桌面,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低沉的声音:“是我。” “哦,又是你啊,这身装扮我都快认不出了……还是和昨天一样,一杯龙舌兰酒如何?” “随你,在酒这方面你才是行家。” 旅者的声音让酒吧老板有些无奈:“你也真是不怕我诓骗你多赚你的钱——好吧,谁让我好心呢,大家都不容易,尤其是在大骑士领讨个生活。” 他倒是对于旅者的种族没有多少偏见,作为一名萨卡兹人,旅者额顶的犄角在很多时候都会给他带来不少麻烦,尤其是在大骑士领这种“新潮”的地方,很多来自其他地方的游客,一些有钱人,还有一些老古董,大多都不太喜欢萨卡兹。 “谢了。” “你要是真的想谢谢我,那还不如多喝几杯。” 酒吧老板哈哈大笑,而旅者则是微笑着举杯向他示意,不远处的老骑士与熊猫人工匠依然在吵吵嚷嚷,酒吧中稀少的客人大多乐得见到这一幕——不得不说,天天看这俩活宝闹腾,倒也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 也就是在旅者举起酒杯的同时,酒吧的大门被再一次打开了。 走入酒吧的人,是一个莫约十七八岁的少女,她有着蓬松的金色长发,扎成好看的马尾;穿着厚重的骑士大氅,几乎全身上下都被坚固的甲胄覆盖,从她那挂在腰间的佩剑和固定在手臂上的圆盾来看,不难看出这是一位擅长使用剑盾作战的骑士。 说实话,相对于她的年龄来说,这样的装备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而对于周围的环境来说,这样的穿着又显得过于正式了些,不过周围的人大多都是她的熟人,所以也就没有人会多此一举地指出这点,毕竟少女那认真的性格也算是她讨喜的部分之一了。 少女的名字是玛莉娅,是临光家的幺女,同时也是罗德岛干员临光的亲生妹妹,而她此时此刻,正在追随自己姐姐的脚步,为成为一名骑士而努力着。 虽然是站在斗技场上战斗以供人取乐的竞技骑士,但只要能保住家族的骑士贵族身份,她无所畏惧。 顺便一提,在这家酒吧里,不管是老工匠还是老骑士,亦或是酒吧老板马丁,他们无一例外都曾经受到过临光家族的帮助,而这群老光棍又没有子女,玛莉娅性格也讨喜,他们自然是把这可爱的少女当作是自己的女儿来宠溺。 正在与老骑士拌嘴的老工匠闻声回头:“丫头?” “脸色怎么那么差,还没和佐菲娅和好呐?” 确实,少女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甚至可以用有些失落来形容,旅者在这家酒吧喝了好几天酒,也算是见了她好几次,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活泼的少女露出这般表情来。 旅者心想着,大约是和某位之前在门口徘徊了许久的骑士小姐有关吧。 骑士竞技并不只有胜利时的光彩过人,也有相当黑暗且残酷的一面,毕竟这本来就是那些资本家们为了赚钱才炒作出来的噱头,如果不能在一定程度上操控比赛的结果,那些大商人又怎么大赚特赚呢? 而玛莉娅,这位少女拒绝了所有公司的赞助,以独行者的身份闯入骑士竞技,说实话,她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已经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若是再往前进,说不定便会遭遇那些公司走狗的打压甚至黑手,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万丈悬崖。 作为她的亲人兼教练,对骑士竞技的黑暗一清二楚的佐菲娅自然是不愿意她继续走下去,再加上她收到了一些小道消息,明白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已经将视线挪了过来——若是小玛莉娅继续下去,她所面对的东西可能会毁掉她的一生。 只是……唉,该说不愧是临光家的孩子,论顽固的程度,玛莉娅倒是和她的姐姐玛嘉烈如出一辙,两人吵了一架,最后不欢而散。 只不过佐菲娅究竟是刀子嘴豆腐心,之后的一天里她都很是犹豫地在门口徘徊,等待着少女的出现,直到不久之前,她这才耗尽耐心选择离开。 还真是巧合。 不过确实,如果可以的话,在这里止步便是玛莉娅最好的选择,执意走下去的话……嗨,赦罪师的钱就是不好赚,自己又得去给这冒冒失失的年轻人擦屁股。 旅者心中思索着,表面上却没有丝毫表情的变化,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将空杯子连带着硬币一起放在吧台上,又添了一杯“红色雪绒花”。 “你今天可真是爽快,前两天不都是一点点慢慢喝的?” 光头马丁有些诧异,不过他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迟滞,很快便将调试好的鸡尾酒放在旅者的面前。 “哦,大约是看到这一幕,想到了什么有些怀念的事情吧。” 旅者笑了笑:“这耿直的女孩,总让我想起我之前的一位同事。” “那想必是一位正直的人吧?” “那可不,正直这两个字放在她身上那可是再恰当不过了。” 旅者想了想,又开口道:“至少比我正直多了。” “那你的意思是,你是个偷奸耍滑的小滑头咯?” “彼此彼此,在这种大都市里讨个生活,大家都一样。” 两人风趣的插科打诨令周围有些沉重的氛围变得轻松了些,老骑士一边劝慰开解着少女,一边走到旅者的身边,端着酒杯。 “嘿,兄弟,来,我敬你一杯。” “嚯,那可别喝完立刻倒了,到时候我还得给你垫酒钱。” 老工匠顿时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而老骑士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发现眼前这个浓眉大眼的萨卡兹人心眼也蔫坏蔫坏的。 “我弗格瓦尔德可不是什……” 突如其来的风铃声打断了老骑士的话语,原本还在看乐子的光头马丁鼓了鼓掌,示意自己的这位老朋友稍微收敛一点,别吓坏了新来的客人。 “有新的客人……” 他沉默了下来,看着眼前这位衣冠楚楚的“大人物”,表情并不是很好看。 “……这里不欢迎你,请离开。” 商业联合会的喉舌,发言人恰尔内。 商业联合会的董事们视玛莉娅为眼中钉,在这个时候恰尔内出现在这里,很难不让人想歪。 就算他真的只是来通知玛莉娅有关赛事的安排,也会有人想到其他的方面去,更别说他此行的目的并不单纯。 旅者很平静地看着他们之间爆发起言语的冲突,不管是老骑士还是老工匠,亦或是马丁,他们都不是什么很擅长语言艺术的人,比起用话语来说服对手,他们倒是更擅长用手里的家伙什儿把对方的脑浆打出来,老骑士和老工匠曾经都是军中的悍将,而光头马丁也曾是赫赫有名的颤铁骑士,他们和恰尔内根本不是同一个类型的人。 于是,自然而然的,他们落入了下风,恰尔内以一番长篇大论将几人说得哑口无言,而就在他离开之前,用余光扫到了一旁正在安静饮酒的旅者。 “哦,还真是意外的收获,看来我今天可以少跑一次腿,早些下班了。” 他迈着踏实的步伐来到旅者的面前,顶着周围或是惊讶或是质疑的目光向旅者伸出手:“你好,朋友,初次见面,我是发言人恰尔内。” “初次见面?不,我们之前见过面,虽然那时候你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旅者没有伸出手与之相握的打算,他一如既往地端着那杯似乎喝不完的鸡尾酒,轻轻地开口:“那么,有什么事吗?你瞧,我还挺喜欢这家酒吧的氛围的,可你这么一搅和,到处都是火药味,现在就连半点喝酒的闲情雅致都不剩下了。” 恰尔内并没有因此而陷入尴尬,不,倒不如说他有过太多次这样的经历,所以对于对方冷淡的态度早有准备。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手,脸上挂起非常商业化的和煦微笑。 “好吧,很抱歉我打扰了饮酒的雅兴,我只是想通知您,下一场比赛已经准备好了,就在今天晚上。” “这种事情我自然明白……仅此而已?” “除此之外,还有包括斯沃玛视频、呼啸守卫在内数家公司对你有所青睐,在过去的四天中你的战绩相当傲人,那些对常人来说难以想象的骑士团和大企业,可都希望能吸收一些像您这样的新鲜血液。” “……四天,才第四天,还太早了,不用看都明白,他们的报价,不过是把我当做一个有些潜力的新兴之秀。” 恰尔内立刻便明白了旅者的意思。 “那我就静候您的捷报了,如果您回心转意可以随时联系我,我这里也有许多优质的商业合同。” 恰尔内的声音顿了顿。 “连站连胜是您的优势,希望您可以把握住它,而不要放任机会在手中白白溜走。” “这点还不用你来操心,我不会放水,自然也不会失败。” 旅者的语气虽然平淡,却也透露出一股淡淡的傲气,恰尔内在心中暗自摇头,他见过太多这样的骑士,最后几乎无一例外都跪倒在现实之前。 当然,偶尔也有一些咬住牙齿不愿下跪的,可他们的下场往往不怎么好看。 骑士竞技本就是企业的游戏,那在舞台上起舞的骑士便是最优秀的商品,就算偶尔有人想要跳出这个框架……无胄盟可不是什么摆设。 恰尔内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很快他便告了别,他的目的已经达成,而周围的目光中多半带着敌视,便也自然没有在这里喝上一杯的雅兴。 “那么,我们后会有期,独立骑士Lynn。” 第四卷完 卷末感言 null ★ 破晓之光 ★ 第一章 锈铜骑士?废铁骑士! 恰尔内离开了,但酒吧中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旅者正是林恩,受闪灵所委托,他提前下岛轻装疾行,在四天前便来到了大骑士领。 他的任务是在罗德岛和临光抵达之前帮忙照顾一下临光的家人,尤其是她那不安分的妹妹玛莉娅,在听说对方竟然也成为了竞技骑士走入斗技场后,临光除了欣慰以外也有深深的担忧。 因为她明白,以自己妹妹的耿直性格,最后与商业联合会对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正是因为将她的着急都看在了眼里,闪灵才会委托林恩,让他先独身前往大骑士领。 原本他只需要照看几天便是,以罗德岛的预期的计划,今天他们应该已经抵达这里了,可不巧的是,商业联合会看来也有人并不怎么欢迎罗德岛的到来,一道简简单单的公关文书竟然卡了罗德岛整整三天,按照博士的话来说,那就是天晓得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抵达大骑士领。 得,又要加班了。 也幸亏这大约是个轻松的活儿,林恩甚至能在任务的闲暇之余晚上出去赚点酒钱,不得不说卡西米尔的竞技骑士门槛很低,不管你来自哪里,也不管你种族是什么,只要你愿意登记报名并且通过初步的体检与测试,那就能顺利地成为一名骑士。 在大骑士领,所谓的骑士并不是什么高贵的职业,恰恰相反,骑士很常见,你在街上扔一块砖头,砸到的十个人里面就会有两三个骑士。 只是拥有称号的骑士着实少了些,这些人才是竞技场吸金的主力,也是资本争夺、利用的对象,大部分骑士不过是空有骑士头衔的普通人,不管是战斗力还是别的什么都远不及真正意义上的骑士。 那些没什么名气的骑士要么是炮灰,要么是新晋,只能参与些无人问津的小赛事,赢了也没有多少金钱和积分的奖励,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像玛莉娅一样有一个传奇的家世和姐姐,媒体找不到半点噱头,自然也就没有投资的必要了。 不过,林恩又有些不同,他报名之后参与的第一场比赛便是残酷的混战,或许是因为他萨卡兹的身份被人高看了一眼,一上来就有数位骑士将他团团包围,不怀好意。 “你这魔族垃圾,最好祈祷手里的破铜烂铁能多坚持一会儿。” 林恩看了眼说话的人是谁,他慢悠悠地从口袋里翻出一本小本子,仔细翻了翻,这才恍然大悟地一拍脑门:“哦,我就说怎么那么眼熟,原来是你啊,沸血骑士团的那个什么劳子锈铁……废铜……啊对了,是废铁骑士是吧,就前两天和临光家的幺女打了一场的家伙。” 其实应该是“锈铜骑士”,林恩的记性不差,他自然不会忘记,就是眼前这个家伙,前几天把玛莉娅打成了重伤。 当然了,他也是自己这次最大的目标就是了,敢打自己的保护对象,而且还是在赛场上充满恶意地故意伤人,这种残暴的败类,林恩可不会轻易放过。 虽然也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说法,可林恩自认为是做不了君子的,他报仇起来那可是从早到晚,能逮着机会就绝对不会放过。 再说了,敢在林恩面前称呼他为魔族的人,至今为止也没几个有好下场。 “哦,对了,顺带一提,我是耀骑士的粉丝来着,如果带走你染血的头盔,能不能换个亲笔签名呢?还挺期待的。” 林恩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然后从背后缓缓拔出剑刃。 不要误会,并不是他之前一直带着的那把剑,龙门事件结束以后魏彦吾又送来了一件追加报酬,是和那剑鞘相匹配的另一把剑。 它的名字叫青鸿,作为剑来说无疑是不合格的,因为它没有开锋,只能以力压人。 但那对煞气优秀到难以形容的传导性,又令它可以在应有的时候爆发出接近甚至超越赤霄的杀伤力。 林恩倒是对这把剑很满意,尤其是在这次任务中,竞技场上可不能失手杀人,用这把无锋的剑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之后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暴怒的锈铜骑士手握巨斧气势汹汹地冲来,然后被林恩用更快的速度打了回去,整个人都镶嵌在墙壁上,听说光是骨头就断了十八根,事后救援小组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从墙壁上抠出来。 因为这事儿林恩事后差点被裁判判罚,不过好在那位旁观的发言人恰尔内似乎挺看好林恩的,最后也只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没有多说什么。 而作为这次混战最大亮点的锈铜骑士提前退场,自然令林恩进入了观众和解说的视野,尤其在他一剑一个不到一分钟就把所有参赛者全都扫下台后,观众席上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几乎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做得有点太不留情面了? 也没办法,一群臭鱼烂虾,就算林恩想手下留情,恐怕也坚持不过三个回合。 ——像这样的赛事,林恩在过去的四天里大约参加了十次左右,每一次的对手都让他提不起劲,毕竟对手太弱也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但是他那漠视敌人,以充满压迫力的姿态一剑一人,将对手全部扫出斗技场的战斗方式,倒是很意外地帮助他积累了一批粉丝,而且混战获取的积分出人意料的多,林恩算了一下,自己这几天积累的分数已经赶上了玛莉娅半个月的努力。 酬劳也不少就是了,林恩在龙门赚到的钱基本上都交给了博士小姐,委托她拿去资助卡兹戴尔几个经济拮据的孤儿院,来到卡西米尔之后可以说是身无分文,多亏了这几场有些无聊的比赛,林恩才不至于连酒钱都付不起。 哐铛—— 一杯酒放在了林恩的面前,他抬起头来,看到光头马丁带着和善的笑向他点了点头。 显然,他刚刚面对恰尔内那不卑不亢的样子,让酒吧里的这几个老家伙大多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就连玛莉娅也探头探脑地传来些许好奇的目光,从恰尔内的话语来看,林恩莫约是个实力很强的骑士,这如何不让对前路有些迷茫的少女心生好奇? “我这酒吧可很少接待现役的骑士,这一杯我请了。” “那我就受之不恭了。” 林恩微笑着接过酒杯:“我也是最近才成为骑士的,说起来我还是耀骑士的粉丝呢,在这儿喝酒感觉格外亲切。” 一提到耀骑士,酒吧里的几个老伙计顿时有了话题,老骑士一拍大腿:“说到耀骑士,玛嘉烈当年那可是……” 他的话语又被人打断了,雷声中一道娇小的影子推门而入。 “有人吗?” 红发的少女喘着粗气把身穿重甲的伙伴放下:“抱歉,我们这儿有个伤员——” 不等她话音落下,一道箭矢从天而降,直指她的后背。 第二章 雨夜火光 “暗箭伤人可不值得称赞。” 一柄重剑挡在红发少女的背后,千钧一发之时林恩抽出了自己背后双剑中的一柄,以宽阔的剑身将袭来的箭矢稳稳地接住。 是青鸿,这柄剑除了优秀的煞气传导率以外,坚固也是它的优点之一。 这点其实是林恩最重视的,他的武器不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作用,若是不够坚固,在他手中三下两下可就坏了,那也没多大作用。 就像是前两天他参加的一次竞技,作为对手的那个骑士剑术倒是不错,武器的杀伤力也颇大,一连击倒了好几位骑士,可就在他和林恩碰撞的时候……好吧,那柄单薄、并且烙印了过多刻印的剑直接被林恩劈成了两截,要不是林恩及时收了力气,那骑士也要跟着被砸成肉泥。 看起来,在质量方面,呼啸守卫还是无法和雷神工业媲美。 也是,一家在卡西米尔境内都站不稳脚跟,更别提走出国门的军火公司,又怎么和整个泰拉大陆上声名远扬的雷神工业相提并论呢,不论是价格还是产品的质量,呼啸守卫都差了一筹,更别提那些最优秀的产品几乎全部都是仿造的雷神工业产品了。 林恩可是看过玛莉娅与塑料骑士的比赛录像的,在他看来那位惜败于玛莉娅的塑料骑士瑟奇亚克,倒是比那锈铜骑士英格拉要厉害不少,以林恩的眼光自然能看出他其实有不少次终结比赛的机会,只是为了展示身上的盔甲而不得不一次次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最后因为盔甲的设计缺陷被玛莉娅抓住,抱憾退场。 听说他最近被呼啸骑士团下放,不再担任首发重任,身价下跌了不少,恐怕这个赛季都很难有出头之日。 也只能说是造化弄人,虽然不知道当初呼啸守卫给他作出怎样的允诺,可相信商人的嘴就像是与天灾谈恋爱,从结果来看,塑料骑士无疑是最大的输家。 不小心扯远了。 林恩抬起眼帘,被弹开的断箭擦过他的脸侧,折射出一袭黑衣的刺客身影。 哦,又是黑衣。 不知从何时开始,刺客总是一袭黑衣,遮住面容,老实说面对这样的装扮林恩都有些审美疲劳了,眼前这些手握弓弩和匕首的黑影毫无疑问正是潜藏在这座都市阴影中的罪恶之一。 而面对挥剑拦截的林恩,那刺客毫不犹豫地射出了第二箭,大剑这种武器虽然势大力沉,挥动起来却大开大合,攻击间隔极长,若是能利用对方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刹那攻击,便能够抓住破绽,造成伤害。 可是林恩有两把剑。 第二箭无声无息地靠近,林恩伸出左手拔出背后的第二柄大剑,那漆黑如墨的萨卡兹风格大剑呼啸着将袭来的箭矢碾碎,连带着一同洒出的还有烈焰化作的炎刃,那暗杀者匆忙地想要回避,火焰构筑的刀光却来得出人意料的快,仅仅是刹那之间便近在咫尺,将他吞没。 也正是在同一时刻,一道光雨洒在林恩的身上,他觉得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而被他护在背后的两名少女更是一下子恢复了不少气力,尤其是那受伤的骑士,身上的许多伤口都停止了流血。 “谢了,临光……呃,长话短说,现在能帮我们一把吗?” “焰尾骑士……?” 玛莉娅这才后知后觉地认出眼前的红发少女,正是当初在混战中遇到过的焰尾骑士索娜。 而被她搀扶的女孩,则是被亲切地称为“小灰”的灰毫骑士。 “玛莉娅,照顾好伤员。” 这大约是林恩第一次叫玛莉娅的名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莫名的魔性,那种沉稳和安心感,让人顿时能够冷静下来。 “啊,是!” 玛莉娅搀扶着少女走进酒吧,她的源石技艺很好地缓解了两名少女的伤势,并且帮助两人止血,和玛嘉烈如出一辙的法术在治疗皮外伤时有着非同一般的效果,除了伤势严重的灰毫骑士外,原本就受伤不重的索娜甚至已经可以重新握紧手中的剑。 比起单挑,玛莉娅或许跟擅长在团体战斗中担任辅助也说不定…… 林恩耸了耸肩。 “好吧,这几天一直在酒吧里麻烦几位,总得把账结一下才行。” 他重新把青鸿置入剑鞘,手握那把长久以来陪伴自己的漆黑大剑,剑身上刻印亮起的瞬间,熊熊烈火已经自剑锋点燃。 下雨了。 细碎的雨点敲打在地面,打湿了林恩凌乱的发丝,可燃锋之火却丝毫不减,甚至愈演愈烈。 一道又一道黑影自黑暗中走出,老骑士很是自然地站在了林恩的侧后方,弯弓搭箭,虎视眈眈:“这种事情,哪能让你一个人出风头……唉我说马丁,你是不是该清理下酒吧门口的杂物了?这些杂碎一个个都藏在阴影中,那可是麻烦得很。” “那种事情应该去找物业,而不是和我说。” 光头马丁……或者说曾经的颤铁骑士马丁,他依然穿着那一身宽松的衣服,手里拿着个廉价的酒瓶,只不过在气势上,却与平时那个和气的酒吧老板差之甚远,泛着金属光泽的假肢嘎吱作响,仿佛在为重回战场而欢呼。 “科瓦尔保护好玛莉娅,这里就交给我们了。” 光头马丁侧目,看向握剑雨中行的林恩:“小哥,听说你可是竞技场的新兴之秀——既然掺和进了这件事,那就让我们看看你的实力吧。” 他竖起大拇指:“干掉多少个敌人,就免多少杯酒水的账,如何?” 一听到这个,老骑士顿时来了兴致:“那我呢?马丁,你可不能顾此失彼啊。” “去去去,你这老东西别被乱箭射死就挺好了,别给我添乱。” “你……!” 这种时候还能吵起来,该说是大心脏……还是完全没把眼前这些刺客放在眼里? 林恩不得而知,不过从他们的反应倒是可以看出,他们对这些刺客并不陌生,显然是曾经打过交道的。 就在背后两人还在斗嘴的时刻,与众人遥遥对视的黑影们动了,刹那间数不清的箭矢如雨点般落下,这些射击的角度都很刁钻,寻常骑士面对如此密集的箭雨只能饮恨,可林恩……好吧,他只是轻轻地挥剑,剑上的火点亮雨夜中漆黑一片的街道,在黑暗中开辟出一条余火之路。 所有箭矢,全部融为灰烬。 林恩又挥出第二剑,那势不可挡的火焰如同浪涛般掀起,瞬间打乱刺客们的阵型。 “抱歉了,对想要我性命的人——” 他摊开手掌,一簇火苗灵活地跳动在指尖,逐渐化为一团威势惊人的烈焰。 “我从不放水。” 第三章 你也要起舞吗? 这些杀手的实力参差不齐,装备倒是清一色精良得很。 他们是来自无胄盟的刺客,所谓无胄盟,正是商业联合会最锋利的爪牙和匕首,是悬在一个个骑士脖颈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这些暗杀者每人都手染过骑士的鲜血,那些在竞技场上威风八面的封号骑士,在这些无胄盟刺客的面前似乎并不比普通人难对付多少。 毕竟,他们是暗杀者,而且还是有商业联合会作为后盾的暗杀者,哪怕正面实力不如人,暗杀的套路却一茬接着一茬,让人防不胜防。 不过,这点水平,还不足以让林恩感受到压力,若是想要伤到林恩,那更是早了两万年。 不说别的,现在可是正面作战的时间,林恩的火,他的剑,他的法术和身法,无一例外都是千锤百炼,跨越修罗般的战场,击溃数不胜数的敌人,磨砺到了让这些刺客看不懂的地步。 ——这个萨卡兹怎么那么强? 几乎所有刺客的脑海中都蹦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说实话大部分刺客已经心生退意,可是作为无胄盟的成员之一,他们不敢逃。 没有命令,贸然放弃目标逃跑,无疑会被视作背叛,这样的行径最后的结果只有一死,就连组织内的前任白金大位,实力高强地位显赫,最后也难逃被追杀至死,更别提他们这些小喽啰了。 但当这些杀手们用尽浑身解数,却悲哀地发现他们不管是箭矢还是法术,匕首还是钢索,那些杀人如宰鸡的利器在林恩的面前却如同儿童的玩具般可笑,不管怎样的攻击都毫无作用,别说伤到对方,那些攻击就连靠近林恩都是奢望。 挥手,烈焰洒出,混混烈火吞没箭雨,面对这种大范围的密集攻击,林恩就连闪躲的兴趣都没有,虽然以他的身法,就算不用火焰也可以宛如在雨中漫步的行者般穿梭于利箭之间,可毕竟……可毕竟他不是孤军奋战。 老骑士弗格瓦尔德在年轻的时候实力不弱,二阶征战骑士可不是什么虚职,那是他依靠战功一刀一箭打出来的,在反击乌萨斯人的会战中他立下了赫赫战功,只可惜岁月不饶人,几十年过去了,他的身手早就没有了年轻时那般矫健。 此时此刻他正在与几名无胄盟的刺客鏖战,这几个漏网之鱼从林恩的身侧穿梭而过企图径直闯入酒吧,却被老骑士和光头马丁携手挡下。 林恩依稀还记得他前两天被关节炎折磨得够呛,他还挺喜欢这个直率的老活宝,干脆便挥洒火焰燃尽威胁,将一切从暗中袭来的暗箭化作星星点点的余灰。 自己的保护目标就在酒吧里为那两个小个子骑士少女疗伤,如果有他们帮忙拦截一下,自己倒是还能多些余裕。 那个叫玛莉娅的小姑娘……算了,本来还以为这是个轻松的活呢。 到时候,可得向闪灵多要一杯酒钱。 他可是很敬业的,保护目标这方面,至今也没有多少失败的记录。 不过,若是对方永无止境地放箭,在对方箭矢耗尽之前,林恩倒也没有多少还手的机会,他对火焰的控制究竟没有塔露拉那么得心应手,一边保护身后之人一边分出火焰去进攻,甚至还要藏拙以防遭人忌惮,胡乱攻击的结果估计也就只是无功而返罢了。 无胄盟的杀手也不是一文不值的杂鱼,能够成为那些大人物的爪牙,天天做些脏活累活,能够活下来的人大多都有些手段,那种漫无目的的火雨终究有些间隙,难以将他们焚烧殆尽。 “一人在雨中独舞未免有些过于无趣。” 厌倦了无休无止的暗箭和冷枪,林恩长出一口浊气,虽然不能爆发全力将眼前这群烦人的老鼠一网打尽,这多少让他有点兴致阑珊。 没办法,谁知道黑暗中有多少双眼睛正注视着此处呢。 可既然这些人对他露出了爪牙,那么林恩也没有让他们完好无损地回去的打算。 他握住了背后的剑柄,青鸿被拔出寸许,出鞘的瞬间择人而噬的煞气四溢而出,那些实力不算太强的无胄盟刺客在刹那间仿佛看到了远古天空中的洪荒巨兽,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几乎令他们握不住手中的凶器——而就在这短暂的瞬间,林恩已经抬起另一只手,如太阳般璀璨的烈焰汇聚在漆黑的剑锋,在雨夜中散发出夺目的光辉。 “一同起舞吧。” 沐浴在光辉之中,林恩那祖母绿色的眼眸显得冷漠无情,宛如降下圣裁的烈焰天使,配合那效果惊人的煞气,几乎是在一瞬间便摧枯拉朽地击垮了无胄盟刺客们的心理防线。 “快,快跑,这个怪物……我们不可能是这家伙的对手!” 这些无胄盟的刺客精通刺杀,却很少有正面战斗的战斗经验,尤其是面对这般强敌的时候。 逃跑了不一定会死,但不后退肯定会死。 在林恩的剑刃挥下之前,已经有第一个无胄盟的刺客抛下兵器转身逃跑,他的行为就像是打开了一个魔盒,无胄盟的刺客们顿时争先恐后地向后逃窜,企图避开林恩这气势惊人的一击。 一道深刻入骨的寒意自脊背传来,林恩闭上眼睛,左手握住的青鸿稍稍侧移,宽阔的剑身如同盾牌般弹开来自背后的冷箭,而就在同时,无胄盟的频道中传来让所有刺客松了口气的话语。 “及时撤退,保存实力。” 是来自青金大位莫妮克的命令。 人群之中唯有第一个扭头逃跑的无胄盟刺客脸色惨白,如果说其他人是接到命令撤退,那他就是带头临阵脱逃,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性质。 “我让你们走了吗?” 而看着眼前惊慌失措地后退着的刺客们,林恩嘴角上勾起的冷笑越发暴虐,他前进一步,在刺客们惊恐的目光中……翻转了剑刃? 林恩露齿一笑,他看向远处的黑暗,作出一个口型。 而弯弓搭箭的莫妮克看得分明,他是在说…… “找到你了……?” 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攀上心头,莫妮克来不及多想,她抛下手中的弓箭,头也不回地自高楼的楼顶纵身跃下。 炽热的火浪扫过黑暗,将她淡蓝色的发丝烤焦。 第四章 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无胄盟的刺客们宛如潮水般退去,不过数息的时间里,他们便没入黑暗,消失无踪了。 林恩倒也懒得去追,一来这不过是些打杂的小喽啰,二来嘛……倒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全跑了,一个不剩。” 光头马丁站在林恩的身后,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用颇为惊讶的目光扫视眼前的萨卡兹旅者,虽然从恰尔内的话语中,他能猜到林恩大约是个厉害角色,可在他的想法中,这个“厉害”可能也就和他或者老骑士年轻时差不多罢了。 可是现在看来,林恩那毫无破绽的剑术与辉煌燎燃的火焰,无疑比自己年轻的时候还要更胜一筹,保守估计的话……或许能有机会冲击特锦赛的冠军? 马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随即又摇了摇头,冠军还是不太可能,往届的冠军可都是卡西米尔最顶尖的骑士,不管是血骑士,黑骑士还是耀骑士,他们的实力都是一人成军,一骑当千,林恩现在的表现虽然不错,却还做不到碰瓷这些人形兵器。 但不出意外的话,四强并非奢望,光头马丁看过那位烛骑士的比赛,对方那精妙强大的法术,从效果上来看,倒是和林恩先前的那一剑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四强……若是林恩知道马丁的想法,表情大约会变得很有趣吧。 当然,若是马丁知道林恩远非全力以赴,估计也会露出惊讶不已的神色。 “你先进去吧,我和弗格瓦尔德先处理一下外面……嗯,满地狼藉,得清理一下才行呢。” 马丁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他的表情有点苦恼,自己的店铺门口堆满了尸体,好吧,这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暂且不说吉利不吉利,就算有客人也要被这血腥的一幕吓跑了。 所幸自己的这家酒吧比较偏僻,而且无胄盟办事,周围的人流应该是已经被提前疏散了,否则自己的酒吧恐怕就要上明天的报纸了……以一种非常负面的形象。 至于林恩,马丁虽然疑惑这样一位强大的骑士为什么偏偏到来自己这家酒吧,却也没有疑神疑鬼到觉得他另有图谋的地步,虽然相识的时间不长,但马丁觉得林恩应该不是那种诡计多端、两面三刀的人,尤其是他毫不犹豫地对落难者伸出援助之手,这样充满骑士精神的行径在马丁的心中可是加了不少分。 林恩也没有推脱什么,他推门回到酒吧,顿时便看到玛莉娅正蹲在地上为受伤的灰毫骑士包扎伤口,这位身材矮小的重甲骑士受伤不轻,尤其是几道淬毒的箭矢贯穿铠甲的薄弱处,要不是玛莉娅的源石技艺效果卓越,灰毫骑士就算安心静养恐怕也会落下暗伤。 少女的表情很认真,包扎伤口的动作也显得异常专业,金色的发丝宛如瀑布一般垂下,而那英气逼人的骑士盔甲也与少女的气质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给人一种矫健的美感。 和临光相比,玛莉娅少了几分英气,多了些许活泼和柔弱,但这并不影响她作为骑士的那一面。相反,从林恩的视角来看,眼前的这一幕倒是能让人想起故事中那些仁慈英勇的圣骑士。 在林恩推门而入的刹那,玛莉娅头顶一双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她轻轻抬起头,在看到进来的是林恩后,稍稍松了口气。 也不光是她,在另一边握剑戒备的焰尾骑士和老工匠也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外面战斗的声音已经停下了,显然是已经分出了胜负,林恩出现在这里,那毫无疑问无胄盟已经被击退了。 “马丁叔叔他们呢?” “他们在外面收拾被刺客们丢下的‘垃圾’。” 林恩想了想,还是选择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 “他们两个都没怎么受伤,不用担心他们。” 对于温室中长大的玛莉娅来说,那堆积了一地的尸体可能还有点为时过早了,倒是一旁的焰尾骑士一下子便明白林恩口中的垃圾是指什么,作为感染者骑士,她小小年纪经历的腥风血雨远不是寻常骑士能够想象的。 “谢谢你,林恩先生。” 玛莉娅非常认真地向林恩鞠了一躬,少女那端正的态度反倒是让林恩有些无所适从,他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若是你真的想感谢我,不如给我个亲笔签名,然后请我喝一杯如何?” 在和女孩子搭讪这方面,林恩倒是越来越熟练了。 “喝、喝一杯吗……” 玛莉娅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她刚想再说什么,地面上隐约传来的低沉伸吟便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灰毫骑士,昏迷了片刻的她,当身体上的毒素被清理干净,伤势也得到控制之后,很快便悠悠醒来。 作为能从残酷的感染者竞技场杀出封号的骑士,她的身体素质自然也是远超常人。 “小灰!” “这里是……?啊,我记起来了,是临光的地盘。” 灰毫骑士的话语有些断断续续,但从声音上来看,大约是没有什么大碍的。 “真是丢人……本来还想在赛场上和她分出胜负的,结果要先被照顾一次吗?” 她费力地想要爬起来,却失败了,焰尾骑士立刻便冲了上去,搀扶着她坐到一旁。 看得出来两人的关系相当好,林恩和玛莉娅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点欣慰和欣喜,尤其是玛莉娅,对受难之人伸出援手一种美德,像玛莉娅这种乐于助人的耿直孩子,只是简单的帮助他人就能从中得到快乐。 “好吧好吧,叙旧什么的稍后再说。” 林恩看了眼灰毫骑士的侧脸,那一颗颗裸露在外细小的源石结晶显得格外刺眼。 感染者骑士……倒是听说过,在血骑士夺冠之后,感染者也有了成为骑士改变自己人生的机会,但这条道路充满了坎坷与血腥,稍有不慎便会坠落万丈悬崖。 瞧瞧眼前这两位,明明是封号骑士,却被那种暗杀者追杀得上天无路,最后误打误撞地跑到了这家酒吧,这才好运地甩开危险。 “能和我说说吗,你们是为什么被这些下三滥追杀的?” 第五章 天神下凡 无胄盟,商业联合会,感染者骑士…… 最后一个自然没什么好说的,林恩反复咀嚼着前两者的名字,突然有了一种预感,自己在卡西米尔的这段时间里,恐怕少不了和这些难缠家伙的碰撞。 说他们难缠,并不是因为实力有多强,主要原因嘛……这里是卡西米尔。 在一个资本过度发展的国家里去和资本家对抗,这种事情怎么看都显得很愚蠢。 偏偏玛莉娅选择了这条看似愚蠢的道路去走,而且坚定不移,那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样子,倒是像极了她的姐姐。 而作为玛莉娅的暗中保护者,若是任务目标一头往死路上撞,那么林恩就得手捧剑锋挡在她的面前,帮助她在黑暗中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好吧,是件麻烦事。 作为前任冠军的妹妹,一个特立独行的“拒绝赞助者”,玛莉娅的一举一动都可以说是在打商业联合会的脸,林恩不认为这些商人会就此罢休,应该会有不少劫难在前方的战场上等待着少女,只是玛莉娅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很好地贯彻了下去,哪怕她也明白眼前的道路上充满坎坷,也没有露出丝毫畏惧的神色。 她的下一个对手是左手骑士泰特斯·白杨,那是一位经验丰富且实力强劲的骑士,作为锋盔骑士团主将的他已经征战过数次特锦赛,并且每一次都取得了比较不错的成绩,可以说是本次特锦赛的种子选手之一。 老实说,光从纸面数据来看,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对手,天晓得商业联合会这群家伙是怎么排序的,能把积分差距如此悬殊的两人排到一起去,还美其名曰“公平竞技”。 其中的龌龊和操作自然是懂的都懂了,几乎没有什么人看好玛莉娅,诚然,她是这次的最大黑马之一,可实力上的差距几乎是一目了然,与塑料骑士苦战并寻找到破绽反败为胜,与锈铜骑士死斗并拼着一口气不后退半步——玛莉娅的种种表现让人惊叹,却也昭显出她的不成熟和不够强大的缺点。 如果是左手骑士站在同样的位置上,暂且不说塑料骑士瑟奇亚克,区区锈铜骑士英格拉,又怎能伤及对方一根毫毛? 左手骑士的比赛记录中可不乏与强者的碰撞,他擅长堂堂正正一招一式击溃对手,以出类拔萃的武艺从精神上击垮面对的敌人,如英格拉这个水平的骑士不过是低等的垫脚石,而与其两败俱伤的玛莉娅……好吧,除了“临光”二字之外,她似乎并没有半点能与左手骑士在赛场上相提并论的地方。 四周突然炸响的欢呼声将林恩自沉默中惊醒,他轻轻抬起头,却见到那璀璨夺目的灯光下,身穿华丽服饰的主持人以夸张的口吻不断介绍着参赛的骑士们。 刚刚他似乎介绍到了一位玫瑰骑士团的热门骑士,不得不说玫瑰骑士团是个很有趣的骑士团,虽然团里的骑士大多菜得不行,可是在媒体的炒作和高颜值的支撑下,愣是能有远超寻常骑士的人气,几乎大部分人都是所谓的“明星选手”,吸金能力一个比一个强,而粉丝也大多愿意为了他们的偶像狂热的花钱。 虽然,这些所谓的明星,那是真的花拳绣腿,不堪一击,所谓的实力大部分都支撑在最先进的装备和护甲上,本身的水平实在是堪忧。 只是,在商业联合会的潜规则下,就算是头猪,如果有必要也能取得不错的名次就是了。 “散华骑士,松果骑士,琳琅骑士,赤甲骑士……有点实力的骑士还挺多的,这场混战不太好打啊。” 看着电视机上转播的一张张面容,光头马丁挑了挑眉头:“哦,我看到林恩了,他倒是显得很沉默……嚯,我开始期待他用大剑把那些个光鲜亮丽的骑士们一个个砸落神坛的画面了。” 酒吧里的人不多,除了老骑士、老工匠和光头马丁这三人组以外,玛莉娅也坐在一旁——为了特锦赛的事情她今天刚刚和自己的两位家人吵过一架,如今无处可去,只能可怜巴巴地在老马丁的酒吧中讨个歇脚。 此时此刻她倒是用充满好奇的目光看着电视的转播,对于这位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有些神秘的强大骑士,玛莉娅可以说是好奇得很。 不过,伴随着这一次混战的参赛者们一个个登场,少女也不免有些紧张,虽然明白林恩的实力很强,可他的对手似乎每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一次他是否能杀出重围呢? 而眼见玛莉娅一副把担忧摆在脸上的表情,老骑士一拍大腿:“丫头,你放心,那家伙强得很,还不需要你去为他担心。” 他和光头马丁与林恩并肩作战过,对于他那择人而噬的火焰有着深刻的印象。 虽然年纪大了实力有所退步,老骑士的眼光却越发毒辣,瞧瞧林恩在赛场上不卑不亢,冷漠自傲的模样,哪里像是需要人担心的样子? 真要说的话,林恩神色的冷漠本就像是一种倨傲,老骑士能从他平静的表情中读出一种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以及对于对手的不屑一顾。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次混战林恩大约是参赛者中名气最小的一个,他的赔率也最高,老骑士把自己一个月的酒钱赌在了林恩的身上,若是林恩能赢下来,那他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可以高枕无忧了。 激烈的战斗在刹那间便爆发了。 混战是非常残酷的模式,不管是战局的混乱程度还是积分易手的频率都格外惊人,仅仅是开战的一刹那便有两名骑士失去了战斗力,其中一人是因为其名气而被群起而攻之,至于另一人嘛…… 他作死,好死不死地招惹了林恩。 “你这长角的蛮子,就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是贵族……唔哇啊啊啊啊啊!” 那装腔作势的贵族骑士还没把话说完就被林恩一鞘拍飞,面对这种水平的杂鱼林恩就连拔剑出鞘的兴趣都没有,带鞘的大剑就像是一柄重锤敲打在装饰华丽的护甲上,朴实无华,却又格外有效。 “哦,我的上帝,我看到了什么,琳琅骑士,作为这次混战最大热门的琳琅骑士竟然在第一时间便耻辱退场了!让我们把视角放在击倒了他的骑士身上,独立骑士林恩——天呐,他甚至还没有拔剑,用剑鞘与久经沙场的强大骑士们战斗,这是多么傲慢的举动!” 赛事解说的声音中充斥着一种难言的兴奋,他的话语也瞬间挑动起了观众席上游客们的情绪,三言两语间奖池便又有几番跳动,而观众席上也有数名狂热的粉丝挥金如土,为自己看好的骑士买下大量支援。 骑士竞技从来不是什么公平的事情。 带着支援道具的无人机停留在赛场的上空,只是在它们发挥作用之前,那阻拦在林恩面前的骑士已经被摧枯拉朽地击败。 “你倒是不错,比起那些花拳绣腿的家伙还算有点水平。” 林恩对着身披赤甲的骑士点了点头:“可惜,你的对手是我。” 没有什么精彩绝伦的对决,更没有多少让人热血沸腾的博弈,林恩只是简单地挥剑,那势大力沉的斩击令赤甲骑士拼尽全力才勉强抵挡,不等他调整自己的姿势,林恩角度刁钻的第二剑已经横扫而至,把他轰出了战圈。 观众席上顿时爆发出一阵喧闹声,有欢呼也有咒骂,以如此轻而易举的方式击垮两名实力优秀的骑士,观众们这才重视起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无名选手。 林恩的步伐很慢,他不慌不忙地前进,手中的剑或是挥砍或是横扫,每一招式都恰到好处,那强者的步伐和简单明了的招式让人难以找到丝毫破绽,而每当他击败一位骑士,主持人的话语中便更添一分热情。 “好厉害。” 玛莉娅发出由衷的感叹,即使隔着电视的屏幕,她也能感受到赛场上那些骑士们在面对林恩时的无力,不是骑士们太弱,而是林恩实在太强了。 扪心自问,如果自己站在赛场上,面对林恩那样的对手,那会是怎样的结果? 玛莉娅思考了一下,得到一个让她有些沮丧的答案。 ——无计可施。 难以想象林恩究竟经历过多少次战斗,精简有效的一招一式能够化解敌人的攻击,而沉着有力的拳头与剑更是充满威胁,林恩不是光有一股子蛮力的莽夫,他的技巧和力量都站在人类的顶峰,哪怕是面对数人的围攻也显得游刃有余,让人看不出他的极限。 我如果能变得那么强就好了…… 沮丧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点小小的憧憬。 玛莉娅迅速打起精神,她决定在比赛结束以后去向林恩请教一下如何变强——如今大战在即,理想的道路就在脚下,自己一定要变得更强,才能亲手抓住那份可能性,编织出理想中的色彩。 混战已经进入了尾声,伴随着林恩宛如天灾般横扫战场,此时此刻竞技场中能够站稳脚跟的骑士已经越来越少了。 没办法,林恩和他们完全不在一个等级,经历过千百次血战,林恩早已站在了这片大陆的顶点,只有内卫、赦罪师等强者才有资格和他一较高下,至于这些普普通通的骑士……真的不是他们太弱,只是林恩实在太强罢了。 稚嫩的剑术,无力的法术,软弱的决心,脆弱的身体。 竞技骑士,不过如此,比起那些坚守边远要塞的征战骑士们,这些竞技骑士的战斗简直能用过家家来形容。 横握的大剑格挡直刺胸腹的直剑,林恩抬手,覆盖半甲的拳头轻而易举地把面前的骑士击飞出去,随即他又向侧面迈出一步,两道箭矢擦肩而过,放出冷箭的骑士暗骂了一声,忙不送想要后退,却被另一名绕后的骑士一锤子撂倒。 “去死吧,魔族!” 咬牙切齿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一名身披华丽轻甲的骑士怒吼着放出自己的源石技艺,拳头大小的火球轰击在林恩的身上,却没有带起丝毫波澜。 伤害不高,嘲讽倒是拉满了。 林恩沉着脸将剑插入地面,抬起右手指向对方。 “看好了——” 一点火星在他的指尖凝聚,然后灵活地抖动了一下,宛如实质般膨胀流淌,化作一颗不断沸腾的“太阳”。 “火焰,是这样用的。” 剧烈的爆炸席卷整个竞技场,林恩最后还是收敛住了手中的火焰,不然以德拉克之火的强度,这片竞技场内的一切都会被火焰所融化。 硝烟散去,整个赛场之中,只剩下一人傲立于一片废墟之中。 是林恩,他负剑而立,身上一尘不染,从无人机转播的视角来看,林恩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那模样孤高得就像是一位君王。 观众席上鸦雀无声,说实话大部分观众都完全没有料到最后的结局竟然会是名不见经传的林恩以一己之力碾压全局,但下一刻人们又沸腾了起来,对于这些热衷于骑士竞技的卡西米尔人来说,见证一位实力惊人的骑士崛起,这张门票显然是值得的,这场比赛之后,他们在茶前饭后会多出不少谈资。 虽然也有人输了不少钱,但那点咒骂声很快便被狂热的呼喊声所淹没了,几乎全场的观众都在等待着主持人宣布这场竞技那一目了然的结果。 一场混战,一次碾压,一位赢家。 “比赛结束!这结果一目了然,甚至不需要我们的裁判去做判决——本日赛事冠军,横扫了所有拦路的敌人,以惊人的源石技艺结束比赛,让我们为他所创造出的巨额奖金而欢呼吧,他便是本次赛事最大的黑马,独立骑士林恩!”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彻云霄,林恩轻轻闭眼,周围的喧闹无法为他带来情绪上的波动,而他那倨傲的模样则是令观众们的欢呼变得更加卖力。 有点太出风头了……今天晚上的报纸上会不会有我的一席之地呢? 不过也好,能多吸引走一部分注意力,那玛莉娅就会更安全一些,太过低调反而会显得格外被动。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第六章 私人授课.jpg 林恩显然是低估了卡西米尔这些热衷于竞技比赛的观众们的热情,同时,他也低估了那些记者们的灵敏的职业嗅觉。 刚刚走出休息室,迎面而来的便是一面人墙——这可不是什么夸张的形容,尤其是最前排的那一群记者,气势汹汹的样子就连林恩都觉得心惊。 看着眼前的人山人海,他沉默了一秒之后,非常果断地选择了关上门。 我一定是搞错了什么,哈,不过是赢了一次比赛,又不是拿了特锦赛的冠军……嗯,这些被冲昏了头脑的家伙要不了一个晚上便会把我忘记的。 林恩如此自我安慰着,然后便偷偷找了个侧门溜了出去——会的源石技艺足够多这时便体现出了优势,小小的隐匿之术虽然上不得台面,这时候应付些普通人倒是效果很好。 绕了两圈路,确定自己没有受到跟踪,林恩这才松了口气,回到了光头马丁的酒吧中。 比起那破旧的旅馆,这座酒吧倒是更像适合暂时休憩的地方。 而见到林恩推门而入,老马丁早有预料般取出一杯酒,推到林恩的面前。他的手很稳,明明动作幅度不小,那酒杯滑过光滑的桌面却滴水不漏,晶莹的酒液回荡在酒杯中,在满溢而出的边缘徘徊不定。 “恭喜,真是一场精彩的战斗。” 林恩稳稳当当地接过老马丁递来的酒,他的心情顿时变得惬意了不少。 虽然不是什么贪杯的人,但林恩其实很享受这里的氛围,不管是老骑士和老工匠这两个活宝永远喋喋不休的模样,还是光头马丁那令人舒适的待人处事态度,亦或者是可爱的玛莉娅那调皮的一颦一笑,都能让独身一人来到这异国他乡的林恩心情愉悦不少。 得到这么一群活宝的拥磊,临光家也算是捡到宝了。 林恩轻轻喝了一口杯中的酒液,一般来说酒吧的饮品风格会视调酒师而变,作为这家酒吧的老板兼调酒师,光头马丁并不是很喜欢烈度比较高的烈酒,经他手中的鸡尾酒大多数都偏甜,度数也不高,很多时候都可以当做饮料来喝。 林恩觉得陈应该会很喜欢这个风格的鸡尾酒,微甜的酒液能够很好地让人放松下来,尤其是经历了忙碌的工作与激烈的战斗之后,一杯这样的饮品调剂一下状态与心情,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当然,若是把顾客换作是霜星和爱国者……这样的酒就不会很讨喜了。 “这种一边倒的碾压,倒也没那么让人尽兴。” 不是自夸,林恩在这场战斗中根本没有用出全力,除了一些顾忌之外,这场战斗中遇到的对手综合实力偏弱,没有必要全力以赴,这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当然,在他的眼里偏弱,可在其他人的眼中却不是那么回事。 不管是赤甲骑士还是琳琅骑士,他们都是成名已久的竞技骑士,大多有着自己的一技之长,就算是放到征战骑士之中,他们的实力也可以说是属于中流砥柱的那一批。 只是,他们终究只是竞技骑士,一招一式中没有杀意和觉悟,想着反正失败不过是丢掉一部分积分……习惯了如此松懈的战斗方式,那么自然是就连沾到林恩的衣角都显得困难重重。 以下克上,唯有用尽死力,竭尽智谋,耗尽蛮勇,才有可能做到,就像是曾经还没有那么强大的林恩,每一次战斗都伤痕累累,如此才能打败一个又一个敌人不断蜕变前行,逐渐的就连背影都让人有些看不清了。 这份勇气与觉悟,正是这些竞技骑士普遍缺乏的东西,他们确实有实力,可若是乌萨斯的集团军攻过来,或许大部分竞技骑士的表现并不会比那些拿起刀剑拼死保卫家园的普通人要好。 安逸的环境与没有危险的战斗,终究是会耗尽一个人心底的勇气与骨血。 而面对林恩的话语,光头马丁摇了摇头。 “就算是一边倒的战斗,看起来却也热血澎湃,让人心潮不息。” “我不知道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以你这样的实力和战斗经验,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太平的人生。不过卡西米尔的竞技场并非在刀尖上舞蹈的生死战场,骑士们的战斗说白了也只是为了取悦那些砸钱的观众——有些家伙甚至会进行一些浮夸的表演,去追求自己人气的提高。”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那个主持人怎么形容你的?如同天灾一般横扫战场的怪物,那些声名赫赫的骑士们甚至不能在你的手下撑过哪怕一个回合,今天这场比赛点播量还是很高的,我有预感你要爆红了,接下来向你抛出橄榄枝的大公司,恐怕要把小店的门槛都踩烂了。” 虽然并不喜欢商业联合会,但是对于林恩即将面对的机遇,光头马丁却没有多少偏见。 赚钱嘛,不寒碜。 这可是林恩凭本事一刀一剑打出来的机会,若是能加入某个大骑士团或者得到一位大商的资助,只需要拼搏一下,在这届特锦赛拿到个好名次,那么林恩这辈子都不会再缺钱了。 面对马丁的话语,林恩没有多说,这是轻笑了一下,并且摇了摇头。 若他真的是一个流浪到卡西米尔的旅者,这的确是个飞黄腾达的好机会。 然而林恩并不是为了赚钱才来到这里的,参加比赛也不过是为了赚些零钱,体验一下卡西米尔赫赫有名的骑士竞技,并且找机会照应一下玛嘉烈的妹妹。 若是真的有什么大公司向他抛出橄榄枝,他多半也是不会理睬的,毕竟他不可能为了些钱财就把自己绑在卡西米尔,如果林恩真的看重金钱,大帝交给他的那笔上百万龙门币的巨款也不会被他随手拿去资助孤儿院了。 而且,当红的骑士中只有玛莉娅拒绝所谓公司的邀请,那么玛莉娅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变成商业联合会的眼中钉。 若是再加上一个林恩,想必玛莉娅的处境就会截然不同了。 林恩的算盘打得啪啪响,不过他也没有向马丁等人解释一下的想法,他一如既往地举杯饮酒,那豁达的样子令老骑士鼓掌叫好,端着酒杯就想过来与林恩拼酒……不过,在他之前,已经有另一道身影来到了林恩的面前。 “林、林恩先生。” “哦,是可爱的玛莉娅小姐。” 林恩放下酒杯,他对于玛莉娅的突然造访有些惊讶,说实话他与对方并不算熟悉,经历过上一次陈的事情之后林恩痛定思过,若要是再去保护什么关键的VIP,而且对方还是可爱的女孩子……那自己就一定要敬而远之一点,省得回家以后霜星又要吃醋了。 这霜星一吃醋,自己的腰可就受不了了。 林恩是这样决定的,也是这样做的,在这几天里林恩与玛莉娅的交流顶天了也就十多句,两人的关系属于那种比较眼熟的陌生人,也就之前帮助焰尾骑士和灰毫骑士的时候,林恩毫不犹豫的拔剑相助给玛莉娅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 虽然之前也半开玩笑地说自己是耀骑士的粉丝,想要玛莉娅陪自己喝一杯并要个签名什么的……不过这种玩笑话,总不会真的有耿直孩子当真了吧。 “请你……请您教导我变强的办法!” 林恩:? 好吧,这倒也是一种说法,毕竟玛莉娅现在的目标就是变强然后拿到出线名额,向自己寻求帮助也说得过去,毕竟自己在这没见过世面的孩子面前展现出来的实力……恐怕和“无敌”没有什么区别。 “变强的办法?” 林恩想了想,倒也没有去为难眼前这眼巴巴的少女的想法,可说实话吧……这个要求太过直白,反倒是让林恩一下子哑了火。 很多人都将自己锻炼的方法视作珍宝,但林恩显然不在其中,毕竟他的成长历经艰险,寻常人等是怎么也复制不来的。 从一场残酷混乱的战争中活下来,与各路豪杰强者争斗并且取胜…… 学不来,学不来。 而看着林恩摩挲下巴,陷入沉思的样子,玛莉娅还以为是自己冒昧的请求让对方有些为难,她有些失落地垂下耳朵,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自己冒冒失失的请求有多么无礼:“啊,不好意思,我唐突……” “不,我没有拒绝你的意思。” 林恩打断了少女的话语,他想了一下,如果玛莉娅的实力能够变强一点,那么对于他的任务也有颇多好处。 毕竟保护一个拖油瓶和保护一个女战神……这两件事的难度完全不在一个等级。 卡西米尔的骑士竞技规则复杂,虽然明文规定不得故意伤人,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万一在赛场上发生了意外,林恩很有可能来不及救人。 如果玛莉娅自身的实力能够提升一些,那也是极好的一件事,林恩看过玛莉娅之前比赛的录像,虽然剑术和法术都显得有些稚嫩,可一场场战斗中少女以一种常人看不懂的速度进步着,那顽强不屈的韧性,还有机敏矫健的思维,再加上卓越的天赋……如果调/教得当的话,成为第二名耀骑士也不无可能。 林恩还是很欣赏这样的年轻人的,只要她能够从一次次战斗中活下来,那么总有一天会达到惊人的高度。 最重要的是,面对塑料骑士,面对锈铜骑士……一次次让人绝望的困难都没有打倒少女,明明只是个匆忙间拿起剑盾的小姑娘,却靠着一股信念支撑到这种地步,女孩那握住盾牌在狂风骤雨中寻找机会的模样,总能让林恩回忆起自己当年的模样。 “唉,真的吗?” 林恩的话语无疑是给玛莉娅很大的希望,她的眼睛亮起,整个人都表现得有点激动:“那,那么……” 林恩差点就顺着玛莉娅的声音来一句“那么,代价是什么呢”,不过考虑到当初说这话的人没什么好下场,他最后还是把这句话硬生生咽了下去:“好吧好吧,谁让玛莉娅小姐那么可爱呢……” 林恩端起酒杯,同时竖起一根手指:“学费就按照当初我说的来吧,一杯酒,再加上一份亲笔签名,你觉得怎么样?” …… “还真是惊人。” 恰尔内反复确认了林恩的战果,他看着无人机拍摄下的录像,最终作出了判断:“他还没出全力,就像是当年的血骑士一样,只能用游刃有余来形容。” 挺意外的,这个原本只是以为有些潜力的萨卡兹人,竟然真的能表现得如此出色,在一众封号骑士中堂堂正正地杀出重围,那无懈可击的模样,那压迫力十足的战斗方式,还有骄人的战果——这些无一例外都能够吸引到大批粉丝。 看来上一次见面确实是自己唐突了…… 以林恩在这次战斗中发挥出来的实力来看,就算是那些有机会进入四强的骑士们,能够稳赢他的人也几乎不存在。 恰尔内作为商业联合会的发言人,实力不怎么样,眼光倒是格外毒辣。 血骑士或许能赢他,烛骑士……好吧,法术在他的面前似乎并不能很好地发挥作用,烛骑士在林恩面前多半是讨不了好的。 苍骑士,这个也不太行,机会不大。 至于再下面的一批,像左手骑士,还有塑料骑士这种,在林恩面前恐怕很难造成半点威胁。 不管怎么看,从硬实力上来说,林恩都是非常优秀的骑士。 “这已经不是什么潜力股了,他或许会成为我们手中的一位王牌,一颗摇钱树,当然,也有可能成为让我们所有人头疼的麻烦。” 恰尔内喃喃自语着,他还记得林恩在回绝自己邀请时那傲气十足的模样,结合他尚不明确的出身,这一切又显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大人,呼啸守卫好像已经派人去接触他了,我们要不要……” “不必,我们静观其变就可以了,正好让呼啸守卫打个头阵,探探他的底线。” 恰尔内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总是有些担忧,这个和临光走得很近的骑士要是也是个死脑筋…… 那就很烦人了。 “这样吧,帮我联系一下无胄盟的白金大位。” 第七章 林恩的教学方式 “又是什么从疙瘩角落里翻出来的任务啊……” 欣特莱雅满脸愁容地从舒适柔软的大床上爬起,她打着哈欠,梳着自己的长发,在镜子里看到一张充满疲倦与忧愁的面孔。 明明是个美丽的少女,不管是如雪花般美丽的银白长发,还是娇小可爱的身材,精致如洋娃娃一般的脸颊,纯洁无瑕的肌肤……这些都是欣特莱雅作为一个美人的证明。 只可惜,她现在的表情活像是休息日大清早接到电话被老板要求加班的可怜上班族,怎么看都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嗯,无胄盟这份工作哪里都好,不管是酬劳也好,福利也罢,都无可挑剔。 就是太累了…… 作为组织里唯一的“白金”大位,在玄铁大位和青金大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前提下,欣特莱雅要承担几乎百分之七十以上稍有难度的任务,那些高等级的大佬不愿意或者不屑于去做,而普通的无胄盟杀手又无法处理的杂活累活,最后基本上都要由欣特莱雅来一手承包。 可偏偏,这样的工作却是最多的,毕竟那些让商业联合会头疼,最后要求无胄盟去铲除的对象,又有多少是省油的灯呢? 好想休假啊…… 简单的洗漱过后,欣特莱雅打开手机,翻阅起这次目标的信息,看起来确实是一个非常棘手的强敌,没有多少比赛记录,可从那完完全全碾压对手的姿态来看,目标可能与一般的骑士实力完全都不在一个档次上。 不过这倒也无妨,毕竟白金擅长的是暗杀,而不是正面战斗,哪怕是再强大的骑士也无法保持随时随地的警惕,无胄盟有的是手段对付这些死脑筋的骑士。 咦,任务目标不是暗杀,而是监视? 白金稍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头,这倒是一个好消息,如果可以的话,能够轻轻松松的解决任务,自然是要比挑战困难要好得多。 只是监视一般可用不到白金大位亲自出马吧……这种任务交给一般的无胄盟成员去做不就好了? 欣特莱雅摇了摇头,对于商业联合会这种没头没脑的安排,她虽然颇有怨言,但也不太好说什么。 毕竟,所谓无胄盟,说实在也不过是高级一点的打工人而已,这些年来她已经看清了卡西米尔这个国家的本质,曾经那位白金大位的死更是为她敲响警钟。 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欣特莱雅是这么认为的,也是这么做的。 不过也幸好,作为商业联合会最锋利的刀,无胄盟的待遇并不差,白金这几年所积累的财富几乎已经可以抵上不少白领一辈子的收入了。 只是,那也得有时间去花才行。 要不这次行动干脆就摸鱼算了,反正只是个监视任务嘛。 希望不要被那位认真过了头的青金大位逮住。 白金小姐又叹了一口气,她跨入装潢精美的浴池,享受花瓣的清香与温水流淌过肌肤的舒适,闭眼温存了片刻之后,她从浴池中起身,白色的皮衣覆盖在少女白皙的肌肤上,黑色的长筒靴遮掩住少女那优美的小腿曲线,欣特莱雅又变回往常那个让人望而生畏的“白金”。 她将手机中的邮件翻到最后一页,读出了自己这次的目标的骑士名。 “——独立骑士Lynn,有点意思。” …… 林恩的所谓教导其实很简单,他带着玛莉娅找到一片空地,然后让她拿起剑。 “来,向我挥剑,用身体来记住战斗的感觉。” 简单明了的话语令少女一愣,而就在玛莉娅发呆的片刻,林恩轻轻叹了口气,顷刻间拔剑,将剑锋架在对方的脖颈。 “唉!?” “如果我对你怀有敌意,现在你已经死了。” 林恩的话语就像是一盆冷水般浇下,玛莉娅咬住自己的嘴唇,明白自己刚刚的分神确实是不太应该。 “我不会用源石技艺,也不用剑,你就尽全力来战斗吧,只要你能够打伤我……不,只要挥剑伤到我的衣角,那就算是你成功了。” 林恩的声音顿了顿:“抱歉啊,我可不是那种学院派,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我只知道一件事能让人迅速变强,那就是不断的战斗,在战斗中一次一次突破自己的极限。” 林恩不留情面的话语让玛莉娅有些觉得自己被小瞧了,但一想起双方的实力差距,她便又按捺住性子,非常认真地摆起剑盾。 “小心了,林恩先生!” 骑士少女一往无前地冲了上去……然后就没有什么然后了,玛莉娅确实是有天赋的人,但是在将这份天赋和潜力兑现之前,她便只是“天才”,而不是“强者”。 “怎么,就这点力气吗?” 简单明了的格挡,林恩手中的剑甚至没有出鞘,坚固的剑鞘完全挡住玛莉娅的战刃,碰撞的瞬间传递来的巨力让玛莉娅险些武器脱手。 金色的少女被振飞出去,她连续后退了数步,再一次抬起头来时,却看到林恩已经挥剑逼近,那剑鞘势如泰山般劈下,最终停在自己的鼻子前。 “不要用尽全部力气去挥剑。” 林恩轻轻敲了敲少女的额头:“还有,在这种被击飞出去的情况下,比起费尽全力勉勉强强地稳住自己的身体,我跟建议你顺着这股力气后退,拉开与敌人的距离,防止对方乘胜追击。” “再来吧,用你的身体来记住,这战场之上的一个个忌讳之处。” 林恩不会放水,他虽然不用剑也不用法术,可玛莉娅本就还不是强大的骑士,又怎么能在他的手底下坚持多久?一次又一次的无功而返,一次又一次被击退,林恩的身影就宛如一座大山拦在少女的面前,那几乎不可逾越的身姿几乎能让人绝望。 只是玛莉娅却咬着牙坚持了下去,她正视自己的弱小,明白自己的不足,也愿意去花费汗水练习,林恩的一招一式简单却有效,看似凌乱却又能够从中找到精湛的连击,这种战斗方式让她大有收获,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玛莉娅的战斗方式开始变得越来越机敏了起来。 面对强敌,就不能硬碰硬,这么做只会将战斗的主动权和胜利的希望拱手相让,在骑士竞技中弱者想要战胜强者,就必须迅速找到并且抓住对方的弱点,然后出奇制胜。 玛莉娅下一战的对手是个赫赫有名的狠角色,锋盔骑士团主将,贵族骑士,高级商业骑士,曾经止步于锦标赛十六强的“左手”泰特斯·白杨。那可不是英格拉这种光有名声却没有实力的草包,左手骑士的地位与名声可都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他的成名一战便是在惯用的右手几乎完全报废的情况下左手握枪杀出重围,也因此获得了“左手”的封号。 他的傲慢与实力成正比,那恐怖的力量与冷酷的战法也让他声名远扬,泰特斯·白杨的粉丝数量几乎可以从竞技场的这头排到另一头去,这个男人的身价甚至高到了接近许多大骑士的地步——和泰特斯比起来,玛莉娅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鬼罢了。 可以预料的是,玛莉娅大约会被泰特斯完全压制吧,左手骑士的战斗方式冷酷而又高效,那大开大合的战斗方式与长枪的攻击范围搭配在一起令寻常的剑盾骑士几乎难以近身,再加上战斗技术和经验上的差距,被打得落花流水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老实说不管是老骑士还是马丁都不太看好玛莉娅的这一战,因为两人的实力差距太悬殊了,玛莉娅本身也明白自己与左手骑士的差距,所以才会如此急切地向林恩请教变强的办法。 她想赢,无论如何都想要赢下去,向所有人证明自己走的道路并不是歧途。 “不错的斗志,这种不会轻易熄灭的斗志正是你最大的优点。” 面对少女气势汹汹的直刺,林恩只是简单地反手握剑,一记恰到好处的横斩便化解了对方的攻势,而就在少女惊愕的瞬间,林恩再一次将剑锋抵住她的脖颈。 “但是,光有斗志是不够的,战斗中可不能脑袋一热随意地挥剑,没有意义的攻击除了露出破绽以外几乎没有任何用处。” 玛莉娅似懂非懂地点头了,林恩没有再多说什么,说得再多也不如切身体会,他会用一次次失败让对方铭记于心。 就在林恩与玛莉娅一对一对练的时刻,名为佐菲娅的骑士也来到了空地的边缘,看着少女矫健的身姿,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 “怎么样,像不像当年你和玛嘉烈缠着我们学习战斗技巧的模样?” 老骑士的声音适时地响起,他今天倒是没有和老工匠一起在酒吧里喝得烂醉如泥,反而是起了个早,安静地坐在训练场地的边缘,以充满怀念的眼神看着林恩对玛莉娅严苛的训练。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有了点长辈的样子,而不是平时那个咋咋呼呼的老酒鬼。 “……真让人惊讶,没想到他居然有这个实力。” 林恩算是一鸣惊人的竞技骑士,在昨天晚上的那一战开始之前甚至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名字,佐菲娅曾经见过林恩几次,他端着酒杯细细品味的模样,和赛场上凶悍如魔让人心寒胆战的模样可以说是截然不同。 佐菲娅也看完了林恩的比赛录像,作为“鞭刃”骑士的她眼光自然不差,看得出来林恩那简单的一招一式下几乎毫无破绽,而不是那种光靠着一把子力气作威作福的不合格骑士,也因此在听说林恩要训练玛莉娅的时候,作为玛莉娅的教练,佐菲娅并没有生气,反倒是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一个学习如何与强敌战斗的好机会。 玛莉娅现在的战绩不差,甚至可以用过五关斩六将来形容,不管是和塑料骑士战斗还是与锈铜骑士厮杀时,她都是从绝境与逆势中完成逆转,最终取得了不错的战绩。 她的顽强,她的韧性,正是她能够走到这一步的最大功臣,那手握盾牌楚楚可怜的美少女骑士,一次次都是依靠手中的盾去争取时间,抓到反败为胜的机会。 不过,在面对左手骑士这样的强敌时,光有韧性是不够的,若是没有从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中寻找喘息机会的方法,没有能够威胁到对方,让他投鼠忌器的手段……玛莉娅只会在对方肆无忌惮的攻击下一步步失去主动权,最后被完全碾压败北。 一昧的防御不是办法,必须要想办法去争夺战斗的节奏。 这正是林恩这节课最主要的教学内容,也是玛莉娅最大的短板。 眼见玛莉娅一次又一次地失败,却又一次又一次拾起剑盾继续,佐菲娅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 “玛莉娅的比赛是什么时候?” “就在明天早上,老地方,炎刃竞技场,主持人还是那个讨人厌的大嘴莫布。” 老骑士耸了耸肩:“一方是老牌豪强,身价千万的左手骑士,而另一边则是最近的新兴之秀,临光家族的后裔,耀骑士的妹妹……这一次的竞技的宣传空前绝后,想要弄张门票可不容易。” “只不过是噱头而已,两方的实力差距悬殊,估计很少会有人押玛莉娅赢吧。” 佐菲娅曾经与泰特斯·白杨交手过,虽然那一次是她赢了,却也赢得不怎么轻松。 对于左手骑士的实力,佐菲娅一清二楚,那绝不是玛莉娅这个阶段能对付的对手。 就算如此,她也要亲临赛场,为玛莉娅加油助威,输一次没什么,选拔赛还没有结束,有的是机会出线——但若是少女被打自闭了,那么一切可都白搭了。 毕竟,左手这家伙,一直对耀骑士有所执念……而玛莉娅作为耀骑士的妹妹,以泰特斯的战斗风格来说,不摧残一下对方的意志,那他就不是那个左手骑士了。 不过…… 佐菲娅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林恩。 这个男人…… 唉,算了,太疑神疑鬼也不好。 第八章 欣特莱雅又翻车了 训练时间很快就结束了。 玛莉娅明天就要与左手骑士对决,今天若是训练得太累,反倒不会有什么好处,林恩明白战斗一天之后浑身上下会有多么疲惫,他只是帮助少女临阵磨枪,却不是要反过来让她精疲力尽。 过犹不及,一个上午的时间,足以让少女改掉许多咋咋呼呼的毛病,但更多的……林恩也不会醍醐灌顶的传功技术,他还没那个本事靠一上午时间让女孩一步登顶。 “谢谢你,林恩先生。” 训练结束之后,玛莉娅擦拭去脸上的汗水,她满是兴奋地对着林恩一鞠躬,一开始她只能在林恩面前坚持不到十秒钟,可慢慢的她也能做得越来越好,不用林恩去说,她也能感受到自己的进步。 毕竟是玛嘉烈的妹妹,天赋相当的好。 林恩对于少女的进步倒是非常满意,以这个水准去和左手骑士对决,虽然不至于能赢,但至少不会输得太难看了。 他教了少女几招萨卡兹刀术师在战场上很喜欢用的技巧,虽然大多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偷袭技巧,但第一次见到总会有些措手不及,左手骑士作为一个从没上过战场的竞技骑士,在面对玛莉娅突如其来的“正义偷袭”时,想必也会错愕个一两秒吧。 玛莉娅一开始是拒绝使用这些技巧的,她毕竟也是和玛嘉烈一样的一根筋直肠子性格,只不过嘛……在被林恩前前后后撂倒了好几次以后,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并不是很光明正大的剑术着实非常有用。 毕竟,一切都是为了胜利。 比如林恩的一招“反振”,利用武器的斜角和自身源石技艺的辅助,若是敌人盲目自大地选择正面劈砍,便有很大机会将其武器震落在地,虽然在面对实力强劲的敌人时收益与风险并存,并不是那么好用,可在玛莉娅这个等级…… 好吧,这些竞技骑士大多甚至连乌萨斯精锐百战前锋的水平都不到,又怎么能轻易破解萨卡兹刀术师阴险而又致命的招数。 而玛莉娅的源石技艺和玛嘉烈一样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操纵光线,考虑到大部分骑士的头盔中并没有遮光功能,林恩又建议她在战斗之前先在盾牌和剑上附个魔,或许威力不会有任何提升,可那明晃晃的刺眼光线绝对能让大部分实力不强的骑士叫苦不迭。 讲道理,林恩觉得玛莉娅的源石技艺还是有很大操纵空间的,只是少女比较耿直,而担任少女教练的佐菲娅更加耿直,那圣光从来都是用来恢复伤势和强化攻击,却从未想过一发闪光弹闪瞎对付的狗眼,直接让对方失去战斗能力。 其实林恩还想教少女把特效拉满吸引注意然后偷偷丢正义的毒飞刀……考虑到这招实在是太阴险不适合上竞技台,最后他还是没有说出口来。 “要感谢我的话,那就赢给我看,然后拿奖金请我喝一杯。” 林恩有些不在意地笑了笑,一点举手之劳,他倒是不觉得有多劳累,只是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也不知道玛嘉烈看到自己的妹妹被林恩调/教成这副模样,会不会怒气冲冲地上门来讨个说法…… 咳咳,希望不会吧,毕竟嘛,能赢才是最重要的,若是玛莉娅在竞技场上出了“意外”,那才是真的麻烦大了。 “喝一杯啊……” 玛莉娅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她刚刚想说些什么,佐菲娅却已经拦在了少女的面前,瞪了一眼林恩。 “喝一杯还是免了吧,玛莉娅还未没年呢,或者说你实在想找个人喝酒,我来奉陪也是可以的。” 还没成年? 林恩有些诧异,未成年人也能成为竞技骑士走入竞技场?这些卡西米尔的商人们可真是让林恩开了眼界。 他还以为像焰尾骑士、灰毫骑士这样的孩子是因为矿石病而产生的个例呢。 “也好,美丽的小姐,如果你愿意赏脸的话,自然是荣幸之至。” “……油腔滑调,没一点正经样。” 佐菲娅轻轻地哼了一声,这个萨卡兹人太会说话了,一看就是花丛中的老手,再加上这种付出多收获少的人情关系最是容易被利用,若是单纯可爱的玛莉娅不小心被他蒙骗了过去……不行,自己得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才行。 作为常年与那些商人打交道的“鞭刃”骑士,佐菲娅可不愿意相信林恩的帮助能廉价到用一杯酒抵消,当一个人不索要报酬的时候,原因往往不是他心善,而是别有所图。 至于那什么是耀骑士粉丝所以想要个亲笔签名这种鬼话就更信不得了,林恩一个风尘仆仆初来乍到的旅人怎么可能会成为某位骑士的粉丝?耀骑士可远远没那么出名,在卡西米尔以外的地方,根本不会有耀骑士的声名流传。 退一步来说,就算林恩真的是耀骑士的粉丝,如今玛嘉烈又不在大骑士领,而是在罗德岛,林恩应该直接去罗德岛找本人,而不是在大骑士领向耀骑士的妹妹要个签名自我安慰。 林恩也看出了佐菲娅的不信任与没由来的小小敌意,他并不在意这些,在来之前他就了解过,佐菲娅在亲戚关系上是临光姐妹的姑母,而实际上她与两人的关系更是情同姐妹,玛莉娅还是个年轻孩子,她作为长辈,对于突然接近的陌生人有所提防和敌视是正常现象,不过反正自己也没动什么歪脑筋,就算有什么误会,等到玛嘉烈到来便能全部解开。 说实在的,林恩现在之所以站在这里,也不过是因为罗德岛因为签证公关问题被卡在了卡西米尔的边境,耀骑士再怎么心急也入不了境,而此时此刻又恰逢多事之秋,闪灵便只好委托林恩先行一步。 等到耀骑士赶到,那林恩可就是真的无事一身轻了。 林恩不在意的笑容自然是被佐菲娅看在了眼里,在短短的一个瞬间她突然觉得似乎是自己多虑了,不过紧接着她便摇了摇头努力不去看林恩的脸,告诉自己不能因为对方的外貌出众就放松警惕,这种长着一副好面孔的男人可不一定会有好心肠。 ……该死的,再看一眼。 …… 与佐菲娅和玛莉娅告别之后,林恩并没有回老马丁的酒吧,虽然他很喜欢那边的氛围,也乐得常去那边喝上一杯,可这并不代表他是个热衷于喝酒的酒鬼。 林恩选择上街逛一逛,这几天的比赛给他带来和丰厚的奖金,尤其是他每一次都将全部的奖金都拿来押自己赢,而上一次混战,自己的赔率高到了一个足以让人一夜暴富的数字。 可以说,仅仅数日时间,他便从一个身无分文的旅者,变成了积蓄颇丰的有钱人,今天早上买早饭的时候他在看到自己银行卡里密密麻麻一串零的时候还有点发愣,甚至思考了好一会儿自己哪来的这么大一笔存款。 怪不得就算是如此不公平的骑士竞技,这些骑士的热情也能维持这么久。 谁又不想一夜暴富呢? 大骑士领的物价很高,卡西米尔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国家,明明这个国家的大部分地区还充斥着以农业为主的村庄小镇,可移动城市里却充满了昂贵的商物与奢华的消费品,林恩看着橱柜上那足以让一般农民奋斗一生的价格,又想起自己在来大骑士领的路上,沿途看到的那些衣不遮体的难民与破败萧条的村庄。 仿佛两个世界的产物,根本不似同一个国家的两片地区。 如此大的贫富差距,卡西米尔是落后还是先进,是繁荣还是冷寂?林恩甚至在卡西米尔嗅到了与莱特尼亚相似的味道,莱塔尼亚的那些高塔贵族与卡西米尔的商业大亨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些吸食平民血液让自己富得流油的斯文吸血鬼。 “这位先生?” 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林恩的思考,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柜台旁很久了,店里的服务员始终挂着非常职业化的微笑,林恩却能从她的笑容中嗅出一点不耐烦的味道。 毕竟自己的穿着也不像是什么有钱人,来逛这种奢侈品店还发呆……在那些服务员的眼里,多半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吧。 于是林恩微笑着刷卡,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饰品:“嗯,我买这几个。” 他打算给霜星等人带点礼物,尤其是叶莲娜,她从小到大都在冰原荒地挣扎生存,身上倒是连半点装饰物都没有。 一想到自己这么久了也没有送她个好看点的戒指什么的,林恩心中还是有点内疚的。 在看到余额的瞬间服务员的眼神中明显传出了一种惊叹的情绪,但很快便收敛住,开始非常热情地为林恩介绍起这些饰品,林恩一连买了几件看上去还算不错的饰品,也算得上是一次愉快的购物。 而就在林恩离开不久,一道身穿白色风衣、戴着墨镜的窈窕身影便走入了饰品店。 “刚刚那位先生买了些什么?” 欣特莱雅随手挑选着饰品,她熟练地与服务员聊了起来,很快便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都是些给女性用的饰品啊……” 欣特莱雅思索了一下,她对于林恩的了解不多,仅限于商业联合会给出的那些比赛资料,对他过去的背景一无所知,只知道他不是卡西米尔人,只是最近才入境的游客,用的护照甚至是龙门发的。 她已经跟了林恩挺久了,在林恩出现在街道上没多久她就找到了林恩,她一边若无其事地购物,一边远远地跟在林恩的背后,从林恩的行动中推测对方的习惯与喜好。 “不过他还真是有钱,明明才刚刚来大骑士领没几天,却凭借骑士竞技积累了惊人的财富……而且还能自由休假。” 想到这里,欣特莱雅不由满脸愁容地叹了口气。 真的好想休假啊……最近自己一直加班加点的,就连头发都掉了不少,银行卡里的余额倒是积累了不少,可有什么用呢?欣特莱雅一点消费的机会都没有,别说愉快地购物享受生活了,每天晚上回家就连点个外卖的力气都不剩下了。 她如此想着,走过一个拐角—— ——然后就被人推到了墙上。 林恩一只手撑在墙壁上,另一只手则是插在口袋中,以一副经典的壁咚姿势将欣特莱雅逼到墙上,搭配上休闲的服饰,那样子怎么看都有点吊儿郎当的。 欣特莱雅有些发蒙,她刹那间便明白自己的尾随被林恩给发现了,一边暗叹运气不好的同时她一边抬手将手里的购物袋往林恩的脸上抡去,紧接着就想要放开嗓子大喊有人非礼。 只是她的行动被林恩很轻易地化解了,林恩一只手按住她的右手,轻轻发力便让她因为疼痛而松手,在购物袋落在地上的瞬间林恩探出另一只手按压住少女的嘴,让她不能轻易发出声音。 而欣特莱雅下意识的反击……好吧,也没起什么作用,蹬向林恩两腿中间反倒是被林恩轻易夹住,两人的姿势从旁人的角度看来倒是颇为暧昧,欣特莱雅甚至能透过单薄的外套感受到对方身上肌肉的线条。 她这才发现,这里是一处没什么人迹的小巷,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被林恩带到了城市中一个寂静的角落里,而身体素质的差距则是让她脸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半分。 猎物和猎人的身份翻转了。 “哦,跟了我那么久,就只有这点手段?” 林恩贴在欣特莱雅的耳边轻轻开口,他的声音很温柔,就像是在面对与自己撒娇的情人,可放到欣特莱雅的耳中,这话语恐怖得让人毛骨悚然。 翻车了—— 白金少女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在数年的时间里她还没有被逼到过这种境地,此时此刻的她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任人鱼肉。 情急之下,她瞪大眼睛,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而当林恩松开手,示意她开口之时。 欣特莱雅说出了一句让他措手不及的话语。 “独立骑士林恩……我是你的粉丝啊!” 第九章 震惊!林恩与欣特莱雅的午后小故事 “我是你的粉丝啊!” 林恩的表情有些诧异,他认真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女,那优美的曲线和精致的面容,搭配上她现在一片潮红的脸色,倒是显得颇具诱惑力。 林恩冷笑了起来,他捏了捏少女的胳膊,感受了一下对方看似细皮嫩肉的肌肤下结实的肌肉。 “一个简简单单的粉丝,怎么会有这么快的反应,能在我压制你的瞬间作出反应?你的手上满是使用弓箭的痕迹,久经锻炼的肌肉也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住的……” “我早些年也是竞技骑士,只是没打出多少成绩,这几年转行做了弓箭教练。” 欣特莱雅在危机时刻大脑反倒是转得飞快,她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点羞涩的表情:“林恩大人,我真的很仰慕您,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给我个亲笔签名。” 说到这里,她扭扭捏捏了起来,脸色泛红地说着让她自己都觉得有点不知廉耻的话语:“或者,如果你想的话,签在我的背上也是可以的哦?” 好吧,她那发红的脸色只有三分是伪装出来的,这句话的潜台词再明显不过了,让她亲口说出来未免也有些太羞耻了点,毕竟欣特莱雅也算得上是风华正茂的美少女,而且一直惜身如玉……好吧,其实是工作太忙一直没时间谈恋爱。 讲道理,作为一位妙龄少女,欣特莱雅曾经也不止一次幻想过自己在成为骑士以后谈一场浪漫而又长久的恋爱,只是没过多久她就加入了无胄盟,而无胄盟杀手——好吧,这工作既不能抛头露面,而且还繁忙得让人抬不起头来,欣特莱雅心中的一点少女心自然是很快就被磨灭了。 啧,被逼到这种地步还是第一次。 她暗自作出打算,等到林恩松手自己就逃跑,以自己的脚力,眼前这个萨卡兹应该是抓不住自己的。 欣特莱雅可没有真的把自己的纯洁交代在眼前这个男人手里的打算。 而让她没有料到的是,在听到自己的这句话以后,林恩反倒是露出了有些嫌弃……不,应该说是有点尴尬的表情,他后退了一步,整理了一下衣衫,轻轻咳嗽了一下。 “小姐,请自重,我是有家室的。” 萌混过关了。 欣特莱雅暗中松了口气,可林恩紧锁眉头的表情却让她一时之间有些患得患失,自己怎么说也是个窈窕少女,作出这种直白的发言,却被林恩冷眼相对……再加上这次任务大抵上也可以用失败来概括,突然有一种诸事不顺的感觉油然而生。 欣特莱雅心底那颗几乎已经快被工作磨平的少女心突然跳动了一下,她突然不想跑了,决定好好折腾一下眼前这个男人,就当作是这次翻车的报复。 嗯,反正这家伙看起来似乎是个正人君子? 欣特莱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作出这样一个仿佛在发疯的决定,她只知道自己的脸上烫得发红,而心跳的速度也前所未有的快,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催促她快些行动。 而就在她如此作出决定的时候,殊不知林恩也在暗中观察着她。 他可没有完全相信眼前这个少女的话语,真要说的话他甚至觉得对方满嘴胡言乱语,一句都信不得,只是不相信归不相信,态度还是要表现出来的,龙门之行以后他对这种男女之间的距离更加关注了一些,他可不想再被家里那几个疯婆娘折腾一回。 话又说回来,眼前这个库兰塔少女的说辞,就算乍一听好像没什么问题,可种种因素添加到一起,最后便化作一个个让人不得不提防的可能性。 林恩暗中决定,一旦眼前这个少女打算趁着自己后退的机会扭头就跑,那就一定是心怀不轨的家伙,不管她是所谓无胄盟的刺客也好,还是打算做些小动作的商业间谍,反正总归对自己没安什么好心,一旦放走必然是后患无穷。 那就杀了吧。 以林恩的速度和反射神经,他有十成把握在对方转身的瞬间暴起,然后伸出手卡住少女那纤细的脖颈,用力让对方的脊椎折断。 林恩可没有多余的慈悲,就算对方长相出众,可那又如何呢?再美丽的人,若是妨碍到自己,那便是敌人。 那种蛇蝎美人林恩也不是没有见过,早在巴别塔时期的时候他就曾经因为轻信女人吃了大亏,那一次还是W把他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从那以后林恩在面对这些看起来楚楚可怜的俏佳人时就没有了心慈手软的说法。 欣特莱雅动了,在那一瞬间林恩的身体紧绷,而就在他出拳的前一刻,欣特莱雅作出了一个让他整个人都懵住的动作。 她抱了上来,那看起来有些冷淡的俏脸上带着一层可疑的红晕,棕色的眼睛泛起一层朦胧的水雾,看起来格外的诱人……没错,是诱人。 老实说,抛去她主动投怀送抱的动作来看,欣特莱雅其实是一个标准的冷淡系美人,个子虽然不高,身材却也显得修长,搭配一身白色系的成熟打扮,以及那白金色的长发,倒是颇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而这样一个外表冷淡的美少女此时此刻正一脸娇羞欲拒还迎地扑倒在你的怀里…… 林恩PTSD犯了。 这不是和当初的陈一毛一样吗!? 只是也太快了吧,卡西米尔的骑士粉丝都那么狂热的吗!? 一想到陈林恩就想到她和霜星演的那一出双簧,然后就想起在罗德岛那几天几乎天天被榨干的经历,林恩突然有点腰疼了。 不了不了,这伤身体。 林恩忙不迭地把欣特莱雅推开,他第一次露出了有点慌乱的表情,心中对于眼前少女的怀疑倒是十分里面消去了六七,只是这样一来他就对少女更加忌惮了,如果对方是个刺客,大不了自己手上沾点血腥,可若是对方真的奔着自己的腰来……那可真的扛不住了。 “小姐,我劝你……” 突如其来的闪光灯声让林恩的表情僵住了,与之一同凝固的还有欣特莱雅脸上有些羞涩的表情。 ……狗仔队? 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或许是被眼前的少女吸引了太多注意力,林恩对周围摸上来的不良媒体记者一点反应都没有,尤其是这些记者通常不会带有杀意,而且抛却那相机和普通人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直到他按下手中相机的快门,林恩这才惊觉这个“普通人”居然是个追踪花边新闻的狗仔队。 “这可是大新闻,当年玫瑰骑士团匆匆隐退的热门,独立骑士欣特莱雅居然在这种寂静无人的角落与独立骑士林恩幽会,了不得了不得,一定能上头条的!” 那库兰塔男人扭头就跑,矫健的身手倒是和肥胖的身材极度不符,一下子便越过拐角混迹在了人群之中,那茫茫多的人海,林恩又从哪里去找一个不出彩的普通人? 而比林恩更加懵逼的是欣特莱雅。 说实话,她原本只是有点小小的不服气,不知怎的突然脑袋一热想要逗一逗眼前这个一本正经的萨卡兹……欣特莱雅倒是完全没有想过林恩若是也跟着脑袋一热把她就地办了,到时候该怎么收场。 只是,这个狗仔队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自己完全都没有感知到这家伙靠近? 喂喂喂,自己现在可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退役骑士,而是无胄盟的刺客啊,若是突然被大众所注意,那岂不是贻笑大方? 一脸懵圈的欣特莱雅突然觉得今天的风儿格外喧嚣,风声中若有若无的混杂着一道银铃般的笑声,但一个恍惚之后便又消失无踪。 ……不对。 自己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若是这件事情散播开来,那么在热度下去之前,自己能享受一段时间的正常休假了? 想到这里欣特莱雅的心情可以说是复杂无比,作为暗杀者她本能地不想让自己变得出名,可作为摸鱼怪……咳咳,作为一个被上司过度压榨劳动力的倒霉社畜,她又有些期待那似乎遥不可及的假期。 “得,让他跑了。” 身边传来林恩有些苦恼的声音,欣特莱雅悄悄竖起耳朵,打算听听他怎么应对这些狗仔队的花边新闻。 是如同烛骑士一样不闻不问,还是和那些注重名誉的贵族骑士那般费力地澄清? “虽然挺想教训他一下,让他明白随便造谣不是什么好习惯……唔,人有点多。” 林恩扫了一眼人群,这些记者们虽然有意识地遮掩自己的身份,可是当林恩认真去探查之后,那点遮蔽的技巧反倒是显得班门弄斧,让他们格外显眼了起来。 好家伙,这么多记者,合着昨晚上没能在竞技场出口堵住自己,今天干脆组团来团建了是吧? 也不知道是那个缺了大德的家伙泄露了自己的行踪……也不对啊,仔细一想好像也没人知道我今天要往哪儿走?林恩今天一下午逛街可以用随心所欲来形容,完全可以说是想到哪里便去哪里,若是有那么大一批人鬼鬼祟祟地跟着,他早就该发现了。 也不像是这个女人的手笔,那个牛仔队冒出来的时候她脸上的惊愕比自己更甚,那副目瞪口呆的表情想想还挺有趣的。 搞不懂,净是些怪事情。 林恩从拐角处回头,看向一旁的罪魁祸首欣特莱雅……看着对方这时候反而一脸茫然的模样,林恩虽然也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却也没有抛下她不管,反倒是用力地抓住了少女柔弱无骨的纤手。 “外面全是些狗仔队。” 他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太心软了一些,这种时候就应该丢下这个家伙当自己的挡箭牌,自己还能清闲一点,不用遭受这些无良媒体的骚扰。 林恩倒不是担忧自己的名声,毕竟他不过是个过客,指不定过几天就要离开卡西米尔了,这些花边新闻能对他有什么影响?毛毛雨罢了。 他只是单纯的不爽。 “跟我走,先甩开那些烦人的家伙再说。” …… 装修典雅的酒吧内 7:35P.M “哦,今天的报纸来了。” 老马丁顺手取下送到信箱中的报纸,尚且不等他多看几眼,一旁的老骑士已经大声地嚷嚷了起来:“这年头还有谁看报纸啊!马上就是夜间新闻了,直接看电视不好吗?” 老马丁一瞪眼:“那你之前还把我的电视搞坏了?” “咳咳,意外,意外……那啥,那不是我看到林恩小哥赢了,有点太激动了嘛。” 吧台旁突然传来了叮叮咚咚的声音,玛莉娅灰头土脸地从吧台下探出头,有些费力地把一个大铁疙瘩搬上了酒吧,而一旁的佐菲娅适时地递给少女一杯饮料,满头大汗的少女如释重负地端起饮料,痛饮了一口,这才松了口气。 “修好啦,但是嘛……这台电视的寿命应该不长了,我觉得它坚持不了多久。” 一旁的老工匠也认同地点了点头,作为一个熊猫人,他完全没有半点憨厚可掬的模样,反倒是看起来有些凶悍:“马丁,这家伙什儿也用了好些年吧,性能确实有些跟不上,我劝你还是换一个比较好。” “得了吧,花的又不是你们的钱,你们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老马丁翻了个白眼,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有点破旧的遥控器,那铁疙瘩的正面屏幕顿时亮了起来,播放出并不算特别清晰的色彩。 “科瓦尔,你说这电视是不是又变糊了点?” “还不是你害的!” 望着面前热闹的一幕,玛莉娅露出了憨憨的笑容,她又端起手边佐菲娅递来的饮料,忽地听到电视中播报出一条新闻。 “震惊!赛场上战无不胜的独立骑士林恩竟与情人秘密幽会?曾经的独立骑士在退役后成为了竞技场上新兴之秀的幕后情人,林恩的强大是否有欣特莱雅的暗中支持?揭露骑士们在幕后的隐秘情感故事!” “噗——!” 玛莉娅一口饮料喷在了电视上。 第十章 懂不懂青金的含金量啊.jpg 把嘴里的饮料喷了一地的人不止是玛莉娅,还有欣特莱雅。 说实话,在这条新闻没有播出的时候,她其实还心怀一点侥幸,想着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花边新闻要是被报社编辑Pass掉就好了。 可万万没想到,不但没有被Pass,而且还上了电视,那可是头条播报啊! 这个叫林恩的独立骑士什么时候有了那么大的名气和能量?一条小小的花边新闻也能占据这么大的版面? 欣特莱雅自然是想不到,在一场混战中异军突起,连续击败了数名骑士团的主将后,林恩作为一匹黑马被人们津津乐道,只要他能够继续赢下去,他的热度会越来越高——虽然这样的选手一旦沉寂一段时间就很容易被人遗忘,就和当初的欣特莱雅一样,浮躁的卡西米尔人总是很难长久地记住某位一鸣惊人的黑马,除非他上了特锦赛的颁奖台。 欣特莱雅以一种心如死灰的眼神翻阅着手中的报纸,她心中突然有了一种预感,既然这事情闹了那么大,那么青金他们……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无胄盟两位“青金”中的一位,名为罗伊的蓝发轻佻男子便找到了欣特莱雅。 他非常严肃地开口了:“小天马,我记得你的任务是去监视目标,而不是和目标谈恋爱。” 这话他说到一半就自己笑了出来,很显然他也不怎么相信那通篇胡说八道的报道,但不相信归不相信,有些话还是必须由他去说的。 “好吧好吧,不和你开玩笑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但还是得叮嘱你一句,前任白金……他是怎么死的,你应该还记得吧?” 欣特莱雅当然记得。 无胄盟的前任白金大位,也就是她的师傅,最后是因为在一次任务中对任务目标暗生情愫,最终决定叛离无胄盟,却被玄铁大位追杀至死……直到死时,他也没能如愿以偿地逃出大骑士领。 对于青金罗伊的威胁,欣特莱雅有点敢怒不敢言,她真的很想抱怨一下这次任务的目标要比情报中强了太多,也想要为自己的失败稍许做些辩解,可最后还是沉默地点头,并且作出保证自己不会背叛无胄盟。 “小天马,我知道你很生气——嚯,任务失败,自己作为绯闻的配角登上报纸,并且还要被上司威胁,换谁谁都会生气,这事儿我懂的,但没办法,规矩就是规矩,换作是莫妮卡来,她可不会那么和颜悦色。” “大部分的媒体都是我们的合作伙伴,只是这次的事情太过突然,我们谁也没反应过来,你就上了报纸的大版块,这些记者就像是嗅到了血肉味道的鬣狗,他们可不会放过这种来钱的机会……你该庆幸只是个小小的花边新闻,若是你其他的工作登上了头条,恐怕我们就该头疼如何压下这些内容了。” “……我会承担这部分损失的,抱歉。” “哈,董事会给你开的工资可没有那么高,你把这里的别墅卖了都承担不起几次这样的责任。” 罗伊打了个响指:“行吧,不聊这些了,正好你最近不是一直执行任务么,这会儿那些媒体的视线可全都集中在了你这边,要你再出任务有点强人所难——那就放个假吧,去做些你喜欢做的事情,等这次的绯闻影响力消除了再来工作,之前几个月里你每个月都能提交十七八次请假申请,一直否决也挺麻烦的。” 罗伊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假期记得做好避孕措施,无胄盟不需要你带孕上班……” 他的烂话还没说完,便看见欣特莱雅黑着脸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一副谢绝来客的模样。 “好吧,看来我有点不太受欢迎,我果然还是不太喜欢扮演黑脸啊……算了算了,好歹也是确认了,那只不过是媒体的跟风炒作,小白金本身没什么问题。” 罗伊挠了挠头,表情变得稍许正经了些。 他倒也不是那种喜欢开出格玩笑的人,刚刚的那几句玩笑其实也包含了他对欣特莱雅的试探,现在他倒是能确定对方没有像上一任白金大位一样被情所困。 那就没事了,问题不大,一点小绯闻而已,以无胄盟的能量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抹除,可怜的小白金估计还以为自己能放一段时间的假……放一两天的假那也是假嘛。 能放假已经不错了。 “你要是少说几句烂话,也不至于这么不被待见。” 另一名蓝色的身影出现在罗伊的身旁。 那是一名面色冷峻的女性,和嬉皮笑脸的罗伊不同,她的表情严肃且沉默,一看就是认真型的角色。 值得一提的是,她那淡蓝色的发梢带着一点焦黑,那是林恩的战果,之前在光头马丁的酒吧门口那次混战……她只是远远地观察了一下战场,就被林恩敏锐地感知到并且追击。 那炽热的高温,直至现在也让莫妮克有些心悸,好在她也不是庸手,在察觉到对方即将发动攻击的刹那便进行了闪避,即便如此也被烧毁了一套装备,并且烧焦了些许发丝。 在林恩被无胄盟杂兵纠缠的时候莫妮克其实已经在暗处瞄准了他许久,可她也不得不承认林恩确实不是庸手,根本找不到破绽,最后只能作罢,还被反过来摆了一道。 “那个叫林恩的家伙,很强,尤其是他的感知,想要跟踪暗杀他,需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她有些不太甘心地呼出一口浊气:“欣特莱雅的失败,我并不意外。” 一向心高气傲的莫妮克作出如此丧气的表情,这让罗伊有些意外。 “怎么,你居然会露出这种表情,莫非是在他手里吃了大亏?” 罗伊瞟了一眼莫妮克发梢的焦痕,心中倒是已经明白了七八分,能够让莫妮克说出这种话来,看来那个林恩的感知能力确实是非同一般。 无胄盟虽然实力良萎不齐,可是青金与玄铁……这两个等级的刺客,却从未有人质疑过他们的能力。 暂且不提那最高级的三位“玄铁”,作为“青金”,罗伊和莫妮克都自信有着能干掉卡西米尔土地上任何一个目标的能力,那些在竞技场上风光无限的大骑士们,还有在边疆战功累累的征战骑士……罗伊的手里可没少沾强者的鲜血。 在他眼里,莫妮克的实力虽然比自己要差一点,却也差距不大,就算是面对历年竞技场冲入四强的强者也不遑多让,她的战绩中有两位一阶征战骑士,还有一位曾经的锦标赛亚军,足以见得其暗杀水平。 这种实力的暗杀者,都在林恩的手里吃了个小亏。 那么问题又来了。 感知能力那么强的一个人,又怎么会被记者给偷拍……还偷拍了个如此暧昧的姿势? 罗伊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自己当时在报纸上看到的照片,林恩和欣特莱雅两人几乎是依偎在一起,那种突然发现被人偷拍的惊愕和慌乱,还有欣特莱雅羞红的脸庞与紧紧抓着林恩衣角的小女人姿态…… 这真的是无胄盟的白金大位? 罗伊当时就是一口酒喷了出来,这才不得不来势汹汹地跑来对质。 “看来是个杀起来很费劲的家伙呢……啧,希望他接下来别做些出格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省点力气。” 罗伊伸了个懒腰,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而莫妮克则是摇了摇头,也隐入了黑暗之中。 之前的工作没能好好完成,这让她格外恼火,和天天想着摸鱼的罗伊、天天想着请假休息的欣特莱雅不同,莫妮克这个人,完全可以用卷王来形容。 不管是那种对待工作认真重视的态度,还是为了奖金自愿加班的习惯,再加上强而有力的工作能力,这完全是许多老板梦寐以求的员工模板。 和罗伊一样,她并不认为自己会弱于林恩,毕竟以林恩展现出来的实力,就连血骑士的一半都不到,充其量也就是往年亚军季军的水平,想要吓退莫妮克还是有点困难的。 她只是觉得,这家伙实力不弱,处理起来特别麻烦,显得有点得不偿失。 任务失败的责任……嗯,就推到那群废物的身上好了,反正这本来就是第三小组的任务,莫妮克只不过是看到他们陷入了苦战,这才取出了弓箭。 “哼,希望你的名字不要出现在暗杀名单上。” …… 林恩有些郁闷地走进了酒吧,迎面而来的便是几道有些诡异的眼神。 老骑士走了上来,他端着酒杯,满脸的欲言又止。 “你……” “别提了,倒霉死了,这帮挨天杀的狗仔队。” 林恩直接打断了老骑士的话语,他一屁股坐在吧台旁的高脚椅上,颇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脑袋。 今天他可真是被那群记者烦得够呛,虽然他认真起来以后能够很轻易察觉,但正是因此他才被吓了一跳。 这是有多少记者?记者在卡西米尔竟然是如此吃香的职业吗? 林恩直接决定开溜,为了不让他们跟到这个可以说是“秘密据点”的酒吧,林恩来来回回绕了好几圈,这才顺利脱身。 在路上好像还有一个自称是呼啸守卫公司经理的人找上了他,想要和他签署赞助合约,说是让他加入呼啸骑士团什么的……林恩本就心情烦躁,再加上也没有常驻卡西米尔的打算,便直接非常不客气地拒绝了对方。 而那个呼啸守卫的经理……好吧,面对林恩的冷面孔,他做得更绝,在招揽无果后当场就翻了脸,声称这是林恩作出的最错误的决定,还说了许多不太客气的话,搞得林恩都有些不耐烦了。 呼啸骑士团?你们骑士团的头牌是不是前两天刚刚被玛莉娅撂倒了? 对这种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林恩完全没有好感,很干脆地就离开了。 哦,对了,还有那个自称是他的粉丝,一脸写着“我要倒贴”的小天马。 如果说前两个只是让他有点烦躁,那么这位欣特莱雅小姐,真的是让林恩很头疼。 虽然自己的桃花运……好吧,自己的桃花运确实很好。 但也没有到这种地步吧? 林恩很不擅长处理这种问题,真的。 如果是战场上遇到了敌人,那么顶天了也就是真刀真枪干一架,对林恩来说能用火和剑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可现在这种情况,多少有点抽象,也幸亏龙门之后吃足了教训,林恩做什么事都变得冷静了不少,不然若是今天脑袋一热,恐怕事后就要被各种各样的麻烦纠缠上了。 林恩将欣特莱雅的事情和酒吧里的其他几人分享了一下,对于林恩的遭遇,几人除了惊讶之外,也都表示有点见怪不怪了。 “每年都有那么几个骑士会苦恼这种事情,你会遇到这样的粉丝,说明你现在名气很大嘛。” 老马丁挑了挑眉头:“不过你真的没打算和那位小姐发生点什么?看报纸上的照片,你们两个似乎也能说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啊。” “不提了,不提了,还是来点酒,让我少点苦恼比较好。” 林恩翻了个白眼,他没有理会马丁的调侃,倒是佐菲娅坐到了他旁边,将一杯酒推到林恩面前。 “这是……?” “你不是说要我陪你喝一杯,这么快就忘了?看来是被你的小粉丝勾得神魂颠倒。” 佐菲娅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恩,不得不说,作为一名骑士,林恩的外表算得上出众,这面孔放到玫瑰骑士团的那群花架子中都没多少违和感。 自己当年也遇到过差不多的骚扰,所以佐菲娅在听完林恩的解释后就信了七八分,不过一事归一事,报纸上那照片的姿势也太暧昧了,她还是有些生气,忍不住毒舌了林恩一波。 虽然佐菲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 “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美丽的佐菲娅小姐。” 林恩接过酒杯,他挑了挑眉头:“来,让我们为玛莉娅的成长干杯。” “干杯!” 酒杯轻轻地碰撞在一起,不止是林恩和佐菲娅,酒吧中几乎所有人都在同时举杯,只有作为正主的玛莉娅有些茫然地左右张望了一下,一时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少女歪了歪脑袋,发出非常可爱的惊呼。 “唉?” 第十一章 对决!左手骑士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炎刃竞技场,欢迎观看本日的特殊赛事!” 大嘴莫布一如既往的喋喋不休,作为一名主持人,他倒是很擅长用语言来调动观众们的热情,只不过对于不喜欢他解说风格的人而言,那些长篇大论的夸张言辞却显得令人烦闷。 骑士们——尤其是那些性格较为古板严肃的骑士,或者是那些高傲的贵族之后,他们对于大嘴莫布多半谈不上有多喜欢。 “还是一如既往的满是废话。” 林恩有些无聊地敲打着座椅旁的桌面,他此时此刻正坐在炎刃竞技场的VIP房间里,作为玛莉娅的半个教练,对于这一战他也很看重,不管胜负如何,这都将会是玛莉娅面对的一个巨大的挑战。 左手骑士泰特斯·白杨,是锋盔骑士团的主将,新一期骑士人气排名第十一位,有希望冲击本届特锦赛四强的骑士……这一个个光环下,泰特斯·白杨自然不会是虚有其表的废物。 玛莉娅曾经遇到过的那些强敌,什么塑料骑士,什么锈铜骑士,绑在一起恐怕也不会是这位左手骑士的对手。 本来,以玛莉娅如今的积分,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匹配到这样的对手。 ……多半又是商业联合会的暗箱操作吧,来到卡西米尔一段时间,林恩几乎已经养成了习惯,遇到问题把锅甩给商业联合会就对了。 也确实,那些贪得无厌的商人明目张胆地操控这座城市的阴影并且从中牟利,在这座城市中只要遇到什么让人难以理解的糟糕事,那多半是商业联合会搞的鬼,他们就像是一群阴暗的吸血鬼,寄生在这座宏伟的城市中,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玛莉娅挡了他们的财路,那么他们自然不会放过玛莉娅,毕竟骑士竞技本来就是他们的游戏,想要在规则中战胜规则的主人,这可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除非你有能够把棋盘整个掀翻的实力。 林恩这一次来到现场,也有保护玛莉娅的意思在内,如果对方真的受到商业联合会的委托,在比赛中下些黑手,让玛莉娅受到难以痊愈的伤……在那之前,林恩就会如同闪电般出手,将这位左手骑士送下台去。 至于违背了竞技规则,自己会受到怎么样的处罚? 林恩才不在乎,他本来就是浪迹天涯的萨卡兹佣兵,又怎么会愿意乖乖地去做大商人的狗。 不管怎么说,还是玛莉娅的安全最为重要。 当玛莉娅和左手骑士步入竞技场的刹那,现场顿时掀起了一阵欢呼的浪潮,尤其是在左手骑士对大嘴莫布作出不屑的嘲笑之后,那高傲冷漠的模样几乎是瞬间便点爆了观众们的热情,经久不衰的欢呼声体现了卡西米尔人对于骑士竞技的热衷,也让林恩的耳朵好好的吃了一次苦头。 啧,耳力太好也不全是好事啊……林恩咂了咂舌,稍微有点头疼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就是因为卡西米尔的人在这种时候过于热情了,林恩才会自掏腰包去买VIP票,希望能得到一个稍微安静一点的座位,可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就连VIP门票的隔音墙都无法阻拦住卡西米尔人洋溢的热情。 林恩从上向下俯视,透过玻璃,他甚至看到了佐菲娅的身影,鞭刃骑士想必和自己抱有一模一样的心情,只是她似乎更习惯于坐在最靠近竞技场的那一排座位。 怎么说呢,还挺不容易的。 她就像是玛莉娅的头号粉丝般,在玛莉娅登场的瞬间便开始大声呼喊玛莉娅的名字,不少观众受到感染也开始跟着大喊,逐渐形成一股为玛莉娅加油鼓劲的浪潮——好吧,也就仅此而已了,从比赛双方的赔率来看,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恐怕都要更加看好左手骑士。 比起玛莉娅这样的新兴之秀,还是泰特斯·白杨看起来更加可靠,两人的实力差距就像是溪水和江河一般显眼。 “竞技——开始!” 战斗在大嘴莫布喊出最后一个字眼的瞬间便爆发了,左手骑士迅猛如雷地挥动手中的长枪,作为枪骑兵,他的攻击范围很远,而且攻击方式也显得格外灵活,玛莉娅企图挥剑去抵挡他的攻击,却在第一回合的交锋中便险些被打落武器。 好强的力量……! 玛莉娅的整个手臂都有些酸麻,她咬着牙握紧手中的剑,却见到左手骑士已经欺身而上。 是横扫,还是突刺? 少女抬起盾牌小心地戒备起对方手握的长枪,却不料左手骑士的杀手锏并非武器,他重重的一脚蹬在了玛莉娅的盾牌上,少女几乎是在刹那之间失去了重心,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在地,所幸她还记得林恩的教诲,干脆便借着力在地上翻滚了一圈,虽然动作难看了些,却及时卸去了冲击起身架住左手骑士的追击。 “……临光。” 左手骑士第一次正视起眼前这个少女,在他的意料中对方此时此刻应该已经狼狈地趴在了地上才对。 一个没多少战斗经验,法术的强度一般,手中的装备几乎可以用白板来形容的少女,哪怕她是那位耀骑士的妹妹,也不该在自己的手中连续撑过三招。 是巧合吗,还是她确实有一点实力? 泰特斯发出不屑的冷笑:“真难看,这种没有实力却死缠烂打,为了保住骑士家族的地位而挣扎不休的模样,简直像极了溺水的钳兽。” 他大声地吐出冰冷的嘲讽,以锋利的语言压迫少女的决心,玛莉娅顽强地与之对峙,没有因为那冰冷的嘲讽而露出丝毫破绽,她的光辉虽然脆弱且微小,可那坚定不移的样子就像是长夜中唯一的一道月光,不曾消散。 左手骑士是一位擅长用语言和攻击同步摧毁敌人心理防线的强大骑士,这一点玛莉娅心知肚明。 在面对他的时候,唯有坚定自己的内心,才能无畏无惧,不受那恐怖战法丝毫影响。 玛莉娅咬牙释放出自己的法术,一缕圣洁的光从天而降,却紧接着被摧毁、撕碎。 “光被劈开了!?” 她有点吃惊,可泰特斯却不会给她发愣的时间,在用手中的兵刃破开法术的瞬间,泰特斯已经欺身靠近,挥舞长枪刺至玛莉娅的身前,这一击又快又狠,柔弱的少女若是没有防备地挨了这样一下,说不定当场就会失去战斗能力。 观众席上响起了整整呐喊,大嘴莫布的解说也充满了激/情,战场上少女的脑海中一片空白,面对近在咫尺的枪刃,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挥剑,作出格挡的姿势。 “哦!玛莉娅这是要格挡,可她明明手中有盾牌,却使用右手的剑来格挡,这会不会成为左手骑士取胜的关键呢?她……” 大嘴莫布那激/情四溢的解说突然停下了,不光是他,观众席上大部分观众都以一种目瞪口呆的表情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哼,唯独这招倒是学得挺快的。” 林恩耸了耸肩,对玛莉娅的表现倒是非常满意。 反振——林恩教给玛莉娅的,源自萨卡兹刀术师的技巧,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泰特斯只觉得一股难以忍受的巨力自枪柄传来,他本就是单手握枪,在玛莉娅将枪尖的力量全部反振回去以后,那柄枪刃很干脆地便脱手而出,倒飞出去,插入竞技场的地面。 鸦雀无声。 就连玛莉娅自己都被这样的结果所惊到,以至于忘记了林恩所说的“接下来要趁他病要他命,一定要趁着对方没有武器发起猛攻”,反倒是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左手骑士拾起武器继续战斗。 不过以玛莉娅的性格,就算脑袋清醒也不会作出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就是了,她和玛嘉烈一样,属于死脑筋。 诡异的安静维持了差不多十秒左右,这才被左手骑士以言语打破。 “你在怜悯我吗?还是说所谓的骑士精神,让你不愿对手无寸铁的敌人下手?” 在无数人的目光下,左手骑士沉默地迈出步伐,一步一步走到自己插入地面的长枪前,单手将其拔出,挥舞两下后又指向不远处的玛莉娅。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勃然大怒,反而平静地开口。 “虽然只是我一时大意,但你确实让我的兵刃脱手而出……好吧,我就承认,承认你确实有资格做我的对手。” “但是,我仍然不承认你,玛莉娅·临光——我不承认你是那位耀骑士的妹妹,是足以继承她脚步的人。你是无聊的梦想家,空有想法却没有实力,你的光辉不及耀骑士的千百分之一,迟早有一天会溺死在你所谓的正义中。” “若是想要证明自己,证明你有能够挺胸抬头走下去的实力,那就拿起剑,向这里劈砍,破开我的盔甲,让我好好看看,你,玛莉娅·临光,在走如何的一条道路!” 左手骑士身上的气势变了,作为对手的玛莉娅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点,这个男人不再松懈,以一种轻松的心态与自己战斗——他认可了玛莉娅作为战士的身份,却不认可她正在前进的道路,以这般矛盾的姿态挡在了玛莉娅的前方。 说实话,左手骑士原本对玛莉娅是很失望的。 耀骑士不如黑骑士强大,不如血骑士恐怖,她只是正好在水准最低的一届特锦赛,侥幸赢得了冠军而已——即使如此安慰自己,泰特斯也深知差距所在。 他曾经败在耀骑士的手下,并且将之视为自己最大的污点,在玛莉娅出道以后,他一次又一次地研究玛莉娅的比赛录像,从一开始的塑料骑士到锈铜骑士,再然后的骑士混战…… 失望,彻彻底底的失望。 根本就是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贸然闯进骑士世界的小姑娘,没有实力也没有觉悟,除了那顽强的韧性以外几乎没有可取之处,那股对未来的迷茫泰特斯隔着屏幕都能够感受到。 浪费时间,这样的临光,比起当年的那位临光,差了何止千百倍。 原本,在他的计划中,泰特斯打算一次又一次地蹂躏少女的斗志,以三番五次的挑衅,以强者蔑视弱者的姿态,狠狠打碎这个沉浸在梦乡中的女孩心中的侥幸。 如果她坚持不下去,那就说明玛莉娅不过如此,败了也不足惜,提早认清现实,总比在少女的末路被无情的黑暗击垮要好。 可如果她能够一直坚持下去,并且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褪去迷茫,变得坚定…… 泰特斯也不怎么喜欢那些大商人,很乐意去看到他们谋算落空气急败坏的模样。 只不过,现在这幅模样,和他预期的差之甚远。 他没能听到少女的悲鸣,反倒是自己的武器脱手而出,若是玛莉娅在那个时候乘胜追击,或许自己会更加狼狈一些。 这一招…… 这一招,她从未用过。 不是巧合,那种千锤百炼的肌肉记忆,无疑是锻炼而得的招式,在那一次又一次侥幸的胜利中,她究竟积累了多少,隐藏了多少? 泰特斯突然在心底多了一分期待,漫长而又无聊的骑士竞技,已经很久没有让他心潮澎湃。 或许……不,还太早了,将期待定得太高可不是好事。 不过至少,不该如此轻视她,故意放水输掉倒是没什么,若是反过来因为轻敌败在了她手里,泰特斯自己都会觉得无地自容的。 他认真起来了,甚至罕见地向对手报出了自己的名号。 “左手骑士,泰特斯·白杨,所属锋盔骑士团。” 玛莉娅执起剑盾,目光坚毅地作出回应。 面对强敌,她并无多少优势,唯一值得称道的,便是那股从骨子里渗出的坚强与韧性,那源自“临光”、宁折不弯的铮铮铁骨。 说实话,她现在还有些迷茫,不管是源自家人的反对,还是前路厚厚的迷雾,她几乎看不清姐姐留下的道路和背影。 但是,这种时候,唯有战斗。 “玛莉娅·临光,独立骑士。” 姐姐,请指引我前行。 话音落下,狂风骤起! 第十二章 渐入险境 再次交手,泰特斯明显变得谨慎了许多。 他擅长大开大合的攻击,以长枪的范围优势和力量优势来横扫对手,搭配上自己独有的源石技艺,这才在竞技场上所向披靡——不要以为他在赛场上真的只是在说些毫无意义的恐吓话语,那指指点点的本质,实际上也是他擅长的源石技艺之一。 恐惧、威压,以势逼人。 不过,虽然一直以来都是用这样的战斗方式去碾压、蹂躏对手,却也不代表左手骑士只会这般进攻,他自幼习武,磨练了十五年枪术这才出道,对于他来说以精湛的攻击见招拆招只是最基本的技能,每一次玛莉娅作出格挡的姿势,他总能迅速反应过来,甩出一个枪花然后后退。 这般谨慎的战斗方式让玛莉娅非常难受,因为在细节的处理上,她的技巧要逊色对方很多,在武艺这一块或许玛嘉烈能够胜过泰特斯一筹,可玛莉娅却是远远不及。 “哦,原来如此,那种技巧只能用武器来施展,盾牌……不,不是不能用,是你还没能掌握。” 左手骑士迅速地看出了玛莉娅的弱点,他不再与她的剑纠缠,转而开始进攻玛莉娅握盾的左手,那迅猛的攻击令玛莉娅压力倍增,枪刃的劈斩甚至在她的盾牌上留下道道伤痕。 他的法术残留在玛莉娅的身上,让她越发虚弱,越是这样,面对他的猛攻少女便越是没有还手之力。 “……三板斧被看穿了啊。” 坐在林恩的身侧,佐菲娅长长地叹了口气:“玛莉娅危险了。” 她原本是坐在靠近赛场的位置,因为VIP的门票不但价格高昂而且数量稀缺,一般需要提前预约——等她想起来这回事儿,这场热门的对决令炎刃竞技场的VIP房间早就被抢了个干干净净。 当她发现林恩居然预定了VIP票——好吧,她便毫不客气地挤了过来。 毕竟这小房间只容纳一个人未免有些奢侈。 “不过能让左手骑士认真起来,玛莉娅已经算是不错了。” 佐菲娅紧接着又开口说道:“多亏了你的特训,虽然只是个限制很大的招式,泰特斯在摸清楚之前也不敢妄动,若是让他一开始就进入自己的节奏,可怜的玛莉娅估计要受苦了。” 林恩也轻轻点头,以他的眼光,自然能看出泰特斯和玛莉娅的差距,两人差距大到像是久经沙场的战士和刚刚拿起武器的村姑,再加上长枪这样的武器在面对剑盾时本就占据一定优势,经验丰富的泰特斯总能找到方式压制住玛莉娅,然后以狂风骤雨的进攻将她好不容易积累的信心击垮。 说实话,能够在认真的左手骑士面前拖延这么长时间,保持一个微妙的势均力敌,互有来往,玛莉娅已经超出了佐菲娅和林恩的预期,反振的招式虽然惊艳,可玛莉娅每每能够找到机会在泰特斯挥出致命一击的前夕作出应对,这也体现了她出色的战斗天赋。 不管佐菲娅还是林恩都没有想过玛莉娅能够获胜,虽然之前口头上都对玛莉娅有所鼓励,可实际上……实际上两人都心知肚明,商业联合会并不乐意看到又一位不受任何人控制的“临光”登上特锦赛的舞台。 玛莉娅不能赢,赢了以后,面对她的恐怕就会是商业联合会的阴招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些资本家的手中握着无胄盟这样的王牌,还有数不清的阴险底牌,谁知道玛莉娅会面对怎样的危险? 在这里适可而止,然后参加一两场小比赛稳固一下积分,待到积分结算,玛莉娅就能如愿以偿地拿到封号,成为一名封号骑士。 如此一来,她保住临光家骑士家族称号的目的便达到了——只是少女过于执拗了,就因为这件事情,她和佐菲娅大吵了一架,崇拜、憧憬着姐姐所走的道路,玛莉娅不认可这种向企业低头的行为,她的固执让佐菲娅大伤脑筋,而林恩也对此无可奈何。 “这是成长所必须经历的阵痛,想要清醒就必须经历痛苦的磨难,后悔毕竟是大人才有的特权。” 林恩是这样对佐菲娅说的,佐菲娅深以为然。 不过……会说出这种话来。 看来你的过去也充满了悔恨和懊恼。 佐菲娅看了一眼林恩那平静的面容,他大部分时候都是这样的表情,不喜不悲,然后看不出深浅,就连平日里那熟练的微笑,也不带多少发自内心的笑意。 这样的一个人,又是为了什么而来到卡西米尔的呢? 佐菲娅很快便来不及深思这个问题了,她在思考中被大嘴莫布喧闹的声音所吵醒,此时此刻竞技场上的对决已经发生了本质上的变化。 玛莉娅的剑被击落了。 左手骑士执枪而立,他没有追击,只是安静地看着玛莉娅踉踉跄跄地拾起地上的剑刃,刚刚的战斗他确信已经伤到了玛莉娅的手腕肌肉,就算能够用法术治疗自己,玛莉娅的动作也难免会发生变形。 毕竟她可没有多少在伤痛中挥剑的经验,唯有那次和锈铜骑士的对决……好吧,那种级别的战斗,和现在又是截然不同的,英格拉那样的莽夫,和泰特斯这种武艺精湛的战士,根本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原本还能勉强存在的对峙与势均力敌彻底被打破,当玛莉娅从林恩手中学来的底牌一件件用完之后,左手骑士完完全全地发挥出自己在技巧与经验上的优势,一次次击倒玛莉娅,却又如在羞辱她一般迟迟不去终结比赛。 而少女——好吧,她坚韧地挺直了脊梁,哪怕被打得再苦不堪言,依然执拗地握住剑盾起身。 人声鼎沸的炎刃竞技场中,林恩和佐菲娅都皱起了眉头,左手骑士赢,这没什么问题,赛场上本来就是能者当先,一场输赢根本无关紧要。 只是,若是让他再这样下去……玛莉娅可能会从意志上被击垮,从此一蹶不振。 “你不该再站起来了,即使你的盔甲再坚固,你现在也应当痛苦不堪。” 玛莉娅就连回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是无言地撑起身体,将剑锋对准泰特斯。 “无言的起剑,至少你的韧性值得嘉奖。” 泰特斯深吸一口气。 少女的韧性超过了他的预期,但只有韧性是不够的,没有实力的支撑,那微弱的荧光终究会被黑夜吞没。 泰特斯承认,这是个非常有天赋的女孩,她在与自己的战斗中不断进步,或许下一次特锦赛上,她的身影会如同耀骑士那般强大。 但现在还不够,远远不够,天赋并不能立刻兑现成实力,这样半吊子的骑士步入特锦赛的舞台只会成为强敌的饵食,更别说商业联合会对她虎视眈眈,给她机会,那只会是害了她。 泰特斯对于“临光”的情感很复杂,一方面,他对曾经的败绩耿耿于怀,时刻想要洗刷这份耻辱,可另一方面……他又时常会想着,如果当年耀骑士没有被逐出卡西米尔,现在的大骑士领会不会截然不同。 他也想看看那条充满光辉的道路,最终能走多远。 如果这个女孩能从自己的打击中恢复,说不定,还真有继承耀骑士道路的资格。 不过,现在还太早,就算自己故意输掉比赛,她也走不远。 抱歉了,临光家的小女孩,这场比赛的胜利,我就收…… 他有些惊讶地眯起眼睛。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确实在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与耀骑士一般无二的法术。 虽然它微弱而又短暂,虽然它并没有爆发出如耀骑士那般的万丈光芒。 但是…… 来不及细想,玛莉娅的剑已经近在咫尺。 第十三章 少女的蜕变 泰特斯与玛莉娅的对决逐渐进入了尾声。 身材纤细的少女一次又一次被击倒,但在越发耀眼的光辉下,她一次又一次地咬牙站了起来,一开始观众们还会惊叹少女的顽强和坚毅,但此时此刻他们大多已经麻木……对,麻木。 感受到麻木的不止是观众们,还有赛场上的泰特斯·白杨。 老实说,泰特斯这一次上擂台,早已做好了两手准备。 如果玛莉娅是个脆弱不堪一碰就碎的陶瓷娃娃,那么泰特斯就不会留有丝毫情面,以狂岚般的攻势摧毁对方的意志,然后终结比赛,告诉她梦该醒了。 不是谁都能做骑士的梦,没有耀骑士那样的实力和精神,那种行为只不过是送死。 但如果……如果她的毅力、她的顽强令人钦佩,如果自己能在她的身上能够看到那么一些耀骑士的影子,看到她坚定不移地行走在自己的道路上,就宛如那些古老故事中的骑士般不屈不挠。 一次胜利而已,拱手相让又如何?泰特斯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对锋盔骑士团的实力也有自信,就算在这里输了一场,扣除百分之二十的积分以后他依然有把握冲入特锦赛的正赛。 泰特斯还有些小小的私心,自己与玛莉娅的这一战,赔率高得就连自己都有些动心,如果玛莉娅得到他的认可,他会在赛场上放出暗号,由自己的亲人将家里全部的资金投到“玛莉娅赢”这个选项上去,在上场之前泰特斯做过一次小小的计算,如果自己真的凭此大赚一笔,那么不说吸引热度和流量带来的后续效应,光是这笔巨款就能让自己下半生衣食无忧。 玛莉娅得到了胜利和晋级的机会,自己也能收获巨额的赌金,锋盔骑士团在接下来的比赛中避开了锋芒正盛的强敌,商业联合会拿到了流量和话题,这不是多赢的结局吗?除了商业联合会内部那一部分心心念念盼着玛莉娅输掉比赛的家伙以外,所有人都会因为这场比赛的结局喜笑颜开。 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玛莉娅做得比他想象中还要好。 泰特斯已经有点累了,他势大力沉地挥枪,一次又一次击倒眼前的敌人,可是少女那单薄的身体就像是水泥灌铸的一般总能顽强地站起。天地良心,泰特斯可没有放水,他是真的在正视眼前的对手,以自己的全力挥霍对耀骑士、对眼前这位少女的敬意。 别说是水泥了,就算是呼啸守卫最高级的护甲,在泰特斯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下恐怕也早就变成一坨废铁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能爬起来?已经足足有一个小时……不,不止一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了。 用最微小的法术来治疗伤口,避免消耗,观察弱点—— 道理他都懂,用这种手段来应对他的骑士他也遇到过,最后的结局无一例外,全部都是被他摧枯拉朽地击垮,实力上的差距可不是一点小聪明就能弥补的,当身体的疼痛和疲惫累积到极限,再顽强的人终究会倒下。 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一点在于,眼前的少女就像是铁人一般,反复的击倒如同毫无成效一般,她的脊背仿佛钢铁铸就怎么也打不折,反倒是发起进攻的一方率先感受到了疲惫。 这是怎样的韧性?是什么样的信念在支撑着她前进? 泰特斯突然打心底感受到一股烦躁,他看着眼前的少女,那几乎填满他眼帘的光,情不自禁地便想起了那位耀骑士……还有那次耻辱的败北。 包括他在内的三位锋盔骑士,同时围攻,却被对方轻易地击败。 这一度成为了他的心魔,这位左手持枪在强敌之间杀出一条血路的左手骑士,在耀骑士的身上头一次感受到了无法逾越的窒息压力。 耀骑士……哈,我竟然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耀骑士的影子,明明她是那样的弱小。 泰特斯深吸一口气,他明白,自己如果无法击败心魔便无法再向前更进一步,哪怕眼前的“临光”并不是那位将他击溃的耀骑士。 他抖了抖盔甲,装作不在意地整理了一下领口——这是他与家人约定的暗号,只要他这么做了,就会将巨资赌在玛莉娅的身上。 ……已经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是时候放手一搏。 若是赢了,便能超越自己的过去。 若是输了,也能收获下半生衣食无忧的巨款。 全力以赴去战斗,将胜负交给本能,不去思考胜负的得失。 泰特斯摆出了全力进攻的姿势,而与之相对的,玛莉娅缓慢地举起剑,将其抵在盾牌的侧面,摆出攻守兼备的姿态。 如果说泰特斯是感受到了疲倦,那么玛莉娅则是就连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左手骑士的一次次猛攻绝非无用之功,伤口会愈合,体力能补充,可是疲惫却无法消除。 一股执念,硬生生撑起她的身体,让她坚持到了现在,多亏了佐菲娅长久以来的训练和林恩昨天的突击练习,那防守反击的架势仿佛刻在了她的身体里,哪怕思绪已经逐渐模糊,防守的架势却也没有丝毫松懈。 坚固的防守,恢复的法术,令对手忌惮的反振技巧,这三样东西结合起来,这才让她坚持到现在,没有流尽最后一滴血。 “玛莉娅!站起来!” 隐隐约约间,她仿佛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那是佐菲娅姑母? 玛莉娅沉重地喘息,光辉汇聚在剑和盾上,最后的力量凝聚在少女的手中。 自己……不能输。 为了家族……为了站在自己背后鼓励的人们…… 啊,对了,自己好像还答应过林恩先生,在拿下奖金之后,请他喝上一杯……他还向我索要签名,明明他所崇拜的人应该是姐姐来着? 自己的签名,怎么想都不会比姐姐的珍贵吧?从小到大,我就像是姐姐背后的影子,小小的,不引人注目。 真是温柔啊,用这种安慰的话语来搪塞不成熟自己。一杯酒,一份不值钱的签名,又怎么能偿还倾囊相授的恩情?若是没有林恩先生的帮助,若是没有佐菲娅姑母的训练,恐怕我一个回合就会滚落到竞技场的台下吧。 嗯…… 姐姐,你是否会为了自己的妹妹而感到骄傲? 还有林恩,还有佐菲娅姑母,还有叔叔、酒吧的众位前辈们…… 我想要你们以我为豪。 啊,我的心声,这就是我心中的呐喊,这一切原来如此简单。 不是为了家族,不是为了他人,而是为了自己,所以我才会走上这条骑士之路。 为了证明,自己也能走在这条黄金的道路上,成为人们心中的“临光”……! 人的成长,只在一瞬间。 玛莉娅突然理解了玛嘉烈一直以来所作所为的意义。 姐姐唤醒了卡西米尔人心中的希望,让他们明白,并非只有顺应这片黑暗的森林才能活下去。 那我便去告诉在这座城市中所有麻木不堪的人们,耀骑士的事迹并非偶然。 只要心中有光,奇迹便可以复制。 所以,要赢。 混乱的思绪在这一刻定格了。 在这一刻,少女的心中只剩下一个执念,那就是胜利。 她想赢,把握住最后的机会,将战局翻转。 在这一刻,她终于听到了自己心中蓬勃的心跳,听到了自己内心那个怯懦的小女孩,第一次不依靠姐姐站起来,放声歌唱。 “玛莉娅!已经流血到了现在,咬牙到了现在——赢下来!” 佐菲娅推开了VIP房间的窗户,她以双手撑住栏杆,少女的意志和坚持感染了她,她已经不去思考什么得失,不去计较什么后果,只想要看到少女捧起胜利。 她再一次听到了佐菲娅的声音,光芒逐渐绽放的瞬间,她透过数之不尽的人潮看到佐菲娅大声地为她呐喊。 林恩就站在佐菲娅姑母的身旁,他轻轻地点头……是在对我表示认可吗? 玛莉娅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她睁大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确确实实地握住了胜利的钥匙。 对了……还有一招,还有一招我到现在都没有用过。 碰撞! 刀剑交错,钢铁锋鸣,在一瞬间的兵刃交锋之后,凭借兵器和体格的优势,泰特斯顺利地挑飞了玛莉娅手中的剑。 那附着在剑上的璀璨法术逐渐熄灭,泰特斯前所未有地兴奋,在这一刻他只觉得胜利距离自己是如此接近,仿佛探手可握——玛莉娅给他带来的难题几乎全部都围绕在那把剑上,没有了剑,便相当于没有了威胁。 只是越是这种时候,泰特斯便越是冷静,哪怕浑身上下已经热血沸腾,却也没有盲目地展开追击,对方的手中还有盾牌,如果利用盾牌作为媒介释放法术,依然有反戈一击的可能性。 没错,集中注意力,紧盯那面看似朴实无华的盾,没关系,优势在我这里,长枪的攻击距离远胜于笨重的盾,只要把她压制在中距离,便拿我无可奈何……无可奈何? 就在左手骑士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盾牌上的时刻。 前所未有璀璨的光芒绽放了开来,那是远超以往的光辉,以舍弃杀伤力作为代价,那柔和的光,刺目得让人发狂。 消耗过多体力的恶果终于体现了,虽然已经意识到了对方的意图,可泰特斯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拍。 攻无不克的左手骑士只觉得眼前一黑,脆弱的视觉被瞬间剥夺,惊愕之中他挥舞起手中的长枪想要逼退眼前的敌人,可紧接着他就觉得枪尖一沉。 玛莉娅踩在泰特斯的枪尖,伸手抓住了那把在半空中盘旋落下的骑士剑。 如果是平常,这样的举动和自杀无异,但现在是前所未有的好机会,一时的大意让泰特斯失去了视力,就算那盲目挥舞的长枪封锁住周围所有的身位……自己能抓住剑。 这便是万中无一的可能性,以弱胜强,名为“坚持”的奇迹。 冰冷的剑锋抵住骑士的脖颈,而泰特斯的枪刃以一尺之遥停留在玛莉娅的身侧。 胜负已分。 …… 一片寂静,整个炎刃竞技场一片安静。 谁也没有想到,这场漫长得让人几乎要打哈欠的对决,最后会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结果结束。 一瞬间的交锋,刹那间的交错,弱者战胜强者,长久的坚持便是为了这一刻的逆袭。 玛莉娅举起了剑,在败者的衬托下,将代表荣誉的剑刃指向天空。 在这一刻,唯有手臂的痛楚和前所未有激烈的掌声格外真切。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自人群中爆发,大嘴莫布激/情澎湃地嘶吼着,这场一波三折的比赛可以说是精彩到了极点,尤其是玛莉娅最终的逆袭,简直就是画龙点睛之笔。 如果最后获胜的人是泰特斯,那不过是左手骑士对对手漫长的凌虐,这不算什么。 可最后获胜的人是玛莉娅! 他有预感,这一次比赛的收视率和重播率会前所未有的高,作为这场比赛的主持人,他如何不感到激动? 无数欢呼之中,玛莉娅反倒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没有迷茫,没有懦弱,她站在阳光之下,昂首挺胸,而勉强恢复视觉的左手骑士费力地睁眼,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这样一道堂堂正正的背影。 就像是…… 就像是当年的耀骑士一样…… 泰特斯·白杨终于心服口服了,不管是对“临光”,还是对“耀骑士”。 临光……临光! 作为这座纸醉金迷的城市中不折不扣的异类,昂首挺胸,坚持自己的正义。 也罢,就让我看看,你能不能真的……在长夜中开辟出一条黄金的道路,就像当年,临光的祖上,那立下赫赫战功金色天马,在一片黑暗中挥洒光明。 玛莉娅的身影突然摇晃了一下。 万众瞩目之下,她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力气,径直倒下。 人们沉浸在她精彩的反击之中,却忽略了在那之前长达九十分钟的坚持,玛莉娅早已是强弩之末,就连保持清醒都已经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一双手扶住了她。 是林恩,紧随其后的还有佐菲娅,在少女举起剑的刹那两人便察觉了她身体的虚弱。 “你做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 林恩叹了口气,随即他的嘴角挂起一点笑容,而一旁的佐菲娅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神色。 那是怎样的表情? 欣慰中带着点怀念,笑容中不带丝毫虚假。 毫无疑问,他发自内心地为玛莉娅而感到高兴。 在这个瞬间,佐菲娅先前对林恩的一切怀疑都烟消云散了。 “姑母……还有林恩先生?” “哦,还睁得开眼睛啊。” 林恩微笑着,将少女扶稳。 “你跨越了堪称不可能完成的试炼,证明了自己……哈,或许有点晚了,但我现在开始做你的粉丝还来得及吗?” 第十四章 老马丁:坏了,我做电灯泡了 “唉,疼疼疼……” 风风光光的胜利之后,迎接玛莉娅的是佐菲娅有些心疼的斥责,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玛莉娅在赛场上也着实拼命过了头。 这种勉强自己的战斗方法,稍有不慎就会留下终身残疾,佐菲娅当年就是因为惯用手受伤才不得不退役的,自然很是担心玛莉娅走上她的老路。 而面对佐菲娅夹带着浓浓关心的斥责,玛莉娅只是嘿嘿傻笑着,那模样就像是个做了错事企图萌混过关的村姑,一点也没有了竞技场上英姿飒爽的样子。 弄到最后,佐菲娅也不得不叹了口气,她带着一个简单的医疗箱为少女包扎伤口,左手骑士的实力虽然比上不足,但对于玛莉娅来说却是几乎不可战胜的强敌,为了反败为胜,玛莉娅在那一个半小时的坚持中一次次被击倒,积累了许多伤势。 所幸的是,都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伤便是了。 泰特斯好歹还算是有些分寸,他的战斗方式虽然残酷,攻击也不留情面,却并不会刻意去攻击人体要害,玛莉娅身上伤得最重的便是持盾的左手,一次次超负荷的格挡让她的手臂轻微骨裂,只不过在源石技艺的辅助下,要不了一周时间应该就能恢复完全了。 “又是英格拉又是白杨,你还四肢健全已经算是运气好了……唉,好了,药上完了,你把头发放下来吧。” 佐菲娅放下手中的药膏:“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别到处乱跑了,落下顽疾的旧伤是骑士最大的隐患,别像我这样。” “我真的没什么问题的啦……唉疼!” 玛莉娅刚说到一半的话语直接咽了下去,林恩随手捏了一下她的左手,女孩立马就变得眼泪汪汪,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现在知道疼了,在场上逞威风的时候可看不出来这种感觉。” 林恩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虽然对于这场精彩的反败为胜,他也是赞不绝口。 可是这并不代表之前玛莉娅的所作所为就能一笔勾销。 毕竟,让自己的保护对象,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打成这样,这种窝火的事情可真是让林恩火冒三丈,若不是他看出左手骑士并没有刻意去伤害玛莉娅的意思,说不定打到一半他已经冲上竞技台一脚把那个一身商标的骚包混球踢成三级残废了。 这可不是夸张的说法,林恩可确实干得出来这种事情,谁让他是个恩怨分明的萨卡兹人呢。 “听好了玛莉娅,积分,掉了还可以再涨,输了还能赢回来,遇到敌不过的对手就暂且放他一马,等到你变得足够强了再说……但是命只有一条,身体毁了不能复原,你若是受伤,也会有人担心。” 林恩松开自己的手,玛莉娅有些惊讶地发现手臂上隐约作痛的部位竟然神奇地不再疼痛,而林恩在她手臂上留下的余热也让她一下子明白了对方做了什么。 不是那种临时修补伤口的紧急治疗,而是彻底的恢复和纠正,玛莉娅握住拳头,并没有感受到半分不适。 尚未等她高兴地跳起来,额头上已经被林恩轻轻地敲了一下:“一时的得失不算什么,太过于年轻气盛最后只会害……你在听我说话吗!?” 林恩先生……给人一种如同老师一样严厉的感觉呢。 玛莉娅缩了缩脖子,刚想卖个萌糊弄过去,佐菲娅却完全不吃这一套:“他说的一点都没错,你这打法完全就是在折磨自己,一旦身体承受的负荷超过能承载的极限,你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吗?” “对不起!” 面对一唱一和的林恩与佐菲娅,玛莉娅一边有些疑惑这俩人的感情怎么突然变这么好了……一边用非常可怜的眼神看向不远处的光头马丁等人。 哪料平时格外宠溺她的几位老家伙这一刻也纷纷不说话了,马丁一脸沉思明显是有些心事,而老骑士则是端着酒杯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显然这一次他也是格外赞同林恩与佐菲娅的观点,对玛莉娅冒险而又激进的举动非常不满。 如果玛莉娅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算拼上这条老命,弗格瓦尔德也会让泰特斯·白杨这个在竞技场上成名的竞技骑士明白……惹怒一位无惧牺牲的征战骑士是多么严重的事情。 “好了好了,丫头今天好不容易赢了,你们却搞得这么严肃,有点太吓人了些。” 最后还是有人出来打圆场了,老工匠科瓦尔实在是扛不住玛莉娅可怜兮兮的表情,安抚起周围其他人的情绪:“谁没有年轻气盛的时候?玛嘉烈当年比玛莉娅还要逞强,这种年轻才会犯下的错误就让它暂且过去吧,我们好好聊聊现在,庆祝一下玛莉娅亲手摘下的胜利桂冠!” 老工匠的声音让酒吧内几乎凝固的氛围又重新变得活跃了起来,佐菲娅露出一个“暂且放你一马”的表情,不等玛莉娅松一口气,林恩已经非常自来熟地介入两者之间,将一副纸笔放在玛莉娅的面前。 骑士少女有点发愣:“这是?” “签名啊,我现在可是玛莉娅你的粉丝一号了,你在竞技场上不屈不挠,勇往直前的样子深深地感动了我……若是玛莉娅小姐愿意给我这位狂热的粉丝一份亲笔签名,想必我一定会很开心的。” 我这是……被林恩先生认可了? 我的所作所为并不是毫无意义的,总有一天我也会让佐菲娅姑母、玛恩纳叔叔……还有姐姐,让他们也认同我的! 巨大的惊喜涌入少女的心头。 林恩向玛莉娅眨眨眼,他的表情中不再带有先前的严厉和责怪,刹那间坚冰融化,佐菲娅惊奇地发现这个男人竟然可以一下子变脸变到仿佛完全换了个人似的。 而当玛莉娅喜笑颜开地拿起纸笔时,林恩又回头对她眨了眨眼,佐菲娅的脑海中思绪转动,一下子明白过来眼前这个男人的企图。 严厉的斥责过后,当然便是鼓励了,好不容易取得胜利,可不能太过打击女孩的好胜心。这种一个大棒一个甜枣的手段简单却也有用,尤其是在对付这种涉世未深的少女时。 至于玛莉娅的小心思,嚯,林恩那可是太懂了。 这种在家世和姐姐的压力下一步步前进的孩子,心中最想要得到的便是他人的认可,摆脱姐姐和父辈的阴影,活出自己的光彩来。 要问为什么林恩那么清楚? 他小时候就是这样的,从小到大有个处处光辉耀人的姐姐,林恩曾经面对的压力可想而知。 玛莉娅需要的是认可,是鼓励,尤其是在她做完一件“大事”的时候,来自他人的褒奖至关重要。 当然,林恩也有点私心在里面。 玛莉娅两度在骑士竞技中受伤,这也算是他的小小失职。 如果能和她搞好关系……嗯,至少到时候不用担心被拖欠委托费。 佐菲娅咬牙切齿地和林恩击了个掌。 呸,这坏男人,自己做白脸,反过来让我来扮黑脸?一言一行满满的全是算计,没半点好心思。 合作愉快个棒槌! 佐菲娅的心中满是忿忿不平。 但就连她自己也没注意到,这一刻自己露出了与平时截然不同的轻松笑容。 …… 一场愉快的晚宴结束了。 好吧,至少对于玛莉娅来说,那是相当愉快的一次晚宴,第一次看清自己的决心,第一次击败左手骑士这样重量级的对手,第一次得到那么多人的夸赞和褒奖……这个女孩完完全全沉浸在了这突如其来的幸福之中。 “老马丁,今天晚上的开销……” “免了免了,这种时候还说什么开销不开销的,多扫兴啊。” 酒足饭饱的老骑士与老工匠被光头马丁哭笑不得地轰了出去,这俩货也算是这家酒吧中的奇景之一,作为老朋友,马丁甚至在酒吧旁边还给他们专门用多余的面积搭了个小屋,每次弗格瓦尔德喝醉了,都会被马丁直接丢进去睡觉。 只不过以往一般是有老工匠陪同一起扛人的,这次就连科瓦尔都喝醉了,马丁只好一脚一个把这俩醉鬼统统踢了进去。 他回头,第一眼便看到玛莉娅趴在桌上香甜地说着梦话,少女今天可是着实累坏了,在兴奋过去之后,疲倦便涌上心头,令她沉沉地睡去。 佐菲娅对马丁比了个嘘声的手势,轻轻将自己的外套披挂在少女的身上。 “说说呗,遇到什么麻烦了?我看你前面好像心不在焉的,笑得很勉强。” 林恩的声音自吧台的方向传来,他一如既往地坐在那个他很喜欢的位置,微醺的果酒不能给他带来多少醉意,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老马丁掩藏在笑容下的忧愁根本无法隐瞒。 “哦,你看出来了啊。” 马丁耸了耸肩:“好吧,反正这事儿我本来也想和佐菲娅去说。” 虽然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可是对于马丁等人来说,林恩已经是非常亲密的朋友了。 脾气也好,实力也强,对于自己怀抱善意,谁不想要这样的朋友呢? 再加上之前与无胄盟的那一次对决,这也迅速拉近了林恩和老马丁等人的距离,这些曾经的骑士们一个个都是豪爽的性格,可不会耍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动作。 老马丁为佐菲娅和林恩各倒了一杯酒,向两人诉说起他和玛恩纳的交谈。 玛恩纳是玛莉娅的叔叔,也是她如今在大骑士领名义上的监护人,曾经年轻的时候他也曾是一名远近闻名的游侠,实力和性格都无可挑剔,被认为是那一代年轻人的领军人物之一。 可时间终究会改变一个人,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在临光家族遭遇一系列变故之后,他的斗志被一点点打磨,他的信念被一次次苦难弯折,他对这个国家,对这片土地的信任最终也烟消云散了。 最终,他活成曾经的自己最讨厌的模样,成为了一个麻木不仁的社畜。 这一次玛莉娅赢了比赛,却也因此闯了祸,商业联合会的董事中有那么几个位高权重的家伙不希望看到她赢,尤其是那些曾经因为耀骑士的崛起而损失惨重的家伙,对“临光”的新仇旧恨混杂在一起,绝对会做出一些不择手段的龌龊事情来。 因此马丁找上了玛恩纳,寻求他的帮助,希望能借用玛恩纳在商业联合会中的人脉摆平这件事……不过被很干脆地拒绝了。 先是表示自己对玛莉娅现在的处境无能为力,然后又抨击了玛莉娅的理想与选择,将其贬低得一文不值。玛恩纳的表现出乎了老马丁的意料,他原本以为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游侠只是一时落魄,可玛恩纳现在表现出来的……就仿佛是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狗。 于是最后不欢而散,马丁也没能得到玛恩纳的任何承诺。 “玛恩纳……他真的如此绝情?” 佐菲娅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对于她来说,“临光”是一个非常神圣的名字,继承了临光之名,保受他人期待的玛恩纳最后竟然堕落到这种地步,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释怀的事情。 “玛恩纳倒是其次,我本来也只是去碰碰运气,毕竟当年……他恐怕对卡西米尔失望透顶了,所以才会自甘堕落变成这副模样。” 老马丁叹了口气,他看向不远处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少女:“玛莉娅接下来恐怕要危险了,无胄盟的暗箭,赛场上的暗箱操作,这些都有可能会毁掉一个锋芒毕露的骑士。” 前者自然不用多说,别看之前那群无胄盟刺客被林恩打得狼狈不堪,可正面战斗与暗地里下绊子完全是两码事,这些刺客能耍的阴招很多,让人防不胜防。 至于后者……可别忘了佐菲娅的手是怎么受伤的,当年的她也是那样的锋芒毕露,意气风发,可一次简简单单的比赛事故,就彻底地毁掉了这位鞭刃骑士。 左手已经是非常强的竞技骑士了,可他也不是最顶尖的行列,如果遇到特锦赛八强,甚至四强级别的对手,若是对方不怀好意,玛莉娅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种时候也只能这样了。” 佐菲娅轻轻开口,她也没有很好的办法,商业联合会是卡西米尔境内首屈一指的庞然大物,就连骑士协会也只不过是他们扶持的傀儡。 可以说,这些商人几乎将这个国家掌握在了手中。 一群小小的骑士,面对这样的情况,又能怎么办呢? “再打一两场比赛,就让玛莉娅稍微休息一段时间吧,等风头过去了再说。” 对于佐菲娅的建议,林恩自然是双手赞同,只要等到耀骑士玛嘉烈回归,那么接下来的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酒杯轻轻碰在一起,一个眼神的功夫,林恩和佐菲娅迅速统一了意见。 老马丁看着眼前眉来眼去的两人,光头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你们两个,啥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第十五章 白金:真香 欣特莱雅最近倒是清闲。 久违地放了个假,她一时半会儿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些什么。 原本她的休息日是没有那么长的,黑心的上司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劳动力不用,只是和林恩的事情影响力似乎比罗伊意料的还要大一点,无奈之下只好再雪藏两天——对这种安排欣特莱雅自然是没什么意见,她本来就对休假求之不得。 她又不是莫妮克那样的卷王,能摸鱼的时候,当然是选择摸得透彻。 只不过,习惯了紧张而又忙碌的工作,真的轮到自己放假了,欣特莱雅反倒是有点无所适从,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席卷心头,让她不知所措。 没错,空虚。 无胄盟是一份危险的工作,自己早就在不知不觉中结了许多仇,亦有很多人巴不得无胄盟的白金大位快点去死……为了防止家人遭到报复,欣特莱雅在很久以前就把家人送到了卡西米尔其他的城市中去,以防万一。 也因此,这偌大的别墅冷冷清清,除了自己以外,就连佣人也没有一个。 欣特莱雅宁可自己每个月雇佣几个钟点工把别墅清扫打理一番,也不喜欢像那些上流人士一样养几个佣人,或者买几个奴隶,她信不过这些人,无胄盟的工作是绝密的工作,自己的身份在大部分情况下也是保密的,若是真实身份被他人发现并且公之于众……那么后果可不堪设想。 放假了,自己该去做什么呢? 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在家蒙头睡大觉,想想都觉得有点可怜。 快想想,其他的同龄人会在这种情况下去做些什么。 拉上亲朋好友一起见面聚会?想法倒是不错,可是欣特莱雅翻了翻手机,除了青金、发言人、董事会等几个熟悉得不能熟悉的称呼以外,剩下那些大学时结识的同学,骑士时期认识的朋友,一个个名字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陌生无比。 唯一一个还算是眼熟的,恰是先前和自己闹绯闻的独立骑士林恩……好吧,一想起这个名字,欣特莱雅还是有些恨得牙痒痒,当初在摆脱那些烦人的记者之后,为了彻底贯彻自己作为林恩粉丝的形象,欣特莱雅用充满幸福的笑容向林恩要了个电话号码。 嗯,然后在心底发誓这辈子都不可能拨通这个电话。 说起来自己当时的笑容还真是恶心啊……真的是求生欲拉满。 那个叫林恩的家伙,在抓住自己的手躲避记者的时候,速度快到了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地步……如果他对自己有杀心,恐怕一瞬间自己就尸首分离了吧。 嗯,还好,两人估计只是萍水相逢,总而言之欣特莱雅是不再想和林恩有所交集了,一点也不,这个敏锐的萨卡兹人应付起来可太麻烦了。 也亏得他还算是个正人君子,不然自己那天可能就要大意失身了……不行,这种事情想想也太可怕了,还是快点从脑海里赶出去吧。 在家躺了半天之后,少女最后还是决定走出家门,去商业街消费一番。 平日里积攒了那么多薪水,可不能只放在卡里观赏,只有在大手大脚花钱的时候,欣特莱雅才能感受到一点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嗯……真的休假了,却反而觉得无聊起来了啊…… 望着眼前的人山人海,欣特莱雅有些恍惚,自己真的还能融入这片人流,成为他们中的一份子吗? 不需要弯弓搭箭,不需要勾心斗角,没有杀戮和战斗…… 自己真的还能适应这样的生活吗? 欣特莱雅不知道,她突然觉得这座城市很陌生,一下子失去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 明明购物清单中还有不少等着她去挑选的东西,比如克拉恩新推出的首饰,还有黛丝尔的新款香水,这些都是自己平时看到广告以后心动不已的东西。 有什么意义呢,杀手不可能在任务中使用香水,更不会佩戴毫无意义的多余饰品,而离开了任务……自己就连每天睡足八个小时都显得困难,更别说什么私人时间了。 欣特莱雅叹了口气,一下子觉得有点索然无味。 接下来的时间…… 嗯…… 她翻出了手机,望着通讯录中的名字发着呆。 要不…… 欣特莱雅突然露出了一点狡黠的笑容。 总算,这枯燥无聊的私人时间,还有点有趣的事情可以去做。 …… 玛莉娅在养伤,佐菲娅也在为了少女的处境而四处奔波,联系曾经的朋友,争取帮助少女摆脱如今的困境。 这下,反倒是林恩变成了闲人,整天开始无所事事了起来。 似乎是为了哄抬他的身价,也有可能是因为前些天他对那个来自呼啸守卫的经历不留情面的态度……总而言之,最近的比赛强度倒是越来越高了。 而除了混战之外,林恩也开始参加那些标准的一对一无限制格斗赛、竞速赛之类花哨的比赛,他每一次都不留情面地赢过敌人,狠狠地碾压对方,让这些在竞技场上花哨表演的骑士认清差距。 说实话,这些连左手骑士都远远不如的家伙,最强的一两个也顶多是塑料骑士的水准,林恩对付他们连认真的必要都没有,基本上都能一招结束战斗——哦,倒是遇到过一个专精防御的家伙,那一次比赛还被夸张地宣传为“最凶狠的剑对决最坚固的盾”,结果开场五秒钟,林恩一套连击便把对方那观赏性大于实用性的盾牌敲了个粉碎,又是一剑把对方扫下了台,整场战斗干脆利落,一气呵成。 顺便一提,那位骑士的一套装备,包括盾牌在内,全部都是呼啸守卫出品。 林恩可还记得特邀观众席上,那位呼啸守卫的经理先生,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不会吧啊Sir,你就指望用这种三流货色来对付我? 不过也多亏了他,林恩再次大赚了一笔,每一次他在比赛前都会把全部的钱押在自己身上,毫无例外。 只是最近赔率越来越低,让他颇为伤脑筋,似乎观众也看出了这个萨卡兹人的实力远超寻常的骑士。 然而,当比赛结束,林恩在避开那些围追堵截的记者后,总会满脸无聊地走上大街,看看这座神奇的城市又推出了什么新奇的产品。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第十六章 再遇欣特莱雅 说实话,林恩原本是不想接这个电话的。 这个名叫欣特莱雅的女人在他的眼里是个纯粹的麻烦,尤其是在自己被媒体盯住的情况下,这种毫无意义的绯闻真的是让人颇为苦恼。 虽然对他个人而言无所谓,毕竟他脸皮厚,而且也不打算在卡西米尔常驻太久,可众所周知,罗德岛在来这里的路上。 万一岛上哪个干员翻翻报纸,头条上面又是林恩和欣特莱雅的绯闻小故事……那可就乱套了,林恩毫不怀疑现在岛上的这几个婆娘能把自己生吞活剥了,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的那种。 原本,这种绯闻最多也就报道一次,那些所谓“追踪报道”的记者们,一次两次追不上林恩的步伐,也不会盯着死磕,毕竟比起一条很难找到根据的绯闻,偌大的卡西米尔还有更多值得发掘的新闻。 只是,林恩昨天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炎刃竞技场,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瑕光…… 那些个无良记者顿时找到了题材,第二天早上,林恩看到报纸上是这样描述的。 “震惊!独立骑士林恩竟然同时与多位美女交往?除了曾经风光无限的独立骑士欣特莱雅之外,疑似他亦与鞭刃骑士佐菲娅关系匪浅!” 这条报道上还附了一张林恩与佐菲娅一起在VIP房间向下俯视的图片,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记者偷偷拍下来的,两人并肩而立,那样子倒是让这篇胡说八道狗屁不通的文章稍微有了那么一丝丝真实性。 强忍住把嘴里酒水喷出来的冲动,林恩继续往下看……看到了有关自己的第二条绯闻。 “震惊!独立骑士林恩竟然在赛场上做出这种事情!” 图片是林恩扶住玛莉娅,内容是林恩与临光家的爱恨情仇,甚至追溯到了几年前的耀骑士…… 文笔不错,若是当成言情小说来看,倒还是挺有意思的。 可放到自己的身上…… 震惊你个大头鬼啊! 你们这些记者是一个培训班里出来的吗!? 林恩的表情一度非常复杂,当然,同样因此成为了话题人物的佐菲娅表情更加复杂,她想起自己昨天还在嘲笑对方被报社抓到了马脚,弄了条引人瞩目的花边绯闻,可万万却没有想到自己最后居然也成为了受害者之一? 还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总而言之,林恩最近一点也不想见到欣特莱雅,也有这些无良记者的因素在内。 若是他和欣特莱雅见面再被记者们拍到,按照这样的剧本走下去,恐怕真的要成为罕见的因为绯闻而连续荣登报纸的竞技骑士了。 到时候罗德岛的人随便翻翻报纸,哦豁,完蛋。 真的,林恩可以发誓,他一开始确实是这么想的。 只是,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让他不得不认真地对待。 “有兴趣出去喝一杯吗?我有个朋友在商业联合会工作,最近她听说了一些有意思的传闻……有关玛莉娅·临光。” 林恩原本还有些懒散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他皱了皱眉头:“能具体说一下吗?” “那就到地方再说咯?你请客,大红人。” 电话被挂断了。 林恩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来电提示,叹了口气,看来这次还真是不去不行了。 对方竟然扔出了这样的重磅炸弹,看来是收集了自己不少信息——当然,也有可能单纯的只是看了报纸,看到林恩与玛莉娅的那篇胡说八道的报道。 被拿捏了。 啧,要是得到的情报不能让自己满意,我一定要把这个家伙…… 好像自己对她根本没什么办法。 林恩有些无奈,用暴力解决问题是不可能的,斥责、辱骂?说不定对方反而更加兴奋了。 不知不觉间,欣特莱雅给林恩留下了非常奇怪的映像呢。 …… 约定好见面的地方是一家高档酒吧,和老马丁那种仿佛上个世纪产物的古典酒吧不同,这里这家酒吧的装修非常新颖,甚至可以用新潮来形容,形形色/色的服务员和调酒师穿着修身的西装,而一位身披低抹胸白色礼服的成熟女子则是坐在酒吧的中心奏乐,清脆的琴声自造价不菲的琴弦间散发出去,为这家装修华丽的酒吧更添一分典雅和宁静。 而来这里喝酒的人……好吧,多半是些公司的精英白领,反正一个两个穿得都人模狗样的,还有不少身穿礼服的交际名媛,身披简洁大衣的林恩混在其中就像是一个刚进大城市的土包子,也亏得这里的服务员和顾客大多素质很好,这才没有出现那种小说中扮猪吃虎装逼打脸的经典桥段。 “包间501,谢谢。” 跟着服务员的脚步,林恩很顺利地找到了等待已久的欣特莱雅。 和那天的常服不同,今天的欣特莱雅穿着一身非常得体的白色礼服,白金色的长发与白裙相互衬托,昏暗的灯光下她就宛如一颗明珠璀璨发光。 林恩嗅到了一股好闻的清香,他记得这是一款颇受欢迎的名贵香水,霜星以前非常喜欢这个品牌的味道,林恩之前在龙门专门给她买了几瓶,让她爱不释手,从此林恩便再也忘不掉这个味道了,毕竟同一个屋檐下……而且林恩的嗅觉还那么灵敏。 “喜欢这个味道?” 欣特莱雅放下手中的酒杯,她端着一杯晶莹剔透的酒液,以林恩嗅到的酒味来看,大约也不是什么度数很高的酒。 充其量只是饮料水平吧。 “还不错,很适合今天的你。” 林恩上下打量了一下欣特莱雅,不得不说今天的她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不说别的,这外貌便是众星捧月的级别,和之前那种有些英姿飒爽的冷淡女强人的感觉不同,这一次她将自己优美的身材曲线完全展示了出来,那不带一丝赘肉的小腹和大腿,颇有一种纤细的美感,而酒后微醺的绯红也让她的表情看起来格外诱人。 唯一残念的可能就只有她的胸口也不带一丝赘肉……咳咳。 总得来说,欣特莱雅其实非常完美地戳中了林恩的好球区。 但是嘛…… 林恩毕竟是久经沙场,他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坐在欣特莱雅的对侧:“我应约而来了,先谈正事?” “真是不解风情的男人。” 欣特莱雅带着点娇嗔地瞥了林恩一眼,那风情万种的眼神几乎让林恩的心跳都差点慢了半拍,紧接着林恩深吸一口气,举杯示意的同时努力地不去和她对视:“好吧,那我自罚一杯。” 自己的自制力……看来还得再磨练啊。 克制、克制!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眼底细微的挣扎,欣特莱雅的心底突然升起了一种名为“愉悦”的情绪。 也不知为何,在看到他慌乱神色的时候,欣特莱雅心中的空虚就仿佛一下子被填补了几分,一想到自己精心的打扮不是无用之功,她又忍不住有点得意,哪怕欣特莱雅自己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自己对林恩是什么样的情感? 如果说是爱情,那也太过廉价了,或许这是自己难得任务失败,找到了一个值得攻克的难题,也或许是那一次被抓着手腕奔跑时,心中偶尔跃起了一点小小的萌动,忍不住对这个有趣的男人提起了些许兴趣。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少女的任性和小脾气。那天虽然只是情势所逼之下的手段,可那也是欣特莱雅第一次以这样颇具诱惑的姿态去邀请一位异性……然后失败了,被拒绝得彻彻底底,林恩眼底的疏离和嫌弃就像是在把欣特莱雅引以为豪的身材和脸颊踩在地上,又狠狠地践踏了两下。 好歹我也是个美少女吧!? 总而言之,先自导自演地演上一出好戏,看看他是如何应对的——这也不错,至少能成为自己工作之余的一点调味料。 至于之后的事情……那就之后再说咯。 大学毕业便成为竞技骑士,奋斗两年又加入无胄盟,然后在无胄盟工作了数年成为白金大位。 一眨眼的时间,欣特莱雅也变成了愁嫁的“老女人”了。 工作忙,没有时间谈恋爱是一部分原因,欣特莱雅的眼光越来越高也是原因之一。 说实话,欣特莱雅现在已经完全看不上那些看起来高高在上的骑士了,作为无胄盟的白金大位,她看到了太多光鲜亮丽下的肮脏和腐败,那些表面上威风凛凛的骑士们,实际上却做着男娼女盗的事情,让人作呕。 无胄盟的刺客就更不用说了,这些人在加入无胄盟之前大多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赏金猎人和刺客死士,少有的几个正常人也对自己恭恭敬敬,让人一下子便没有了兴趣。 至于老老实实工作的普通人……好吧,完全不在一个频道里,怎么想都没有共同语言。 好不容易遇到个能让人提起些兴致的“好男人”,欣特莱雅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至于对方自称已经有家室了?无稽之谈,真的有了家室,他也就不会独身一人穿过国境线来卡西米尔讨生活了。 而且那种不为美色所动的模样,再加上帅气的面容……老实说,还挺让人有所好感的。 也因此,林恩越是拒绝,越是抗拒,欣特莱雅便越是兴奋,就像是看到猎物一步步接近陷阱的猎人,忍不住想要再去推上一把。 只不过,最近他好像和那个鞭刃骑士,还有临光家的幺女走得很近……那可不行,自己的猎物又怎么能被人捷足先登呢。 第一个和这男人传出花边绯闻的可是自己唉! 欣特莱雅丝毫没有想过,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她其实才是那个插队的人。 不过估计她也不会在意这点就是了,一点点带着冷漠的小小任性,这也是这位天马小姐最可爱的地方之一。 上面已经开始注意这位风头正盛的骑士小姐了,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很有可能会派发有关的任务给我……唉,又是一堆破麻烦事,临光这个姓氏可非同一般,万一出了什么茬子,可不好向上面人交代。 如果能通过泄露给林恩一点消息,让这位小姐知难而退,自己接下来的工作或许会轻松不少。 欣特莱雅大大方方地将一些商业联合会的内部消息告诉了林恩,不是那种关键的机密,却也包含了不少联合会的动向。 比如说,商业联合会在玛莉娅的问题上持两种意见,一部分人认为应该招揽她,让她也成为联合会的爪牙,当然也有很多人已经在商量着要怎么对付异军突起的玛莉娅,他们曾经因为耀骑士赔了不少钱,现在联合起来对付玛莉娅,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甚至有可能暗下黑手。 “总而言之,我大约知道的就那么多了,你可别传出去是我告诉你的哦?我可不想哪天突然被人下了黑手。” 欣特莱雅吐了吐舌头,她那纤细的手指在桌面上画着圈圈:“怎么样,大红人,我给你的消息值不值得一杯酒?” “谢谢,帮大忙了。”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恩倒是坦坦荡荡,端起酒杯向欣特莱雅示意:“我代玛莉娅小姐感谢你的消息。” “啧,你还真是没情调啊,在这种时候提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欣特莱雅咂了咂舌,对上林恩那平静的表情,她的心底突然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 失策了,这个男人一谈起正事就完全没了私人情感,直接进入了另一种状态。 两人轻轻碰杯,酒杯中摇晃的酒液反射出流离的光彩,象征着两人短暂建立的友谊。 虽然第一次见面并不怎么愉快,但让人意外的是,她倒是一个相处起来不那么困难的人……谈吐得体,外表怡人,做事也很有分寸。 多一个朋友总不会是坏事。 抛却了对欣特莱雅的偏见之后,林恩第一次正视她的魅力。 “我说,喝完这杯,陪我出去逛逛街如何?就当是满足一下被偶像嫌弃的可怜粉丝的少女心了。” 欣特莱雅带着点狡黠的声音传入林恩的耳中,而后者则是轻轻点头,将酒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我的荣幸,小姐。” 第十七章 索娜的请求 还挺愉快的。 和别人一起逛街购物,与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相比,确实是添出了不少惬意。 欣特莱雅抚摸了一下胸前的项链,那是林恩买给她的谢礼,白金色的项链挂在她的胸口,倒是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感觉。 哼着愉快的小曲,她推开了别墅的家门。 “我回来了!” 欣特莱雅对着空无一人的家开口,褪下一年都不一定能穿上一次的礼服,整个人泡在了浴池之中,洗去外出的疲惫。 奇怪。 这种心跳不已的感觉…… 不等欣特莱雅多回味几分,她的手机再一次响起——这一次的铃声并不欢快,反而有一种沉重的感觉。 得,有工作来了。 刚有一点的好心情顿时又消失不见了,她有些无可奈何地撇了撇嘴,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透过袅袅的水雾,她看清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青金的名字。 “白金,有新工作。” 不是罗伊,而是莫妮克。 这个从维多利亚被挖到卡西米尔的弓手说起话来一如既往地简洁:“我需要你去处理一批感染者……一批感染者骑士,带着第三小队一起。具体的任务内容我等下会用邮件发给你,记得不要迟到,你的休假已经结束了。” “感染者?嗯,好,我明白了。” 欣特莱雅挂断电话,她看着自己的手机发呆,一时半会儿心中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无奈。 无奈的是这短短的假期已然结束,下一次想找林恩这么放松一下,估计又要等到很久之后了。 庆幸的是,还好这次任务和那位耀骑士的妹妹无关,也和林恩无关。 “一群感染者而已。” 感染者骑士,这座城市最阴暗的骑士竞技之一,那些感染者们为了一个获得认可的机会而拼死战斗,参加比寻常竞技血腥百倍的厮杀,满足一部分观众病态的欲望——就算放着不管,他们中的大部分要不了多久也会死在矿石病或者黑市赛场上,我这是在给他们提前带去解脱。 欣特莱雅如此安慰着自己。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被无胄盟盯上,他们是善是恶,说实话,欣特莱雅并不是很在意这些细节。 刚刚加入无胄盟的时候,她还会有一点慈悲之心,现在……现在已经有些麻木了。 在面对任务目标之外的妇孺老少时她还会因为心底的善念手下留情,但若这是任务的要求,那么她也无可奈何,前任白金大位的下场那可是历历在目。 这座城市的阴影就是这么残酷,不杀人就无法活下去,欣特莱雅早就没有了所谓的自由。 真累啊。 …… 结束了和欣特莱雅那还算愉快的聚会,林恩在回酒吧的路上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咦,今天怎么那么多人找我?明明我这个电话是来卡西米尔之后才置办的,甚至都没几个人知道我的号码。 怀抱着这样的疑惑,林恩翻开了手机的翻盖,看向屏幕上亮起的名字。 ——焰尾骑士。 林恩依稀记得是那天慌不择路逃到马丁酒吧中的娇小感染者骑士,在那天之后她便被骑士协会通缉,说是私藏感染者,购买违禁药品什么的……不过索娜也确实用自己比赛的奖金解救了许多无家可归的感染者,将许多感染者骑士拧成了一根绳,甚至成立了一个由感染者骑士组成的骑士团。 这也是她被通缉的最大理由,商业联合会并不希望看到一团散沙的感染者骑士们凝聚起来,出现一个血骑士已经很让他们伤脑筋了,再来更多,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奇怪,她找我做什么?这会儿她不应该蛰伏在城市的阴影中,为成立红松骑士团而四处招揽人才吗? “喂,是林恩小哥吗?” 札拉克少女精神满满的声音鱼跃而出,这个女孩一如既往总给人一种干劲满满的感觉,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行动力强,实力不弱,有远大的理想抱负,也只有这样具有领袖天赋的人才能把一团散沙的感染者们聚集到一起。 “是我,有什么事情请说。” 对焰尾骑士索娜,林恩其实还是有一点好感的。 别误会,不是异性之间的好感,他只是有些佩服这种在一片黑暗中也有觉悟开辟光明的殉难者,哪怕在感染者处处被打压、几乎看不到出头之日的大骑士领,这位少女也愿意为了救助更多的感染者同胞而挥洒自己的金钱和汗水,冒着生命危险与商业联合会和无胄盟作对。 说实话,林恩在听完她经历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这是个能拐上岛的好苗子”。 草根出身,背景清白,有能力有实力,更重要的是有领袖魅力,年纪轻轻便带着一票实力不俗的小弟,而且理想与罗德岛的目标高度重合——还有什么比这更适合的加盟对象? 林恩不仅仅想把索娜拐上岛,他甚至想把整个红松骑士团拐上岛,当然,前提是有机会的话。 至于她们自己想不想走,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不过这是可以争取的,毕竟事在人为嘛。 所以林恩把自己的号码给了索娜,连带着还悄悄告诉她自己在来卡西米尔之前是做佣兵的,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随时联系自己,只要能给出足够的报酬他什么委托都愿意接。 林恩的算盘打得啪啪响,这群一穷二白的感染者们能给出什么酬劳?最后无非就是把自己打包送去罗德岛。 嗯,至于凯尔希会不会同意……博士小姐偷偷告诉过林恩,这老猞猁每次看到林恩拐人上岛表面上都是一副非常为难的样子,但其实内心别提有多开心了,尤其是上次的史尔特尔,凯尔希看完简历以后耳朵都开心地抖起来了,这口是心非表里不一的模样林恩都懒得去戳穿。 “那个……” 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有些为难。 “报酬可以先赊账,或者这样,以后红松骑士团正式成立了,给我个副团长什么的当当如何?” 索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自然知道林恩的话语是为了打消自己的犹豫,不过作为一个实诚人,让她去做这种空手套白狼的事情,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娇小的札拉克少女暗自下定决心,若是自己的计划成功……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这位好心的先生。 “林恩先生,我需要你的帮助。” 第十八章 红松的骑士们 红松骑士团的规模不大。 这是个刚刚建立的新骑士团,甚至没有得到官方的认可,索娜最初的想法是让感染者骑士们有一个互相报团取暖的地方,能够从残酷的清洗赛制中存活下来,可慢慢的她也发现这座城市中还有更多的感染者——那些甚至没有成为骑士的能力和途径的感染者贫民,他们所面对的生活比起自己看到的还要更加残酷。 于是索娜便决定去帮助他们,帮助这些同为感染者,却处境更加艰难的可怜人。 红松骑士团的感染者骑士们大多也认同她的想法,这些人本就是因为索娜的个人魅力才聚集在一起的,他们心怀各自的正义……好吧,尽管他们从来都不将荣耀和正义这些东西挂在嘴边。 可实际上,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有着作为骑士的闪光点,其中尤其是作为领袖的索娜,公正、廉洁、正直、勇敢……她无疑符合那些浪漫骑士想象中的全部因素。 这也是林恩高看她一眼的理由,在如此残酷的生存环境下不断战斗厮杀,索娜的心中却没有被仇恨与暴虐所填满,反倒是比那些光鲜亮丽的骑士更加正直,这样的年轻人谁不喜欢呢? “那些无胄盟刺客的行动越来越明目张胆了,他们在清扫这片区域的感染者贫民……明明他们也是卡西米尔人。” 当林恩赶到这些感染者骑士的临时驻地时,他正巧听到索娜在安排骑士们的任务。 “小灰,我需要你去拖延住那些无胄盟的刺客,还有那些贪得无厌的杀手。” 被亲切地称呼为“小灰”的灰毫骑士格蕾纳蒂沉默地点头,她的身旁放着沉重的火炮与坚盾,作为擅长正面攻坚的骑士,由她来拖延刺客们的脚步倒是恰好,毕竟无胄盟的刺客们大多都实用些轻便的武器,估计会很头疼如何破开格蕾纳蒂坚固的护甲。 事实上,上一次被无胄盟追杀时,若不是莫妮克出手射出一箭贯穿其盔甲,格蕾纳蒂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几乎失去战斗能力。 “艾沃娜,你带几个人去策应一下小灰,在撤退的时候可不要被绊住了脚步。” “小事一桩,突破这种事情我可最擅长了。” 说话的人是一个林恩不认得的女性骑士,她握着款式有些夸张的巨大骑枪——那骑枪的模样,比起这种复杂地形的短兵交锋,倒是更适合在战场之上冲锋陷阵。 不过这种款式的武器一般会配备一把副武器,以便于应付不得不近距离灵活战斗的情况,林恩在骑枪的侧面看到一个把手,这柄枪应该是被设计为了可拆卸式的武器,就和林恩的剑一样。 “团长!这位先生找你。”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索娜的布置,她转身,看到林恩背负双剑已经来到了近在咫尺的位置,可不管是她还是其他几位骑士都没有丝毫预警,若不是带路的感染者骑士喊了一声,恐怕几人开完会才会注意到林恩早就等待已久。 灰毫骑士蓬松的尾巴当场就炸了毛,显然是被吓得一激灵,而艾沃娜也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身侧的骑枪,用眼神询问索娜来者的身份。 “别紧张,别紧张……唉,艾沃娜不认识也就算了,小灰你不是和林恩认识的嘛。” 索娜挥了挥手,示意艾沃娜放下武器:“这位是林恩,对,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位外援。” 艾沃娜挑了挑眉毛,她放下手中的武器,顺势走到林恩面前对他伸出手:“不好意思啦,你刚刚突然出现,把我吓了一跳。” “我是野鬃骑士艾沃娜,是红松骑士团的骑士,索娜说你很强,嘿,之后有时间了要不我们切磋一下?” 林恩握住她的手,她穿着厚重的骑士手铠,虽然身材并不算高大,但从武器上来看,估计也是正面战斗的一把好手。 毕竟,感染者骑士获得封号……那可不是什么轻松是事情。 “我可不会向朋友挥剑。” “那就在酒桌上比试,一样的,总是只有小灰陪我喝,那也太没劲了。” 是个挺豪爽的人。 稍微认识了一下之后,索娜再一次开口了:“林恩,商业联合会雇佣的赏金猎人和杀手正在扫荡一片感染者社区,我们打算去帮助他们,把那些没有战斗能力的感染者疏散……敌人可能有无胄盟的杀手,简单点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很简洁的语言,林恩并不讨厌这种风格,他点了点头:“具体呢?我看你好像已经分配好了任务的样子。” “艾沃娜和小灰会在东面阻击那些人渣的脚步,我会带着其他骑士团的成员将那些可怜人从西部的复杂街巷中离开,但如果对手是无胄盟,那他们估计是不会露出如此显眼的破绽。” 索娜轻轻呼出一口气,她的表情很坚定,明明是为了一群和自己毫无关系的感染者贫民,她也愿意以身涉险,去忤逆那些阴影中的支配者。 “我需要你和我一起挡住脱离点附近可能会出现的敌人,说来惭愧,只有我一个人的话,还真没信心应对无胄盟的突袭。” 索娜挠了挠头:“不过这次委托比较危险,无胄盟的杀手心狠手辣,林恩先生,如果你不想……” “有硬币吗?” 红色的札拉克少女显然是愣了一下,她从口袋里摸出几枚零零散散的硬币,一时间不知道林恩的意思是什么。 从她随身只携带了这点零碎钱币来看,恐怕红松骑士团的财政也很吃紧。 这也是正常的,毕竟这些感染者骑士的处境非常微妙,尤其是索娜和格蕾纳蒂这种忤逆商业联合会的骑士,仅有不多的积蓄也全都用来照顾那些被卡西米尔抛弃的可怜感染者了。 只要有钱,在这座城市,什么事情都不那么难。 可感染者们又从哪里能拿到钱呢? 林恩伸出手,从少女的掌心拿起一枚五元的硬币。 “这是订金。” “唉?” 札拉克少女一下子明白了林恩的意思,她有点感动,无胄盟的威胁人尽皆知,她甚至做好了林恩在听到要与无胄盟作对后直接转身离开的准备。 “对了,你们在卡西米尔应该没怎么经历过正规的矿石病治疗吧。” 林恩环视了一圈周围,那些感染者骑士们,无论男女,基本上都有病灶裸露在外。 作为感染者骑士,在赛场上一次次超负荷使用自己的能力,这本来就是在缩短自己的寿命。 “听说过罗德岛吗?” 第十九章 碰撞 “小灰,你说真的会有那么好的地方吗?” 艾沃娜擦拭着手中的骑枪,她又想起林恩口中描述的那家制药公司……奇了怪了,同样是公司,为什么罗德岛会对感染者那么好? 要知道卡西米尔的那些个公司可都是恨不得把感染者拆骨扒皮,榨干最后的一点利益。 这个世界上会有那么好心的资本家?艾沃娜是有点不相信的,她可是见多了那种有钱人的丑恶嘴脸。 “不知道,但既然索娜相信他,那就够了。” 格蕾纳蒂依然是那样的沉默寡言,唯有在提及索娜的时候,她的话才会多些。 她们二人蹲伏在一片废墟之中,大骑士领并不是一座完完全全繁华先进的城市,除了那些繁荣到让人眼花缭乱的街区之外,也有不少地方荒凉得令人难以置信。 眼前这片废墟便是其中之一,曾经这里是一块居民区,有一家公司买下了地想要建立一个大型商场,结果这个计划因为周围人流量不足而夭折,至于那拆除到一半的房屋……好吧,都已经做亏本买卖了,公司又怎么会再花钱把这片废墟恢复如初? 企业在这里看不到利益,政府也无暇顾及这片废地,居住在这附近的居民久而久之也只得失望地搬走。 于是这里便成为了一片无主之地,拆除到一半的民房和错综复杂的地形吸引无家可归的感染者贫民们在这里定居,可惜好景不长,很快他们便被商业联合会雇佣的猎人逮了个正着。 能够在残酷的大骑士领生存那么就,索娜自然在商业联合会中也有熟人,这群见钱眼开的商人并不是铁板一块,于是在行动之前,索娜便提前得到了消息……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明明是一群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贫民,两者唯一的共同点便只有感染者的身份,为此而得罪商业联合会的黑手,这值得吗? 不值得,但必须做。 索娜骨子里的正直让她毅然决然地作出了决定。 “……来了。” 格蕾纳蒂轻轻开口,而艾沃娜也是一瞬间露出了严肃的神色,在两人的身后,数名感染者骑士亦准备好了各自的法术。 矿石病会削弱人的体质,也没有多少企业会对感染者发起赞助。对于大部分受感染的骑士来说,他们唯一能够在赛场上翻盘的手段,便是自身精湛的法术了。 当第一名身穿黑衣的赏金猎人走入一行人视野中的刹那,格蕾纳蒂按住一名按捺不住想要发起进攻的骑士,一行人又等待了片刻,这才有成群结队的赏金猎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老鼠出洞了。 “进攻。” 震天的炮响拉开了对决的帷幕。 …… 欣特莱雅的心情并不算很好。 暂且不说被迫加班什么的,这次工作的内容也有点让人提不起劲来,一群走投无路的感染者——在欣特莱雅看来,这些可怜人放着不管也活不了太久,就为了零号地块的那点破事儿,自己这个白金大位还得亲自出手一趟……多多少少有点小题大做了。 不过谁让这是上面那些大老板指派的任务呢,欣特莱雅就算嫌麻烦,也不得不好好完成它。 啧,林恩买给自己的化妆品还没试呢…… 算了,这次任务之后再试试吧,反正化妆品什么的又不会自己长脚跑掉。 呼呼,下一次该用什么样的借口约林恩出去呢…… 不知不觉中,欣特莱雅的思绪已经开始了云游天外,而面对白金大位这种公然摸鱼的行为,那些无胄盟的杂兵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是什么都没看到,毕竟这次任务的难度嘛……完全不是值得他们认真起来的级别呢。 讲道理,无胄盟可是骑士杀手组织,比起寻常的刺客和赏金猎人无疑是强了不止一个等级,对付几个感染者贫民,这任务简直和送钱没什么区别。 至少他们是这么觉得的。 只是这次任务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推开废弃大楼的楼门,其中已经人去楼空,但从那些生活的痕迹,还有匆忙的脚印来看,显然是还没有走远。 “往西边走了,追。” 无胄盟的小队长招呼着自己的部下,逃跑也是没用的,商业联合会那边是按照人头来算钱的,只有把这批感染者都杀了,杀手们才能拿到一笔不菲的报酬,和欣特莱雅相比大部分的无胄盟刺客更加残忍也更加危险,尤其是那些赏金猎人出身的杀手,他们做起事情来要更加没有底线得多。 提前嗅到了危险,所以匆忙逃跑? 一群猎物的困兽之斗而已,这些感染者们没有战斗经验,就连最简单的掩盖脚印都不会,又怎么能摆脱经验老到的无胄盟刺客呢。 也就是在他们作出如此判断的时候,激烈的炮声自东边传来,隐约可闻兵器碰撞的铿锵声,还有伤者的哀嚎咒骂。 “那边是……” “和我们无关。” 欣特莱雅皱了皱眉头,表情稍微认真了些许:“不过既然有战斗,便说明有人想救这些倒霉鬼。” 她转身迈入阴影之中,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作为一名弓手,正面战斗可从来都不是她的长处,只有在阴暗的影子里她才能如鱼得水地寻找输出的机会。 “你们继续前进,我要找个好点的狙击位置。” “明白了,白金大位。” 无胄盟的小队长声音中也带着点凝重,原本以为只是一次简单的围猎,可是现在看起来情况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那些赏金猎人的实力他可再懂不过了,基本上都是些臭鱼烂虾,属于连加入无胄盟的刺客都没有的杂鱼。 但就算如此,寻常的感染者贫民也不可能和他们战斗,更别说发出如炮声般的轰鸣了。 “那我们得快一点了。” 有什么人想要救下这批感染者,既然东边安排了阻碍的人手,那么自己这里呢?会不会也有强敌在等待? 如此想着的小队长又想到了隐藏在一旁的欣特莱雅,这才心中安定了不少,不管怎么说,既然无胄盟的白金大位亲自出马,任务便没有失败的可能性。 啧,说起来,这位白金大位可真是一位美人啊,瞧瞧那美丽的白金色长发,瞧瞧那纤细的腰肢和吹弹可破的肌肤,就外表来说可真是无可挑剔…… 他的思维中断了。 一柄长刀从天而降,划破沉闷的气氛,打散了无胄盟刺客的队伍,将队伍正中间的小队长瞬间一分为二。 紧接着,又是一道白影落下,身披苍白甲胄的骑士拔出插在地面上的刀锋,踢开尸体,冷笑着开口。 “哦,抱歉,此路不通,我的朋友。” 他如是说道。 …… 果然有无胄盟的杂碎。 阻拦在无胄盟刺客们面前的人正是林恩。 考虑到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有点用,他倒是没有光明正大地出现,反而套上了许久不用的苍白战铠,并且将大剑化为双刀模式,以一种和竞技场上截然不同的模样现身。 不得不说,这一身行头还挺帅的,至少索娜在看到他的这套盔甲时两眼发光,若不是情况紧急,恐怕她直接就要抓着林恩的手询问这玩意是怎么变出来的、能不能给她也整一套了。 在现身的瞬间林恩便将目标瞄准了队伍中间那个服饰和周围刺客有些不同的家伙身上,从周围刺客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来看,这个男人理应是这支队伍的队长,虽然不知为何他现在杵在原地发呆,林恩可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左手骑士?不,只是有点像锋盔骑士团的盔甲……哼,仿制品吗?” 虽然一个照面就被解决了队长,可无胄盟的刺客们却也没有几分畏惧,他们的底气来自于背后藏在暗影中弯弓搭箭的白金大位,只要和对方纠缠片刻,只要白金大位射出致命的一箭,自己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只不过他们说的话,确实是把林恩给逗乐了。 仿制品? 林恩甚至没有开口和他们争论的心情,他只是双刀轻轻碰撞,摩擦间细微的火光在刀锋上亮起,伴随着他的动作,那些无胄盟的刺客们当机立断地射出弩箭……然后全部被法术击落。 是索娜的法术,身材娇小的札拉克少女高举手中的骑士剑,那转瞬间释放出的术式和德克萨斯的剑雨有异曲同工之妙,却更加复杂,覆盖在法术的范围内林恩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变得轻盈了不少,很显然除了杀伤之外,索娜的源石技艺还具有一定的辅助能力。 非常适合领导者的源石技艺。 “可不能让你一个人战斗啊。” 面对林恩的目光,红发的少女笑了笑,她那如火焰一般的发丝在风中飘洒,鲜红的尾巴一甩,便轻轻地落到林恩的身旁。 只不过,和身高两米有余的苍白骑士相比,札拉克少女实在是过于娇小了些,身高一米五九的她简直就像是个孩子,就算踮起脚尖也做不到和林恩的肩膀持平,那小巧的模样,苍白骑士把她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估计也不会有多少违和。 “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 低沉的声音自甲胄下传出,与此同时林恩已经点亮辉煌的火光,他抬手挥刀,一道炎刃横扫而出,以一刀火葬的气势汹涌卷向面前的敌人——只是瞬间,那些无胄盟的刺客们便纷纷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纷纷放弃射击四散逃出这一击的攻击范围。 说实话,这种灵活且数量多的对手,对曾经的林恩来说是很麻烦的敌人。 卡兹戴尔内战时期,他没有多少AOE的能力,更没有远距离攻击的手段,虽然拥有一手沉默绝活,搭配上近乎天下无双的近战实力,却也无济于事。 可现在的他,早已脱胎换骨,反倒是越来越不怕这种如蚊子般烦人的敌人了。 第二道挥出,火浪漫天席卷,如同海洋封锁狭窄的巷道! 塔露拉的火焰,陈的煞气,该说不愧是姐妹,这两种力量几乎是相辅相成,配合之下能爆发出令人惊叹的威力。 若他手中的剑是魏彦吾赠送的青鸿,那么这一剑的威力还能强大几分,与其说那是一柄剑,倒不如说是一把异常坚固的法杖比较合适,炎国的技术与雷神工业的精密共同铸就了这柄无锋重剑,也正是因为如此多的优点,已经有趁手兵器的林恩也没有将其锁入收藏柜,而是随身携带作为副武器使用。 不过,就算没有剑的加成…… 也足够了,无胄盟的刺客,终究也只不过是一群刺客罢了,或许身披坚甲的骑士能够挡住林恩的攻击并且伺机发起反击,可这些手握弓箭的刺客,要他们扛住火海未免有些太难为人了。 “可恶,这个家伙……” 幸存的无胄盟刺客又惊又恼,仅仅是两剑,一片火雨便将近乎半个小队的刺客团灭,这样惨重的损失近来也就发生过一次,便是那次在老马丁的酒吧前……听说那支执行任务的小队几乎全军覆没了,幸存者也基本失去了战斗能力。 林恩积蓄在刀剑上的火已经耗尽,他长出一口气将双刀合拢准备再次蓄力,而焰尾骑士索娜则是在一瞬间明白了林恩的意图,她没有给眼前这些乌合之众重整旗鼓的机会,刹那间宛如流星杀入敌阵——她的速度极快,那些自诩灵活的刺客们往往连她的衣角都摸不到,只能看到一抹红色的流星如火焰般闪过。 而远方的高处…… 不行,做不到。 欣特莱雅轻咬住嘴唇,她放下手中的弓,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次任务算是彻底失败了。 别人或许不明白这个中途突然杀出来的家伙是谁,可白金却再清楚不过了,作为将林恩的比赛录像全部看完的“粉丝”,她一眼就认出来这位苍白骑士的火和剑——尤其是那两柄双刀合二为一化为大剑以后,欣特莱雅更进一步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啧,最后还是不得不和你走上对立面啊……真是个多管闲事的烂好人。 算了,这次就如你的意吧。 她眼睁睁地看着两位骑士如风如火地席卷战场,抛弃了那支已经陷入溃败之中的无胄盟小队,转身离开了。 片刻之后,苍白骑士一步一步走到欣特莱雅精心挑选的狙击阵地,而焰尾骑士则是坐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哼唱着愉快的歌谣。 “嗯……” 林恩解下头盔。 “好熟悉的香水味。” 第二十章 你搁这说媒呢!? 陪欣特莱雅逛完街,又帮助红松骑士团的感染者们应付完无胄盟的刺客,当林恩回到老马丁的酒吧时,已经夜幕深沉。 老马丁的酒吧里安静得很,客人寥寥无几,而往日里最为闹腾的几位——像是老骑士和老工匠,也都已经早早收工回了家。 佐菲娅倒是还待在酒吧,只是她似乎很累的样子,趴在桌子上发出细微的鼾声,呼吸均匀,显然是已经睡熟了。 “难得,你今天这么晚才来这里喝酒。” 林恩推门而入的时候,光头马丁正在擦拭手中的酒杯,在看到林恩的身影后,他略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我这人生地不熟的,不来这里,可就没地方去了。” 林恩耸了耸肩:“还有酒水吗?来一杯。” “当然还有。” 老马丁随时打开唱片机,悠扬的音乐声中,他为林恩斟了满满一杯酒,并且把它推到了吧台的一侧。 “今天你看上去很累。” “是啊,打了一场无聊至极的比赛,然后去帮了一把那群小松鼠……嗯,她们也在为自己的理想而努力着呢。” 林恩先是把自己的外套作为被褥盖在了佐菲娅的身上,虽然玛莉娅一直叫她姑母,可实际上她的年级也没比对方大多少,与其说是长辈,倒不如说是姐姐一样的存在。 为了玛莉娅而东奔西走,倾囊相授,想必她也挺辛苦的,这才会睡在这种地方,以一种完全不设防的姿态。 此时此刻是卡西米尔的初春,老马丁的酒吧暖气功率并不大,若是在睡梦中着凉了可不好。 做完这一切之后,林恩这才接过老马丁递来的酒,轻轻嗅了嗅,似乎是度数不高的果酒。 “在这片大骑士领,虽然人们都过着麻木不仁的生活,不过嘛,总也会有那么一些怀抱理想的年轻人出现。” 马丁笑了笑:“至于我们这种老家伙,已经跟不上时代啦,只好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帮助这些年轻人闯过难关。” “去去去,你是老头子了,我可还年轻着呢。” 林恩翻了个白眼,他对于马丁的话语表示不屑:“真要说我也就比玛莉娅这孩子大个几岁……嗯,应该和她姐姐耀骑士差不多,可别随随便便把我划进老头子的行列中。” “哈哈哈,倒也是。” 老马丁想了想,忽地将手中的杯子放下:“对了,林恩小子,我问你个事儿。” “说来听听。” “你觉得佐菲娅怎么样?” 不远处,趴在桌上熟睡的佐菲娅突然耳朵抖了抖。 “佐菲娅……她是个很坚强、也很能干的人。” 林恩作出了一个比较中肯的评价。 鞭刃骑士佐菲娅,曾经也是如同玛莉娅和玛嘉烈一样在竞技场上大放异彩的新兴之秀,甚至一度打败了左手骑士、啄木骑士等实力强大的竞争者,几乎摸到赛季八强的门槛。 但好景不长,骑士竞技中的意外负伤几乎断送了她的全部前途,被迫改为非惯用手握剑的佐菲娅实力不再,最终只能憾然退场,不过好在她并不像临光姐妹那般过于耿直,凭借着一些赞助和比赛的酬金,佐菲娅迅速在大骑士领站稳了脚跟,拥有了丰厚的资产。 换作是别人,遇到这种重大的打击,恐怕会一蹶不振,可佐菲娅却用自己的行动展现出她的坚强,甚至在看到玛莉娅也走上骑士之路后,主动为她东奔西走,为她指引迷津,指导对方如何战斗。 真要说的话,林恩对她的情感可以用钦佩二字来表达。 “怎么,干嘛突然问我这个,弄得像是说媒的媒婆一样……” 林恩嘟囔了一句,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可当他放下酒杯与马丁对视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表情很古怪。 “怎么,我就是想撮合你们,不行?” 林恩直接把嘴里的酒喷了出来,而趴在桌上装睡的佐菲娅也发出了一声极为短促的惊呼,只是震惊之下林恩的表现过于激动,别说林恩了,就连老马丁都没有发现佐菲娅这边的异状。 “你在开玩笑?”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一般不会这样开玩笑。” 老马丁擦了擦吧台,拭去上面的酒液,然后给林恩又重新倒了一杯:“佐菲娅有什么不好呢,她年纪轻轻,有钱,有能力,洁身自好,性格还好,你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听我说,像你这样的旅行者我见过很多,最后大多融入了这座大骑士领——要说这座城市还有什么可取之处,包容便是其最大的优点,只要你有钱,有实力,不管你出身如何,都能在这儿混得不错。” “你的年纪不算很大,但也应该找个好姑娘了,佐菲娅不就是一个很棒的选择,她也不小了,和你年岁相仿,你们俩也还算熟悉,相处融洽,你们若是能在一起,大家都会很放心的。” 老马丁说得有板有眼的,若是换个人坐在这里,或许真的就要被他给说服了。 可林恩只是觉得哭笑不得,自己和佐菲娅八字都没一撇,再加上家里还有霜星……咳咳,怎么就突然扯到这上面去了? “别扯,我应该说过,我是有家室……” “你才别胡扯,真要有家室你一个萨卡兹人会形单影只地跑到卡西米尔来?以你的实力,在哪里不能赚口饭吃,真当我是傻子不成。” 不不不,您真的是误会了…… 林恩觉得吧,这话题再聊下去有点没完没了了,继续下去真的有理也说不清,毕竟他不可能主动摊牌,说自己其实是临光的朋友的朋友,受临光的朋友的委托来大骑士领照顾一下临光的家人…… 这要是真的和牌摊出,万一走漏了风声,林恩恐怕就要自己头疼如何躲避商业联合会的追杀了。 在一座大城市,和掌权者对抗,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别看商业联合会现在的态度很暧昧,无胄盟的动作也不温不火,那只不过是因为没有感受到压力而已。 就在他想岔开话题的时候,清脆的风铃声再度响起。 一名客人,走入酒吧。 他有着金色如太阳般的碎发和眼瞳,穿着一身修身而又整洁的风衣,搭配上没什么表情的面容,看着就给人一种严肃的感觉。 “还有酒吗?” 玛恩纳·临光开口询问道。 第二十一章 玛恩纳·临光 “酒还不错。” 玛恩纳轻轻放下手中的酒杯,他的表情平波无澜,却莫名给人一种平静的压力。 林恩坐在他的对侧,不露声色地为他满上。 在今天之前,他对于玛恩纳的了解多半来自于老马丁和佐菲娅的口述,在他们的口中,这位临光家血统最纯正的家主早已放弃了骑士之路而自甘堕落,成为了企业的一员,为了维持临光家的家计,甚至开始变卖家具和饰品。 他是最不像临光的临光,同时,却也没有人会否认这个男人年轻时的强大与闪耀。 他真的有自甘堕落吗? 林恩不知道,但他在倒酒的时候仔细地观察,心中隐约有了一种预感。 这个人,或许是自己在抵达大骑士领以后,见过的最强一人。 那些自诩强大的竞技骑士们,或许就连给他提鞋都不配,瞧瞧那毫无破绽的坐姿,眼中隐约闪烁的金色光辉……玛恩纳的实力早已烙印在了他的骨子里,他挎在腰间的剑可不是什么装饰品。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没有选择成为骑士也没有踏入政治,反而是加入了一家不怎么出名的小企业,整天996早出晚归忙于工作,简直就是摆烂摆出了新高度,可以说是对这座城市、对这个国家嘲讽到了极点。 而且他对骑士竞技的态度……也可以说是和这座城市中绝大部分人截然不同,他不屑并且反对玛莉娅参加骑士竞技,对于临光姐妹的所作所为漠视甚至敌视,在玛莉娅打败左手骑士之后,老马丁曾经请求他动用在商业联合会的人脉帮助玛莉娅避避风头,可玛恩纳最后却拒绝了。 他说得很绝情,以至于令老马丁非常失望,他一直以为玛恩纳只是一时落魄……直到那时马丁才明白那位游侠已经回不来了。 “酒是好酒,人也是好人,这家酒吧可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若是在工作中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不妨说出来,就当是放松一下了。” 面对林恩的话语,玛恩纳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抬起头和林恩对视了一眼。 他的眼神中带着审视和打量,锋利的眼神似乎是想要将林恩里里外外全部看穿。 “你就是那个最近名气不小的林恩。” 突然乍现的锋芒又在一瞬间黯淡了下去,玛恩纳垂下眼帘,注视着酒杯中反射出的绚烂灯光,声音不疾不缓,就仿佛林恩先前感受到的全部都是错觉。 “对,是我。” “我是在报纸上看到你的。” 林恩迅速思考了一下自己在报纸上的形象,随即心中突然咯噔一下,自己似乎,好像,可能,在这些媒体的口中……形象不怎么样? 你瞧瞧,先是和欣特莱雅闹了一通绯闻,然后又是佐菲娅和玛莉娅,林恩在这些无良记者的口中仿佛变成了一个滥情的花花公子,几乎连一篇正面的报道都没有。 糟了,这不会是来找自己算账的吧? 那什么,因为侄女在外风评被害,被野男人占了便宜,所以跑来怒怼对方……之类的? 就当林恩心中情绪翻滚的时候,玛恩纳再一次开口了。 “玛莉娅……和玛嘉烈一样,她太天真了,也太固执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这么做会带来什么,我本来已经不想去理会她那顽固的行为,因为那是注定没有结果的冲锋,悲剧的不断轮回罢了,不摔得头破血流她是不会认清现实的。” 玛恩纳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他将杯中的酒液灌入喉中,放下酒杯的片刻,他已经转身离开。 “但是既然有值得信任的友人在旁,那我便给你们一句忠告,接下来的比赛一场都不要参加,如果她不想和佐菲娅一个下场的话……这句话由我来说或许有点奇怪,但还是请你们好自为之,所谓的骑士,并不需要他人认可。” 他走了。 月色照拂下玛恩纳的背影显得萧瑟而又落魄,但无论何时他都挺直了脊背,一如既往。 本就安静的酒吧一时显得寂静无声。 “他好像没你说的那么落魄。” 林恩回头瞅了瞅老马丁,他舔了舔嘴唇,感觉自己的鲜血都有点沸腾了。 太久没有遇到有意思的对手,突然在一群绵羊中发现隐藏的一匹狼……不,一只猛虎,林恩难免会有种冲动——不过很快便压制了下去,他终究不是炎客那般的战斗狂,萨卡兹血脉带来的好斗本能也无法支配他的理智。 刚刚玛恩纳起身的速度,就连林恩也几乎没能看清,那绝对是远超常人的地步,如果用这个速度挥剑……哈,估计自己也要集中注意才能挡住。 再加上临光家的血脉一向以挥洒光芒的法术出名,锋利的剑和璀璨的光,两者互相配合,玛恩纳起码拥有内卫和赦罪师这个级别的实力。 和他相比,那些赛场上作秀表演的骑士——嚯,那都是什么歪瓜裂枣? “嗯……我还以为他彻底放弃了。” 老马丁愣愣地看着玛恩纳离去的背影,直到酒吧的大门掩上,玛恩纳的背影消失在所有人的眼帘之中。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让他怀念的东西,思忖了片刻之后,便又开口:“不过,既然玛恩纳都这样说了,或许我们真的应该考虑一下,让玛莉娅稍稍收敛些,不要再这么锋芒毕露。” “那女孩看起来温和,实际上可是很倔强的哦?” “那就得看你和佐菲娅了,对玛莉娅来说,你们两个的意见是最重要的。” “不至于吧,我一个外人……” “玛莉娅可没把你当外人,我们这里所有人都没把你当外人,从你为了那几个感染者愿意挺身而出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已经没那么生分了。” 老马丁打了个哈哈:“就像是佐菲娅,她对外人可不会那么亲近,在外人的眼里她可是个冷冰冰的角色……所以说你对我的意见有没有什么想法?” “你算了吧你!” 两人没有注意到的是,远处装睡的佐菲娅耳朵和尾巴抖了抖,脸上已经滚烫一片。 第二十二章 千层套路 不管是林恩还是佐菲娅,都明白玛莉娅的下一场比赛要面对的恐怕不是什么善茬。 从欣特莱雅的口中,从玛恩纳的口中……一句句话语验证了他们的猜想,尤其是当下一场比赛很快就被安排通知玛莉娅的时候,林恩和佐菲娅都一直建议玛莉娅不要参加这次的比赛,毕竟,来者不善。 “可是如果弃赛了,我的积分还差一点点就……” “积分丢了还能赚回来,你却是独一无二的。” 从一开始的塑料骑士,到之后的锈铜骑士,然后是左手骑士……玛莉娅的每一步都显得惊心动魄,或许从一开始商业联合会想的就是让这位憧憬着骑士之道的少女迎接一场场痛痛快快的败北,用残酷的现实告诉所有人耀骑士的路绝非他人可走。 可玛莉娅一路赢了过来,不依靠任何赞助和暗箱操作,一步一个脚印,就像是耀骑士再一次出现在了赛场上——这如何不让她成为商业联合会的眼中钉肉中刺? “二对二本来就是这个赛季新追加的赛制,积分的占比并不算高,商业联合会不可能一直盯着你,赛季末总还会有机会的。你只要称病挂起免战牌,提前进入休战期,商业联合会不会拿你有什么办法。” 佐菲娅的建议很中肯,作为曾经的特锦赛热门选手,她对于这种赛制之类的东西自然是摸得清清楚楚,对于如何规避风险也了然于胸。 林恩这一次也支持佐菲娅的建议。 赛场上刀剑无眼,就算名义上只是竞技,可最后受伤退役的人并不少,而只要背后有后台,一部分没什么骑士精神的所谓骑士也很乐意将自己的对手送进医院。 不说别的,佐菲娅和老马丁可都是负伤退役的骑士,而之前那个锈铜骑士英格拉,他那“屠夫”的绰号可就是由他在赛场上凶残的表现而得来的,光这个赛季,他就在赛场上重伤了三名骑士,其中有一位可怜的“焚风”骑士更是被打得四肢粉碎性骨折,这辈子恐怕都是个废人了。 当然,这位“屠夫”最后的下场也不算好,林恩的出道战一剑就把他打成了三级残废,肋骨胸骨全都断了个满的,就算是以卡西米尔卓越的医疗源石技艺水平,以及作为骑士那强健的体魄……这位英格拉先生下半生恐怕也无法剧烈运动了。 算是恶有恶报吧。 玛莉娅作为临光家最小的女儿,大家都不希望她也走上这条死路。 “可是……提前进入休战期,对接下来的比赛避而不战,媒体会怎么说?” 玛莉娅的话语让佐菲娅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媒体被掌握在商业联合会的手中,换句话说,舆论在商业联合会的手里。 若是玛莉娅避战不出,一定会被媒体批判得体无完肤,明明这只是将休战期提前一点,并不算违反规则……可那些无良的记者,天晓得他们会编出多少谎话来。 如果是一般的骑士,休战也就休战了,任由媒体磨破嘴皮子,最多也就损失些人气和利益,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可玛莉娅是以玛嘉烈为目标前进的人,在击败了左手骑士之后,很多人都相信她会是第二位耀骑士,无数双眼睛盯着她,有些带着恶意,也有不少怀揣期待。 自己这种行为会让多少人失望? 我想要告诉大骑士领所有在资本家的压迫下麻木的人,耀骑士的故事并非偶然,只要带着努力和希望前行,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自己的耀骑士。 若是就这样停下脚步…… “至少,至少让我把这场已经定下的比赛打完!我看过赛程表的安排,这次的对手是雪踵骑士团,他们虽然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将,但比起左手骑士这样的热门选手,或多或少都有各种各样的不足之处,我能赢的,万一情况不对,我也能认输弃权。” 玛莉娅小小的脸蛋上罕见地露出坚定的表情:“骑士可不能临阵退缩,这明明是佐菲娅姐姐教我的!” 这种时候不叫姑母,反而叫起姐姐了…… 佐菲娅的表情满是无奈,她和林恩对视了一眼,纷纷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无可奈何。 以这孩子的犟脾气,就算他们执意要阻止,恐怕最后也会偷偷溜过去……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听着,理想远大是好事,但是也要量力而为,若是再让你磨砺两年,或许我会支持你,可现在的你太弱了,连我的一招都接不住,又谈何去和天下英杰争锋?更不要说阴险的手段千奇百怪,就算是实力远不如你的对手,心怀邪念也可以断送你的未来……算了,既然语言说服不了你,那我也懒得和你多说,浪费时间。” 林恩板起面孔,挥袖而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摆脸色给女孩看,玛莉娅显然是被吓了一跳,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了好一会儿,这才回头看向佐菲娅:“林恩先生他这是……生气了?” “他为你想了那么多,劝了你这么久,你最后还是傻乎乎的一头往坑里跳,换谁谁不生气?” 佐菲娅瞪了一眼女孩:“别说他了,我也很生气哦,可别忘了我们上次是怎么吵起来的。” “对不起!” 玛莉娅缩了缩脖子:“但是……” “唉,我就知道你这犟脾气,这次你去就去吧,不要想太多,放开手脚去战斗,我会帮你物色一个合适的搭档……但是没有下次了,我已经向骑士协会正式提交了你的休赛申请,就算他们办事再怎么拖沓,只要他们不想被监证院介入,按照规矩,下次比赛之前你也会进入休假期。” 大约是因为有林恩之前挥袖而去的前例在,佐菲娅此时此刻的样子在女孩眼里格外有威严,佐菲娅没有多费功夫便说服了她,末了,她敲了敲少女的额头:“听说我……林恩虽然很生气,但他毕竟是为了你好,这说明他很重视你,这次比赛结束以后给他好好道个歉,懂不懂?” “我晓得的!” 玛莉娅点头点得和小鸡啄米一样勤快。 …… 佐菲娅在老马丁的酒吧等了很久,当天夜里,她终于是等到了自己等待的人。 “你来得可真晚。” “毕竟,要是被玛莉娅看到了,那可就不好了。” 两人端起酒杯碰了一下,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声音中,林恩和佐菲娅不约而同地笑了一下。 “嘿,我可是自愿给你扮了黑脸,今天的酒钱是不是得由魅力过人的佐菲娅小姐来承担?” “一点小钱,无关紧要。” “这可是你说的,老马丁,还不快把最好的酒拿上来,痛宰一顿有钱人?” 老马丁将一瓶红酒放在两人的桌上,林恩看了一眼标签,发现这是瓶有些年月的好酒。 “你们两个这双簧演得也太真了,可怜的玛莉娅完全不知道被你们套路了,这会儿估计还在家里内疚着吧。我说,你们事先都没交流过吧,怎么突然就临场配合起来了?” “基本操作,基本操作。” 是的,今天林恩的挥袖而去其实是故意做给玛莉娅看的。 就算有着远大的理想和抱负,玛莉娅终究还是个年轻的孩子,没经历过多少人情世故,林恩和佐菲娅只是稍稍配合了一下,便让她答应下来之后乖乖休战。 至于眼前这场比赛…… “从玛恩纳的提醒来看,明天下午这场比赛可能不太简单,还得提前做好准备才行——玛莉娅的对手如何?” “雪踵骑士团,一群由往年败者组成的复仇队,有几个玩弓的,还有一个用流星锤的实力还可以……说实话,这样的对手确实挺克制玛莉娅,毕竟剑盾骑士非常容易被人风筝,这也是老生常谈的问题了。” 佐菲娅顿了顿,又继续开口道:“所以我给她找了个适合的搭档,她叫远牙骑士,是个新晋的封号骑士,人品还算过硬,实力也不错,她们的组合应该能够赢下这场比赛……前提是这是场正常的比赛。” 说到这里,佐菲娅又用埋怨的眼神瞪了一眼林恩。 “其实原本我是想填你的名字的,毕竟以你的实力,对付这样的对手轻轻松松。” “那可不行,若是让她如临大敌地准备了很久,上场以后敌人却被我一下一个的解决了,玛莉娅会怀疑人生的。” 林恩耸耸肩,他也思考过这个方法,确实如果他在竞技场上与玛莉娅并肩作战是最稳妥的方法,可为了少女的自尊心考虑,林恩最后还是没有同意佐菲娅的意见。 “不过我会在台下看着,如果他们作出什么违规的举动,那可就别怪我冲上赛场了。” “有你的保证,我一下放心了不少。” 两人的酒杯又一次碰在了一起,香醇的酒液在齿间回荡,不知不觉中已经许久过去,在玛莉娅的问题上佐菲娅和林恩谈了许久,两人都对这孩子光明的未来抱有很大的期望,尤其是佐菲娅……自从耀骑士被逐出卡西米尔,自己也在赛场上受了伤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将希望寄托在一个人的身上了。 玛莉娅在她的眼里便是黑夜中的一道光,虽然微弱,但是坚强,尤其是上次对决完左手骑士之后,少女仿佛一下子找到了自己的目标,那双坚定的眼睛,无论何时都焕发着正直炫目的光芒。 佐菲娅聊着聊着便哭了起来,这个盛气凌人、自信坚强的女人在说起临光的时候,声音中总是带着一点尊敬,对于出身旁系的她来说,这个姓氏是神圣的,每一位出身临光的骑士都会照亮这片黑暗的大陆。 曾经的一代代先祖是这样,到了这一辈,耀骑士和玛莉娅这对姐妹也是一如既往,在举目望去四处漆黑一片的大骑士领正直得宛如童话故事中走出的骑士。 在耀骑士被流放之后,她如果想要夺取临光这个称号,以她当时的财产,或许并不困难,但她始终没有这么做,一方面是她与临光姐妹情同姐妹,另一方面……也源自她对这个姓氏的尊敬。 如今看到玛莉娅能成长到这个地步,佐菲娅真的很感动,她一度在玛莉娅的身上看到了玛嘉烈的背影,那道宁可不屈的影子或许真的能改写这片已经变质的大骑士领。 骑士竞技早就变了质。 在这片大骑士领,所谓的骑士,早就变成了和戏子无异的存在。 东方的乌萨斯帝国磨刀霍霍,随时都有可能挥军西进;西面的哥伦比亚不断崛起,正以自己的方式不断争夺卡西米尔在国际上的话语权,莱塔尼亚便更不用说,在双子女皇的统治下越发强盛…… 而卡西米尔呢? 这个曾经十次击退乌萨斯的入侵,被人们称为骑士之国的地方,此时此刻正充斥着醉生梦死,纸醉金迷,人们沉醉在虚假的和平中,资本家贪婪地争权夺利,却丝毫没有看清四面八方的危险。 往日的美德早已不在,拥有封号的骑士们也越发泛滥,这换来的是什么?财富和金钱将这个国家的灵魂都抹上了灰尘。 同样是资本高度发达的国家,不管大炎还是哥伦比亚,甚至腐朽的维多利亚和乌萨斯……他们都在与时俱进,只有卡西米尔孤零零地被抛在了后面,征战骑士守候着国家的最后一道底线,可这些年成为征战骑士的人越来越少,竞技骑士却越来越多,这代表什么? 玛莉娅能够继承玛嘉烈的道路,点亮这骑士之国的人们,心中仅剩的火光吗? 佐菲娅不知道,但她希望这并非奢望。 借着酒后的醉意,她将自己的全部忧愁都吐露了出来,林恩第一次发现,这位鞭刃骑士……在坚强的外壳下,那份很少展露的柔弱和普通女子并无不同。 然后,在第二天一早,林恩坐在床沿上,为自己点了根烟,仔细地思考起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老马丁,RNM,出来!你这酒怎么回事!?” 第二十三章 凋零与腐败 “嘿,听我说,朋友,那可是你说的——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拿上来。” 老马丁挠了挠自己的光头,面对眼前虎视眈眈的林恩,他的表情显得无辜极了:“我可没在酒里放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这酒妙就妙在它能让人喝醉,哪怕是千杯不倒的人,半瓶下肚也得半醉半醒。” 半醉半醒。 最容易出事的就是半醉半醒状态,你要是完全醒着,或者完全醉了,反倒是没那么多屁事了。 “你想啊,你和佐菲娅肯定是互有好感的,要不然怎么可能几杯酒下肚半推半就地好上了?听叔一句劝……” 林恩砰的一声关了门,把老马丁的喋喋不休拒之门外。 草,出大事了。 他回过头,看到佐菲娅慵懒地在床上呢喃着,金色的发丝凌乱地披在胸前,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她的身上,点亮她那洁白无瑕的肌肤以及凹凸有致的身材。似乎是感受到了林恩的目光,佐菲娅轻轻翻了个身,金色的尾巴晃了晃,又懒洋洋地盖在了腿上。 再远一点的地方,黑色的热裤和长筒靴随意地丢弃在地上,单薄的女士衬衣和男式外套被团成一团放在了凳子上,从房间里有些混乱的场景来看,两人昨晚恐怕……嗯,还挺激烈的。 嗯,确实激烈,林恩好不容易逃到卡西米尔养了几天身体……这会儿又觉得有点发虚了。 想想家里几位那强势的性格,又想想佐菲娅平日里盛气凌人的模样,林恩觉得吧,自己差不多是完犊子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躺在床上的佐菲娅悠悠醒来,望着周围的一片狼藉,她有些迷茫地抖了抖耳朵,然后和林恩对上了视线。 “……唉?” 然后便是一阵鸡飞狗跳。 …… 玛莉娅的比赛在下午,那是午后最火热的时刻,可竞技场内却座无虚席,喧闹声不绝于耳,在如今少女骑士声名远扬一度登上热搜的此时此刻,这场比赛的门票可以说是千金难求。 尤其是有小道消息表示这位少女骑士在这一战之后会进入漫长的休赛期,在这消息的刺激下门票的价格自然是水涨船高,而且有价无市,为了弄到几张前排的门票,林恩和佐菲娅可费了不少劲。 只不过,当等待已久的玛莉娅终于盼到了自己的两位教官时……她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有点不太对劲。 林恩依然是冷着一张脸,只不过若是细心观察,便能发现他的眼角正不断抖动,眼神和表情中也带着一点细不可闻的尴尬。 而佐菲娅就要明显多了,她高傲地抬着头,却时不时偷偷瞟一眼身旁的林恩,就仿佛有什么心事,却又迟迟不愿意说出口,玛莉娅敏锐地发现自己这位姑母和平时似乎有点不太一样了……不过她也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同。 总觉得……有点扭扭捏捏的,似乎多了点女人味? 玛莉娅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佐菲娅姑母在玛莉娅的心里可一直是威风凛凛的模样,何时露出过这般姿态?可不等她细想,竞技场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呼唤她的名字,比赛即将开始,她也只好把一肚子疑问咽下,和佐菲娅匆匆道了个别便离开。 玛莉娅一走,林恩和佐菲娅之间立刻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佐菲娅手指交叉,双手互握,往日里的伶牙俐齿这会儿仿佛全部都消失了,一种别样的尴尬开始弥漫。 该说的,不该说的,已经全部都在床上说完了。 在两人克服各自的心理难关之前,这种不冷不热的氛围,倒也是在所难免。 佐菲娅其实并不讨厌林恩,也悄悄思考过林恩会不会是自己等待已久的如意郎君……但这也太快了,佐菲娅丝毫没有想过,仅仅是一次饮酒,自己便直接白给了。 最羞耻的是,昨夜的佐菲娅实际上是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所以对于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她其实是有记忆的。 居居居然是我主动的!?激烈地吻上去,然后脱掉自己的衣服,跨坐在……咕!杀了我罢! 这这这谈恋爱的过程呢?谈婚论嫁的过程呢?我怎么就一尅了!? 佐菲娅小姐完全陷入了混乱之中。 最后还是林恩先一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寂静。 “远牙骑士还没来吗?” “她虽然是个怠惰的人,但从来都不会放人鸽子,尤其是在这种重要的事情上。” 佐菲娅咬住自己的手指甲,她的表情也有点焦急,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远牙骑士尚未出现……难道要玛莉娅一个人对付两名对手不成? 万一…… 不会的,查丝汀娜的为人如何,佐菲娅一清二楚,她不可能作出背信弃义的事情来。 “佐菲娅,林恩,玛莉娅在哪里?” 一道男声从不远处传来,林恩和佐菲娅都对这道声音的源头再熟悉不过了,那正是两人的关系陷入尴尬的罪魁祸首……至少是推波助澜的推手,没错,这个人正是光头马丁。 “看这个。” 看到两人站在阳光下傻等的模样,马丁心中已经了然,他摊开手中的报纸,声音焦急:“远牙骑士……她不会来了。被卷入骑士粉丝的斗殴,现在还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呢。” 什么样的粉丝斗殴能把一个身经百战的骑士放倒? 林恩和佐菲娅心中顿时明白,这恐怕是商业联合会下的黑手。 坏了,他们的终极目标是玛莉娅,远牙骑士只不过是被牵扯卷入其中的倒霉鬼而已。 “玛莉娅必须弃权……啧,打电话没有回应,算了,跟我来,我们直接去找裁判。” 佐菲娅一马当先地走入竞技场,而此时此刻,场内的战斗已经开始。 玛莉娅面对的敌人,并不是雪踵骑士团在资料上的那些骑士,而是两位被奴役的萨卡兹……没错,是林恩的同族。 他们被锁上镣铐,折断犄角,过度注射药物,变成了只会战斗的兵器和奴隶。 腐败骑士、凋零骑士。 第二十四章 拔剑 好痛苦。 伤口在源石技艺的作用下迟迟无法愈合,失血和体力的流失令玛莉娅的处境前所未有的危险,开战不过数分钟,她几乎连握住手中剑盾的力气都没有了。 腐败骑士和凋零骑士不同于那些寻常的对手,作为萨卡兹人,同时又服用了过量的药物,他们的实力远超大部分站在竞技场上的竞技骑士,尤其是对于玛莉娅来说,对方的源石技艺完完全全克制住了她的发挥,那阻碍治愈效果的浓雾令少女最擅长的拖延时间也成为了奢望。 而且,还是二打一。 远牙骑士的缺席并没有带来比赛的中止,骑士协会的裁判早就被商业联合会用重金买通,在大张旗鼓地宣传了玛莉娅“自愿”以一敌二继续比赛后,非常干脆地宣布了比赛继续。 就连让人反驳的机会都不给。 如果是一对一交手,这两名奴隶骑士或许也只不过是左手这个水准的强者,因为药物的副作用,那些看似势大力沉的攻击其实破绽十足,只要振落对方的武器,玛莉娅甚至还有不小获胜的机会。 但要她同时面对两人的压力……这对她来说还是太早了。 或许她的姐姐可以从这对默契的萨卡兹骑士中找出胜机,可玛莉娅的实力比起玛嘉烈,确实是差了不少。 弓和锤,狂风骤雨的攻击一波接着一波,这两名萨卡兹骑士完全没有留手的打算,被奴役已久的他们已经服药到了麻木的地步,除了执行主人的命令,脑海中已经没有了多少其他的想法。 浪潮般的攻击几乎不给玛莉娅喘气的机会,腐败骑士和凋零骑士并非是为了胜利而来,他们的目标是重演鞭刃骑士的悲剧,让眼前的娇小少女再也不能踏上竞技场的舞台。 甚至,比起当初还要过分——玛嘉烈的旧恨加上玛莉娅的新仇,他们背后的人想要的是“临光”的生命,让这位愿意为了时代进步而握剑前行的少女付出生命的代价,告诉所有人挑战规则的下场。 这,就是骑士竞技隐藏在光鲜亮丽外壳之下的黑暗潮水,是让人绝望到难以心生反抗的黑暗丛林。 “临光要输了。” 坐在观众席上,左手骑士皱着眉头看着眼下的比赛。 如此不公平的竞技让他回忆起了一些不太美妙的往事,他在输掉和玛莉娅的比赛之后反倒是放下了心中的包袱,能够以一颗平常心来看到眼前的战斗。 玛莉娅已经做得很好了,天赋非凡的少女每一次战斗都会有十足的进步,和前几天与自己比赛时相比,她已经变得更强,那成长的速度几乎让泰特斯看不懂。 只是,天赋兑换成实力是需要时间的,光有天赋却没有力量,在这种时候便一无是处。 泰特斯又想起了之前有关玛莉娅要休战的流言。 “也好,一直赢下去会引起与实力不相匹配的注意,今年到此为止,再磨砺三年卷土重来……你一定能焕发出让所有人侧目的光彩。” 左手骑士喃喃自语着:“前提是……嗯,只要你能从这片赛场上全身而退。” 是啊,如今的情况,就算想要全身而退都显得困难,在这种裁判恶意吹黑哨的情况下,就算向裁判示意弃权也只会被无视。 临光,既然你再一次让我从这个姓氏上面看到了希望……那就试着闯过眼前的难关,让我见识一下何为骑士的未来。 左手骑士其实已经有点想退役了。 他的年龄不算很大,却已经在竞技场上驰骋了足足六年,参加了两届特锦赛……今年是第三届。 六年的时间,他身上的暗伤已经不能支持他继续高强度战斗了,一开始年轻气盛的时候是凭借身体在吃饭,现在却更多的依赖于战斗的经验与技巧,甚至在面对玛莉娅的时候还翻了车。 当年他成名的一战,便是右手报废,凭借左手握枪杀出血路……这听起来很威风,可自那以后泰特斯的右手便留下了严重的隐患,近些年他的手腕旧疾反复发作,以至于有好几次不得不主动换成左手来握枪出战,这样的行为一度被媒体理解为炒作,可实际上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是有苦难言。 右手的旧伤,成为了阻碍他进一步提升实力的最大障碍,一名骑士的惯用手报废,下场如何看看鞭刃骑士便可以得知。 他是凭着一口气坚持下去的,他还没能在赛场上打败自己的心魔,没有向临光复仇,没能闯入八强,向曾经打败自己的鞭刃骑士证明自己的实力……凭着这样的一份执念,他才握起枪代表锋盔骑士团出战。 临光,又是临光。 出道战的时候被鞭刃骑士击败,特锦赛时三人围攻耀骑士反而被迅速击溃,然后今年,在小小的预选赛,一场简单的单挑……自己再一次输给了临光家的幺女。 事不过三,不得不服输了。 输给玛莉娅之后,他的执念散了,对胜负也就没那么看重了。 不过……至少在退役之前,让我再看一眼。 再看一眼那璀璨的光,如何冲破恶意的迷雾。 …… “玛莉娅!” 佐菲娅等人顺理成章地被拦下了,裁判拒绝面见他们,也拒绝同意他们的弃权申请,理由是佐菲娅无权代表场上的选手作出决定。 面对眼前商业联合会工作人员嚣张的嘴脸,佐菲娅一时也没有什么办法,她焦急地观察着赛场上的情况,在看到玛莉娅坚持不住倒下时,她不由惊呼出声。 不行,对方不会停手的,这样下去玛莉娅会死的! “开门!” “不行,这是规……” 锋刃擦过剑鞘的摩擦声让工作人员闭上了嘴,林恩睁开眼睛,青鸿被拔出剑鞘寸许,择人而噬的煞气让在场的每一个人背后汗毛竖起。 “够了,佐菲娅,和他们没什么好说的。” “虽然我不太喜欢玛恩纳的做事方式,但我很认同他的一句话……在规则内战胜规则的主人,这种事情只是痴人说梦。” “当然,话虽如此,我也不太喜欢放弃,玛莉娅那孩子还挺可爱的,她还欠我一杯酒呢,上次是怎么说的来着,等成年了再请我喝一杯?” 林恩轻轻呼出一口气。 “然后……” “嗯,我更不喜欢看到自己的族人被奴役。” 他拔剑了。 第二十五章 林恩的怒意 装潢精美的贵宾室只剩下了一片狼藉,发言人恰尔内看着眼前墙壁上巨大的裂口,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向优雅从容的他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 在林恩拔剑的刹那他便明白玩脱了,于是当机立断地走了出来,企图用语言劝说对方放弃……当然,这种事情他也明白是不可能的,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够稍微拖延一下时间,哪怕只有一两秒也好,只要能让腐败骑士处决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的玛莉娅……那么这次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这一次用腐败和凋零来处决玛莉娅的计划,他一开始其实是反对的。 在得知林恩和玛莉娅关系亲密之后,恰尔内便将那些在赛场上用不正当手段令玛莉娅退场的方法抛弃了,因为他明白这样做的后果只会是林恩直接掀桌子,大家谁也下不了台。 恰尔内看人太准了,他的眼光很毒辣,一眼就看出了林恩是怎样的人。 只是,他背后的那些董事们太急躁了,想法也太激进了,仇恨和一时的得失蒙蔽了这群商人的眼睛,在董事们的要求下恰尔内不得不安排了这样的一出——结果显而易见,一切都如同恰尔内所预料的那样,当林恩拔剑的瞬间,这次比赛就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一出闹剧。 林恩只是冷漠地扫了他一眼,刹那间恰尔内背后的冷汗打湿了昂贵的衬衫,大脑一片空白。直到林恩挥剑破开墙壁,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脸颊不知何时已经被一道锐利的煞气划破,鲜血滴落在工整的衣服上,染上斑斑点点的猩红。 这是何等的杀意。 不管如何强大的骑士,哪怕是上一届的冠军,那位强大、血腥、恐怖到了极点的血骑士,也从未给恰尔内这样的感觉,在对视的瞬间他仿佛直视了死神,若不是精神还算坚韧,恐怕林恩一个眼神就能让他跌倒在地。 而此时此刻的赛场上—— 一片寂静。 并不是因为玛莉娅在腐败骑士和凋零骑士的围攻下重伤呕血倒地,事实上这两名如怪物般的萨卡兹骑士完完全全地激起了这些被生活压迫的人们心底压抑的暴虐,令人心寒的是,每当持盾的少女后退一步,咳出一口血,观众席上就会响起雷鸣般的喝彩声。 而在少女倒地,腐败骑士宛如胜者一般举起手中的巨锤,对准少女的脑袋作势要落下时,现场的欢呼更是一潮胜过一潮——除了那些知情者,没有人认为这把铁锤会真的落下。 让现场一片寂静无声的源头,在于一位突然闯入竞技场的不速之客。 玛莉娅勉强睁开眼睛,汗水和血污黏在她金色的发丝上,坚固的护盾被法术命中开裂,洁白的盔甲也被灰尘和裂痕覆盖,原本纯洁可爱的少女展露出一种被玷污的美,她非常费力地想要站起,手脚处传来的剧痛却让她难以支撑住身体。 应该是骨折了……不是很严重的骨折,平时的话,使用法术最多几分钟就能初步愈合。 可是现在……不能倒下,啊,得站起来,不然的话、不然的话…… 耳鸣声不绝于耳,少女几乎难以听到周围的声音,她迷茫地抬起头,看向前方。 模糊一片的视线,忽地被一道背影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啊,他…… “嘎,你是……” 腐败骑士在地上挣扎着,他刚刚几乎就要挥下铁锤敲碎眼前这个娇小女孩的头颅了,只是在挥锤的刹那一柄无锋的大剑从天而降,如流星般落地砸开了腐败骑士手中的铁锤,尚且不等他平衡自己的重心,一道人影紧随其后,落地并带起强烈的冲击波,将腐败和凋零全部掀翻倒地。 “站起来。” 冰冷的话语打断了腐败骑士的话语,林恩拔起刺入地面的青鸿,随意地挥舞了一下,锐利的煞气宛如实体般涌出,将不远处腐败骑士脱手而出的铁锤斩切成无数碎块。 “萨卡兹人,不该跪着。” 烟尘散去,两名萨卡兹奴隶骑士终于看清了拦在自己面前的是什么人——那漆黑的犄角宣告他的种族,手中的大剑和被风吹起的大衣,平静的面孔中仿佛酝酿着满腔的怒火。 凋零骑士瞪大了眼睛。 他认出来了,认出了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何许人物。 在卡兹戴尔的内战中短暂而又辉煌地焕发出惊人的光彩,最后却因为特蕾西娅殿下的遇刺而失去踪迹……只要是参加过那场战争并且活下来的萨卡兹战士,几乎没有人能忘记这道身影在战场上如疯狗一般疯狂杀戮的恐怖画面。 凋零骑士当然记得,他和腐败骑士曾经参加过卡兹戴尔内战,最后因为意外而流落到了卡西米尔……以奴隶的身份。 他在颤抖,庞大的身躯在战栗,因为恐惧。 这份恐惧并非来自“未知”,而是来自他对眼前这个男人的“认知”。 “你、你跟上来了,恐怖……不!” 他挣扎着想要拿起弓,可不等他弯弓搭箭,又一道锐利的煞气扑面而来,将他手中的弓一分为二,然后消散。 他茫然地看着手里的一团废铁,那被药物严重影响的大脑仿佛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一幕看在林恩的眼中,令他心底的怒意更甚——这份怒意并不仅仅对眼前这两名险些杀死玛莉娅的骑士,更多的则是向着商业联合会的残暴行径。 也正是与此同时,大嘴莫布的声音姗姗来迟地响起,他看着闯入赛场的林恩,绞尽脑汁地想要给出一个说辞,但是那贵宾席上巨大的豁口,还有林恩眯着眼站在玛莉娅身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姿态,别说是大嘴莫布了,就算请来整个大骑士领最好的主持人,恐怕也无法完美地圆场。 然后,他终于得到了来自裁判的示意,大声地说出了来自裁判的判决:“违规!这是违规!独立骑士林恩冒然闯入了一场公平公正的对决,恶意攻击场上的选手,并且威胁竞技场的工作人员,经判决……” “你们说这是公平公正?” 冰冷的声音响彻竞技场上每一个人的耳边,恰尔内终于坐不住了,他料想到了林恩能救下玛莉娅,甚至猜到了在林恩面前腐败骑士与凋零骑士不堪一击……但是他唯独没有想到,林恩竟然有手段将声音传遍竞技场上的每一个角落。 大嘴莫布也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他就像是一只被卡住了脖子的公鸡,目瞪口呆地聆听林恩毫不客气的话语。 “奴役我的同族,嘲笑他人的荣耀,以阴险狡诈的手段绘出以多欺少的战斗,然后——然后在赛场上杀了人,是不是又能把所有的恶名全部都推到萨卡兹人的头上?” “你们的行径让我不齿,卡西米尔骑士之国,我在这片钢铁的草原中只能看到冰冷邪恶的算计与阴谋,看到不公与加害横行,看到金钱让人沉醉,看到商贾之流手握大权之后的横行霸道,看到这所谓公平的骑士竞技之下,那让人发指的漆黑法则。” “瞧瞧吧,踏上赛场的这两名萨卡兹,他们的角被折断,思维被药物扭曲,身上净是拷打与鞭挞的痕迹,哦,这就是崇尚公平与正义的骑士之国,这就是和平美丽的卡西米尔!……你们不觉得很讽刺吗?被你们视作怪物的萨卡兹其实是被奴役的一方,而握着这把利刃的人正是那些慈眉善目的资本家。” “骑士不过是舞台上的提线木偶,橱柜上光鲜亮丽的货物,骑士协会不过是有钱人的傀儡,而让你们津津乐道的骑士竞技——哦,可怜的玛莉娅,正直者的死,光的陨落,骑士精神的粉碎,这就是你们想看的东西吗?” 林恩的声音就像是一柄重锤,敲打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煞气传播他的声音,同时更传播了他的愤怒,搭配上裁判与主持人那哑口无言、和小丑无异的模样,恰尔内明白,再这样继续下去就无法收场了。 “……让白金动手。” “可是,这样一来的话,我们岂不是坐实了——” “让他继续说下去,结果也是一样的!” 恰尔内咬牙切齿地开口了:“媒体在我们手里,直播也已经掐掉了,只要……只要能铲除掉这个麻烦的源头,一切都还能控制下去。” 在下达这样的命令后,恰尔内的嘴角泛起一点苦涩的笑容。 他明白,就算这样做,无非也只是亡羊补牢……不,就连亡羊补牢都算不上。 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就算过失不在他,可愤怒的民意需要平息,作为发言人,也作为董事计划的实施者,他无疑是最好的顶锅人选。 不管商业联合会不会因此受到打击,恰尔内知道,自己应该是死定了。 然后紧接着他心中便泛起一股无名之火,他对于现在的卡西米尔,对如今的商业联合真的没有一点怨言吗? 不可能的。 恰尔内自认不是圣人,他心底也有怨恨,也有过良知的挣扎和对现实的妥协——而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妥协的东西了。 或许,这个想法,只是在他的脑海中闪过一瞬,却着实在恰尔内的心底生根发芽。 横竖都是死——若是我能死得更有价值一点就好了。 比如,掀翻这个腐朽的资本帝国。 …… “要我去射杀独立骑士林恩和玛莉娅·临光?” 欣特莱雅反复确认了两遍来自电话那头的命令:“你觉得我有这个实力?” 她的问题辛辣却又尽显无可奈何,简单明了得以至于电话那头都愣了一下。 “我们相信你的暗杀水准,白金大位。” “不是,这也不是暗杀吧,这竞技场上哪来的机会给我暗杀!?” 欣特莱雅皱起了眉头。 对于炎刃竞技场中发生了什么,她倒是完全不知情,只是听到了非常剧烈的爆炸声——好吧,那其实是林恩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从竞技场中传出那充满了愤怒的声音……唉,林恩那家伙,终究是没按捺住性子大闹了一番。 欣特莱雅对于这个结果其实早有预料了。 她的任务是看住炎刃竞技场的周围,不让玛莉娅的那些亲友们前来破坏商业联合会的计划。 在战斗开始以后,她也确实尽心尽力地挡住了想要闯入竞技场的老骑士和老工匠……只不过嘛,她也知道,最大的麻烦已经在竞技场里蓄势待发了。 想要堂而皇之地动临光家的小女儿,林恩怎么会无动于衷? 事情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自己的提示也没能起到应有的作用,真傻啊,明明从一开始就弃赛,然后闭门不出,这样做的话商业联合会也拿她没什么办法。 或许这就是骑士精神?正直却迂腐,欣特莱雅只有在童话和历史课本中才听说过这样的骑士,想到这位可怜人儿的坎坷经历,就连欣特莱雅也不得不感慨一句可惜。 可惜这个国家已经不是骑士的国家了。 骑士,也只不过是玩偶而已。 “唉,真麻烦,早知道我当初就不去接那个任务,这下好了,该不该射,要怎么射——这就是个难题了。” 鹰眼的余光扫过街巷的尽头,一缕晨曦的出现,让欣特莱雅稍稍愣神。 “好吧,这下我不用头疼了。” “白金大位,白金大位?” “别叫了……嗯,提醒你们一下,记得戴好墨镜。” 欣特莱雅随手掐断了和竞技场内的通讯。 一道璀璨的光宛如战锤般砸开了炎刃竞技场的护壁,掀起的狂风甚至吹起了欣特莱雅的裙摆,白金的少女伸出手遮住自己的眼睛,然后挥手打散周围扬起的烟尘。 一道光以起码三百公里每小时的速度闯进了竞技场……嗯,到时候报告上就这么写吧。 两位青金联手都没能阻止她,那自己也就没有上前的必要了。 “这种怪物,我想拦也拦不住啊。” 欣特莱雅苦笑了一下。 “还愣着干什么?收工,再不开溜可就走不掉了。” 第二十六章 破碎的奴隶烙印 同一时间,炎刃竞技场内。 “林恩……先生?” “接下来交给我就行了,好孩子,睡一觉吧。” 林恩将少女安置在一处平整的空地上,他用简单的医疗法术为少女愈合伤口,腐败骑士与凋零骑士的法术可以阻止治疗,但林恩的源石技艺要更胜一筹,无所不能的禁魔领域直接驱散了两人对骑士少女施加的Debuff,而在没有了他人干涉以后,少女那看起来严重的伤势也变得不那么致命了。 沉重的脚步声打断了林恩的治疗,他转身,看到腐败与凋零已经重新站起。 对于顽强不屈的敌人,林恩也会给予尊重和赞赏,可那只不过是戴着镣铐的奴隶被鞭挞着挣扎起身,腐败骑士和凋零骑士显然是认出了眼前这名曾经卡兹戴尔内战中的杀神,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前进。 在恰尔内寄希望于白金大位的同时,他也对场上的两名萨卡兹奴隶骑士下达了指令——不惜一切代价拖住林恩,猛攻倒在地上无力战斗的玛莉娅。 这道命令很明显是在让他们去送死,但不管是腐败骑士还是凋零骑士都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便挣扎着爬起,拔出腰间备用的匕首,摆出进攻的架势。 他们的心智早就被药物腐蚀到对主人言听计从的地步,虽然还有理智残留,可囚禁奴隶身心的恶毒源石技艺也无时无刻不在影响他们的思维,让他们变得服从。 而这一幕被林恩看在眼里,更进一步激发了他心中的怒意。 “事到如今还不愿意放弃吗?” 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商业联合会已经摆出了他们的态度,那么林恩也没有理由手下留情。 不管是为了自己背后的玛莉娅,还是为了被奴役的族人,林恩都没有退缩的理由。 至于眼前的萨卡兹两兄弟……林恩能够解除他们身上的烙印,却无法改善两人几乎已经沦为战斗兵器的身体状况,或许凯尔希会有办法?这种事情上那老猞猁一向很有发言权。 在异国他乡遇到处境如此悲惨的同族,林恩总有一种手足相惜的感觉,但是这并不会让他手下留情,只有让对方完全失去战斗能力,林恩才有余裕解除他们身上的奴隶烙印——那歹毒的源石技艺甚至能够干涉人类的思维,在现代社会早已是一种饱受抵触的禁术,却因为某些人的需要屡禁不止。 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林恩提起了手中的剑。 卡西米尔……商业联合会……呵呵。 今天之后,林恩这个名字必然会排在商业联合会的必杀名单最上方吧,但这也无所谓了,林恩得罪过的人不少,他可是听说了,自己的项上人头在叙拉古的悬赏单上,价值上亿——嚯,这可真是舍得本钱,德克萨斯的悬赏金恐怕都只有自己的十分之一不到。 最凶恶的“狼”也杀不死我,最神秘的赦罪师也胜不了我,最恐怖的内卫也屡屡倒在自己剑下,一群贪婪逐利的商人又能奈我何? 林恩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萨卡兹小子了,一路的血与火中他已经成为了这片大陆上最顶尖的强者之一,现在的他完全有底气在这座竞技场的中央插个旗子,直接一键邀请大骑士领的强者们来击剑。 那些有名有姓的竞技骑士在林恩眼里大多只是些花拳绣腿,而真正厉害的征战骑士们……那些传统的骑士被商业联合会打压排挤到这种地步,就连进入大骑士领恐怕都显得困难,更别说林恩的立场和他们并没有多少冲突,毕竟很多骑士都很乐意看到商业联合会这不可一世的巨头吃瘪。 交锋只在短短的一瞬间。 腐败骑士第一个按捺不住,他咆哮着一跃而起,手握匕首袭向躺在地上的玛莉娅,比起棘手的林恩,自然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少女骑士更好杀一些,已经被严重腐蚀的思维作出这样的判断,却忽视了自己在进攻的同时也会露出致命的破绽。 一剑! 无锋的大剑重重地轰击在他的胸口,哪怕隔着甲胄他也觉得有一股惊人的冲击力迎面而来,腐败骑士高大的身躯顿时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回去,重重地砸在竞技场的防护栏上,将那钢铁铸就的护栏也撞得变形。 林恩没有留手,若是手中的剑是另一把,此时此刻恐怕已经血溅当场。 凋零骑士在同一时间也发起了进攻,在林恩击退腐败骑士的同时他已经纵身跃起,在跃至高处的同时将手中的匕首如飞刀般掷出——可是这样的攻击也没有丝毫奏效的可能,那冰冷的匕首几乎是在瞬间被锋利的煞气切碎,和塔露拉的火焰相比,这份与陈如出一辙的煞气要更加难以操控,可破坏力也表现得更强。 大炎数百年的繁荣,数千年知识与技术的积累,并非坐井观天。 林恩一个闪身便来到半空之中,他一脚踢在凋零骑士的腹部,明明凋零骑士的体型要庞大得多,林恩的动作就像是一个试图绊倒大人的小孩一样惹人发笑,但最终的结果却让人怎么也笑不出来。 剧烈的落地声响起,凋零骑士就像是一颗陨石重重落在地上,带起地面上层层叠叠的龟裂,林恩的攻击很有分寸,两名萨卡兹骑士虽然躺在地上一时难以起身,却也没有受到过于严重的伤害,以两人的体质,恐怕要不了几分钟就能恢复个七七八八。 对于玛莉娅而言棘手无比的敌人,在林恩的面前,也不过如此罢了。如果腐败和凋零真的强到了让林恩谨慎应对的地步,他们当初也不会逃出卡兹戴尔,流浪辗转之后受人暗算,落得如今的境地。 “够了。” 林恩的声音就像是有魔力一般,令趴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身的腐败与凋零停下动作。 作为奴隶的烙印——那歹毒的源石技艺已经在林恩的攻击下摇摇欲坠,他随手甩出两道微弱的煞气,伴随着细微的碎裂声,束缚萨卡兹人的术式已经被彻底铲除。 “站起来,不许跪。” 林恩沉声开口:“萨卡兹不会跪拜除了王以外的任何人。” 第二十七章 光辉降临 “林恩那家伙,是不是做得有点过了?” 与竞技场上威风八面的林恩相比,台下的佐菲娅却显得忧心忡忡:“他做得那么绝,商业联合会一定会恨之入骨的。” 确实,林恩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狠狠地打了商业联合一巴掌,连带着扇了他们一手推动的骑士竞技一巴掌,狠狠地撕下那些光鲜亮丽的外表并且在上面踩了一脚,今天过后,原本热火朝天的骑士竞技中会出现多少不和谐的声音? 就连当年的耀骑士都没有这么打商业联合的脸,她虽然特立独行,却也是货真价实的竞技骑士,耀骑士的人气至今依然居高不下,可以说她也为骑士竞技贡献了一份力量,令这些商人们得到了不菲的收益。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耀骑士也不过是和一部分吃了亏的商业联合会成员成了敌对的关系,对于许多从中受益的商人来说,耀骑士并没有那么可恨。 可林恩不同,他的所作所为……几乎是在公开挑衅商业联合,这场比赛简直就是骑士竞技中一次抹不去的污点。 虽然这一开始就是董事们企图加害玛莉娅才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可是以商业联合会的霸道,他们又怎么甘愿把这份苦果乖乖咽下。 佐菲娅可太了解商业联合会的风格了,这次的事情结束以后,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管是无胄盟的追杀还是竞技场上的暗算,手握舆论的他们有的是机会毁掉一个人。 就算对商业联合会如何看不顺眼,可如今的卡西米尔骑士日渐势弱,商人们掌握权势,就连骑士协会也变成了商业联合手中的傀儡,监证院宛如风中枯骨自顾不暇,往届的冠军血骑士也只能乖乖低头,以利益的交换去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不管怎么看,这样的做法也太无谋了。 “他是在用自己的方法帮助玛莉娅分摊商业联合会的注意。” 老马丁的年龄要比佐菲娅大得多,对于林恩的想法,他自然也看得更穿。 “他本来就是居无定所的旅人,对卡西米尔没有归属,若是被盯上,大不了一走了之,那些商人的手伸不到境外去。” 原本……原本应该是这样的没错。 但是林恩和佐菲娅…… 老马丁知道,自己好心办坏事了。 林恩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若是在卡西米尔了无牵挂,作为一个来去如风的旅者,他想要离开倒也简简单单。 可是佐菲娅的存在,又让林恩在卡西米尔多出一道无法忽视的留恋,他真的会走吗? 不等他思考太久,已经有数名骑士冲上竞技台,领头的一人是一位久负盛名的单字封号大骑士,他一马当先地握剑挡在林恩面前:“骑士林恩,你破坏了竞技场的公平与秩序,公然抹黑骑士竞技,蔑视骑士的荣耀,骑士协会下令,要我将你逮捕。” 作为颇具盛名的大骑士,钻骑士的每一次登场都会有数不清的欢呼与掌声,虽然因为年龄的增长,在连续两届特锦赛败给黑骑士和耀骑士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参加骑士竞技了,可是对于自己的实力,他还是有着充沛的自信。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萨卡兹人,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独立骑士,就算再赛场上取得了些许成绩,又能强到哪里去? 他是在接到命令之后匆匆忙忙赶到炎刃竞技场的,若是让他看到林恩先前那碾压般的战斗方式,或许就不会那么自信了。 鸦雀无声。 钻骑士有些意外,在他看来,自己以正义之姿将破坏骑士竞技的魔族绳之以法,这样的登场方式就算不能得到雷鸣般的掌声,至少也会有粉丝惊呼尖叫,毕竟自己的名头还是很大的,退役之后经过几年的运营,钻骑士的广告几乎贴满了大街小巷,人气不但没有下滑反而更上一层楼了。 有点不对劲啊。 不光是观众席上鸦雀无声,对面那个萨卡兹人也没有露出丝毫心虚或者惧怕的表情,那目光无喜无悲,甚至还带着点怜悯,这奇怪的视线令钻骑士相当不喜,他按捺住内心的怒火,继续沉声开口:“如果你乖乖束手就擒,那么我还能在审判席上为你美言几句,不想受伤的话,我奉劝你还是不要反抗比较好。” 依然是一片安静。 一名年轻的骑士忍不住上前:“钻骑士,这魔族既然不识好歹,那就不要多说什么,先把他拿下便是。大家并肩子上!对付这种辱没骑士之名的魔族邪道,用不着奉行骑士精神!” 几名跟着钻骑士一同来到竞技场的年轻骑士纷纷抽出兵刃摆好了阵势,可他们那严阵以待的样子在林恩看来反倒是有些让人想要发笑。 对于他们那冒犯的话语,林恩反倒是没有那么生气。 你会和实力远不如你的虫虱较真吗? 钻骑士皱起眉头,对于那几个小辈反客为主的做法他其实有点不满,但他很快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其他的地方,骑士的视线越过林恩的背后,看到躺在地上负伤昏迷的玛莉娅,他立刻便认出了那张脸,作为耀骑士的妹妹,玛莉娅的名气可比林恩大多了。 等等,难道说…… 见多识广的钻骑士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有没有可能,自己才是扮演恶人的那一方? 来不及细想,他便看到林恩随意地将手搭在剑柄上,刹那间刺骨的煞气让钻骑士打了个寒颤,他瞪大眼睛,举起坚盾挡在那几个已经呆若木鸡无法动弹的骑士面前,那防御力卓越的盔甲和盾牌帮助他们挡下了林恩的一击,却也留下了深深的战痕。 “这是警告,不会有第二次了。” 林恩淡漠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钻骑士咬牙,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刚刚那个瞬间他完全没有看清林恩出手的动作,而自己身上造价昂贵的盔甲和盾牌也无法完美挡住那一击的威力,仅仅是一次碰撞自己的手臂便被震得发麻。 他又惊又怒,忍不住开口了:“你究竟是何许人也?” “一个路过的萨卡兹骑士,仅此而已。”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钻骑士满意。 “你……” 钻骑士的声音被呼啸声打断了。 一道光,从天而降。 第二十八章 林恩的选择 新的一天,便是新的开始。 日新月异的大骑士领,并不会因为某个人离开或回归便突然改变,而一条刊登头条的丑闻,也只需要三言两语的点缀就会变成与现实截然不同的模样。 “果然,林恩先生上了头条啊。” “这种事情想压也压不下去的,尤其是钻骑士出击却被击败,耀骑士又堂堂正正地归来,越隐瞒便显得越心虚,最后的结果也越不好。” 佐菲娅放下手中的刀叉,她看着报纸上加粗的字体,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只不过那些记者还真是厉害,一片满是杜撰的文章,便能把八成的黑锅扣在发言人的头上,却只字不提发言人背后的企业董事们,完美地转移了火力呢。” 恰尔内引咎辞职了。 腐败骑士和凋零骑士的身份是一个过不去的坎,现代的文明社会,奴隶本就已经是卡西米尔几乎废除的东西,商业联合会却豢养萨卡兹奴隶,并且意图用来在赛场上刺杀耀骑士的妹妹,这样的消息不胫而走。 当然,是哪位骑士在“喝醉”的情况下不小心说了出去……这种事情就连商业联合会也查不到,毕竟那一天炎刃竞技场中的观众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完完整整地听完了林恩的嘲笑,在煞气的作用下与林恩共情,哪怕是理智的人也会因为这样不人道的行径而心生愤怒。 更别说在大部分骑士的眼中,商业联合会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商业联合会的应对也很及时,在商业联合会的刻意操作下,作为发言人的恰尔内成为了那个背锅的人选,他承担了几乎全部的罪责和外界的申诉,被关押在大骑士塔中央的特殊监狱中,等待着开庭审判的那一天到来。 而在真正开庭的那一天之前,商业联合会必须抹除一切对他们不利的证据,杜绝监证院趁机发难的可能性,尤其是那两个能够成为重要人证的萨卡兹骑士,他们必须要死。 可等到臃肿的商业联合会终于作出决定的时候,林恩已经带着腐败骑士和凋零骑士不知所踪了,他们就和红松骑士团的感染者们一样往大骑士领灰色地带隐藏,就连无胄盟的刺客也寻不得他们的半点踪迹。 说起来还挺嘲讽的,正是因为这些商人们贪图利益,所以大骑士领才会有那么多能够藏人的废墟和小巷。 而如今,这些空间却成为了资本家们的催命符,腐败骑士和凋零骑士未死,这件事对于那些商人们来说如鲠在喉,尤其是控制这两名萨卡兹骑士、并且一手促就了这次行刺的董事,他现在已经有点歇斯底里了,因为他明白这件事情被翻出来第一个死的肯定是自己。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参加这次比赛,事情也不会那么糟糕。” 和佐菲娅相比,玛莉娅的表情要显得失落得多。 她就像是一个被现实打击惨了的热血青年,此时此刻无比懊恼自己当初的固执和决定。 玛莉娅明白,在这座城市中如此得罪商业联合会,是很难光明正大地活下去的,作为几乎能与监证院分庭抗议的庞大组织,商业联合会虽然臃肿,却有着无比庞大的能量,控制着这座城市甚至这个国家的大半命脉。 “你也别太内疚,别说是你了,我也没想到他会做得那么绝。” 虽然是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家伙,可实际上却感情用事得很,正是因为愤怒,林恩才会一口气闹得那么大,而他愤怒的源头便是玛莉娅被暗算和同族被奴役。 从这方面来看,确实是个重感情的好男人就是了。 而且他还……唉,净是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自己当初怎么就和他喝了那杯酒呢? 还有那家伙最后竟然也没和我道个别,一言不发就带着腐败和凋零走了……好吧,我知道那是为了保护我,不让商业联合会发现我们之间的瓜葛,但你那果断的样子也太绝情了点吧? 到现在也没有半点通讯……从理智上可以理解,但从情感上却无法释怀。 一想到林恩那张让人有些牙痒痒的脸,佐菲娅心中涌现的情绪便显得异常复杂,心烦意乱之下她放下了手中的报纸:“说起来玛嘉烈怎么样了?” “姐姐她说是要去找林恩先生……她说她要向他当面道个谢。” …… 耍了一时的威风,结果就是像只过街老鼠一样满地乱窜。 林恩可还没有自大到能够和一整个大骑士领对抗的地步,一个人的实力再强也有极限,他又不是传说中的魔王,就算有自信打赢每一个走到自己面前的骑士,却也终究会倒在人海之下。 再怎么说,卡西米尔也是一个泱泱大国,一国的底蕴可不只有竞技骑士这些作秀的宠儿们。 再说了,非要硬磕,也没什么好处。 林恩的所作所为看似鲁莽,可实际上每一步都想好了后果,自己是把商业联合会得罪惨了,可然后呢?自己大不了远走高飞,拍拍屁股留下一大堆烂摊子,让这群商人们自己头疼去吧。 再说了,耀骑士回归大概也就在最近几天了……到时候一定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自己干脆就好事做到底,帮她吸引一下商业联合会的仇恨。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那还是这么做自己心里舒坦。 林恩不是极端的种族主义者,对萨卡兹的过去和传统也不怎么在意,可是作为萨卡兹的一员,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胞被操控奴役,这是他无法忍受的事情,在特蕾西娅身旁的耳濡目染,令他在对待其他萨卡兹时总会多一分善意。 而商业联合会对玛莉娅那明目张胆的算计,也让林恩对骑士竞技磨尽了最后一点耐心,或许站在赛场上的骑士并非全部腐朽,可操纵着比赛的人们却心中龌龊无比,林恩最讨厌这种人,他也乐意去打这些人的脸。 他理解临光家两姐妹的想法,却也觉得两人有些过于天真了,照亮人们心中的光固然重要,可这样做见效实在是太慢了,按照卡西米尔的现状来看,根本等不到玛嘉烈心中人人如龙的时代到来,乌萨斯或莱塔尼亚的一次远征便能让这个国家虚假的繁荣与和平支离破碎。 你能指望这些竞技骑士如军人一样在赛场上拼命? 不切实际。 我理解你们的善良,所以,下猛药这种事情,就由我来做好了。 反正嘛……孑然一身的佣兵,最适合做这种脏活累活。 所以他轰轰烈烈地干了,把商业联合会直接整炸了毛,谁都没想到会窜出这么一个根本不在乎规矩的人,一上来就把骑士竞技的遮羞布给揭了,而就在商业联合会焦头烂额忙作一团的时候,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命运的齿轮偷偷开始了转动。 监正院,卡西米尔名义上的最高权力中心之一,在商业联合会崛起之后,监正院一直有心扼制这头疯狂扩张的野兽,可是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不管是经济上受到的打压,还是在任务中不断被刺杀的征战骑士,商业联合会不断露出锋利的爪牙,无可奈何的监正院只能一退再退,这些纯粹的骑士们,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剑与盔甲竟然不是金币的对手。 而此时此刻,这些一直在寻找机会的骑士们必然不会放过眼前这么好的机会。 卡西米尔要变天了。 ——当然,这种事情和我的关系就不大了,我只是在一切开始之前,提供了一点小小的帮助。 昨天晚上,在耀骑士降临的刹那,林恩和镜骑士便展开了电光火石间的交手。 结果自然不用多说,林恩赢了,赢得彻彻底底,镜骑士在竞技骑士中确实属于实力不错的,可是在林恩面前还是太菜,只是简单的一次碰撞,过于依赖装备的镜骑士当场躺倒在地张嘴闭眼,那模样怎一个惨字了得, 没有欢呼也没有嘘声,竞技场上的观众一个个都对林恩的强大有些麻木了,久负盛名的镜骑士毫无还手之力地倒在林恩手里……好像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辉煌的光雨散去,玛嘉烈·临光从光芒中走出,强烈的气场顿时让现场的气氛一肃,她在进入大骑士领以后没多久就从电视中看到了这场比赛的报道,自然便十万火急地匆匆赶来。 只不过,从结果上来看,她来得稍微有点晚就是了,在林恩的保护下玛莉娅的伤势并不算重,只要休息数日就能恢复如初,但如果没有林恩,或许在这里等待玛嘉烈的便只有一具少女的尸体。 耀骑士在登场的瞬间便被认出来了。 这也是正常的,作为卡西米尔名气最大、人气最高的骑士之一,玛嘉烈就算是离开了大骑士领也有相当多的一大批忠实粉丝,再加上这一场比赛原本的参赛选手中就有耀骑士的妹妹,在玛嘉烈登场的刹那,观众席上终于是爆发出了阵阵骚动,人们窃窃私语地看着耀骑士与竞技场的裁判等人以严厉的口吻交涉,而林恩则是趁势来到了那对萨卡兹兄弟的身旁。 在他们身上奴隶烙印打碎的那一刻起,他们的身体已经彻底自由了,但习惯了受人鞭挞前行,一时之间漂泊无归的两人都有点迷茫,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 “喂,听说过萨卡兹雇佣兵吗?” “被人畏如蛇蝎,以‘魔族’来蔑称。正因为强大,在这片大地上,人们畏惧萨卡兹、孤立萨卡兹人,更甚于感染者。”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也知道你们憧憬什么。” “来,跟我走,我会带着你们活下去。” 简单的话语带着别样的魔力,鬼使神差的,两名就连思维都不那么清晰的萨卡兹骑士纷纷选择了点头回应林恩的邀请,他们已经做了太久的奴隶,人生中的黑暗几乎看不到边界,过量服药对身体的负荷极大,两人寿命其实也寥寥无几,是林恩把他们从无间黑夜中救出,打碎奴隶烙印,给予他们一线希望。 不管是腐败骑士还是凋零骑士,两人的思维都很简单,在回报完林恩的恩情之前,他们甘愿为林恩做牛做马,绝无怨言,头脑简单也有头脑简单的好处,至少不会思考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最后徒增烦恼。 当然,林恩也不需要这么壮的牛和马就是了,而趁着耀骑士吸引走大部分人视线的时候,他便已经借助源石技艺带着凋零骑士与腐败骑士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了竞技场。 在这座纸醉金迷的城市中,哪里又有萨卡兹人的归宿呢? 林恩下意识地想起了佐菲娅温柔的娇躯,火辣的吻,还有热情的纠葛……紧接着他便摇了摇头,自己已经很对不起她了,若是再把麻烦往佐菲娅身上引,林恩自己也会觉得过意不去的。 林恩不可能带着腐败与凋零住在佐菲娅那边,现在的他就是个巨大的麻烦,不管走到哪里,无胄盟的追兵都不会轻易放过这三人组。 或许自己应该蛰伏一段时间,等到风头过去点了再去和佐菲娅他们打个招呼?林恩思忖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学着红松骑士团先在大骑士领边远的郊区谋生,如果可以的话,他还能顺手帮一把那些苦命的感染者,何乐而不为呢? 嗯,顺便还能试着把这些骑士拐去罗德岛……咳咳,送去罗德岛治疗矿石病。 林恩的心情倒是轻松得很,这份轻松的底气源自他的实力,他也有那个自信,哪怕无胄盟找上了门来,最后损失惨重的也一定会是对方,炎之剑和煞之锋,同时手握两柄神兵的林恩无疑有横扫战场的实力。 于是,当天夜里,林恩带着两个大块头,在红松骑士团的据点找到了忙碌的焰尾骑士索娜。 “哟,团长。” 林恩笑了笑:“你们还缺不缺帮手?” 第二十九章 W又偷吃了 对于索娜来说,此时此刻的心情无异于中彩票一般欣喜。 红松骑士团正在准备做一件大事,面对商业联合会的打压,这群感染者骑士们并没有坐以待毙,反而蓄势待发,要给商业联合会一个教训。 索娜能够成为红松骑士团的团长,定然不会是目光短浅之徒,她自然明白一味地躲藏最后迎来的之后灭亡,介于感染者的特殊身份,以勇气为筹码,寻求他人的帮助便是她唯一的选择。 监正院,便是索娜找到的合作伙伴。 监正院的目标索娜并不清楚,但是她也大致上明白自己和红松骑士团是被当做了一把拿来对付商业联合会的好用的刀,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只要能活下去,只要能获得自由,冒一点险又算得了什么? 感染者没有选择的余裕。 不过,就算心怀觉悟,有着火中取栗的勇气,却也不代表索娜不会为此而担忧,若是行动失败了,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可那些相信自己、与自己一起豁出去的伙伴……不行,自己一定不能失败。 红松骑士团的力量其实并不强,索娜、格蕾纳蒂还有艾沃娜已经是骑士团中最强的三人,可是年轻的她们加起来都不一定会是往届任何一位四强大骑士的对手,左手骑士这样水准的强力封号骑士,除了索娜也没人有信心能将其击败。 对于这些感染者骑士们来说,这大骑士领也称得上是“强者如云”、“危机重重”了。 就算前天得到了远牙骑士查丝汀娜的加盟,红松骑士团的实力在那些豪强面前依然是不堪一击,毕竟四名封号骑士,在骑士比狗多的大骑士领,只能说是一股很小的力量。 不说别的,哪怕商业联合会手中的无胄盟分出一部分精力去针对他们,不管是白金大位指挥的围剿还是青金大位出手暗杀,都能让红松骑士团陷入困境,硬实力上的差距,是没有办法靠斗志来弥补的。 也因此,索娜为了红松骑士团接下来的行动而头疼了许久,她一边物色可以拉拢的战力,一边保护感染者贫民,与无胄盟小打小闹,让对方以为红松骑士团不过是个弹指可灭的小组织,从而放下戒心。 不过,在林恩到来之后,索娜发现自己手里的战斗力一下子便充裕了起来。 用句话来说就是:老子从小到大就没打过这么阔绰的仗。 林恩那可是一等一的高手,索娜见过他碾压无胄盟时的模样,那冰冷而又霸道十足的煞气搭配上如火山爆发般的烈焰,那些无胄盟的刺客们在林恩的面前就宛如一群蛇鼠般不堪一击。 而抛却林恩不看,他带来的那两名萨卡兹骑士——也就是腐败骑士和凋零骑士。 他们两个的实力也相当不错,单独拎出来的话大约是左手骑士这个水平,再加上双胞胎配合默契的加成,索娜自认为实力还可以,却也清晰地认识到两人若是一起上前,她大概连逃跑都显得困难。 而让她更加意外的是,这两个萨卡兹大块头虽然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可实际上相处起来并不困难,作为曾经的奴隶骑士,腐败骑士和凋零骑士两人早就被磨平了棱角,拿起武器时虽然会爆发出恐怖的凶性,可其他时候……反而有点憨厚的感觉。 他们虽然在赛场上毫不留情地想要置耀骑士的妹妹于死地,但可恶的其实是操控他们的商业联合会,腐败骑士与凋零骑士不过是被奴役的可怜人罢了——索娜是这么和其他感染者骑士说的,出于她过人的威望,人们对两者的敌意迅速便消散了。 林恩在红松骑士团的驻地停留了两三天,到第三天的时候,又有一批让索娜意想不到的支援者到来。 “只要你付得起钱,什么样的委托我都接——毕竟这就是佣兵嘛。” 是W和她的佣兵团。 红松骑士团接下来的斗争可以说是凶险无比,光凭这点战力,林恩觉得吧,可能最后送上罗德岛的就不是人,而是尸体了…… 为了贯彻自己那持续不断给罗德岛增加负担的想法,林恩直接联络了W,让她带一支分队来大骑士领与自己汇合,与红松骑士团并肩作战。 当然了,雇佣的费用嘛……从罗德岛的经费里扣。 对于这些突然到来的萨卡兹雇佣兵,红松骑士团的感染者们一开始还有些抗拒和提防,但众所周知萨卡兹人是最容易患矿石病的种族,W“精挑细选”的这支小队更是几乎全部由感染者组成,同为天涯沦落人,这些骑士竟然很快便与佣兵们有了共同语言,没多久便卸下了戒备。 这其中大约也有其他的因素在内,佣兵们基本上都是久经沙场刀尖舔血的强者,而红松骑士团那些从地狱中一步步杀出来的骑士们自认为也不差多少,在佣兵团和骑士团汇合的当天晚上,好斗的野鬃骑士艾沃娜便向佣兵团中的一人发起了挑战。 艾沃娜的实力不弱,在卡西米尔的封号骑士中属于比较强的那一批,水平接近甚至持平了泰特斯·白杨,如果她挑战的目标是普通的萨卡兹战士,那么最后的结果多半会是艾沃娜取胜,就算面对萨卡兹百夫长,艾沃娜至少也有一搏之力。 然而她挑选的对手是炎客。 好吧,这难度未免有点太高了些,要知道炎客就算比不上那些天花板战力,也是站在普通人顶点的强者,在W的佣兵团中实力可以说是数一数二,参加骑士竞技起码也能混个大骑士当当。他就算与现在的林恩过招也能坚持几个回合,更别说面对一群手中几乎没有多少血腥的小丫头了。 以炎客对战斗那种狂热的态度,他自然不可能故意放水输给对方。 于是很自然而然的,艾沃娜被狠狠地碾压了一场,一开始炎客还会压制自己的实力与她公平战斗,可是在摸清了艾沃娜的实力之后,觉得有些索然无味的炎客便干脆全力以赴,以犀利的刀术迅速结束了战斗。 所幸在罗德岛待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炎客已经改掉了自己出刀必定饮血的老毛病,他及时止住了刀势,以胜利者的姿态收回了兵刃:“你的实力不错,但比我还差了点。” 而艾沃娜的惨败也让一些自视甚高的感染者骑士意识到这些萨卡兹人的强大,纷纷闭上了自己的嘴。 “不去制止吗?” “与其让矛盾积累,不如干脆让他们打一架,不管谁输谁赢都能省很多事。” 对于艾沃娜的战败,索娜倒是看得很开,甚至还有点开心,这表明了林恩找来的这批援军实力很强,这样一来之后的行动她便更有把握了。 只是唯一让她有点担忧的是,红松骑士团现在可是一穷二白,几乎没有什么能拿来做报酬的东西,总不能一直白嫖吧?总是这样,索娜自己也会觉得心有愧疚。 不过这些都已经是后话了,在与林恩汇合之后,W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抓着林恩的领口把他拖到了谁都看不到的角落,然后用非常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远处正在安排骑士团事务的索娜小姐。 “她还是个孩子吧?你可不能做禽兽不如的事情啊。” W的话语把林恩呛了一下,林恩当然一瞪眼:“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思想不要太龌龊,我只不过是看这些孩子可怜,所以才帮她们一把。” 然后他就对上了W那带着鄙夷的眼神。 “然后呢,帮完以后,你会向她们索要什么?萨卡兹可没那么好心,雇佣兵也不是慈善家俱乐部,这几个女孩一看就穷得叮当响,最后除了用身子还债还有什么选择啊?” 这种事情确实是W比较懂一些,毕竟做久了佣兵,她在泥潭之中看到过数不胜数的黑暗和算计。 但林恩这次是真的没有怀这样的心思,说实在的,佐菲娅那边的意外……就已经让他颇为头疼了。 “呸,我像是馋人家身子的人吗?” “那有没有可能性,是人家馋你身子?” 结合林恩之前翻车的例子,这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好吧,论胡搅蛮缠,林恩还真玩不过经验丰富的W,不过几次交锋,W便用犀利的语言把林恩呛得说不出话来。 在把林恩说得哑口无言之后,W舔了舔嘴唇,她撩起自己的短裙,整个人贴在林恩的身上,然后用纤细的尾巴缠绕在林恩的大腿上,双手环胸凸显出傲人的曲线:“我说,好不容易没有其他人打扰……” “你这可是偷吃,叶莲娜知道了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嘿,我最擅长的可就是偷吃了——你不觉得很刺激吗?这里和红松骑士团的驻地,可就隔了薄薄的一面墙。” W踮起脚尖,和林恩热情地吻在了一起。 …… 耀骑士回归赛场,这样的消息可以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迅速传遍了整个大骑士领。 不过预选赛已经赛程过半,能不能在结束之前积累足够多的积分,拿到特锦赛的名额——这又成为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不过幸运的是,被林恩的一出闹剧整得焦头烂额的商业联合会已经没有余力去折腾这位耀骑士了,连续参加了两场混战之后,玛嘉烈以非常傲人的战绩斩获了大量积分,之后又连续赢下六场一对一无保护竞技,最终在预选赛结束之前堪堪拿到了名额。 而耀骑士一路上披荆斩棘的战绩也得到了大量媒体的关注,连续刷屏了好几天的头条,于是之前还闹得沸沸扬扬的萨卡兹骑士一事被迅速地淡去,商业联合会的董事们一边欣喜地发现事情的预想越来越小,另一边却也有些淡淡的忧愁。 这耀骑士怎么就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凑齐了积分呢…… 商业联合会非常不乐意看到一个火力全开的耀骑士站上特锦赛的赛场,尤其是不愿意看到她第二次捧起特锦赛的冠军奖杯,数年前她的所作所为令商业联合会颜面大失,而现在就更不用提了——要知道耀骑士可是因为感染了矿石病才被逐出卡西米尔的。 上一届是血骑士,这一届是耀骑士,感染者骑士连续夺冠,对于骑士竞技的发展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一定要制止她一路赢下去——如果可以做到的话。 玛嘉烈就像是一只棘手的刺猬,令庞大的商业联合都有点无从下手。 实力强,性格耿直,还有后台,在普通人中的人气高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若是一般的骑士,商业联合会大不了就派遣无胄盟的刺客暗下黑手,可是对耀骑士下黑手……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横竖找不到一个针对耀骑士的好办法,商业联合会的董事们最后所幸放弃了,将目光投向了城市中的感染者。在监正院将罗德岛请入大骑士领之后,商业联合会已经不能明目张胆地追杀城市中的感染者了,短短几天时间,罗德岛的那位博士小姐便表现出了惊人的谈判能力,她的一些提议非常有诱惑力,令本就人心不齐的商业联合会中更添了几分分歧。 不过就算如此,商业联合会也无法忍受一个外来企业从自己的手里抢夺蛋糕,尤其是在监正院的支持下,罗德岛在很多时候不会受到太大的限制。作为一个对矿石病专业对口的制药公司,罗德岛的存在让许多感染者骑士们看到了新的希望,而这样的希望是商人们不愿意看到的。 零号地块……不行,这个项目若是放弃,那亏损也太大了。 在利益的驱使下,商人们开始给罗德岛下绊子,与此同时,空闲了许久的无胄盟也忙碌了起来,他们收到了一条来自商业联合会的委托,其酬金之丰厚,就连欣特莱雅都看得有些发愣。 委托很简单,只有寥寥几个字。 ——围剿城市边缘的感染者骑士团。 第三十章 欣特莱雅的邀请 “无聊的任务。” 对于这项来自商业联合会高层的任务,无胄盟的两位青金大位都觉得有些兴趣缺缺。 虽然用感染者的项上人头来换钱,这样的任务很容易就能赚得盆满钵满,可一直猎杀毫无价值的目标,锋利的刀也会变得迟钝。 当然,这是莫妮克的想法,罗伊的想法就简单实在多了,这感染者东一个西一个谁知道藏哪儿去了,这任务麻烦得要死,在城市边缘的大街小巷和感染者们打游击,还不如找家舒适的酒吧摸摸鱼喝喝酒找个小姐姐共度良宵……咳咳,最后一个还是免了吧。 总而言之,不管是工作狂魔还是摸鱼达人,两位青金大位都没有主动去做这个任务的想法,而这种时候,我们的白金小姐就要出面去做这些苦活累活了。 若是平常,这种工作就算麻烦了点,欣特莱雅也不会多说什么,赚钱嘛,累一点就累一点了,反正平时也够累的了,这种自由度高的任务,说不定还能偷个懒划个水什么的,反而不像那些有硬性规定的任务那般令人疲惫。 然而这一次,当欣特莱雅拿到任务简讯的时候…… 游荡在城市边缘的感染者骑士团?你直接报红松骑士团的名字算了! 一想到红松骑士团……欣特莱雅就想起自己之前那次任务,林恩和焰尾骑士结伴而行,轻而易举地打崩了无胄盟的刺客们。 现在林恩不知所踪,欣特莱雅觉得吧,自己若是真的接下这个任务,十有八⑨会正撞到林恩……啧,那可就不太妙了。 一提起林恩,欣特莱雅就气不打一处来。 看在他是个好男人的份上,自己明明已经将商业联合会的计划半遮半掩地透露给了对方,可谁想到这事儿会闹到这种地步去。 这下完犊子了,明面上是又上了一次头条,风风光光。 可是卡西米尔的资本家们,却绝对不会允许这个男人继续舒舒服服地生活在这个国度之中。 可惜了自己的少女心,算是白瞎了。 欣特莱雅这般想着,然后顺手把任务继续往下丢,把这个“肥差”交给了某位自己不怎么喜欢的无胄盟小队长。 那赏金猎人出身的男人在看到任务的内容后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忙不迭向欣特莱雅表示忠心,愿意为无胄盟和白金大位肝脑涂地……当然,他也就是说说,而欣特莱雅也只是听听,同时在心底冷笑,既然展露出了贪欲,那也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她还记得,上一次任务结束以后,就是眼前这个男人,把任务目标的妻子和女儿凌辱杀死,那暴虐地欺凌弱小的模样,让欣特莱雅颇为不喜。 欣特莱雅是杀手,是刺客,但也看不惯这种自甘堕落、禽兽不如的家伙,她从来不去杀任务目标之外的老少妇孺,更不会将自己的压力发泄在弱小者的身上。 就像是之前,欣特莱雅并没有按照恰尔内的吩咐杀死瑟奇亚克的妻子和孩子,她心中仅存的一点善意阻止了滥杀的行为。 卡西米尔人骑士文化的浪漫和作为杀手的冷酷同时体现在她的身上,矛盾,却很真实。 然后……然后就没有什么然后了,当天晚上,欣特莱雅就接到报告,说是那支小队整队失去了联络,欣特莱雅在料到这几人下场的同时也有些惊讶,她想到这几个人活不了多久,却没想到暴毙得那么快。 又过了一个小时后,另一支无胄盟的巡逻小队找到了这些家伙的尸体,他们被整整齐齐地挂在一片废墟的最高处,那一张张死不瞑目的面孔就仿佛在嘲讽商业联合会和无胄盟的暴虐行为,从周围的痕迹来看并没有太多战斗的迹象,他们的团灭很可能发生在短短数秒间,这才导致最后连求救讯号都没能发出来。 算了,反正也只是一群人渣败类罢了,这种级别的家伙,就算在无胄盟也只不过是最低级的炮灰,死了再补充便是,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至于这次任务……既然负责的人死了,也没有后续的催促,那就没有去做的必要了。 欣特莱雅在心底给自己点了个赞,她才不想去和林恩做对手呢,暂且不提心底那点带着犹豫的矛盾心情,林恩的实力很强,就连大骑士都在他手下光速吃瘪了,若非必要,谁又想去和这种对手拼上性命去战斗? 欣特莱雅觉得自己多半是没戏的,真要面对面打起来,林恩放倒自己估计要不了三招,那夸张的火和剑术,只要想想就觉得冷汗直流。 说起来最近的任务真的是越来越凶险了啊……不管是针对耀骑士还是对付感染者骑士,总归都不是什么好解决的对象,商业联合会的大佬们只会把难题往下丢,却丝毫不去考虑一下这些可怜的打工人们该如何解决问题。 也太强人所难了点。 如果不是上一任白金大位的结局还历历在目地摆在欣特莱雅的面前,她真想留下一封辞职信一走了之……不过有了前车之鉴,她也只能暗中叫苦,兢兢业业地继续完成自己的工作。 嗯,今天也是摸鱼划水的一天呢。 步入温暖舒适的浴池,温润的热水浸过欣特莱雅白皙的肌肤,将一天积累的疲惫洗去。她松了口气,颇为愉悦躺在浴池中,享受这份难得的安宁休憩。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户被风吹开的声音惊醒了小憩中的欣特莱雅,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感受到凉风在脸上吹拂,就连浴池的水温也仿佛下降了不少。 她赶紧把自己的身体往水下藏了藏,那傲人的身体曲线被遮掩在浴池的水雾下,惬意的水温令她非常享受,而萧瑟的风声则是让欣特莱雅颇为不爽。 嗯,还是去把窗关了吧……怪了,怎么窗户就被吹开了呢。 她自浴池的水雾中起身,扭头看向风传来的方向。 然后和一脸尴尬的林恩大眼瞪小眼,当场就尬住了。 两人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欣特莱雅满脸通红地钻进水里,随手把旁边的香皂扔向了林恩。 “……流氓!” …… 林恩有点尴尬地坐在客厅中,他的面前则是看起来更加尴尬的欣特莱雅,对方的身体几乎被林恩从上到下一览无余,现在脸上还带着点羞涩的绯红。 说实话,林恩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他本来也只是嗅到了熟悉的气味,所以进来打算和欣特莱雅打个招呼,结果翻窗进来直接就看到一幅美人出浴图,那样子着实有点刺激。 也幸亏林恩久经沙场,再加上之前刚刚被W榨了一轮,现在整个人都处于佛系状态,这才没有再闹点不理智的事情出来。 “说吧,你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其实我也是瞎猫撞着死耗子……” “那我是死耗子?” “好吧好吧,我又是瞎猫又是死耗子,欣特莱雅小姐可是美丽的天马。” 林恩摆了摆手:“我是恰好路过,只不过外面到处都是无胄盟的巡逻队,没办法,只好进来躲躲了。” “……你还怕无胄盟啊。” 在说这话的时候欣特莱雅的表情颇为复杂,作为无胄盟的白金大位,她其实才是更弱势的一方才对。 “那可不,能少沾麻烦自然是最好,我也不是什么好战分子,大开杀戒对我有什么好处?” 林恩耸了耸肩:“说起来还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有钱,能在这种好地段买上一套别墅……” “做骑士的那段时间我积累了不少人气和财富,退役以后合理运营,这也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 欣特莱雅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着:“你瞧,那鞭刃骑士佐菲娅,她也是和我差不多的情况,那座庄园的价格比这别墅只高不低。” 在说到佐菲娅的时候,欣特莱雅的声音中难得地带着一点醋意。 手握无胄盟的情报源,欣特莱雅自然知道林恩和佐菲娅越走越近的消息……再加上之前报纸上也刊登过两人的绯闻。 好吧,虽然林恩和欣特莱雅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关系,可女人吃起醋来也是不需要理由的。 “说起来你最近都跑那儿去了,你之前在竞技场上惹了那么大的麻烦,商业联合会可不会放过你吧。” “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既然事已至此,我也只好隐姓埋名,躲藏在人海之中。” 林恩的话语倒是带着点唏嘘:“怎么,我的头号粉丝小姐,你是看不到我在赛场上英姿飒爽的模样,有点大失所望了?” “有点吧,不过既然你还活着那就怎样都好了。” 欣特莱雅的话语倒是有大半出自真心。 不得不说,虽然身处黑暗之中,但她也非常敬佩那种敢于挑战黑恶的勇气,那些宛如童话故事中走出来的正直廉洁的骑士,谁又不会钦佩有加呢? 只是,这样的人太少了,耀骑士算是一个,但她刚刚向卡西米尔证明了自己的高洁,下一刻便因为阴谋而驱逐出境……嗯,她的妹妹玛莉娅也勉强算是一个,欣特莱雅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可能性,可是这个女孩终究是太过年轻,不够成熟,若不是林恩在旁协助,说不定前些天就要丢掉小命了。 拥有这种黄金般精神的人……如果能多一些,卡西米尔也不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嗯……在大骑士领我还有点事情要做,暂时不能离开,办完事情以后我大约会离开这里吧,毕竟这卡西米尔也不怎么欢迎我的样子。” 林恩的语气倒是显得很无所谓:“反正我也只不过是个漂泊的旅人,卡西米尔容不下我,那我就去其他地方,天下之大,总有地方是能容得下我的。” 他的洒脱令欣特莱雅有点意外,毕竟在那之前,林恩还是如日中天的热门骑士之一,在骑士竞技中大放光彩,有着看起来光明而又远大的未来。 欣特莱雅突然有点吃味:“你真的甘心就这样一走了之?如果你愿意向商业联合会服软的话……那么说不定还有挽回的机会,那些荣耀,万众瞩目的机会,数额巨大的赞助……这些足够让你过上纸醉金迷的生活,比在外漂泊不定可好受多了。” “哈,那还是饶了我吧,纸醉金迷在我心底可不是什么好词,受金钱收买,自甘做商业联合的一条狗?我还没下贱到那种地步。” 林恩的话语说得理直气壮,而他的言语也令欣特莱雅脸上火辣辣的,看看林恩再反观一下自己,活得和商业联合会的鹰犬有什么区别? 真好啊……和自己相比,这个男人璀璨坦荡到就仿佛是个童话故事中走出来的英雄、骑士。 只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英雄有英雄的道路,杀手也有杀手的道路,欣特莱雅虽然羡慕对方的生存方式,却也明白自己其实早就没有了退路,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只是,就算是走在阴影中,见不得光彩,也总会想要在脱下面具后仰望太阳。 欣特莱雅的心底突然浮现了一股奇怪的冲动……好吧,她就承认,这个男人确实有一种奇怪的魔力,让人忍不住有点沉迷其中。 “喂,骑士先生。” “怎么了?” “你刚刚说你在卡西米尔还有事要做是吧。” “是啊,是答应了朋友要帮的忙,可不能轻易爽约了呢。” 林恩随口说着,他突然感觉到腿上传来奇怪的触感,却发现坐在对侧的欣特莱雅在桌底用小腿轻轻摩擦着林恩的腿肚,丝袜细腻的触感让林恩有点心神荡漾,但马上便回过神来,表情有些古怪。 欣特莱雅起身,走到林恩的背后,将手搭在林恩的肩膀上。 “那你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总需要一个住处吧。” 她俯下身笑了笑,那张冷淡的脸上露出的笑颜还挺好看的。 “我这里舒适也隐蔽,平日里只有我一个人住,也挺无聊。” “要不要考虑一下,在我这儿住一段时间?” 第三十一章 后 宫 起 火 欣特莱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提出这样的提议。 明明从立场上来看,两人的身份可以说是水火不容……用你死我活来形容或许会比较贴切一点。 但是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可以感受到自己心中隐约间竟然带着些期待,希望对方能够答应下来。 心跳的速度很快……奇怪,我这是怎么了? 欣特莱雅忽然有些读不懂自己了。 林恩对于欣特莱雅的提议也有些惊讶,他原本想要拒绝,可是犹豫了一下以后,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嗯……看来接下来又要多忙一件事了。 欣特莱雅贴得很近,而林恩一边嗅着少女芬芳的清香,一边思考心中的问题。 希望只是我太敏感了。 …… “骑士竞技……无聊的东西。” 史尔特尔随手将捡到的海报丢弃,她行走在车水马龙之间,却与周围的繁荣格格不入,宛如一个时代的逆行者。 不过,对于她来说,这繁华的卡西米尔也确实吸引不了多少兴趣,这些虚假的繁荣在真正的灾难面前不堪一击,她曾经在梦中看到过潮水淹没钢铁的都市,在记忆的残片中见到冰冷的废墟中怪物在肆虐,所谓繁华,正是破灭前最后的昙花一现。 嗯…… 自己最近是不是做梦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史尔特尔、史尔特尔!” 身旁伙伴的声音把史尔特尔从兀自的沉思中唤醒,她有些迷茫地抬头,却看到煌正站在自己的身前,用发丝轻轻地戳着自己的鼻子。 然后,很顺理成章的,一脸茫然的史尔特尔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你最近怎么老是发呆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煌大猫很热情,热情到史尔特尔有点无法适从的地步,不过这也算是煌的个人特点。史尔特尔一脸受惊地后退了一步,周围的其他干员纷纷发出了带着善意的笑声。 他们是出来采购的,凯尔希和博士对这次卡西米尔之行很重视,而繁荣的大骑士领也确实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物资补给点,在这里你几乎可以买到任何想要的东西,只要你有足够多的钱。 不巧的是,在结束了龙门之行以后,罗德岛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于是在博士的命令下,煌带着采购小组外出购买必须的物资,而史尔特尔……好吧,她纯粹是闲的没事做,于是便被煌硬拉着带出了罗德岛。 不过史尔特尔本人对此倒是并没有什么所谓就是了,毕竟林恩不在罗德岛上,她也没什么事情好做,每天就只不过是差不多重复的训练和生活,日复一日也总会觉得厌烦。 偶尔出去走走,倒是也挺不错。 “说说,是不是林恩那个家伙欺负你了?不要担心,我来给你出头!” 煌大猫一脸的义正言辞,对于林恩和史尔特尔的传言,她倒是也听说过一部分,毕竟史尔特尔本身就是被林恩带上罗德岛的,而且在突围第四集团军的包围圈时,两人亲密无间配合默契的战斗方式也让许多罗德岛干员们津津乐道。 林恩……唉,这家伙哪里都好,就是桃花运有点泛滥。 这次他先罗德岛一步来到了大骑士领,可真的抵达以后却发现他搞了个大新闻,狠狠地扇了商业联合会一个巴掌。 作为性情中人,煌想说林恩这一巴掌扇得好,但作为罗德岛的精英干员,理智又告诉她这也是个麻烦的事情,若是罗德岛与林恩的关系暴露出去,商业联合会稍稍运作一下,尚未站稳脚跟的罗德岛恐怕就要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 这个男人真的是能搞事,从卡兹戴尔到叙拉古,从莱塔尼亚到拉特兰,从乌萨斯到龙门……听说他项上人头的总赏金已经高达八位数龙门币了,指望他安安分分还不如指望华法琳今天晚上别挂在舰桥上了。 “……和林恩没有关系。” 史尔特尔说完以后自己又愣了一下。 自己烦恼的事情真的和林恩毫无关联吗? 记忆碎片中那道孤独猎人的背影……那手握剑刃一夫当关的模样,毫无疑问,那正是“林恩”。 只是…… 见史尔特尔提起林恩又发起了呆,煌用力地一锤手心,一脸“我已经完全明白了”的表情。 “哼,我懂了,一定是林恩那家伙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啧,等他回来我一定要好好和他说说……唉痛痛痛!” “人家那是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Outcast放下手里的铳枪,她刚刚用枪柄敲了敲煌的脑袋,脸上尽显无奈的神色。 “那种事情你没有立场也没有能力去管,再说了,林恩那小子……我觉得他应该能解决问题的,你不妨看着就是了。” 闻言,史尔特尔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 煌的实力,她也清楚,那是正常泰拉人的极限,远超一般的杂兵和精英,却还没有达到能够与内卫一搏的水准。 而没有内卫这个等级的实力……在那铺天盖地的海浪和怪物面前,再多的人也徒劳无用。 林恩。 要说史尔特尔最信任的是什么,那无疑是手中的莱瓦汀。 其次呢? 那就是林恩了。 “嗯,林恩他能解决问题的,请相信他。” “唉,就连你都这么说……好吧,那我就不管了。” 几人都没有意识到,煌和Outcast说的东西和史尔特尔所思考的完全都不在一个频道上……但又非常微妙地把话对上了。 “说起来大骑士领的媒体行业还真是发达,同样是大陆最顶尖繁荣的城市,龙门可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报刊。” 几人走到一座报亭旁,Outcast随手从桌上拿起一份玫瑰报业的报纸,看到上面的头条便是年轻气盛的耀骑士取得了特锦赛的资格。 临光那家伙,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在罗德岛共事的几年里Outcast都没见她拿过几次剑,谁晓得她握住剑以后实力比平时持盾要强了几倍不止。 要知道,正常情况下,作为重装干员的临光……只能说是实力比较不错而已,虽然也有六边形战士的美称,可真的要战斗起来,或许她也只能挡住一两下火力全开的塔露拉的攻击,仅此而已了,比起同为盾卫的Ace,她毫无疑问差了整整一个等级。 可是当她放下盾牌,拿起武器,作为战士去战斗时,那充满了侵略性的战斗方式,再加上强力的进攻法术……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整个罗德岛或许都没几个能够一对一正面击败她的强者。 “嗯,我记得玫瑰报业好像是卡西米尔最有权威的报刊之一,我看看……找到了,往期头条的合辑。” Outcast吹了个口哨,老牛仔抖了抖手里的报刊,从上向下一条条读着往期的头条新闻内容。 “耀骑士回归……发言人的公报私仇……左手骑士对决……竞技场冉冉升起的新星……” 她的声音突然顿了顿,表情呆滞了一瞬间,随即又显得有点蛋疼。 “怎么不读下去了?” 煌有些迷茫地看着她,感受到周围聚集的视线,Outcast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报刊上的内容读了出来。 “震惊!独立骑士林恩竟然同时与多位美女交往?除了曾经风光无限的独立骑士欣特莱雅之外,疑似他亦与鞭刃骑士佐菲娅关系匪浅!” 在那个刹那,几人只觉得周围一下子变热了。 而Outcast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又继续读了下去:“震惊!赛场上战无不胜的独立骑士林恩竟与情人秘密幽会?曾经的独立骑士在退役后成为为竞技场上新兴之秀的幕后情人,林恩的强大是否有欣特莱雅的暗中支持?揭露骑士们在幕后的隐秘情感故事!” 滴答、滴答。 冰激凌已经被彻底融化,史尔特尔一脸冷漠地甩了甩手,甩去手指上沾染的水渍。 “我去找他。” 眼见史尔特尔扭头就走的样子,煌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大猫一样跳了起来,慌里慌张地抱住了她的手。 “史尔特尔,冷静,冷静一点啊!这只是报纸上的内容,那些记者为了博人眼球什么东西都说得出来的,说不定只是杜撰出来的谎言而已!” 史尔特尔微微笑着,她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明明放在别人身上这是正常的和煦笑容,放在她的脸上却让煌觉得杀气四溢。 “所以我要去找他,当面问问他事实真相如何。” …… “……我不在的时候,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玛嘉烈·临光一边听着自己妹妹的口述,一边轻轻点头:“还真是危险。” “多亏了有林恩在……不过他现在的处境相当不妙。” 佐菲娅坐在一旁,她有些苦恼地双手环胸,那身材的曲线和旁边的玛莉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知不觉中她们就把话题牵扯到了林恩的身上。 “林恩……这次我确实是欠了他很大一个人情。” 玛嘉烈轻轻点头:“只可惜现在他不知所踪,就算罗德岛本舰也联络不上他,我想要找他道谢都没有了机会。” “只是暂时隐藏起来了而已,以他的实力,不会出现意外。” 闪灵开口了,她一如既往地抱着自己的剑杖,身披黑色的外套:“在这大骑士领,没有人能威胁到他。” “也对,在龙门时,面对乌萨斯的第四集团军,那样残酷的战场都难不住他,无胄盟和商业联合会的针对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 两人的对话中暴露了不少信息,和听得云里雾里的玛莉娅不同,佐菲娅一下子便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等等,你们是认识的?” 面对佐菲娅的惊讶,不明所以的玛嘉烈点了点头:“是啊,林恩是罗德岛很重要的合作伙伴,也是我非常信任的战友,他的实力和品格都值得钦佩,坦荡磊落毫无阴暗。” 佐菲娅和玛莉娅面面相觑,她们顿时想到了当初提起耀骑士时,林恩说过“自己是耀骑士的粉丝”。 “等等,那他怎么一个人出现在……” “我拜托他先行一步,来大骑士领照看一下玛嘉烈的家人。” 闪灵的话语击溃了佐菲娅心中的侥幸,她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当初林恩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许多不合理的地方也就一下子解释得通了,比如他为什么对玛莉娅那么上心,表现得那般热情。 等等,他好像说过自己是有家室的…… 佐菲娅的心底突然咯噔了一下。 那时候她还以为这不过是林恩的推托之词,毕竟以那时候林恩的“人设”,一个孤单漂流到卡西米尔大骑士领的外来旅客,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妻子的样子。 也因此,当初虽然迷迷糊糊和林恩上了床,佐菲娅也只是觉得羞耻,却从来都没有担忧过之后该怎么办,就连在那件事情之后,佐菲娅想的也是大不了舍弃在卡西米尔的资产和林恩远走高飞……作为一个女人,她还是很专情的。 只是现在看起来…… 佐菲娅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危了。 “那、那个……我问一下。” 她的话语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咬着牙把问题抛了出来:“林恩他……有妻子吗?” 玛嘉烈和闪灵同时以犀利的目光盯住了佐菲娅,而玛莉娅也惊讶地看向身旁的姑母,从她的问题中察觉到了什么。 “你不会喜欢上了林恩吧……?” “不止是喜欢。” 顶着几人审视的目光,佐菲娅索性自暴自弃地把事情给抖了出来,听完以后临光姐妹的表情几乎可以用目瞪口呆来形容,唯有闪灵轻轻叹气,似乎是对此早有预料。 “林恩倒是还没结婚,但他已经有女友了,而且他们还很恩爱。” 玛嘉烈的话语彻底打碎了佐菲娅心底的一丝侥幸,望着整个人都逐渐灰白化的佐菲娅,玛嘉烈有点想安慰她,却又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行,我要去找他。” 许久,佐菲娅这才咬牙切齿地站了起来。 “他对我究竟是如何看待的——至少我也要向他讨个说法。” 第三十二章 各自的工作 和欣特莱雅同居是一件很考验定力的事情。 和林恩曾经经历过的其他女性不同,欣特莱雅就像是一个邻家女孩,虽然脸上的表情很少,却总是热衷于捉弄林恩,仅仅是一天时间,她便穿了足足六七件不一样的撩人衣服在林恩面前假装不经意地晃过,其中包括泳装、旗袍、晚礼裙和婚纱……就连丝袜都不带重样的。 但她偏偏又没有像是W一样露出那种十足的进攻性,只是一味地挑逗林恩,而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又令人始终有点捉摸不透,慵懒的语气搭配上冷淡的表情,还有恰到好处的笑容与吸引人眼球的服饰,除了胸口的曲线实在是有点残念以外,就连林恩也没法给欣特莱雅挑刺。 不过说到胸口……这么平也算是独一份了吧,明明腿部的曲线如此优美,胸口的曲线却可以用一贫如洗来形容,让人很难不同情一下呢。 就连凯尔希都没有那么平(划掉) 咳咳,上面那句不作数,毕竟凯尔希总是偷偷往胸口垫一点,久而久之就连林恩都看不出来她有多大了。 至于他怎么知道凯尔希胸口垫了? 那是特蕾西娅殿下以前偷偷告诉他的…… 总而言之,和如此撩人的一位女性同处一室,林恩很快就后悔了。 欣特莱雅有没有问题他不知道,林恩只知道再这样待下去要不了多久自己就得出问题了。 只不过欣特莱雅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上司的夺命十八连Call,作为无胄盟的白金大位,她平日里的工作可以说是相当的忙碌,和林恩相处的时间短暂而又愉快,可接下来就是麻烦的工作时间了。 她知道林恩的耳力很好,于是便没有接董事会的电话,抬手回了一条消息,然后打着哈欠走入房间——嗯,林恩的房间。 顺便一提,此时此刻她正穿着一套性感的丝制睡衣,薄纱并不能很好地掩盖住她那皎洁的肌肤,而丝布的间隙裸露出的些许肌肤为欣特莱雅更添一份动人。 对于欣特莱雅的装扮,林恩只能表示—— 她真的是太懂了。 可恶,这该死的女人竟如此甜美。 “怎么了?” “唉,麻烦的工作又来了,我的上司看起来并不想轻易放过他可怜的下属,今天晚上又是加班的一天。” 欣特莱雅伸了个懒腰,她叹了口气,满脸的忧愁:“我的工作也是很辛苦的,天天被黑心上司压榨,就连休假都寥寥无几。” “若是太累,倒不如辞了,反正你也是个富婆了,哪儿还需要如此辛劳地工作。” “在这大骑士领,可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头铁啊。” 欣特莱雅白了林恩一眼,她早就想辞职了,只是白金大位这个职位嘛……试试就逝世,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她可不想比试一下是自己的血肉骨头硬,还是玄铁、青金的箭矢硬。 有时候她也想过,会不会有一位白马王子从天而降,将自己从这困苦的生活中解放出来,从此以后自己就能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不用天天熬夜加班……但是吧,理智告诉欣特莱雅,梦里什么都有。 天底下哪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林恩?他倒是很接近了,只不过嘛……唉,等他知道我的身份,估计这个朋友也就做到头了吧。 而且他的形象真的和英雄很不搭,那碾压一切的模样……与其说是白马王子,倒不如说是来抢公主的魔王。 嗯,被他这样的魔王抢走,看上去倒也不错。 只不过嘛,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姑,就连被抢走的价值都没有呢。 …… 白金很快就走了,她没怎么打扮自己,只是穿上一套干练修身的外套,拿起一把长弓,便匆匆出门。 林恩记得她说过,她的工作和弓有关,后来也若有若无地提起过自己很擅长帮助他人专精弓箭,若是顺着这个方向去思考,她的工作大约应该是和弓术教练之类的有关。 再加上她说自己在一个安保公司工作,或许她在退役以后选择了成为一名弓术教练也说不定,考虑到大部分安保公司因为人手紧张,负责训练的教官往往也会参与进各种行动,她的忙碌也就说得过去了。 当然,这个推论成立的前提……唉,算了,暂且不去想它吧。 不管欣特莱雅的身份如何,她从未想过要害自己,这点倒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那就够了。 “晚上我估计要很晚回来,记得帮我点个外卖!” 她对着林恩俏皮地扮了个鬼脸,而林恩则是无奈地点头应答,表示自己明白了。 而等她关门离开,林恩的表情又迅速变回了平静。 嗯,她的工作开始了。 那么,我的工作差不多也要开始了。 大骑士领的夜晚很喧闹,虽然在卡西米尔大部分地区都是以农业为主,不说富裕,就连小康都算不上。 可是在这大骑士领,却能见到与龙门一般无二的繁荣与喧嚣,夜间的霓虹五光十色,周边的竞技场偶尔会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数不胜数的人在夜间挥霍自己的财富,却连正眼都不会看一下那些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贫民。 卡西米尔的穷人很多,作为卡西米尔的首都,大骑士领的贫民也不少,这些人多半是流浪到大骑士领寻找机会的流浪者,也有不少是丢掉工作断了收入的可怜人,大骑士领可不是一座仁慈的城市,激烈的竞争、黑暗的法则还有一家独大的商业联合会,有太多意外能毁掉一个挣扎求生的普通人。 “这么看来,论福利和待遇,还是龙门更好一些,至少那边有失业保障金,贫民窟的居民也有不少贫困补贴。” 林恩就像是一条沉浸在夜色中的鱼,他不露声色地行走在人群之中,那低调的样子和之前竞技场中的高调张扬截然不同,搭配上遮住半边面容的斗篷和降低存在感的源石技艺,哪怕是再狂热的粉丝恐怕也认不出他的真实身份。 时间还有很多,在太阳升起之前,这座城市的夜幕会是一个很棒的掩护。 嗯……还是早点收工吧,尽量在欣特莱雅回家之前搞定,回去以后还能给她做个夜宵。 也不知道她家的冰箱里有什么能用的食材,希望不要全是胡萝卜和鸡蛋。 如此想着,林恩已经来到了预定的地点,与自己的帮手们汇合。 远牙骑士查丝汀娜,还有我们的老熟人炎客先生。 炎客自然不用多说,查丝汀娜也是个很有意思的女人,和索娜等人一样,她是作为感染者一步步打拼起来的实战派,最后荣获封号却受到无胄盟的针对,与索娜并肩作战之后加入了红松骑士团——好吧,其实她也只是被波及了,谁让佐菲娅当初选了她做玛莉娅的搭档呢。 查丝汀娜从外表看起来相当高冷,她寡言少语,又冷静内敛,可根据索娜所说……实际上,这位骑士小姐并不高傲,反而是个性格平和,非常好相处的人。 而和她接触了一下之后,林恩很快便发现了,与其说是性格平和,倒不如说查丝汀娜的性格非常柔软,好说话到一种不似骑士的地步。不过另一方面,查丝汀娜柔软的性格中又带着一份属于骑士的坚强,作为孤立无援、一步步从赛场上赢得荣誉的感染者骑士,这个女孩就像是她的外表一样,坚强似钢。 顺便一提,同为使弓的好手,查丝汀娜和欣特莱雅的身材简直是两个极端,哪怕隔着厚厚的战衣,她那巨大的人心和丰满的大腿依然展现出一道迷人的风景线。 言归正传,三人齐聚在这里的原因很简单,索娜的计划着要拉拢一批不满商业联合会的骑士,以此补充红松骑士团的战力,增加之后“大隔断”行动的把握。 索娜其实在很久以前就开始做准备了,她物色了好几个人选,基本都是得罪了商业联合会且实力不弱的骑士,几次筛选之后,她终于选中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她有自信,这位骑士在获救以后一定会与商业联合会抗争到底,既然有共同的目标,那就有机会去合作。 没错,那就是前呼啸骑士团的王牌,因为不满商业联合会的暗箱操作而受伤并遭遇软禁的塑料骑士瑟奇亚克。他原本便打算聚众反抗商业联合,收集证据去监正院告对方一手,却因为骑士团的背叛而重伤躺进了医院,妻儿也不知所踪,被无胄盟抓走。 不要看他之前被玛莉娅打败就觉得这个男人很弱,实际上作为呼啸骑士团的首发王牌,瑟奇亚克的实力有目共睹。他坚韧的战斗风格和凶狠的防守反击帮助他一路披荆斩棘,虽然战斗时的压迫力远不及左手骑士,可是从积分和战绩上来看,他倒也不差泰特斯多少。 与玛莉娅战斗的那一次,与其说他败在了玛莉娅的手中,倒不如说他输在了呼啸守卫的要求和装备的缺陷上。 若不是呼啸守卫要求他尽量拖长战斗的时间,若不是那件看似美好的护甲实际上具有致命的缺陷……开战两分钟的时候,初出茅庐的玛莉娅或许就已经被瑟奇亚克一脚踢出竞技场了。 虽然在林恩的帮助下红松骑士团的实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但优秀的战斗力总是越多越好的,索娜深知自己的行径是在与整个商业联合为敌,无胄盟,甚至商业联合会更加深藏不漏的底牌……不管怎么看,红松骑士团的兵力都显得捉襟见肘。 原本这次行动应该放在几日之后,趁着无胄盟将注意力放在耀骑士那边,查丝汀娜才有机会见缝插针地将瑟奇亚克救出来。 但是在得到林恩和萨卡兹佣兵队的强援加盟后,索娜决定加快步骤,省得之后的几天再出什么意外,万一商业联合眼见在感染者和耀骑士两方面都占不到便宜,转过头来去处理瑟奇亚克……那可就麻烦了。 “线人告诉我们瑟奇亚克已经醒了,但是他被囚禁在单独的病房中,等待着商业联合会的清算。” 查丝汀娜难得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为了行动方便,她没有选择厚重的甲胄,而是穿上轻便的骑士上衣,单薄的紧身运动短裤无法为其提供任何防御力,背后的披风倒是可以隐藏她的身形,却也没有抵挡刀剑的坚固。 从她的服饰中就能看出对瞄准能力和身法的绝对自信,为了追求速度,她全身上下能够起到保护作用的便只有头盔、手甲和腿甲,再加上她的体质也不算很强,一旦被攻击命中,少女骑士说不定当场就得打出GG。 不过,这次有林恩和炎客二人作为前锋,查丝汀娜只要一如既往保持其稳健的作风,便很难将自己置入危险的境地。 甚至都不需要她来动手,这萨卡兹二人组便能解决一切问题。 “好久没和你并肩作战了。” 炎客露出颇为危险的笑容,在切尔诺伯格被严重烧伤之后,他花费了许久才彻底养好伤,恢复以后的第一次任务便是来大骑士领……老实说,他已经手痒得有些饥渴难耐了。 太久不去经历战斗,再锋利的刀也会变得迟钝,人也是一样,这么长时间没有生死搏斗,炎客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锈住了。 “要不要比试一下,哪边的速度更快?” “免了,还是任务比较重要。” 虽然提议被林恩非常果断地拒绝,可炎客却并没有因此而丧失斗志,他只是露出一个早有预料的笑容,然后活动了一下筋骨,抄起刀就走了上去。 这座医院中已经没有正常病人了,基本上所有人都是商业联合派来的看守,也有不少无胄盟的巡逻队在周围游曳。 相比起索娜那套精细而又繁琐的计划,炎客还是更擅长直接莽上去,把敌人杀光,就不用担心会不会出现意外。 林恩没有阻止炎客,毕竟,在他吸引无胄盟注意力的时候,林恩和查丝汀娜就能趁机从医院中将瑟奇亚克救出,能省不少事。 “我将浴血——” 话音响起的瞬间,炎客已经冷笑着挥刀,在无胄盟刺客们震惊的目光中将面前的敌人斩杀。 “刀与火,先行。” 第三十三章 拯救大兵瑟奇亚克 欣特莱雅的新工作很简单,也很无聊。 从瑟奇亚克的嘴里挖出些东西,比如同伙的名字,又比如……某些不存在的,对某些大人物不利的“证据”。 这种审讯往往最后是屈打成招,或是用些奇怪的源石技艺来得到想要的答案,欣特莱雅对于这种事情其实是半点兴趣也无,反正审讯由商业联合派遣来的专家负责,欣特莱雅干脆便找到了地方吹吹风,一边打哈欠一边寻思着今天晚上吃什么。 虽然出门前和林恩说过要点个外卖什么的……不过林恩好像也不知道这附近有哪家的外卖比较好吃吧? 看来还是不能太指望他,得自己想想办法呢。 欣特莱雅如此思考着,可耳边的风中却传来了淡淡的喧嚣。 是血腥的味道,还有厮杀的声音。 有人来救瑟奇亚克? 欣特莱雅皱了皱眉头,她原本还以为这应该是个没什么工作量的轻松任务,但是嘛……唉,算了,果然资本家的钱不好赚。 欣特莱雅挽起弓,她打开通讯器,便听到频道中一片哀嚎。 “敌人在哪里?” “正门,正门!只有一个,是一个用刀的萨卡兹人!” 报告的声音戛然而止,仓促的惨叫和刀锋切割血肉的声音为这份报告画上句号,紧接着便是尸体跌倒以及通讯器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来者不善啊。 欣特莱雅皱了皱眉头,又是萨卡兹人?以刀作为武器,会不会是林恩? “那些杂鱼的首领,嗯,你应该听得到吧?” 通讯器那头突然传来一道不认识的男声。 炎客从血泊中拾起无胄盟杀手的通讯器,甩了两下,放到耳边:“羸弱的敌人证明不了什么,严苛的战场才有变强的契机——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他的脸上露出了兴奋且狂热的笑容:“来试试看杀死我吧。” 通讯被截断了,欣特莱雅皱着眉头放下了通讯器,短短的三言两语,一个高傲且好战的萨卡兹形象便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所幸,从声音上来看,不是林恩。 奇怪,大骑士领哪里来这么强的萨卡兹人?卡西米尔对萨卡兹来说可不算是一个很宽容的地方,因为骑士竞技的改革,大骑士领偶尔倒是能见到萨卡兹竞技骑士,可那也是少数中的少数。 冒冒失失闯入卡西米尔的萨卡兹人,最后的下场如何,你去看凋零骑士和腐败骑士就知道了。 不过嘛,既然不是林恩,那我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一个冒冒失失的闯入者,有勇无谋的家伙,欣特莱雅还不放在眼里。 她迅速转移到了正门,第一眼就看到了满地的血腥尸体,以及蹲在尸体堆中用砥石打磨刀身的男人,乍一看他似乎满是破绽,就这样毫无防备地修理兵器,那种狂妄和自信,简直让欣特莱雅有些想笑。 不,不会真的有这么蠢的人,他在吸引我攻击,然后伺机锁定我的位置。 但那又如何? 作为白金大位,她对自己的弓术有充沛的信心,哪怕眼前这个萨卡兹人是踩着她部下的尸体走进来的,可那种级别的无胄盟刺客……说实话,不过是一群杂鱼而已。 有时候欣特莱雅真的觉得自己在无胄盟待久了也变得冷血起来了,一开始成为白金大位的时候她还会在意部下的死伤,可现在她差不多已经麻木了。 反正大部分低级的无胄盟刺客只不过是一群赏金猎人和人渣而已,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祸害,死了就死了吧,眼不见自己也心不烦。 欣特莱雅深吸一口气,她弯弓搭箭,弓弦无声无息地紧绷,而下一刻只觉得一股寒意涌上心头,欣特莱雅没有丝毫犹豫,抬起手中的弓将箭矢向侧上方射出,袭来的弩箭被弓矢瞬间贯穿,但箭矢也不可避免地改变了轨道,没有命中偷袭的狙击手。 “……啧,不是杂鱼。” 查丝汀娜皱了皱眉头,往自己的弩中填入第二发箭矢,她的身影矫健地在钢铁水泥中穿梭,欣特莱雅紧接着射出的连续三箭都没有命中,只是堪堪擦过她的背影。 如果是在空旷的平地,这个狙击手应该已经被射杀了……地形太复杂了,敌人又充裕的时间去调整位置,选择角度,在这里和对方比拼箭术,处于压倒性的不利。 对方不是菜鸟,手中的弩也不是什么玩具,而是货真价实能取人性命的利器。 欣特莱雅其实和查丝汀娜是差不多类型的狙击手,她对自己的弓术和身法很自信,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从来都不会穿戴防护性较强的装备,装束主要以轻便为主,看看那裸露在外的肌肤,这身装束的防护性能几乎为零。 在意识到自己身处不利的位置后,欣特莱雅心中已经有了退意,她是杀手,比起正面作战,寻找机会伺机而动才是她更擅长做的事情。 而就在她准备后退的时候,眼尖的欣特莱雅便发现远处尸山血海中的萨卡兹刀术师已经消失不见了。 危机的预感再一次涌上心头,欣特莱雅向后一个空翻,径直避开了炎客手中长刀的横扫,而在半空中她又一脚蹬住墙壁,强行扭转身体再次避开查丝汀娜的射击。 什么时候……? 来不及细想,炎客的双刀已经再一次袭来,在意识到眼前这个对手并非庸手之后,炎客也久违地认真了起来,他同时挥出手中的双刀,刀锋间流转的火焰擦过欣特莱雅的肌肤,火辣的痛感顿时涌入她的脑海。 差之毫厘,还是被对方躲开了。 欣特莱雅在半空中张开那把大弓,而炎客则是条件反射般将双刀合十,反振抵御欣特莱雅匆忙间射出的一箭,在箭矢被弹开的瞬间,白色的天马再度避开查丝汀娜的狙击,一个转身便冲入了黑暗。 “啧,让她逃了……若不是有任务在身,真想追上去分个胜负。” 炎客皱了皱眉头,收起了手中的双刀,刚刚的那一箭他也挡得匆忙,反振的架势虽然摆开,手心却也有些发麻,若是给对方充沛的发力时间射出准备就绪的一箭,他抵挡起来会困难数倍。 这大骑士领,倒也有几个水平不错的家伙嘛。 “远牙骑士,告诉林恩,有个漏网之鱼进去了。” 炎客活动了一下手腕,他回头,看到又有一队无胄盟的刺客从跳上屋顶,手握匕首和弓弩,杀气腾腾地冲了上来。 他咧开嘴,露出危险的笑容:“算了,就先陪你们玩玩吧。” …… “漏网之鱼?能从炎客和查丝汀娜的夹击下逃脱,看来也算是个硬茬子,或许是无胄盟的某一位大位?” 对于无胄盟的倒三角高层组合,林恩也是略有耳闻。 最顶级的三位玄铁,退而其次的两位青金,最后一位负责处理寻常事物的白金……说实话,林恩怎么看都觉得这职位分配不太合理,作为中层管理者的白金真的不会累死吗? 不过这就是无胄盟内部的问题了,林恩也懒得去仔细思考,在这儿浪费脑细胞还不如到时候逮住某个无胄盟的高层再好好问问呢。 “看来商业联合会对你还是很重视的嘛,竟然会派出一位无胄盟的大位来看押你,瞧瞧,这不比你在赛场上受关注多了?” “哼……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只不过是想要利用我来攻击某个大人物。” 说话的人正是林恩这一次行动的目标,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塑料骑士瑟奇亚克。 瑟奇亚克是一个高傲的骑士,作为贵族后裔,同时也是骑士竞技万众瞩目的明星之一,这位塑料骑士完全可以用傲慢来形容——这其实是很正常的,那些在赛场上闯出名头的骑士大多都这样,平易近人的才是少数。 但是在林恩面前,他却丝毫也傲慢不起来,毕竟嘛……弱者在面对强者的时候,是没有资本露出傲慢的一面的。 瑟奇亚克又不是傻,在他看到林恩若无其事地一剑斩开软禁自己的钢铁房间时,他就明白这个萨卡兹人的实力和自己完全不在一个档次,要知道那墙壁的材料可是和冠军竞技场的护壁完全一致,就连往届的冠军们也很难一击将其撕碎。 当然,若是几个月前的林恩,在面对这钢铁囚牢的时候,或许也会头疼一下,扭头去找钥匙。 现在嘛……青鸿的煞气,那可真的是无坚不摧。 林恩在心底默默地为魏彦吾点了个赞,虽然这个男人是个货真价实的政治家,坑了自己和罗德岛不少次,但这把剑和剑鞘——说实话,还真挺好用的。 这大概也算是等价交换了,林恩不知道魏彦吾事后给了罗德岛多少补偿,但是就个人而言,他对魏彦吾给予自己的报酬满意极了。 “塑料老兄,该溜之大吉了。” “……叫我瑟奇亚克就行了,塑料骑士……呵,在竞技场上打出来的封号,现在被人提起来,显得很嘲讽。” 瑟奇亚克自嘲地笑了笑:“我的家人呢?” “也被软禁起来了,我们没找到具体的位置,但可以确认的是应该没有性命之忧,毕竟那可是他们胁迫你最重要的筹码。” “也好,我要亲手把他们救回来,就用这把刀,还有这把弩。” 瑟奇亚克从地上的尸体身上摸索了一下,翻出一把匕首,以及一把半自动弩。他检查了一下手里的武器,回头看向林恩:“先生,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而来救我……但是请容许我向你致以最高的谢意。” 态度还挺礼貌的,和赛场上倒是截然不同。 不过林恩也明白,这是因为自己的实力震慑住了对方,如果站在这儿的是查丝汀娜,或许面对她的就是瑟奇亚克发自骨子里的傲慢和讥讽的言语了。 没办法,卡西米尔对感染者的态度,可没比乌萨斯好到哪里去。 和感染者相比,萨卡兹人虽然也不受待见,却也没那么人人喊打,毕竟每一届都有战绩出众的萨卡兹骑士出现,虽然他们最后都没有拿到特别好的名次,却也积累了不少声望和粉丝。 “先别急着谢我,我可不是平白救你,和商业联合会作对,找他们的不痛快——怎么样,你愿不愿意参与进来。” “那正合我意。” 得到了瑟奇亚克的回复之后,林恩满意地点了点头。 在他看来,瑟奇亚克的加入,最大的好处并不是多了个战力——这个男人虽然实力还可以,可是却没有重要到让人以身涉险,毕竟W的佣兵队里,包括炎客和百夫长在内,大约有足足三四个这水准的战士。 这还没算林恩,W,还有腐败骑士与凋零骑士,这些都是高质量的战力,索娜与红松骑士团的保险。 从战斗力上来看,瑟奇亚克的加入属于可有可无。 但是从名分上,那又是另一回事了,瑟奇亚克毕竟是贵族骑士,又是反抗商业联合会的急先锋,有他的加入,事后被监正院过海拆桥的可能性便大大地降低了,不管怎么说,有这样一个挡箭牌在,能少了很多麻烦。 卡西米尔毕竟是红松骑士团的根,虽然林恩已经决定把这群人都拐去罗德岛,却也没有心黑到致她们无家可归的地步,尤其是索娜这么冒险的原因可是为了大骑士领那些贫困的感染者们……只有得到监正院的承认,这些感染者才能有活下去的机会。 罗德岛又不是慈善机构,虽然林恩总是带人上岛,却也明白小小的一个罗德岛不能养活大骑士领源源不断出现的感染者。 只有改变这该死的政策,并且以舆论来驱散普通民众对于感染者的恐惧,那些感染者的现状才会得到改善。 龙门这就这么做的,大骑士领也未尝不能尝试一下,只要那些重要的权利重新回到监正院的手中……那位监正院的大人物就是这么和索娜说的,这也是索娜决定孤注一掷的重要原因。 “走吧,我的同伴还在外面等我——我可以保证,在看到他们的时候,你会大吃一惊的。” 第三十四章 擦肩而过 糟透了,这次任务大约又要失败了。 欣特莱雅真的很头疼,最近她是真的时运不济,每次任务总要多多少少出点意外,算上那次尾随林恩失败反被壁咚,她已经连续失败了五次任务。 虽然对手都是些妖魔鬼怪,输在了不可抗力上……可商业联合会的甲方却不会管这么多,他们的眼睛里只看得到结果,如果自己的状态一直低迷下去,无胄盟可能就要换一个白金大位了。 这不是个好消息,尤其是对于欣特莱雅而言,上一任白金大位的结局可还是历历在目的,天晓得更上面的青金与玄铁会不会杀人灭口、卸磨杀驴。 一想到这里,欣特莱雅就更加发愁了,这些天熬夜加班最后还要被组织追杀,若不是欣特莱雅天生便一头雪亮的白发,现在恐怕已经为发丝中的白发而怀疑人生了。 你要我完成任务?你看看林恩,看看耀骑士,看看这突然冒出来的萨卡兹刀术师……然后再看看我的麻瓜队友们。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玄铁大位,摸鱼划水不愿出力的青金大位,还有一群招入无胄盟的杂鱼…… 寄了。 欣特莱雅暗中叫苦,无胄盟这次任务出动了一整支行动小组,人数不算多,此时此刻大约已经被杀干净了……就算有侥幸活下来的应该也已经脚底抹油了。 至少无胄盟的通讯频道中已经没有半点声音了。 那刀法犀利的萨卡兹刀术师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实力不错还贼不讲武德,一次偷袭把欣特莱雅杀了个措手不及,欣特莱雅在心中明白,那是个非常麻烦的对手,从他挥刀的姿势还有振刀的手段来看,有所防备的情况下自己对对方的威胁并不算太大,而且那个一直藏在外围区域的狙击手非常麻烦,不能事先将其狙杀的话,一旦爆发战斗便很难讨到好处。 这两个人虽然没有林恩那样强大到让人绝望的地步,实力也不容小觑。 还是战斗力不太够,无胄盟说白了也只是一群杀手,欺软怕硬得很。遇到这种硬碰硬的战斗,七成以上的杀手都是没什么作用的杂鱼,而欣特莱雅……她的箭又快又准,但是没有人掩护,也很难收获猎物。 人家毕竟不会站着让你射,无人牵制对手的情况下,猎人和猎物的身份很容易发生转换。 简单点说,欣特莱雅就是个三件套的ADC,只要有人正面能顶住,给她拉扯的空间,她就可以打出成吨的伤害。 但现在的情况是,她的队友被对面六神装上单一刀一个全部都砍死了,于是可怜的欣特莱雅只好瑟瑟发抖地扭头就跑,权当自己啥都没看到。 至于暗箭伤人什么的…… 梦里想想就好。 欣特莱雅最后还是决定撤退。 硬着头皮狼狈地逃回去或许会引起上头的不满,但只要他们暂时没有能替换自己的人选,作为无胄盟的白金大位,自己短期内还是安全的。 但在这里死磕到底,最后的结局可就不好说了。 毕竟高端战力严重匮乏的商业联合会,一时半会想必也抽不出什么人手来支援。 作为一个打工人,看多了肮脏龌龊和过河拆桥,欣特莱雅对于无胄盟和商业联合会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忠诚,分析了利弊之后,她直接选择了摸鱼。 为了防止和一路杀进来的炎客撞上,欣特莱雅直接就躲进了……好吧,直接就躲进了女厕所。 出人意料,但却意外有效的手段。 厕所外响起并不算很匆忙的脚步声,炎客就仿佛在主动招惹那些躲藏起来的刺客和杀手,坚硬的鞋跟和大理石地面碰撞,发出回荡在走廊间的阵阵回响,搭配上刀尖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还有沉重的喘息声……倒是有了一种恐怖片的感觉。 欣特莱雅屏住呼吸,作为一名暗杀者,她在隐蔽的技巧上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曾经那位白金大位教过她不少东西,其中就包括如何蛰伏在暗中却不被发现——那不是什么特殊的源石技艺,只是作为暗杀者的心得和技术,在如今这个隐匿身影多半依靠法术手段的时代,这样的技巧已经算不上领先时代了。 只是,在很多时候,却比那些法术要好用得多。 就像是现在—— 炎客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皱起眉头,本能告诉他周围有敌人,可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感应到对方具体的位置。 隐匿法术?不像,这种法术会调动源石能量,对于有天赋的萨卡兹来说,或多或少都会感应到些许不对劲的味道。 只是在炎客的感应中,周围的一切没有丝毫异常,空气中的源石能量平稳如常,就仿佛在告诉他那份预警只不过是多疑的错觉。 “怪事。” 炎客摇了摇头,继续前进。 他的任务其实只是吸引无胄盟的注意力,为林恩救出瑟奇亚克提供条件,但说是说吸引注意力……把敌人全都杀完也就没什么注意不注意的东西了。 刀锋还淌着温热的血滴,刚刚在进入医院的刹那,有数名蛰伏在阴影中的无胄盟刺客同时对炎客发起了突袭,他们之中战绩最好的一个也不过是划破了炎客的衣服,便纷纷殒命在他的刀下。 一群杂鱼。 无胄盟的守备力量比预计的要弱不少,唯一一个有点实力的又避而不战,炎客只觉得无聊极了,早知道这次行动就不抢着参与了。 他期待的是势均力敌的战斗,是酣畅淋漓的厮杀,而不是这种欺负小孩子一样的一边倒屠杀……弱者杀多了,刀尖也会变得迟钝起来。 说起来林恩那家伙倒是变得越来越强了……上次他还答应我要全力以赴地与我一战,现在看来,自己却是连逼出他全力的资格都没有了。 真是恐怖的家伙,想想他五年前还是自己的手下败将,这种变强的速度,让人就连攀比的欲望都难以提起。 而伴随着脚步声的逐渐远去,尚且不等欣特莱雅松一口气,又是两道有些仓促的脚步从不远处传来,在路过厕所的时候,其中一人开口了:“瑟奇亚克,你对感染者怎么看?” 欣特莱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这声音她可再熟悉不过了,不正是林恩吗? 好家伙,老娘的任务你也费不着次次都来掺和一脚吧? 对于林恩,她真的是又爱又恨,那真的是一个好男人,不管从哪个角度都挺符合欣特莱雅的口味,但是唯独一点……两人的立场对立。 就算现在他还住在自己家里,可以嘻嘻哈哈地向他展现自己的魅力,但只要自己的身份暴露,欣特莱雅也说不清楚林恩倒底会不会不念旧情直接拔剑。 “感染者?” 瑟奇亚克的声音有些惊讶:“你怎么突然提起了感染者?” 瑟奇亚克虽然有些傲慢,做事也有些想当然,但他毕竟不傻,联想到林恩之前的话语,他一下子便抓住了其中的关键。 “你是说……你的同伴是感染者?” “你很聪明。” 林恩点到为止的话语给人留下无限的遐想空间,瑟奇亚克思索了一下:“感染者……声名狼藉的群体,作为矿石病移动的感染源,我想很少有人会去喜欢他们。” 他没有趋炎附势地表明自己对感染者有什么好感,只是很单纯地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对于强者瑟奇亚克会表示尊敬,却绝不会露出谄媚的模样,作为骑士的高傲刻入了他的骨子里,若是没有这样的一面,他也不会愤而举起旗帜去反对商业联合会。 林恩也不生气,因为他知道泰拉大陆的大部分普通人,其实都怀抱着这样的想法。 一些感染者,在真的成为感染者之前,同样也是加害者的一员,只有在亲身经历了那些迫害的恶意之后,他们才会明白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有多么恶劣。 瑟奇亚克会堂堂正正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而不是迎合自己的形象,说些甜言蜜语的好话,反倒是让林恩颇为满意。 一个有傲骨的骑士,总会比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好相处得多,至少你不用担心他在你的背后下刀子。 “瑟奇亚克,你有没有想过,感染者和正常人的区别在哪里?” “当然是前者得了矿石病……” 说到这里,瑟奇亚克突然哑然。 “没错,感染者是得了病的病人,而除了这点之外,他们和正常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林恩回过头来,和身后的塑料骑士对视,他看到这位人至中年的骑士先生露出思索的表情,那种想要反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的模样,倒还是挺有趣的。 “他们不是暴徒也不是杀人狂,在得病之前大部分的感染者只不过是兢兢业业过着自己生活的普通人,人们大多知道这点,却对其视而不见,理所当然地用恶意去包围他们,孤立他们,将他们从人类的范畴中剔除——瑟奇亚克,你真的觉得这是一件合理的事情吗?” “……你说的对,先生,他们只是病人而已,但是感染者声名狼藉,那不仅仅是宣传和迫害,也有他们自己的因素在内。” “仇恨会萌芽,敌意会壮大,当感染者和普通人产生冲突的时候,简单的言语便已经无法阻止这一切的恶化了,我承认有许多感染者是无辜的,但我也见到过那些疯狂的、仿佛炸弹一样冲入人群,自爆散播病毒的感染者。” “只要矿石病无法彻底治愈,那么普通人和感染者之间的天堑便无法逾越,无论如何,最后催生的只有悲剧而已。” 瑟奇亚克的声音低沉,在林恩面前,他收敛起自己的傲慢,正视对方的问题,可最后也只能得出这样的一个答案:“说到底,不管感染者还是普通人,其中都有好有坏,有善有恶,我厌恶他们,同时也同情他们,仅此而已。” “因人而异?” “因人而异。” 虽然不是什么特别让人满意的答复,林恩却也算是得到了他想要的回答。 如果瑟奇亚克带着偏见和敌意与红松骑士团接触,说不定会造成适得其反的效果,现在可是迫在眉睫的时刻,哪有时间让他们慢慢磨合,处理内部的矛盾。 但只要瑟奇亚克明白“感染者也是人”和“感染者骑士也是骑士”,那么问题就小多了。 “走吧,我带你去见她们——相信我,那是一群会让你惊讶不已的小不点。” 林恩抬起手中的通讯器:“炎客,查丝汀娜,听得到不?” 这是无胄盟的通讯器,只不过这栋楼附近的无胄盟杀手大约是死了个干净,所以他们随身携带的通讯器也就变成了林恩等人的工具。 “撤吧,VIP那边没有问题,我们老地方见。” 林恩随手抛开手里的通讯器,黑色的仪器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脚步声渐行渐远了。 躲在不远处的欣特莱雅长出一口气。 她的位置还是挺危险的,刚刚林恩和瑟奇亚克距离她最近的时候,大约只隔了一堵墙的距离。 幸好没有被发现。 对于林恩和瑟奇亚克的对话,欣特莱雅倒是没多少感想。 普通人的命是命,感染者的命也是命,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人,又能有多少差别?作为一个杀手,她对于这种东西看得反而特别清楚。 只不过,就算看得清楚,她也心无怜悯就是了,毕竟杀手的工作是取人性命,而不是救人于水火之中。 林恩啊林恩,你究竟想做什么?帮助那些感染者,冒着风险救出瑟奇亚克,这些事情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在这座压迫重重的都市里强出头,想要做英雄,这样的人最后下场可都不怎么好。 ……真让人好奇啊。 你究竟走在怎样的一条道路上。 欣特莱雅伸手拂过自己柔顺的白色长发,她突然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如果你是那个白马王子就好了。 第三十五章 与你同行 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把瑟奇亚克带到红松骑士团的驻地,这种事情不需要林恩去负责,在和查丝汀娜以及炎客汇合之后,林恩便拍拍屁股走人,做了甩手掌柜。 而有了林恩事先打好的预防针,在看到查丝汀娜和炎客的时候,瑟奇亚克虽然表情有些奇怪,却也没多说什么。 问题不大,收工。 林恩长出了一口气,趁着夜色他直接溜了回去,推门而入……嗯,好的,欣特莱雅还没有回家。 林恩翻了翻冰箱,不出所料欣特莱雅的家里几乎没有储备食材,看看垃圾桶里那一个个外卖餐盒,林恩心中大约已经明白她平时的生活究竟有多么不健康。 也是,工作如此忙碌,还要她每天爬起来自己做饭,那也有点太强人所难了。 再加上欣特莱雅不喜欢雇佣佣人……讲真,她买这么大的别墅,住起来或许还没陈在龙门的狗窝舒服。 至少人家不用头疼打扫卫生。 不过话归如此,这种有钱人的生活,该羡慕还是得羡慕的,林恩曾经算过,欣特莱雅的这栋别墅价值上亿,恐怕都够罗德岛造近万支新式矿石病抑制剂,或者让卡兹戴尔的一座大型孤儿院能安稳发展二十年,将数百个孩子抚育长大。 林恩在路上买了点食材,做了些非常简单的料理,其实只不过是几个来自家乡的家常菜而已,但看起来却颇为丰盛,让人食指大动。 “哟,回来了?工作怎么样了。” “别提了,工作搞砸,被老板骂了。” 推门而入的是一脸无精打采的欣特莱雅。 看守瑟奇亚克的任务失败后,带来的影响是一系列的,青金罗伊对欣特莱雅的失败表示了理解,毕竟从监控录像来看,真的不是欣特莱雅摸鱼划水,只是敌人过于强大了。 但另一位青金莫妮克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她当即用严肃的话语警告了欣特莱雅,并且告诉她无胄盟中盯着她这个位置的人有很多,如果一直失败下去,无胄盟或许会考虑换一位白金大位来执行任务。 当然,对于她的话语欣特莱雅嗤之以鼻,瞄准自己位置的人?那不就是其他几个小队的队长吗? 那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就算给他们位置,他们坐得稳吗? 或许刚刚成为白金的那段时间,欣特莱雅还会担心有人后来者居上,毕竟曾经那位白金大位的徒弟也不少,其中有才华的人远不止她一个。 但连续工作了几年之后,她才在疲惫与忙碌中发现,组织里是真的找不出一个能够替代她的人,那些看起来还不错的家伙,要么没有实力,要么没有脑子,要么在任务中殒命……剩下的就更不用谈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欣特莱雅总觉得这几年无胄盟的人员质量越来越差了。一开始无胄盟还会在骑士中挑选有潜力的新星,也会在卡西米尔各处网罗实力不错的猎人,但是现在却总是敷衍了事般招募一批活不下去的赏金猎人和亡命之徒,那些低等级的人员几乎已经变成了组织的消耗品。 该不会是玄铁大位准备提桶跑路了吧? 欣特莱雅在心底满是自嘲地把这个可能性排除了。 “人生总有起伏,小问题,在企业混得不舒服,大不了跳出去另寻下家嘛。” 林恩宽声安慰了两句,而在看到林恩那张无辜的脸的时候,欣特莱雅心中蹭地一下蹿起了火气。 你以为我是为什么搞砸了啊!? 欣特莱雅鼓起了脸。 欣特莱雅闻到了香味。 欣特莱雅饿了。 “横竖我也不知道怎么点外卖,就干脆给你做了几个家常小菜。” 看着欣特莱雅狼吞虎咽的模样,林恩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别噎着,大厨就在你身旁,要是觉得不够,我还能下厨再给你做两道。” 林恩心底还是有些遗憾的,卡西米尔的农作物盛产面粉,却少有大米,他那几道饭菜其实更适合搭配米饭去吃……不过看欣特莱雅的模样,她似乎对这顿夜宵很满意的样子。 那就没关系了。 而风卷残云般扫荡完桌上的饭菜后,欣特莱雅不顾形象地躺在沙发上,心中少有的一丝怨气也消散一空了。 唉,算了,想想自己一开始接近他的目的,其实应该是自己在一直阻碍他,而不是他一直妨碍我。 没办法,谁让我是那种反派角色呢……作为暗杀者,同时也作为压迫者的爪牙,在城市的间隙中穿梭,猎杀那些心怀光芒的人们。 事到如今反而开始自哀自怨,未免也显得太丑陋了些。 “……看不出来你还会这种手艺。” “一点必须的生活技能而已,小时候我在家里就经常做饭……你不会以为我是作为杀人机器被培养长大的吧?” “搞不懂你这怪物是怎么同时掌握那么多种技能的。” 欣特莱雅最后也只能这样吐槽一下:“我听说卡兹戴尔连年战乱,还以为你从小到大无时无刻都在战斗,所以才会变得那么强。” “连年战乱倒是真的,但我也有一个幸福的童年。” 在说这话的时候林恩难得地露出了一点怀念的情绪来。 “父亲和母亲都是了不起的存在,他们原本希望我长大以后不要参与残酷的战斗,父亲希望我做个老师,母亲希望我去做医生……当然,最后都失败了,我失去了全部的依靠,被卷入了纷争,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菜鸟成长到现在这幅模样。” 林恩至今还记得当年自己第一次和他人性命相搏,那是一个不知名的流浪汉,一个乌萨斯荒原上随处可见的拾荒者,说来可笑,自己当初差点就被这样的杂鱼夺去了性命。 那伤口被灌入寒风时感受到的刺骨冰冷,就连血液都仿佛冻结成了冰块。 自那时起,就仿佛萨卡兹善战的本能被彻底激活了一般,林恩飞速地变强,但失去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伤痕就像是奖章一样刻在他的身上,却也有数不清的遗憾烙印在心底,难以抹除。 很多时候他都会在夜里安静地枕在角落,迎着月光,安静地回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前的事情,他很害怕,害怕自己终有一天把那些东西全部都忘记了,忘记父亲留着胡茬的脸,忘记母亲温暖的怀抱,忘记姐姐鼓励的话语。 然后便是特蕾西娅殿下的笑容,理想的王圣倒在变革的前夕,由她的后继者背负希望继续前进。 再然后,是爱国者在风雪中孤单前进的背影,是塔露拉高举旗帜的身姿,是凯尔希在手术台前全神贯注的模样,博士高举新式抑制剂兴奋的表情…… 一路走来,他看到了太多闪烁发光的东西,人性之中的美好璀璨绽放,就如同黑夜中的明珠,照亮林恩前进的道路。 丑恶遮掩不了美德,一路以来他看到了数不清的美好,也愿意投身其中,哪怕自己只不过是个手染鲜血的刽子手,也有自己的方法来坚守正义。 自己的道路究竟是什么? 重铸萨卡兹一族的荣光,改写感染者受压迫的悲剧,扫平双眼所见的一切不公。 人就要活得坦荡,宁折不弯,不屈不挠。 直到今天,想起那些东西以后,自己心底依然会升起继续前进的勇气。 而眼见林恩说到一半便露出出神的表情来,欣特莱雅忽然有一种非常奇怪的冲动,比起单调地生活在大骑士领的自己,眼前这个男人显然要经历得更多,数之不清的战斗铸就了他锐利的剑,一个个或是美好或是险恶的故事则是让他内心坚硬如钢铁。 如果自己跟着他一起走……一起离开大骑士领,会不会能看到更多不一样的景色? 欣特莱雅被自己心底升起的想法吓了一跳,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其掐灭。 她于是又看向了林恩。 毫无疑问,眼前这个男人正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无戒备状态,此时此刻的林恩仿佛完完全全沉浸在回忆之中,以欣特莱雅的眼光来看,现在的他可是破绽百出,自己只要拔出藏在裙下的匕首,就能轻易了结这个强大的萨卡兹男人。 他三番五次破坏了商业联合会和无胄盟的计划,按理来说应该是我的敌人才对。 而连续失败,几乎失去组织信任的自己,也需要一件投名状——如果能把他的脑袋带回去,之前的种种不愉快恐怕都会烟消云散。 欣特莱雅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理智催促着她,告诉她这是一劳永逸动手的好机会,反正——反正那也不过是个认识没几天的男人,就算有种种优点,但谁让他挡在了自己的面前呢。 可话归如此,欣特莱雅却没有丝毫动手的欲望,她看着林恩的脸,注视那双祖母绿色的眸子,然后轻轻闭上眼睛,回忆起两人之间并不算多的几次邂逅。 这个男人——好吧,这个有着奇怪魅力的男人。 欣特莱雅是个理智的人,她不得不承认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大概,或许,可能,有一点喜欢上了眼前这个男人。 对于浪漫主义的卡西米尔人来说,这样一个饱经风霜的男人,确实有着让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而对于欣特莱雅……作为一个卡西米尔人,欣特莱雅自然也憧憬过童话故事中的王子和骑士,憧憬过那些光明正义的形象,可是残酷的现实却让她明白,在如今的卡西米尔,已经没有了这些正直与公平,善良的人们苟延残喘,霸道的恶行肆无忌惮,很多时候她看着自己的手,总会自嘲地讽刺,自己真是肮脏得让自己都难以忍耐。 当浪漫和棱角都被现实所磨平以后,剩下的也就只有麻木和冰冷了。 可是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的所作所为就像是在告诉欣特莱雅,这个世界上仍然有人心怀正义。 和耀骑士那样拘泥于竞技的小打小闹不一样,林恩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遵循他人的规则,若是有不公平的地方便撕破脸,若是有挡路的黑暗那就打出一片天,不论是保护耀骑士的妹妹,还是帮助那些受到压迫的感染者,他的行为坦荡而又正直,不带丝毫阴霾。 当所有人都向商业联合会低头的时候,他选择挺直脊梁逆着人群前行。 如果自己也有他这样逆流而上的勇气,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宛如一只老鼠,灰溜溜地躲在阴影中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喂,林恩。” “嗯,怎么了?” 欣特莱雅的声音将林恩自回忆中惊醒,两人对视,林恩从欣特莱雅的脸上看到一点自嘲和期待。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危险,受到数不清的敌人追杀,你会来救我吗?” “当然。” 一如既往的坚定,毫无犹豫,简单的话语诚恳坦荡,令人无比安心。 真好啊…… 能够遇到这样的好男人,大约是我这不幸的人生中少有的幸事? 欣特莱雅站了起来,她随手甩掉外套,露出单薄的内衬和洁白的肌肤,她拉开窗帘,在皎洁的月光下伸了个懒腰。 她闭眼思索起来,并不是很激烈的心理斗争很快便落下了帷幕,并非是突发奇想,作出这样的决定,其实对于欣特莱雅来说并不算艰难。 在这大骑士领,自己还有什么留恋的东西呢? 自己缺少的,只不过是改变的决心和勇气而已。 而林恩则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他隐约间有了预感,或许她作出了什么了不起的决定,那一定是会改变一个人一生的选择。 “林恩。” “我在。” 欣特莱雅回过头。 她仿佛作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丢下了一个巨大的包袱,整个人都显得轻松了不少。 “等你……等你把事情忙完以后,能不能……” 说到这里,欣特莱雅反倒是有些扭捏了起来,那不是犹豫,而是作为妙龄少女的羞涩阻碍她将话语说出口。 支支吾吾了数秒后,她的表情终于重新变得坚定起来,她对着林恩伸出手,用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开口了。 “带我走,林恩,带我离开这黑暗的卡瓦莱利亚基,与你同行,直到天涯海角。” 林恩握住了她的手,少女的手冰冷且纤细,却并不显得柔软。 “我的荣幸。” 第三十六章 霜星:??? 事实证明,一时的冲动过后,便是长久的后悔。 换句话说,林恩现在的心情只能用后悔来形容。 没错,后悔,非常的后悔。 就像是童话故事中,白马王子拯救了公主,却突然想起来自己家里还有妻子在等待着自己一样,林恩现在的情况比白马王子还要复杂一点,首先等着自己的不是一个人,其次这几个人生起气来估计罗德岛都要被炸掉半个。 而欣特莱雅嘛…… 浴室的水声淅淅沥沥,愉快的卡西米尔歌谣自水声间隐约传出,林恩叹了口气,既然已经答应了对方,那就没有理由去赖账了。 好吧好吧,既然事已至此,比起思考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为这次卡西米尔的旅途画上句号。 闪灵的委托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她和临光即可,玛嘉烈那耀骑士的称号可是一刀一剑打下来的,放下盾拿起剑之后,以她的实力横扫整个骑士竞技赛场应该都没什么问题。 至于今年那些其他的夺冠热门,什么烛骑士、血骑士、风骑士什么的……林恩在欣特莱雅这边看了一些他们的比赛录像,其中也就只有血骑士实力强悍,和玛嘉烈棋逢对手,其他的人或多或少都欠缺了些火候。 而血骑士嘛……在竞技场上挥洒了如此多的力量,以商业联合会的情况,他在夺冠之前应该很少接受正规的治疗——三年过去了,他究竟是吃了多少药才能勉强保持自己的状态呢? 对于这个米诺斯人,林恩发自内心地惋惜。 太可惜了。 商业联合会不会为一个感染者铺路,也就是说他确实是以实力打拼拿到冠军的奖杯,而夺冠之后不求名利,反而提议让感染者骑士参与骑士竞技……虽然这也导致了许多黑暗的赛事发生,却也给许多看不到希望的感染者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在感染者骑士们的眼里,他就是救世主,其威望远远超越往届的任何一位冠军。 为了给感染者们开辟一条生存的道路,他选择了向商业联合会低头,林恩理解他的做法,但如果把他放在同样的位置上,他一定不会这么做就是了。 感染者们成为商贾赚取金钱的手段,那些残酷而又血腥的战斗令大部分感染者骑士最后依然难逃一死,每年有那么多感染者参加骑士竞技,但能活着走出那些地下黑暗竞技场的骑士有几个?看看红松骑士团的感染者骑士们,他们千疮百孔的铠甲,映照着他们所经历过的一次次残酷战斗,而更多的感染者则是倒在了路上,成为无人问津的尸体。 那些不向公众开放的地下竞技场,可比外头这些光鲜亮丽的骑士竞技要黑暗得多。 而血骑士自己…… 一次夺冠已经是极限,商业联合会不会容许一位感染者骑士两度夺冠。 可惜了。 林恩摇了摇头,他不再去想有关骑士竞技的事情,转而开始思考红松骑士团的退路。 四城大隔断,索娜是这么称呼这次行动的,这件事情在大骑士领的历史上也发生过。红松骑士团要做的事情简单点说就是在四城同行的时刻掐掉动力源,然后趁着混乱从商业联合会的大楼中窃取属于零号地块……以及无胄盟的资料。 零号地块,卡瓦莱利亚基城新建的八座地块之一,表面上是由监正会出资建立的检查并治疗感染者骑士的收容治疗中心,实际上却是商业联合会收容并“处理”感染者的场所。 那些可怜的感染者们被聚拢在一起,或是成为感染者骑士在赛场上拼命,或是作为苦力和矿工艰难求生,在榨干最后一丝利益之后,那些手握重权的商人们便毫不犹豫地将其抛弃,等待感染者的终究只有黑暗的结局。 在零号地块的建立之初,便是监正院被商业联合会和其掌握的骑士协会摆了一道,明明是监正院提议建立的场所,其初衷也没有恶意,可是在商业联合会的控制和运作下,却变成了这般人间地狱。 更可笑的是,这件事的牵头人是监正院,万一之后零号地块传出不利的消息,商业联合会大可把所有的责任推给监正院。 如今只有将这份具体的资料握在手里,监正院才有机会反戈一击,从商业联合会的手中夺回主动权。 ……不过监正院的想法真的只有这点? 不管怎么看,都似乎有些太过于小儿科了。 见惯了乌萨斯一言不合大军压阵的风格,林恩对于监正院这种半是妥协的做法充满了不解,不管怎么说监正院也是卡西米尔的最高最高行政机构,放在乌萨斯那就是皇帝和议会,在国内理应是说一不二的主。 在乌萨斯,那些飞扬跋扈的贵族最后也只敢偷偷摸摸做些小动作,最后在林恩和罗德岛的介入下更是满盘皆输,在皇帝的调查下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连一个“不”字都不敢吐出来……贵族都尚且如此,更不要说那些商贾之流了,在乌萨斯帝国,商人的地位并不算很高。 而龙门作为经济中心,虽然商人的地位高了不少,可魏彦吾也以铁血手腕将龙门的局势牢牢把控,那所谓的商会怎么看都像是个笑话,而那些和龙门有合作关系的大商人也多半不敢过于嚣张,别说给执政官脸色了,但凡敢垄断市场,下一刻影卫们就要上门来抄家。 唯有这卡西米尔,这群商人简直是嚣张到了极致,手里有几个钱就目空一切,几乎是在公然和执政者叫板,甚至还培养私兵为所欲为,就连骑士协会都变成了其傀儡……说实话,林恩真觉得监正院的这群执政者有些太窝囊了,一个军权在手的政府,何时需要顾及商人的颜面?放在乌萨斯,这群商人若是敢这么嚣张,当天晚上就有皇帝的利刃来抄家。 有钱没用,也得有命去花才行。 有钱人是吧?正好国库空了,上头还在发愁怎么捞钱呢,这么配合起来闹事还真是谢谢你了啊。 林恩当然知道商业联合会家大业大,监正院顾虑重重,这才处处忍让……但这几乎就是在慢性死亡,一旦等商人们将手伸到军队,那监正院就可以说是名存实亡了。 真不知道该说这监正院是太过胆小还是太过死板,明明这是个好机会,借着零号地块的事情,完全可以杀几个大商人的头,同时颁布几条针对的法令——换作是杀伐果断的魏彦吾,这群商业联合会的董事恐怕一个都别想跑掉,要么低头,要么掉头。 暂且不说监正院打算怎么做,就林恩个人而言,他是不满足于让监正院和商业联合会相互制衡的。 要问为什么的话,那就是他看商业联合会不爽。 很简单的理由,但你也挑不出什么刺来,林恩这次卡西米尔之行可以说是被商业联合会彻底搅黄了,原本开开心心每天喝喝酒教教学生就能搞定的事情,愣是牵扯出什么无胄盟和赛内针对……再加上商业联合会奴役萨卡兹人做打手,向他们的体内注射过量药物导致精神受到不可挽回的损失——这些可都被林恩记上了小本本。 之后的那些追杀和与无胄盟的屡次交锋就暂且不提了,林恩有一种错觉,那就是自己怎么跑到哪里都能遇到无胄盟的杀手?而且这无胄盟的人也忒多了些,杀了一批又来一批,林恩在大骑士领起码已经杀了上百个无胄盟的杀手,可这些人依然一茬一茬地冒出来,源源不绝地给林恩制造麻烦。 不会吧不会吧,难道说真的要给我凑四百个人头打满一场剿灭!? 有句话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林恩现在就是典型的光脚大汉,在离开卡西米尔之前,不搞一票大的,狠狠恶心一把商业联合会,林恩是怎么也不会甘心的。 就像当初在叙拉古,林恩直接连续绑了三四个黑帮的千金和少爷,虽然他只是带着这群啥都不懂的孩子在游乐园玩了一下午,但那群自诩黑道人士的黑帮们可就炸了锅,听说那一整天叙拉古都鸡飞狗跳的…… 这样的事情还发生了不止一次,而且种类也五花八门的,林恩总有些新花样,虽然没有对那些黑帮们作出什么实质性的损伤,但这侮辱性极强的举动还是让他进了叙拉古许多黑帮的黑名单,现在他的脑袋还在赏金榜上非常稳定地霸占榜一的位置。 某位受害颇深的女士还放出了狂言,说要林恩为此付出代价,谁能提供林恩的线索就能领取十万的赏金,谁能抓来林恩就能做帮派的干部……然后在发出悬赏一周以后,这位女士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林恩已经带着德克萨斯溜之大吉了,不由气得直跺脚。 这还是得罪林恩比较轻的,之前在莱塔尼亚的时候,他可是直接把某位贵族先生拽下了高高在上的高塔——当然,这也是他事后才知道的,那时候他也没想到自己和W不顾后果的举动居然真的惹来了双子女皇的调查,那位高高在上的大贵族在研究巫王秘术的事情暴露后,没过多久就人头不保了。 “商业联合会……无胄盟……有了。” 林恩突然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开心,而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每次他这样笑出来,都会有人要倒霉了。 那表情简直就像是在说“我有一个好点子”,当然,一个灵光一闪的想法不算什么,但林恩真的有把想法付诸于行动的行动力和战斗力,这就相当恐怖了。 当然,林恩势单力薄孑然一身,自然是做不到什么覆灭商业联合会之类的壮举,他能做的事情很有限,但这有限的事情,却也能让商业联合会付出代价。 正好,马上就是“大隔断”行动开始的时候了。 一片黑暗之中,自己能做很多事。 …… 史尔特尔有些闷闷不乐地回到了罗德岛。 她在大骑士领晃荡了整整一天,虽然下定决心要去寻找林恩,可大骑士领那么大,她人生地不熟的,又能从哪里把林恩揪出来? 不过在外面游荡了一整天,吹够了冷风的史尔特尔也冷静了不少,这座城市的记者们一个比一个能扯,报告一篇比一篇扯淡,这点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所谓的头条报告,也不过是博人眼球的噱头而已。 要是到时候找到了林恩,却发现这件事不过是被报社的无良记者杜撰出来的虚假报道,那自己岂不是尴尬死了? 想到这里,史尔特尔的心情稍微平衡了一点,没找到就没找到吧,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家伙总会回来的,无非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再说了,我又和他没有太深入的关系……哼,暂时! 不过,奔波了一天,史尔特尔倒是饿得够呛,现在已经很晚了,罗德岛的食堂都已经关了门,她只好揉着肚子路过,希望能在一旁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售货机里买到些饼干和点心吃。 而在走到售货机旁的时候,史尔特尔看到了一道金色的身影。 有些像临光,但又不是,比起英姿飒爽的玛嘉烈,眼前这位更添几分成熟和魅力,看上去倒像是临光的亲戚之类的。 罗德岛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号人? 史尔特尔有些意外,但也没多想,而就在她走过对方身旁的时候,那位金色的天马女士突然回过头来,非常有礼貌地开口询问:“那个……你好,请问你知道宿舍区怎么走吗?” “前面左拐直走到底,有电梯。” “谢谢。” 对方很礼貌地离开了。 本来这只是一件非常小的小事,属于过一会儿就会自然而然地忘记的日常琐事。 但是,当史尔特尔提着一袋点心往宿舍走的时候,她看到了让她大为震惊的一幕。 寒冰在不知不觉间冻住了走廊的扶手,而并不算很璀璨的光芒则是将寒意驱散。 “你说林恩是你的什么人?” 霜星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微笑,但是从史尔特尔的视角来看,这份笑容怎么看都有点危险…… 而面对微笑的霜星,佐菲娅轻轻呼气,不甘示弱地开口了。 “他是我未来的丈夫。” 史尔特尔手里的手提袋跌落到了地上。 第三十七章 青金上钩 对于罗德岛现在正发生怎样惨烈的修罗场,林恩毫不知情。 当然,他和白金孤男寡女共处一屋,倒也没有什么意外的发展就是了。 作为一个行动力几乎拉满的男人,度过了一个和平的夜晚之后,精力恢复完毕的林恩再一次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要对付商业联合会,必然要先铲除无胄盟的爪牙。 监正院虽然做事畏手畏脚,但他们手中掌握的军权却让商业联合会也不敢公然反抗,作为与监正院相对抗的手段,他们大力度地培养无胄盟,并且将其视作自己的王牌——也确实,在过去的数年里,无胄盟帮助商业联合会处理掉了不少棘手的目标,更是让竞技骑士们闻风丧胆,不敢忤逆分毫。 这是一把锋利并且好用的刀,非常擅长做各种各样的脏活,同时这也是商业联合会限制并抓捕感染者的最大助力,若是能重创无胄盟,对接下来的计划和行动都大有好处。 至于怎么做——那也非常简单,钓鱼执法即可。 红松骑士团,如今可是卡在商业联合会喉咙上的一根刺,那些商人们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从无胄盟屡次对地下城区和感染者社区的围剿就可以看出,在特锦赛的这段时间里,由于罗德岛的介入,商业联合会恨不得将所有感染者全部都从城市中抹除,以免被罗德岛抓住把柄。 罗德岛这个组织也确实是块难缠的狗皮膏药,一来罗德岛在乌萨斯和龙门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名满天下,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它,而其背后的势力也错综复杂,商业联合会自然不敢在这种节骨眼上直接明目张胆地拍死罗德岛,生怕成为众矢之的。 而另一方面作为一个正儿八经的制药公司,罗德岛又邪了门般拥有着实力强大无比的安保部队,切尔诺伯格的救援,龙门的混战都展露出其强韧的一面,就算想要暗中给罗德岛下绊子,商业联合会也要掂量一下,把整个无胄盟都搭进去恐怕都不够这群人杀的…… 明的来不了,暗的打不过,商业联合会只好非常憋屈地清理城市里的感染者,防止罗德岛突然借题发挥,这群商人只是贪婪却并不傻,作为监正院请来的“救星”,他们可不相信罗德岛真的只是来做生意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罗德岛真的只是来做生意的,大骑士领的蛋糕只有那么大一块,凭什么大家要分出一部分来给你罗德岛?尤其是有关感染者的治疗领域,那可是暴利行业,要知道感染者可不全是贫民。 只要一些成本非常低廉的药剂就能榨干那些感染者骑士手里的金钱,一套简单的治疗流程就能让一些意外感染的人大把大把地投入金钱,那些感染者骑士在地下竞技场再怎么打拼,赢下来的钱最后多半流入了这些人的口袋里,比起这些黑心商人,罗德岛的治疗收费就连低廉都算不上,几乎可以说是免费了,而且罗德岛的医疗水平懂的都懂,至少在矿石病的治疗方面,绝对是世界上最顶尖的水平。 这如何不让一部分借此暴富的商人眼红?这些商人们可以说是恨透了罗德岛,可是又无法针对罗德岛,利用舆论控制民意去赶走罗德岛便成为了他们唯一的办法,但这样做也有风险,那便是红松骑士团——作为目前不受商业联合会掌控的最大的感染者组织,如果红松骑士团投奔罗德岛,那么以罗德岛的行动力,很有可能事情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而对窝藏感染者的骑士以“涉嫌非法窝藏感染者,公开违反骑士协会条例”的罪名上报骑士协会,引起社会的反响,也有利于控制舆论将感染者推到风口浪尖。 这样一来,铲除红松骑士团算是变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 只不过这事真的有那么容易?无胄盟的杀手们在接到任务后一个个都露出了见了鬼的表情,折在红松骑士团手里的杀手已经有很多了,再加上最近萨卡兹雇佣兵的加盟,这些感染者骑士们甚至敢强袭无胄盟的巡逻队和搜查队。 尽管如此,大部分无胄盟的杀手还是相信着,红松骑士团的骑士人数稀少,在数量方面己方占据绝对优势,再加上白金大位和青金大位,还有传说中的玄铁大位……这波优势在我! 让他们头疼的最大因素,是他们实在找不到红松骑士团的驻地。 在发现自己受到无胄盟的针对之后,这些感染者骑士非常聪明地选择了销声匿迹,索娜是一个危机嗅觉非常敏锐的领袖,她放出了数不清的烟雾弹去混淆无胄盟的视线,当然这些障眼法拖不了无胄盟太久,不过拖到“大隔断”应该问题不大。 不过就算如此,红松骑士团也有无法忽视的软肋,尤其是作为骑士团最顶层战斗力的几位,她们因索娜的个人魅力而聚集在一起,在索娜的影响下几乎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那就是她们太正直了,说来可笑,这群感染者,反倒是像真正的骑士那般善良正直,勇敢而又对弱小者心怀怜悯。 为了引出红松骑士团的感染者骑士们,无胄盟开始不断围猎城市中的感染者社区,抓捕那些无辜的感染者,这种卑鄙却又有效的方法一度引出了红松骑士团的数名骑士,在几次拉锯之中感染者骑士们付出了一死两伤的代价,而无胄盟也折损了几名杀手——这种小摩擦在这一天画上了句号。 那是风和日丽的一天,青金莫妮克一如既往地带着两个小队的无胄盟杀手追猎落单的感染者,这种枯燥而又无聊的任务让她颇为不快,但是为了奖金考虑,她最后还是按捺住了性子。 普通的感染者不值钱,但如果杀死感染者骑士,甚至解决掉红松骑士团的几位封号骑士……奖金可就相当了不得了。 在这种非常时期,商业联合会的董事们倒是丝毫不吝啬手中的金钱。 几名无胄盟杀手对一群感染者贫民围追堵截,刻意驱赶着他们,让这些可怜人疲于奔命,却并没有急着把这些感染者抓捕或杀死,这些人是上好的鱼饵,很容易就能钓出蛰伏在地下的红松骑士团成员。 果然,没过多久,一名身披铠甲的感染者骑士便从黑暗中冲出,她手握具有标志性的巨大骑枪,仅仅是一个冲锋便击溃了那几个杂鱼杀手,然后便企图带着那群感染者逃跑。 鱼上钩了。 既然大鱼跃出水面,那就没有放她离开的道理。 莫妮克一下子便认了出来,那是“野鬃”骑士艾沃娜,红松骑士团少有的封号骑士之一,实力不错,项上人头的赏金也很高昂。 嗯,看来今天不是毫无收获。 莫妮克一如既往地记录了一下自己的任务目标和具体状态,这是她的习惯,每一次执行任务之前,她都会将任务的信息详细地记录下来。 “嗯,差不多了,反正也不是特别正式的任务,没必要记得那么细。” 她弯弓搭箭,将左冲右突的“野鬃”骑士瞄准锁定。 满是破绽。 无人干涉的情况下,她有信心一击便击穿对方的骑士胸甲,让这位感染者骑士体会一下心脏被贯穿的痛苦。 而就在她准备松开弓弦的时候,一道刺耳的破空声突然从下方传来,菲林敏锐的听觉和常年累月积攒的战斗经验救了莫妮克一命,她毫不犹豫地向上跃起,而就在下一刻一把漆黑的大剑已经掠过莫妮克的下方。 好险。 莫妮克看到一道苍白的影子自地面跃起扑向自己,又看到那些追击野鬃骑士的无胄盟杀手反过来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感染者骑士们包围……那领头的骑士赫然是红松骑士团的团长,焰尾骑士索娜。 被摆了一道,野鬃骑士不过是个鱼饵而已。 原来我才是被钓起来的鱼? 电光火石之间莫妮克心中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她银牙轻咬,在半空中便拉弓射箭,势大力沉的箭矢径直向下方扑来的白影刺去,却在贯穿对方的前一刻被一道刺骨的煞气所挣开。 果然,这个家伙,是那个麻烦的萨卡兹骑士林恩。 莫妮克皱起了眉头,她矫健地在半空中翻腾,源石技艺激发的瞬间,身影便逐渐化为透明,即使身处不利的位置,但她相信自己依然有周旋的空间。 然后源石技艺就失效了。 在林恩的面前玩源石技艺,这不就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 如果提前得知林恩的源石技艺是什么,莫妮克肯定不会采用这样的应对方式,可这个世界上唯独没有后悔药买,林恩在来到卡西米尔之后从未暴露过自己的源石技艺,这一张王牌在这一刻揭开,让莫妮克彻底没有了逃离的可能性。 事实证明了,再强大的杀手,在近距离被骑士贴脸时,基本上威胁度都要大打折扣。 反正林恩没费什么功夫就把莫妮克五花大绑地丢在了地上,那把猎杀骑士大弓被徒手折断碾碎,而藏在胸口、腰间、腿侧甚至鞋底的武器也被林恩一一搜了出来。 而这个过程中莫妮克没有丝毫反抗,倒不是她不想反抗,而是根本反抗不了,林恩折断了她的手腕,那双能拉开强弓的手现在就连动一下都显得困难。 面对这个三番五次针对红松骑士团的女人,林恩没有丝毫手下留情,如果不是为了套取情报,或许他在第一时间就会痛下杀手,哪怕她看上去是个和欣特莱雅各有千秋的美人,可那又如何呢? 林恩还记得她,自己当初在地狱马丁酒吧第一次面对无胄盟的时候,就是这个女人试图狙击自己,反而被自己的火逼得狼狈不堪,作为无胄盟的青金大位,这位菲林小姐似乎是顺风顺水了太久,如此轻易地就中了引蛇出洞的计策,等到她发现情况不太对劲的时候,为时已晚。 猎人和猎物的身份可是随时都会反转的,尤其是所谓的猎物具备超越猎人实力的时候。 “呸!就是这个女人,杀了我们好几个兄弟。” 一名感染者骑士忿忿不平地往莫妮克身上吐了一口唾沫,他提着重锤,还想要再给莫妮克身上来一下,却被索娜拦下了。 “我们是骑士,而不是和她一样的鬓狗。” 小小的领袖在这一刻格外有骑士的风范,而眼见索娜如此说,周围的其他骑士们也就没有了意见,虽然许多人对莫妮克依然心怀不满,却也没有人继续动粗。 “林恩,她现在是安全状态吗?” “双手手腕局部粉碎性骨折,就算治好了,这辈子也拉不了弓了。再加上腹部也挨了我一拳,应该断了一两根肋骨,她现在完全没有反抗能力,你放心。” 林恩的话语让一旁戒备的格蕾纳蒂稍稍松了口气,反倒是查丝汀娜歪了歪头:“不会死掉吗?” 林恩的拳力有多恐怖,她还是略知一二的,像莫妮克这种身材瘦弱的女性菲林,结结实实吃了林恩一拳头,恐怕就连胃都要吐出来。 “我还是有分寸的,拖回去治一治,至少命丢不了。” 也别怪林恩心狠手辣,这种顶级的杀手,如果不这样无害化处理,就算再山穷水尽的情况下,也有机会强行逃走,甚至还能杀害一两位红松骑士团的骑士。 林恩可没有耐心无时不刻不守着莫妮克,于是他便用了最简单的方法来处理。 “你这恶魔。” 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莫妮克终于开口了,她咳出一口血沫,用充满愤恨的语气直言不讳,如果眼神能杀人,林恩现在恐怕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引以为豪的弓术变成了笑话,又作为俘虏被红松骑士团抓住,莫妮克知道,自己恐怕是完蛋了,就算能侥幸保住性命,这辈子差不多也废了。 在半空中的时候,林恩非常“温柔”地一点点捏碎了她双手手腕,以如今泰拉大陆的医疗水平,除非有大陆顶尖水准的医师为自己做手术,不然自己恐怕这辈子都不要想再拿起弓来。 “嘿,小姐,不要那么生气,毕竟……善恶终有报,这句话好像是这么说的没错吧?你杀了那么多人,总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你不会指望着自己能上天堂吧?” 面对莫妮克怒火滔天的眼神,林恩只是从容地耸了耸肩:“往好的地方想想,你的剩余价值让你有了保住一条小命的机会,总比那些死在这儿的无胄盟杀手要好得多。” “……你也会下地狱的,魔族。” “当然,毕竟地狱可是萨卡兹的家。” 说到这里,林恩的眼神在刹那间变得冷漠了起来,那宛如寒风般冰冷的模样让莫妮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而且,小姐,你凭什么觉得我们现在踏足的这片土地……不是地狱呢?” 第三十八章 驱虎吞狼 莫妮克并没有嘴硬,她很快就交代了不少东西。 忠诚?那是骑士的美德,而并非暗杀者的殊荣。 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莫妮克选择性地交代了一部分有关无胄盟的情报,作为无胄盟的青金大位,她对于无胄盟这个组织的了解可以说是相当深刻,尤其是许多机密,哪怕欣特莱雅也没有她了解得那样清楚。 但是与之相对的,她也保留了一部分信息,坐地还价,她不想一次性将自己所有的价值都榨干,那样的话自己的生命安全也就没有了保障,焰尾骑士虽然是正直的人,可自己之前杀死了那么多感染者,保不准就有心怀怨恨的感染者对自己暗中下手。 距离死亡越近的人便越是能感受到死亡的恐怖,莫妮克还不想死,她还年轻,就算双手尽废,可她也早就把自己这些年的积蓄转移到了维多利亚国立银行,只要自己能够活下去,然后逃离卡西米尔,度过一个安稳而又富裕的下半生问题不大。 就算希望渺茫,但这总归是一份可能性。 索娜对莫妮克这种态度没什么好办法,按照W的说法就是这女人还嫌自己挨的打不够毒……按照萨卡兹雇佣兵的做事手段,只要莫妮克嘴硬一次就折断她一根手指,手指断了就换脚趾,只要她不是真的铁骨铮铮,最后肯定会把该说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但是索娜还是阻止了她严刑逼供的手段,看她那眉头紧锁的样子,对于这些残忍的手段颇为反感。 W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表情有些惊讶:“不是吧,你真的想放他一条生路?” “既然答应了她,那就不会食言。” 这话倒是说得掷地有声,不过W却听得想笑,她刚想吐槽一句这家伙是不是一根筋的笨蛋二愣子……却突然想起来,或许是因为特蕾西娅的影响,罗德岛上唯独这种人最多,于是顿时便笑不出来了。 “算了算了,反正她也是烂命一条,我也懒得管这些有的没的。” 她咂了咂舌,有些索然无味地离开了。 索娜很快便从莫妮克的嘴里取得了不少情报,比如无胄盟的规模,还有与无胄盟有直接联系的商业联合会董事名单,这些东西是索娜和林恩现在急需的,尤其是林恩,无胄盟是商业联合会的一把刀,他想要整垮无胄盟,最好的办法就是剁掉那只握住刀的手。 “很难想象一个暗杀组织居然会有如此规模,这群肮脏的刺客,还真是变成了商业联合会听话的狗。” 林恩的话语很凝重,表情倒是挺轻松的。 不管无胄盟的规模有多大,对他来说都没有太大的意义,尤其是大部分无胄盟的低级成员不过是赏金猎人和雇佣兵,对无胄盟毫无忠诚可言。现在这些人背靠着无胄盟的大树谋取利益,可只要组织出了大问题,这些人恐怕当场就树倒猢狲散,一个人都不会留下。 其中典型的例子就是莫妮克了,被无胄盟从维多利亚军队中挖到卡西米尔的她一直是为了钱而给无胄盟打工,在必须在自己和无胄盟中间二选一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己。 只可惜没有从她的手里拿到无胄盟中高层的名单,不然的话林恩动起手来就更加十拿九稳了。 “一群卑鄙肮脏的人渣,就算人数众多,正面战斗起来也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说话的人是塑料骑士瑟奇亚克,在和红松骑士团初步达成了共识之后,瑟奇亚克这几天一直在负责骑士团基地的戍守和警戒,他没有参加这次围剿青金大位的行动,不过对无胄盟恨之入骨的他在看到狼狈的莫妮克时还是忍不住拍手叫好。 “不要大意,我们不能被一时的胜利蒙蔽双眼,和庞大的商业联合会相比,我们依然脆弱得不堪一击——别忘了就连骑士协会都是商业联合会的傀儡,必要的时候他们完全可以用一纸调令调动那些大骑士和骑士团来围剿我们。” 索娜的话语就像是一盆冷水当面浇下,而性格沉稳的格蕾纳蒂和查丝汀娜也对她的话语持认同态度,几人交流了一下从莫妮克手里得到的信息和情报,最后还是决定在大隔断之前,先一步将无胄盟这个威胁解决。 这样做的好处有很多,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无胄盟确实拉扯了太多的仇恨……想想吧,这里的人们哪一个对无胄盟不是深感厌恶?不管是曾经被千里追杀的索娜与格蕾纳蒂,还是遭到无胄盟绑架妻子的瑟奇亚克,亦或是与无胄盟多次交手查丝汀娜与艾沃娜……恐怕也就只有初来乍到的W和无胄盟没什么仇怨了。 再加上那些普通的感染者们或多或少也遇到过无胄盟的残害,这里的众人简直可以组一个复仇者联盟了。 “无胄盟的据点和基地就交给你们去处理了,索娜你可以多听听W的意见,抛却她计划中的疯狂不谈,大部分情况下你都可以相信她的建议。” 林恩起身,扶了扶自己背后的双剑。 对于红松骑士团的战斗力,他还是很有相信心的,尤其是得到了萨卡兹雇佣兵们的强化之后,索娜手里能够动用的力量已经很可观了。 有心算无心之下,摧毁无胄盟的据点和基地应该并不算困难。 “我去处理一下无胄盟背后的人,比如那几位商业联合会的董事。” 从莫妮克给的情报来看,那几个与无胄盟相关的董事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恶贯满盈,其中便包括了几个做矿石病生意的家伙,靠人们对矿石病的恐慌与不了解大赚特赚,转手又用赚来的钱去投资零号地块,回过头来榨干感染者们的全部价值。 对付这样唯利是图的恶人,林恩就连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甚至还有点开心。 “林恩,我不得不提醒你,杀死几个董事根本无济于事,总有人会顶替他们的位置,然后变本加厉地对付感染者。” 面对灰毫骑士格蕾纳蒂的提醒,林恩笑了笑:“当然,我知道,一个萨卡兹,或者一个感染者,杀掉商业联合会的董事……这种事情根本没什么意义。” “但如果动手的人是无胄盟的青金大位,那情况可就完全不一样了,你们猜猜无胄盟和商业联合会之间会发生什么?” 林恩将目光投向不远处被五花大绑丢在角落里的莫妮克,此时此刻这位杀手小姐正费力地靠在墙壁上,就算经过简单的治疗,她苍白的脸色依然暴露出她的虚弱,而那面如死灰的模样,显然心情也非常糟糕。 那不妨让它更加糟糕一点吧。 “你是说……” “嗯,我还是需要这位青金小姐帮我一点小忙。” 连续的失败和巨大的损失,再加上青金大位的背叛,商业联合会必然会重新考虑与无胄盟的关系。 至于可怜的莫妮克小姐,做了这样的事情,也断绝了她回到无胄盟的最后一丝可能性。 林恩笑得很灿烂。 想要活命?可以。 但也得有所贡献才行,光一份名单,那可真是远远不够。 看着林恩的笑容,索娜突然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不由轻轻地抱怨了一句。 “做你的敌人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哪有,我明明给了她活下去的机会。” 林恩耸了耸肩,表情颇为无辜。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魔嘛。” …… 就在林恩和红松骑士团密谋离间商业联合会及无胄盟的时候,特锦赛的赛事也在如火如荼地展开。 玛莉娅与玛嘉烈,这对姐妹花骑士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尤其是玛嘉烈,作为强势归来的耀骑士,她已经成为了新一代话题人物,饱受人们津津乐道,而她那一如既往强大的实力也让人惊叹不已,一路冲到十六强难逢对手,那披荆斩棘的模样不由让人感叹不愧是耀骑士。 在十六强的赛场上玛嘉烈倒是又一次遇到了临光家的老熟人左手骑士,在预选赛败给玛莉娅之后,泰特斯·白杨就已经有所预感,自己要再一次面对曾经的心魔——尽管他已经放下了执念,全力以赴地挥枪,可是巨大的实力差距不可能就此弥补,最后他还是被玛嘉烈轻易地击败出局。 只不过比起前几次败北,泰特斯这一次倒是没有表现出不甘和愤恨,反倒是显得有些心满意足,而面对他的全力以赴,玛嘉烈也致以敬意,非常认真地打完了那场比赛。 “我本以为你已经沉沦在欲望和虚名之中,现在看来倒是我误会你了,泰特斯·白杨……你依然是当年那位单手挥枪死中求生的骑士。” “能够得到耀骑士的夸赞,我还真是荣幸之至……能和我这个手下败将说说吗,这些年在卡西米尔之外经历了什么?你的剑术和当年大不相同了。” 和赛场上的咄咄逼人不同,赛场下的左手骑士性格并没有那么让人讨厌,激战过后两人在休息室中交谈了片刻,谁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只是最后泰特斯离开的时候一脸若有所思,而那场比赛之后没过多久便传来了左手骑士决定退役的消息,让许多人惊讶不已。 和玛嘉烈相比,玛莉娅的赛事就没有那么一帆风顺了,少女的决心可嘉,但硬实力上还是差了不少,在勉强击败对手进入六十四强之后,她遇到了一次彻彻底底的败北,作为大骑士之一的“风骑士”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大骑士称号的含金量,但是败给风骑士并没有让玛莉娅失去斗志,反倒是让她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那副斗志满满的样子令作为教官的佐菲娅颇为满意。 说到佐菲娅,那天晚上她和霜星差点动起手来,不过最后还是选择了宁事息人。一方面是凯尔希和她无敌的M3亲自出马劝架,另一方面则是两人也明白这种事情不太适合闹大……于是最后也没能打起来。 不过两人的关系闹得有点僵硬就是了,霜星是纯粹的醋坛子打翻了,而佐菲娅虽然心怀些许愧疚,却也不愿意放弃唾手可得的幸福,两人之间颇有一种火星撞地球的感觉,而陈嘛……陈是吃瓜的那个。 对于这两人的情况,凯尔希也无能为力,最后只好翻了个白眼:“让林恩那家伙去处理吧,反正也是他自己捅出来的篓子。” 时间一天又一天地过去了,很快,站在特锦赛赛场上的骑士便只剩下了最后十六位,其中的每一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强者,接下来的每一场战斗都需要全力以赴。 玛嘉烈的对手名单公布了,那便是烛骑士——“烛骑士”薇薇安娜。 与此同时,林恩也展开了属于他的行动。 从莫妮克的口中,他得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那就是无胄盟本身也已经有了脱离商业联合会的意图。 只不过无胄盟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地阴险,他们又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却也不想要承担被商业联合会追杀的风险,最后的决定便是将锅推给感染者,用来掩饰自己背叛的痕迹。 这件事情在无胄盟内部只有寥寥无几的人知道,就连白金大位都毫不知情,莫妮克将其说出,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诚意。 在林恩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她的时候,她就明白自己算是彻底断了后路。 听到这里,林恩直接就乐了。 把锅推给感染者?那正好,我直接先手把锅丢给你们,让无胄盟和商业联合会狗咬狗撕起来,这无疑是林恩最乐意看到的局面。 毕竟,只要商业联合会被无胄盟吸引走大部分注意力,那么索娜她们的行动就多出了许多保障。 他借用莫妮克的名义一一拜访了几位和无胄盟关系颇深的商业联合会董事,而在一一宣读完他们的罪行之后,在这些恶贯满盈的商人们绝望的目光中,林恩轻轻拔出了鞘中之剑。 “死神,来收人了。” 第三十九章 树倒猢狲散 “解决了?” “解决了,这是第五个,也是最后一个。” 帮助林恩望风的人是W,她百般无聊地坐在屋顶,随手抛着一块源石炸弹,看到林恩向她走来,W随手把炸弹往别墅里一扔,便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这炸弹?” “放心,不会闹出太大动静的,充其量只是咚的一下,把你留下的痕迹全部都抹消掉罢了。” W摆了摆手,她靠到林恩身边,轻轻嗅了嗅林恩身上的味道,然后一边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一边把嘴贴到林恩的耳边:“你今天晚上杀了多少人,身上的血腥味重得可都要溢出来了哦?” “没办法,既然让我在别墅里看到那种东西,那就没有理由放过任何一人了。” 有钱人总会有些独特的癖好,就比如这家人,作为骑士竞技的爱好者,他们不满足于那些点到为止的竞技,更喜欢去某些地下竞技场去观看感染者与钳兽死斗的血腥战斗。 而在如今这情势越发紧张的时候,地下竞技场纷纷暂停营业,这家人就像是失去了Du品的瘾君子,最后居然丧尽天良地从卡西米尔的贫困地区抓捕奴隶,然后在家中观赏这些从未经历过战斗的普通人和钳兽在无处可逃的地下室厮杀。 这哪里是战斗,分明就是一边倒的屠杀,被激发凶性的钳兽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匹敌的对手,尤其是这些普通人往往遭受过一段时间的折磨才被丢进地下室,一个个都骨瘦如柴,遍体鳞伤。 为了自己的变态欲望而草菅人命,面对这种恶人,就算是林恩也会怒火中烧。 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更不会觉得自己是什么英雄人物,可就算是一介普通的佣兵,也绝对无法容忍这样的“恶”。 在林恩闯入这位董事家中的时候,他和他的妻子正遗憾地计算着这批死者坚持的时间,然后表示最近卡西米尔的年轻人素质越来越差了,下次不如去买几个萨卡兹奴隶回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林恩直接把这家人从上到下屠了个干净,就连保镖和秘书都没有放过——助纣为虐者也不值得同情。 可是那有什么用呢?死掉的人怎么也回不来了。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家伙在,大骑士领才会是如此人间地狱的模样,而更可悲的是林恩不知道还有多少恶贯满盈的家伙正慈眉善目地坐在办公室中,有些人却是不像这家人那么残忍,可他们的所作所为让只多不少的人被逼入了绝路。 守卫和保镖之中几乎没有人是林恩的一合之敌,而那几个被商人包养在家中的“秘书”……千娇百媚的姿态可成为不了她们的救命稻草。 杀。 所以当他走出别墅的时候,身上那股血腥的味道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再加上他阴沉的脸色,W一下子就嗅到了他糟糕的心情。 “没事啦没事啦,这种残酷的东西,我们在卡兹戴尔也见识得够多了,怎么,要不要我来安慰你一下?” W舔了舔林恩的耳垂,而林恩则是翻了个白眼,把她推开了些许:“别闹,还在做正事呢。” “我做的也是正事……老实说,你在外面是不是又有偷腥猫了?” W踮起脚尖,用双手环住林恩的脖颈,非常自然地将话题转移到了其他方面:“那天之后你都没有来找过我了,可是让我寂寞得很呢。” 林恩突然有些哭笑不得。 这几天他一直住在欣特莱雅家中,当然了,这倒不是因为他和欣特莱雅的关系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原因倒是很简单,那就是欣特莱雅家的床和浴室太香了。 能睡软绵绵的大床,享受豪华浴室,谁乐意去帐篷里凑合一下? 虽然对卡西米尔这群富豪没什么好感,可是林恩还是不得不承认一点,那就是这群人真的很懂怎么享受,林恩甚至已经在琢磨着怎么把这床搬回罗德岛宿舍了,毕竟宿舍的硬板床说实话也不是那么舒适。 咳咳,开玩笑的。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欣特莱雅在之后向林恩主动坦白了自己是无胄盟的白金大位。 那是一个非常平平无奇的午后,在喝下午茶的时候,欣特莱雅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林恩,其实我是无胄盟的白金大位。” “?” “我没撒谎哦,就是那个你一直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无胄盟,我是其中的高层之一。” 说实话,那时候林恩的表情是相当震惊的,欣特莱雅仿佛也对林恩的表情非常满意,在用慵懒的语气说出自己的身份后,她晃了晃手中的茶杯:“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也只不过是打工仔而已,而且既然我愿意把身份直接说出来,就代表着我对你毫无恶意,甚至打算帮助你们哦?” 然后林恩当天晚上就把莫妮克扔到了欣特莱雅的面前,可爱的天马小姐表情当场变得比林恩还震惊。 “我说无胄盟内部怎么好像出了大问题的样子,最近就连任务都没有了……你竟然把青金大位都逮住了!?” “只是愿者上钩而已,若是她不对那些感染者下手,也不至于如此。” 总而言之,在发现欣特莱雅是林恩这边的人之后,莫妮克彻底绝望了,作为组织的白金大位,欣特莱雅的地位虽然不及莫妮克,却也差的不是特别多,她原本准备用来待价而沽的情报中,大部分欣特莱雅也一清二楚。 最后一点小聪明被意外所碾碎后,她把自己所有知道的东西全部都交代了出来,其中便包括了另一位青金的身份……以及三位玄铁的外貌。 而榨干她的最后一丝价值之后,林恩倒是也没有违背诺言对她痛下杀手,只是把她丢在红松骑士团那边,便不再理会了。 至于欣特莱雅嘛……林恩其实对她的身份是有所预料的,只不过也正如他之前所想的那样,既然欣特莱雅对林恩没有丝毫恶意,而且她作为白金大位负责的一般是发言人布置的任务,从未对感染者下过手——那么林恩也不会像对待莫妮克那样对待欣特莱雅,朋友和敌人,林恩还是能区分清楚的。 尤其是欣特莱雅之前还对林恩说了那些话,像什么带她离开卡西米尔,陪伴自己至天涯海角什么的……看起来她想辞掉这份工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说起来这话还真像是某些故事里的私奔宣言……咳咳,重点不是这个。 而见林恩这幅哭笑不得的模样,W心中的怀疑更甚:“我前两天翻了翻报纸,发现你好像和那个鞭刃骑士闹过绯闻……还有那个叫欣特莱雅的骑士,老实交代,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这个嘛……” 一提到佐菲娅,林恩突然有点心虚。 没办法,和欣特莱雅不同,他和佐菲娅之间,是确确实实发生了某些不该发生的事情。 啧,都是老马丁干的好事。 “佐菲娅那边情况有点复杂,等这次事情完全结束以后我再慢慢和你说。” 林恩耸了耸肩:“至于欣特莱雅,我和她之间是真的没发生什么,只是一次以外的邂逅,就能被那些记者们捕风捉影描述成一个莫名其妙的故事,真是一群为了搏人眼球无所不用其极的家伙。” W的心里大约是有数了。 啧,又多了两个竞争对手。 从林恩提及鞭刃骑士时那尴尬的表情就能看出两人之间有点猫腻,至于那个欣特莱雅,以林恩的桃花运和个人魅力,说他们真的是很纯洁的朋友关系,W是不相信的。 就算林恩对欣特莱雅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可反过来就不好说了。 你想想,陈和林恩一开始也是非常纯洁的关系,可没过多久就不对劲了。 自己和林恩一开始也是非常纯洁的同事关系,结果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自己愣是如同飞蛾扑火一样爱上了这个男人。 唉,要怪就怪这个该死的男人竟如此地吸引人吧。 “你这样在外面招蜂引蝶,小心霜星吃醋让你跪搓衣板。” W最后也只能无奈地一摊手:“她把你看得很重,重要到几乎超过了自己的生命——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嗯。” 急促的警铃打断了两人的交流,姗姗来迟的警察们心急火燎地想要闯入这座已经无人生还的别墅,看着眼前的这一幕,W露出了满是恶意的笑容,轻轻晃了晃手里的遥控器。 “他们那焦急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还挺有趣的。我倒是很期待他们在看到‘烟花’时会露出怎么样的表情来。” 她按下了遥控器,然后在绚烂的爆炸中转身,轻轻对林恩抛了个飞吻。 “好了,我们该开溜了。” …… 耀骑士和烛骑士的对决如期而至,两人都是卡西米尔范围内声名远扬的大骑士,前者更是曾经的特锦赛冠军,可以说是夺冠热门的选手。 理所当然的,赛场的门票几乎是在开售的瞬间便卖完了,林恩原本还想买一张票看看玛嘉烈在赛场上的英姿,可直到最后他也没能抢到门票,便只好作罢。 四城大隔断的准备已经基本上完成了,距离约定好的日子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天,林恩反倒是没了多少事做。 无胄盟算是彻底完蛋了,董事遇刺,商业联合会自然要调查凶手,这一查便发现凶手竟然是无胄盟的青金莫妮克……这下商业联合会炸了锅,毕竟商业联合会也不是上下一心,对于无胄盟这支杀手队伍,许多无法掌握使用权的董事自然是又惧又怕,要知道无胄盟可曾有过刺杀商业联合会董事的战绩,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倒霉蛋,反倒是被商业联合会手中的刀子捅了。 这次的事情就像是一个导火索,一下子将商业联合会内部的矛盾爆发了出来,凶手真的是莫妮克吗?这件事情已经不重要了,作为无胄盟后台的几位董事都已经倒下,再加上最近几次行动均以失败告终,商业联合会对无胄盟的容忍终于抵达了极限。 而无胄盟——好吧,早就做好提桶跑路准备的玄铁和青金自然是一下子就没了影,不管是那三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玄铁大位还是青金罗伊,他们在事发当天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没有了玄铁的威胁,欣特莱雅也很干脆地便撂担子不干了,至于剩下那些虾兵蟹将……不是林恩看不起他们,是这群人确实没什么威胁,在林恩面前,说他们是杂鱼都显得抬举。 一夜之间,作为笼罩这片大骑士领十数年之久的阴影,商业联合会的黑手,让诸多骑士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无胄盟竟然只剩下了小猫小狗两三只,这发展让商业联合会的董事们一下子傻了眼,他们原本只想裁减一下无胄盟日益庞大的规模,同时再给这把不怎么听话的刀子上个枷锁……谁晓得这群人一个溜得比一个快,居然直接提桶跑路了? 耀骑士的强势崛起,感染者骑士们的暗中谋划,还有高级战力几乎跑了个精光的无胄盟。一向稳坐钓鱼台的商业联合会这下是真的有些焦头烂额,董事之间的争吵和互相推卸责任已经变成了常态,却迟迟无法拿出一个可以解决问题的方法,最后还是董事长以强硬的手段中止了这场闹剧。 他先是派发言人去找了欣特莱雅,用非常诚恳的态度请求欣特莱雅回到无胄盟,愿意以十倍于之前的工资将其返聘——欣特莱雅原本是想要拒绝的,但考虑到自己很快就要离开卡西米尔,倒不如来一次无间道,于是又答应了下来,作为一招暗棋留在无胄盟。 其次……有关耀骑士,在董事长的牵头下,几位核心董事也快速统一了意见,那就是不能让她再一次捧起冠军的奖杯,哪怕血骑士再一次夺冠,也要比耀骑士摘得胜利要好,毕竟血骑士虽然是感染者,却也愿意服从商业联合会的安排,可耀骑士完完全全就是监正院派的硬骨头,相较而言还是耀骑士更加碍眼一些。 于是很快,欣特莱雅便接到了自己回到无胄盟后的第一个任务。 ——绑架玛莉娅·临光。 第四十章 烛骑士与耀骑士 耀骑士和烛骑士的战斗优雅而又华美,光与影交错之间,两人的法术已经展开了激烈的交锋,从未有过的华丽场景令现场沸腾,而激/情四溢的解说也说服了许多观众心甘情愿地将手中的钞票投入其中。 烛骑士,耀骑士。 两人都是夺冠的热门,而且都是一路披荆斩棘,以势不可挡的姿态闯入十六强——如今她们两强碰撞,那前所未有的胶着战斗让许多人大开眼界,不管是耀骑士的光与剑,还是烛骑士的影中烛火,如此高质量的对决在本届特锦赛还是第一次发生。 “这两个人都好强。” 曾经败在林恩手中一次的钻骑士坐在观众席上,他双手环胸,表情有些惊讶:“特雷斯,你有信心打赢他们其中的一人吗?” “别揶揄我了,你应该问我能在她们手里坚持多久。” 被称为特雷斯的另一名骑士满脸苦笑,他正是之前淘汰了玛莉娅的“风骑士”,作为久经沙场的大骑士,他的心中自然有一份傲气在,只是在看到眼前的这场对决之后,那点傲气也顿时烟消云散了。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如果她们松懈大意,那我还有获胜的机会,但都走到这一步了,又怎么会有松懈大意的选手?打不过,打不过,我还是争取能闯入四强比较好。” 特雷斯一边摇头一边说着,他的话语若是被那些支持他的粉丝听到恐怕会大跌眼镜。 “四强也不是那么好进的,这次十六强还有个血骑士呢,要是遇到他,那就只能自认倒霉咯。” “血骑士……去年我就败在了他的手里,没办法,这也是个厉害的家伙。” 风骑士耸了耸肩:“无所谓了,尽全力去战斗,输了也不丢人,反正今年比赛结束我差不多也要退役了,而且我打算离开大骑士领,只要不是输得太难看,问题都不大。” “托马斯军工会舍得你这颗摇钱树走?” 面对老朋友的质疑,特雷斯只是一摊手:“别提了,商业联合会最近乱着呢,好像是无胄盟出了什么问题,托马斯军工就连老板都被杀了,还有谁会管我?” 在聊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两名大骑士的表情都显得有点凝重,尤其是提及无胄盟的时候,不管风骑士还是钻骑士都下意识露出厌恶的神色来。 “算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了,看比赛,看比赛,我赌耀骑士赢——怎么,你愿不愿意和我赌一把?” “哈,你这老滑头,那我就押烛骑士了。” 暂且不论观赛席上如何议论纷纷,耀骑士和烛骑士的战斗只能用难舍难分来形容。 没错,难舍难分,不管是玛嘉烈的万丈光芒还是薇薇安娜的烛火残影,其本质都是源石技艺的一种,而作为源石技艺便有破解的手段。两人不断见招拆招,法术几乎照亮了半边天空,博弈数十次之后两人都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强大,这场战斗看似优雅实则凶险,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其实,说实话,全力以赴的玛嘉烈在实力上应该更胜一筹才对,她的光辉经过时间的打磨变得比曾经更加锋利,那耀眼到毫无杂质的万丈光辉,几乎无人愿意正面面对其锋芒。 如果说闪灵的剑可以分开昼夜,切割黄昏,那么玛嘉烈的剑便宛如旭日本身,光芒夺目,刚烈璀璨。 烛骑士虽然也是实力不错的大骑士,源自血脉的法术天赋和后天不断锻炼习得的剑术完美融合在一起,以她的年龄来说算是顶尖的水准。 可惜,她终究没有像玛嘉烈一样在外游历,不断成长。尽管天赋惊人,但是在见识过无数强者与人间地狱的玛嘉烈眼中,却不算无懈可击。 原本确实应该是这样的才对……只不过心中闪过的一点悸动和担忧却让玛嘉烈迟迟做不到全力以赴,她皱起那双好看的剑眉,英姿飒爽的剑术中多出一点不自然的迟滞,而这些也被作为对手的烛骑士薇薇安娜所发现。 “你似乎未尽全力……是在担心你的家人吗?” 在赛前,发言人麦基就曾经和她说过,可能要用一些“手段”来逼迫耀骑士认输。 虽然对这种行为非常不齿,可薇薇安娜也没有办法去阻止他,只是那种发自心底的失望却油然而生,原本的一点好感也荡然无存。 烛骑士高举手中的烛剑,面色平静地与耀骑士对峙。 “你在做一件很矛盾的事情,玛嘉烈。” …… 抓住玛莉娅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少女的天赋不错却缺乏时间的打磨,此时此刻的实力只能说是中规中矩,距离那些真正的强者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 再加上玛嘉烈和薇薇安娜的大赛在即,吸引走了许多人的目光——无胄盟下手的机会便变得更大了,甚至不需要欣特莱雅出手,几颗简单的强效安眠药,便让大意的少女失去抵抗的能力。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 看着被五花大绑、昏睡在角落中的骑士少女,欣特莱雅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要怎么才能在不暴露自己内鬼身份的前提下,把她放回去呢? 林恩和耀骑士走得很近,他这次来卡西米尔便是为了保护耀骑士的家人,这点欣特莱雅是知道的,因为林恩曾经在只言片语间透露过这方面的情报。 ——总不能真的逼迫耀骑士认输吧,那岂不是遂了商业联合会的想法? 唉,真麻烦,早知道自己就不回无胄盟了,谁能想到这第一个任务就能让人左右为难呢。 不过好在,欣特莱雅并非势单力薄,作为内鬼,她还有非常强力的外援值得期待——那就是林恩。 在将玛莉娅的位置透露给林恩之后,欣特莱雅总算是长长地松了口气,她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少女,看到她年轻的容貌和安静地睡颜,突然有些怀念起自己的过去——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欣特莱雅曾经也以骑士的身份自居,而在她看透骑士竞技的腐败和黑暗之前,她甚至以这个身份为荣。 天真纯洁的少女,最后看清了现实的残酷,褪去心底的善良,埋入了黑暗之中。 这便是欣特莱雅经历的写照。 而眼前这个女孩……好吧,虽然她已经经历过很多磨难和黑暗,虽然她有着坚定且崇高的理想,但是始终能有人能依靠,会有人去关心、爱护她,这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情。 暂且不说耀骑士和鞭刃骑士这些和她沾亲带故的强者了,欣特莱雅也能看得出来,林恩是真的把这个女孩当成自己的妹妹、学生来看待,提及玛莉娅的时候,他话语中的偏袒和保护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得出来。 真让人羡慕啊,如果我当年,也能有这样的一群亲人和朋友,现在…… 少女的伸吟打断了欣特莱雅的思考,玛莉娅的身体素质很好,一点安眠药而已,并不能长久地将她困在沉睡之中,只不过醒来以后发现自己被捆绑住,她也没有丝毫办法挣脱束缚便是了。 她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你们……想逼姐姐认输?等等,我记得你,你是那个独立骑士欣特莱雅,是和林……” 欣特莱雅赶紧堵住了少女的嘴,以免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东西来。 “没错,是我。” 可爱而又迷人的反派角色——欣特莱雅当然不会这样说。 简单地放了几句狠话之后,欣特莱雅撕下了玛莉娅嘴上的胶带,她看着少女咬牙切齿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也有点索然无味。 唉,面具戴久了可就拿不下来了,总是习惯做故事中的反派角色,不知不觉我也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了。 真慢啊。 这样的想法出现的刹那,巨大的撞击声已经从房间外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属下慌张的报告:“白金大人,负责站岗放哨E7和E9失去联系了!” 得,说林恩林恩到,这个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准时。 而且啊,这种大开大合、丝毫不遮掩行踪的模样,真不知道该说他是自信好还是鲁莽好……考虑到他的实力,或许自信更加适合一点。 嗯,今天这么累,回去以后一定要让他给自己多加几个菜才行——他做的炎国菜可比卡西米尔那些所谓的炎国饭店香多了。 欣特莱雅的脑海中已经开始思考今天晚上吃什么了,可表面上她还是不漏声色地指挥周围的杀手抢占制高点,并且调整了队伍的阵型,离开房屋,以宽阔的地形来发挥人数上的优势。 这一举一动看上去都没有丝毫问题,只能用合理来形容,不过欣特莱雅心底是明白的,这些布置对林恩来说恐怕就连半点作用都没有,以他那犯规级别的实力,在座的所有杀手其实都是杂兵而已。 然后也正如欣特莱雅所想的那般,抢占制高点的两名无胄盟刺客几乎是在一瞬间便失去了生命,利剑出鞘的林恩大开杀戒,宛如天神下凡一般,仅仅是片刻之间便将周围的敌人杀得人仰马翻,那势不可挡的模样几乎吓破了无胄盟刺客们的胆。 尚且不等欣特莱雅下令,便已经有数名杀手丢下武器逃跑,而欣特莱雅则是象征性地向林恩射了几箭,林恩也非常配合地与她“共舞”了一段,刀光剑影间两人交手不下十个回合,最后林恩“稍逊一筹”,抄起躺在地上一脸迷茫的玛莉娅扭头就跑,那副抢了人就逃的模样颇像是古时候抢婚的人,欣特莱雅在追赶了片刻后终于是“遗憾”地跟丢,只能下令撤退,防止损失加重。 可以说是两个金牌演员互飙演技了,乍一看还挺像是那么回事儿,至少用来糊弄那些不懂战斗的董事们是绰绰有余了。 而彻底脱离危险之后,林恩帮助玛莉娅解开身上的绳索。少女骑士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关节,有些激动地抓住了林恩的衣袖:“林恩先生,我们要告诉姐姐……” “嗯,我已经和佐菲娅她们说了,你不用担心,你姐姐的比赛不会受到打扰。” 林恩的表情很淡定,或许是受到了他的感染,原本还有些一惊一乍的玛莉娅也稍稍松了口气。 她和林恩已经很久没有遇到了,自从她和腐败骑士与凋零骑士的那场比赛以来,林恩基本上便蛰伏在都市的暗处,很少出面露头,更不要说冒险与玛莉娅等人接触。 此时此刻在这种时候被对方救下,玛莉娅心中有无数的话语想要对林恩说,以至于一下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最后千言万语凝聚成了一句谢谢,少女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嘴巴如此笨拙,只能用如此苍白简单的语言去表示自己对林恩的谢意。 一路以来,林恩先生帮助了自己太多。 “那个……林恩先生,无胄盟的那个白金……” “如你所见,是之前那个和我闹过绯闻的欣特莱雅。” 林恩耸了耸肩:“不过不用担心,她是我这边的人,属于在无胄盟蛰伏的卧底。” “唉?” “要不然你以为我凭什么能这么快找到你的位置,瞎猫碰到死耗子吗?” “原来如此……也是哦,嘿嘿。” 少女傻笑了一下,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她可是还清楚地记得自己之前对欣特莱雅的态度一点也不好,现在想想自己获救还多亏了对方,一时间只觉得羞愧无比。 “好了好了,真要感激她的话,等这件事结束以后请她喝一杯就行。” 林恩叹了口气:“无胄盟人多势众,他们必然还是要追上来的,佐菲娅估计都要急坏了,快去找她汇合吧,大家可都在等着你。” “那林恩先生……?” “我在这里拦住他们。” 林恩将剑锋刺入地面,他驻剑而立,整个人都透出一种自信。 “可是……” “快走,这群虾兵蟹将奈何不了我。” 片刻之后,当无胄盟的追兵循着踪迹来到此处,面对他们的是微笑的恶魔。 “哟。” 林恩执起双剑,煞气与烈火交织在一起,化作让人闻风丧胆的剑光。 “欢迎光临。” 第四十一章 长椅上的世界名画 终究还是耀骑士棋胜一招。 烛火终究被光辉吞没,而烛骑士手中的烛剑也断裂成两截。 不过她看上去倒是没有多少遗憾的样子,虽然输了比赛,可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这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可以接受的结果。 “耀骑士,和你的这次交锋很愉快。” 最终,她也只是优雅地行礼,然后认输退场。 而耀骑士——好吧,我们的玛嘉烈小姐,直到比赛结束以后才被告知玛莉娅险些遇险,无胄盟的卑鄙行动让她愤怒不已,而林恩的及时支援也令她感到安心和感激。 说实话,若是因为她而让玛莉娅出了什么意外,恐怕玛嘉烈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这将成为耀骑士的心魔。 她感激闪灵,更感激林恩,这个一直称自己只不过是个没什么出息的佣兵的男人,每一次都能出现并且帮到自己,打破黑暗的阴谋与诡计而不求回报,简直就像是正义的伙伴一样可靠。 “我真是欠他太多了。” 她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玛莉娅的脑袋:“这个男人,确实能给人一种无比安心的感觉。” 在林恩挡住无胄盟的追兵之后,玛莉娅很顺利地便找到了老马丁的酒吧,焦急如焚的佐菲娅等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如果女孩真的有所不测,那这几个人就算拼上自己的一把老骨头也要找无胄盟拼个鱼死网破——所幸的是事情并没有到这个地步,而“恰好路过”的玛恩纳也放心地松开了自己的剑,他没有与少女多说什么,只是一脸冷漠地回头离开,心底的后怕恐怕也只有自己知道。 他毕竟不是真的冷漠无情,对这对临光姐妹,要说他没有爱护之心,那肯定是假的。 就算麻木不仁,血脉的联系也不会让他真的坐视玛莉娅去死,事实上当初在玛莉娅击败左手骑士之后他便有了不好的预感,特地写信从大骑士领外找到了一位“老朋友”去保护少女,只是腐败与凋零在林恩的面前实在是过于不堪一击,直到最后他的这一手底牌也没有亮出。 得,算是作了无用之功。 不过听说那家伙最近找上了那些感染者骑士……算了,他要做什么,也与我无关,一群无依无靠的感染者,光是活下去就已经费尽全力了,更不要说改变这腐朽的大骑士领。 玛恩纳只是看透了这卡西米尔的人间冷暖,看破了这座城市的黑暗与恶毒,失望到不愿意去相信玛嘉烈和玛莉娅有成功的可能性。 但是林恩……林恩。 玛恩纳反复咀嚼这个名字,将它深深地记住,烙印在心底。 如果能有这个男人的帮助,或许她们真的有机会,真的可以面对这时代的狂潮,逆流而上开辟出一条道路。 他会是那一线转机吗? 你们的天真究竟能让你们走到哪种地步?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不再反对玛莉娅和玛嘉烈那“天真幼稚”的想法,哪怕那是被曾经的自己亲手否决的梦想,哪怕他已经用实践和血的代价证明此路不通。 或许,打心底而言,他也从未放弃过心底那微不可闻的一丝希望,哪怕那只是梦中的幻想,遥不可及的影子。 毕竟,他也是“临光”,而且货真价实。 ……对了。 玛恩纳·临光的脚步突然一顿,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条,这张纸布满了皱痕,看上去就像是被人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然后又被拿了出来。 无胄盟今天晚上要清洗感染者的据点,而坐标就在这张纸上。 托兰那个家伙…… 也罢,过去看看吧。 …… “嚯,老哥,你可真是威风,这么多无胄盟的人,啪的一下就全没了。” 林恩现在有点头疼。 当然,不是因为无胄盟而头疼,他一手摧毁了看似强大的无胄盟,那仅剩的些许杂鱼早已不被他放在眼里,就算数量庞大那又如何呢?杂鱼终究是杂鱼,到了他这个水平,已经很难会被成群的杂鱼难倒了。 毕竟他也不是当初那个他了。 他头疼的是自己旁边这个喋喋不休的同族,一个自称为“公会领袖”,名字叫托兰·卡什的赏金猎人。 “嘿,老哥,有没有兴趣教一下我那招从天而降的剑法?放心,我这人讲究交易公平……唉停停停,别走啊别走啊!” 如果是敌人,如此在林恩面前聒噪,林恩自然是很乐意送他一剑,永远安静下来。 但这人偏偏还是友军,听说是在前两天救了艾沃娜一次,用一份商业联合会大楼图纸而入了伙——虽然看上去是个轻浮的男人,但他确实帮到了感染者骑士们,于是自然也就得到了索娜的礼待。 至于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按照他的说法,他是索娜派过来的援军——林恩也不清楚这话是真是假,不过想来他也没有理由欺骗自己,当然,更加没有胆量欺骗自己,毕竟自己可是在他的面前用一次疯狂的屠戮终止了无胄盟对于玛莉娅的追杀。 “兄弟,兄弟?看在大家都是萨卡兹的份上……” 好吧,胆量这方面或需要打个问号,这家伙也算是胆大包天,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也没有丝毫害怕,而是饶有兴致地向林恩请教招数,满嘴的垃圾话跑火车,那油腔滑调的模样,一时也弄得林恩也有点哭笑不得。 不过一直被这些毫无意义的垃圾话浪费时间,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于是林恩轻轻拔出青鸿寸许,一道锐利的煞气划在两人之间,在沥青构筑的地面留下一道深刻的伤痕。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不喜欢弯弯绕绕,无用的试探还是省去比较好。” “……唉,好吧好吧,难得在这卡瓦莱利亚基遇到一位同族,最后还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啊。” 托兰耸了耸肩:“我也没什么其他的意思,只是来向您问个好……亲眼见见传说中的苍白骑士,一位被迫离开故土四处流浪的卡兹戴尔英雄。” “在卡兹戴尔,更多的人称呼我为疯狗。” 林恩没有去问他是怎么认出自己的,有些时候,赏金猎人的情报渠道要比那些安然坐在办公室中的大商人要广得多。 不过就算如此,事到如今也没有查到自己的身份,这不禁让林恩对商业联合会更加看低了一分。据欣特莱雅所说,直到现在那些商业联合会的董事们还觉得林恩不过是一个落魄的旅人,势单力薄,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威胁。就算有点实力,商业联合会还能发动骑士协会的能量,请血骑士、烛骑士等大骑士们出动去解决这个来路不明的萨卡兹人。 可笑的想法。 长久的和平和一帆风顺的道路带来了傲慢和自大,这些从未经历过残酷争端的商人,又何尝能明白一个完全不在乎规矩的强者会有多可怕。 财富也好,利益也罢,身份地位更是不用多说,当棋盘被整个掀翻的时候,这些棋子便都成为了无用的东西。 林恩和托兰的交流并不算很久。 虽然看起来满嘴跑火车,可托兰毕竟也不是个真正意义上的闲人,他纠缠林恩许久,其实也是为了向他传达一张纸条,更准确点来说的话,是一份信息。 无胄盟今晚会安排一场针对感染者社区的屠杀,负责的小队则是无胄盟的前任青金大位罗伊的直属小队。 就算是在无胄盟中,有幸见过青金大位真容的人也不多,巧合的是,这支小队的每一个人都非常熟悉罗伊,对于一名想要隐于市井的杀手来说,这些人可都是不折不扣的潜在威胁,放任不管天晓得会不会导致身份暴露,进而引发更严重的后果。 他会放过这次机会吗? 林恩心中大约是有答案的。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赏金猎人也有赏金猎人的渠道……好吧好吧,我招了,其实商业联合会内部也人心不齐,所以我才能拿到今晚的任务清单和无胄盟行动的具体名单,在这座城市中,有钱什么事都好办。” 托兰离开了,漆黑的身影刹那间便融入了黑暗,让人难以寻觅。 而林恩则是有些不爽地咂了咂舌。 “啧,本来还以为今晚可以休息一下的,毕竟明天可是正式行动的日子啊。” 他伸了个懒腰,背后的剑鞘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算了算了,谁让我是忙碌命呢,早点干完早点收工,回去还能享受一下欣特莱雅家里的大床。” …… 罗伊的心情很糟糕。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以这样的情势发展,虽然早就做好了反水的准备,但是被行凶的凶手反过来嫁祸,这种受制于人的情况并不好受。 莫妮克那家伙,平时看起来还挺靠谱的,谁晓得突然就翻车了……甚至还被人活捉了,添了不少麻烦。 罗伊大致能猜出都有哪些人参与了那次战斗,首先便是红松骑士团的感染者骑士,毕竟莫妮克失踪那天就是为了追踪那个野鬃骑士而深入了地下区域,最后音讯全无,最后甚至被人利用其身份识别码杀了好几个董事。 不过,看那几个董事家里残留的剑痕,另一个凶手也呼之欲出了——那个之前大放光彩的独立骑士林恩,正是主导了这次嫁祸的主谋。 因为不确定莫妮克会不会把计划全部说出,更不确定这些感染者骑士会不会为了离间无胄盟和商业联合会而提供不利的证据,罗伊和几位玄铁大位很快便决定直接脚底抹油开溜,虽然这会让原本周密的计划出现不少漏洞,也总比计划完全失败要好。 罗伊稍微有点后悔,自己就不应该把计划告诉莫妮克,作为无胄盟的元老之一,同时也是在任时间最长的青金,他充分得到了玄铁大位的信任,也因此这几位玄铁准备提桶跑路的时候也带上了他。 换句话说,这次金盆洗手一开始的参与者其实只有三位玄铁大位和青金罗伊而已,至于莫妮克和欣特莱雅,这两位“新人”只不过是他们的弃子而已。 不过罗伊最后还是为莫妮克争取到了一个名额,按照他的话就是“处理青金可比处理白金难多了,万一被反咬一口就麻烦了,还不如一开始就让她加入比较好”,他的话语倒是说服了玄铁大位……然后就出了这茬子事。 好吧,事到如今罗伊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太低估了那群感染者,也太低估了那位独立骑士林恩。 没办法,既然是青金出了岔子,那就只能由青金来弥补了。 三位玄铁大位实际上早就以伪装的身份混入了商业联合会中,他们在数年前便开设了一家公司,只要能够抹除有关他们的一切信息,那么他们就能顺利地洗头换脸,以另一重身份安然融入卡瓦莱利亚基。 不过好消息是青金与玄铁的身份信息本来就是保密的,尤其是几位玄铁大位,知道他们真实身份与容貌的人恐怕整个卡瓦莱利亚基都不会超过双手之数,而在那几个与无胄盟关系密切的董事被杀死之后,他们又出手破坏了商业联合会服务器中的无胄盟名单,其实上这三位已经高枕无忧了。 但罗伊还不行,他还必须要抹除一些知情者,比如他曾经的部下,又比如欣特莱雅……还有被那些感染者骑士们俘虏的莫妮克。 行吧,事情总要一件件去做,就先去解决那些弱小的家伙,把主菜留到最后好了。 青金罗伊叹了口气。 “唉,真不想加班啊……” 感染者选择的驻地一般远离繁荣喧闹的地区,此时此刻夜已深沉,眼看周围寂静无人,罗伊便找了个长椅坐下,等待着无胄盟杀手们走出夜幕,也等待着自己出手时机的到来。 不过很快,便有一位不速之客到来了。 玛恩纳·临光迈着沉着而又坚实的步伐走来,他一脸冷漠地坐在罗伊的左边,手里拿着一份报纸,那模样就像是个下班途中有些疲惫所以歇息片刻的上班族。 然后,不等他开口说什么,另一道身影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长椅的另一头,正是背负双剑的林恩。 青金先生的脑袋上冒出了一个大大的“危”。 第四十二章 罗伊的选择 作为无胄盟唯一一位坚持在职位上十数年都没有被换掉的青金大位,罗伊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不管是弓术还是对危机的嗅觉,他都已经站在了人类的顶点——而和莫妮克不一样的是,他在近战方面的实力也不弱,哪怕手握匕首也有把握杀死一位久经沙场的大骑士。除了那几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玄铁大位之外,整个无胄盟之中没有任何杀手能凌驾于他之上,更没有人有把握在他的锁定下逃脱。 可以说,他是卡西米尔阴影下最可怕的毒蛇之一,别看他平时嘻嘻哈哈整天偷懒摸鱼,可自骨子里透出的冷漠无情与执行任务时的残忍果断也作不得假。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他现在一左一右坐着的两位,很有可能是这座卡瓦莱利亚基中实力最强的两人了。 而且更让罗伊鸭梨山大的则是,他这一左一右两个人仿佛真的只是路过一般,左手边的玛恩纳只是默不作声地翻阅手中的报纸,他摆出一个潇洒硬朗的坐姿,搭配上金色的碎发、英俊的外貌、修长的身材和笔挺的大衣,若是在那些城市中心的地方,恐怕会有不少热情大胆的女孩上去搭讪。 而右边的林恩,他则是轻轻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虽然是萨卡兹人,可林恩在外貌上却丝毫不逊色于一旁的玛恩纳,搭配上成熟冷峻的神色,可以说是不折不扣的少女杀手,倒也难怪短短几次比赛就积累了大量的人气。 两人似乎都只是恰好路过,然后在同一张长椅上休憩片刻般——只是他们越是这样,就越给人一种一触即发的压迫感,玛恩纳腰间的佩剑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出鞘,而右手的手甲上反射出的微弱灯光似乎也若有若无地闪烁源石技艺的光彩,至于林恩——看看那两把拄在长椅旁的大剑,简直就是把“来者不善”这几个大字写在了脸上。 罗伊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却也有自知之明——正是因为这份自知之明,他才能在青金这样的位置上一坐十数年而不倒。 玛恩纳虽然这几年都老老实实地上班,可是实力恐怕不会衰减太多,罗伊还记得临光家日常采购的物资中不乏剑术练习的标靶,其中的一些剑痕明显不是玛莉娅这样的新手能砍出的痕迹,恐怕这个男人至少和自己也是伯仲之间,毕竟玛恩纳·临光年轻时的事迹,直到现在还有不少人记忆深刻。 至于林恩就更不用多说了,一开始罗伊和莫妮克觉得这个男人恐怕也就是比较强的精英骑士水准,了不起媲美大骑士,那也绝对不会是青金大位的对手。 但林恩之后用一次又一次碾压般的战斗告诉了两人他们最初的猜想错得有多离谱,尤其是莫妮克这次翻车更是给罗伊敲响了警钟,虽然莫妮克的正面战斗力不怎么样,可作为一个顶级的暗杀者,就连逃跑的余地都没有——这说明林恩的实力至少也要高出莫妮克一个等级。 啧,这家伙究竟是哪儿来的怪胎?上一个给罗伊这么大压力的家伙,还是几年前被逐出卡西米尔的黑骑士。 这种对手,平日里就算只遇到一个,那也是相当棘手的事情,更别说今天自己仿佛撞了大运,这两人就仿佛约好了一样同时出现,一左一右把自己包夹在中间——怎么看这情况都有点不太妙啊。 如果只有其中一人坐在这里,罗伊会好好思考一下自己该怎么开溜才不会显得那么丢人——毕竟从正面单打独斗可不是罗伊的风格。 但现在这样,罗伊要思考的就是自己究竟能不能完好地离开了。 顶着沉重的压力,罗伊讪笑着开口了。 “哟,两位骑士姥爷,今天月色不错啊。” “我可担不起这样的称呼。” 两道声音自罗伊的左右两边同时响起,林恩和玛恩纳对视一眼,同时看到了对方眼里一闪而逝的惊讶。 而被夹在两人中间的罗伊,则是感受到了两边同时传来一阵扑面而来的寒意。 于是他一边尴尬地笑着一边作势起身,挠头打着哈哈:“既然两位如此投缘,那我就不多作打扰了,毕竟今晚好像还要下雨,瞧瞧,我可没带伞。” 在说这话的时候罗伊的精神高度紧绷,准备就绪的源石技艺蓄势待发,随时随刻都能使用。 他的源石技艺可以短时间内大幅强化身体的敏捷性,同时用风来遮掩身影,用来脱身倒是再合适不过了——前提是没有人阻止的话。 一只手按在了罗伊的肩膀上,把他准备已久的源石技艺瞬间化为乌有,然后将其又按回了长椅上。 “来都来了,不妨坐坐,一起欣赏下卡瓦莱利亚基的夜色,你说如何?” 源石的力量瞬间停滞,一同凝固的还有罗伊的表情。 林恩的这一巴掌直接拍碎了他逃离的希望,可恶的萨卡兹人宛如亲密老友一般揽住他的肩膀,手掌上传递的力道体现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势。 罗伊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身手那么好的莫妮克会被林恩活捉——这见鬼的能力真的是克死了一切靠着源石技艺吃饭的人,包括这些所谓的“隐匿大师”,在林恩的能力下,那些苦修多年的源石技艺就仿佛一个笑话一样,一点作用都发挥不出来。 而如果现在翻脸……好吧,罗伊能够感受到身边两人都保持着时刻警惕的状态,再加上引以为豪的源石技艺上了Ban位,如果动起手来,自己十死无生。 “那是,那是。” 他的脸上挂起非常僵硬的笑容,僵硬到就连玛恩纳都稍有些忍俊不禁,林恩听到一旁传来一道细微的轻笑声,扭头看去,却看到玛恩纳一本正经地翻动手中的报纸。 嗯?好像是往期的报纸,报纸上的头条还是自己和佐菲娅的绯……停! 似乎是注意到了林恩的视线,玛恩纳扭头与他对视了一眼,他扬了扬手里的报纸,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你们继续,我只是下班路过。” “巧了,我也是下班路过,解决掉最后一件小事,就能舒舒服服地睡觉了。” 说罢,林恩还拍了拍罗伊的肩膀:“罗伊老兄,你可是让我一阵好找啊,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我特地加了个班,几乎横跨了整个卡瓦莱利亚基?” 你要是不乐意就干脆别来啊! 青金罗伊在心中暗骂了一声,不过表面上却不漏分毫,就连脸上虚伪的笑容都变得真切了些许。 “哪里哪里,林恩大哥找我,只需要一个电话,小弟随时能到,不论什么事情,我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放屁,我要是有你的电话,当初还要费尽心思去抓莫妮克? 林恩也在心底暗骂了一声,他揽住罗伊肩膀的手变得更加“热情”了一些,顿时罗伊的额头上就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玛恩纳稍微有些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 是真的物理意义上的“热情”,在这冬末春初的时节,罗伊甚至有了一种身处炎炎酷暑的错觉?联想到林恩是玩火的行家里手,他当即浑身都觉得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那么我们的青金先生……” “林恩老大,您可别称呼我青金了,我已经和无胄盟没有了关系!天地良心,我虽然在无胄盟待了好些年,但很早以前就对无胄盟血腥残忍的手段有所不满,所以才借机脱离了无胄盟,要和那群恶棍划清界限。您瞧,今天晚上无胄盟的杀手正准备屠杀一群无辜的感染者,为了惩恶扬善,行使正义我才来到这里,势要将这些凶手铲除。” 罗伊的话语说得义正言辞,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眼前这一幕,说不定还会被他所蒙骗过去。 但林恩不会,对于这位青金罗伊,他的了解可是一点不少——毕竟欣特莱雅是他的人,而作为组织里的白金大位,对两位青金可以说是清楚得很。 “林恩老大,大家都是为了正义而战,我们可是志同道合的同志啊!杀鸡焉用牛刀,这样好了,我先去把那些不长眼的杀手解决掉,然后再来……” “油腔滑调,谁说过我是为了正义而战了?” 林恩的脸色突然变得冷峻了起来,他打断了罗伊的话语,那变脸的速度堪比京剧里的唱脸谱。 而罗伊的心中也咯噔了一下,却不明白自己哪里踩了雷,他能看出林恩是一个正义感极强的人,却为何要矢口否认? “萨卡兹雇佣兵只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无胄盟招惹了我,所以我要摧毁它,至于帮助感染者,那是我乐意。” 其实倒也不是罗伊踩了林恩的什么雷区,只是林恩单纯有些厌烦眼前这个家伙的油腔滑调。 这种睁着眼说瞎话,用一口流利的烂话来混淆事实的家伙,脸皮想必是比城墙还厚的,单纯用话术是套不出什么东西来的,这家伙只会陪着你扯皮,然后寻找逃脱的机会。 “够了……我不想再陪你浪费时间下去了,那些残杀感染者的无胄盟红松骑士团会应付,至于你,青金罗伊——你由我来解决。” “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知道你是想金盆洗手,来这里也确实是为了杀掉那些无胄盟的人——为了彻底遮掩去你的身份,曾经的部下对你来说也只不过是随手抛弃的棋子而已。” “但是,你不会真的以为,你曾经作过的恶,杀过的人,那些直接或间接惨死在你手里的无辜者——你的所作所为就能因此一笔勾销?那也太天真了吧。” 为了激励部下,青金罗伊会鼓励他们猎杀感染者,并且用人头来算钱,一个感染者贫民抵一张特锦赛的门票,而一个感染者骑士甚至能买半辆好车——这样残忍的悬赏也令他的小队在猎杀效率上出类拔萃,毕竟这些加入无胄盟的赏金猎人不就是图个钱财。 卑劣。 而与此同时,作为无胄盟的青金大位,罗伊也在多年内无数次执行了商业联合会的命令,卡瓦莱利亚基变成如今这幅暗无天际的模样,商业联合会能猖狂到如此地步,他也有一份不可推卸的责任。 考虑到在任的时长,他身上的罪恶或许比莫妮克还要深邃数倍不止。 就一句轻飘飘的金盆洗手,你就想洗刷罪孽? 不可能的事情。 林恩的嘴角溢出些许火星,在罗伊的眼中,他的笑容宛如恶魔的狞笑。 他的手握住了大剑的肩膀,而这是一个再危险不过的信号。 “来,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做商业联合会和无胄盟玄铁大位忠诚的狗,宁愿去死也什么都不肯说,我会把你烧成灰烬,来祭奠那些死在你手里的人。” “第二,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不管是无胄盟的还是商业联合会的,国民院以及骑士协会……如果我能满意的话,便只废你双手,余生你依然能做个富家翁——来,自己选择吧,我给你时间,直到我的耐心磨尽。” 怎么办? 罗伊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局面,林恩给出的条件非常苛刻,苛刻到就连他都有些犹豫不决。 第一种选择自然是不用多说,林恩的风格是说一不二,他说要杀自己,谁来都没用,而如此近的距离下,想要逃跑已经是非常困难的事了。 更别说旁边还有个玛恩纳,虽然他一直在看报纸,但谁又相信他真的只是下班路过呢? 另一方面,看起来选择第二条路,自己还能保住性命,只是一个暗杀者被废掉双手,那也就和死了没什么区别了。自己真的供出玄铁和那些商业联合会的龌龊,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放过自己?最后的终点无外乎也是一个死字。 而且,这还要寄希望于林恩不要食言,怎么看,也是希望渺茫。 “我选择……” 罗伊的眼底闪过一丝凶狠,虽然处处退让,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个胆小懦弱的人,在必死之境,他也有勇气死中搏生。 只要抓到哪怕一点机会,让自己脱离禁用源石技艺的范围…… 他快如闪电地将匕首刺向了林恩的心口。 第四十三章 一些筹码 罗伊并不是失了智想要刺杀林恩——事实上他也不觉得自己有这个实力。 只是,他得到了一道讯息. 那是只有很少人能读懂的讯息,是无胄盟的玄铁大位与青金大位会面的暗号。 在匕首挥出的瞬间,林恩的大剑便后发先至地格挡在身前,在那个刹那罗伊只觉得一股巨力自兵器上传来,震得他虎口都有些发麻。 好快的速度,自己甚至没能看清他是怎么挥剑的。 在心底赞叹了一句之后,罗伊快速地后退了一步,与此同时一道箭矢宛如天外的流星般从天而降,坠落的角度刚好阻拦在林恩追击的路径上。 和寻常的射击不同,这道无声无息的“箭矢”给林恩带来了十足的危机感,于是他便认真起来,将注意力暂且从罗伊的身上放到箭矢上面,箭矢落下的瞬间林恩静气凝神,挥动手中的青鸿带起刺骨的煞气劈下,顷刻间将那几乎如长矛般的漆黑箭矢一分为二。 好沉重的箭。 林恩毫不怀疑,若是换作寻常的骑士站在这里,面对这样的一箭,恐怕会当场毙命。 这一箭同时兼具了“无声无息”和“势大力沉”两个特点,并且在这两个方面都达到了登峰造极的水准,就算是耀骑士、血骑士这个级别的强者,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也有可能会身受重伤。 若不是这一箭为了掩护罗伊撤退有些仓促,林恩提前便将其发现并得到了预警,他想要挡下这一箭也不会那样轻松,毕竟直到这漆黑的箭矢穿破夜空拦在面前,他才骤然惊觉并作出反应。 而若不是他实力足够强,无坚不摧的剑锋可以劈开一切障碍,此时此刻恐怕已经作为一具尸体被钉死在地上供人观赏。 “玄铁”出手了,他想要保下青金罗伊。 不管是林恩还是玛恩纳,都在这一箭中读出了这样的信息。 但旋即林恩便露出择人而噬的冷笑,无胄盟的大鱼一条接着一条浮出水面,他不慌不忙,反而越发兴奋了起来。 杀些杂鱼有什么用?无胄盟真正的核心正是那三位玄铁大位,这三人不死,迟早还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无胄盟,而“背叛”了无胄盟的欣特莱雅,也会一直处于危险的状态下,暗箭难防。 既然答应了欣特莱雅要带她走,那林恩索性负责到底,帮她处理完后顾之忧,也省得之后再多出岔子。 他这么费尽心思要抓住青金罗伊,其中也有从他口中得到玄铁线索的想法在内,莫妮克虽然同为青金,可是在地位上却稍有不如,至少她只知道玄铁大位的外貌,却对其他的东西一无所知——甚至就连这外貌是不是伪装出来的也不甚了解。 罗伊就不一样了,作为无胄盟在任时间最长的一位青金大位,罗伊在无胄盟内部的地位一点也不低,虽然或许会有人看不惯他得过且过、摸鱼偷懒的工作态度,但不可否认的是,除了几位不怎么出现的玄铁大位,整个无胄盟内部压根没有比罗伊地位更高的人了。 “为了遮掩自己的身份吗?” 望着罗伊狼狈逃窜的背影,林恩只是冷哼了一声,掌心烽火凝枪,炽热逼人的烈焰如闪电般射出。 躲闪! 罗伊有些胆战心惊地看到掠过自己头顶的炎枪撞击在地面,爆发出威势惊人的火浪,若是自己的反应慢上半拍,此时此刻恐怕已经变成了一具焦尸。 罗伊有点想骂娘。 这什么怪物啊,豪迈的身体素质,站在人类顶点的武艺,极具爆发力和杀伤性的源石技艺,还有那可以禁止他人使用源石技艺的特殊能力……罗伊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组合,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六边形战士的模板,就连半分短板也无。 简直就像是从故事中走出的完美骑士,毫无弱点可言。 只有在直面林恩的时候,他才能感受到这家伙究竟有多难缠,就连玄铁大位精心准备的狙击也未能有所成效,罗伊暗叹一声,自己今天恐怕要凶多吉少了。 罗伊原本还以为以玄铁大位的狙击水平,就算能力受了一击不死,至少也能让他受点伤,只要这样自己就有机会远离,这限制他人源石技艺的法术想必有范围的限制,只要恢复自己的力量,那么逃脱就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了。 可现在…… 不等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罗伊多作感想,第二道熊熊燃烧的炎枪已经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飞来,接连不断的汹涌攻击令罗伊背后寒毛竖立,他匆忙闪避,作出一个夸张的动作,这才勉强躲开林恩的第二道连击。 “有点本事,那这样又如何呢?” 林恩的掌心聚起森然烈火,他轻轻一吹,数十火弹自火焰中争先恐后地射出,这下罗伊彻底没有了办法,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在不能使用源石技艺的情况下,他本身能使用的反制手段并不多,面对铺天盖地的火雨洒落,他当场在欢声笑语中打出了GG,整个人吐着血被炸飞出去。 他终究还是倒在了逃出林恩禁魔领域的路上,林恩下手得很有分寸,他还指望着罗伊供出有关玄铁的信息,顺便再扒点有关商业联合会的黑料,于是便留了他一命。罗伊身上的伤势并不严重,却也失去了行动能力,趴在地上张嘴闭眼,满脸就写满了吃瘪。 而与此同时,天空中的第二道狙击也接踵而至,林恩挥手成剑,再一次将来袭的箭矢切碎——这样的攻击最致命的永远只有第一击,一旦林恩有了防备,想要挡住也就不是那么困难了。 那位“玄铁”也明白这个道理,在一击失手的时候他便已经萌生退意,只不过心底的不甘让他决定射出第二箭——很显然,最后的结局是以失败告终。 他离开了,就像是一簇黑暗,自阴影中浮现又退却,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无踪。 既然没有把握那就放弃,不去做承担风险的事情,这才是作为杀手的生存之道。 至于青金罗伊……算了,既然他被抓住,那就干脆放弃掉吧,大不了便改头换姓,舍弃掉这个还算成功的身份和建立的公司,从头再来一次。 不值得冒险,不管是营救还是灭口,都有可能惹上一身麻烦,原本玄铁们看重罗伊是因为他的能力与经验,可以做个不错的小弟,能省下不少麻烦事……可不能逐末弃本了。 反正自己平时用的也是伪造的面容和身份,真实的模样……或许就连自己也记不清了,更别说让罗伊看到了。 毕竟无胄盟杀手之间哪有什么真切的感情与诚挚的信任? 时间还多,他不着急。 玄铁活得比罗伊久,也因此他比罗伊能看清更多的东西,也要更加谨慎得多。一时的名利与地位都是虚假无用的东西,在卡西米尔即将到来的纷争与改变中找到自己的容身之所,那才是最重要的。 当那刺骨的寒意消散无踪之后,林恩和玛恩纳终于确认玄铁大位已经离开,林恩松了口气,将剑插回剑鞘,而玛恩纳则是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中,已经很久没有人能够无伤接下玄铁大位的狙击……而且还是连续两次。 上一位遭到玄铁大位直接狙击的,还是数年前的前任白金大位,再之前则是被逐出卡西米尔的黑骑士。前者被一击毙命,而后者虽然安然离开了卡瓦莱利亚基,却也不可避免地受了点小伤。 刚刚在箭矢落下的瞬间,玛恩纳几乎忍不住想要拔剑,但最后还是按捺住了自己心底的冲动,他想要看看林恩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 现在看来嘛…… 不得不承认,倒是有些实力。 年轻时的自己也能切断玄铁的箭矢,却做不到如此轻松,更不能在玄铁的眼皮子底下将一名实力高强的青金抓住,反倒是让对方忍气吞声地离开。 那锋利的刀光,比自己的光之雨更加致命。 远处传来短促的喧嚣,刀兵交错的锋鸣声不绝于耳,准备万全的红松骑士团打了那些无胄盟杀手一个措手不及,在艾沃娜等骑士的冲锋之下,这些自诩为暗杀大事的精英暗杀者很快便折戟沉沙,走入末路。 嗯……看来今天晚上的闹剧已经结束了。 青金被抓,玄铁被逼退,无胄盟的杀手们也死伤惨重,就像是英雄童谣一样,正义的骑士们击败了邪恶的阴影,保护无辜的人们免于灾难。 善良的人得到好的结果,邪恶的人被挫败阴谋、付出代价。 ……卡瓦莱利亚基已经有多久没有这种好事了? 难得出来逛一圈,最后却成了一介看客,也算是一次有趣的体验。 玛恩纳将手中的报纸合拢,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扭头离开。 “玛恩纳。” 林恩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谢谢你。” 不管他做了什么,玛恩纳坐在这里,便相当于放出了一个态度,临光家族会庇护这些无家可归的感染者。 如果林恩没有出现在这里,那么或许最后就是玛恩纳与杀手们拔剑相向的结局,当然,也有可能是那群杀手灰溜溜地拍拍屁股跑路。 至于青金罗伊……那只是个意外之喜,真的,林恩只是抱着撞撞运气的想法,谁晓得真的摸到了金色传说。 玛恩纳的脚步稍稍停顿了一下,他沉默了瞬间,最后也只是吐出一句冷淡的话语。 “我只是恰巧路过而已,并不值得你付出谢意。” 至于是不是真的恰巧路过? 谁又知道呢。 …… 莫妮克的“牢房”里,来了一位让她有些意外的“客人”。 好吧,或许说是狱友会更加准确一点。 “哟,好巧啊,你也栽在他手里了。” 罗伊的脸上挂着无奈的苦笑:“咱俩还真是同病相怜,最后倒在了同一个人的手里。” 回想起当初,两人一致认为自己有稳吃林恩的水准,现在想想倒是格外讽刺。 莫妮克直接给了罗伊一个白眼,懒得理会这个身处绝境都能嬉皮笑脸的烂人。 罗伊耸了耸肩,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看向莫妮克:“你全招了?” “差不多吧,俘虏没有资格谈条件。” 莫妮克瞥了一眼罗伊的双手:“那个恶魔没折了你的手?” “我的手啊,那当然没事。” 罗伊打了个哈哈:“他说他怕我逃了,把我腿打断了……本来他是想要把手脚都打断的,不过嘛,我给他了不少有价值的东西,最后还是逃过了一劫。” 暂且不论这两人如何交流病情,在红松骑士团的驻地中,林恩和索娜正在交流明天的具体事项。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好,我负责在商业联合会大楼附近来接应你们。” 林恩点了点头:“我从青金罗伊哪里拿到了无胄盟的名单,他说那是他在离开商业联合会之前拷走的副本,玄铁那一栏已经被删除了,而下面的那些真实性应该很高。再加上两名青金现在都在我们的手里,就算你明天潜入失败了,有这样一份答卷,监正院应该也不会为难你们。” 他将一个硬盘交给少女:“所以说,最重要的还是你得活着回来,红松骑士团唯独少不了你。” “谢谢你,林恩先生。” 索娜郑重地接过硬盘,她明白这是林恩为她谋得的退路,明天她要趁着“四城大隔断”的机会潜入商业联合会大楼,窃取有关零号地块的资料,而这也是她们这些感染者骑士能否回归正常生活的关键。 林恩的这份资料,等同于是为她们留下了一条后路,就算自己的行动失败,也能靠这份名单和两名青金向监正院交差,毕竟无胄盟才是商业联合会让监正院最为头疼的东西,没有之一。 她的眼眶突然有些湿润,自从自己成为感染者以后,习惯了一个人默默抗下所有,已经很久没有得到他人的照顾了。 而林恩的所作所为,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曾经为自己遮风挡雨的父亲。 她瞧瞧抹掉泪花,露出一个带着点俏皮的笑。 “我一定会回来的,毕竟我可还没报答您呢。” 第四十四章 大隔断 青金罗伊供出了不少有用的东西,其中便包括了商业联合会的许多黑料,以及玄铁们改头换面偷偷开设了一家洗手液公司。 那家所谓的洗手液公司,林恩已经去探查过了。毫不意外的,其中早已人去楼空,别说玄铁了,连一点铁渣子都没有留下,甚至公司的财库都被卷走了,值钱的东西也搬得一干二净,也不知道那些投资公司的大小股东们见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 而那些商业联合会的黑料,林恩则是转手便交给了罗德岛,相信以博士的头脑与手段,一定能用这些筹码换取到罗德岛所需要的的东西。 在经历了龙门之行以后,罗德岛已经不再是那个缺衣少粮,什么都缺的组织了,和龙门的贸易协定就像是一个取之不竭的宝库,让罗德岛受益匪浅。 而有了龙门的推广和支持,罗德岛的产品也迅速在炎国内部得到了许多人的青睐,炎国并不是一个对感染者非常苛刻的国家,每年对矿石病抑制剂的需求量很大,罗德岛的产品性能优秀且价格实惠,迅速便抢占了很大的一块市场份额,据说前段时间精英干员Pith已经带队前往炎国去建立罗德岛的分部了,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罗德岛的生存问题便会彻底解决。 而在这卡西米尔,除了物资和人手的补充以外,罗德岛更重视的则是监正院的一份承诺与长期的合作,尤其是在了解了卡西米尔感染者的现实处境之后,不管是阿米娅还是博士小姐,亦或是驻留在罗德岛本舰的凯尔希,或多或少都有了一些想法。 而所谓的零号地块,罗德岛越是调查便越是心惊,也对所谓的商业联合会越发没有了好感,虽然商业联合会中也有不少正常人和良性企业,但其中的大部分,尤其是那些涉及到零号地块的公司,基本上都是一些吸血鬼,一群不可燃垃圾。 不过博士小姐也有得是手段去对付他们就是了。 暂且不提罗德岛的行动如何,红松骑士团正在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和索娜一开始的计划相比,此时此刻的红松骑士团阵容前所未有的豪华,除了那些感染者骑士们以外,腐败骑士与凋零骑士会去帮助艾沃娜吸引无胄盟的注意,再加上无胄盟现在的“指挥官”欣特莱雅是林恩的一招暗棋,这边应该是没有多少问题的。 负责突袭动力炉的则会是灰毫骑士格蕾纳蒂,监正院会为他们留下一个缺口,让他们畅通无阻。按理来说这应该是最不容易出问题的一边,但也是整个计划之中最重要的一环,为了确保格蕾纳蒂能够成功完成任务,W将雇佣兵的队伍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交给了炎客去指挥管理,另一部分则是亲自带队,与格蕾纳蒂一起行动。 至于炎客带领的另一部分萨卡兹战士,则是和远牙骑士查丝汀娜、塑料骑士瑟奇亚克等人一并负责协调接应,有这样的一批预备队在,不管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都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支援。 最后是负责潜入商业联合会的索娜,她会顺着商业联合会的通风管道偷偷摸进去,然后从对方的服务器上拿到属于零号地块的资料,不巧的是以林恩的体型根本挤不进狭小的通风管道,而身材娇小的少女骑士倒是可以很轻松地钻进去,无奈之下林恩也只好嘱托她要小心谨慎,自己则是做好准备在楼下接应对方。 “如果遇到危险,就敲开玻璃窗跳下去——我在大厦的东面楼下,会好好地把你接住。” 林恩是这么告诉索娜的,而索娜也对林恩的承诺充满了信任,不管是实力还是为人,林恩都得到了这位少女骑士的认可与钦佩。 在无胄盟的高层提桶跑路以后,商业联合会很敏锐地嗅到了危险,他们不再彻底相信这些见钱眼开的杀手,转而又雇佣了一批由各国退役军人组成的保镖,专门负责商业联合会总部的安全。 这对于红松骑士团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相较于散兵游勇的无胄盟杀手,这些保镖更具职业精神和专业素养,处理起来也要棘手得多,不过好在红松骑士团目前的全明星阵容几乎没有短板和缺口,真正交锋起来,掩护索娜撤退也只不过是小事一桩。 更不要说林恩就在商业联合会的大楼楼下晃荡,真的要出了什么事,已经有案底在身的林恩不介意再掀一次桌子,对于棋手来说,最害怕的局面便是遇到这种能够以一己之力掀翻整个棋局的强者。 此时此刻,在大骑士领这一亩三分地,那些背景板不出场的情况下,林恩完全可以挺直脊背,大声地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就绪了。 和预计的一样,格蕾纳蒂和W很轻松便潜入了动力炉的位置,在切断这座城市的能源之后,哪怕是整个卡西米尔境内最为耀眼的不夜城,也终将落下帷幕,陷入梦乡。 “她们成功了。” 索娜眺望着远方,见灯火接连黯灭,黑暗在城市中蔓延。 “那我去咯?” “一切小心,祝你成功。” “那就承你吉言啦。” 索娜笑着对林恩挥手告别,然后转身迈出脚步,就像是出征的骑士般义无反顾。 在整座城市的灯光全部消失的那一刻,行动开始。 …… 卡瓦莱利亚基的灯光消失了。 一片黑暗中少不了慌乱与骚动,虽然商业联合会和监正院都派出了人手维持秩序,却依然有些忙得焦头烂额——毕竟这次事发是如此突然。 而在一片阴影之中,两道漆黑的人影正坐在密室中会谈。 “你把感染者即将发起袭击的事情告诉商业联合会了?” “嗯,没错,记录我们身份的服务器与副本已经全部摧毁了,既然没有后顾之忧,那就要让那些感染者付出代价。” “……不要做没有必要的事情。” “我做事,还用不着你教。” 这两道人影的其中之一正是之前狙击林恩未果的玄铁大位,而另一位坚持要感染者付出代价的,不用多想,正是无胄盟剩下二位玄铁之一。 “舍弃无胄盟是计划中的事情,并不可惜。然而准备多年的公司和身份因为青金被抓捕而泡汤,这件事让我很恼火。” 那位玄铁沉声开口,他的声音中带着点傲气,比起杀手,倒是更像一位古老傲慢的贵族骑士。 说罢,他转身离开,只留下另一道身影站在原地默不作声。 良久,那道身影才轻轻叹出一口气。 “那家伙还是太傲慢了,如今已经不是我们能横行霸道的时间了。” 他回过头来,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另一道黑影:“你怎么看?” “三人变成两人,也无妨。” 两道黑影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已经了然。 “走吧,离开这风口浪尖上的卡瓦莱利亚基,或许才是如今最好的选择。” …… 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欣特莱雅行走在黑暗之中,享受着这座城市难得的安宁与清闲。 在她的背后,数名无胄盟的成员有些紧张地四处张望着,他们手中握着制式的弩和弓,腰间的匕首与身上的护甲都是出自呼啸守卫的良品,饶是如此,这也不能给他们带来多少安全感。 感染者在袭击无胄盟。 这听起来很可笑,放在几天以前,恐怕只有无胄盟屠杀感染者的份,不管是感染者贫民还是感染者骑士,在无胄盟的杀手们眼里只不过是一群会动的金币,一个感染者值一张特锦赛的门票,而一位感染者骑士则是值半辆好车,一名拥有封号的感染者骑士……项上人头足以换取卡瓦莱利亚基一套郊区的公寓。 仅仅几天的时间,情势却瞬间颠倒了,猎人和猎物的身份发生逆转,原本耀武扬威的无胄盟杀手们反倒是成为了被猎杀的对象,而狩猎他们的人正是那些“弱小”的感染者骑士们。 “白金大位,之前失踪的第九小队找到了,他们在一个巷子里全军覆没……根据现场的战斗痕迹来看,袭击他们的人很有可能是之前逃离赛场的腐败骑士与凋零骑士。” “嗯,我知道了。” 欣特莱雅挥手示意传讯者退下,对于那支第九小队的遭遇她显得漠不关心——这也是难免的,毕竟把他们推入火坑的正是自己。 她对坑害这些杀手并没有一丝半点内疚的情绪,毕竟这不过是一群早就看不顺眼的人渣,说是死有余辜都显得抬举他们。 她轻轻哼唱着小调,安静地倾听城市中微小的风声,良久才睁开眼睛,下达命令。 “走吧,去追击野鬃骑士。” “可是……” 她身后的无胄盟成员明显有些犹豫:“对方的战力……” “面对一群感染者都畏手畏脚,那就别做这份工作。” 欣特莱雅的声音很冷漠,甚至可以说是冰冷:“一直分散巡逻只不过是被动挨打,那些感染者不过是小股部队,战斗力是我们占优。聚集力量追杀她,让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感染者们明白,谁才是卡瓦莱利亚基黑暗中的猎人。” “至于腐败骑士和凋零骑士,他们断了药,恐怕能拿起武器都已经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了。” 每一句话都非常合理,但总觉得有些微妙的不对劲。 终究,白金大位长久以来积累的威望还是压倒了这些无胄盟成员心底的疑虑,当背后的脚步声全部远去,欣特莱雅坐在高楼的楼顶,喧嚣的风吹拂她的脸庞,让她觉得颇为惬意。 欣特莱雅说的可都是真话,艾沃娜的队伍人数不多,实力也一般,腐败骑士与凋零骑士在断了药物之后战斗力也锐减,至少在前往罗德岛接受系统的治疗前,他们的战斗力已经不如与玛莉娅战斗时那般具有压迫感了。 但是谁又说过,艾沃娜是在孤军奋战呢? 随即,不多时,通讯器中便传出了惊慌失措的惊呼声,还有激烈的战斗与爆炸,而听着耳麦里那一道道求救声,欣特莱雅只是不屑地冷笑了一下,她随手摘下自己的耳麦,并且取下通讯器,将其轻轻地掷出,丢下了高楼。 从今天开始,我便不再是无胄盟的白金大位。 在无胄盟的刺客们截杀艾沃娜的同时,远牙骑士、塑料骑士以及炎客率领的萨卡兹雇佣兵分队从侧后方杀出,打了无胄盟一个措手不及,一片哀嚎声中杀手们节节败退,没有了白金大位的指挥和利箭,这群自诩为“暗杀大师”的杀手此时此刻的表现并不比杂兵要好多少,尤其是当一名企图将队伍重新凝聚起来的队长被突袭过来的炎客一刀斩杀之后,一场浩浩荡荡的溃败便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几十名杀手争先恐后地逃窜,却在远牙骑士和塑料骑士的狙击下损失惨重,无胄盟最后一批有些实力的精英终究也葬送在了红松骑士团与欣特莱雅精心设计的里应外合之中,如果说青金与玄铁的离开相当于打断了无胄盟的手脚,那么在这一战之后,无胄盟的脊柱也被狠狠地碾碎,彻底成为了三流杂兵的集中营。 不过,这已经和欣特莱雅没什么关系了,她答应林恩的已经全部做完,接下来就是林恩回报她的时间了。 他答应过自己的,要带着自己离开卡瓦莱利亚基,离开卡西米尔,同行至天涯海角。 想到这里,欣特莱雅的嘴角露出一点微小的温和笑意,不过转瞬间又消失无踪。 她就像是飞蛾扑火般,明知会被火焰沾染,却依然渴望着拥抱太阳。 “这下我在这卡瓦莱利亚基彻底没了容身之所,商业联合会恐怕会费尽全力来追杀我吧……还好提前已经把母亲送去了维多利亚,这下倒是没有后顾之忧了。” “林恩……你可不要食言哦?” 她就像是一只美丽的白色精灵,白金色的身影在闪烁间消失于一片黑暗中。 第四十五章 索娜的决心 四城大隔断波及的范围遍布整个卡瓦莱利亚基,在四座城市紧急切断链接的同时,超大范围的停电也让整座城市陷入了一片混乱。 临光家也不例外。 在玛嘉烈与玛莉娅搬去佐菲娅家居住后,整个临光家便显得有些冷冷清清,只剩下了玛恩纳一人。 不过玛恩纳对此倒也不是很在意就是了。 毕竟他本来就性格别扭,就算对两姐妹关心得很,却也不肯表现出分毫。最后只好去请别人保护她们,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他的所作所为是为了维持这个家族,而他对玛莉娅与玛嘉烈的恶语相向则是源自他对卡瓦莱利亚基的失望和对家人的保护。 林恩。 玛恩纳又想到了这个名字,不由叹了口气。 这个不知来历的旅人,玛恩纳一开始便明白他是故意接近玛莉娅的,只不过因为其从未流露过恶意,所以玛恩纳也就没有太多关注,毕竟他打心底觉得这不过是路过卡瓦莱利亚基的一个过客,又能掀起怎样的浪花呢? 可谁晓得,这家伙做了一件又一件大事,不管是公然忤逆商业联合会,还是抓捕无胄盟的青金大位,这些事情常人别说做出来了,恐怕想都不敢去想一下。 可是他偏偏去做了,而且还用最嚣张的做法,狠狠地抽了商业联合会一巴掌。 听玛嘉烈说,他也是从罗德岛出来的人……莫非这个所谓的罗德岛,其中每一个人都如此胆大妄为? 玛恩纳突然对罗德岛有了些兴趣,不过在仔细研究对方之前,他还得把手里的这份年中报告做完。 作为一个社畜,他手中的工作繁忙且复杂,像昨天晚上那样帮助那些感染者,代价便是今天要加双倍的班。 不过好在,这份报告在家用个人终端便能完成,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将最后一张表格做完,玛恩纳轻轻松了口气,他端起一旁的茶杯,刚想敲击键盘将文件保存…… 停电了。 …… 林恩安静地站在商业联合会的大厦下,抬头仰望这片钢铁铸造的怪物。 雄伟且壮观。 就算是看商业联合会非常不顺眼的林恩也不得不承认,这些见钱眼开的商人改变了卡西米尔,将这卡瓦莱利亚基打造成一座宏伟的城市,放在一个世纪之前,根本没有人能想象到卡瓦莱利亚基会是如今这副模样。 但是他们也让许多美好的事物一去不返了,骑士成为橱窗上的商品,骑士精神和美德化为一桩笑谈,压迫与恐怖无处不在,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们,他们的物质条件很好,但是生活质量却常常非常糟糕,经常能听到有人跳楼或者猝死的新闻,所谓的商业联合,正是吸食人血的怪物。 如果说龙门是循序渐进的良性发展,那么卡瓦莱利亚基便是一口气吃成了个大胖子,漫无边界的贪欲造就了这座城市的庞大和飞速发展,却也让它留下了一身病患。 商人逐利,这是好事,因为只要有利可图,他们便会成为城市发展和经济繁荣的坚实支柱,但没有管束、过快地膨胀,便会造就这样的后果。 “殿下,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他仿佛自言自语般轻声低语,而特蕾西娅的幻影则是坐在远方的树上,微笑着,注视他兀自沉思的模样。 “你还年轻,你能找到答案的。” 她沐浴在月光下,一片黑暗之中,唯有那轮明月依旧皎洁。 她轻轻地开口,哪怕她的声音并不能传达到林恩的耳中:“只有经历岁月的沉积,游览过大陆的百态,你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该如何复兴卡兹戴尔?我和特雷西斯都有一份答卷,但恐怕都不是你想要的。” 特蕾西娅的声音中突然带着点苦恼:“唉,本来还想让你找个女孩好好生活,不要再经历这纷飞的战火,如今看来却是我过于天真了。你说这么多好女孩,怎么就管不住你的心呢?非要淌卡兹戴尔的浑水,最后很难有个好下场。” 不可视的幻影来到林恩的面前,然后消散。 “不管如何,我祝福你,能找到一个美好的结局。” 细碎的脚步声惊醒了思考中的林恩,他沉默地抬头,右手按住了背后的剑柄。 “可疑分子,你被逮捕了!” 一名穿着商业联合会制服的男人走到林恩身前的不远处,不知何时,已经有数十名装备精良的战士将他团团包围,手握刀枪剑戟严阵以待。 林恩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些眼熟——嘿,这不是那个呼啸守卫的经理吗? 林恩还记得这个男人,曾经邀请过自己接受呼啸守卫的资助,在林恩拒绝了邀请之后便直接露出了一副凶恶的嘴脸,威胁并敌视林恩,甚至还在赛场上暗箱操作——只可惜在林恩的面前他的这些所作所为显得那样可笑,所谓的一力破万法说的大概就是那种情况了。 林恩一下子乐了,环视周围,那些战士身上的装甲无一例外都是呼啸守卫的产品,那外表精美的铠甲能有几分性能?和雷神工业相比,呼啸守卫的产品是真的一无是处,除了广告满天飞以外,恐怕也就只有名气能够媲美几分。 “你又能奈我何?” 林恩懒得计较自己的位置为什么会暴露,他听到商业联合会大厦中已经拉响了警报,数不清的影子在窗口晃动,想必索娜的潜入也已经被发现了。 那么就由我来为她吸引一点注意力吧。 林恩拔出漆黑的大剑,烈火缠绕在剑身,覆盖林恩的身体,他舒展自己的四肢,发出畅快的伸吟,那温暖的火蔓延开来,将漆黑的夜晚点亮。 啊,火焰。 给予我无与伦比的安心感,那温暖的烈焰中,仿佛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拥抱着自己。 林恩迈动步伐,而当他前进的时候,几乎所有战士都齐齐后退了一步。 干涸的嘴唇裂开,那名呼啸守卫的经理呆愣地看着眼前浴火而行的萨卡兹。 宛如炎魔。 …… 索娜的潜入并不顺利。 不知为何,商业联合会的戒备格外森严,明明是在锦标赛期间全城停电,竞技场那边的损失显而易见,整个商业联合会的重心应该放在疏散群众和及时止损才对。 可是除了一些快速走动的职员之外,那些披挂全甲,不断巡逻的保镖们却让索娜嗅到了一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尤其是通风管道中竟然设置了陷阱,在小心翼翼地将其拆除之后,索娜便听到整座大楼的警铃大作,沉重的脚步不断靠近,金属的碰撞声则是令她瞬间明白,自己其实已经暴露了。 不过索娜毕竟也是久经沙场的骑士,虽然最近有点像吉祥物,一直都没怎么发挥,但但论实力的话整个红松骑士团其实没有人是她的对手,就算放眼W的雇佣兵小队,除了炎客和W以外,也没有人能在她的神速下讨到便宜。 利用速度上的优势甩脱追兵的索娜在商业联合会的办公大楼中与保镖们玩起了捉迷藏,这些保镖清一色配备了呼啸守卫的新式护甲——没错,就是瑟奇亚克在比赛中穿上的那套。 论防御力和机动性,这套护甲的效果无疑是优秀的,而护甲的缺陷设计则是给索娜留下了一线机会,她艰难地在商业联合会的大楼中冲刺,在路过观景玻璃的时候她其实很犹豫,想着若是自己就这样跳下去了,在下面等待已久的林恩一定能接住自己吧。 她信任着林恩,毫无保留。 反正自己的手里也有无胄盟的名单和两名青金,就算逃跑也可以向监正院交差……这样的想法在索娜的脑海中一闪而逝。 ……不行。 若是不尝试一下,就这样灰溜溜地离开,索娜不甘心。 零号地块的真相,索娜自然是清楚无比,毕竟她也是感染者骑士,曾经也在零号地块接受过统一的治疗……虽然最后被她逃出来了便是。 那哪里是治疗,分明就是在拿这些感染者敛财,合约上的提供矿石病药物只不过是敷衍了事的镇痛剂以及市场上随处可见的低效矿石病抑制剂,稍稍包装一下便以高价卖给感染者骑士换取大量金钱,这买卖也太好做了些。 更凄惨的则是那些普通感染者,他们没有做骑士的实力,便被强迫进入工厂或者矿区劳动,这些被优厚条约骗来的感染者往往到死也得不到有效的治疗,他们就像是廉价的劳动力一般被随意差遣,最后在疲惫和病痛中毫无意义地死去。 毫无疑问,这是不对的。 索娜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成为骑士之前她没读过什么书,成为骑士以后就更不用多说了,但是作为一名卡西米尔人的良知告诉她,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就像是混迹在人间的魔鬼,而那所谓的“感染者收治中心”更是不折不扣的人间地狱。 要阻止,要揭发,不能坐视不理。 “零号地块”不应该存在于这座卡瓦莱利亚基之中! 她咬着牙穿梭在混乱的包围网中,商业联合会的准备不可谓不充分,却愣是没有抓住这只滑溜的松鼠,那些身强力壮的保镖被索娜用速度玩弄于股掌之间,作为一名感染者封号骑士,她的实力之中没有半点水分。 到了! 她推开资料室的大门,将硬盘插在主机的接口,而就在屏幕上出现下载读条的时候,身后的追兵已经接踵而至。 “放弃吧,感染者,还不明白吗?这是个陷阱,我们又怎么会在陷阱中放上精美的糕点?” 一名骑士走出人群,索娜对他隐约有些印象,似乎是自己在赛场上的手下败将之一。 而看他现在的模样,很显然他是做了商业联合会的狗。 “睁开眼睛看看,你现在下载的是什么?不过是一堆毫无意义的乱码而已!这座资料室便是蜘蛛丝的尽头,是我们为你准备的终点,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那名骑士以夸张的语气说着让索娜的心情一点点沉入低谷的话语,她咬住牙,按住腰间的剑柄,明白自己这一次大约是彻底失败了。 “你是不是想着从这里跳下去,让楼下的同党接住你?哦,可爱的小姐,那你的如意算盘可打错了,已经有守卫去楼下追捕你的同党了。” 他露出夸张的笑容:“做个好梦吧,明天一早,卡瓦莱利亚基的头条新闻将会是感染者制造大隔断并企图行刺商业联合会的董事,身处此地的你会是最好的证据,焰尾骑士,嚯,多么耀眼的流星,你会被我们押到审判会,而你背后的监正院,也……” “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啰嗦?这装腔作势的模样,真的是很让人恶心。” 索娜的声音打断了这位骑士的自我陶醉,她叹了口气,突然又开口:“算我欠你一次。” “你欠我的可不止一次,焰尾骑士。” 通讯器的那头,传来了冰冷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势如破竹的箭矢,贯穿玻璃。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箭矢已经狠狠地钉在那名骑士没有任何防护的面门,那骑士一声不吭便栽倒在地,显然是凶多吉少,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会在商业联合会的大楼中遭遇他人的狙击,而这也成为了他的死因。 “就是现在,跳!” 耳麦中传来欣特莱雅冷冽的声音,索娜咬牙撞碎玻璃并且一跃而下,冷风吹乱了她鲜红的发丝,半空中她抱紧了自己蓬松的尾巴,闭上眼睛,心中突然开始思考要是林恩先生没能接住自己…… 那我岂不是白给了?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刹那,一道暖风已经吹拂在索娜的身上,她下坠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安然地落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辛苦你了。” 林恩给索娜顺了顺头发,然后把娇小的少女放下,又拍了拍少女骑士的肩膀:“你做得很好。” “可是,零号地块……” “接下里的事情就交给欣特莱雅吧,她已经从俘虏的口中拷问出了那些资料被转移到了哪里。” 林恩笑了笑:“这闹剧,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第四十六章 玄铁的狙击 动力炉很快便被重启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监正院会一手推动感染者作出这样的冒险,便定然会及时作出应对,只要索娜那边得手,恢复城市的动力也就变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毕竟四城大隔断毕竟不是什么光鲜亮丽的事情,拖太久了监正院的面子也会摆不下去。 而就在电力恢复的前夕,商业联合会才明白监正院玩了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感染者袭击无胄盟,焰尾骑士窃取商业联合会的机密,这些都不是监正院的目的,或者说不是监正院的主要目的。 他们真正的想法,是借着这个机会,以“紧急事态”为由,将银枪天马骑士团迎入卡瓦莱利亚基。 作为整个卡西米尔数一数二的精锐骑士团,银枪天马骑士团自然是监正院手里王牌中的王牌,其中的每一位成员都有着大骑士以上的实力,并且精通战阵和配合,每一支银枪天马小队的队长更是有媲美历届冠军骑士的实力。 只要其中十人以上一起出手,就算是无胄盟,也不过是一碟小菜罢了。 只不过,就算手握这样的王牌,因为商业联合会和国民院强行通过的安全法,大部分征战骑士却没有理由名正言顺地驻扎入卡瓦莱利亚基,监正院虽然掌握了全国各地的各大骑士团,可是这些骑士团却唯独没有办法涉足大骑士领,被死死地限制在卡西米尔的各处边疆,咬牙切齿地看着商人们耀武扬威的嘴脸。 手中没有力量,威慑力不足,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胄盟嚣张行事,这也是监正院在与商业联合会的明争暗斗中一直处于下风的直接原因之一。 而这一次,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当整个卡瓦莱利亚基陷入紧急状态的时候,征战骑士们便有理由强行入驻大骑士领,“保护”首都的“安全”,而众所周知的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些骑士在入驻之后还会不会离开,这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当银枪天马们以肃穆的姿态走入城市的街道,带着泥土的芳香持戈而行,所过之处无人胆敢喧哗,纷纷让开道路,就连那些喧闹的游客和记者们也屏住了呼吸,不敢僭越分毫。 月光下,这些骑士的身影是如此坚定而又高洁,一些老人热泪盈眶,正是这些精锐带领着卡西米尔的征战骑士们在前线浴血搏杀,卡西米尔才没有倒在乌萨斯的铁马金戈之下,成为乌萨斯扩张的又一个牺牲品,十次战争没有压垮这些骑士的脊梁,但商人们却用一道简单的法令让他们狼狈不堪地退出大骑士领,这座历代银枪天马守护的城市。 如今,他们回来了。 卡西米尔的骄傲,震慑四方的王牌,高洁不屈的骑士,那名为银枪天马的奇迹。 他们带回的是曾经的荣耀,还是属于骑士的挣扎? 谁也不知道。 当然,这件事情对于林恩等人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困扰他们的是另外一件事。 在两位青金纷纷落马的现在,无胄盟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玄铁大位,似乎终于把目光放到了林恩等人的身上,那漆黑夜空中落下的巨型箭矢,若不是林恩对危险有着几乎与生俱来的预感,此时此刻欣特莱雅恐怕已经和上一位白金大位一个下场,成为一具被钉在墙上的尸体。 饶是如此,她现在的状态也并不算很好,那枚箭矢划伤她的腹部,箭头上的剧毒令她脸色无比苍白。这种特殊的毒药异常凶猛,寻常的解药根本没有办法,必须及时找到对应的解药,或是有医术高超的医者为她医治。 可是如今,去哪里找这些超凡脱俗的医师? 不……或许有,而且自己还认识。 “格挡了一矢,闪开了一矢,那这一射,你又如何应对?” 森然的声音自黑暗中传出,却让人难以辨别声音的来源,漆黑的箭矢从天空中如流星般坠落,林恩皱起眉头,背后背负的双剑挥出两道燃火的煞气,将箭矢击偏,那宛如短矛一般的重箭落在林恩身侧一寸的位置,落地的瞬间便化为一滩黑暗,如有生命般向林恩扑来。 哦,是这样的源石技艺啊。 破风而出的煞气将那黑暗斩断,可是在下一刻软泥般的黑暗又重新凝聚为一把锋利的箭刺向林恩的头颅,林恩深吸一口气,两把大剑敲打在一起,与地面摩擦的瞬间带起汹涌澎湃的烈焰。 斩! 一个漂亮的上挑,搭配一个朴实无华的下劈,两柄沉重的大剑在林恩手中给人一种稳如泰山的感觉,而那灵活的黑暗则是被烈焰吞没,再也没有翻腾起浪花。 这一手烈火斩,林恩可以说是玩得格外巧妙,原本仅仅是朴实无华的重击,两柄大剑笨拙的劈砍,却在烈火与煞气的加持下得到了升华,简单的斩击覆盖的范围可以说是毫无死角,深入骨髓的龙炎与势不可挡的刀光相融,化为令人胆寒的烽火薪羽。 又一道箭矢自截然不同的角度落下,林恩反手握剑,横眉冷眼,手中的青鸿以横扫八荒的气势斩碎利箭,而箭矢上覆盖的黑暗则是在活跃的瞬间便被煞气碾压撕碎,加之烈火侵蚀吞没,连半点作用都没有起到。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虽然防御坚如磐石,可是望着欣特莱雅苍白的脸色,林恩深深地皱眉,再这么拖延下去,就算最后找到了医生,可能也迟了。 而那阴暗中的猎手仿佛也知道他的心中所想,那玄铁并不急着狙杀几人,只是不断骚扰射击,迫使林恩不得不放慢速度守护在欣特莱雅和索娜的身旁,难以行动。 净是些拖延时间的手段……卑鄙的杀手。 “你还想着救她?放弃吧,这毒没有解药,而且毒发无比痛苦,是无胄盟专门用来处决叛徒的刑具——哦,可爱的欣特莱雅,我们的白金大位,你似乎是忘记了上一位白金是怎么死的,竟然犯了一样的错误,真是遗憾。” 傲慢的声音回荡在黑暗之中,仿佛从四面八方卷来,根本无法判断其来源。 林恩明白,那家伙在给自己施加心理压力,如果自己的剑法乱了,那么三人便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索娜。” “我在。” 小小的骑士站在林恩的背后,她想要努力跟上林恩的节奏,却有些颓然地发现这个级别的博弈根本不是她能够参与的,能保证自己手中的剑不乱发抖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玄铁大位……和青金什么的根本不是一个级别啊,那完完全全是另一个次元的存在,面对罗伊的时候索娜只是察觉到对方的强大,却并没有感受到无法匹敌的压迫,可是玄铁大位的箭矢——索娜根本看不清,也听不到,甚至察觉不到死亡的逼近。 这种无形的压力……连握紧手中的剑都显得困难。 是自己太紧张了吗? 在听到林恩的呼唤后,她的精神一振,咬牙迫使自己冷静地回应。 “我需要你带着欣特莱雅离开,去罗德岛,那里有几位厉害的医生,她们会有办法的。” 林恩的声音很冷峻,出于对林恩发自内心的信任,索娜并没有提出异议,更没有去问受到玄铁狙击该怎么办,她只是深深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她收起剑,背起欣特莱雅,刚想对林恩说些什么,一道箭矢却如毒蛇般袭来,一同涌现的还有玄铁大位不屑的冷笑:“你以为能逃跑?在我的箭下?” 锋利的箭矢被火焰与锋刃斩碎,面对玄铁大位的嘲讽,林恩只是冷漠以对。 “你的话太多了。” 敌人的位置并不明确,玄铁大位很显然摸清楚了林恩能力的大致范围,林恩很难察觉源石能量的流动,更别提抓住对方的位置,敌人的源石技艺很明显是与黑暗有关,在黑暗之中玄铁可以说是如鱼得水,根本捕捉不到。 ……用常规方法的话,确实是捕捉不到。 他闭上眼睛,兀自自嘲了一下,谁能晓得在这种地方,自己竟然会被逼到使用这份力量的地步。 “黑暗?”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双眸子里已经多出一抹猩红。 “那也是我的臣仆!” 索娜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气质变了,那温暖的火在顷刻间变得寒冷刺骨,而锐利的煞气也覆盖上一抹深刻入骨的黑色。 黑色的气流自吐纳间溢出,苍白的甲胄覆盖体表的同时沾染黑色,而无法的领域则是瞬间化为“国度”,玄铁大位的箭矢自天空坠入国度之中,尚未来到林恩的面前便被黑暗腐蚀殆尽。 “快走,索娜。” 林恩的声音很低沉,低沉到了索娜几乎认不出来的地步,回声缭绕在少女的脑海中,她看着那高大却疯狂的背影,轻咬嘴唇,最后还是决定彻底相信他。 “交给我吧!” 她就像是一抹赤红的流星般加速离开,而在这个过程中,对林恩此时此刻的状态忌惮无比的玄铁大位并没有出手阻拦——那漆黑的领域,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曾经在与乌萨斯的战争中,那最为棘手的对手。 “这是,皇帝利刃的气息。” 他的声音中终于再无傲慢,危险的预感涌上心头,那苍白的骑士抬起头来,在黑雾的缠绕下,猩红的目光刺得玄铁浑身发冷。 “哦,黑暗,那是你的衣裳?不,那是我的爪牙!” 漆黑的火熊熊燃烧。 苍白的骑士正手握住剑,剑尖直指黑暗中玄铁大位的方向,而那些原本包裹住玄铁大位身体、为他隐藏身形的黑暗,此时此刻却尽数散去,露出黑暗中那张平平无奇的脸。 那玄铁大骇,他惊惧地后退,想要重新隐藏进黑暗里,可林恩却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剑锋轻轻碰撞地面的同时,他的身影已经化作为一道黑色的龙卷。 “力量解放,百分之十五。” 他发起了不可阻挡的冲锋。 …… 罗德岛,罗德岛。 索娜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这家医药公司实际上在好几个月之前就已经闻名天下,身处信息发达的卡西米尔,她对这家传奇般的制药公司也早有耳闻。 只不过,那时的她不愿意去相信会有公司将治病救人放在第一位,天下商人皆逐利而行,当真会有这么好的企业,会为了一无所有的感染者去冒天下之大不韪? 只是在认识了林恩后,索娜才明白,现实生活中或许真的会有那么一群理想家,会为了那些悲惨的感染者们而拼尽全力,在行动开始之前,林恩便带着红松骑士团的一批病情严重的感染者骑士去罗德岛接受治疗,和零号地块的剥削压迫不同,罗德岛压根没有收取他们的治疗费用,而这些医者的治疗水平也确实卓越,好几位几乎要矿石病发作的骑士硬是被抢救了下来,这也让索娜心怀感激。 他们不求回报的态度,以及公司内部感染者与普通人和谐相处的氛围,令许多感染者们心驰神往、敬佩有加。尤其是听说耀骑士曾经在罗德岛任职之后,大部分感染者骑士彻底放下了对罗德岛的最后一丝戒备。 在一片黑暗的卡瓦莱利亚基,做事光明磊落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的耀骑士简直就像是一道闪耀在黑暗中的光。 这次行动结束以后,要不要投一份简历去罗德岛,为红松骑士团的大家谋个好去处? 索娜也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选项,对于红松骑士团的感染者们来说,就算恢复了公民的身份,留在卡瓦莱利亚基也不会有很好的生活保障,还不如搏一搏,去罗德岛寻求一条出路。 只不过,尚未等到她作出决定,便不得不登门拜访了。 “喂,欣特莱雅,欣特莱雅!醒一醒,再走过两条街就到了,你可不能倒在这里……唔!” 数道箭矢在黑暗中封锁了索娜的前进路线,她匆忙地扭动身体,可是为了保护背后的欣特莱雅,最后还是小腹中了一箭,锋利的箭矢贯穿脆弱的半甲,刺入少女的身体,虽然没有伤到内脏,却也让少女一头栽倒在地。 数道黑色的影子从阴影中走出,那是无胄盟的刺客,就算是些杂鱼,却也在埋伏、刺杀方面颇有心得,满心焦急的索娜一头撞在了他们精心布置的陷阱中,一个照面便受了重创。 不能倒在这里……必须要把欣特莱雅送到罗德岛才行…… 索娜咬牙拄剑起身,她喘息着,鲜红的发丝沾上粘稠的血。 “焰尾骑士,还有叛变的白金大位!队长,我们逮住大鱼了!” 黑暗中传来杀手们又惊又喜的声音,索娜的意识有些模糊了,箭矢上淬炼的毒药迅速剥夺她的行动力,一片混沌之中她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 在她失去意识之前,她看到一点微弱的烛光从黑暗中亮起。 第四十七章 华法琳的作死小课堂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红发的札拉克少女自睡梦中惊醒,她迷茫地抬头,看到陌生的天花板……咳咳,串戏了。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小腹的伤口被绷带缠绕,已经不怎么痛了。 我记得……啊,我想起来了! 她有些焦急地掀开被子就想要下床,却被身旁的人又按了回去。 “你醒了?也对,时间差不多了。” 索娜向身旁看去,她看到一位“年轻”的萨卡兹医师,不论是苍白的肌肤还是尖锐的耳朵,亦或者是鲜红的眸子,这一切都昭示对方作为血族的身份。 就算是在萨卡兹之中,血族也是最为臭名昭著的一类,在看到身旁血族“少女”的瞬间索娜那蓬松的尾巴便炸了毛,她一个激灵,有些浑浑噩噩的意识一下子便清醒了不少。 然后,她注意到了自己的眼神非常失礼,急忙又充满歉意开口道。 “是你救了我吗?不好意思,我想知道我身旁另一位……” “哦,你是说那位前白金大位欣特莱雅吧。” 白色的血族女性突然露出一抹坏笑:“她已经被处理掉了哦。” “?” 索娜一惊,她险些噌的一下从病床上跳下来,但那医生的手却宛如钢铁般纹丝不动,把索娜牢牢的按在床上。 见了鬼,一个医生怎么会有这样的力气? “你以为这里是哪里?别急,既然你落在了我们无胄盟的手里,那么直到榨出你最后一点用处之前,我都不会让你死掉的。” 自己落到了敌人的手里? 索娜已经顾不得自己的安全了,在听到对方开口说出“欣特莱雅已经被处理掉”之后,一种难以言喻的悔恨充斥在她的心头,少女骑士深吸一口气,虽然已经被对方压倒在病床上,但如果以命相搏的话…… 她突然愣住了。 而见她表情呆愣的模样,那血族医生饶有兴致地拍了拍少女的脸颊:“嚯,这就放弃抵抗了吗?真让我失望啊,我本来还以为你至少也要……” “那个……” “嗯?” 索娜指了指对方的背后,示意她自己回头去看。 而当满脸坏笑的华法琳回头的时候,她看到林恩和凯尔希正黑着脸站在她的背后。 “唉?” …… 华法琳最后还是用亲身体验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不作死便不会死,作死一时爽,事后火葬场,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放开我,放开我!我为罗德岛立过功,我为博士验过血!我只是想吓唬一下那个孩子,让她清醒一点而已啊!” ——以上是华法琳被挂在舰桥上发出的悲鸣,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不过说起来她也算是舰桥上的常客了,华法琳就是那种典型的搞事性格,而凯尔希……好吧,凯尔希的性格还是比较严肃的,至少不会容忍华法琳开些过分的玩笑,每次华法琳做些出格的事情,最后一旦被凯尔希逮住,结果要么是扣工资,要么是舰桥一日游。 听说华法琳的工资已经被扣到了明年,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作了多少次死才会这么惨。 “原来只是开玩笑啊。” 而索娜则是充满了后怕,在刚刚的那一瞬间,她真的是以为自己落入了无胄盟的手中,若不是看到林恩和凯尔希推门而入,或许她就一头撞在华法琳的身上,用指甲和牙齿去攻击这坏心眼的医生了。 “你昏迷了整整一天,是那位烛骑士把你救下来的,华法琳医生是你的主治医师——放轻松,虽然看上去很不靠谱,但她的医术精湛高超,这点我可以保证。” 林恩安抚了一下炸毛的札拉克女孩,他接着说道:“欣特莱雅那边不要紧,闪灵和夜莺很擅长净化祛除毒素,她比你醒得还早些,就是身体还需要调养几天才能下床走路。” 听到欣特莱雅安然无恙,索娜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对于责任感极强的少女来说,把欣特莱雅安然无恙地送到罗德岛,这是她不容有失的使命和任务,若是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让欣特莱雅遭遇不测,恐怕少女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这不仅仅是林恩的请求,对于索娜来说,屡次帮助她的欣特莱雅,实际上已经是她打心底承认的“战友”、“朋友”了,尽管她是无胄盟的一员,甚至还是其中的“白金”,但那又如何呢? 她帮助了自己,帮助了红松骑士团,帮助了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感染者们,她作出了正确的选择。 “那林恩先生,那个狙击我们的玄铁大位……” “杀了。” 在说到那玄铁的时候,林恩的语气森然,在索娜离开之后,他与玄铁大位在一片黑暗的卡瓦莱利亚基中展开了一场追逐战,最后,赶在大骑士领灯光重新亮起的前夕,林恩斩杀了这位精通刺杀与隐匿之道的刺客大师。 那家伙不强,但是真的很能逃。 为了杀掉这个棘手的家伙,林恩不惜将力量解放到百分之三十,最后与感应到邪魔力量涌动赶来的银枪天马们撞了个正着,十余名银枪天马手握剑与枪严阵以待,不得不说,作为卡西米尔的门面,银枪天马的战斗力一点也不逊色,或许他们的单体实力比起内卫和赦罪师要差了很多,但是当他们的人数变得越来越多时,天马们的战斗力可以说是几何倍地增长着。 落单的一名天马不过是杂鱼,可三名天马齐聚便需要小心应对,十名天马——就算是初步解放邪魔之力的林恩,想要赢下来恐怕也不会很容易,那攻守一体的战阵与亲密无间的配合令他觉得一阵棘手,再加上他不愿作无意义的战斗,最后僵持了片刻,好不容易才找了个机会脱身。 果然,每一个国家的精锐力量都不能小觑,自己能够以一己之力掀翻商业联合会的棋局,倒也不是自己太强,太能打了,只不过是对手太垃圾了而已。 不过说起来,无胄盟一共有三位玄铁大位,看来这三人之间也并没有青金口中那么团结。以玄铁大位在目前表现出来的实力来看,若是三人一齐狙击,就连林恩都会觉得棘手,可现在这样一个人冒出来送人头,另外两个人却不见踪影,这其中值得推敲的方面可太多了。 “从结果上来看,昨天晚上的行动是我们大获成功,不但拿到了原本计划中所需要的资料,而且还几乎没有人员损失,你们的苦日子终于要熬到头了。” “话虽如此,监正院会不会兑现承诺,其实我心里也没底……总比没有希望要好。” 索娜挠了挠头。 “说起来,你说是烛骑士救了我?烛骑士……嗯,我记得,我好像在报纸上看到过她的新闻。” 虽然不是什么正面的报道就是了,卡瓦莱利亚基的记者无中生有的能力有多强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那所谓的“上百男仆”和“酒池肉林”恐怕也不过是编出来搏人眼球的噱头而已,真要说的话,一个如此奢靡放荡的女人,又怎么可能和耀骑士打得如此难舍难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这些毫无根据的花边绯闻几乎是每一位高人气选手都要面对的问题。 “虽然看上去和商业联合会走得很近,实际上她却是监正院的人,她从无胄盟杀手的手里把你和欣特莱雅救了下来,然后又把你们移交给了罗德岛。” 林恩耸了耸肩:“还真是欠了她一个大人情,也不知道这份恩情什么时候才能还上了。” 烛骑士薇薇安娜,好吧,对于林恩来说,这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 但林恩的性格便是滴水之恩便涌泉相报,既然对方在无胄盟的手中救下了濒死的索娜与欣特莱雅,那林恩便会视她作朋友。 听说耀骑士倒是和烛骑士挺熟悉的……嗯,还是回头问问玛嘉烈吧,这位烛骑士小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林恩对此突然有了兴致。 …… 卡瓦莱利亚基的格局改变了。 银枪天马的入驻,无胄盟的溃败,这两件事情几乎是不分先后地发生,瞬间便改变了监正院与商业联合会之间脆弱的平衡。 但是监正院却并没有大张旗鼓地找商业联合会算账,这些商人虽然都是毒瘤和害虫,可是层层关系错综复杂,一时之间监正院倒也没有办法去动它。 于是,另一个和商业联合会狼狈为奸的组织就糟了重。 那就是作为卡西米尔最高司法机构的国民院。 说实话,国民院的腐败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这个所谓的最高司法机构实际上已经成为了有钱人的后花园,只要手里有钱,就连所谓的法律都会为你让路。 比较典型的例子就是前段时间被林恩打成了三级残废的锈铜骑士英格拉,他屡次在赛场上下重手,许多对手最后都留下了终生都难以痊愈的残疾,国民院不止一次逮捕英格拉,然而最后,每一次英格拉都因为背后的家族和财富而逃过一劫。 如此劣迹斑斑的骑士竟然还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赛场上,不得不说这就是金钱的力量了,如果不是背后有人,英格拉恐怕在几年前就吃了红牌,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登上赛场。 曾经的国民院有商业联合会撑腰,就算腐败的问题人尽皆知,监正院却也不太好拿它下刀,只是现在商业联合会自顾不暇,往日里嚣张无比的国民院顿时就变成了替死鬼。 在博士小姐的帮助下,监正院很顺利地逮捕了国民院的副审官杜克,理由是参与非法贸易、谋杀和渎职等多项罪名——青金大位吐出来的情报和黑料有很多,其中恰好便有这位兄弟的一份,在仔细看完林恩传递过来的资料之后,博士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地便拿捏了对手,将杜克绳之以法。 而杜克的那些嫡系,也在同一时间受到了大规模的清洗,一个又一个吸食人血的蛀虫被抓出,国民院上的席位每天都会有所变化。而在这次浩浩荡荡的清洗结束之后,不管是商业联合会还是监正院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要变天了。 许多人都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不安与紧张,监正院的行动无疑是一个危险的讯号,骑士们正在剪除商业联合会的其他党羽,就作为连国民院副审判官的杜克都落马了,那么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商人们——他们的末日还会很远吗?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就连监正院自己都不行,毕竟和商业联合会一样,监正院内部也并不是上下一心。 而就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下,时间一天又一天地过去,终于下一轮比赛即将开始,仅剩的骑士们摩拳擦掌,纷纷做好了全力以赴战斗的准备。 耀骑士也不例外,不,倒不如说玛嘉烈才是准备得最认真的一个,她明白商业联合会对自己的敌视又多大,哪怕现在商业联合会看起来一片混乱,却也不能有丝毫掉以轻心。 对于这一次特锦赛的冠军,她势在必得,她要像是一道光,唤醒卡西米尔人心底的反抗精神,她的道路上就不能有任何失败,对于光来说,不完美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错误。 最大的敌人有两位,其一是那位异军突起的“梦魇骑士”,这是一匹黑马,明明是第一次参加骑士竞技,却能够一次又一次地碾压击败对手,那摧枯拉朽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在说两者的战斗力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以玛嘉烈的眼光,自然能看出他确实水平不错,而不是徒有虚表,想要战胜对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另一人,则是上一届的冠军,血骑士狄开俄波利斯。 没什么好说的,血骑士的强大是没有死角的强大,不管是强大的源石技艺还是精湛的战斗技巧,狄开俄波利斯的实力有目共睹,也很难被人找出破绽来。玛嘉烈心中隐约有了预兆,如果能在决赛和对方会师,那么与狄开俄波利斯的对决恐怕会是一场空前艰难的战斗。 而就在她积极地备战时,一位让她意想不到的人登门拜访。 烛骑士薇薇安娜。 第四十八章 逼入绝境 烛骑士。 在腐朽的锦标赛竞技场上,玛嘉烈打败过数不清的敌人,若要说谁给她留下了最为深刻的印象,那么烛骑士薇薇安娜恐怕能够排进前三。 不管是实力还是为人,两人之间都互相认同,颇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明明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可是骑士之间以剑交心,简单的一次交锋,这两位骑士便纷纷对对方有了些许好感。 面对烛骑士的拜访,玛嘉烈自然是以礼相迎,两人在屋中不知说了什么,当烛骑士离开之后,玛莉娅和佐菲娅看到的是玛嘉烈异常严肃的表情。 虽然玛嘉烈平时就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人,但说实话,此时此刻的玛嘉烈,给两人的感觉和平时截然不同。 “风要起了。” 玛嘉烈叹了口气,表情显得异常疲惫:“我本来想只想做一缕破开前路的光,但是这大骑士领,终究还是积累了太多矛盾,就像是火山的山口,只需一个引子便会爆发。” “玛莉娅,还有姑母,可以的话……接下来的几天,我建议你们去罗德岛生活一段时间。” “罗德岛?” “嗯,罗德岛,就是我以前加入过的那个制药公司,不出所料的话,林恩也在那里。” 玛嘉烈的话语顿了顿:“我……算了,你们记住,那里的人是绝对可以信任的。” “你是不是被卷入什么大事里了。” 思绪敏锐的佐菲娅一下子便发现了玛嘉烈的不对劲,她皱起好看的眉头:“我们是家人,如果遇到了什么困难就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不要总想着一个人来处理问题,个人英雄主义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而且作为姐姐,我不希望看到你孤单地抗下所有。” 玛嘉烈只是执拗地摇了摇头,她那什么也不愿意多说的样子看得佐菲娅牙痒痒,耿直的玛嘉烈可不会藏心事,她这副模样简直就像是在告诉两人,接下来她可能会遭遇危险。 但是除了耿直以外,她的固执也已经不是第一次让佐菲娅头疼无比了,那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模样,简直就像是行走在荆棘道路上的殉难者。 “你们不够强。” 最终两人还是被玛嘉烈用这样的一句话堵死了所有反驳的话语,不管是玛莉娅还是佐菲娅,两人的实力都远远不如玛嘉烈,或者说两人的水平距离真正的强者还差了很大的一截距离,光有决心是不够的,没有实力的话,盲目的坚持也不过是送人头而已。 “这样吧,我还是需要你们帮我一个小忙。” 玛嘉烈突然改了口:“你们还是得去一趟罗德岛,帮我——帮我给闪灵医生和林恩先生送两封信。” “如果能得到他们的帮助,就能减少许多困难,嗯。” 闪灵和林恩。 对于佐菲娅来说,这两个名字并不算是陌生,后者自然不用多说,前者是玛嘉烈这几年在外游荡时的搭档与友人,从玛嘉烈的描述来看,闪灵不仅仅医术高超,同时也是一位超凡脱俗的剑士,毕竟她也曾坦言,都用剑的情况下,自己不是闪灵的对手。 玛嘉烈在书房里独自坐了一会儿,不多时便将两封信件交给了佐菲娅。 “信件就交给你了,还有玛莉娅……嗯,玛莉娅是我的妹妹,同时也是临光家的女儿,如果真的发生什么意外,她的身份非常危险。” 佐菲娅非常郑重地点了点头。 说实在的,这几位临光家的女人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们并不惧怕危险和困难,却总是为他人考虑,若是让佐菲娅直面刀山火海,恐怕她就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事关玛莉娅的安全,佐菲娅又有些认同玛嘉烈的看法——玛莉娅还太年轻,太弱小了,她不应该被卷入这样的事情里。 送完信,把玛莉娅交给林恩来保护,然后我再回来……嗯,再怎么说我也是成名已久的封号骑士,就算只能用非惯用手来挥鞭,至少也能帮到玛嘉烈。 她是这样决定的。 而当两人离开之后,玛嘉烈独自一人坐在庭院的中央,她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骑士的手甲上鎏光闪烁,而手甲边缘的战痕则仿佛在嘲笑她的瞻前顾后。 烛骑士告诉她的事情其实非常简单,那就是红松骑士团抓捕了两名无胄盟的青金大位,并且将其移交给了监正院,而监正院则是作出决定,在特锦赛结束之后,便对两名青金进行国务院公审。 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上公审的是无胄盟的杀手,可只要他们开口,最后遭殃的必然是作为幕后主使的商业联合会。 原本这些东西是不应该告诉玛嘉烈的,可看在她是临光家的骑士,最后大骑士长还是让薇薇安娜过来通知了一下,让她当心商业联合会的反扑。 骑士竞技真的有意义吗?或者说……商业联合会真的有存在的意义吗? 她不是第一次在心底这样询问自己了,往日她总是会很固执地告诉自己,自己行走的道路并没有错,商业联合会可恨,却也是卡西米尔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他们腐朽,却也带来了繁荣。 但这一次,她动摇了,她的动摇不仅仅来自这一次回到卡西米尔之后的所见所闻,更来自于龙门和卡瓦莱利亚基的对比。 这群蛀虫真的有想过自己是卡西米尔人,有考虑过卡西米尔的未来吗?他们只在乎自己,他们只想着谋取利益,比起让国家强大,他们更希望把自己的口袋填满。 这些商人的所作所为,对于一个国家而言,究竟是利是弊? 玛嘉烈曾经以为自己能在龙门找到答案,但直到她真的走入那座同样繁华的城市,她才明白自己错得离谱。 完全不一样。 和卡西米尔不同,那些商人们被魏彦吾拿捏得死死的,在龙门,商人依附在魏彦吾身旁,而在这大骑士领,商人却在从监正院手中争夺权利。 看看这卡瓦莱利亚基中发生的一幕幕惨剧,这正是商人们手握大权之后自私自利的体现。 或许,从一开始,卡西米尔的路就走歪了,监正院给了他们太多的权利,玛嘉烈明白自己不是参政的料,她对于政治只能说是十窍里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就连她都能明白的事情,想必监正院的诸位掌权者也一清二楚,他们早就想收回商业联合会手中的权利,却因为种种原因而一直没能动手,如今无胄盟没落、银枪天马入驻,再加上他们从红松骑士团手中交易到了许多非常重要的情报,这一件件有利的条件令他们变得胆大。 他们决定对被移交到他们手中的两名青金大位进行审判,然后对商业联合会的一部分涉事董事执行逮捕。 逮捕商业联合会的董事,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混到这个位置的商人,谁屁股下面是干干净净的?尤其是零号地块的建立和运营,这一套流程下来,其中或多或少涉足其中的董事们就没一个能摆脱干系。 若是往日,那也就算了,国民院有的是商业联合会的棋子,对于监正院的指令,他们完全可以听调不听宣,前脚抓进去,后脚又给放出来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与商业联合会接触甚密的杜克已经倒台了,在一次彻底的大换血下,国民院几乎已经重新回到了监正院的控制之下,无胄盟和国民院都脱离了控制,可以说这些大商人们最大的两张底牌已经消散一空,这些商人们顿时便慌了。 是的,他们慌了。 青金的被捕实际上便是最大的导火索,作为专门为商业联合会干黑活的组织,无胄盟自然不会缺少有关商业联合会的黑料,如今青金被押上了国民院的审判席,他们会供出多少事,又会供出多少人? 在国家的暴力面前,再多的钞票也不能成为免死金牌,而卡瓦莱利亚基如今全城戒严,就连秘密出城逃离都显得困难重重,可以说监正院已经彻底断掉了商业联合会的后路,准备施以雷霆打击。 公审……公审。 商业联合会会如何选择? 玛嘉烈闭上眼睛,她暗自祈祷,希望这些商人不要做些傻事。 今天晚上是特锦赛的决赛,而每天早上则是公审的开始。 只要能安然度过今晚……如果真的能有那么顺利就好了。 …… 傍晚时分,佐菲娅终于在罗德岛送出了玛嘉烈交给自己的信。 当佐菲娅找到林恩的时候,林恩正在病床旁给索娜剥橘子。 他现在悠闲得很,将两名青金大位移交给监正院是他向索娜出的主意,这一手是将整个商业联合会都放在火上烤——而这些商人们不舒服了,他也就自然痛快了。 仔细算算,林恩在卡西米尔的目标其实已经全部完成,也就是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和林恩已经没有了关系,他只需要做一个安静的看客,在一旁吃瓜看戏即可。 说起来今天晚上的特锦赛非常有看头啊,上一轮比赛今天下午刚刚结束,四强已经决出了名额,在风骑士弃权之后,有资格问鼎冠军的便只剩下了血骑士、耀骑士和逐魇骑士。 其中逐魇骑士应该是最弱的,换句话说,冠军最后还是得在血骑士和耀骑士之间决出。 对于血骑士,林恩并无恶感,虽然他选择了向商业联合会低头,但也确确实实地改变了感染者难以生存的现状,为他们开辟了一条崭新的道路,从这方面来看,说他是感染者的英雄,这当之无愧。 而且他的实力,也确实比那些同为大骑士的虾兵蟹将要强得多,真要和玛嘉烈打起来,血骑士狄开俄波利斯应当是最有机会的那人。 不管怎么说,这场比赛都应该非常精彩才对。 “信?” 跟着对方走出病房之后,林恩表情有些古怪地接过佐菲娅手里的信件,如今特锦赛的决赛在即,玛嘉烈在这种时候能对林恩说什么? 感谢的话语?还是新的委托……总不见得是情书吧? 咳咳,玛嘉烈不是那种人,与其乱猜乱想,倒还不如打开信件看看她说了什么…… 一片空白。 林恩的表情显得更加奇怪了,他将手中的白纸翻来覆去,反复确认了其中并没有什么机关,这才有些狐疑地扭头看向佐菲娅:“大费周章就为了寄一张白纸?” 佐菲娅也哑口无言,一时什么都说不出来,比起林恩,她才是最迷茫的那个,而不等她开口确认,闪灵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佐菲娅的身后,她轻轻挥动剑杖,将佐菲娅击晕倒地。 而在这个过程中,林恩的表情变得更加迷惑了,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闪灵,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倒是不担心闪灵会对佐菲娅不利,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也想得到一个解释。 “嗯,我在保护她,这也是玛嘉烈的意思。” 闪灵抱着剑杖,她思考了一下,最后还是用自己的语言将如今卡西米尔的局势分析了一下。 和林恩的那封信不同,玛嘉烈很认真地将事情的原委都写在了给她的信里,并且在最后还特别用加粗笔写上了一句“请让佐菲娅姑母和玛莉娅她们睡个好觉”,明白玛嘉烈为人的闪灵顿时便心领神会,玛嘉烈这是担忧自己的两位家人被即将到来的风浪卷入,这才想要让她们来罗德岛暂避风头。 林恩很平静地听完了这一切。 说实话,这场闹剧从头到尾都和他脱不了干系,青金是他抓的,提出移交青金的人也是他,无胄盟的溃散更是他一手造成,最重要的是,他之前连续杀死了好几位商业联合会的董事,也对那些养尊处优的商人们制造了足够多的恐慌。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林恩唯独没有想到监正院会如此心急,迫不及待地想要对商业联合会下刀,他原以为监政院会选择等到彻底掌握国民院之后才动手。 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林恩绝对是幕后的推动者之一。而商业联合会若是真的要做些鱼死网破的选择…… “原来如此,今晚就是最好的机会了。” 林恩笑了笑:“如此美妙的歌剧,在落幕的时候,我可不能缺席啊。” 他与闪灵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跃跃欲试。 第四十九章 兵戎相见 一场精彩绝伦的对决。 不管是梦魇骑士与血骑士兵戈的碰撞,还是血骑士与耀骑士理念的交锋,毫无疑问,这一届特锦赛的决赛只能用精彩来形容。 最终,身患矿石病的血骑士终究是难敌病痛的摧残,激烈的战斗和过度使用源石技艺导致其矿石病恶化,也正是因此他才遗憾地败在了耀骑士的手中。 林恩的耳力很好,再加上他的座位比较靠前,自然是听清了玛嘉烈与血骑士狄开俄波利斯的对话,一字不落。 对于血骑士狄开俄波利斯,自己好像有些低看这个米诺斯男人了。 他的力量,他的坚持,他的韧性,那沉默中扛下一切的骑士精神,让人赞叹不已。 之后的事情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商业联合会虽然曝光了耀骑士并非感染者,但最后并没有什么卵用,玛嘉烈带着血骑士一起登上了冠军的宝座,她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所有以恶意揣测她的人,不论是虚名还是所谓的荣誉,她其实都不在乎。 而她的这般举动,也令那些原本失望的感染者们重新对她寄予了信任,到这里为止,商业联合会的谋算已经可以说是彻底失败了。 ……真的如此吗? 在所有人都认为尘埃落定的时候,商业联合会终于亮出了他们的獠牙。 金属碰撞的声音自街巷的那一头传来,成群结队的骑士身披整齐划一的甲胄包围了冠军墙,将刚刚经历完授勋仪式的耀骑士与血骑士团团包围。 连带着出席颁奖仪式的大骑士长伊奥莱塔·罗素。 “抱歉,有人举报你们在特锦赛中涉及假赛、逃税和不正当牟利……耀骑士,还有血骑士,骑士协会将依据特锦赛第三十七条赛规拘捕你们。” 那领头的骑士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说出了让玛嘉烈有些想笑的话语。 但是笑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动手的理由而已,事实真相如何并不重要,终究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 谁能笑到最后,谁才是真正的正义。 在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特锦赛”上的时候,商业联合会已经秘密调动了自己的部队——在竞技骑士数量疯涨的现在,大部分竞技骑士团的背后主事者其实都是商业联合会的董事们。 放在平时,他们当然不敢大张旗鼓地用出这份力量,生怕被人抓住把柄,落人口实。 但是现在,这些人选择了底牌尽出,只要能抓住大骑士长,这次博弈实际上便是商业联合会赢了。 监正会也并非铁板一块,其内部矛盾重重,革新派与守旧派争吵不断,若不是大骑士长的声望足够高,将这些矛盾全部都压了下去,说不定如今的监正会早就已经变成了商人们的囊中之物。 若是没有了大骑士长……群龙无首的监正会又怎么会是掌握资本的商业联合会的对手。 商业联合会的算盘打得啪啪响,但实际上商业联合会也并非是铁板一块,他们的谋划,也早就放在了大骑士长的办公桌上。 在一旁宛如雕像般安静站立的银枪天马们缓缓苏醒了,洁白的甲胄在月光的照拂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辉,他们整齐地向前一步,簇拥在伊奥莱塔的身前。 “事情走到这一步,我真的很遗憾。” 伊奥莱塔叹了口气,她轻轻开口:“当初同意你建立商业联合会,便是因为你我都希望卡西米尔繁荣富强,但现在却不得不兵戎相见——你让我失望了,莱恩克斯,不止一次。” 一场极其不公平的战斗在顷刻间爆发了。 论数量,银枪天马们处于绝对的下风,入城的银枪天马不过是寥寥数十人,满打满算也不过是银枪天马骑士团三分之一的兵力,而此时此刻在他们面前的竞技骑士却远不止此。 诺斯伍德大骑士团、泰勒大骑士团、艾德克斯大骑士团、呼啸骑士团……数十个竞技骑士团中,为了金钱放弃尊严投靠商业联合会的竞技骑士何止千百之数,这些骑士穿着呼啸守卫等军火公司的豪华装备,在数位大骑士的指挥下不断攻击银枪天马的阵线。 无法突破。 银枪天马们用剑和盾,给这些竞技骑士们好好地上了一课,什么叫真正的精锐。他们的人数不多,阵线却稳如泰山,竞技骑士们的轮番攻击并没有难倒他们,反倒是一次次被击退,留下了无数哀嚎的伤员。 “比起莱恩克斯,狄开俄波利斯——你是感染者的英雄,也是少有的真正的骑士,我希望你不要作出错误的判断。” 兵戈的蜂鸣声中,伊奥莱塔大骑士长的声音令一旁的玛嘉烈侧目,而血骑士在犹豫了一下之后,向她开口:“他们允诺我,今天之后,感染者骑士不会再遭受不公的折磨,零号地块也会真正意义上成为一块让感染者安居乐业的土地。” “商人逐利,商业联合会的允诺你也相信?” 玛嘉烈只是用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便将狄开俄波利斯说得哑口无言。 确实,就连狄开俄波利斯自己,也不会相信商业联合会真的能做到他们所承诺的一切事情。 这群贪图利益的商人们,早就以及在狄开俄波利斯的心底打上了言而无信的标签。 但是他仍然愿意去尝试,自己的生命已经所剩无几,哪怕这条路九死一生,若是能为感染者们开辟出一条道路,哪怕那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希望,那也是好事。 在感染者的地位卑微,感染者骑士在赛场上流尽血液的大骑士领,他愿意去赌,也只能去赌。 “一手将零号地块化作地狱的正是商业联合会,那些商人们会放弃手中的利益?不可能的事情,感染者终究也不过是一把一次性的刀子,无胄盟最近的所作所为,你想必也略知一二吧。” 狄开俄波利斯的呼吸沉重了几分。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些肮脏卑鄙的杀手,不断驱逐猎杀这座城市中的感染者——他们的所作所为无疑是触发了狄开俄波利斯心中压抑已久的愤怒,有好几次他都忍不住亲自出手,从无胄盟的手中保护那些无辜的感染者,然后悄然离开。 “罗德岛,你知道吧,那个很著名的制药公司,在特锦赛期间,他们主持建立的卡西米尔感染者联合医疗组织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伊奥莱塔拄着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和蔼慈祥的普通老人:“监正会并不是没有考虑过感染者的待遇问题,事实上,感染者也是卡西米尔人,也是卡西米尔的一份子,也因此,我们与罗德岛达成了协议,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他们会接手零号地块的建设,你可以不相信监正会,也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不妨试着去相信他们。” ……罗德岛? 狄开俄波利斯知道这个组织,早在这些人来卡西米尔之前,他们就已经是个天下皆知的公司了。 而在来到了卡西米尔之后,狄开俄波利斯确认了传言之中没有虚假,和那些商人不同,罗德岛的医生们完全可以用医者仁心来形容,他们出售的药物中也没有半点水分,和商业联合会那些昂贵而又低效的药物比起来,孰优孰劣一眼便知。 只是可惜,他们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公司,根基太浅薄,不可能救下整个大骑士领中所有的感染者,又是外来者,迟早有一天会离开这卡西米尔,与其想着依靠他人,倒不如寄希望于自己。 至少今天之前,狄开俄波利斯是这么认为的。 “……我明白了。” 狄开俄波利斯深吸了一口气:“愿听差遣。” “你只需要看着即可,在这光辉璀璨的大骑士领,还有多少人记得属于骑士的荣光?我很好奇这一点。” …… 整个卡瓦莱利亚基都乱成了一锅粥。 除了那些投靠商业联合会的骑士之外,大部分竞技骑士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大多是接收到了来自骑士协会和骑士团的命令,这才仓促地离开家门,在卡瓦莱利亚基的各个要道中集合。 商业联合会并没有将全部的兵力放在冠军墙那边,控制住整座卡瓦莱利亚基是和抓住伊奥莱塔大骑士长一样重要的事情,商业联合会的董事们想要的是一场兵变,将这卡瓦莱利亚基彻底纳入自己的囊中。 多亏了骑士协会的帮助,这些竞技骑士们虽然搞不清楚事情的原委,却多半选择了服从商业联合会的指示。 “逮捕玛恩纳·临光?理由是叛国?” 风骑士和钻骑士面面相觑,作为这场动乱的吃瓜群众之一,这俩人其实完全没有趟一趟浑水的想法,但他们毕竟也是大骑士,而且是和商业联合会关系比较好的大骑士之一,麻烦很多时候会自己送上门来。 “玛恩纳·临光叛国……他可是临光家族的人,这种事情绝无可能,必然是受到了污蔑。” 钻骑士颇为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而且你可别忘了那个男人年轻时有多强……我觉得我们两个加起来可能都不够他打的。” “不至于吧?再怎么说都那么多年下来了,他必然不可能保持自己全盛的状态。” 风骑士摇了摇头:“不过我觉得吧,这事儿就挺离谱,整座城市的通讯都被切掉了,外面一副乱糟糟的样子,你说,会不会是商业联合会终于忍不住发难了?” “明摆着的事情,现在是时候该站队了,监正会还是商业联合,总得在其中选一个。” “……啧,那还真是个艰难的选择。” 真要说的话,两人实际上对商业联合会都没什么好感,两人都是比较传统的骑士,对于那些商人们的倒行逆施非常看不顺眼。 只不过如今毕竟是商业联合会势大,如果最后赢的人是商业联合会,若是被秋后算账,那也是挺麻烦的事情。 “算了,实在不行我们就做个边缘人摸摸鱼吧。” 两名大骑士最后还是先决定去临光家的府邸看看再说。 而当他们赶到以后,让他们意外的是,已经有一支骑士团先一步来到了这里。 ——锋盔骑士团。 …… 罗德岛自然也是受到攻击的目标之一。 作为受监正会邀请来到大骑士领的贵宾,商业联合会中自然有不少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当然,由于商业联合会的面和心不和,再加上博士小姐巧妙的外交手段,攻击罗德岛的命令在第一时间并没有传到骑士团的手里,反而送到了博士小姐的手中。 “那么博士,你怎么看呢?” 伊奥莱塔派遣到博士小姐身边的保镖,四阶征战骑士塞诺蜜笑吟吟地看着博士,她心中倒是没有多少紧张,这出自对于伊奥莱塔和博士智力的信任,她明白,这两位棋手早就为自己准备好了退路。 “今晚之后,将不会有商业联合会了。” 博士小姐翻了翻手里的信件:“那些比较识时务,以玫瑰报业为首的企业估计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毕竟他们早就和我、监正会有了协议,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已经算是脱离了商业联合会。” “至于以呼啸守卫为首的那些顽固派……恐怕会遭到清洗吧,伊奥莱塔虽然看上去和蔼,却不是心慈手软的人,毕竟她也是一国的领导者嘛。” 博士小姐丝毫不担心监正会输掉这次博弈。 说实话,有利的筹码太多了,多到她都懒得精心计算胜负概率的地步,商业联合会的每一步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在林恩抓住青金大位、并且在大隔断期间入侵其服务器,窃取几乎所有内部资料之后,他们便完完全全陷入了被动,没有了翻身的可能性。 他们的这次暴动,在优秀的棋手眼中,正是他们葬礼的开端。 博士小姐向塞诺蜜伸出了手。 “来,塞诺蜜。” “与我一起见证胜利吧。” 当姗姗来迟的沸血骑士团来到罗德岛的临时驻地时,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个戴着墨镜、其貌不扬的男人。 “不愧是博士,和预计的时间分毫不差。” 精英干员Sharp将手放在腰间制式军刀的刀柄上,在他的背后,他的小队以一个标准的防御阵型展开。 “那么,我会兑现她允诺的胜利。” 草.jpg 第五十章 觉悟与征途 8:42P.M 商业联合会大楼 “你们这是在叛乱……这是谋逆的行为!” 新晋发言人马克维茨非常用力地将手拍在办公桌上,他的表情中混杂着震惊、愤怒和不解,而面对他的反应,办公桌后的董事只是面无表情地推了一下眼镜。 “这不是叛乱,而是一次变革,卡西米尔会在我们的手中越发美好,腐朽不堪的监正会霸占了太多的资源,他们是时候该让路了。” 董事冷漠的话语让马克维茨心中的愤怒迅速冷却了下来,他环视四周,发现其他人都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唯有自己——哈,唯有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在这里和董事争论。 “发言人马克维茨,希望你不要忘记,给予你这件衣服,让你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是我们商业联合会,没有了我们,你什么也不是,就连吃饭都困难。没有后台也没有实绩,很多人都惦记着你现在的位置,如果你不想做,有的是人愿意顶替你。” 冰冷的声音在耳边环绕。 马克维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一下子让他有些难以接受,不管是商业联合会与监正会的兵戎相见还是特锦赛之后发生的龌龊,这一切都让他充满了失望。 自己只是一个小角色,一个运气好,接过了恰尔内先生职务的小人物……没错,仅仅如此罢了。 “但是。” 马克维茨解开了自己的衣扣,他将自己身上代表权力的外套脱下,整齐地叠放在董事面前的办公桌上,而在这个过程中,周围传来了一道道带着惊讶、不解等情绪的目光。 “董事先生,哪怕我只是个小人物,却也知道什么是错误的。” “商业联合会确实是一个庞然大物,手中握着数不胜数的资源,或许你们今天能赢,但是这样的行为,毫无疑问没有任何正确可言。” 正是因为坐在发言人这个位置,马克维茨才能认识到商业联合会内部的腐朽与混乱,若是让商业联合掌握这个国家,对卡西米尔不会有任何良性的发展,当能够利用的资源全部耗尽,骑士之国只会以惊人的速度衰败。 董事们满心以为自己只要走哥伦比亚的老路就行了,可卡西米尔和哥伦比亚不同,完全不同。 看看这些沉醉于纸醉金迷之中的富人,看看那些贫穷落魄衣不遮体的穷人,哥伦比亚的繁荣源自其对外的掠夺和开拓,而这些只会搜刮民脂的商人,他们有那个勇气迈出那样的一步吗? 说他们是资本家都显得抬举,到他们榨不出卡西米尔最后一点油水的时候,这些人渣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出卖国家利益,只为中饱私囊满足自己的贪欲。 自己只是一个小人物,没有办法去改变什么,就算坐上了发言人的位置,没有任何根基的自己也没有任何发言权。 但是,从耀骑士的身上,马克维茨至少学到了一件事情。 在一片黑暗之中,唯有沉默不可取。 小人物,也有小人物抗争的方式。 或许这样的行为很傻,或许这样的做法只是徒劳,自己离开以后立刻便会有人迫不及待地上位,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道的鲨鱼。 但是……唯有今晚,马克维茨可以挺直自己的脊背,告诉所有人,这是他作出的,无愧于心的决定。 “马克维茨,你要考虑清楚,在现在这个时间这么做,意味着你要与商业联合会为敌。” “……我无法违背自己的良心。” “那就请你休息吧,虽然遗憾你作出了这样的选择,但是至少,在特锦赛期间,你与罗德岛接洽,还是帮到了商业联合会不少忙。” 马克维茨被一旁的守卫带了下去,在离开的时候他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没有失落也没有遗憾,反倒是轻松了许多,颇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或许自己本就不适合做那种大人物……他在内心自嘲地笑了笑。 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几天晚上?不过也无所谓了,自己在这大骑士领早就无亲无故,也不会连累到任何人。 在离开商业联合会的大楼之后,那推搡他离开的守卫手上的力量突然加重了,身体瘦弱的马克维茨被推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回头看去,却看到那守卫从腰间拔出一支手铳,指向自己的额头。 “说实话,我还挺佩服你的,至少你敢反抗那些董事,但是没办法,这毕竟是董事的命令。” 那守卫叹了口气,便想要扣动扳机。 马克维茨安然闭上眼睛,等待末日的到来。 什么也没有发生。 “好吧好吧,让我就这样冷血无情地打死一个善人,这实在是难度太高了点。” 那守卫突然嬉皮笑脸了起来,马克维茨有些惊讶地睁开眼睛,却看到那张人摘掉自己的帽子,露出尖尖的耳朵。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托兰,托兰·卡什,你可以称我为‘公会领袖’,不用担心,我可不是商业联合会那边的人。”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令马克维茨有些发愣,而托兰则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红松骑士团你知道吧?对,就是那个感染者骑士团,我是和他们一伙的——不过你也是运气好,得亏我混了进来,换作是别人,此时此刻你恐怕连尸体都已经被处理好啦。” 托兰作出了一个夸张的动作,而马克维茨则是皱起眉头:“不行,先生,这里可是监控区域,如果你没有按照董事的要求去做……” “那也不会有什么后果,因为我来了。” 第三道声音插足其中。 清脆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走道,很奇怪,那只不过是单纯的脚步声而已,不知为何马克维茨却有一种沉重的压抑感,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就仿佛见到了天敌一般。 马克维茨不懂战斗,更不明白什么是杀气和煞气,他只是依稀记得,不久之前,他曾经在一个地方感受到过类似的压迫感。 那是炎刃竞技场之中,在腐败骑士和凋零骑士即将处决倒下的少女骑士时。 这个人……这个正在逐渐走近的…… 脚步声停下了,随之而来的则是火焰点燃烟头的细微燃烧声。 林恩背负双剑,他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雾,眺望着眼前的摩天大厦,表情说不出是感慨还是遗憾。 漆黑的发丝顺着夜晚冷峻的风飘动,棕色的大衣衣角上沾染了一点血腥的气味,林恩没有再对马克维茨多说什么,逐渐燃起的火光之中,他踏火而行。 “托兰,给我指路。” 剑锋摩擦鞘壁,狂乱的煞气四溢,不知不觉中,苍白的甲胄已经覆盖林恩的半边身体。 “该算一笔总账了。” …… “玛嘉烈,现在这种情况,你会如何去做?” 伊奥莱塔大骑士长泰然自若地站在冠军墙边,她以目光浏览着一幅幅冠军的画像,最后停留在了耀骑士的像上。 “我会在这里,保护您的安全。” 玛嘉烈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商业联合会无疑是冲着您来的。” “不,这不是你的心里话,我了解你,就像是了解你的爷祖父西里尔一样,你和他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来,玛嘉烈,此时此刻,我以骑士的身份向你发问,在你的心中,荣誉究竟是什么?” “……荣誉就是荣誉,它无法在物质上改变任何东西,却又不可或缺。” 对于玛嘉烈的回答,伊奥莱塔显得有些意外,但她很快又露出了欣慰的表情,或许这个空泛的回答对她来说并不算难以接受。 “这里是骑士之国,在过去,很多骑士都将荣誉视作自己的生命——啊,那是一个高尚的时代,人们愿意为了国家和理想付出生命砥砺前行,十次与乌萨斯的战争中,不论军力还是装备都处于绝对劣势的卡西米尔,就是靠着这样的一份意志坚持到了最后。” 伊奥莱塔的脸上露出了怀念的表情,作为监正会的大骑士长,她经历过那场残酷的战争。 并且,她本身也是传奇中的一员。 玛嘉烈安静地听着她诉说过往,老人的语气很平静,可不多时,伊奥莱塔的语气便骤然一变。 “当曾经的人逐渐老去,新一代人们终究会发生改变,现在的卡西米尔,尤其是卡西米尔的骑士们,很多人已经忘记了什么是荣誉,什么是美德。” 她是在说如今的竞技骑士们。 当骑士变成橱窗中的展品,就连载歌载舞的戏子都能够靠着一张英俊或美貌的面孔得到骑士的称号,充满暴虐欲望的屠夫和不知廉耻的婊/子也可以得到封号——那么骑士真的还是骑士吗? 在金钱面前,又有多少所谓的骑士能保持自己的内心,不去倒向资本和内心的贪欲呢。 至少,在这大骑士领,人心早已不再淳朴,骑士们也远不如曾经那般单纯,倒向商业联合会的竞技骑士几乎超过八成,而那玩闹一般的骑士协会,更是早已化为商人们的掌中傀儡。 想想过去,一开始商业联合会发迹的时候,正是卡西米尔与乌萨斯的战争结束,一切都百废待兴,经济需要复苏的时代,当年的商业联合会还算是纯洁,一群充满朝气和理想的年轻商人们聚集在一起,发誓要让卡西米尔繁荣富强,成为这座大路上的强国。 现在,他们还有多少人还活着呢?就算活着,又有几人能不忘自己的初心? 伊奥莱塔再度叹出一口气。 当年,正是她一手推动了商业联合会的成立,那时候在一群老顽固之中,她到算是比较开明的那一位,甚至不惜与当时在任的大骑士长争吵,最后才有了商业联合会发展的机会。 是自己错了吗? 看看这繁荣的大骑士领,看看这腐朽的人心,伊奥莱塔心中不止一次询问自己这个问题。 不,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那时候的卡西米尔,几乎已经变成了贫穷的代言词,草原和森林被战火烧毁,人们几乎连吃饭都困难。乌萨斯不是被卡西米尔打疼了才放弃这里,只是单纯地看不上卡西米尔,觉得打下这里得不偿失,于是便退兵了。 商业联合会就算有种种不是,但他们的一举一动也带动了卡西米尔的发展。 但是过程错了,自己给了商人太多的权力,贪婪的欲望就像是高山上的滚石,一旦开始滚动便不会停止。 到了最近几年,商业联合会已经变成了远超自己想象的怪物,若是没有那一份外力的介入,监正会根本无力限制商业联合会的所作所为。 罗德岛,这步棋倒是走对了。 人心……呵呵,人心。 “所以我才会站在这里。” 玛嘉烈轻轻开口,而伊奥莱塔则是欣慰地点头。 “是啊,所以你才会站在这里,捧起冠军的奖杯……呵呵,我记得几年前,你和玛恩纳一样,都很看不起骑士竞技。” “我现在仍然不喜欢它,可是有些东西,并不是一句不喜欢就能避开的。” “没错,你肩负起了责任,名为临光的责任。” 伊奥莱塔直视着玛嘉烈的眸子,那带着觉悟的橙色眼瞳,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老朋友,那位战争英雄,曾经拯救卡西米尔于水火之中的临光。 她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一往无前,毫不犹豫。 “你走吧,带着它。” 伊奥莱塔微笑着,将自己的佩剑交付到玛嘉烈的手中:“那是你的祖父曾经在突围的前夕交付给我的剑,代表着我与他之间的信任与友谊。” “而如今,我将它交付给你,玛嘉烈·临光,正直的耀骑士。” “我相信你,就像是你的祖父相信我一般。” “走吧,孩子,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别让你的伙伴久等了,这里有银枪天马的守护,哦,还有可靠的血骑士狄开俄波利斯,你就尽管放心。” 玛嘉烈离开了,她要去阻止城市中的混乱,平息这场闹剧,她能看到不远处的高楼顶端,闪灵怀抱剑杖,俨然等待已久。 骑士的背影一往无前,右手握着剑枪,腰间挎着长剑。就像是数十年前,那位临光在乌萨斯庞大的军阵面前抬起剑枪,为身后绝望的伙伴们开辟道路。 不知不觉,她的背影已经和回忆中那位骑士逐渐重合。 “真是的,人老了,也就慢慢变得喜欢回忆从前了。” 伊奥莱塔不露声色地拭去自己眼眶中的湿润,她重新看向一旁的血骑士:“狄开俄波利斯,若是不嫌老太婆我啰嗦的话,不妨来聊两句吧。” “——在这闹剧结束之前。” 第五十一章 炮火轰鸣 “不可能,区区一个制药公司……咕啊!” 最后一名站着的骑士也被沉重的刀背击倒,讯使轻快地挥舞了一下手里的刀,有些赞叹地看着Sharp的战果。 说实话,在加入罗德岛、并且编入Sharp的小队以后,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对方在战场上认真出手,虽然以Sharp的风格,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认认真真地全力以赴,但是训练场上和战场上总归有所区别。 罗德岛的精英干员,可真是怪物一般的实力。 讯使咂了咂舌,他收刀入鞘:“队长,敌人……属于‘沸血骑士团’的竞技骑士们,已经全部失去战斗能力。” “不要松懈,马上就会有第二批抵达。” Sharp言简意赅地开口,他没有多说什么,只不过是持刀保持警惕姿势,而他的队员们也多半早已习惯了这位精英干员的风格,在战斗结束之后便很自觉地分出人手开始打扫战场,将倒在地上哀嚎不断的骑士们捆绑束缚起来丢到一旁的加固库房中,暂时囚禁起来。 没有人死亡。 Sharp的工作态度很严谨,既然博士说过最好不要闹出人命——那就每个人都打晕吧,用刀背战斗,这对于Sharp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非常新奇的事情。 沸血骑士团,锈铜骑士所属骑士团,素来以狂野的进攻性闻名,从学徒到贵族骑士,每当有战友倒下他们都会愈战愈勇,全员都是不折不扣的狂战士。 但是,在遇到真正驰骋过沙场的精锐战士时,他们引以为豪的疯狂进攻,似乎并不能为他们增添多少战果,罗德岛的精英干员小队,其中的每一个人都身手不凡,互相的配合更不是这些习惯了单打独斗的竞技骑士能媲美的,作为队长的Sharp又是几乎可以媲美冠军骑士,一人成军的真正强者。 于是顺理成章的,这场以少打多的战斗得来的是一场摧枯拉朽般的胜利。 而这也在博士小姐的预料之中,精英干员Sharp虽然是个其貌不扬、沉默寡言的男人,平时也没有多少存在感,但就和Scout、Ace一样,他也是罗德岛最值得信任的精英干员之一,无可反驳。 交给他的每一个任务都能高效快速地完成,而每一个指令,他也都能迅速理解、心领神会。不会在工作中掺杂个人情感,没有任何多余的行为和不该出现的失误,他就像是一台机器,完美地执行自己所有的使命。 简单点说,他是任何一个棋手都梦寐以求的棋子。 不多时,第二批接受命令的骑士便抵达了,从盔甲和头盔的款式可以辨别出他们是瑞秋骑士团的成员,而这些骑士的甲胄上还带着血,骑士的狞笑和腰间的战利品混搭在一起,简直就像是一群耀武扬威的强盗——难以想象他们在抵达的路中趁着混乱做了些什么。 当然,这些事情和Sharp没有丝毫关系就是了,换作Outcast会怜悯,换作Ace会愤怒,换作Scout会叹息——唯有Sharp,他不会有多余的情感,至少在工作期间,绝对不会流露出来。 “全队,防御阵型B3,准备迎接冲击。” 他只是淡漠地下令,然后亮出手里的刀锋。 博士也对自己说过另一件事。 如果那些骑士在抵达之前便杀了人,那他们就是卡西米尔和罗德岛的敌人。 如此,便无需留手了。 …… 罗德岛驻地受到攻击的同时,停靠在大骑士领周围的罗德岛本舰也受到了来自商业联合会的强袭。 和前者不同,罗德岛在大骑士领受到的攻击多半来自竞技骑士们,而罗德岛本舰——商业联合会直接派遣了数量庞大的私兵发起了进攻。 说实话,罗德岛本身便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不管是作为陆上战舰性能优异的罗德岛本舰,还是罗德岛有关矿石病抑制剂的研究资料,对于贪婪的商人们来说,这些可都是价值千金的东西。 但是,他们唯独忘记了一点,那就是罗德岛的强大。 或者说,他们已经自大到无视罗德岛豪华的战绩,觉得优势在我的地步。 说实话,罗德岛在迎回博士以后,一路以来的战果颇为丰硕,不管是在切尔诺伯格还是龙门,他们都给予不可一世的乌萨斯集团军重创,要知道乌萨斯的强大与他们对感染者的残忍成正比,每一个集团军都有匹敌一个小国的军力,那无坚不摧的火炮和术士不止一次打得周围邻国胆寒,卡西米尔正是其中的受害者之一。 能够让战无不胜的乌萨斯集团军连续吃瘪,罗德岛不可能是徒有虚名的草包。 如今的罗德岛,自然是不具备和一个国家叫板的实力,但是其干员精锐程度,丝毫不逊色一些国家的特殊部队——再说了,商业联合会也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这些商人们豢养的私兵大多是赏金猎人和退役士兵的组合,再加上为数不多的退役骑士,光看数量确实不错,质量上却拉了大胯。 卡西米尔的真正精锐实际上是驻守边疆的各个征战骑士团,那些遵循古老传统的征战骑士们大多保持了相当不错的训练度,也正是因为有这些骑士的戍守,卡西米尔才能在各个强国的夹缝之中安然无恙地发展。 和各大征战骑士团相比,这些商人的私兵简直不堪一击,就算装备再怎么先进,可一群乌合之众也发挥不出其真正的效用。 原本,如果他们把这支队伍用来袭击大骑士长,或者投入城中袭击监正会的高层们,这样做或许还会有些成效,毕竟监正会在大骑士领能够调动的兵力非常有限,除了这次紧急入城的银枪天马骑士团外,剩下的不过是些退役的征战骑士,还有各个家族族内的贵族骑士。 只不过嘛,用来对付罗德岛就…… “他们人多势众,而且装备精良,在几名倒向商业联合会的征战骑士的指挥下,倒还显得有模有样。” 凯尔希看着舰桥屏幕上的影像,她不慌不忙地端起咖啡杯,眼下的这种情况下博士小姐在昨天晚上便已经预料到了,罗德岛自然不会毫无防备。 “让可露希尔准备一下,就告诉她,罗德岛这两个月拨给她那么多经费,可不是让她中饱私囊的。” 凯尔希轻轻合上眼睛,闭目养神。 在龙门的行动虽然冒险,却也得到了足够多的收益,魏彦吾不是小气的人,在龙门的危机解除之后,他给予了罗德岛足够多的好处。 其中有一项,便是帮助罗德岛彻底全武装化了罗德岛本舰,为原本毫无进攻性的罗德岛本舰加装了大口径舰炮、附加装甲和额外引擎。 老实说这样的改装和罗德岛一开始的初衷有些背道而驰了,但博士小姐在看到这份合约以后两眼放光地直接答应了下来,而在博士小姐的支持下,可露希尔力排众议,又从凯尔希手里挖走了一部分经费,将原本合约中的四门主炮变成了六门主炮、十二门副炮,火力直接追平了乌萨斯的陆上战舰…… 代价则是原本“纤细”的罗德岛本舰足足胖了一整圈,也亏得这艘船是从地下挖出来的黑科技,本身的底子足够好,能够经得起这种改装,换作是质量差一点的陆上舰船,恐怕开动起来直接就散架了。 听说在罗德岛改装完以后,博士小姐天天往甲板上跑,一边抚摸隐藏在甲板下的舰炮,一边念叨着一些阿米娅听不懂的话,比如什么“口径代表正义、射程就是真理”、“只要火力足够,一切问题都不再是问题”、“老娘这辈子就没打过这么阔绰的仗”……诸如此类的。 凯尔希自然是懒得计较博士小姐的疯言疯语,她也理解,对于一个打习惯了逆风仗的指挥官来说,这样一艘火力强大的母舰究竟能带来怎样的安全感——这也是她最终同意了可露希尔的无理取闹,将建设经费提高了百分之七十五的理由。 毕竟,和龙门的优越合约,是博士小姐冒险搏命换来的,满足她一点小小的任性要求又如何呢?反正也是有用的建设,说不定啥时候就用上了呢。 但是她也着实没有没想到这改装派上用处的时间居然这么早,此时此刻说实话凯尔希是有点怀疑人生的,罗德岛与卡西米尔监正会的合约可没有包含着一条,从切尔诺伯格到龙门再到卡西米尔,每一次事情都会超出她的预料往糟糕的方向发展,但出乎意料的是好像每一次罗德岛都是受益的那一方? 总觉得博士回来以后,罗德岛的画风就开始逐渐变得奇怪了起来? 哭笑不得的凯尔希已经不知道该说博士是扫把星还是福星高照了,她只是默默地在心底作出决定,等博士回来以后一定要把她往舰桥上挂个两天,让她涨涨记性,省得下次再惹出这种麻烦来,这次监正会和商业联合会闹得这么大,林恩和博士起码要占其中的七成功劳。 哦,对了,还有林恩那家伙……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自己也管不了这个男人。 “可露希尔,还没好吗?” “好了好了!别急,这些孩子们第一次亮相,自然是要风风光光!” 强袭罗德岛的士兵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陆上舰船自甲板的缝隙间伸出长长的炮管,炮声轰鸣间,那看起来气势惊人的队伍瞬间消失了将近三分之一。 “狗屎,那群董事不是说,这只不过是一艘没有还手之力的运输舰吗!? 指挥他们的征战骑士是一个经历过血峰战役的老兵,他曾经在战场上见过乌萨斯的陆上战舰——那势如破竹无可阻挡的钢铁怪物,战场上的轰鸣声是如此熟悉,他仿佛回到了数十年前的那场噩梦中,面对乌萨斯人的兵锋。 他急忙命令周围的士兵散开,然后对着对讲机破口大骂了起来:“该死,混账,把士兵送上断头台的刽子手!一群没有战争经验的步兵,你要我怎么突破一艘陆上战舰的火力打登陆战!?”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自他的身边响起,罗德岛的第二轮火力覆盖已经接踵而至,这位幸运地从血峰战役中幸存下来的征战骑士,这一次没能延续他的好运。 直到思绪陷入一片黑暗中之前,也不知他的心中会不会浮现出悔恨和不甘?若是他没有投奔商业联合会,若是他不那么争权夺利,安心在后方做个教官,若是……可惜现实之中并没有后悔药,他便这样怀抱着自己的悔意溺死在贪欲之中。 失去了指挥官的进攻部队迅速地陷入了溃败,说白了这也不过是一群没有经历过残酷战争的家伙,在罗德岛的攻击下胆寒,然后在胆寒中丢盔弃甲,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况了。罗德岛用简单的两轮齐射炮击,成功地成为了足以纠缠他们一生的梦魇,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在火炮轰击下满地的残肢和碎尸,更不会忘记那钢铁怪物发出的轰鸣与怒吼。 而和这些溃兵相比,作为罪魁祸首的罗德岛众人也在如此恐怖的炮击效果下纷纷咂舌。 “怪不得博士常说火炮是战争之神……这样恐怖的炮击,虽然听说过,但从这个角度亲眼看到它所造成的破坏,依然让人震惊不已。” 舰桥之中,恩希欧迪斯·希瓦艾什陷入了思考之中,这位来自谢拉格的喀兰贸易董事长先生似乎有了一点新的想法,这震撼人心的炮击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而另一方面,在甲板上随时准备与敌人进行白刃战的Ace和Scout等人面面相觑,干员们终于明白了博士小姐为什么如此执着于为罗德岛加上舰炮。 “卡兹戴尔内战时,摄政王一方的火炮可没有这么恐怖的火力。” “别提了,也不看看这玩意花了罗德岛多少钱……听说是雷神工业的最新杰作,一根炮管都抵我十年工资了,同样的价格足够乌萨斯武装两艘陆上战舰——也亏得龙门有的是钱,我听可露希尔说了,这些武装的购置安装费用,百分之八十都是由魏彦吾来承担的。” 面对Outcast的解释,Scout深吸一口气。 “当年……如果在内战时期,罗德岛能有现在这样的火力……” 虽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他还是忍不住会去想。 如果,他是说如果。 如果真的如此,当年是否就不用败得如此凄惨了? 第五十二章 孤身的进军 “是谁给你们的勇气,用一群虾兵蟹将来挑战我、激怒我?” 火焰,肆意燃烧。 林恩冷漠地站在炽热的烈火之中。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智计过人的棋手,只是,作为冲锋陷阵的棋子,他的实力完全可以掀翻整个棋局。 林恩对于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楚,他一直都是月光下的一把刀,一柄剑,锋刃所向一往无前。 虽然在离开卡兹戴尔之后,一路以来的旅途让他的阅历越发丰富,逐渐地不再是一把没有自我思想的武器,如今对于卡西米尔的事物也有了自己的理解,会作出自己的判断,但是不论如何,他都不会忘记自己的优势是什么。 他的筹码,源自他的实力。 这座卡瓦莱利亚基之中,至少在商业联合会这一方,没有人是自己的对手。 若是以往,这座暗流涌动的城市中好歹还保持了一份明面上的和平,林恩不会明目张胆地向商业联合会动手,那些贪婪而又脆弱的商人们被法律和公理保护着,哪怕眼见他们作出了如此多的恶事,若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怒火,只会让与监正会合作的罗德岛左右为难。 林恩觉得自己是越来越能够沉得住气了,或许是因为年龄和阅历的上升让他的性格变得逐渐沉稳,若是换作当初那个驰骋沙场、快意恩仇的狂犬,商业联合会的这些董事们恐怕早就葬身火海了。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用,不彻底毁掉商业联合会,单单杀死一批董事,最后也只不过是让掌权者换上一批而已,当初自己杀死了那几个商业联合会的董事,不出几天就被人取代了。 与其胡乱发泄怒火,不如想想怎么把事情做得更好。 他的等待让他得到了机会,这些商人们亲手撕毁了这份虚伪的和平,暴露出他们丑恶的嘴脸——既然如此,林恩便不会客气,用自己的剑与火好好招待了他们一番。 当代表着商业联合会的一切都葬身火海,林恩独身一人惆怅地站立在废墟中仰望夜空,那冲天而起的火光照亮了漆黑的长夜,驱散了邪恶与不洁。 “贪婪造就了你们的强大,却也令你们注定毁灭。” 他有些唏嘘地呼出一口气,对于那些葬身火海的商业联合会高层,他没有丝毫怜悯与心慈手软,这些商人们做着不切实际的梦,而如今,梦该醒了。 任何人都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在他们压榨工人,迫害感染者,打压正直者的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预料到有一天会迎来这样的结局。 “真绚丽啊,这座卡瓦莱利亚基中最高的摩天大厦陷入火海,就像是黑暗与混乱中的一座灯塔。” 博士小姐抬头仰望,她安然坐在监正会为她准备的房间中,周围兵戈交错的铿锵逐渐平息,瑞秋骑士团的竞技骑士们终究不是Sharp等人的对手,在Sharp痛下杀手的情况下,没能坚持多久就陷入了全面溃败。 会在这种混乱中露出丑恶欲望的家伙,本就不可能是什么强大、坚定的骑士。 “那是商业联合会的总部大厦……我猜猜,是您的人做的?” 塞诺蜜眨了眨她的眼睛,有些好奇地看向博士小姐。 “与其说是我的人,倒不如说是我的合作伙伴……我可没有权利去指挥他做些什么,这一切都不过是我们之间的默契。” 博士回以一个狡黠的笑容。 “我需要商业联合会的把柄,他便送来了青金大位;他需要一个动手的机会,我便将商业联合会逼到不得不狗急跳墙——所以,我才会说,今晚之后,将不会有商业联合会了。” “就算大骑士长不去清洗他们,林恩也不会放过这些报团取暖的贪婪者。” 要说在这卡瓦莱利亚基中最了解林恩、与他最为默契的人是谁,那无疑是和他数次同甘共苦的博士小姐。 她完全理解林恩想要做什么,哪怕两人之间几乎没有见过面,但是两人配合起来却几乎没有瑕疵,联手将商业联合会逼入了死境。 这可不是什么政治游戏,政治上争夺的目的是为了更好的妥协,而林恩与博士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在把人往死路上逼——这种掀桌子的做法无疑是非常不光彩的,若是无法在道德上处于绝对的制高点便会后患无穷,对于任何一个政党来说都是无可奈何下最后的选择,但反正罗德岛属于外来势力,倒是完全不担心自毁长城的问题。 再说了,在博士小姐的谋划下,普通人的眼中,掀桌子的那一方是商业联合会才对。 瞧瞧现在,商业联合会哪还有翻身的可能性?就连卷铺盖跑路的机会,都被林恩亲手断送掉了。 “看来,你与那位萨卡兹骑士先生真的是关系匪浅呢。” “是啊,一直都在承他的恩情,仔细想想也怪不好意思的。” 塞诺蜜已经不是第一次从博士小姐的嘴里听说这位传奇的萨卡兹雇佣兵了。 每一次,在提及林恩的时候,博士小姐那种信任的语气,总是让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酸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被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少女以独特的个人魅力所折服,塞诺蜜不得不承认,她在对方的身上看到了伊奥莱塔大骑士长的影子,实在是太像了,尤其是那自信的模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如果能追随这样一道身影…… 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 “玛恩纳·临光怎么可能是敌国的间谍,这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出人意料的是,在临光的府邸之前,竟然会有人挡在门外,与奉命搜查的锋盔骑士们据理力争。 风骑士和钻骑士都觉得有些奇怪,锋盔骑士团可是出了名的傲脾气,这次他们又是奉行骑士协会的命令,如果是等闲之人,拦住执行公务的锋盔骑士们——他的下场肯定不会好。 可是,看那些锋盔骑士们的表现,他们分明有些犹豫和慌乱,尤其是带队的骑士,在那人的斥责下就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家伙是谁? 风骑士和钻骑士好一会儿才认出来,那是前不久刚刚宣布退役的左手骑士,泰特斯·白扬。 他摘下了赛场上威风凛凛的头盔,褪去贴满广告的铠甲,换上了一身轻便干净的铠甲。 锋盔骑士们依然认得他,以他在锋盔骑士团的威望,这些普通的锋盔骑士们大多都对他又敬又怕,更不要说强行越过他去搜查临光家了。 他曾经是锋盔骑士团大前锋,属于整个骑士团的领军人物,若不是他选择退役,再待上几年甚至有机会去竞选骑士团长的职务。 就算两度败给了耀骑士,但这并不是他战绩上的黑点,毕竟嘛,输给冠军,不丢人。 至于输给玛莉娅和佐菲娅的那两次……那俩也是临光,问题不大。 输给强大的对手并不会让骑士蒙羞。 他选择退役,说实话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而他如今挡在这里,更是让许多人始料未及。 “泰特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来自商业联合会的命令,如果你执意要挡在我们面前……你应该明白这代表什么。” 面对那位锋盔骑士的话语,泰特斯只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商业联合会……呵,不用想也知道,城市里的这一片混乱,罪魁祸首正是那些贪得无厌的商人——冠军的颁奖仪式上,掐掉直播并且包围冠军墙,他们这是终于忍不住动手了。” “好好想想你们成为骑士的初衷,就是为了给这些商人们做狗?如果你们还怀有一点正直,那就放下你们手中的枪戟,去保护那些受到波及的无辜市民,不要再去做让骑士之名哭泣的事情。” 在先后败给临光姐妹以后,他的心中再无丝毫执念,反倒是变得纯粹了许多。 或者说,会因为败北而耿耿于怀的骑士,本身便有一颗赤诚之心,就算在岁月和现实的打磨下不断蒙灰,心灰意冷变成心无荣耀的利己主义者……但是在痛痛快快地打破执念、放下过去之后,他终究是变回了当年那位坚定顽强的骑士。 当年的他,为了胜利,能够在惯用手几乎完全报废的情况下左手持枪杀个七进七出,那份坚定和顽强正是源自他内心的赤诚与纯粹。 锋盔骑士默然,在被召集起来之前,作为竞技骑士的一员,他自然也关注了特锦赛的决赛和颁奖仪式。 商业联合会的动作气势汹汹,他们抱着势在必得的态度包围了冠军墙,丝毫没有掩饰——当然,也或许是根本掩饰不了。 就算他们能够掐断直播和网络,但是这些商人们也不是上下一心,有一小部分商业联合会的商人投靠了监正会——托他们的福,监正会很快就恢复了通讯,现在卡西米尔的网络上已经吵成了一锅粥,大骑士领化为战场,所有人都在为商业联合会的疯狂举动而愤怒不已。 要说锋盔骑士们没有因商业联合会的行为而心怀不满,那肯定是骗人的,商业联合会的行动是货真价实的叛逆,而这些年横行霸道积累的恶名也让人几乎不会想到此情此景是他们的无奈之举。 大部分的卡西米尔人,大多都是怀抱着一颗憧憬之心成为骑士,那些驰骋赛场威风凛凛的豪杰,还有卡西米尔故事中正气凛然的主角,这些都是受到无数人憧憬的对象。 他们在成为骑士之前,大多心中想的是:我也能变成这样的人。 但是,残酷的现实马上便给了他们一巴掌,告诉他们梦终究是会醒的。 “成王败寇,若是胜利,这就是变革,而临光正是挡在变革之路上的敌人。” 锋盔骑士的语气中突然带上了一点不耐烦。 抓捕玛恩纳·临光,这其实是为了牵制如日中天的玛嘉烈,本来更好的选择应该是去抓住玛莉娅和佐菲娅,但是谁晓得她俩被玛嘉烈一封信忽悠到了罗德岛,根本无从下手——没办法,那就只能从玛恩纳这边下手了,虽然玛恩纳年轻的时候实力高强,并且和玛嘉烈姐妹多有冲突矛盾,但是……这样做总应该有点用处。 再怎么说也是亲人,血浓于水,而玛恩纳的实力——商业联合会的董事们并不觉得玛恩纳一人可以抗衡整个锋盔骑士团。 同时,锋盔骑士团也将投注压在了商业联合会这边,他们别无选择,因为这本就是在商业联合会的一手扶持下建立的骑士团之一。 “泰特斯,这是最后的一次警告,如果你执意要拦在我们面前……哪怕和你有同袍之情,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你?手下留情?” 泰特斯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虽然在退役之后,他卸去了舞台上为了刻意作秀而戴上的傲慢面具。 但是,作为一个武人,他的心中依然有一股傲气,就算不如那些成名已久的大骑士,他泰特斯·白扬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碰瓷的。 “你很强,但也有极限,以一己之力挑战整个锋盔骑士团,你没有胜算。” 锋盔骑士的话语让泰特斯沉默了片刻,而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对方只能从他的眼里看到坚定的决意。 “多说无用,放马过来吧。” 临光……临光。 长夜中最耀眼的光。 在举起长枪之前,泰特斯想起了自己在赛场上与临光的几度交锋,想起了竞技场中高洁的身影,想起了那不惧苦难的光辉。 嗯…… 临光,我来证明,你们的所作所为并非徒劳,你们努力拼搏的样子确实是唤醒了一部分卡西米尔人内心的良知和反抗的意志。 是从什么时候,自己开始发生改变的呢? 是与玛莉娅那个小姑娘对决的时候,看到她那顽强而不屈的身影,想到了过去的自己时? 还是在第二次败给玛嘉烈,心无执念决定退役时? 亦或是看到这一片混乱与恶行,对商业联合会彻底失望时? “你变了,泰特斯,放在一年之前,你绝对不会作出这样的选择,毕竟你是聪明人。” 兵戈交错间,那锋盔骑士沉稳地接下泰特斯的长枪,表情中带着遗憾。 “我变了?加里萨,你是了解我的,放在六年前,我一样会作出这种选择,我只是回到了自己曾经的模样。” 电光火石间,骑士的头盔已经被挑落。 泰特斯·白扬以闪电般的一击击退眼前的骑士,他的目光扫过前方严阵以待的锋盔骑士们,从自己的脚下拿起头盔。 “你们还记得锋盔骑士团的骑士手册上,第一页的内容吗?” 左手骑士掸了掸头盔上的灰尘,然后将其戴上,没有了铠甲上的商标与广告,此时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位真正的骑士,一夫当关。 “我发誓善待弱者, 我发誓勇敢对抗邪恶, 我发誓抗击错误, 我发誓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 我发誓帮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 我发誓不伤害妇人, 我发誓帮助我的兄弟, 我发誓真诚地对待我的朋友, 我发誓将对所爱至死不渝。 ——锋盔骑士的守则,我一直铭记在心。” 就像是过去无数次,在赛场上时那般。 他发起了进军,哪怕孤身一人,而曾经紧随其后的战友已经化为了敌人。 “锋盔骑士团,前进。” 第五十三章 骑士的方法 商业联合会的逆袭并没有带来太多的麻烦,对于早有准备的监正会来说,商业联合会这一波F2A完全可以用白给来形容。 不但对监正会几处重要设施和高层蓄意已久的攻击被银枪天马完美化解,甚至就连罗德岛那边都被打得兵败如山倒,但凡是眼光正常的人都明白商业联合会已然山穷水尽,无路可走,这些横行霸道的商人们终究是走进了死路,今天之后卡西米尔已经没有了他们的容身之处。 然而讽刺的是实际上商业联合会的董事们就连逃亡的机会都不会有,因为林恩已经亲自上门抄家了,除了少部分早早倒向监正会的墙头草以外,这些渴求权利和财富的贪婪骇兽大多已经在烈焰中化为枯骨。 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吗? 就算商业联合会被打倒,这个国家的情况也不会得到怎样的好转,最多——最多不过自己出了一口恶气而已。 社会模式已经定格下来了,就算是一手执政的监正会,也很难快速改变这个扭曲的卡西米尔,哪怕这一代的骑士们在商业联合会的刺激下变得团结而又上进,可下一代呢?人心终究敌不过利益,贪婪会腐蚀正直和高洁。 活生生的例子可就摆在眼前,商业联合会成立之初绝对不会如此腐败、狂妄,毕竟林恩可是听欣特莱雅说过,在商业联合会成立之初,还是依靠监正会的大力支持,才能如此大刀阔斧地进行经济改革。 那时候的商业联合会,也是由一群充满理想的进步青年组成的小团体而已,他们发誓要改变贫穷的卡西米尔,并为此奋斗。 最后,变成了邪龙。 林恩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们,但踏在一片烈火中时,他的内心其实带着点唏嘘,火海中的萨卡兹抬头仰望明月,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从这座火焰废墟上一跃而下。 时间和欲望真的能将人改变到那种地步吗? 会不会有一天,我也忘记自己的初衷,沉醉在醉生梦死的奢侈惬意生活之中? ……不,不会的。 半空中林恩张开双臂,烈火带起的热浪迎面扑来,他轻轻闭上眼睛,落地的前夕他再一次睁眼,那双眸子里唯有一份坚定不曾消失。 我永远原谅不了自己。 背负着伤痛前进的人,不会轻易丢失目标。 罗德岛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正是因为过去黑暗而又惨痛,才会渴求光明万丈的未来,哪怕此身埋葬在黑暗之中,却也不想看到这般长夜继续下去了。 火光的映照下,特蕾西娅的幻影温柔地从背后挽住林恩的身体,双手环绕在林恩的脖颈上,将脸颊贴在林恩的面甲侧。 “不要这样,林恩。” “我……唯独亏欠你太多了。” 她的影子随着一声叹息消散了。 …… 左手骑士很强,作为一名竞技骑士,他的实力属于大骑士之下数一数二的强度,但就算如此,他依然没有一人成军的水平。 锋盔骑士团是一个老牌的骑士团,其中不乏能征善战之士,历届的冠军强者,如黑骑士、耀骑士、血骑士倒是能够一己之力击破整个骑士团,可泰特斯·白扬显然不在这个名单之中。 在僵持了片刻之后,泰特斯·白扬终究是不断被击退,劣势几乎肉眼可见,若不是锋盔骑士们念及旧情不愿伤他性命,此时此刻或许战斗已经结束了。 “泰特斯,该放弃那不切实际的梦了,商业联合会不是……” 锋盔骑士的话语突然戛然而止,他呆愣地看向远方,泰特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看到一座熊熊燃烧的摩天大厦——那大骑士领的象征建筑之一,商业联合会的总部,每一个人在内城区的每一个角落都能看到它的雄伟。 此时此刻,昔日的威风已经尽数不见,沐浴在火焰中的商业联合会总部大楼在一片混乱中显得那样沉默,那锋盔骑士顿时急了,他打开通讯器,企图联系商业联合会的总部——显然,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毕竟整个总部都被林恩一把火烧了,虽然林恩没怎么为难其中的工作人员,但那些器械却一个不落地全部都被销毁了——在托兰的帮助下,他的这次强袭可以说是快狠准,再加上托兰掐掉了总部和外界联系的通讯频道,直到这个时候大部分作乱的竞技骑士们才发现自己竟然被偷家了。 在联系不上商业联合会后,他们一下子慌了。 有句话叫成王败寇,他们之所以行事如此肆无忌惮,全都是因为商业联合会向他们作出了保证,而如今商业联合会已经寄了,监正会只要重掌大权,这些参加作乱的骑士每一个都要被扣上叛国罪的帽子,谁也逃不了。 就算有人怀抱着法不责众的侥幸心理,却也明白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如果被监正会的人逮住,那么自己这辈子就毁了。 “咔哒” 在锋盔骑士们进退两难的时刻,临光家的大门突然敞开了。 “是谁,在临光家门口喧闹破坏。” 玛恩纳·临光面无表情地走出大门,他一如既往穿着深色的大衣,腰间挂着装饰意义更多一些的剑。 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不好。 他对于商业联合会的卑劣了解颇深,但是无论如何他也没有想到,这群商人竟然会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 玛恩纳觉得有点可悲,人性的卑劣一次次让他失望,他本来想闭门不出,懒得理会这群傲慢的竞技骑士——好吧,自己总不能让无关人士死在自己家的门口。 卡西米尔会变成什么样呢? 玛恩纳其实并不关心,也不在乎,商业联合会倒下也没有用,在利益的驱使下,总会有新的“邪龙”出现。他看得太透彻了,这也是他对卡西米尔失望的根源。 无论何时,这片充满苦难的大地上,受苦最深的便是手无寸铁的人民,就像是今天这般,一场混乱,会有多少人死去? “……算了,事已至此,我也不觉得三言两语能让你们改变想法。” 泛着金属光泽的手甲搭在剑柄上。 “来,我给你们一个机会,用骑士的方法来结束这场闹剧。” “拔剑。” 第五十四章 绯红的承诺 征战骑士已经入城,商业联合会总部断开了联络,这群利欲熏心的商人已经完蛋了。 这样的消息迅速在竞技骑士中传播。 在第一个人胆怯、逃跑之后,商业联合会费尽心思聚拢的竞技骑士大军便已经变成了一个笑话。 诺斯伍德大骑士团的团长还试图重整队伍,阻止竞技骑士们溃散——然后他就被单兵突入的耀骑士打了个漂亮的斩首战,当他被金色的剑枪扫到地上,失去行动能力的时候,最后一批想要顽抗的竞技骑士也放下了内心的侥幸如鸟兽散。 说句很现实的话,商业联合会是靠着利益凝聚起来的队伍,这样的队伍没有丝毫的忠义可言,那些被传统的骑士们所看重的美德,正是被商业联合会一手扫入了畚箕中,并且还在上面踩了两脚。 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阳光挥洒在大骑士领的每一个角落,人们看到征战骑士们在城市中巡逻,那坚固的盔甲和锋利的兵刃并不如赛场上的竞技骑士那般耀眼,甚至显得有些破旧,可是他们的身影却让人们安心无比,市民们第一次发现,比起在赛场上光鲜亮丽背地里却混沌无比的竞技骑士们,这些默默无闻镇守边疆的战士们或许才真的适合骑士的称号。 “看样子,确实是我们赢了。” 索娜轻轻地松了口气。 她尚且住在罗德岛的病房了,罗德岛的医疗服务确实是一等一的高级,小创口的手术,高规格的药物,还有精湛的医疗系源石技艺,她还是第一次在身受重伤之后恢复得如此快速。 说实话索娜认为自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是作为主治医师的絮雨医生却坚决不肯放人,按照她的话来说就是:索娜中了无胄盟杀手的毒,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尚未可知,一定要留下再观察几天。 索娜其实一度想要证明一下自己没事了,可固执的医生却分毫不让,那坚定的模样最后还是令索娜败下阵来,乖乖低头。 认真而又负责,明明自己身上连一分钱都没有,她根本不能从自己这边得到除了感激以外的任何东西。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医生啊,明明她不是感染者来着。 习惯了零号地块那些黑心“医生”敷衍了事的治疗,习惯了感染者遭人唾弃不屑的境遇,索娜想起那些因为得不到及时和有效治疗而死去的感染者骑士,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 “听我说,昨天晚上我可是狠狠地揍了一顿那些眼高于顶的家伙。” 艾沃娜的大嗓门把索娜从出神中唤醒,她大大咧咧地笑着,却被一旁的格蕾纳蒂拍了拍肩膀,顿时龇牙咧嘴了起来。 “然后代价是你这只手这半个月都不能动了,你最信赖的骑枪也折断,交付给罗德岛来修复。” 格蕾纳蒂丝毫不留情面地揭穿了艾沃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绩”,而艾沃娜则是毫不在乎地一瞪眼:“大不了我就赔付一笔医疗费和修理费嘛!能暴打一顿那些鼻孔朝天的家伙,我乐意!” “艾沃娜,我记得你没有存款了,上次喝酒还是格蕾纳蒂付的钱。” 查丝汀娜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而艾沃娜的表情则一下子垮了下来,显得有些愁眉苦脸。 “嗯……大、大不了先欠着,等我赚到钱了再还嘛……”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一点底气也没有。 商业联合会倒台了,骑士竞技真的还会继续下去吗? 真的到了这一刻,她反而有点迷茫,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毕竟她已经习惯了赛场上的厮杀和奋斗,除此之外根本没有赚钱维生的手段。 其实红松骑士团的感染者骑士们大多都面临这样的问题,就算监正会兑现自己的诺言,允许他们生活在大骑士领的阳光下,但已经是病人的他们根本找不到工作,也别无所长。 正常人的生活……多么遥远啊。 在成为骑士之前,索娜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女孩,生活在一个札拉克聚落之中,喜欢吃甜食,热爱可爱的东西,会幻想成为公主,遇到自己的白马王子……如果没有被感染,成为感染者骑士,她本不应该过如此糟糕的生活。 自己真的能回去吗?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过去? 索娜默默地问着自己,然后给出了否定的答复。 不可能回去了,不管是身为感染者的身份,还是自己这一路以来的经历,都让自己与正常人的生活渐行渐远。 “焰尾骑士。” 一道男声从门外传来,塑料骑士瑟奇亚克推门而入,有些意外地看到索娜的床铺边上已经挤满了人。 不过转念一想,红松骑士团是索娜一手建立起来的,她才是这个骑士团真正意义上的核心——如此便又不怎么奇怪了。 瑟奇亚克的身上也带着点伤。 昨天晚上,他趁着混乱救出了自己被商业联合会软禁的妻子和孩子,商业联合会并没有为难他们,也没有布置很多守卫,在从欣特莱雅口中得到他们的位置后,虽然受了点小伤,他还是顺利地救出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家人。 看着喜极而泣的妻子和儿子,瑟奇亚克明白自己这一次的冒险是成功的,也是值得的。 不过在那之后瑟奇亚克并没有与红松骑士团的其他人汇合,混乱平息之后,他被几位征战骑士请到了监正会。 “大骑士长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她可以让红松骑士团成为一个正式的骑士团,直属于监正会。同时她让我转告你,‘焰尾骑士这个称呼太长了些,依我看,去掉第二个字或许更适合一些’。” 去掉第二个字……焰骑士? 单字大骑士封号,许多骑士梦寐以求、追求一生的荣誉。 第一个惊呼出来的是看起来最沉默寡言的格蕾纳蒂,作为骑士家族的后裔,她明白这个承诺的含金量。 那可是大骑士的封号,而且还是由与骑士协会不和已久的监正会批下来的……要知道上一个由监正会一手批下来的大骑士封号,那可是大名鼎鼎的耀骑士! 索娜有些不知所措,虽然曾经也有过小小的幻想,可当这份荣誉被摆在她的面前时,她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了。 “为什么是我……我是说,我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这称号未免太贵重了。” “因为你抓捕了青金,揭发了零号地块的真相,将恐怖的无胄盟撕碎,最后在商业联合会的叛乱中以一己之力摧毁了商业联合会的总部——你是在压迫与黑暗中挺身而出的英雄。” 喜悦迅速被冲散了。 索娜瞪大了眼睛,表情带着点急切:“可那些事情是林恩先生做的……” “监正会不会让一个萨卡兹人去做卡西米尔的英雄,你要明白这一点,索娜。” 瑟奇亚克的声音沉默了一下:“你是最好的人选,因为你确实参与在这一系列事情中,并且起到不容忽视的作用。而且如果你成为‘英雄’,将这些事迹公之于众之后,那么监正会便可以得到卡西米尔大部分感染者骑士的支持,尽快平息商业联合会所造成的不良影响。” 红松的骑士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从个人的私心和现实利益角度上来说,大家其实希望索娜接受监正会的建议,这不是她们自私,在和林恩相处了一段时间以后,她们也明白林恩是一个淡泊名利的人,如果他在这里,一定会鼓励索娜答应下来,并且衷心地为少女感到高兴。 但正因为如此,她们才无法接受、难以认同这样的结果。 或许,正是因为处境的艰难,她们才能感受到一份来自正常人的理解与友谊是多么珍贵,这些感染者骑士们其实早就认同了林恩,在她们的心中,林恩和其他同伴一样都是最珍贵的伙伴。 “你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 艾沃娜的表情有些不善,查丝汀娜也皱起好看的眉毛,而面对两位骑士的敌意,瑟奇亚克则是耸了耸肩:“别这样看着我,感……好吧,红松的骑士们,我也是来和你们道别的。” “道别?” “我不想继续待在大骑士领了,我想,或许我们以后不会有所交集,但我们作为战友合作得还算愉快,所以我在传话的同时也向你们道个别,这是基本的礼仪。” 瑟奇亚克离开了。 打心底来说,他其实也不喜欢监正会的这种做法,但是事已至此,喜不喜欢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反正他也不会留在大骑士领,甚至不会留在卡西米尔。 他打算向罗德岛递送简历。 与红松骑士团合作的这段时间改变了一部分他对感染者的看法,但真正让他作出这般决定的还是因为自己的妻子——在昨天晚上的大混乱之中,她被商业联合会的守卫用源石划伤,成为了一名感染者。 他将她送到了罗德岛,并且许下了诺言“不管何时,我都对你不离不弃”。 这片大陆上,能够认认真真尽心尽力治疗矿石病的公司不多,罗德岛正是其中之一,若是今后出现能够彻底治愈矿石病的方法……也只有罗德岛有希望做到这一步了。 瑟奇亚克愿意相信罗德岛,也愿意为了自己的妻子向罗德岛付出自己仅剩的东西——那就是力量。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这么做,毕竟罗德岛并不是黑心企业,他们对病人的收费不高,甚至很多时候完全免费,完全不用瑟奇亚克卖身还债。 但是…… 耀骑士在赛场上点亮的东西,或许不止是卡西米尔人反抗的精神,还有这些麻木不仁的骑士心底的斗志也说不定。 …… 下午时分,索娜在病房里见到了来探望的林恩。 他不是空着手来的,而是带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索娜的鼻子很灵,她从盒子里嗅到了奶油的香气。 “这可是角峰大厨亲手做的蛋糕,喀兰贸易的董事长的午后甜点,我和他下了两小时棋,好不容易才把蛋糕讨了过来。” 林恩的话语令骑士少女颇有些哭笑不得,而隔了半个罗德岛,正整理棋盘的恩希欧迪斯狠狠打了个喷嚏。 “老爷,这棋子……大约是救不回来了。” 角峰苦笑着看着被捏得开裂变形的棋子,这副象棋来自维多利亚,棋子和棋盘都是用焯木雕刻,是银灰非常喜欢的藏品之一,但之后恐怕要永远少一个“国王”了。 “没事,用一枚棋子换取他的好感,这倒是值得。” 恩希欧迪斯,也就是我们的银灰先生,他的表情倒是颇为古怪。 林恩兴致冲冲地跑过来找他下棋,软磨硬泡了快一下午,他还以为是为了啥呢,都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 结果没想到这厮端着盒蛋糕就兴高采烈地走了……这反而让银灰一时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也是,这个男人也不似重视名利的人,或许他的目标很单纯,只是看上了角峰亲手做的蛋糕而已,毕竟在罗德岛舰内,也没有人比角峰更擅长这种甜点的制作了。 似乎是送去给那个叫索娜的女孩了吧,虽然是个很坚强的少女骑士,但抛开这一点不看,也不过是个年轻过了头的小女孩,若非她受到了感染,这样的孩子理应在学校里挥洒青春才对。 命运实在是不公,听说这些孩子在大骑士领过着地狱般的生活,就算喜欢甜食,一年到头又能吃几次呢。 不过,你这么做,就算没有别样的心思,那醋意十足的白兔子那边……想到林恩有几次晚上被赶出房间跪搓衣板的样子,恩希欧迪斯不由哑然失笑。 “角峰,你晚点再做几份蛋糕给他送去,就说这是我们之间友谊的证明。” 暂且不提银灰这边的事情,林恩这儿,在吃完了手中的蛋糕之后,骑士少女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表示自己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甜点。 “对了,林恩先生……你是不是要离开卡西米尔了?” “嗯,罗德岛不会在大骑士领久留,我也完成了我该做的事情,之后我会跟着罗德岛离开,这边好歹管吃管住。” 林恩半开玩笑地说着:“怎么,舍不得?那就把红松骑士团副团长的职务给我留着,我可还记得你欠了我一屁股债呢,若是以后连饭都吃不起了,我可要来卡西米尔投奔你啦,焰骑士小姐。” “你……都知道了?” “你是说你的事情?嗯,我都明白,这也是萨卡兹人经常会遇到的事情,我已经习惯了。” 林恩摊了摊手:“没关系的,一点虚名而已,并不重要,萨卡兹人不讲究这个,雇佣兵更不在乎这些。用它来给你换一个大骑士封号,怎么看都是赚了才对。” 索娜哑然,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比自己更适合骑士的称呼。 我竟然会因为这点虚名而犹豫踌躇……索娜突然有些自惭形秽了起来。 “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但你不需要为此愧疚,如果你真的成为了大骑士,就和当年的血骑士一样,你能做的事情很多,想想那些跟着你一起闯荡的感染者骑士们……我由衷地认为,你可以接受监正会的建议,那样对谁都好。” 林恩的话语发自内心,一开始他确实是抱着挖人的想法帮助红松骑士团,毕竟就算她们得到监正会的帮助,也不可能和正常人一样安心地生活在大骑士领,来罗德岛是她们最好的出路。 但现在不一样了,商业联合会和无胄盟对这座都市的黑暗统治已经彻底崩溃,再加上监正会给予如此丰厚的奖酬,对于索娜来说,拼搏了那么长时间,她理应得到属于奋斗者的奖励。 她们能在卡西米尔生活得很好,那就没有必要将其绑上罗德岛的战车。 至于那些虚名什么的……自己本来就不是做英雄的料,什么感染者的英雄,什么卡西米尔的英雄,这种称呼对于林恩来说,实在是没有任何吸引力,还不如换点实实在在的好处。 能够帮到这些正直善良的孩子,他已经心满意足。 “林恩。” 索娜打断了林恩的话语,她从病床上坐起,火红色的长发在夕阳的照拂下,给人一种鲜艳无比的感觉。 她微笑着,抓住林恩的手。 “不要再说了,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只是如果我接受了这样的虚假的盛名,那么和当初我讨厌的人也就没有多少区别了。” “至于你说的,我的伙伴们——没错,我也确实在为她们考虑,大家都是感染者,卡西米尔对感染者的态度并不好,而且治疗的水平也一般,我想罗德岛才是最适合红松骑士团的地方,大家都能得到最好的治疗,也能够享受到他人平等的态度,比起物质上的享受,这些才是我们最看重的东西。” “所以……嗯,我的意思是说……虽然我不是什么大人物,又不算能打,也没有多少心计,更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特点,和耀骑士比起来,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三流骑士而已……但是我想要留在这里,和我的伙伴们一起看看这片世界有多大。我想要成为你的剑,成为你的盾,这不是报恩,而是朋友、家人之间的承诺。” 夕阳下,少女的脸颊显得红扑扑的。 “我愿意加入罗德岛。” 第五十五章 远方的游侠 泰特斯·白扬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对于玛恩纳·临光,他也算是早有耳闻,虽然年轻时是个义薄云天的游侠,但这些年却逐渐沉寂下来,大约是被无情的现实抹平了棱角,明明是临光家的男人,却甘心老老实实做一个社畜,一做就是十年。 也有很多人因此而看不起玛恩纳,不过泰特斯·白扬却可以理解他,他明白这个男人不是自甘堕落,他的所作所为,很有可能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家族——逐渐没落的临光家,早已没有了能够担当大任的人,再加上耀骑士短暂地横空出世却又被放逐出境,若是不向商业联合会低头,这个曾经辉煌的家族或许会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而毁灭也说不定。 ——在他亲眼看到这个男人出手之前,他一直是这么想的。 但是直到玛恩纳拔剑,泰特斯才发现自己的想法错得离谱。 这哪里是什么区区游侠,就算是耀骑士,都不曾给他过这般压迫力,仅仅是简单明了的剑术,却让面前数十位锋盔骑士寻找不到丝毫破绽,最后纷纷败下阵来。 以一己之力,轻轻松松击垮一个实力不错的骑士团。 躺在地上的泰特斯·白扬哑然,毫无疑问眼前这个男人有着远超寻常大骑士的实力,若是他愿意,完全可以扛起临光家长骑的身份,商业联合会的刁难在如此强大的剑面前也不过是笑话而已。 毕竟他不是当年势单力薄的黑骑士,也不是锋芒毕露的耀骑士,只要安分一点,商业联合会没有那么大的兴趣去和临光家死磕,那样做得不偿失。 “你……明明有那样的实力,为什么……” 泰特斯忍不住开口询问,而玛恩纳只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便转身想要离开。 为什么? 只不过,是对卡西米尔失望透顶了而已。 一个人的实力再怎么强大,也改变不了一个国家,强如黑骑士和耀骑士,最后也因为没有遵守大部分人制定的游戏规则而狼狈离开,玛恩纳早就看透了这片土地弥漫的恶臭,那些不可救药的恶棍手捧金钱肆意狂笑,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自己是临光又如何,自己实力高强又如何?自己的兄长和嫂子因为忤逆资本而失踪,玛嘉烈在长大后也因为锋芒毕露而处境危险,最后不得不伪造感染者的身份被驱逐。 从年轻气盛时开始,卡西米尔让玛恩纳一次次失望,他的雄心壮志也就这样一次次被消磨,最后彻底磨灭,变成了麻木不仁。 我无力改变这样的卡西米尔。 玛恩纳其实很多次都想要一走了之,去寻找自己的兄长和嫂子,他一厢情愿地相信他们还没有死,他们还活在卡西米尔的某个角落中,只是那仅存的亲情和责任让他最后还是坚守在大骑士领,每天面对那些让人作呕的应酬和会议,挂起虚假的伪笑应付繁忙的工作,抚养自己兄长的遗孤,也就是玛嘉烈和玛莉娅姐妹长大。 她们……啊,那满怀希望和理想的样子,多像是兄长年轻时的模样啊…… 不止一次,玛恩纳看着姐妹俩在赛场上的身影发呆,也不止一次,他在漆黑一片的深夜中抱着旧时的相片泪流满面,而如今两位小天马都已经长大,成为了独当一面的临光,他终于甩开了包袱,撕开让人作呕的面具,让自己那颗早就麻木的心重新跳动。 玛嘉烈,是你赢了,我从未想过你真的能够走到现在的这一步,你和你的同伴给我带来了太多的惊喜……你确确实实是一位优秀的“临光”,就和你的父亲一样。 玛恩纳回忆起耀骑士这一路来的坎坷,从六年前一鸣惊人到惨遭驱逐,从强势回归到披荆斩棘,而如今,她已经成长为参天大树,她信任的同伴,一手将商业联合会推入火场。 他终于是睁开眼睛,正视自己的后辈们。 你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有着正义且强大的伙伴,满怀不曾动摇的勇气和坚定,点亮黑暗中的一簇簇篝火。 那么愿赌服输,既然你做到了,我也不会继续低头,毕竟我也是临光,而且货真价实。 “这一片狼藉……看来这些年,骑士老爷的身手没有退步太多。” 有些轻浮的熟悉声音自不远处传来,玛恩纳看去,却看到托兰的身影正站在不远处,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方向。 “不,我的剑变迟钝了不少。” 玛恩纳摇了摇头。 “哈,你倒是没有再否认自己是个骑士,虽然骑士协会早就注销了你的骑士身份。” “很重要吗?” 玛恩纳的声音古波无澜,他握住剑,很安静地行走在布满硝烟的道路上。 “卡西米尔无权为我授勋。” 托兰愣了一下。 他想过很多不一样的回答,却唯独没有想到玛恩纳会这样回复自己。 卡西米尔无权为他授勋……这高傲的样子,简直和年轻时一模一样。 “我本来还以为你已经彻底沉沦,现在看来,或许用忍辱负重来形容你比较合适?” “……” 玛恩纳并没有回答托兰,他只是一步一步地前行——当他终于走到十字路口时,这才回头,看向那个和自己曾经亲密无间的萨卡兹人。 也是缘分,父亲也是这样,兄长也是这样,我也是如此,如今的玛嘉烈和玛莉娅……她们也是一样。 光鲜亮丽的骑士身旁,总是会有萨卡兹的身影陪伴。 “你之后打算去做什么?” “……我要去找他们,十五年了,我始终相信,他们依然活在卡西米尔的某一个角落中。” 托兰的表情第一次变得惊愕。 “你……十五年了,当初那么费尽心思去找也了无踪迹,现在又——” “商业联合会,已经毁灭了,看起来回到大骑士领,你也不是只会给我添麻烦。” 玛恩纳以笃定的语气开口。 “嗯,没错,我帮了不少忙,怎么,现在才明白自己走了一步好棋?” “……我不想评价你的作为,我只是想说,既然商业联合会已经不是威胁,那么我也就不用继续待在大骑士领,去做些我讨厌的事情。” “玛嘉烈已经长大了,玛莉娅和佐菲娅被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如今我孑然一身,无拘无束,想要做什么,也没有了牵挂和顾虑。” 托兰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正变得越来越熟悉起来——就和年轻时一样,那位不羁、骄傲且强大的游侠,在十年之后,再一次出现在他的眼中。 “……如果你真的走这条路,会有很多人来找你的麻烦。” “无妨,反正他们也不是我的对手。” “也许你会一无所获。” “一次孤单的旅行,不一定需要终点。” 第五十六章 不是终结,只是开端 欣特莱雅正在一个人生闷气。 她生气的理由也很简单,那就是当她来到罗德岛之后……她赫然发现自己眼中的白马王子林恩其实已经有女朋友了…… 当然,她并不是气林恩对她进行了隐瞒,说实话,林恩从头到尾都根本没有瞒过她什么。 林恩当初确实说过自己有家室,但是他那大方坦荡的样子反倒是被欣特莱雅误以为只是借口,于是她便直接A了上去。 自己当初是怎么说的来着? “带我走,林恩,带我离开这黑暗的卡瓦莱利亚基,与你同行,直到天涯海角。” 每每想起自己当初的邀请,欣特莱雅只觉得脸上烫得惊人,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自己也太不知廉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但饶是如此,在面对林恩的时候,她却没有显露出心中的纠结分毫,只不过那兀自强撑的模样别说是特蕾西娅了,就连林恩都看得一清二楚,不过林恩也属于理亏的那一方,毕竟他当时脑子一热答应了欣特莱雅那宛如私奔一般的请求。 而且林恩也有点自顾不暇。 “这次事情的始末,W已经和我说过了。” 面对微笑的霜星,林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非常硬气地跪在了榴莲上,用行动表明决心,体现了他在家中说一不二的地位——他要跪榴莲,谁来劝都没有用! 他这样果断的光速认怂也让虎视眈眈的霜星一时哭笑不得,心中的怒气顿时消散了大半。 “我知道你和佐菲娅的事情了,也知道了那个叫欣特莱雅的女孩的事情……” 她摇了摇头:“唉,算了,反正我也早就料到了会出现这种事情。” 以林恩的女难之相,要说霜星从来没想过这方面的可能性,那只能说是自欺欺人了。 但是对于她来说,要让她坦然接受这一切,未免又有些强人所难。 一个人的爱是有限的,不断分享出去的话,终有一天这份情感会变得寡淡。 霜星明白这件事,她其实很害怕,害怕有一天林恩忘记了自己,害怕自己淡出他的心房。 她是一名坚强的战士,是一位饱经风霜的斗士,在生死之间数度徘徊,是非之中贯彻决心——她不是那种爱情肥皂剧里为了爱要死要活的脆弱女孩,也正是因此,当她真的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她付出的情感显得格外诚挚。 霜星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而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音乐的陈则是摘下耳机,看了一眼林恩的方向,叹了口气。 “她……只是想让你多陪陪她,你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林恩明白她的意思,也明白霜星的心中在想些什么,他也想过这个问题,并且有意识地想要与异性保持距离,只是发生在他身边的意外实在太多,让他无所适从。 这一次的卡西米尔之行,对于索娜等一众骑士,他们之间的感情更多的莫约是朋友、亲人一般,可是欣特莱雅和佐菲娅——不管如何自欺欺人,这都是摆在林恩面前的问题。 爱情需要的是双向的付出,可是一个人的爱拆成几份总会显得单薄,一旦天秤的两端失衡,那么最后的结果也就不言而喻了。 “……嗯,我明白。” 在所有人看不见的世界里,特蕾西娅的幻影安静地坐在窗边。 她非常认真地听着林恩和陈的对话,感受两人心中的心情,露出思索的神色。 看来就算是魔王,也会有不擅长的领域。 …… “卡西米尔希望与罗德岛建立稳定的长期合作关系。” 伊奥莱塔·罗素以这样的一句话作为开场白,开始了与博士小姐的“谈判”。 这次的事情对于监正会来说算是意外之喜,原本她只不过是因为耀骑士才对罗德岛高看一眼,但现在看来,罗德岛的实力或许还要再向上评估一下——他们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底蕴成为监正会的合作伙伴之一。 可是对于伊奥莱塔·罗素的邀请,博士小姐却并没有露出兴奋的表情,反而是兀自思考了片刻。 “罗素阁下,你真的认为……这一切都结束了吗?” 她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结束了,却也没有结束,滔天的巨浪已经过去,这个时代不会变得更差了。” 伊奥莱塔明白博士小姐在说什么,她只是重重地用拐杖敲击地面,这句话不仅仅是在说给博士小姐听,同时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病入膏肓的卡西米尔需要一次变革,腐朽并非仅仅源自商业联合会,若是不进行深层次的改变,要不了多久,还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商业联合会。 在利益和财富面前,很少有人能够保持克制,恪守本心。 “罗素阁下,我明白监正会的顾虑,也明白您的为难,但是不妨仔细想一想,现在的监正会能够团结在一起,多是因为您聚拢了人心,以及商业联合会的刺激……若是没有了这些,卡西米尔将何去何从?” 以博士小姐的立场,她其实不应该说这些,但在卡西米尔的这些遭遇,却又让她对此不吐不快。 尤其是玛嘉烈决定留在卡西米尔,改变感染者们面临的不公正待遇……博士小姐觉得,自己于情于理都应该帮她一把。 没有人知道这一天晚上,大骑士长伊奥莱塔·罗素和来自罗德岛的博士小姐交谈了什么,但据博士小姐离开时脸上的笑容来看,这应该是一场成功的谈判,事实也的确如此,监正会与罗德岛签订了一份几位优厚的合作条约,其中包括了十四项合作项目,和长期稳定的订单。 同时,血骑士狄开俄波利斯,也正式加入了罗德岛,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狄开俄波利斯,如果这是你想要做的事情,那么我便不会阻拦,你只要记住卡西米尔是你的家,这里永远欢迎你。” “……谢谢你,罗素阁下。” 狄开俄波利斯戴上自己的头盔,转身离开。 大暴动之后,他已经没有颜面继续待在大骑士领,虽然最后没有动手,可不管如此,他在商业联合会的利诱下心甘情愿地做了他们的爪牙,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他本来就病情严重,已经没有了多少年生命,原本,他只想要找个安静的乡下村庄,度过自己的余生。 罗德岛…… 或许,这也是一个机会,这些为了感染者的未来而奋斗的理想家们,说不定能给我一个等待已久的答案。 而直到狄开俄波利斯离开,伊奥莱塔·罗素这才缓缓地站起,她眺望远方的日出,从办公桌上拿起一本沉重的著作。 这是博士小姐交给她的书,书封上的乌萨斯文字娟秀而有力,据她所说,这本书的主笔是一位来自乌萨斯的理想家,她的理论稚嫩却又充满新意,在与博士进行深入的交谈之后,她将自己的想法倾注其中,虽然还不算很成熟,可是对如今的卡西米尔,应该会有些帮助。 她不由仔细端详了一下书本的封面,轻轻读出书名。 “资本、贵族与社会。” 尾声 一 :爱情,意味责任 博士回到罗德岛以后,迎接她的是挎着张猫批脸的凯尔希和满脸都是迷茫的阿米娅。 没有了凯尔希和阿米娅从旁“协助”,彻底放开了手脚的博士小姐这次可以说是大展拳脚,在大骑士领的钢铁森林间好好展现了一下自己的拿手好戏——那就是空手套白狼。 没错,罗德岛此行确实可以用空手套白狼来形容,抛却在卡西米尔行医救人的医生们的劳动力不谈,他们付出的只有Sharp小队的冒险和罗德岛本舰的一些弹药储备,却得到了来自卡西米尔的友谊,条件优渥的合约和一大批精兵强将。 虽然临光的离队对于罗德岛的行动部队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毕竟像临光在罗德岛的这几年,战绩和成果都有目共睹,任谁来也不敢说自己能做得更好。这位六边形战士不仅仅是守护友军的盾,她在其他方面的造诣令人惊叹,而高尚的人格和领导力也是万里挑一的特质。 但是总的来说,罗德岛的实力在经历了这次卡西米尔之旅后不减反增,若是考虑到临光在完成自己的使命后终有一天会回来,这波怎么看都是罗德岛赚麻了。 包括血骑士狄开俄波利斯在内,一共有二十三名感染者骑士向罗德岛递交了简历,这些骑士可都不是什么花拳绣腿,有许多人的实力不差,却因为感染者骑士的身份而迟迟无法出头,在加入了罗德岛之后迅速成为了战斗部队的主力之一。 其中尤其是红松骑士团的数位骑士,她们用自己出色的表现迅速在罗德岛站稳了脚跟,值得一提的是塑料骑士瑟奇亚克在罗德岛遇到红松骑士团的感染者时,脸上露出来的惊讶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 而除了红松骑士团的骑士之外,要说这些感染者骑士中谁的表现最为出彩,那自然是血骑士狄开俄波利斯,以及腐败、凋零两兄弟。前者自然不必多说,冠军的实力懂的都懂,而后者在经过系统的治疗之后也恢复了大半,在几次行动中表现出了优秀的战斗水准。 在几次Prts判断为棘手的任务中,这几位骑士都发挥出了惊人的作用,比如又一次,哥伦比亚有个想黑吃黑的合作方制药公司,结果在看到博士背后一左一右一副择人而噬模样的腐败凋零两兄弟之后,那为首的经理手里举着的玻璃杯立马僵在了半空中,直到办公室外的“八百刀斧手”站得脚都麻了,这位经理先生这才和和气气地把博士小姐送了出去,那热情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在送自己的爹离开。 用博士的话来说,那就是“如果放在游戏里面,这几位干员其实更像是守关的Boss”、“你要相信我,我们罗德岛真的不是什么别有目的的反派黑恶势力,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制药公司”、“我李云……我博士什么时候打过这么阔绰的仗”诸如此类的。 都是些阿米娅听不懂的话。 对于腐败骑士和凋零骑士,凯尔希并没有介意两人曾经归属于摄政王的麾下,而是尽心尽力为两人以手术、药物和心理治疗等手段克服长期服药的副作用,作为医生,她确实可以说是医者仁心。 除了嘴有点臭以外,博士时常在想,凯尔希这么好的一位医生,怎么就老天不长眼,给她长了张嘴呢? 此外,包括瑟奇亚克在内,也有十余名非感染者选择了加入罗德岛,其中也包括了“白金”欣特莱雅、“鞭刃”佐菲娅和“瑕光”玛莉娅·临光,她们三人加入的理由各不相同,但总的来说,除了玛莉娅是想要追寻姐姐的脚印不断磨砺自己以外,欣特莱雅和佐菲娅的加入其实更多的原因是为了某个萨卡兹大萝卜…… 而让人惊讶的是,卡西米尔有名有姓的竞技骑士中,也有数人向罗德岛递交了简历,其中便包括了“左手骑士”泰特斯·白扬、“塑料骑士”瑟奇亚克、“风骑士”特雷斯。 很多人都惊讶几人的选择,但博士小姐倒是对此有些猜测,瑟奇亚克是为了给妻子治病,泰特斯是想要亲眼见识一下玛嘉烈赞不绝口的罗德岛,至于特雷斯…… 这只是一个单纯的下岗失业骑士,试探性地给自己寻找出路,所以把简历投了过来而已。 总而言之,对于博士小姐来说,实力高强的干员,那自然是多多益善,罗德岛如今在快速扩张中,正是人手不足的时候,精英干员们都常年外出巡逻并执行任务,能够有强力的新鲜血液加入,只要不是心怀鬼胎的恶棍,那就是好事。 时间匆匆流逝。 叶莲娜的愤怒来得快去得也快,在罗德岛离开卡西米尔的第二个月,她便初步和之前势如水火的佐菲娅达成了共识,那就是既然已经发生的事情无可挽回,比起互相之间敌视,让林恩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她们最终还是决定和解。 而在那之后,几人也和林恩达成了约法三章——其中的一条便是,放任林恩一个人到处乱跑实在是太危险了,就算他自己没那个意思,但是以林恩女难之相的体质,桃花劫也会自己凑上门来,防不胜防。 因此以后林恩若是接受委托,那必须得带上一人一起去,那个人是叶莲娜也好,陈也好,W和佐菲娅也无不可,但是一定要有个人能陪在林恩的身边,这不仅仅是为了防止林恩在外面继续撞上桃花劫,另一方面,出门在外,比起一人独行,有个人互相照应总是好的,毕竟她们也都是些实力不弱的战士,而不是林恩的累赘。 就算是佐菲娅,实力也不会比罗德岛上大部分的战斗系干员弱,就算不能用惯用手去战斗,她的鞭刃却也一如既往的锋利迅捷,用来牵制敌人再适合不过了。 林恩自然是答应了,他没有理由拒绝,也不想拒绝,这个要求非常合理。 不过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倒也是有些微妙,在安洁莉娜的委托后,失去了能够信任的同伴的他这段时间当惯了独狼,不知不觉中已经有半年过去,历经一次次冒险和生死,自己身边关系亲密的人反倒是越来越多了。 而且最近发生的巧合未免也太多了点,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不断推动自己和她们的关系。 不,这种想法果然还是太异想天开了些…… 林恩摇了摇头,把这些杂念甩开。 泰拉大陆的五月,已是夏日的前夕。 而林恩——好吧,他也得到了一份意外之喜。 叶莲娜怀孕了。 尾声 二 :放弃,需要勇气 白皙的脚踩在松散的土地上。 干燥的风迎面吹来,让白发红衣的少女稍有些不适地眯起眼睛。 她抓起地面上的一缕黄沙,松手之后任由它随风散去,漫天飘舞。 “哦……来迟了一步。” 她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荒野上,在干燥的漠土留下湿润的脚印。 “不过,很近了,能感觉到……不止是他,她也在,我也在。” 少女仿佛想到了什么很开心的事情,她好看的嘴角微微弯起,闭上眼睛,柳叶般的眉毛舒展开来:“真期待啊,熟悉的面容齐聚一堂,梦……如果这是梦就好了。” “你们会跟我走吗?跟我回到海底,不再忍受干燥的苦,来我身边……成为我的血亲。” 她的声音消失在狂风中,她的身影消散在黄沙之间。 “罗德岛。” “多么熟悉的名字。” “那里迟早也会回归它原来的样子。” …… 林恩在罗德岛的走廊遇到了可露希尔。 “已经穿过维多利亚了,再往前就是伊比利亚和萨尔贡的交界处,那里的路不太好走。” “能够顺利地穿过维多利亚已经是万幸,从特雷西斯的眼皮子底下走个来回可不容易。” 两人随口聊了聊,可露希尔思忖了片刻,终于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林恩,你接下来打算去做什么?我听博士说你前两天和凯尔希吵了一架,看起来你是不想加入罗德岛了?” 加入罗德岛…… “这种事情还是别提了,继续跟着罗德岛四处晃荡,对我来说并不合适。” 林恩为自己点了支烟,表情稍微带着点为难:“我问过博士了,这次萨尔贡之行结束以后罗德岛会路经谢拉格,我打算在那里下舰……带着霜星她们一起,从卡西米尔借道去炎国,然后在那边定居一段时间。” “罗德岛在炎国还没有多少据点和势力,就算得到龙门的支持,可龙门对于偌大的大炎来说也不过是偏僻一角,我相信到时候我和罗德岛依然会有合作的机会。” “你和凯尔希就是因为这件事吵起来的?” “差不多吧,她挺不开心的……也难怪,在她的眼里,我大概是临阵脱逃、背叛了共同的理想吧。” 可露希尔一下子便明白过来,林恩口中的“共同的理想”究竟是什么。 她苦笑了一下。 “……唉,那老女人,到现在还惦记着回卡兹戴尔啊,明明罗德岛现在已经只是个制药公司了。” “说实话,我也还惦记着,只不过……现在也只能惦记一下了,没了主心骨,不管是我还是凯尔希,都没有回去的理由。” 不可否认的是,特雷西斯在维多利亚做得很好,好得超乎任何人的意料。 然后,借用维多利亚的力量,为卡兹戴尔带来复苏,这步险棋他也没有走错。 根据从卡兹戴尔回来的Logos小队的报告,如今的卡兹戴尔已经不再荒乱,民生和经济都在恢复,从这方面来看,特雷西斯其实并没有他当初表现出来得那么激进,正如同特蕾西娅并非纯粹的和平主义者,特雷西斯也不是什么彻彻底底的战争狂人。 这个男人切实地给萨卡兹带来复兴。 对于现在的卡兹戴尔,就算罗德岛真的回去,恐怕也不会有太多人夹道欢迎。 自己真的应该回去吗? 林恩第一次产生了自我怀疑,苦难打不倒他,可没有了特蕾西娅,自己这个亡灵就算回去,也不过是尸横遍野,哀嚎一片,宛如天灾。 他明白,凯尔希也是一样的,这段时间凯尔希已经折了好几支笔,而自己的想法则是彻底点燃了这个火药桶,让她提前……嗯,应该说是更年期姗姗来迟。 “好吧好吧,我也能理解,不过理解归理解,我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帮着你说话,华法琳可还在舰桥上挂着呢。” 可露希尔吐了吐舌头:“要我说,凯尔希就是缺个能降伏她的好男人,所以经历了这么多还不肯死心……你以前也是这样的,在卡西米尔闹得天翻地覆的,只是霜星怀孕以后,你倒是变了不少。” 可露希尔其实明白林恩的想法,他并非因为简单的一纸报告而心灰意冷,真正改变他想法的是霜星的怀孕,当一个男人发现自己要成为父亲以后,他心中的孤注一掷和疯狂也就无影无踪了。 他开始真正学会如何心平气和地看待事物,并且作出判断。 大炎,一个繁荣而又和平的国度,没有种族的歧视,也少有对感染者的压迫,如果说如今这乱世之中还有哪里适合一个萨卡兹人与几位感染者建立一个家……那么大炎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那份不甘和悔恨是否真的消散一空,而不是深埋在心底,等待发酵? 谁也不知道。 “总而言之,我也只能提前祝你们过得幸福啦,如今这个世道遍布艰难困苦,好人能有个善终实在是困难……反正萨卡兹的寿命都很长,希望下一个百年我还能见到你的活跃。” 送走了林恩以后,可露希尔继续摆弄着她的电子器械,只是不多时,又有一道身影不期而遇。 是凯尔希。 “他看起来已经决定要走了。” 可露希尔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她看着自己的老朋友,表情显得有些无奈。 “我的凯尔希大人,有些时候,我倒是反而觉得‘无所不知’的你天真得像是个孩子。你我都明白他是一个坚韧不拔的人,但是,在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漫漫长夜中,并不是所有人愿意蒙头走到底的……尤其是有了牵挂之后。” 罗德岛行走的道路,正是一条漫无光芒的黑暗之路。 矿石病无药可治,不管怎么做都只不过是为病人拖延些许时间。 特蕾西娅香消玉殒,作为皇女派黯然退场。 不管哪一条道路,都是一模一样的暗无天际。 “感情让他变脆弱了。” “不,他变得更坚强了,放弃,也是需要勇气的。” 可露希尔摊了摊手:“就算之后数十年里都活在愧疚和悔恨之中,他也想着至少要给自己的爱人和孩子带去平静的生活,哪怕这会让许多人失望。” “放轻松些,凯尔希,他是萨卡兹,也没有患上矿石病,说不定下一个百年,我们依然会是志同道合的同伴……你也是明白的,对于大部分矿石病人来说,时间是个很奢侈的东西。” 第五卷完 卷末感言 null ★ 浊心与海 ★ 第一章 噩梦,如影随形 伊比利亚的晚风格外湿冷。 潮汐的海浪声滔滔不绝,空灵动人的歌谣声连绵不断,歌谣的声音如银铃般美妙,若这出自吟游诗人的喉中,那想必是极好的,只是如今落在自己的耳中,却让人心烦不已。 歌声停了。 “林恩,你变弱了。” 白发红衣的少女回过头来,鲜红如血的瞳孔与林恩祖母绿色的眼眸对视,和林恩沉默中带着肃杀的锋利眼神不同,她好似什么都不在乎,只是用自己安静的视线笼罩林恩,带着一点怀念,也带着一点悲哀。 她在悲哀什么? 林恩大概明白一点。 他长久地呼出一口气,带着火星的热风从他的嘴角溢出,驱逐身边惹人厌烦的海水腥味,在这幽冷的环境里带回一点久违的干燥。 “按照约定,我来杀你了。” “对不起,我没能拯救你。” 他挥动手中名为莱瓦汀的魔剑,盛放的怒火与滔天的巨浪撞击在一起。 ——戛然而止。 史尔特尔睁开了双眼,她第一时间将手探向身旁,在触摸到那柄熟悉的剑后,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了下来。 她翻身坐了起来,发现自己的汗水打湿了被褥,单薄的背心更是几乎完全湿透,不知是否错觉,她甚至能够嗅到些许若有若无的海腥味。 又做了奇怪的梦。 史尔特尔将自己打湿的背心丢进洗衣机里,然后走入洗浴间,温水喷洒在洁白的肌肤上,洗去汗水,这才让她好受了不少。 言归正传,有关刚才的梦……和以前的梦不一样。 自己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这一切发生,栩栩如生,就仿佛身临其境。 她又想起了梦中的林恩,还有红衣的斯卡蒂,心中不由泛起一点沉重,如果这梦是真实发生在自己过去的什么事……不,果然不太可能吧,在梦里死了太多人,尤其是自己眼熟的人,那些罗德岛的人们,也大多没能逃过海浪的席卷。 而现在,他们都还活得好好的。 而且林恩和斯卡蒂,梦中的他们和现实的他们也完全不同,梦里的林恩看起来显然要年长不少,那身猎人的服饰和拉碴的胡子都和现在有明显的不同,至于斯卡蒂就更不一样了,史尔特尔特地接触了一下罗德岛的那位阿戈尔赏金猎人,最后发现这只不过是一个没有坏脑筋的愣头青天然呆。 而且林恩和斯卡蒂也不认识,完完全全不认识。 史尔特尔用力地将水龙头拧紧,她深吸一口气,驱散心底的烦躁。 这该死的梦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思索间,被她放在一旁的火焰巨剑忽然闪过一点微弱的火星,史尔特尔一愣,有些不解地拿起剑。 “莱瓦汀?” 她触摸自己的剑,炽热的触感自剑锋传来。 然后,尚且不等她去思考这其中的意义,一声巨响便从远处传来——随之而来的便是剧烈的颠簸,匀速行驶的罗德岛仿佛遇到了巨大的阻碍,匆忙的急刹令不少干员自睡梦中被惊醒。 史尔特尔牢牢地抓住一旁的扶手,她的心中突然闪过些许不妙的预感,当颠簸逐渐散去以后,她顾不得套上自己的外衣,抓起莱瓦汀之后,就这样披着浴巾冲出了自己的房间。 好重的海腥味…… 罗德岛正行驶在伊比利亚的境内,作为沿海国家,用博士的话来说,那就是伊比利亚整个境内都遍布一股挥之不去的咸鱼发臭的味道。 但是罗德岛的设施齐全且优秀,一般来说,不主动去甲板层透透气,在罗德岛舰内是根本闻不到这种气味的。 史尔特尔很快便找到了这股气味的来源——罗德岛的甲板被不知名的事物开了个洞,月光顺着破口映射在白色的地板上,隐约间还能在地上看到湿润的脚印,坚固无比的防爆门被暴力破开,隐约可见一道道深刻的伤痕遍布其上,就像是有什么怪物用利爪撕开了上面的装甲,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史尔特尔下意识地紧握手中的剑,莱瓦汀的剑锋一如既往地绽放出炽热的火焰,让她稍微安心了些许。 她继续往里走,罗德岛很明显是遭遇了外敌的入侵,而且这个敌人很强——罗德岛的外层甲板可以抵御乌萨斯的炮火,甚至能挡住爱国者未尽全力的一次投矛,但是却被那不知名的敌人绕开警报撕碎。 说实话,罗德岛到现在还没有响起警报,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总有干员会二十四小时驻守在舰桥上,而且这次的颠簸如此剧烈,恐怕是傻子都能发现事情的不对劲。 但是通讯设施无知为何全部失灵了,无奈之下,史尔特尔也只好耐下性子,握住剑准备一探究竟。 罗德岛的精英干员多半都在出勤中,剩下的干员中,她可属于是最顶级的强者之一了,这时候必须得站出来才行。 可越是深入,史尔特尔便越是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一片狼藉,地面和墙壁逐渐显露出生锈和陈旧的痕迹,可这条路史尔特尔昨天才刚刚走过,明明便是崭新的通道。 滴答、滴答。 海水滴落在钢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阴影中细碎的声音挥之不去,史尔特尔提起十二分的警惕,一种被什么盯上的感觉自心底油然而生,这让她非常不舒服。 照明设施也失灵了。 黑暗中的声音越来越响,下一刻火光骤起,史尔特尔挥动赤红色的剑锋,她没有肆意地挥洒火焰,只是以手中温度惊人的大剑斩出一闪而逝的一击,刹那间来自阴暗角落中的怪物便一分为二,那畸形的尖牙利齿在火光的映照下一览无余。 “……恐鱼?” 下意识地,史尔特尔说出了眼前怪物的名字,哪怕她很确定自己在这几年里根本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不,或许并非没见过…… 她突然想起来了,在自己的梦中,这样的怪物确确实实地出现过,伴随着海浪,环绕在红衣少女的身旁。 噩梦,追上来了。 第二章 海浪,从未远去 振动爆发的时候,林恩尚且在睡梦之中。 不过他的睡眠质量很差,从来都不会睡得很死,稍有些风吹草动就会被惊醒,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在第一声巨响传来的瞬间林恩便猛然睁开眼睛,他护住怀里的霜星——事实证明他这个下意识的举动非常正确,因为紧接着便是一阵颠簸袭来,房间里的装饰和生活用品有不少都砸落在地面上,可林恩和霜星却安然无恙,毫发无损。 “有什么东西来了。” 林恩从床边拿起大剑,苍白的甲胄不知不觉中已经覆盖了半边身体,他隐约间有一种预感……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很快,而且目标正是自己。 霜星无言地点了点头,她也是骤然从睡梦中被惊醒,此时此刻根本搞不清状况,但是对林恩的信任和常年的战斗经验让她明白自己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她的手中悄无声息地凝聚起些许寒气,严阵以待。 滴答、滴答。 水声? 她的注意力被短暂地分散了一瞬,就在这个刹那又是一声巨响传来,有什么东西撞击在宿舍的大门上,在钢铁水泥上印出一道扭曲的凹痕,却没能一击突破,只得悻悻地后退。 只是从那撞击的痕迹来看,那东西的力气可能比林恩一开始所想的还要夸张一些。 林恩没有坐以待毙。 他先是闭上眼睛去感知,然后果断地挥剑刺穿墙壁,那钢铁铸就的墙壁在他蕴含煞气的锐利剑锋下简直如豆腐一般脆弱,墙壁的另一面传来细微的悲鸣声,些许蓝色的血液顺着剑刃滴落,昭示对方非人的身份。 同时,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浓厚的海腥味。 “我讨厌吃鱼。” 林恩皱了皱眉头,苍白的甲胄终于完全覆盖在他的身上,在头盔彻底成型的那一刻,抽出刺入墙壁的剑刃,然后用更大的动作斩开了完全变形的宿舍门。 受伤的怪物嘶吼着冲入,却被冰冷的寒气冻住,如同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难以动弹。 “扭曲的怪物。” 霜星皱起眉头,她在冰封北原上辗转了多年,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可是在看到眼前被自己亲手冻住的怪物时,她也不得不承认这玩意长得有点过于邪门了。 林恩用剑身碰了碰怪物的身体,那可怖的模样在被冻结之后反而显得有些滑稽,他对眼前的怪物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 “当心一点,这种程度的怪物突破不了罗德岛的甲板,这只是个杂鱼而已。” 力量还可以,速度却一塌糊涂,从这怪物身上的鳞片来看,可能它根本就不是陆生动物。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在解决了眼前的怪物之后,林恩心底的危机感却没有丝毫消散的迹象,反而越发凝重。 角落里传来了细碎的声音。 “叶莲娜,这里交给我。” 走廊的灯坏了,于是林恩的手中升起火光,在火焰的照拂下,周围的怪物们无处遁形,纷纷露出自己的真正面目。 都是些面目可憎、似鱼非鱼的怪胎,林恩抬起剑刃,两柄大剑在他的手中交错,轻轻碰撞的瞬间无形的煞气已经四溢而出,那些怪物们的动作顿时便慢了下来,纷纷惊疑不定地徘徊着,充满警惕地盯住林恩。 “你去找佐菲娅,还有陈……能抱团的人越多越好,不要一个人单走。” 周围的这一片区域是宿舍区,林恩没有闻到血腥气,这说明这些怪物并没有对宿舍里的人们大开杀戒,这更加印证了林恩的猜想,这些怪物正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本来还有点担心自己熟识的人们会不会遇到危险,现在看起来倒是自己多虑了,尤其是这些怪物实际上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厉害,大部分干员只要不被偷袭都能够将其单杀。 罗德岛的干员们大约都被突如其来的断电困在了自己的宿舍中,钥匙卡不能使用以后,那坚固的宿舍反倒像是个囚牢一样,让人难以脱身。 并不是每一个罗德岛干员都和林恩一样猛男,顺手就能把宿舍的合金大门拆下来。 怪物们终于是按捺不住,它们争先恐后地扑了上来,却被林恩一剑尽数斩杀。 湛蓝的血液溅在苍白的铠甲上,为他染上一抹邪异的色彩。 在脱离了未知的恐惧之后,这些家伙的实力也就那样了。 这异常血腥的一幕对于怪物们却没有多少恐吓作用,不,倒不如说同类的鲜血让它们更加狂热。 越来越多让人牙酸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林恩轻轻闭上眼睛,静气凝神之间,锐利的煞气已经如剑罡般涌出,罡风旋转似狂岚怒涛,将四面八方袭来的怪物不分先后地摧毁殆尽。 “若是说你们这些畜生还有什么可取之处。” “嗯,鲁莽也算是其中的一种吧,好歹能让我省不少功夫。” …… 恐鱼。 斯卡蒂抬起手中的大剑将面前奇形怪状的两栖怪物击飞,作为深海猎人,斯卡蒂对这些家伙并不陌生。 毕竟,在曾经的数百年间,深海猎人们始终与这些怪物战斗到流尽最后一滴血,在上岸之前,恐鱼可是斯卡蒂的老对手。 而上岸之后,正是因为这些海洋怪物的威胁,斯卡蒂才不敢让自己受伤,哪怕只流一滴血——这些怪物会追寻深海猎人的血液踏上干燥的大陆,然后掀起让人难以想象的灾难。 化形、同化然后进化,这正是这些深海子嗣最擅长的东西。 是自己不小心受伤,引来了这些恐鱼? 这样的想法很快便被斯卡蒂推翻了,作为罗德岛顶级的战斗力之一,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受伤了,就算是上次在切城外突袭乌萨斯军阵,她也毫发无损,寻常的攻击根本伤不得她分毫。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这些恐鱼的目标并不是自己,它们争先恐后,却并非涌现猎人,而是闯入更深处,仿佛那里有什么宝藏在等着它们。 在确认这一点后,斯卡蒂便握紧大剑准备深入下去一探究竟,她还记得那里应该是罗德岛的宿舍区,很难想象从未见过恐鱼的干员们在这样的突袭下会有多少损失。 然后,她看到了令人惊叹的一幕。 火舞如旋风。 第三章 阴影,接踵而至 罗德岛现在的状态并不好,钢铁的巨舰停留在空无一物的荒野上,名为恐鱼的怪物正在争先恐后地从甲板的缺口中涌入。 对于一个普通的制药公司来说,这些奇形怪状的怪物们实在是过于可怖了,但是对于罗德岛……好吧,似乎还有点不够看。 唯一让罗德岛大伤脑筋的是移动战舰的状态,罗德岛本舰的能源不知为何被完全截断,这才是如今罗德岛真正面对的困境,可露希尔带着一支执勤小队急冲冲地跑到动力炉,却发现能源运输的管道几乎全部都被恐鱼咬断,这要修缮起来可是个大工程,恐怕不是紧急维修能够搞定的。 而当她将这个消息报告给博士小姐以后,却见到博士小姐若有所思,然后有些笃定地一拍手。 “这些怪物的背后有人在暗中操控——而且恐怕是对罗德岛很熟悉的人。” 不然的话,根本做不到如此迅速地切断罗德岛的能源线路,让罗德岛陷入瘫痪,要知道就算动力炉遭到破坏罗德岛也有备用的能够随时切换,可若是能源管道被切断那就彻底趴窝了。 可是哪怕博士想秃了脑袋都想不出有谁能驱使这样的怪物对罗德岛不利,而且罗德岛从来都没有在伊比利亚有所行动过,也没派遣过干员,更别说得罪什么人了。 “这些不是单纯的怪物。” 在座的人中,唯有凯尔希一眼认出了恐鱼,可哪怕见多识广的她也是第一次看到恐鱼上岸——这些深海的子嗣一般不会来到干燥的地方,只会在湿润的海边行动,要说罗德岛有什么吸引它们的东西……那或许就只有那几位作为深海猎人的干员了。 只是那两位干员从很久以前便上了岸,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它们没有理由突然上岸袭击罗德岛,尤其是罗德岛的航线还刻意避开了沿海的区域。 “根据通讯,那些怪物正在袭击三层的宿舍区,林恩挡住了大部分的怪物,目前还没有出现伤亡。” 三层宿舍区。 错不了,那边应该有这些怪物渴求的东西,所以它们才会铤而走险,走上干燥的陆地,来袭击罗德岛。 “你们保护好博士。” 凯尔希对周围的干员们吩咐道:“我去去就来。” …… 怪物的数量很多,但是当越来越多的干员从宿舍中走出以后,它们的攻击已经逐渐没有了威胁。 哦,唯一威胁的或许就只有罗德岛的钱包了,这三层宿舍区的大门有一个是一个基本全被拆了个精光,事后修缮起来估计要有一笔不小的开销——不过这不算什么,只要人没事,一点小钱罗德岛还是拿得出来的。 另一个损失可能就是某些干员的形象问题,当我们的银老板穿着粉色睡衣走出宿舍的时候,周围所有人的目光便一下子犀利了起来。 不管他怎么解释这是自己妹妹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大家的眼神还是有点怪怪的,总觉得银灰老板高冷睿智的形象都一下子有点一去不复返了。 另一方面,当赛雷娅和赫默衣衫不整地走出宿舍时,白面鸮的眼神也变得极其奇怪。 不过这些都是小小的插曲,当恐鱼们的数量越来越多的时候,便没有人再去在意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这些恐鱼的力量不错,速度却很一般,不过它们的爪牙上覆盖一种特殊的神经毒素,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剥夺人的行动能力,幸亏三层的干员中有两位行医,这毒也就没有了多少作用。 而这数量庞大的怪物群,在林恩等人的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林恩的剑与火,霜星的寒冰,陈的利剑,斯卡蒂的斩击……除了他们之外,各种各样的干员们也自发地组建起防线,杜宾等一众教官在平日里的严苛训练这时候倒是发挥了作用,在面对这些成群结队的恐鱼时干员们并没有一触即溃,反而稳健地守了下来。 只可惜这里在罗德岛的舰内,投鼠忌器之下,众人也不敢全力以赴去战斗,不然以林恩的火力,此时此刻战斗已经结束了才对。 也亏得W和她的小队此时此刻正在萨米执行任务,若是这群无法无天的家伙待在船上,恐怕整个罗德岛都要被炸弹掀翻。 斯卡蒂对于眼前这一边倒的战局也有点意外,毕竟深海猎人们曾经和这些恐鱼鏖战许久,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这样的怪物现在正在被罗德岛的干员们乱杀,一时让她竟然有一种会不会自己是在做梦的错觉。 不过想到恐鱼在上岸以后实力会锐减,她又稍微好受了点,有些郁闷的虎鲸小姐挥舞剑刃,将周围的恐鱼全部斩杀,然后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刚到时看到的那一幕烈火纷飞的场景。 这个叫林恩的男人,还真是强得不像话。 就算是深海猎人之中,或许也不会有人能够胜过他多少……除非他下海。 现在的情况一片大好,可不知为何斯卡蒂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深知恐鱼并不是单纯的怪物,像现在这样排着队送人头,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劲。 但她也一时半会想不明白究竟哪里不对,动脑子一向不是她的长处。 事实上,除了斯卡蒂以外,还有一个人也觉得情况不太对,提起十二分的警惕——那个人便是林恩。 就算是野兽也懂得恐惧,不会像这样前赴后继的送死,现在这些家伙的行动……倒更像是有什么人在操纵着一般。 不等他细想,一道道让人牙酸的嘎吱声突然从脚下传来。 地面塌陷了。 …… “无关紧要的人太多了……” 距离罗德岛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坡上,注视着眼前的钢铁怪物,白发红衣的少女只是轻轻哼唱着悲伤的歌谣,转身离开。 “把他带过来……将他引过来……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她那和斯卡蒂一般无二的面容上,露出些许恍惚的神色来。 她明白,现在的自己,和林恩是水火不容的存在。 他会愿意成为我的血亲吗?还是说他会……想要杀死我,一如既往。 “如果那是他的要求……嗯,我都能接受。” 第四章 烈火,澎湃不熄 啧,大意了,没想到这些怪物居然会使这种阴招。 林恩还是头一次吃了掀地板的亏,地面崩塌时他正处于战场的中心,根本无暇脱离塌陷的范围,他跌落下去,沉重的废墟压倒在他的背上,一时不知道有多少根钢筋刺穿了他的后背——即便有削铁如泥的煞气保护,林恩也不可避免地受了点伤。 真是好久没有受伤了,居然懈怠到被怪物暗算……看起来我也是退步了不少。 林恩深吸一口气,腰背的肌肉猛然发力,将背后沉重的钢筋水泥尽数掀开,在身体素质方面他丝毫不比作为鬼族力大无穷的星熊逊色,两人扳手腕的记录也都是平分秋色,再加上他自己也会一点治疗系源石技艺,这点小伤根本奈何不了他。 不过倒也挺怀念的,自己还没有变得那么强的时候,受伤流血不过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可自从龙门之行以后,自己就没怎么受过伤了,卡西米尔的旅途虽然刺激,但是却几乎没有人有资格伤到他,一晃已经半年过去,长时间身处安全的地方,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就算是狼也会一点点被消磨掉警惕。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罗德岛的地板也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崩塌的东西,能够悄无声息地把这么大一块地面弄塌,比起物理上的破坏,林恩更相信是这些怪物特殊的能力所致。 林恩抹了一把旁边的墙壁,那种陈旧、锈蚀的感觉,怎么看都像是多年没有维护保养才会有的痕迹,可是这种情况在罗德岛是不可能出现的。 有点古怪。 林恩深吸一口气,他手中的剑在混乱中埋入废墟,现在的他手无寸铁,但即便如此也丝毫不慌,比起寻找自己不知道遗失到哪里去的剑,还是先找一条回去的路,和大部队汇合更加关键一点。 罗德岛强者如云,在最初的乱局之后,总会有人站出来收拾残局的,一群奇形怪状的怪物,还不至于将罗德岛淹没。 往上走的路被废墟掩盖,没有青鸿在身边,不能使用煞气,林恩对这层层叠叠的钢铁并没有太好的办法,他只好扶着墙壁向前走,凭着记忆去寻找一座向上的楼梯。 阴冷潮湿之中突然多了一点暖意。 林恩立刻便反应了过来,有人在不远处玩火,而考虑到这些怪物身上明显的鳞片,这火的源头理应是罗德岛的干员——哪有水里的怪物进化出喷火的,那不是典型自欺欺人? 而罗德岛的干员中,如此擅长火焰的……好像也就这么几个人了。 于是他加快脚步,一只隐藏在黑暗中的怪物猛然窜出,可是林恩却看都没有看它一眼,右手护腕猛然亮起,一个火球直接拍在它的脸上,那怪物顷刻间便融化成一滩血雾,就连哀嚎都没有发出一丝。 然后当他越过拐角以后,正如他所想的那般,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还有庞大的火之巨人,以及更加庞大的扭曲怪物。 “史尔特尔,把剑给我!” 在听到林恩的声音之后,史尔特尔没有丝毫犹豫,她抬手将自己手中的剑掷出,那熔岩一般的火巨人顿时消散,然后不等堆积在她面前那数不清的扭曲怪物扑来,更加骇人的火焰便已经汹涌澎湃而出。 莱瓦汀,唯有林恩和史尔特尔才能驱使的火之大剑。 对于林恩来说,这把剑的趁手程度丝毫不亚于原本便属于他的那两把剑,而莱瓦汀在林恩手中发挥出来的威力,实际上要比史尔特尔都更胜一筹。 要知道林恩体内本就混着德拉克之血,火焰也是他的拿手好戏,而更重要的是莱瓦汀实在是过于适合他了,简直就像是一把为他量身打造的武器,那如臂指使的感觉是任何一把剑都无法媲美的。 那能够与史尔特尔角力的怪物们在林恩的火焰下节节败退,不出片刻便化为灰烬,而那庞大无比的扭曲海怪,则是在火焰之舞下痛苦哀嚎,那无声的咆哮摄人心弦,却不能让在场的两人心生哪怕半分畏惧。 “去死。” 史尔特尔非常嫌弃地皱了皱眉,用半焦的毛巾遮住自己的胸口,她将自己的力量也送入火焰,只是刹那,滔天之火便将怪物焚尽。 火光中她那白皙皎洁的肌肤不染丝毫黑灰,被烧去了一半的毛巾根本遮不住她帷幔的曲线,香软的脚掌踩踏在冰冷破旧的地面,那种半遮半掩的感觉在烈火的映照下却有一种别样的圣洁,就仿佛踏足人世的烈焰天使。 林恩没有多说什么,他将剑还给史尔特尔,然后把自己的睡衣脱下,丢给了对方。 “你倒是还算有心。” 史尔特尔的身材比起林恩来说娇小了不少,那睡衣在她身上宛如一件连衣裙,而拿到遮体的衣物也让她轻轻松了口气:“我刚刚听到声音了,你是从上面掉下来了?” “嗯,没错,这里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只大块头,然后就打了起来。” 史尔特尔用莱瓦汀挑了挑地上的余灰,她的脸上毫不掩饰地带着厌恶,这对于一向冷淡的她来说是相当稀奇的事情。 并不是生理上难以接受这扭曲的怪物,而是心理……那不断加速的心跳和逐渐浮现脑海的记忆碎片告诉了她,那尘封已久的回忆中,自己恐怕没少和这些怪物交手。 自己对它们厌恶到了极点。 到了这一刻,史尔特尔的心底反而是没有了那些犹豫和举棋不定,既然过去主动找上了自己,那么她也不会选择逃避,而是一如既往,堂堂正正,迎面走上去。 只是,她也不止一次在思考,那真的是“过去”吗? 一道巨响自不远处响起,而且越来越近。林恩和史尔特尔对视了一眼,两人的手中都凝聚起火焰,可不等林恩将火焰化为投枪掷出,又是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自废墟中走出。 是穿着睡衣的斯卡蒂。 她看起来是迷路了,听到这里战斗的动静,于是一路拆墙拆了过来,所以才会发出那么大的动静。 “是你们……啊,对了,不要对这些怪物掉以轻心,这里应该有一只母体,体型会比普通的恐鱼大许多倍……” 斯卡蒂突然不说话了。 她看着林恩脚下烧焦的触须,开始非常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 这玩意是不是可以吃了? 第五章 梦魇,浮出水面 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区域,多一分力量总归是一件好事。 斯卡蒂的实力很强,林恩其实早就听说过她的事迹,但是看她出手,那还是第一次。 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源石技艺,没有多少乱七八糟的身法武艺,斯卡蒂的战斗方式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莽。 老实说,这位虎鲸小姐的蛮力真的是让林恩大开眼界了,他本来以为陈的老搭档星熊已经是身体素质方面的天花板,谁晓得罗德岛还藏了一个超级泰拉人。 这位虎鲸小姐只凭力气就能撕开坚固的钢铁废墟,而那些看似恐怖的扭曲怪物,在虎鲸小姐的眼里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据她所说,那是来自海中的一种名为恐鱼的怪物,而她们深海猎人则是与之对抗战斗了千百年之久,彼此之间有着血海深仇。 恐鱼……深海猎人……海嗣? 海嗣是什么? 陌生的名词浮现脑海,史尔特尔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疑虑暂且放下。 她曾经屡次在梦中见到斯卡蒂的脸,也多次看到林恩与她拔剑相对,但那终究只是梦罢了,和现实大相径庭。 林恩不是猎人,斯卡蒂也不是怪物。 他们都是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活生生的人。 铁锈的气味与海洋的腥味混杂在一起,给人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罗德岛的第二层宿舍区也居住着许多干员,其中不乏实力高强之辈,比如来自龙门鲤氏事务所的老鲤,还有来自卡西米尔的风骑士,可是这些人现在都杳无音信,别说找到人了,就连尸体都没有看到一具。 也不像是战败被抓走了,周围没有半分战斗的痕迹,更加没有战斗的声音,要说罗德岛的干员们毫无还手之力地便败落,那林恩是完全不信的。 站在这里的三个人中,斯卡蒂和林恩都是在上方楼层塌陷后掉到了此处,而史尔特尔则是在听到声音以后从一层走了上来——那么问题来了,原来住在第二层的人都去哪里了? 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前进,就算是最憨的斯卡蒂也发现了情况不太对劲,而在她与海嗣对抗的漫长时间里,这样诡异的事情一旦发生,之后多半没什么好事。 斯卡蒂已经失去过太多的战友,就算是身经百战的强大深海猎人,也难逃这般噩梦的侵蚀——她见过自己的姐妹陷入疯狂啃食人类,也见过朋友彻底崩溃变成废人,无论如何,她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巨大的轰鸣声自上方传来,罗德岛庞大的舰身仿佛都发生了抖动,几人不由加快了脚步,再向前走一条走廊便是通往第三层的应急楼梯,只要再往前几步,几人就能脱离这片让人觉得浑身难受的诡异区域。 只不过这些海里的怪物会让他们如此轻易地离开吗? 答案是否定的,当林恩等人来到楼梯口的时候,他们看到数不清的恐鱼已经占据了这里,当然,他们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在看到这些怪物的时候,林恩等人反倒是松了口气。 未知的东西才是最恐怖的,而一旦这些东西有了具体的形态,那就不那么难以对付了。 再说,这个队伍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战斗力拉满的莽夫。 三人没花多少时间就清空了楼梯,就算是手里没有剑的林恩,凭借一手出神入化的火焰,滔滔烈火之下,这些怪物也伤不到他分毫。 然而当他们走入第三层的时候,令人惊讶的是,映入三人眼帘的并非是罗德岛的干员们与怪物战斗的场景,而是与第二层一般无二的萧瑟、破旧还有寂寥无人。 “没有人……不太对劲,这里不是罗德岛,至少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罗德岛。” 林恩的反应是最快的,他当机立断聚火为剑,将一旁的残破甲板融出一个缺口,月光顺着缺口撒入走廊,但那并不皎洁清丽,反倒是带着淡淡的血色,林恩向天空眺望,看到一轮诡异的血月高挂在夜空中,散发出夺人心神的微光。 而在月光之下,海浪滔天,破旧不堪的罗德岛废墟宛如一座孤岛悬立海上,而庞大却又扭曲不堪的触手牢牢地抓住了它,那遍布锈迹的甲板上,到处都是恐鱼活动的痕迹。 而这世界末日一般的场景中,一位白发红衣的少女轻轻歌唱,在恐鱼和海怪的簇拥之下,与周围格格不入。 斯卡蒂轻轻皱起眉头,她觉得这道背影眼熟极了,而史尔特尔则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看着那神秘女性的背影,看着她的红衣,看着她皎洁如月的长发。 唯有林恩,他的手中之火越发旺盛,凝聚为枪。 白发红衣的少女停下了歌唱,她轻轻地转身,露出与斯卡蒂一般无二的面容。 “哦,你们来了。” 她不喜不悲地微笑着,赤/裸的纤足迈出,走向不远处的三人。海浪在她的背后翻卷,沿路上数不胜数的海怪整齐划一地从中分开,为她让出一条道路。 没有杀意,也没有喜悦,林恩在她的眼中,看到的唯有怀念与哀伤。 “不该再有更多生命消逝了。” 她伸出手,对着林恩。 “和我走吧,你真实的模样还在海浪深处等你。” …… 第三层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当宿舍区第一层和第二层的干员陆续赶来支援后,这些恐鱼便开始逐渐招架不住,尤其是血骑士的法术和凯尔希的M3,当这些规格外的强者也一并加入战局,恐鱼们便陷入了彻底的溃败。 不……那只是撤退而已,这些寡智的怪物并不懂得什么叫害怕,更加不会因为敌人的强大而溃败。 它们的目标恐怕已经达成了。 凯尔希环视周围的干员们,她的心情逐渐沉了下去。 “斯卡蒂呢?你们有谁看到了斯卡蒂?” 清点完人数以后,人群中唯独少了林恩和斯卡蒂,他们明明是对抗恐鱼的主力,却在不知不觉之中杳无音信,甚至无人察觉。 尤其是林恩,他的剑孤零零地插在战场的最中央,所有人都看到了他那如火舞一般的剑术,但他是从什么时候消失无踪的?没有人说得清楚,哪怕是霜星也没有丝毫察觉。 史尔特尔也不见了,她是住在一层的,却也消失无踪,以她的实力,恐怕是和林恩与斯卡蒂一样,被列入了怪物的目标之中。 “我大概明白了。” 凯尔希将手中的针剂捏碎,她不得不承认,长时间的安逸让她失去了警惕,这才导致了恐鱼的乘虚而入。 而失踪的几人…… 他们不会这么快出事,恐怕是陷入了“梦”中,那些海里的怪物最擅长的便是这种把戏了。 “我去找他们。” 第六章 退潮,梦中喘息 “……这些怪物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污染,和造就了内卫的‘那个东西’一样,阿戈尔作出了与乌萨斯一样的选择,他们用海嗣的血将阿戈尔人改造成超级战士,经过二十六道手术和强化来稳定沸腾的血和身为人类的认知,得到的便是深海猎人。” 飞行器内,凯尔希向博士解释已知的情报,作为这片大陆上知识最渊博的“古老者”之一,她对于深海猎人和海嗣的恩怨也颇有了解:“从干员斯卡蒂和幽灵鲨的身上,我们可以窥得阿戈尔技术的冰山一角,和乌萨斯相比他们的改造无疑是成功的,这些深海猎人在物理强度上比之内卫也犹有过之,而且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她们不会因为一点小小的损伤便有失去理智、孕育怪物的风险,只要她们铭记自己是人类,便不会堕落。” “可是斯卡蒂一直在避免自己受伤……” “那是因为,深海猎人只要流血,就会有海嗣顺着血液的气味追寻而来,引发灾难。” 凯尔希眺望向远方,海浪的潮汐声滔滔不绝,罗德岛已经瘫痪在原地,在可露希尔将系统完全修复之前都无法移动分毫,而想要找到消失的林恩等人,常规的手段其实并不适宜。 “言归正传,海嗣和恐鱼的存在便是与文明为敌的污染,只要看到它们就会无法避免地积累神经毒素,所幸实践证明干员桑葚的医疗法术可以有效遏制毒素的积累,但我仍然不建议心智不够坚定的干员参加行动。” 凯尔希顿了一下,又继续开口道: “而它们又有极强的进化能力,所以不能用科技系的武器来对付它们,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也因此坐在这里的多是强悍且坚定的战士,并且不携带多少科技造物,飞行器在抵达预定的区域以后也会离开,不会长时间逗留。” “请小心,海嗣的毒素会导致强烈的幻觉,而且……不止幻觉,其中高等个体的能力甚至可以干涉到现实,瞧瞧伊比利亚如今的惨状,看看在人群中‘消失’的林恩和斯卡蒂,它们的手段,比你们想象的要更加诡异。” “……我明白了,那么,我们该怎么找到他们呢?” 博士小姐心直口快地一言问出自己最关心的事情,而凯尔希也早料到她会如此询问,于是便点了点头开口道:“他们现在,应该是处于‘梦’中……一位高度进化的海嗣的梦,只要找到那名海嗣,我们便等同于找到了他们。” “至于去哪里找到那名海嗣……万幸的是,我正巧认识一位可以暂时合作的‘专家’。” …… 一片荒芜之中,时间仿佛也没有了多少意义。 在看到那和斯卡蒂长得一般无二的少女之后,心中骤起的危机感让林恩咬着牙抓住旁边的两位少女,从罗德岛的甲板上一跃而下。 这里不是一处好战场。 暂且不说甲板上层层叠叠的扭曲怪物们,眼前的这个少女……和人畜无害的外表不同,她给自己带来的危机感几乎是前所未有的。 简直就像是当初直面邪魔时一样。 虽然往下跳也不是什么好选择,但想要避开这个少女,唯一的道路也就只有向下了,所幸队伍里还有个有点呆萌的深海猎人,至少不用担心淹死在海里。 直到三人扑通一声落入海里,发愣的斯卡蒂这才清醒过来,她抬起头,看到那和自己相貌一致的红衣少女自上方眺望下来,两人对视的瞬间,斯卡蒂就仿佛触了电一般颤抖了一下,然后努力强迫自己不去思考脑海中多出来的画面。 如何在一片漫无边际的大海里求生? 这可不太好回答,尤其是在海里布满各种各样扭曲怪物的时候。 林恩自然是个旱鸭子,在穿越之前他就不怎么喜欢往水里钻,穿越之后就更别提了,泰拉大陆的海中布满恐怖,而陆上的河流和湖泊则是稀少而又水质堪忧,林恩倒是答应过W要去汐斯塔度假,可忙到现在却一直没有兑现承诺。 史尔特尔也不用多说,她也不太会游泳,暂且不说她和林恩一样是玩火的,对于海……她天生便有一种深深的厌恶感。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斯卡蒂小姐一鲸扛俩人背着把大剑在海上健步如飞,颇有一种急着回老家过年的感觉。 ……总而言之这个画面非常生艹就是了。 “这海有古怪。” 斯卡蒂皱起好看的弯眉,作为阿戈尔人,作为深海猎人,她对海洋并不陌生,海水就像是她的家,大海像是她的母亲,在海中深海猎人的力量才能真正发挥——就像是海嗣一样。 但是在这片海中,她感受不到丝毫亲切的触感,能够触摸到的只有死气沉沉的波澜,就像是大海已经死了,在她面前的只不过是大海腐败的尸体。 “这儿哪里都古怪。” 林恩拍出一个火球,将来势汹汹的恐鱼蒸发,他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真的确认前面有地面吗?你要是再扛着我跑两公里,说不定我就要被你颠得头晕眼花、失去战斗能力了。” 斯卡蒂愣了一下,她非常小声地向林恩道了个歉,然后给他换了个姿势,从扛米袋的姿势……好吧,换成了公主抱。 而且还是一下抱俩人。 林恩心里的感觉说不出的古怪,尤其是在斯卡蒂调整了动作以后,他感受了一下对方胸前的汹涌澎湃,然后对比了一下旁边硬邦邦的史尔特尔小姐,非常明智地选择什么也不说。 谁说海上漫步是件浪漫的事?分明是件要命的事才对。 “有了!” 斯卡蒂急促的声音响起,林恩有些吃力地眺望向远方,却看到那仿佛漫无边际的大海终于平息了下去,潮水回落,裸露出粗糙的砂砾,那在血色月光下显得格外不详的沙滩此时此刻在林恩和史尔特尔看起来却显得格外可靠,毕竟这种被人扛着在海上狂奔的经历,两人实在是不想体会第二次了。 而且两只旱鸭子在水里的战斗力实在是堪忧,林恩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刚刚的举措是冲动了些。 在上岸的前夕,斯卡蒂一脚踩在浅滩的海藻上,三个人顿时化为了滚地葫芦,林恩是第一个稳定住重心的,他只是一个打滚便站了起来,警惕地四处张望。 ……什么也没有。 入眼所见的只有一片荒芜,退潮之后沙滩上遍布贝壳和水产,除此之外还有各式各样的垃圾和碎片,林恩从砂砾中取出一块碎片,发现那是一块破碎的甲胄,而观其款式,颇有乌萨斯军队的风格。 他松开手,环顾四周,在看到恐鱼们没有追上来以后,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心生些许疑惑。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第七章 文明,残垣断壁 沙滩之后,是一片潮湿的大地。 搭配上如今血色的月光,整片土地上就仿佛浸染了血液一般,给人一种压抑无比的错觉。 “我们恐怕已经不在常识意义上的‘现实’了。” 作为海嗣的老对手,斯卡蒂正向林恩与史尔特尔解释几人如今的处境:“我们可能已经被一名进化程度很高的海嗣拖入了一片梦境,它们的神经毒素可以制造幻觉,并且给人施加暗示——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记住自己是人类,也不要吃任何与恐鱼有关的东西,如果你不想成为其中一员的话。” 斯卡蒂曾经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那是一次棘手无比的战斗,她的对手几乎已经化为人形,整个第一大队都差点在那片梦中全军覆没,好几名姐妹最后彻底发狂,成为了疯狂啃食人类血肉的怪物。 不过最后,那敌人还是被自己和队长合力斩于马下,就算幻觉与梦再怎么逼真,海嗣自身便是最大的弱点,不论它们再怎么进化身体却也有极限,有限的养分和作为生物的细胞结构令它难以抵挡斯卡蒂致命的跃浪击,残酷而又血腥的冷兵器,正是面对学习能力极强的海嗣时最佳的工具。 但是…… 斯卡蒂想起了一行人之前遇到的那个,被怪物们簇拥在其中的红衣少女。 毫无疑问,那便是这片梦境的主人,那名高度进化的海嗣,从对方与人类一般无二的外形来看,或许它的进化程度比起自己当初遇到的那个只高不低。 不过,为什么和自己一模一样? 不仅仅是外貌,那些更加深入的东西也毫无区别,在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斯卡蒂几乎以为那是镜中的自己。 而且,那视线中的悲伤和哀叹,那种无法言喻的情感,以及在对视瞬间自脑海浮现的画面…… 斯卡蒂突然有了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斯卡蒂?” “啊,我没事。” 林恩的呼唤将她猛然惊醒,她抬起头,看到林恩比了比自己的上半身:“我就说哪里有些奇怪……你瞧,我们的衣服。” 三人在走出罗德岛本舰的时候穿的可都是睡衣,可是在上岸以后,三人的服饰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史尔特尔换上了一套时尚感十足的短袖黑色T恤搭配鲜红的短裙,黑色的丝袜、手套和运动鞋浑然一体,给人一种潇洒的感觉。此外,T恤下是高防护性的防护板,在不影响外观情况下尽量做到了强化防御,也难怪林恩刚刚觉得她胸口硬邦邦的。 林恩的衣服则是换成了一件棕色与黑色交织的高领修长猎人外套,肩膀上披着一件黑色皮质的披风,领口露出小巧的银制十字架。手杖和油灯分别挂在他的左右腰间,维多利亚风格十足的猎人帽按压住有些蓬松凌乱的长发,坚硬的长靴踩在湿润的土地上留下深刻的脚印。林恩摘下手上的黑色皮革手套摸了摸下巴,些许胡茬的触感让他微微皱起眉头。 他记得自己昨天刚刚刮过胡子。 而斯卡蒂的衣服……就简单明了多了。 她的身上,穿着和之前那位红衣少女一般无二的衣物,要说有什么区别,那就只有她头上戴了个尖尖的绿色帽子,左腿上的束带胡乱绑在一起,在光洁的皮肤上勒出一点浅浅的勒痕,平白多出了一点涩气的感觉。 斯卡蒂在此时此刻才发现自己身上服饰的变化,本就在思考自己和那海嗣关系的斯卡蒂在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以后,顿时发出了惊呼声,在发现大家衣服都发生了改变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总觉得平时那冷冰冰的形象完全崩坏掉了,反倒是给人一种呆萌的感觉。 暂且不说斯卡蒂心中的疑虑,史尔特尔内心也卷起了惊涛骇浪。 毫无疑问,现在三人身上的装扮,与自己梦见的模样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尤其是林恩,他那一身造型独特的猎人服饰,还有脸上浮现的些许沧桑与胡茬,与自己的梦中之人完全相同。 我的梦究竟是…… 她很快就不去思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低低的嘶吼声自海岸上传来,密密麻麻的恐鱼们爬上沙滩,它们前进,向三人席卷。 林恩的手中没有剑,但他却无师自通般解下腰间的提灯与手杖。扣动开关,手杖化为鞭刃将迎面扑来的海嗣整齐地斩切,吹拂烛火,幽蓝色的光辉化作火海席卷眼前的不洁。 史尔特尔和斯卡蒂也没有发呆,她们挥舞各自的武器清理了一片敌人,斯卡蒂虽然不会源石技艺也没有什么AOE手段,但她简单粗暴的攻击效果卓越,剑刃挥舞间几乎是摧枯拉朽,而史尔特尔则是吃力一些,但有莱瓦汀在手,一般的恐鱼也根本近不了身。 不过恐鱼的数量源源不绝,若是持久战斗下去,率先撑不住的肯定是林恩等人的体力。 “数量太多了,先走。” 林恩再度挥出一片火海,而趁着他阻碍恐鱼攻势的片刻,史尔特尔和斯卡蒂迅速抽身后退,直到她们抵达了一个不会轻易被缠住的安全距离,林恩这才放下手中的幽蓝提灯,转身离开。 这手杖和提灯都是一等一的武器,手杖暂且不说,提灯也是非常优秀的法术媒介,作为火焰系源石技艺的施术单元来说几乎没有缺陷,弄得林恩都有些心动了,这次的事情结束以后非得找可露希尔整个差不多的出来才行。 三人向后撤退了一段距离,恐鱼们接踵而至,它们的攻击欲望并不算强烈,可是前进的步伐却很稳定。血色的圆月当空高照,身后的恐鱼宛如浪潮,几人就保持着战斗、撤退、休息、战斗这样的循环,且战且退地向荒土的深处前进。 不会渴也不会饿,日月也不会交替,渐渐地三人对时间都没有了具体的概念,也不知过了多久,在恐鱼们的追逐下林恩等人徒步穿过了整片荒原——他们看到了一座废弃的城市。 或者说,一片狼藉的无人废墟。 第八章 废土,直面苦难 ……哪里都是残破的废墟。 连续的奔波让林恩有些麻木,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些海嗣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它们只是在驱赶自己,让自己去看那文明的残骸。 虽然不会渴也不会饿,但是精神的疲惫会不断累积,最后达到一个阈值——史尔特尔和斯卡蒂也很辛苦,三个人相互扶持,这才在一片荒芜之中没有发疯。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他们的关系也变得密切,尤其是林恩和史尔特尔,原本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有些尴尬,但在这荒芜的世界尽头,作为少有可以交谈的对象,他们很快又变回了亲密无间的模样。 当然,斯卡蒂也没有独善其身,这位深海猎人表现出来的高冷实际上只是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的伪装,身处这样的困境,同伴之间的关系总得变得融洽些才行。 三人走过了崩塌的灯塔,干枯的雨林,残破的竞技场,破碎的王城,满地兵戈的战场……那一片片废墟就像是墓地,宣告了这些国度的结局。 死寂和毁灭,充斥在这片梦境之中。 “你说,要怎么做才能从梦中醒来?” “打倒梦的主人——也就只有这个办法了。” 得到这样的回答之后,林恩翻了翻白眼,把他们拉到梦里的海嗣似乎一直都不急着出来见他们,这梦境也大得出奇,想要在其中寻找对方,那无异于大海捞针。 “你不用急,不论在梦境中过去多久,现实的时间也只是弹指一瞬间。” 斯卡蒂看出了林恩心中的焦虑,这些天的相处拉近了两者的关系,她不由开口宽慰道:“而维持这片梦,她所消耗的力量并不会少,只要我们能坚持下去不发疯,最后坚持不住的总会是她。” “……你说得对,是我失态了。” 林恩努力控制自己的心情平息,但是他情绪上的焦躁还是怎么也遮掩不住——比起心思单纯的斯卡蒂,他所想的事情更多,也猜到了更多的东西。 眼前的事物,若说这是个梦,那也太真实了点,其中的很多东西,若不是亲眼所见,是不可能出现在这梦中的。 就比如眼下……这萨卡兹王庭的废墟。 林恩也只是有幸前往过一次王庭,作为特蕾西娅的侍卫,这些海嗣若不是亲眼所见,又怎能化出如此以假乱真的建筑残骸? 林恩隐约觉得自己已经很接近真相了,但却说不出其中的意义,他唯独知道,那个长得和斯卡蒂几乎一模一样的海嗣正在用这样的方式向他展示这人类文明化为一片残骸的“未来”。 这算什么,是耀武扬威?还是在打击自己的斗志? 林恩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用意,但是他知道,来者不善。 再结合第一次相见时,对方所说的话语,不难想象她想要将自己也转化为海嗣的一员。 对于海嗣,林恩还是比较了解的,毕竟曾经特蕾西娅和他说过很多,而现在身旁又有一位深海猎人。比起根据知名度不断变强的邪魔,海嗣的变强手段是进化,它们在不断“学习”,不断完善自我,科技高度发达的阿戈尔最后选择以改造战士深海猎人作为对抗的手段,其实也只是不得已的下策。 这些海嗣的进化速度简直离谱,用冷兵器和蛮力去对抗,它们尚且只会进化出越来越强的力量和速度,但如果用高科技武器去对抗它们,最后进化出来的妖魔鬼怪可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阿戈尔人曾经就为此付出过惨痛的代价。 特蕾西娅曾经说过,海嗣和邪魔一样,是可以覆灭人类文明的文明之敌,林恩此时此刻才真正明白她并没有夸大其词,暂且不说这诡异的梦,那仿佛无穷无尽的数量便令人胆寒——虽说它们现在还极度依赖海水,轻易不会上岸,但万一哪一天得到了进化……斯卡蒂也说过,这些家伙会追寻深海猎人的血液,忍耐没有海水的干燥,伪装潜伏深入内陆。 “这里也没有人迹。” 史尔特尔的声音响起,她握着剑,从前面走来,神色有些微妙:“但是我对这里有印象……这里似乎是萨卡兹人最后的堡垒?不,与其说是堡垒,倒不如说是圣地。” “嗯,没错,这里便是萨卡兹的王庭,就算是卡兹戴尔最混乱的时候,这里也和平宁静。” 林恩下了一个决心。 “我说,我们不能再这样逃下去了。” 他抬起头,看向血色弥漫的天空。 “我们去找她,去和她做个了断。” …… 红衣的少女轻轻哼唱着无人知晓的歌谣,她的歌声中带着点哀伤,也有对什么东西的期待。 一道虚幻的影子,浮现在她身侧的不远处,安静地听着她的歌声。 “哦,你又来了,这些天,你出现了不少次。” 红衣少女扭头,她看向那没有实体的幻影,眼神之中无喜无悲,却也没有多少意外和惊讶。 只是平静,一种仿佛对什么事情都无所谓的平静。 “你知道我是谁。” 幻影开口了,她的声音空灵而又悦耳,但似乎是因为太久没有开口说话,总显得有些别扭。 “我也明白你的身份,只是唯一让我感到疑惑的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走入石棺,然后等待苏醒,睁眼,便是柳暗花明。” “……石棺,真没想到,博士当年的假设是正确的。” 特蕾西娅当然明白眼前的存在是怎样的怪物。 作为海嗣,那无疑是最上级的怪物,一个梦便能还原出一片世界,这样的海嗣简直能用神来形容。 而以这片梦的真实程度,恐怕……这些残垣断壁都是她亲眼见过的东西,换句话说,在她的世界,海嗣征服了大陆,碾碎了人类的文明,大路上的诸多国家,终究还是化为了一片废墟。 深海猎人,用海嗣血液改造的超级战士,当她们放弃了自己作为人类的认识,那就会化为海嗣的一员,而这只是开始,得到进化的海嗣能够达到什么样的高度,特蕾西娅心里也没底。 她会带来新的灾厄吗?会将这梦中的一切都带到如今的泰拉大陆上? 似是察觉了特蕾西娅的所想,红衣少女……不,或许应该称呼她为浊心斯卡蒂。 她摇了摇头,指了指脚下。 “这一切都不是我们带来的,对于人类,我们本就是无所谓的态度。” “人类,自己毁灭了自己。” “我们,只不过是为这片废土带来救赎,拯救那些痛苦挣扎的人们,令他们不再受干燥的苦。” “让苦难者在海中做永远的梦。” 第九章 赌约,入梦时分 “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活在梦中的。” 面对特蕾西娅的话语,浊心斯卡蒂轻轻摇头:“人生百年,不过幻梦一场,终究毫无所得,在海中享受永不止息的梦,享受恩赐,得到解脱,这有什么不好的呢?” 她见过太多人类了。 海嗣征服大陆的时候,正是泰拉大陆上诸国战斗到不死不休的时候,战火纷飞民不聊生的情况下,海嗣几乎是没有费多大的功夫便击溃了抵抗的势力。 真要说的话,也就只有林恩率领的“猎人”给海嗣带来过很多麻烦,他们带领仅存的人类占据大陆的一角苟延残喘,浊心斯卡蒂和林恩曾经多次交手,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真的是在战斗中飞速进步,不管是怎么样的灾难都仿佛压不垮他,再艰苦的困境这个男人都会咬着牙坚持下去。 明明自己作为“深海猎人”和他一起旅行的时候,这个男人还是个多愁善感、优柔寡断的家伙……到了最后也没有在自己和史尔特尔之间作出选择。 却被迫扛起这样的大旗,他一定很辛苦吧。 浊心斯卡蒂怜悯这个男人,她希望给对方带来解脱。 本质上来说,她只是舍弃了作为人类的部分,却还是货真价实的斯卡蒂,作为猎人与林恩一并旅行十年,这其中的点点滴滴没有半分虚假。 那心中悸动的情感…… 啊,那或许就是人类所谓的“爱”。 浊心斯卡蒂也曾经想过,自己该怎么去面对林恩——作为海嗣,她原本是对一切都感到无所谓的,但作为曾经的人类,她心底攒动的情感又难以平息。 直到林恩将史尔特尔送入石棺,她才作出了决心。 她要为他带来安宁,这个男人活得太累了,浊心斯卡蒂希望用自己的方式去爱他——那就是让他成为自己的血亲。 只是,最后也没能如愿便是,于是她迈入石棺,去寻找一个新的机会。 “我与你作个赌约。” 特蕾西娅的幻影注视着眼前的红衣少女。 “他不会沉沦在你的梦里。” “不,他会的,他太渴望平静的生活了,只是现实让他身不由己。” 浊心斯卡蒂是如此笃定的。 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如果不经历什么刻骨铭心的事情,这个男人最大的愿望便是过平静而又正常的生活,她记得林恩曾经说过自己的愿望是找个没有战火的地方去做老师,只是这片大陆实在是太乱了,所以他才不得不拿起刀剑——若不是在冰天雪地里遇到了匆匆路过的史尔特尔,他或许已经冻死在了乌萨斯的荒原上,而若不是他下定决心握住利刃,史尔特尔或许也早就死在了乌萨斯士兵的围攻之中。 回忆中的三人坐在火堆前,林恩满脸的感慨,自己安静地听着,而史尔特尔则是微笑着接过话头。 真怀念啊,那时光。 只是,再也回不到从前。 不过,眼前这个幻影说赌…… 浊心斯卡蒂的内心闪过一点微小的波澜,她抬起头,认真地与对方对视,仔细观察对方模糊不清的眼中那流转的光辉。 她的心底忽然出现一股无名的火气。 你凭什么和我赌? “赌注是什么?” 她如此问道。 “你我的一切。” …… 林恩,你究竟在哪里? 霜星坐在宿舍的床边,有些忧郁地看向窗外。 今天的月亮格外圆,但她没有丝毫赏月的心情,她低头看着那柄林恩留下的剑,一言不发。 只是如今的她,就算想要去帮忙寻找林恩,博士和凯尔希也不会同意的。 除了祈祷,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她突然愣了一下。 林恩的剑……有两柄,是双剑。 奇怪,怎么少了一柄? …… 林恩选择了原路返回。 斯卡蒂和史尔特尔并没有提出异议,说实话这段时间的逃亡实在是让人心力交瘁,如果可以的话,两人也宁可和对方拼死一搏。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虽然来时是被海嗣们一路追逐,返回时却没有遇到丝毫阻力,那些无穷无尽的恐鱼们仿佛陷入了冬眠,沿路上的废墟中哪里都没有它们的影子,拜这所赐,林恩几人因为不断战斗而紧绷起来的神经总算是放松了些许,积累起来的压力一旦得到释放,困乏的感觉便止不住涌现。 “再往前走一段距离就到我们上岸的地方了……我们先歇息一下,养足精神再去和她决一死战。” 林恩的建议得到了史尔特尔和斯卡蒂的一致认同,三人在城市废墟的边缘找到一个能够暂且休息的房间,三人倚靠在一起,不多时便有低低的鼾声响起。 斯卡蒂已经睡着了,她的精神坚如钢铁,但再怎么坚强的毅力也不敌多日的疲惫。 而史尔特尔则是紧紧抓住林恩的手,两人背靠背坐着,无言地抬头仰望天空。 “你说,我们能赢吗?” “一定能赢的。” 她感觉到林恩的手反过来握住自己的手,两人的掌心相对扣在一起,手指交缠,安静地感受对方的手心的温度。 “林恩。” 史尔特尔突然转身,她用双手环住林恩的腰间,把自己的脸贴在林恩的背后,沉默了片刻后又开口:“我不太想留下遗憾。” 她抬起头,把嘴唇贴了上去。 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斯卡蒂仍然睡得香甜。 …… “梦已经开始了,他们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局。” 海浪的声音不息,浊心斯卡蒂走在血色的沙滩上,白皙的脚掌踏在粗糙的砂砾上,留下一串小巧的脚印。 “那终究不过是虚假的东西罢了。” 特蕾西娅与之遥遥相对。 她比曾经的任何一刻都要显得凝实,一柄漆黑的大剑被她握在手中。 那是林恩的剑……不,应该说那是她赐给林恩的剑。 既是魔王的配剑,也是寄宿魔王灵魂的锋刃。 特蕾西娅驻剑而立,剑锋刺穿地面,虽然没有任何动作,但她只要站在这里,便让人难以忽视。 “这种泡沫一般的幻梦,就算一时沉浸其中,只要有人稍稍推一把,泡沫碎了,梦也就醒了。” “他不会自欺欺人,也不会闭着眼睛装睡——不逃避也不畏惧,他正是这样的人。” 第十章 幸福,以假乱真 林恩自认为自己这二十五年以来的生活还算成功。 有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有慈祥和蔼的父母,也有美丽贤淑的妻子,他不是一个野心很大的人,尽管工资不算很高,可是眼前的这一切都没什么好挑剔的,他也心满意足极了。 从小到大,这个和平的世界都用温柔的一面去对待他,理所应当的,他也会用这样的一面去回馈见到的任何人。 他的学生很喜欢他,他也很热爱自己的职业,享受教书育人的过程,对某些人来说枯燥无味的生活,对他来说却是求之不得。 ……奇怪,为什么要用求之不得来形容? 清晨时分,林恩准时睁开眼睛,不等他伸手去拿自己的衣服,有些慵懒的声音已经自身侧传来。 “又要去上班了?” 一双洁白如玉的手抓住林恩的手掌,他回过头来,白色的发丝划过手腕,林恩祖母绿的双眼对上一双红色的眸子。 此时此刻她正揉着自己的眼睛,把身体缩在被子里,俨然一副还没有睡醒的模样。 是自己的妻子,一个叫斯卡蒂的迷糊鬼。 林恩还记得自己是在读大学的时候和她认识的,因为一次意外相识,慢慢熟悉以后告白,毕业以后顺理成章地结婚——两人之间的情感经历完美而又幸福,几乎没有多余的波折和坎坷,也让很多人都羡慕不已。 要知道斯卡蒂在学校里的人气可是很高的,白发红瞳的冰山美少女,这样的女孩谁不喜欢呢?最后却和平平无奇的林恩恋爱并踏入结婚殿堂,让不少她的追求者大跌眼镜。 林恩温和地笑着,挂了挂妻子的鼻子。 “今天是这学期的最后一天,马上就到假期,我陪你去旅游。” “真的?” 斯卡蒂一下子精神了不少,她眨了眨眼睛,表情上多出了不少期待。 “我要去海边,去沙滩。” “好啊,你说了算。” “那明天你陪我去挑泳衣!” “行,我陪你。” 林恩将衬衫的纽扣扭上。 “中午饿了的话就热一热冰箱里的饭菜,我回来再给你做晚饭。” 林恩戴上礼帽,披上整洁的外衣,他从床上起身,看了一眼旁边的钟表,刚准备推门离开。 “老公。” 温热的气息从耳畔传来,有些冷淡的声线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反倒是显得格外有诱惑力。斯卡蒂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身旁,看到他扭头看来,她眨了眨眼睛,那带着点依恋的眼神一下子戳中了林恩的好球区。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很深地吻了下去,片刻之后才把整个人都变得软软绵绵的斯卡蒂放回被窝。 “乖,在家等我。” “晚上我想吃鱼。” “嗯,我给你买。” 他推门而出。 而斯卡蒂则是躺在床上,凌乱的白色发丝随意地披散在床上,她向上伸出自己的手,凝视手指上无暇的钻戒,嘴角划出一道微小的笑意。 啊,这就是愉悦,属于我的快乐。 她平淡了无数年的内心,终于是掀起了止不住的波涛。 这些来自人类的无用情感……似乎并不坏。 或许,自己追寻了数十年,走遍大陆上的每一个角落,最后来到这片世界——自己所贪恋的,正是这样简单的幸福。 林恩…… 成为我的血亲吧。 …… “你看起来很高兴。” 血月之下,两个女人正在对峙着。 而周遭沙滩上数不清的恐鱼尸体,还有尸山血海中缓缓流淌的熔岩烈焰,揭示了两人之间似乎并不怎么和平。 特蕾西娅将剑重重地刺入地面,以滔天之势扑来的海浪瞬间便被惊雷击溃,化作漫天的雨点。 她的目光锐利,那宛如出鞘之刃的模样与林恩回忆中温柔委婉的样子截然不同。作为温和派的代言人,她却也有铁血如锋的一面,在数百年间,她和特雷西斯亲密无间地合作,作为卡兹戴尔的英雄,抗击入侵的外国势力,为萨卡兹开辟出生存的道路。 这把林恩用了数年的剑,本就是为魔王准备的剑,就算宽阔的剑身与女皇看似娇弱的身躯并不怎么搭配——好吧,看她挥舞剑锋轻松自如的样子,似乎娇弱这个形容词并不怎么贴切。 她和特雷西斯的最大区别,便是特雷西斯在漫长的战斗中对和平发展彻底失望,决定走上独裁主义、军队至上的道路,将萨卡兹骨子中的铁血和对战斗的狂热彻底挖掘出来,令萨卡兹成为纯粹的战斗民族。 而特蕾西娅则认为这样做弊大于利,就算一时能够兴盛,可是没有文化和艺术,只知道战斗的民族,在盛极一时之后只会毁灭一切直至彻底衰落。她清楚地明白特雷西斯已经被残酷的现实所逼疯,总有一天他会掀起一场席卷世界的战争——在浊心斯卡蒂梦中看到的一切更进一步验证了她的猜测。 海嗣没有理由骗自己,它们根本不明白什么是“欺骗”。 “为什么不高兴呢,他们在梦中过着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如我所愿,每一个人都能在梦中得到救赎。” “你所说的救赎,就是抛弃现实,自欺欺人地白日做梦?” 特蕾西娅不屑地嗤笑着。 “不,那不是救赎,那只是欺骗,无耻地蒙蔽他人双眼,一旦他发现了什么,这个梦便会轻而易举地分崩离析。” “不可能!” 浊心斯卡蒂的声音第一次有了明显的上扬:“人类是怠惰的,是追求美好的,他们擅于自我欺骗、自我安慰,哪怕是梦,只要足够美好,他也绝对不会愿意醒来。” 她就仿佛在说服自己一般。 “没错……没错!就算是假的,就算一切都只是幻梦,这份幸福却是真实的,这份心中悸动的愉悦无比真切,又有谁能够拒绝自己一直渴望的东西。” 特蕾西娅无声地摇了摇头,她的眼神有些奇怪,那上下打量的目光令浊心斯卡蒂忍不住心生烦躁。 “我说,你不会喜欢他吧?” 回答特蕾西娅的是滔天的巨浪。 第十一章 幻梦,纠缠不止 林恩觉得最近的生活有些奇怪。 不,他当然不是对自己的人生有什么不满,说实话他对现在的生活满意极了。 但是有些时候,他会无意识地察觉到一股浓浓的违和感遍布周围。 比如说……每一次他看到相册中与妻子的合照时,每当他情不自禁地去回忆两人之间的往昔,却总有一种模糊不清的感觉。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唉,要是博士在就好了,她脑子好使,肯定一下就能看出问题所在。 嗯…… 奇怪。 博士是谁? 林恩的头脑仿佛被重锤敲打了一下,顷刻间骤起的头痛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亲爱的?” 斯卡蒂冷淡之中带着点娇嗔的声音传入林恩耳中,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那头痛欲裂的感觉如潮水般消退。看着有些关切地望向自己的妻子,林恩耸了耸肩:“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以前的一个朋友。” “以前的朋友?” “嗯,不过具体的记不太清了,应该是很久远以前认识的人吧……最近总觉得自己记性不太好,忘了不少东西,刚刚还有点头疼,估计是这段时间太忙了,没休息好吧。” “我就说你别熬夜了。” 斯卡蒂稍有些不满地轻轻撅起嘴巴,而林恩则是把她拥入怀中,带着些宠溺地开口:“好好好,是我的错,那斯卡蒂大人,要我怎么补偿你比较好?” 斯卡蒂心中稍稍升起的不满顿时消退了,她把头枕在林恩的臂膀上,沉吟了片刻后,开口道:“我……我想要个女儿。”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媚眼如丝,同时伸出右手在林恩的胸口画着圈圈,另一只手则是轻轻解开自己胸口的纽扣,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魅力。 林恩咽了口口水,他总觉得自己这位生性冷淡的妻子最近变得……越来越撩人了。 “别闹,还是先吃饭……” 斯卡蒂用热情的吻堵住了他的嘴,片刻之后两人喘息着分开,却见白发丽人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先吃我,好不好?” …… 霜星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她梦到自己进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周围一片刺骨冰寒,片刻之后,一道声音自心底响起,为她带来一点温暖。 “叶莲娜。” 声音越来越大了,霜星隐约能够听清楚,那是一道委婉温和的女声,那温柔的声线,让人难以心生半点厌恶。 “叶莲娜!” “你……你是谁?” “这不重要。” 一片漆黑之中,她对上了一双橙黄色的瞳孔。 温和,却又带着威严,哪怕在一片漆黑之中,那道影子也散发出宛如太阳的金色光辉。 等等,她是…… 霜星曾经在林恩的回忆之中,看到过这样一道身影。 “去帮助他。” 霜星在顷刻间理解了对方口中的“他”是谁。 “我该怎么做?” “当你见到他以后,你自然就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去做了。” 黑暗消失了,霜星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身处一片海洋中,周围净是幽蓝色的水泡,血色的光从上方向下穿透,数不清的恐鱼在水泡周围虎视眈眈,却投鼠忌器一般不敢闯入分毫。 水泡破碎了。 一扇门出现在霜星的面前,她用手触碰门扉,在幽蓝色的光辉指引下迈入了一片崭新的天地。 …… 无数画面在斯卡蒂的面前浮现。 虎鲸小姐不是一个擅长思考的人,她勉强处理着眼前出现的信息,逐渐明白这是梦境的主人在向自己展示自己的回忆。 不,不止是回忆。 那一幕幕画面中攒动的情感,也顺着回忆一并流入自己的心中。 很熟悉的回忆。 前一半的画面,和斯卡蒂自己的记忆完全相同,家人接连死去,自愿接受改造成为深海猎人,与海嗣和恐鱼战斗,战友死去,自己苟活,因为无法回到阿戈尔于是便踏足海岸,逐渐接受这片干燥且人心复杂的大陆。 然后便是无聊且枯燥的一次次战斗,作为赏金猎人逐渐闯出声名,一次次碾压面前的对手,不可抑制地从心底产生厌倦与疲惫。 斯卡蒂隐约明白了什么。 然后,出现了和她的回忆不同的段落。 百般无聊的赏金猎人踏足荒野,遇到了一位伤痕累累的萨卡兹少年,他背着自己的同伴,一位昏迷的萨卡兹红发少女,向自己提出请求。 “请带她去附近的城镇……拜托了,这是我仅剩的积蓄,可能有点少,但请您不要嫌弃。” 心中的善念终究是压过了麻木,深海猎人小姐终究是个善良的人,她答应了少年的请求,然后一剑崩裂山峰震慑住追击他们的乌萨斯感染者纠察队,带着两人一同离开了乌萨斯的荒原。 林恩……还有史尔特尔。 三人很快便混熟了,在抵达卡西米尔边境的一座小城之后,深海猎人小姐作出了自己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一个决定。 “我们……一起走吧。” 三人结伴而行,经历了数不清的冒险,最后一同加入罗德岛,成为其中的干员。 而虎鲸小姐,也在漫长的旅途中,不可避免地对同行的萨卡兹少……青年产生了好感,只是碍于林恩与史尔特尔特殊的关系,她始终没有将这样一句话说出来。 ——林恩,我喜欢你。 有些时候,深海猎人小姐觉得,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也挺不错的。 但是,现实却并没有那么温柔,改变三人关系的事情很快便发生了。 盐风城,海嗣,猎人。 深海猎人小姐终于理解了所谓的海嗣与猎人的关系,她不再为人,她成为“它们”的姐妹。 当林恩与史尔特尔赶到时,只看到深海猎人小姐将沾满鲜血的手从同伴身上抽出,然后转身离开。 在之后,便是战斗、厮杀、征服、沧海桑田。 数十年后,她追寻史尔特尔的步伐迈入石棺,来到这个世界。 斯卡蒂终于明白了梦境的主人为什么从外表上和自己一般无二。 她低头看向脚下的水面,看到自己在水中的影子露出诡异的笑。 “我是海嗣。” 空灵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就是你。” 而斯卡蒂则是握住背后的剑,她深吸一口气,脑海中浮现往日的美好回忆,还有连环画中惨不忍睹的人类文明废墟。 “不。” 深海猎人抽出剑,目光坚定。 “我是人类。” 第十二章 欲望,钻心剜骨 快乐而又短暂的假期很快就结束了。 不过这个假期林恩还是过得很愉快的,除了陪着可爱的妻子去了一次海边度假之外,剩下的时间里两人也过得很甜蜜。 唯一的问题是……有点不胜腰力。 总觉得这段时间斯卡蒂越来越爱笑了,明明前些天还总是不苟言笑,在冰冷之中带着点忧郁、性感的样子,这些日子里却显得越来越蠢萌,而且喜欢撒娇,特别热衷于舌吻,每天晚上如狼似虎……咳咳。 最近林恩每天早上爬起来做早饭的时候都有点脚软,很多时候都要扶着墙,这让他不由有点怀疑人生。 莫非这才是斯卡蒂的本性? 而且总觉得这种感觉有点熟悉,以前是不是我也经历过什么…… 不不不,有点离谱了,斯卡蒂是自己的初恋,自己也从来都没有到处沾花惹草的习惯,又哪儿会有这种被榨得走路都走不动的回忆…… 林恩把自己脑海中浮现的想法甩去,他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手中的食材,将鱼鳞刮去,又取出鱼的内脏。 门铃响了。 有客来访?那可是个稀罕事,知道自己住址的人应该不多才对…… 林恩匆匆洗了下手、解下围裙。他来到玄关处,打开小屋的大门,却看到一位白发的丽人在门口等候已久。 那是一个头顶兔耳的女子,她看起来与斯卡蒂有不少相似之处,同样是冷淡的气质,同样有着洁白的发丝。 她的鼻子有一道深刻的伤痕,却并没有影响到她的美丽,反而给她一种英姿飒爽的魅力;小腹微微隆起,似乎是有孕在身。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她露出了长出一口气的表情,那双银灰色的眼眸中急切的情绪也被激动所取代。 “终于找到你了。” 她带着泪花扑到林恩的怀中,那冰冷的触感是那样的真实,林恩一下有些手足无措,他扶着女子的手:“夫人,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应该没见过你才……” 没见过? 真的没见过吗? ……霜星……叶莲娜……那是谁?为什么,这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林恩的声音宛如一道闪电重重劈在霜星的心中,她咬住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是真正到了这一刻,却也不可避免地感到心如刀割。 你真的全都忘记了吗? 就这样沉溺在温柔的梦中,抛弃曾经的一切? “亲爱的?” 斯卡蒂的声音适时地响起了,也正是在她出现的瞬间,霜星只觉得自己喉间的氧气迅速消失,不管什么声音都无法发出。 这片梦,在本质上还是受到她掌握的。 只是霜星出现得实在是太突兀了,在她扣响房门之前,浊心斯卡蒂甚至没能察觉到丝毫异状——她明白,这恐怕是那个与自己对峙的女人的手笔。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啊。 浊心斯卡蒂的心中头一次产生了些许微小的“焦虑”,霜星的出现完完全全在她的计划之外,如果这片梦中的人只有林恩一人,那么她还有把握让他察觉不出异状,可是如今的情况,想要再蒙住林恩的眼睛,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对,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 林恩抓住霜星的手。 在回忆起眼前女子的名字的那一刹那,数不清的记忆从自己的心底浮现,林恩在顷刻间只觉得头痛欲裂,他咬住嘴唇,现实与回忆的割裂感越发明显,而眼前的一切也变得更显混沌。 林恩不是笨蛋,他其实很早就隐约察觉了周围有什么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 而霜星这个名字,就像是一把钥匙,解放了他的灵魂,解开了林恩长久以来的疑惑。 “我……” 我的名字叫林恩,25岁,住在罗风区西部的公寓群,已婚。我在一所小学工作,作为老师每天都要加班到晚上七点才能回家。我偶尔抽烟,酒仅止于浅尝,每天晚上十点上床,上床后被妻子折腾到凌晨三四点,只能勉强睡三四个小时。天亮还要爬起来做早饭,绝对把压力留到第二天的早上——医生都说我怎么还没猝死。 ……真都是这样吗? “我是谁?” 恍惚间,他只看到一道粉色的影子从自己的眼前一闪而逝,不知不觉中,霜星洁白如雪的长发中已经挑染出些许粉色,而她那银灰色的眼瞳也化作威严的金色。 浊心斯卡蒂的法术被破解了,“霜星”缓缓开口,吐出属于特蕾西娅的声音。 “林恩。” “我来接你了。” …… “你怎敢!?” 浊心斯卡蒂的声音里出现了明显的起伏,她攥紧五指,整个人止不住有些颤抖。 有些东西,若是没有体验过,那也就算了,可一旦品尝之后,就变得无法割舍,就像是甘甜的毒药,明知有毒,却心甘情愿地将其服下。 对于浊心斯卡蒂来说,所谓的“爱”正是如此,那短暂却幸福的时光,是一无所有的她第一次得到的隗宝。 她终于没有了那种漠视一切的平淡,那毫无破绽的心防被狠狠剜出一个缺口,就像是一个被抢走心爱宝物的孩子,怒视着眼前驻剑而立的特蕾西娅。 “既然你大费周章地蒙蔽他的双眼,那我解开他的眼罩,又有什么问题呢?” “别高兴得太早,只要,只要我重启梦境……没错,只要一切从头开始,我就能重新——” 浊心斯卡蒂的声音一下子卡了壳,她背后的惊涛骇浪在顷刻间归于平静,而特蕾西娅则是安静地看着她,直到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看来你终于意识到了。” “你口口声声说着,这是为了给他们带去救赎,让他脱离苦难——但实际上呢?扪心自问,这真的不是因为你的一己私欲吗?” “曾经的深海猎人,斯卡蒂。作为由人类转化的海嗣,比起你的同类,实际上你并没有像它们那样,对一切都无所谓。” “而且看起来,你似乎就连坦诚地面对自己的内心都做不到。” 第十三章 苏醒,针锋相对 从梦中醒来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只要坚定不移地告诉自己,眼下的一切都是梦境,那么就不会在梦中沉沦,作为曾经和高级海嗣打过交道的深海猎人,斯卡蒂在这方面可以说是轻车熟驾。 只是,摆脱梦境,那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斯卡蒂其实要感谢这些时间以来与自己同行的林恩与史尔特尔,也要感谢沿途以来看到的无数废墟与毁灭,美好的东西温暖灵魂,恐怖的东西警醒内心,有了另一个斯卡蒂的前车之鉴,那一幕幕触目惊心的悲剧刺骨冰寒,这才让她没有沉沦在血月之下。 深海猎人和海嗣是敌我同源的战士,只要心中越过人类的坎,就会被同化为与海嗣一般无二的怪物,对于大部分的深海猎人来说,作为人类的自我认识就像是一道船锚,拉住她们的理智不至于沉沦——但当她们因为重重意外发现自己的体内流着海嗣的血,一旦对自己产生了怀疑,那么转化就难以避免了。 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斯卡蒂,她也是经历了诸多战斗和冒险的战士,作为深海猎人,她几乎强大到无懈可击的地步,甚至海嗣的“神”陷入沉睡也多亏了她挥出致命一击。 可是,在得知自己身份的真相时,在发现自己家人遇害的真相时,内心的动摇给血液中隐藏的怪物机会,不过是一个恍惚,她便成为了海嗣的姐妹。 斯卡蒂睁开眼睛,耳旁传来的第一道声音显得格外熟悉。 “现在才摆脱啊,虎鲸。” 是史尔特尔。 她抱着莱瓦汀,坐在一片废墟之中,目光澄澈如水。 只是,斯卡蒂总是觉得,史尔特尔看自己的眼神总有些奇怪,联想到自己梦中的内容,斯卡蒂忍不住开口道:“你……你也看到了,那些记忆?” “嗯,差不多吧,我本来就有些记忆,多亏了那家伙,帮我把记忆连起来了。” 史尔特尔轻轻呼出一口气。 “还真是……了不得啊,不过事已至此,过去的也只能说过去了。” “对不起。” 斯卡蒂很诚挚地向史尔特尔道歉。 “不,你不用道歉,做了错事的是另一个世界的斯卡蒂,而不是你。而且……唉,当初要是多注意一些,说不定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史尔特尔的脸色稍许有些黯淡。 浊心斯卡蒂没有为难她,只是向她播放了自己的记忆,而这些记忆也彻底唤醒了史尔特尔心底的记忆碎片,让她被深埋的记忆全都一一浮现。 那一次,确实是自己和林恩的动作慢了,才会给盐风城主教和那只海嗣机会,将斯卡蒂引诱转变。 而斯卡蒂心防的漏洞……除了自己血脉的真相和家人的死因之外,恐怕自己和林恩的恋情也占了很大的一部分因素。现在想想,那段时间的斯卡蒂整天都郁郁寡欢的,幽灵鲨的遭遇更是让她心中愤怒不已,无法保持一颗平静的内心,这才让意志坚定的猎人最后化为了怪物。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去找林恩。” 史尔特尔的语气很坚定。 “他才是解决这一切的关键。” …… 林恩睁开眼睛,惊雷与海浪碰撞,溅起的浪花漫天飞舞。 “你醒了。” 浊心斯卡蒂坐在海边,她坐在一块岩石上,白皙的双脚浸在水中,那带着一点忧郁的冷淡气质,那美丽而又精致的面庞,那双眼睛中的孤独和温柔,几乎和自己梦中那所谓的“妻子”一模一样,毫无区别。 “嗯,我醒了。” “那个梦感觉如何?” “很美好,但也到此为止了。” 林恩伸出左手,按住自己的右臂。 自关节以下,已经大约有三分之一的右臂连带整个右手变成了如海怪一般扭曲的模样,翻腾的触须和不断扭动的神经组织裸露在外,很显然,这个部分已经被彻底感染了。 这就是梦的代价,沉溺在梦中的人,终有一日会被彻底改造成海嗣,永远沉睡。 所幸,现在还不算太晚。 让人牙酸的声音自浊心斯卡蒂的背后传来,随后便是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她有些惊讶地回头看去,却看到林恩面不改色地徒手扭断关节,将那部分被感染的肉体拆离。 “你……我想给你带来的并非痛苦。” 她迟疑着开口,一时仿佛有些不知所措,她的第一反应似乎是想要帮助林恩疗伤止血,可又意识到自己的歌似乎只会加速林恩身体的转化速度,于是几乎涌出的歌声被硬生生停了下来,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你又是何苦,转化一旦开始,就不会停下了。” “我无法容忍它——因为我是人类。” 林恩的声音平淡如初,他向前走出一步,从腰间抽出锋利的手杖,黑色的风衣猎猎作响,那一瞬间,他的样子几乎与浊心斯卡蒂回忆中的那位海怪猎人完全重合。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愿意接受这一切?” 她无法理解。 “明明,明明那梦中的平淡安宁的生活是你最梦寐以求的东西,你是对什么产生了不满,所以宁可选择痛苦的现实?” 浊心斯卡蒂的声音甚至带着一点微弱的颤抖和哀求。 “你就那么不愿意成为我的血亲,那么抗拒与我同行?” “梦当然美好,哈,这个梦美妙极了,没有战争也没有矿石病,我不用握住刀剑去做疯狗和屠夫,还有美满的婚姻与和谐的人际关系——这比狗屎一样的现实好了一万倍。” “那……” “但是啊!” 林恩一甩手杖,将其化为剑鞭。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人类并不是只考虑自己的生物,对于男人来说,有一种东西叫责任,我的肩膀上承担了太多东西。” “还有人在等着我回去,有人将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我又怎么能沉溺在虚假的美好之中停滞不前?” 林恩抬起头,帽檐之下,他那双祖母绿的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我,不会背弃她们,不会舍弃自己作为人类的骄傲。” 他向着大海,发起冲锋。 第十四章 闭眼,已是黄昏 从正面击败浊心斯卡蒂,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就算她一直在依靠恐鱼和海浪去战斗,可是这并不代表她自身的实力很弱,她本身就是非常高级的海嗣,身体强度很高,再加上曾经作为深海猎人斯卡蒂的战斗经验,论其战斗能力,恐怕三个内卫联手都难以击败她。 虽然把战斗的距离拉入了自己最擅长的白刃战,但林恩还是清晰地感受到了浊心斯卡蒂的强大,她仅仅是站在那里,咏唱悲歌,沉重的压力和如有实质的无形护壁便让他的攻击不得寸进,锋利的手杖可以轻易地切割恐鱼坚韧的肉体,却始终无法击穿悲歌的防护,而无穷无尽的恐鱼迈出浅海,争先恐后地涌向他,也大大地拖延了林恩进攻的步伐。 而另一方面,在浊心斯卡蒂的歌声之下,林恩的身体也在不断地产生畸变,恐鱼的血更进一步促进了这个过程,披风被利齿撕咬,大衣受尖爪穿刺,林恩在战斗中感受着自己的身体遭受腐蚀,也不知过了多久,就连锋利坚固的手杖都在战斗中折断了,林恩丢弃不能再用的手杖,单手从腰间取下油灯。 幽蓝的火焰就仿佛恐鱼的克星,它安静地燃烧,在地面上蔓延,却不留下丝毫焦痕,恐鱼那污秽的血肉是它的燃料,而除此之外的一切事物对于它来说都是“不可燃物”。 瞧,它是多么的美丽。 林恩睁开浑浊的眼睛,看着它在自己枯槁的掌心燃烧,然后在海浪下熄灭。 他的身体已经烧焦了近半,对于人类来说那火焰是无害的,可是受感染的组织却会被无情地灼烧。 “你是赢不了我的。” 浊心斯卡蒂的声音适时地响起了,她走到几乎已经不成人形的林恩面前,用纤细的手轻轻抚过林恩潮湿且布满褶皱的侧脸。 焦痕迅速被歌声抹平,而林恩的体内则是传出咯吱的声音,他早已破烂不堪的大衣被撑开,从背后溢出扭曲无比的触手,断裂的右臂重新长出,但是那苍白枯瘦的手臂却细长得不似人类。 “比起曾经与我同行的你,现在的你弱小了太多,没有炎国神明的眷顾,没有雪山圣女的祝福,没有经过伊比利亚宗教审判庭的洗礼,没有得到萨卡兹王庭的承认——你甚至连猎人们抵抗感染的‘仪式’都不会,只是用蛮力挥舞手杖和灯。” “放弃吧,沉溺吧,入梦吧,你活得太累了,不管是哪一世,你都在为了他人而奋战,就连片刻也不曾休息,手握刀剑去战斗,那真的是你想要的吗?自私一点没有什么不好,你已经很努力了,没有人会责怪你的。” 就算固执也不要紧,就算不理解也没关系,只要林恩也成为海嗣,他们血脉相连,一定能互相陪伴到永远。 漫长的时光中,他总会理解她的做法。 来吧,一起步入幸福的梦乡,我们永远同在,我们…… 浊心斯卡蒂跌倒在地上。 林恩重重地推开眼前的红衣少女,他几乎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被撕裂的声带难以说出人类的语言,可就算是混沌的思绪也唯独记住了不要合眼入梦,浊心斯卡蒂愣愣地看着他跌跌撞撞地起身,用已经扭曲的手在地上寻找着武器,眼角不知不觉滑下一滴泪花。 “哪怕到了这种地步,你也要抗拒我吗?” 数十年来,她的心中第一次涌现出一种想哭的冲动。 浊心斯卡蒂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胡乱挥舞手臂扫开恐鱼,看着他那双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眼睛被血污浸染,再也无法睁开。 “够了……” 那原本是一双很美丽的眼睛。 浊心斯卡蒂还记得那场梦中,自己与林恩曾经无数次对视——那怀着宠溺与笑意、含情脉脉的温柔眼神,自己再也见不到了。 她看着林恩半跪在地上,发出最后的咆哮,周围的恐鱼原本想要一拥而上,却在那似人非人的咆哮声下连连后退,不敢寸进。 “够了!” 她终于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情感,晶莹的泪花闪烁着滴落,她将恐鱼全部驱赶入海中,悲歌不再,她走到林恩的面前,看到这个男人的眼中再也没有火光,他的身体就像是岩石一般刻印在海岸上。 “我……” 我都做了些什么? 浊心斯卡蒂犹豫着伸出手,却在接触到林恩脸颊的瞬间宛如触电般收回,血月之下一片寂静,唯有海浪的声音潮起潮落。 好冷。 他的身体好冷,就连半点温度也没有,明明就在几分钟前,他还在愤怒的火焰中浴火战斗,明明就在几分钟前,他的血肉还被火焰疯狂灼烧。 没有丝毫生命的气息,就连腐败也无,那感觉,就像是身体整个变成了石像,高傲得宛如还在战斗一般。 这就是你的选择。 浊心斯卡蒂终于明白了,或者说,她其实早就明白了,但直到这一刻她才不得不承认。 这个男人,不会对她妥协,他走在自己认定的道路上,他的心中闪烁的骄傲,即便是怪物的本能也无法磨灭。 他的心坚定如冰,他的意志宛若钢铁。 失败了,彻彻底底失败了,自己从一开始便走错了路,自己的想法自始至终都不会有结果。 他才不会在乎自己会怎么样,他才不会在意自己能不能得到幸福,他永远都走在拯救他人的路上,永不回头。 泪水打湿衣襟,浊心斯卡蒂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眼泪早已满溢而出,她安静地站在原地,发出自嘲的笑声。 然后烈火从天而降,汹涌狂躁的烈焰将沙滩整个点燃,红发的萨卡兹少女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亮出剑刃,声音森然。 “离他远点。” 火焰的巨人无声地挥剑,那澎湃的火浪与大海的潮汐撞击在一起,一时居然拼了个平分秋色。 “我要杀了你,和过去做个了断。” 史尔特尔的声音中没有多少情感,而伴随着她的话语,火巨人发出震天的咆哮。 浊心斯卡蒂抹去眼角的泪痕,她盯着史尔特尔——不,是盯着她手中的剑好一会儿,这才洒脱地笑了笑。 她还记得那把剑,是林恩以前代魔王的佩剑作为基础,用自己的灵魂打磨出的剑,萨卡兹王庭的首席锻造师为这把剑耗尽了心火,大炎的神明碎片们将力量灌注在剑上,拉特兰的教皇亲自为剑铭刻符文。 曾经的林恩,挥剑之间,便是黄昏,为了保护史尔特尔安全地走出石棺,他特意将剑放在了她的身边。 浊心斯卡蒂轻轻抬手,她不再歌唱,海水在她的手中化作利剑。 “那就来吧。” 第十五章 纷争,越发复杂 “找到了。” 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搜寻,凯尔希等人终于锁定了目标的位置。 那是伊比利亚海岸上的一座小城,名字似乎是叫盐风城,伊比利亚曾经拥有许多辉煌繁荣的城市,可是它们几乎全部都在大静谧之下熄灭灯火,盐风城便是其中之一,破败不堪的城市废墟之中,如今只剩下了数不清的精神失常的人。 “能确定吗?” “有海嗣的臭味。” 被称为“大审判官”的男人沉稳地开口,他又思考了一下:“这附近哪里都有味道,但是唯有这里臭味最重。” “你怎么看,阿戈尔人?” “悉听尊便,在陆地上,我不如你们专业——不过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这里必然有猎物盘踞。” 肌肤苍白且身材高挑,身披深色外套、手握长槊的女子用异常平静的声音开口。 她也是深海猎人,是斯卡蒂曾经的同僚兼上司之一,和不请自来的大审判官不同,她才是凯尔希真正请来的“专家”。 海风萧瑟地吹拂在众人的脸颊上,歌蕾蒂娅轻轻眯起眼睛,湿润的风让她感觉很舒适,但风中的腥气又让她皱起眉头。 盐风城。 说实话,歌蕾蒂娅在一个月前就发现了这里的异状,她原本打算独自潜入其中,寻找盘踞在城市里的海嗣,然后再看情况将其解决。 只是斯卡蒂的失踪打乱了她的布置,深海猎人血脉相连,她可以不在乎任何事情,但她不会不在乎自己的同胞手足,也因此凯尔希很简单便说服了她前来帮忙,而作为交换,罗德岛需要帮助她去寻找更多孤单流落在这片大陆上的深海猎人们。 “海嗣的污染性很强,如果你们要救人,最好动作快点。” 大审判官的视线扫过周围的战士们,除了歌蕾蒂娅以外,凯尔希和那个血骑士狄开俄波利斯也是一等一的好手,而剩下的那些罗德岛干员,就算以大审判官的眼光来看,亦是无可挑剔的精锐。 博士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些许跃跃欲试。 这位来自宗教审判庭的大审判官是不请自来的客人,不过他也没有为难罗德岛的一行人,大约是因为罗德岛多少已经开始和伊比利亚官方展开合作,他的话语虽然严厉,却没有多少喧宾夺主的意思在里面。 考虑到伊比利亚的特殊背景以及海嗣的棘手性,他的到来与其说是监视,倒不如说是多了一层来自官方的保底,防止事情变得越发复杂。 只要罗德岛的所作所为不越界,便能相安无事。 “你也一起来吗?” “守护伊比利亚、铲除潜入的海嗣,那是我的职责所在。” 大审判官不假思索地开口:“而且,我不信任你们。罗德岛也好,阿戈尔人也罢,在尚未建立信任基础的情况下,我不会将海嗣的问题交给你们独自处理。” 话语倒是一如既往的犀利且不留情面,不过博士倒也没有反驳,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能得到大审判官的帮助绝对是一件好事,不管是从解决事情这方面,还是从事后余波这方面来说,都能起不少作用。 而且这位大审判官似乎年龄不大,至少在同僚之中应该属于比较年轻的那一类。虽然实力很强,但是性格多少有点毛躁的,只要不犯错,和这样的人相处起来并不困难——幸好不是个和凯尔希一样又固执城府又深的谜语人,不然的话博士小姐可真的要头疼起来了。 “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 取回了记忆的史尔特尔很强。 原本的史尔特尔,凭借手中的莱瓦汀有着卓越的火力,可与之相对的是她的防御力差得让人发指,就连最垃圾的源石虫都能破除她的防御让她流血,而脱离了莱瓦汀之后战斗力几乎为零,可以说是一身强度全在剑上。 也因此,虽然在虐菜的时候无比强势,可一旦遇到内卫级别的强者,史尔特尔总是讨不到好处。 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毕竟史尔特尔的记忆本就七零八落的,苏醒后的这几年也没有刻意去学过什么战斗的技巧,这方面的短板显而易见。 但是取回记忆之后,那就截然不同了,与林恩和斯卡蒂同行多年的战斗经验完美补上了史尔特尔的短板,更重要的是她对于莱瓦汀的掌握度也得到了飞跃性的提升。 海水构筑的剑与莱瓦汀交错,在相持了数秒后迅速溃散,浊心斯卡蒂深吸一口气,尚且不等她再度凝聚一把水剑,另一个角度已经传来了尖锐的呼啸。 是斯卡蒂,作为深海猎人的她怀抱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向眼前的“自己”挥剑。 被轻而易举地挡下了。 浊心斯卡蒂甚至没有聚水成剑,她只是抬起手,那纤细的手臂宛如钢铁般坚固,顷刻间抵挡住斯卡蒂的剑锋。 “怎么了,这迟疑的剑,可没有半分重量。” “……别小看人了。” 斯卡蒂深吸一口气,她努力去摒除脑海中的杂念,而伴随着她专注于战斗,她的剑也越来越沉重凌厉,浊心斯卡蒂抵挡起来不复之前的轻松,认真起来的深海猎人,亦是这片大陆上最顶级的战斗力之一。 浊心斯卡蒂没有唱歌,也没有呼唤海嗣和恐鱼,只是用手中的水剑与两人交锋,就算是拥有强大的肉体和战斗经验,以一敌二之下也不可避免地落入下风。 刀光剑影之中,为了抵挡史尔特尔的重击,她终究是露出了破绽,被斯卡蒂以剑锋划破肌肤,流出蓝色的血。 第一次受伤。 浊心斯卡蒂安静地注视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当她的血液滴落地面,原本平静的海面瞬间涌现狂风骤雨般的浪潮。 那不是她控制的,此时此刻的她其实已经完全放弃了对梦的掌控。 对于高级海嗣来说,梦与现实无异,梦中流血,现实之中也会受到同步的伤害。 她的血液,对于同族来说,便是最好的信标。 滴答、滴答。 潮湿的怪物走上海岸,挡在浊心斯卡蒂与史尔特尔之间。 “姐妹,我来接你回去,为族群带去进化。” 第十六章 骑士,地狱归来 失败了啊。 拼尽全力,依然不是那家伙的对手。 真是的,也不知道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是怎么强到那种地步的,居然可以和这个级别的怪物平分秋色。 一切都……结束了吗。 果然还是有点不甘心啊,自己败北以后,那个海嗣会怎么做呢?如果她回到大海,让海中的怪物们进化,吞没本就摇摇欲坠的阿戈尔……那么那个世界的悲剧会不会再来一次? 自己果然还是太弱了,所谓的强大不过是借助外力,脱离了那两柄强大的剑,自己的力量远不足以阻止灾难。 刺骨的寒冷缭绕着林恩的精神,他孤独地身陷黑暗,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一切的一切都宛如漫无边际的长夜。 “醒醒。” 混沌的思绪逐渐沉入深渊,就在林恩的意志即将彻底消散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让他的精神重新变得清醒。 “……你是谁?” 他在黑暗中摸索,可放眼望去,周围却没有丝毫光明,寂静无人的黑暗之中,冰冷潮涌而来。 “你还不能倒在这里,睁开眼睛,林恩。” 温婉如水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林恩在刹那间辨别出了声音的主人。 “您……” “还有人在等着你。” 一点细微的光浮现于黑暗之中。 他终于看到了,虚幻的影子焕发微光,那如同烛火般忽隐忽现的微弱光辉,稍不留神或许就会彻底熄灭。 “贪睡也要适可而止,我的骑士。” 虚幻的影子微微笑着,抓住了林恩的手。 …… 石像重新睁开眼睛。 咸湿的海水敲打在坚硬的皮肤上,却没有丝毫触感。 模糊一片的视野中,能看到火焰与海浪共舞,深海猎人在海水中穿梭滑翔,与“美丽”的怪物厮杀战斗。 “如果我被带回去,那么海嗣们的进化程度会得到突飞猛进的提升。” 浊心斯卡蒂手握水刃,与史尔特尔对峙。 “所以我不可能放你回去,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再看一次生灵涂炭。” “……生灵涂炭,真是一个好词语,但你仔细回忆,真正让这片大陆血流成河的,其实不是我们海嗣。” “特雷西斯也不是什么好鸟,我不用你来提醒。” 史尔特尔的语气不善,她可清清楚楚地记得,正是这位战争狂人带领萨卡兹一族掀起了泰拉大陆的腥风血雨,那近十年的战争岁月在史尔特尔和林恩的经历中留下了浓厚的一笔,也正是在战争之后各国战力凋敝,海嗣和邪魔才有机会突破边境的防线长驱直入,将一座座人类的都市吞噬毁灭。 “我会去对付他的……在解决掉你之后。” 天壤劫火汹涌落下,狂岚怒涛扶摇直上,水与火撞击在一起,发出惊人的威势。 而就在不远处,斯卡蒂与海嗣的战斗也逐渐进入白热化,对于深海猎人来说,海嗣的神经毒素意义不大,可这名海嗣已经进化到了非常高的地步,它能够徒手发射自己的骨骼,那一枚枚骨骼碎片拥有远超浮士德紫箭的威力,即便是斯卡蒂也不得不挥剑将其扫开——但这样做就完全陷入了被动之中。 于是她拼着受伤拉近了与海嗣的距离,和擅长速度的歌蕾蒂娅不同,斯卡蒂的专长是力量,那无可匹敌的蛮力几乎能碾碎世界上任何一切阻拦者,那沉重的大剑碾碎迎面而来的骨弹,却被海嗣轻而易举地躲避。 “姐妹,你似乎并不擅长一个人单打独斗。” “不要叫我姐妹,你这恶心的怪物。” 斯卡蒂一言不发地挥剑,将海嗣驱赶逼退。 对方说的其实没有错。 别看斯卡蒂这些年在陆上一直独来独往,可实际上深海猎人是擅长群体狩猎的战士,每个人都各有所长,每个小队的成员分工明确,数人联手发挥出多倍的战斗力,如此才能以绝对劣势的数量将疯狂进攻的海嗣一次又一次击退。 就像斯卡蒂,她就属于强攻手,在小队中主要负责输出,当队友牵制住海嗣,她便能以雷霆一击狩猎那些体格庞大的怪物,可是和如此强大的力量相比,她的速度就显得平平无奇。 和这样高等的海嗣一对一战斗,尤其是对方还很擅长在水中高速作战,斯卡蒂难免陷入下风,难以逆转。 “姐妹,你也是我的姐妹,你体内流着与我同源的血。” 海嗣的声音平稳而又漠然。 “与我们一起回归大海吧,那里才是你的家。” “滚!” 如果是之前的斯卡蒂,在得知自己身上的真相以后,或许会因为震惊而陷入片刻恍惚,但此时此刻的她已经得到了彻底的蜕变,不会动摇分毫。 “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就算身体变成那种样子都没有向你们低头。” “我又怎么会助纣为虐?” 激流之中斯卡蒂再度展开了攻击,她一剑分开面前的巨浪,这惊人的分海噬浪一斩几乎将面前的波涛全部斩碎,那些被打碎的水滴洒落在半空之中,然后如细雨般淅淅沥沥地落下,敲打在林恩的脊背上。 他依然看不清。 明明已经很努力地睁大眼睛,却什么都看不清,只能感知史尔特尔和斯卡蒂都各自陷入了苦战。 我…… 低沉的嘎吱声自宛如石像般屹立的尸体中传出,可是战场上打得激烈,却没有半个人发现这里的异状。 光…… 林恩颤抖着伸出手,那干瘦枯槁与怪物无异的手臂艰难地向前伸出,努力地抓住眼中看到的最后一缕光。 他抓住了火热的剑柄,剑柄上的机关自动打开,和往昔不同的是,这把魔王的佩剑没有再去汲取使用者的鲜血,反而将旺盛的生命力量反哺给林恩,让他的身体重新变得有力,让他的双手将大剑抬起,遮住自己扭曲的半脸。 特蕾西娅大人…… “原来,您一直和我同在。” 微弱、温和却坚定不移的光自剑身换发,特蕾西娅的幻影微笑着从背后抱住林恩。 他在火光之中起身,微弱的薪火自身体的伤口处溢出,在这片红月之下,林恩就宛如烧尽的薪柴,以执念撑起身体,以火焰填满血肉,以月光化作力量。 苍白的甲胄,覆盖住林恩的身体。 骑士归来。 第十七章 剑舞,梦的终点 “放弃吧,以你的速度,不可能是我的对手——你根本触及不到我的衣角。” 海嗣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淡漠,就好似在阐述一件事实……好吧,这的确是事实。 在速度上被敌人碾压了,在发现自己的速度是弱项之后,眼前的海嗣额外对自己的速度展开了进化,变得更加迅捷,自己的剑明明只要命中一次就能将其终结,但无论怎么挥舞,都无法击中眼前的敌人。 斯卡蒂有点烦躁,她明白这样拖延下去不是办法,史尔特尔毕竟不是莱瓦汀真正的主人,她的持久力依然是问题,如果自己不能快点解决眼前的海嗣去帮她,那么史尔特尔败落也是迟早的事情。 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但只有打败那个变成海嗣的自己,才有机会找到拯救林恩的办法……没错,一定要找到! 她暗自下了决心,进攻的动作变得越来越粗犷,而这般大开大合的剑术在占据速度优势的海嗣眼中自然满是破绽,它只是轻轻地探出两片谷歌,便穿刺了斯卡蒂的左腿,她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这样就结束了,就算你能够对伤口高速再生,可那也至少需要五秒钟的时间,在这五秒内,失去移动能力的你就是我的靶子。” 海嗣毫无怜悯的声音自上方传来,斯卡蒂抬起头,看到海嗣轻轻抬起它的“手”,指向下方的斯卡蒂。 “姐妹,我不会剥夺你的生命,我会切断你的手脚,带你回家。” “这样或许会有些残忍,但只要回归海水的拥抱,一点伤口也就不算什么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海嗣已经来到了斯卡蒂的身前,它轻而易举地躲开了斯卡蒂的斩击,然后用锋利的刺划过斯卡蒂的左腿,在上面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 “还在乱动啊……算了,我改变主意了,还是扯出你的肠子,这样更方便让你失去行动能力。” 撕裂肉体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斯卡蒂的俏脸变得苍白,浓厚的血腥味自伤口中涌出,海嗣的手已然贯穿了斯卡蒂的小腹。 它无喜无悲地想要将手抽出,却发现自己的手仿佛陷入泥潭,无法拔出。 “……什么?” “所以说……别小看人啊!” 坚韧的肌肉将海嗣的手臂固定,在这一刻,哪怕只是短暂瞬间,斯卡蒂终于如愿以偿地抓住了她一直在寻找的机会,让海嗣丧失了速度的优势。 如此近的距离,用剑反而不方便,斯卡蒂索性松开手中的剑,单手死死卡住海嗣的咽喉将其固定在自己的身前,然后另一只手撕开海嗣胸口的肌肉组织,抓住它的核心。 “你!?” “去死!” 莹蓝色的血液溅了斯卡蒂一脸,她用那双足以开金裂石的手将海嗣的核心硬生生捏碎,然后把失去核心之后止不住抽搐的海嗣身体推开,坐在地上不断喘息。 就算是深海猎人,在肚子上被开了一个洞,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恢复的,猎人的血和海嗣的血在海水中混合在一起,彼此相融,却又截然不同。 “不行,我还得去帮史尔特尔……” 斯卡蒂抓住剑柄,忽地听到细碎的声音。在她震惊的目光下,海嗣的身体先一步重新站起。 “不可能,你……!” “我承认,是我小看你了,姐妹。” 海嗣的声音再度响起,它摊开双手,露出空空如也的胸腔,在腹部肌肉的深处能够看到第二颗核心正在蓬勃跳动。 “不过胜利的人依然是我,比起其他同类,我最大的不同便是拥有两颗核心。” 斯卡蒂竖起剑,咬牙切齿,她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没有趁机检查一下海嗣的尸体然后补刀,但事到如今说这些都已经没有用了。 唯有拼死一战。 “混账……” “你已经基本失去了战斗能力,又为什么要抵抗到底呢?你也看到了,我们的血相互融合,我们血脉相连。” 海嗣前进了一步,它的双手凝聚起幽蓝色的光辉,那是发起攻击的前兆。 “但既然你这么选择,那么我也无所谓,胜利的果实已经纳入了我的囊中,我——” 它的声音戛然而止。 幽蓝色的光辉逐渐散去,海嗣艰难地低下头,看到从自己腹部刺出的剑尖,那所谓的第二颗核心,俨然已经一分为二。 “你也该适可而止一点了,垃圾就该滚进垃圾桶里去。” 沙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随即沾染了蓝色血液的剑锋被抽离,海嗣的尸体一声不吭地倒下,又被绿宝石一般的光华彻底吞没,不留下丝毫痕迹。 苍白的骑士握紧手中的漆黑大剑,那原本黯淡无光的剑锋上燃烧着与林恩瞳色相仿的莹绿色光辉。 “……林恩?” 虽然坚固的甲胄和面甲遮掩住了骑士的身份,可斯卡蒂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面前的人是谁。 “是我。” 沙哑的声音自骑士的面甲下传出。 史尔特尔站在他的身旁,手中的剑已经燃尽了火光,而浊心斯卡蒂正站在远处,在海水的簇拥下,出神地注视着苍白的骑士。 “你们走,这片梦已经到了尽头,活下去。” 他说出这样的话语,指向不远处,那里正有一扇金色的门扉大开。 “我留在这里,在梦的终点,和她做个了断。” 斯卡蒂一愣,随即有些急切地起身,林恩一眼便看穿了她想要说什么,他只是安静地摇了摇头,然后竖起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前,作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现在的你们帮不了我,史尔特尔,你带她走。” 史尔特尔没有反驳,她知道现在的自己留在这里也只是做累赘,而她也相信林恩,一定能闯过眼前的难关。 “你要活着回来。” 她这样说。 “嗯,我会的。”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之后,史尔特尔扶起斯卡蒂,向远处的门扉走去,在越过门扉之前,她忽然回头:“林恩!活着回来!我把斯卡蒂洗干净了在卧室等你!” 然后尚且不等斯卡蒂露出惊愕娇羞的表情,两人已然迈过门扉,离开这场漫长的梦。 在这个过程中,浊心斯卡蒂只是看着林恩,没有阻止,也没有歌唱。 海声滔滔不绝,血色的天空浮现裂痕,海滩上再一次只剩下了林恩和浊心斯卡蒂,二者遥遥对视,最终还是浊心斯卡蒂率先迈出步伐,她摘下自己的帽子,洁白的长发在海风中飘舞。 “我不会再问为什么了。” “来,与我战斗,杀了我,为这场梦带来终结。” “亦或者,我杀了你,这片大陆被滔天的海浪淹没。” 她露出一个凄美的笑容,握紧手中的水刃,挥出绝美的剑舞。 “最后的回合,开始吧。” 第十八章 月光,破浪裂空 浊心斯卡蒂和林恩几乎是同时展开了冲锋,前者的脚步优雅,宛如翩翩起舞的蝴蝶,而后者的步伐杀意凌然,那持剑冲锋的模样就如同视死如生的先锋。 两者疾如闪电地碰撞在了一起,短暂片刻的僵持之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顷刻间海浪崩塌,浪花翻卷,莹绿色的剑气穿透水幕,射入天空。 绿宝石的光华与血月的不祥之光抵消,在天空悬挂的圆月上打出一个缺口。 “你的力量……不,那不是人类能掌握的禁忌力量……原来如此,就算不如另一个你那般饱经磨砺,可你也终究有一颗强者的心。” 浊心斯卡蒂一眼便看穿了那宛如月光的光辉本质,那是属于邪魔的力量,在魔王之力的辅助下,林恩用自己的心灵将其洗涤为纯粹的光,纳为己用。 与利用仪式强行运用这份力量、时时刻刻担心反噬的内卫不同,此时此刻的林恩手中的这份力量,已经被彻彻底底洗去了邪魔的印记,化为纯粹的月光。 清丽,柔和,幽邃,暗藏杀机。 原本,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毕竟邪魔的印记过于危险,将邪魔的力量纳为己用,最后的下场大多变成无序的疯魔,千年以来数不清的萨米祭祀和乌萨斯内卫死在其中,化为寒渊冰原上游荡迷失的怪物,哪怕是大炎最强的神明碎片也无法完全消除邪魔的感染侵扰,只能亲自带领精兵强将镇守边疆、抵御入侵。 只是魔王的力量实在是太特殊了,戴冠百年,特蕾西娅正是精神与灵魂方面的宗师,阿米娅尚且能利用幻境让爱国者沉溺于幻境之中,能够读取并且吸收情绪,特蕾西娅能做的事情更多,甚至超越了历代的其他魔王。 她能够阻止邪魔的力量污染灵魂,以林恩坚定的意志为基点,构筑一个强效灵魂守护框架,这方面她倒是借鉴了深海猎人的技术,只要力量的使用者拥有一颗毫不动摇的心,那些狂乱的力量便无法干涉林恩的思维和现实,只会在魔王之力的过滤下化为纯粹的月光。 那苍白的甲胄,正是魔王之力的具现,而林恩片刻不离身的魔王之剑,也是特蕾西娅的力量的真正载体。 类似的载体其实有很多,比如她交给阿米娅的戒指,又比如她送给凯尔希的信,但在预感到自己命不久矣之时,她还是选择了这柄交付给林恩的剑。 在巴别塔分崩离析之前,她便已经在这柄王剑上铭刻了自己灵魂的痕迹,也正是因为这把剑作为媒介,特蕾西娅才能藏身于林恩的精神世界之中。 而将这种重要的魂器交给林恩,也代表着她对他充分的信任。 我的骑士,林恩。 你将你的忠诚献给我,你将你的生命交托于我,你将你的力量守护在我的身侧,哪怕粉身碎骨亦无所畏惧——那么既然如此,我便化作你的剑,我便化为你的盾,成为你的影子。 我会在黑夜中守护你的背影,正如你在地狱侍我左右。 王剑竖立,光辉缠绕,那漆黑的剑身此时此刻宛如绿宝石般璀璨夺目,柔和的月光覆盖其上,几乎将天空中的血色月光驱散一空。 幽蓝色的火焰自林恩的铠甲间隙中燃烧,星星点点的火光安静地灼烧空气中的浑浊,与焚烧一切的德拉克之火不同,这份来自猎人的灯火仅仅对于不洁的污染有着极强的杀伤力,哪怕是残破的梦中猛毒和污秽四溢而出,也无法越过火焰给林恩带来伤害。 天空中的裂痕逐渐变得刺眼,支离破碎的海浪掀起海啸又溃散,连绵不断的嘎吱声响彻四方,就连地面都开始不断摇晃,梦的碎片自上方坠落,落地的瞬间便化为乌有。 “林恩,时间已经不多了,继续拖延下去,即便打倒我,你也要在梦境中陪葬。” “最后一击,你我分出胜负,只有一个人能走出这片长夜,迎接真实的黎明。” 苍白骑士无声地点头,他郑重地双手持剑,将剑锋对准眼前的红衣少女,幽邃的月光缠绕在剑身,湛蓝色的火焰凝聚在剑尖,那无声凝聚的光几乎化为一片狼藉中的一轮明月。 两人都已经没有了退路,此时此刻,便是不死不休。 ——林恩。 属于特蕾西娅的声音自心底响起。 ——我就在你的背后。 那温柔的声音为林恩带来力量和信心,即便是在浑浊不堪的黑夜中,亦有明亮的月光指引自己前进的道路。 骑士剑锋上的光华越发璀璨,而在剑锋直指的方向,浊心斯卡蒂踏浪而行,海白色的长发在风中狂舞,向侧方张开的手中,急速流动的海水化作一柄宛若钢铁的海之剑,她就像是海洋的代行者,简单、轻盈的水在其手中亦会化作致命的剑锋,那看似不堪一击的水刃,实际上拥有撕碎坚甲的锋利。 她又开始歌唱,但并不是在唱听不清歌词的悲歌,而是一首旋律简单的阿戈尔童谣。 “猎人啊猎人,远方的家乡等你回归” “猎人啊猎人,舞会与鲜花早已就绪” “猎人啊猎人,爱人的承诺不会老去” 两人同时摆出了攻击的起手式,冲刺的瞬间,两者已经近在咫尺、针锋相对。 林恩甚至能看到浊心斯卡蒂的眼睛,她的眼神很复杂,带着点觉悟,带着点淡然,但更多的则是温和与眷恋、悲伤与解脱。 “猎人,你还会回来吗?” 剑刃穿刺肉体的声音响起,于是歌声停止了,就连海浪都不再翻卷,天地之间都不再有多余的声音。 在对攻的瞬间,浊心斯卡蒂散去了手中的海剑,她张开手拥抱住苍白的骑士,任凭他宽阔的剑锋贯穿自己纤细的身体。 湛蓝的鲜血溅射在苍白的铠甲上,然后被幽蓝色的火焰吞没,浊心斯卡蒂费力地伸出手,去抚摸骑士的面甲,用血液在上面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 第十九章 终结,梦之余韵 “咳,坏心的男人,都已经看出我在故意寻死了,还不愿意给我一个痛快。” 浊心斯卡蒂轻轻咳嗽,莹蓝色的鲜血淌在地面上,逐渐干涸。 “你还在等什么呢?如果我活着离开了,不管是否自愿,最后一定会为族群带来进化,将它们进化到另一个世界中灭世时的强度——你明白我的意思。” 林恩又怎么会不懂呢?如果他真的不明白,那么这把剑就不会刺入浊心斯卡蒂的身体。 她在寻死,在见证了林恩的决心之后,她选择了放弃,在面对史尔特尔和斯卡蒂的时候她便放弃了对梦境的掌控,因此才会被刺伤,也因此这片梦才会崩塌得如此之快。 就如同史尔特尔要面对来自过去的梦魇,浊心斯卡蒂决定正视自己的心魔。 “你可以不用死的,藏在梦里,直至永远。”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畏畏缩缩地不愿意去面对现实,做一场虚假的幻梦,到头来也只不过是自己骗自己而已,这可是你告诉我的道理。” “真狡猾啊,明明是你让我回忆起了属于人类的情感,是你让我重新正视自己的内心,到头来却作出这种无辜的模样。” 浊心斯卡蒂无奈地笑了一下。 “没有你陪伴在身旁,就算一个人躲起来,心也迟早会死,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而林恩则是解除了甲胄,将她抱在怀中,他的模样已经没有之前那般恐怖了,不管是手臂还是后背都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只是右脸依然腐朽扭曲、面目可憎。 “你还是以前的样子好看些。” 浊心斯卡蒂将自己的血涂在了林恩的侧脸上,幽蓝色的鲜血浸入皮肤将诅咒解开,林恩终于彻底恢复了人类的模样,而代价便是诅咒者的生命。 “我真的太傻了……曾经的我认为这个世界遍布疾苦,想要为人间带来解脱和救赎,想让你进入美好的梦乡得到休憩,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只不过是我自己的自我满足……我已经犯了错,我不能继续犯错了,我不能让我的同胞受苦,我不能让你们一直以来的努力白费,我不能自私下去。” “我的血亲和我不同,它们没有人类的心,不曾体会过人类的感情,就像是冰冷的机械,我无法阻止他们,我只能阻止我自己。” 梦在崩塌。 天空的血月已经支离破碎,地震与海啸席卷海岸,一片混乱之中,唯有眼前这个男人的臂弯还有些温度。 浊心斯卡蒂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冷,她在恍惚中抬头,那一个刹那,她仿佛看到了什么美好的东西,嘴角轻轻勾起。 啊,对,就是这双祖母绿的眼睛,多么美丽,多么温柔,多么……悲伤。 “很多东西,你应该都在梦中看到了,有关我那边的过去,你也都明白了……林恩,不要想着去拯救所有人,你不是神,你做不到的,最后也只能躲在角落中遍体鳞伤地舔舐伤口,看着他们自取灭亡。” “嗯,我知道。” 林恩在浊心斯卡蒂的梦中看到了人类文明的覆没,而这场覆没的开端,是人类那永无休止的内战。 那场十年战争,令乌萨斯破灭,邪魔长驱直入;大炎受到牵连,神明碎片们与举国上下近半的军队同归于尽;萨卡兹王庭化为废墟,魔王的力量肆意暴走,将大陆中部化为一片不毛之地;伊比利亚孤立无援地被海水吞没却得不到半点支援…… 一切的开端,都是人类心中的贪欲和没有尽头的争端。 曾经的林恩试图去阻止这一切,但事实证明了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螳臂当车,即便一次又一次的磨砺使他变得越来越强,那莱瓦汀的火焰几乎能燃尽一切,却也没能守护好自己背后的人们。 “快走吧……逃走吧,从这里,从我身边……逃走吧……” “梦已经结束了,现实还有人在等你。” “愿黎明的曙光永远陪伴你,愿你这一次能够得到不一样的结果。” 浊心斯卡蒂用力地推了一把林恩,她目送他郑重地向自己行礼离开,在男人走入金色门扉的刹那,她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 对,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这便是最圆满的结局了。 只是可惜了……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在离别时和他跳一支舞啊。 崩塌的梦境中,浊心斯卡蒂起身,唱最后一首歌谣。 “猎人,你还会回来吗?” “时过境迁,猎人终将回归家乡的怀抱” “爱人送上鲜花,邀请一同共舞” “猎人褪去疲惫,欢笑取代刀剑” “海水潮起潮落,幸福从未改变” 合眼之后,一片黑暗之中,她感受着冰冷的海水拍打自己的脸颊,回忆起那久远的记忆中,几乎快要褪色的一幕幕画面。 欢笑也好,悲伤也好,愤怒也好,一切都显得如此美丽。 真好。 浊心斯卡蒂如此想着。 可以做个安稳的梦了。 …… 灌满海水的洞窟在爆炸中崩塌,歌蕾蒂娅擦拭去长槊上沾染的鲜血,目送盐风城主教那庞大而又扭曲的身躯化为枯骨。 不远处,凯尔希医生正在帮助负伤的斯卡蒂和史尔特尔处理伤口,干员们零零散散地坐在地上,因胜利互相庆祝,人群之中大审判官双手抱胸,虽然没有说话,但却似乎对这场狩猎的结果非常满意。 “林恩呢?他还没有出来吗?” 博士小姐的声音打破了愉快的气氛,在场的大部分人纷纷想起了被卷入海嗣的梦中下落不明的林恩,一时间许多人的面色有些难看,人群之中大约也就只有史尔特尔表现得还算轻松,她坚信这个男人能够活着回来,一如既往。 清脆的脚步声自幽邃的洞口传出,在场的人们屏住呼吸,当他们看清那走出黑暗的人影时,几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是林恩,他背负着王剑,走出一片狼藉的洞窟。 博士小姐非常激动地想要冲过去,可有一个人比她的动作更快。 史尔特尔走到林恩的身前。 “真慢啊,可让我等了好久。” “我为她搭了个墓,放了一束花,所以迟了。” 史尔特尔一下子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缄默不语地叹了口气,拍了拍林恩的肩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 她不是傻子,自然也能看清浊心斯卡蒂最后时那心存死志的模样。 “这样就好,这也是她的愿望,我把她埋在了一个不会受任何人打扰的地方,再也不会有人去破坏她的梦了。” 林恩摇了摇头,他走到博士和凯尔希身边,面对他的则是凯尔希那不怎么好看的脸色:“事情的前因后果我听史尔特尔说了,这次为了你,罗德岛损失了许……” 又来了,这种无意义的唠叨,也算是凯尔希的特色吧。 不过倒也挺好的,毕竟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最多也只是嘴上发泄一点不满而已了。 “喂,凯尔希。” 林恩打断了凯尔希的话语,不知是否错觉,凯尔希总觉得林恩的声音有些郑重,仿佛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 于是她抖了抖耳朵,停下长篇大论的抱怨,安静地等待林恩说出他的下一句话。 “我愿意……加入罗德岛。” 第二十章 烽火,燎燃不止 伊比利亚 宗教审判庭 宽阔的圆桌旁坐满了人,而在所有人都到齐之后,坐在首位的老者轻轻敲了敲桌面,老朽的声音回荡在一片寂静无声的大厅中。 “这一次会议的主题,有关伊比利亚面对的海中威胁。” “在座的每一位都是审判庭的中流砥柱,除了十一位大审判官之外,七大区块的行政官和四座审判训练营的总教官也位列其中,十二座关隘的守备长官和四位军团指挥官无法离开镇守处,由指定代理人参加会议。” 他用清亮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除了大审判官们依然无动于衷,几乎所有与他对视的人类全都昂首挺胸、肃然起敬。 圆桌会议的参加者向来只有审判长和十一位大审判官,能够参加这样的一场会议,对于大部分伊比利亚人来说,便是莫大的荣誉。 不过他们也有些疑惑,一口气召集如此多高层进行会议,近年来这是很少见的事情。 而就在老者仔细打量人群的时候,另一位坐在次席的大审判官轻轻敲了敲桌面,用稍微有些不耐烦的语气开口了。 “我希望能尽快开始会议,我的队伍还在追猎深海教会的足迹,不能有片刻延误。” 老者仿佛对那位大审判官的不耐烦早有预料,或者说已经习以为常。 “刻斯博格,稍安勿躁,这一次会议的内容,可不像曾经那般无聊。” 他从桌下取出一盏油灯,轻轻地放在圆桌上。 “远方的猎人,为我们带来了抵御海浪的烽火。” 幽蓝色的火焰安静地燃烧,照亮在座每一个人的脸,它的本质是名为“净化”的仪式,只要掌握原理,大部分人都可以或多或少去使用它。 他慈祥地笑着,在座的大审判官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笑得如此开心了。 “瞧,多么美丽的火焰。” “这便是伊比利亚的希望。” …… 加入罗德岛,并不是林恩一时的心血来潮。 说实话,在经历这一次的梦中旅途之前,他甚至一度心生退隐江湖之意,这不仅仅是为了对霜星和自己的孩子负责,同时也是因为他在维多利亚看到的东西让他失去了继续打拼的动力。 泰拉大陆的摩擦虽然接连不断,但是有各个大国的相互掣肘,总体来说还是保持了一个比较和平的国际环境,再加上特雷西斯在执政以后的所作所为确确实实为卡兹戴尔带来了复兴与繁荣,林恩就算心有不甘,也没有了回到卡兹戴尔的理由。 他虽然一直都想为特蕾西娅殿下复仇,可是如今殿下已经不在了,自己就算像条疯狗一样冲回去又能改变什么呢?不过是徒增伤亡和纷争,令好不容易得到片刻和平的萨卡兹一族再一次卷入疯狂的内战之中,这种事情绝对不是特蕾西娅殿下想要看到的。 在想到这一点之后,林恩心中的苦闷可想而知了,他依然对特雷西斯恨之入骨,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却不得不隐忍蛰伏,一个铁腕人物对如今四分五裂的卡兹戴尔有多重要不言而喻,至少在萨卡兹一族重新稳定繁荣之前,他都没有重回卡兹戴尔杀特雷西斯的理由,那只会截断萨卡兹一族稍有起色的复兴道路。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继续战斗下去的理由。 在那滔天的海浪之中,林恩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特雷西斯掀起席卷大陆的战争,短暂的繁荣不过是片刻的妥协,特雷西斯心中的疯狂从未散去,他的强国之路便是独裁的战争之路,率领着那些盲目信任他的狂热者,将一个个大国拖入战争的泥潭,直到所有人都筋疲力尽,特雷西斯站在荒芜的死地狂笑,在王庭的废墟之中自刎。 另一个世界的林恩拼尽全力想要阻止他,可在那时几乎所有人都被特雷西斯完美的演技欺骗,谁都没有想到他会掀起这样的一场战争,最后功亏一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野心和欲望吞噬他和萨卡兹的全部。 “抱歉,但我要去阻止他。” “不用多说,我都明白。” 霜星抓住林恩的手:“那场梦……梦中那坎坷的回忆我都看在眼里,我明白对你来说坐视这一切的发生宛如万刑加身。” “我理解你,所以我不会阻止你,孩子出生以后,我也会帮助你一起前行——我不是你的累赘,永远不是。” 她眨眨眼,冷冽的表情重新回到脸上,在那个刹那,她仿佛不再是那个只对家人温和的叶莲娜,而是化为北原的寒风,冰冷刺骨。 “谢谢你,霜星。” “没关系。” 霜星的声音顿了一下:“那么亲爱的,你能不能解释一下呢,为什么昨天晚上……你去了史尔特尔的房间?” “而且史尔特尔也就算了,斯卡蒂又是怎么回事?你最近好像经常和她一起跳舞。” 危林恩危 而霜星话音未落,W已经摩拳擦掌地走了上来,那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是怎么也止不住的,林恩刚想退出房间,却见到陈有意无意地挡在门口,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佐菲娅和史尔特尔一起走进了房间,两人的表情还有些迷茫,显然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而霜星轻轻对两人点了点头,用平淡的语气开口。 “我觉得,我们应该要让这个男人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 佐菲娅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我觉得没问题。” 史尔特尔看看霜星,又看了看林恩,努力憋住了脸上的笑意,没有吭声。 “等一等,等一等!我为巴别塔立过功,我为特蕾西娅殿下流过血!你们不能这样!我要见凯尔希,我要见博士!” …… “前因后果我都知道了,只能说,所幸的是那位猎人在最后一刻唤醒了属于人类的自我,不然的话,人类世界可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危机之中。” 凯尔希喝了一口桌上的咖啡,轻轻松了口气。 对于海嗣的恐怖,她一清二楚。 虽然从未直面过海嗣的浪潮,但是伊比利亚最强盛的时期,那辉煌的舰队在一夜之间消失无踪,繁荣的都市亦寂静无声,仅仅一夜,一个有资格问鼎世界的大国被海中的威胁摧枯拉朽地打成了残废,说它们是与邪魔等同的人类文明之敌一点也不过分。 而这样一场几乎能够席卷世界的危机发生在自己的面前,又被顺利解决,这样的结果也令凯尔希长出一口气,她几乎不敢想象,当那些恐鱼得到灭世的进化爬上大陆以后,这互相之间摩擦不断的人类诸国会迎来一场怎样的灾难。 幸好,她的心中留有执念;也幸好,林恩的意志坚如钢铁。 “我将火种交给了宗教审判庭,这正是他们急需的东西,审判长很感激你的帮助,如果你日后去伊比利亚,或许能得到宗教审判庭至高的待遇——不过我想你也不在乎这些吧。” “如此便好,那我就暂且告退了。” 林恩点头,他转身离开,而就在他准备推门而出的时刻,凯尔希叫住了他。 “等等。” 林恩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回头,安静地看向凯尔希。 “罗德岛暂时还不能回去,在特雷西斯撕下他伪善的面具之前,我们得不到王庭的支持,更做不到令特蕾西娅……重塑契合的肉体,比寻找曾经的身体困难多了。” “我还以为你会说,罗德岛只是一家制药公司,目标仅仅是矿石病的治愈,卡兹戴尔如何,与罗德岛都没有关系。” “如果事实如此,你也不会加入罗德岛,这里满是巴别塔的遗骨。” 林恩沉默了片刻,他推开门,轻轻开口。 “我们依然是志同道合的同伴,但是,不应该将更多没有关系的人牵扯进来,凯尔希。” “如果你一个人去寻死,罗德岛可不会抚养你的孩子。” “哼……谢谢你,老猞猁。” “不客气,疯狗。” 第六卷完 Another Lynn.1 引擎的声音逐渐熄灭了。 “又熄火了,这条路可真不好走,有十台车都不够用啊。” 身材丰满的沃尔珀女性用力地拍了拍汽车的发动机,然后有些无奈地抬头:“喂,现在怎么办?” “动动你的脑子,胖狐狸,这里是海嗣的地盘,路能好走就奇怪了!” 身材要娇小许多的萨卡兹少女从车上跳了下来,她皱着眉头看了看脚下那浸水的潮湿地面,前方崎岖的山路上满是乱七八糟的障碍物,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看来前面的最后一段路得步行了。” “往好处想,这样的路很适合在撤退的时候阻击恐鱼。” 第三道声音自两人背后传来,体态魁梧的菲林壮汉从驾驶座上推门而出,和一般的菲林人不同,他的身材一点也不纤弱,反倒结实得惊人,那高度返祖的毛皮上遍布各种各样的伤痕,而这样一个能用狂野来形容的男人……此时此刻正穿着一身得体的礼服,任凭满溢而出的肌肉撑满衣服的间隙,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别样的力量感。 “在罗德岛本舰被废弃以后,每一次行动的路途都充满了坎坷和危险,芙兰卡、红豆,我们应该尽快完成博士的任务。” 他用叮嘱的语气对另外两人说道,而芙兰卡和红豆也没有多作反驳,因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在理。 而且同为罗德岛的作战干员,她们也习惯了这个代号为山的男人平日里的彬彬有礼和认真严谨。 “雷蛇会带着杰西卡在安全区域接应我们,我们三人负责支援前出救援灾民的猎人们……从上一次通讯的情报来看,他们遇到了麻烦,我们要动作快。” 说完,他便一马当先地走向前方,那壮硕的背影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倒是看起来有些艰难。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他太壮了呢,那魁梧的身体放在萨卡兹中都显得罕见。 芙兰卡与红豆对视了一眼,两人握紧手中的武器,紧紧地跟了上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山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他有些警惕地环顾四周,细碎的声音自周围的草丛中传出,紧接着便是低沉的嘶吼,宛如恶犬的扭曲怪物自阴影中骤然扑出,却被山以雷霆一拳摧枯拉朽地击溃。 然后便是更多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三人背靠背组成防御阵势,看到淡淡的薄雾中无数双猩红的眼睛亮起—— “卧倒!” 他听到远处有人这样喊,于是便毫无迟疑地趴下,紧接着幽蓝色的火焰席卷四周,数不清的怪物连哀嚎都没能发出一声便化为灰烬,一片火海正中间的三人却奇迹般地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辛苦你们了,引出了埋伏的恐鱼。” 黑衣的猎人走出薄雾,他收起黯淡些许的油灯,把趴在地上的山拉起:“好久不见,看到你们真让人高兴。” “好久不见,林恩。” 山松了口气:“灾民呢?” “在距离这里七百五十米的一个山洞里,史尔特尔保护着他们……人不是很多,玉门关沦陷以后,海嗣几乎是势如破竹地进军,各地的驻军很难支撑太久。”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山还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种族之间的战争是残酷的,与海嗣拉锯两年,人类的版图几乎已经只剩下了炎国的半片江山,海嗣的繁殖能力与污染能力都异常惊人,往往只要沦陷一座城市,便会多出成千上万的恐怖怪物,而刚刚经历过十年内战的人类又正好处于无比虚弱的状态,自伊比利亚沦陷开始,这场灾难就已经无法停止了。 若不是海嗣与邪魔的争斗给予人类喘息的时间,或许海水早已淹没了大陆。 “天师们以尚蜀作为支点构筑了最后一条防线,三山十七峰是天然的屏障,从玉门关退出来的军队与猎人们大多在那边重新集结了起来,最后的神明碎片正在布阵,若是一切顺利,便能撑起强度接近玉门关的结界。” 林恩点了点头,这或许是他这几天以来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 “山,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我在听。” “你把灾民带回去,我和史尔特尔要回一次玉门关。” “……你疯了,那里可是海嗣的地盘!你要横穿近百里湿地,然后去一座已经沦陷的关隘?” 山惊讶地抓住林恩的肩膀,他与林恩对视,看到那双祖母绿色的眼睛里带着觉悟与坚定。 这不是他第一次从林恩的眼中看到这些东西了,每一次,林恩都会在认真的思考之后作出疯狂的决定,当他打定主意之后,他便不再改变自己的想法。 “听着,我很清醒。” 林恩反过来抓住山的手。 “玉门关虽然已经沦陷了,但它还在正常地发挥自己的作用,海水没有越过玉门关的屏障便是最好的证明。她没有摧毁玉门关的机关核心,她在邀请我,邀请我去作个了断。” 山明白林恩口中的“她”是谁。 那是林恩曾经的战友,强大无比的深海猎人,杀死过数不清的海嗣的英雄——然而她现在已经化为了海嗣,她彻底堕落,她成为海水席卷大陆的助力,玉门关的沦陷正是因为她的歌声。 她是最棘手的敌人。 若是没有那悲歌腐朽心灵,驻守玉门关的精兵强将们又怎么会无声无息地化为行尸走肉?那可是大炎的门户,那抵御滔天浪花的关隘,正是人类最强的防线。 “可是,那也太冒险了……你们只有两个人,而且……” “尚蜀的防线不可能比玉门关更加坚固,拦不住海水便挡不住海嗣,若是海水蔓延到这里,人类就真的没有任何生机了,我必须去玉门关打败她,只有这样,才能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林恩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人数不是问题,面对她的歌声,人数越多,反而越是束手束脚。” 他已经作出了决定,那油灯中闪烁的幽蓝色火光都仿佛因为他那坚定的信念而跳跃了起来。 “我是猎人。” “她才是猎物。” Another Lynn.2 从罗德岛干员手中得到些许补给之后,林恩便与史尔特尔踏上了前往玉门关的路。 史尔特尔并没有什么意见,在盐风城的事情之后,不管林恩还是史尔特尔其实都对斯卡蒂心中有愧,与她堂堂正正做个了断,这不仅仅是为被逼到绝路的人类谋求一线生机,同时也是为了解开两人心中的心魔。 “可惜我的剑断了,恐怕要拖你的后腿了。” 史尔特尔的表情有些遗憾,她的油灯和剑都在之前的一场战斗中被毁,现在手握着路上捡来的兵器,总觉得有些不怎么顺手。 “那就拿着我的剑。” 林恩将莱瓦汀交给她:“你和我血脉交融,你也能驱使莱瓦汀战斗。” “那你……” 林恩摊开手,源石技艺在他的手中汇聚起一把与莱瓦汀相差无几的双手大剑。 不止是外形,就连剑锋上的温度也几乎一模一样。 “王庭那群老家伙们将最后的魔王之力交给我……虽然我很少使用它,但说实话我不缺乏武器。” 于是史尔特尔便不再反对,作为内战之后仅存的少数萨卡兹人之一,她对魔王之力还是比较了解的,构筑武器,不过是它最基础的使用方式之一。 不过紧接着她又有些怀念地笑了笑:“我还记得,你一开始只不过伪装自己是个萨卡兹人,现在倒是货真价实了,融入了魔王的血,你也不再是纯粹的人了——你真的不后悔?” “我无所谓,现在这种情况下,为了力量,我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 史尔特尔耸了耸肩,不再多言。 穿越百里湿地,对林恩和史尔特尔来说并不困难,这些年来海嗣虽然得到了长足的进化,但是作为其中最低级的粗鄙存在,恐鱼的实力却没强化多少,依然是老样子的杂兵水准。 不过那些精锐且强大的海嗣个体,每一个都很不好对付就是了。 耗费两天时间,两人便来到了那座已经沦陷的雄关之前,正如林恩所预料的那样,玉门关的结界依然完好无暇地运转,将那已有滔天之势的海水阻拦在外。 数不清的恐鱼攀附在的结界上,可却只有寥寥无几的怪物能越过结界,闯入玉门关后,那些令人作呕的扭曲怪物们费力地向上攀爬数百米高的光之壁,可天空中不断坠落的雷击却总让它们无功而返。 作为大炎最强的天师联合拉特兰教皇呕心沥血的作品,凭借石棺那堪称无限的能源运作,以玉门关为基点构筑的长城哪怕无人维护也能运作百年。 前提是,作为核心的石棺不被摧毁。 林恩和史尔特尔在城墙上看到了一道红衣的倩影,而她也看到了他们。 是斯卡蒂,或者说,应该叫她“浊心斯卡蒂”。 视线相对的瞬间,双方都从心中涌出了“果然如此”的想法。 “你们终于来了。” 浊心斯卡蒂轻灵的声音传来。 “我在核心城等你们。” 她转身离去。 …… 玉门关中困难重重,虽然鲜有海嗣能够翻越通天之壁,可那些被歌声腐蚀的精兵强将,他们化为的海嗣实力远超寻常。 像是那些大炎禁卫将领,他们堕落成为的怪物几乎每一个都有着接近乌萨斯内卫的实力,林恩和史尔特尔一路杀上去,几乎是不可避免地受了些伤。他们披荆斩棘地前行,一只只强大的怪物被火焰净化,一片片危险的区域被两人清空,光是从城门走到核心城,他们便花了足足五天的时间。 “前面就是核心区域了……她说过,她会在核心城等我们。” 林恩整理了一下衣袖,他呼出一口浊气,那许久都不曾打理的胡茬让他显得有点邋遢,身上的猎人大衣上布满硝烟与战斗的痕迹,血污凝固在上面,让大衣上的黑色更加深邃。 他手中的油灯已经黯淡到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地步,这油灯不仅仅一件施术媒介,同时也铭刻了“净化”的仪式,只要激活就能保护使用者不受海嗣毒素的污染,但不眠不休战斗到现在,不光是林恩和史尔特尔已经精疲力尽,油灯上的铭文也忽隐忽现,显得摇摇欲坠。 史尔特尔抓住林恩的手:“先休息一晚上,你很累了。” 一路上经历的艰苦战斗中,林恩无数次挥剑撕碎拦路怪物的身躯,那些几乎可以一人破城的强大海嗣倒在他的剑下不知几何,代价便是他已经疲惫不堪——为了赶时间,这五天的时间里他几乎连合眼都没有一次,压榨着自己的精神和肉体。 “不行,我们不能保证仪式还能坚持多久,在这种地方,如果仪式失效,我们都会死。” 林恩摇了摇头,虽然肉体和精神已经疲惫不堪,但事到如今时间是他们的敌人,如果不能在仪式失效前解决浊心斯卡蒂,那么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他预估自己还有七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但是玉门关越是深入污染便越严重,在核心城区域又要直面她的歌声,真要说的话,这已如风中残烛般的仪式可能连两个小时都不一定能支撑下来。 没有时间去休息了,用源石技艺强行刺激自己的精神,然后点燃体内的魔王之力,自己的实力不会下降多少,和浊心斯卡蒂依然有一战之力。 虽然事后会留下什么样的后遗症,那就不太好说了。 但倘若能够能够解决掉玉门关的难题,或许人类就能多存续百年,这便是希望的火种,此时此刻,当舍生取义。 林恩自觉得已经活了足够久了,从自己在乌萨斯被史尔特尔救下捡了一条命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余载,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他看透了人间的冷暖,经历了世事沉浮,心中信念早已坚定不移。 原本,自己便只是个早该死去的偷渡客,上天给了我第二条生命,史尔特尔救下我,给了我第三条命。 已经足够了,这二十多年白赚的岁月,是时候该付出报酬了。 “喂,史尔特尔。” “怎么了?” 林恩拉了拉帽檐,他闭上眼睛,冷峻的脸色努力地挤出一点温柔。 “不要死。” Another Lynn.3 核心城中空空荡荡,没有半点怪物的踪迹。 林恩和史尔特尔并不意外,毕竟曾经驻守核心城的大炎禁军他们一路杀到了手软,想来大约也不剩下几个了,应该是浊心斯卡蒂在占据核心城之后,直接把这片区域划为了自己的“领土”,将其他海嗣全部都驱赶了出去。 也是,她既然要护住石棺周全,引诱林恩上钩,那么便不可能让那些神志不清的怪物们在核心城拥作一团,不然若是有其中之一坏了大事,可就前功尽弃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浊心斯卡蒂这由“猎人”转化而来的“海嗣”,也算是保留下些许人心,和那些冰冷无情的同族相比,她有执念,也有自己的愿望。 林恩和史尔特尔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便找到了浊心斯卡蒂——当然,她也完全没有躲躲藏藏便是,她就坐在石棺之上,唱着悲歌,等待林恩与史尔特尔的到来。 “是时候为一切画上句号了。” 林恩一甩手杖,将那金属构造的手杖化为锋利的鞭刃,他曾经在卡西米尔向一位骑士学过鞭刃的用法,那手杖也是离别时获得的饯别礼。只可惜岁月匆匆,时光流逝,战火不断蔓延。数年之后,他只得到了她在战场上的死讯。 “当年是我的错,今天我要纠正错误,让你解脱。” “让我解脱?” 浊心斯卡蒂反复咀嚼林恩的话语,她长叹一口气,从石棺上起身,握杖,源自血脉的力量让她呼唤海浪。 “解脱,解脱,如今世上谁又能够解脱?这苍生疾苦,生灵涂炭,天地不仁,人心险恶——这些东西可都是你当初和我说的。” “如果你想要这么对待我,好,我愿意接受。” “但是,我也会用我自己的方式,为你带来‘解脱’。” 林恩不再多说什么,数不清的海嗣幻影自浪潮中涌现,即便只是虚幻的影子,在浊心斯卡蒂的力量下也强大无比,史尔特尔沉着脸挥剑阻拦住袭来的海嗣,而林恩则是展开手杖,苍蓝的怒火自他的体内浮现,以手杖作为原材料构筑剑身。 一柄湛蓝色的王剑,安静地躺在林恩的手中,在魔王之力的影响下,剑锋上的火焰前所未有地高涨。 他怒吼了起来,在那个刹那,天空中的阴云仿佛都化为了黄昏。 “莱瓦汀!” …… 战斗持续了很久,玉门关的天空中惊雷与天火接踵而至,浪潮不绝,却永无翻天之日。 经历二十余年岁月打磨的林恩,若是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那就是人间无敌。 哪怕他一路以来已经精疲力尽,哪怕他需要时刻小心不能伤及石棺,他也无敌于天下,战斗力远胜过势单力薄的浊心斯卡蒂。 那些海嗣,毕竟只是她塑造的幻影,若它们是货真价实的海中霸主,或许林恩还真的不太好办,可既然是幻影,即便有些实力,却也无法与林恩抗衡。 那滔天之火,几乎将浪潮噬灭。 浮光掠影间,焰分浪淘尽。 史尔特尔安静地躺在远处,莱瓦汀作为萨卡兹一族的王剑,没有魔王之力的萨卡兹族人虽然能用,却要以生命作为代价,史尔特尔虽然与林恩鲜血相融,副作用不那么大,却也不能持久战斗,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斗至半的时候,她便率先一步退出了战局。 不过,在那之前,她以呕心沥血之火将浊心斯卡蒂塑造出的最强幻影击破,林恩这才有机会抓住战斗的节奏,一举击破浊心斯卡蒂正在塑造的梦境。 最终,还是林恩棋胜一招,以伤换伤之下将浊心斯卡蒂重创——她被林恩用剑钉在了墙壁上,没死,却也失去了任何行动能力。 油灯中幽蓝的火焰忽隐忽现,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林恩明白,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将史尔特尔送出玉门关了,而且自己也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勇者击败魔王,需要付出的代价远比童话故事中要残酷得多。 事实上,林恩的身体已经开始了变异,浊心斯卡蒂的歌声是最致命的污染,只要聆听便会陷入幻梦之中,然后在不知不觉中腐朽凋零,化为海嗣的一员——为了防止自己中招,林恩刺聋了自己的耳朵,可现在看来这样做的用处也并不是很大。 尤其是在史尔特尔倒下以后,林恩将油灯放在了动弹不得的史尔特尔身边,任凭她声嘶力竭地拒绝……反正他也什么都听不到了。 是啊,反正自己什么也听不到了,甚至就连看……都有点看不清了。 黑衣的猎人遍体鳞伤,却面不改色。他迈着坚毅的步伐,将史尔特尔抱入石棺之中。 “林恩,林恩!不要这么做,你不能这么自私,最后的最后,至少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史尔特尔泪流满面,她明白他要做什么,博士等人对石棺的来历和作用一直都有所猜测,林恩这是将生存的权利转让给了自己。 她唯独不想这样,不管是与林恩一同倒在这里,还是牺牲自己让林恩一个人离开,她都能接受那般结局,可唯独这种结果,是她无法接受的。 “嘘——” 林恩轻轻作出一个噤声的动作,他轻轻微笑,那道几乎横穿他整张脸的伤口让这笑容显得格外刺眼。 林恩将莱瓦汀放入石棺中,思考了一下,又从自己的口袋中取出一本笔记本,放在了史尔特尔的手中,又摘下自己项间的十字架项链,为史尔特尔戴上。 他轻轻地吻了一下她,为她拭去泪花,那温柔的样子就像是新婚的丈夫。 “对不起,这是我最后一次任性了。” 林恩按动了石棺上的按钮,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有奇怪的声音自他的背后传出,当他按下最后一个按钮的时候,深蓝色的触须已经自他的背后破体而出。 他咳出幽蓝色的血,他的视线变得浑浊,他的血肉不断腐朽,被火焰痛苦灼烧。 “再见了,做个好梦。” Another Lynn.4 湛蓝色的血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地上。 “你正在转化向我的血亲。” 虚弱的声音自墙角传来,浊心斯卡蒂半闭着眼睛,与林恩一般无二的蓝色鲜血自伤口处流出,一片寂静无声之中,唯有鲜血滴答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你将与我一同回归大海的拥抱。” 林恩没有理睬她,他也什么都听不见,他只知道浊心斯卡蒂已经被他击碎了核心,切断了命脉,剑斩心魂——她已经是风中残烛,不出一炷香就会化为枯骨。 原本,他并不介意在这样的情况下和对方叙叙旧,一同迎接最后一刻的到来,哪怕自己什么也听不见,哪怕自己的声音也逐渐开始变得扭曲,哪怕眼前重伤垂死的美人实际上已经不再是那个与自己同行多年,有点天然,却也很可靠的斯卡蒂小姐。 他其实还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很多很多。 但是,伴随着身体开始出现扭曲的端倪,他逐渐能够“感应”到许多视野外的东西,就比如那些正在冲击核心城重重机关的腐朽堕落者。 自己也没有浪费时间的余裕了啊……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至少还能做最后一件事。 一片寂静无声中,他推开大厅的门,直视那些不断涌来的海嗣怪物。 没有了浊心斯卡蒂的威慑,它们扑向核心城,来势汹汹。 “那可不行。” 林恩轻轻开口,沙哑的声音下,他孤身一人拦在海浪之前,直视眼前仿佛世界末日的恐惧。 半身入魔的猎人轻轻回头,看了一眼那被钉在墙上气若游丝的白发丽人,长叹一口浊气。 “算了,那点破事,下辈子再和你说吧。” 他突然有可以听到声音了,听到大海的声音,听到波浪的涛涛,听到怪物的“嘶吼”。 哦,那就是属于海嗣的语言?当真是粗鄙不堪。 于是,受诅咒的猎人逆流而上。 …… 是不忍心给我致命一击吗?明明我已经不再是曾经的自己了。 用剑把我钉死在这里,让我流血而死……灵魂已经受创,无法躲入梦境疗伤,而核心亦被贯穿,在无法“进食”的情况下,自己相当于已经被宣判了死刑。 身体正逐渐变得冰冷,就连伤口都不怎么流血了。 “咳咳。” 浊心斯卡蒂感受着伤口的痛楚,她咳出鲜血,双手费力地抓上钉住身体的利剑,却只是徒增伤口,锋利的剑刃将她的双手割裂,炽热的剑身却没有丝毫移动的迹象。 拔不出来,也无法折断。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林恩不忍心亲手斩下她的头颅,却不会因此而放她一马,给她机会。这柄莱瓦汀实际上是由魔王之力构筑的仿制品,但哪怕是仿制品,却也坚固如磐石,就算是全盛状态下的浊心斯卡蒂也做不到将其徒手捏碎,更别提现在已经奄奄一息。 如血一般的泪痕自眼角滴落,她在流泪,她想不通林恩为什么要拒绝自己,她想不通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她想要当面质问林恩,却也已经没有了机会。 一只海嗣从林恩与史尔特尔来时的路走出,那是一只低等级的恐鱼,哪怕是战斗的余波都会让它死无葬身之地,作为林恩与史尔特尔一路以来的漏网之鱼,此时此刻却成为了浊心斯卡蒂的救命稻草。 “过来,再过来些。” 浊心斯卡蒂的眼中重新燃起希望,她喘息着开口,海嗣的上下等级森严,生命等级上的绝对优势让她轻易地获得了恐鱼的控制权,在浊心斯卡蒂的操控下,那只恐鱼浑浑噩噩地来到了她的身前,扭曲的前肢抓住剑柄,却难以撼动分毫。 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这只是一只最低级的恐鱼,浊心斯卡蒂也没有指望过它能够在这方面帮到自己。 她呼唤恐鱼靠近自己,是为了另一个目的—— 洁白的牙齿撕裂坚如钢铁的鳞片,腐朽的肌肉被狼吞虎咽地吞下,恐鱼的身体不断抽搐,它还活着,它在挣扎,但却难以违背浊心斯卡蒂的命令。 她抛弃了所有的风度,那精致的脸颊和皎洁的长发上沾满了让人作呕的粘稠血液,海嗣是一个非常团结的种族,在本质上它们中的每一个个体都宛如手足般亲近,换作是其他的海嗣个体,哪怕自己死去,也不会伤害哪怕最低级的恐鱼。 它们对自己的生死从来都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但浊心斯卡蒂不一样,一种名为不甘的情绪在她的心中缭绕,这份源自人类的情感甚至超越了她作为海嗣不去伤害同类的本能。 恐鱼的挣扎逐渐停下了,而浊心斯卡蒂则是丢开了手里扭曲的尸体,她怀揣着厌恶干呕了一下,那是对谁的厌恶呢?是对手中的“食物”,还是对竟然向同类下手的自己? 只是片刻,她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冷了,双手上也重新凝聚起些许力量。 ——这不过是回光返照。 核心被贯穿,肉体上的损伤是不可能如此迅速被修复的,甚至可以说,作为海嗣,碎了核心,正常情况下便没有了生还的可能性。 但是这也只是正常情况下而已。 她艰难地拔出贯穿自己胸口的利剑,那刺入墙壁的利剑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一点一点地从伤口处抽出,伴随着脱离猎物的身体,它哐铛一声落在地上,魔王之力消散,重新化作一柄钢铁手杖。 跪坐在地上的浊心斯卡蒂喘息了片刻,她抓起地上的手杖支持身体,非常勉强地一步一步走到石棺前,在这个过程中她的视线越来越黑,因为进食而恢复了些许的气力也消散一空。 刚刚林恩是怎么按的来着……啊……我还记得,那是属于古代人类的文字,预设……时间……应该按下这个按钮…… 看不清了,剩下的随便按吧。 石棺的玻璃被弹开,里面空空荡荡,就仿佛史尔特尔从未被放入其中一般。 她跌入石棺中,莹蓝色的鲜血溅得满地都是,路上到处都是她的血迹,但她笑了起来,因为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目标。 林恩…… 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错,所以你才自始至终都拒绝着我。 人为什么不能追求美好的东西?你活得这么累,为了别人付出了一切,这又有什么意义? 凭什么你一定要在绝望中逆行?凭什么你要为他人的私欲买单? 凭什么,你不能在梦中,活得自由自在,活得自私一点? 是因为那幸福实在是过于遥远,以至于你都不愿意去相信吗? 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你不愿将那美好的爱分给我些许? 下一次,下一次,下一次,下一次…… 还有机会。 下一次,我一定会让你体会到永恒的幸福…… 不会让你逃走的。 她疲倦了,于是在石棺中蜷缩成一团,思维逐渐变得混沌,恍惚间,她回忆起了作为人类时那温暖的画面。 自己坐在火堆前,安静地听着林恩讲那宛如童话般美好的故事,而史尔特尔则是有些不耐烦地在一旁添柴,反驳说“讲故事好歹也要现实一点”。 故事……美好的故事……宛如童话一般……公主爱上王子,男孩遇到女孩,善良的人得到美好的终点…… 没有纷争,没有忧虑,没有那日复一日的厮杀与斗争…… 我会给你一个梦,就如同你口中所说,带你去那个温柔的世界。 不允许你拒绝哦。 她平稳地闭上眼睛。 …… 血流成河。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要问林恩最擅长什么,那无疑是战斗。 从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少年到身经百战的妖魔猎人,他的一生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战斗,但却没有一次战斗如这般疯狂。 迎面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怪物,逆流而上的是伤痕累累的怪物。 怪物在痛饮怪物的血。 触须卷起尸体融入身躯,魔王的力量在疯狂燃烧,他的血肉逐渐变成海嗣,但他的灵魂却从未发生变质。 魔王之力,在本质上来说,便是灵魂之力和源石的力量。 这是一把双刃剑,它很强,它也会越来越强,直到使用者无法抓住它的缰绳,它满溢而出,化为死神的镰刀。 萨卡兹历代的“魔王”,没有一个是善终的,天赋越好,实力越强,死期越近。 这是一份受诅咒的力量,而海嗣的诅咒亦扎根血脉,两份诅咒重叠在一起,就连最坚强的意志都在被不断侵蚀。 林恩曾经受到过神明的祝福——虽然泰拉大陆的“神”或多或少都有点水分。 雪山的耶拉冈德和大炎的巨兽碎片都得到过他的帮助,作为报酬,她们给予他生命层次上的进化,她们将自己的血分享给他。 人类的血,神明的血,魔王的血,怪物的血。 这种种残渣混杂在一起,浑浊的血达成了平衡,最后造就了扭曲到极致的最强怪物。 无可挑剔的强大。 他将玉门关中的海嗣屠杀殆尽,他将不断越过长城的怪物撕成碎片,作为清道夫日复一日地战斗,不知疲倦,成为一个恐怖的传说。 他的头脑几乎已经无法思考了,污染让他忘记了一切,却唯独记住了要坚守长城,守护人类。 一年过去了,十年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 怪物孤单地挡住了海。 直到有一天,长久的战斗令机械崩溃,累积的负荷超越了极限,这具拼凑的身体轰然倒塌,血肉散去,露出其中似人非人的核心。 他终于恢复了一点神智,在自己最后的时间。 他回忆自己的一生,一幕幕光与影的连环画扫过,最终定格在自己与浊心斯卡蒂剑锋相向的画面上,定格在大陆被海水淹没的画面上,定格在战场中尸山血海的画面上。 “到最后,我也没能救下任何人。” 他自嘲地想着。 也正是在这时,一道声音从他的心底传出。 “你为了别人燃尽了自己的一切,现在你马上就要死了,你后悔吗?” 林恩隐约觉得声音有点耳熟,却也没有多想。 “从未。” “你还有什么遗憾?” “遗憾……那可就多了。” 林恩勉强地睁开眼睛,看到玉门关的结界破裂,看到潮水铺天盖地地落下,心中不免有些惆怅。 就连玉门关的结界都破裂,自己化为怪物疯狂杀戮,不知不觉竟已有百年过去。 百年……百年……人类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去面对那滔天巨浪? “我来晚了,终究是在你濒死的时候,才定位到这里的坐标。”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模糊的视线中,一袭黑色的背影格外瞩目。 与林恩有七分相似的男人挡在林恩的身前,他轻轻回头,目光扫过林恩那不成人样的身体,眼神中满是赞赏和怜惜。 怪物的嘶吼不断,男人拉低自己的帽檐,冷哼一声,已然化为身披紫色坚铠的骑士。 “一群残渣,岂能和旭日媲美。” 一剑,分浪。 两剑,斩天。 三剑,斩断世界的因果。 混沌百年,阳光重新洒在这个泰拉的陆地上。 “……老爹。” 林恩呆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时的惊愕之后,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热泪夺眶而出。 “我……我……” “我知道,你想说的我都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我在这片世界的图书馆中已经全部看到了。” “你长大了,臭小子。” 骑士的甲胄散去,男人半蹲在林恩的面前,轻轻抚摸他那不成人样的脸颊。 “我明白你想做什么,但我提醒你一句,那扇‘门’是不完善的,它在时间长河中的锚点完全随机,你若躺进去,我也很难再一次插手帮你,而且你很有可能会忘记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发生的一切——即便如此你也要这样做吗?” “无怨无悔。” “……不让人省心的臭小子,也罢,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去做的,这是男人的责任。” 他将林恩轻轻放进残破不堪的石棺中。 “喂,小子。” 恍惚间,林恩只看到男人的嘴角微微勾起。 林攸轻轻抚摸自己孩子的脸颊,任凭他的身体逐渐化作粒子,散往远方。 “你已经是货真价实的英雄了。” “我为你而感到骄傲。” 他目送自己的孩子远去,短暂的重逢,长久的分别,但他坚信,自己的孩子一定能找到最好的终点。 林攸已经看到了“答案”,他插手其中,将铭刻在岁月里的不圆满摘除。 “我记得我已经死了。” 浊心斯卡蒂出现在不远处,她的面色还有些茫然,在她的记忆之中,梦境崩塌,自己已经葬于梦的间隙。 “去时间的尽头等他吧,然后再一起回家。” 林攸向她轻轻点头,转身离开,他已经做完了他全部能做的事情。 他坚信着,就算林恩的道路依然充满坎坷,却也一定可以战胜“命运”。 “离巢的燕子终将归来,远方的彼岸不会留下遗憾。” IF·AnotherLynn终 卷末感言 又到了卷末感言环节,我是你们的扑街先生。 IF写完,我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一卷算是把之前埋的大部分坑都填了,尤其是林恩的身世,接下来的主线就只剩下打上王庭了。 不过在那之前我还会穿插几个活动的剧情,都是我比较想写的,比如密林悍将啦,比如谢拉格,又比如这一次肉鸽什么的……还有不少东西可以写啊。 这一卷的风格比较偏向黑暗,说实话和前面两卷都不太一样,不过事实上这才是这本书一开始的主基调风格,在黑暗中抓住希望,然后拿到一个圆满的结局,有人说最近的走向比较奇怪,其实主要原因应该是龙门和卡西米尔我写得太轻松了点,引起了反差。 顺便解释一下IF,没错,根本没有什么另一个林恩,两个林恩自始至终其实是一个人,IF林恩在通过石棺时失忆了,仅此而已。 为什么与生俱来就有很强的战斗本能,为什么变强速度那么快,为什么能让特蕾西娅一眼就觉得林恩很亲近,理由于是便也呼之欲出了。 至于林恩的血为什么能净化矿石病,是因为里面杂七杂八混了太多东西,最后融合出了个大爹,源石一看,卧槽这啥玩意啊,惹不起惹不起,溜了溜了。 源石技艺同理,耶拉岗德能驱散天灾,林恩体内融入耶拉冈德和十二碎片的神血,驱散一点源石技艺而已,不算奇怪吧? 属于是拿二周目水桶号开荒了。 至于林攸,那是我上上本书的主角,在设定上林恩是林攸的儿子,不过看完我上上本书的人应该或多或少都猜出来了一点,算是给老读者的福利了,没看过我那本骑士文也没关系,因为林攸不会在主线剧情里出现,只会在IF露个脸,不影响。 好了,说完那么多,下一卷的内容,我准备写密林悍将。 森蚺天下第一(超大声) 咳咳,总而言之,写点轻松的,倒也没什么不好。 这一卷属实是写得有点自闭,每一章都反复修改两三次,过年又忙,更新慢的要命,在这里给各位读者姥爷们赔个不是了。 总而言之,还是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2022.2.8 ★ 密林悍将 ★ 第一章 林恩:大丈夫能伸能屈! 林恩最近的工作很繁忙。 在加入罗德岛之后,凯尔希原本是打算直接把林恩任命为精英干员的,和Ace与Scout一样,林恩也是曾经隶属于巴别塔的老将,而且这一路来不论是战绩还是人品都深得他人认可,绝对不会有人酸溜溜地说闲话。 但林恩拒绝了,他拒绝的理由也很简单,面对凯尔希的邀请,他只是很平静地反驳了一句。 “我加入罗德岛别有所求,所以不要给予我太多信任,这不值得。” 阿米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这位小小的领袖在经历了那么多场变故以后已经褪去了许多稚气和天真,但还不够,她的单纯和善良是优点也是缺点,凯尔希和博士都希望她一直保持自己的善良,便没有将更多残酷而又黑暗的东西放在她的面前。 凯尔希和博士都明白林恩的意思,他这是在撇清自己和罗德岛的关系,让它们看起来只是互相利用的普通合同,而不是真正地触及核心。 他还是想出去单干,就算作出决定借用罗德岛的力量,也不愿意将这个感染者的家轻易拖入卡兹戴尔疯狂的内战漩涡之中,罗德岛一开始确实是巴别塔的遗骨,但在作为制药公司奋斗了数年以后,有太多不相干的人加入了其中。 没有必要把他们一起牵扯进去,那些可怜的感染者只是想要一个家,自己不能毁掉它。 至于加入罗德岛,那只是一个态度上的妥协,林恩真正需要的是罗德岛那强大的情报部门的帮助,如果自己有一天决定回到卡兹戴尔,罗德岛的情报和人脉会成为非常重要的助力,而凯尔希等一众巴别塔遗骨的帮助也确实是不可或缺的。 想要重组皇女派的班底,与其从头开始一步步招募人手,还不如将那些因为特蕾西娅殿下身死而四散离开的人们重新集合起来。 博士…… 算了,她还失忆着,没必要强求。 “哼。” 凯尔希冷哼了一声,她收回手里的任命书,没有说太多,扭头便走了。 而博士小姐则是非常无奈地吐槽了一句。 “真是蹭得累……” 一旁看热闹吃瓜的煌眼睛一亮,她从博士嘴里听说过这个名词,自然是知道它的意思。 “你是说凯尔希医生是……” “不止是凯尔希。” 博士小姐看了看心安理得把凯尔希气了个够呛的林恩。 虽然已经失去了作为皇女派幕僚时的记忆,可博士小姐从档案之中看完了完整的叙述,她自然明白林恩与凯尔希正在一个非常危险的边缘徘徊。 他们依然没有走出过去的阴影。 在看到卡兹戴尔现在的发展以后,林恩原本似乎是打算放弃了,但也不知他在海嗣的梦中看到了什么,在回归之后,似乎是变得更加坚定了许多。 而且,似乎不是因为过去的执念……他有了更重要的,不会迷茫的战斗理由。 卡兹戴尔,特雷西斯,维多利亚,罗德岛。 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让博士小姐异常头疼,而相比林恩,她也更加清楚地看明白了另一件事,那就是罗德岛其实早就身在局中,无法脱身了。 就算自己不想涉足其中,特雷西斯也好,那些期盼特蕾西娅殿下回归的人也好,他们也绝对不会给罗德岛抽身而出的机会。 算了算了,现在去思考那么多也没有用,在维多利亚和卡兹戴尔真正产生变局之前,凯尔希也好,林恩也罢,他们都没有任何理由去插足其中。 还是先想想怎么解决罗德岛目前所面对的问题吧,组织大了以后,问题也开始逐渐变得堆积如山了起来。 “这两个人都一样……唉,最后还是我的工作变多了。”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煌,我需要你出一次外勤,去一次哥伦比亚……” “停!停!我才刚回罗德岛啊!最近的外勤也太多了吧!” 煌急忙拉住博士小姐的手:“好歹让我休息几天,就两天!这个月我已经出了十一次外勤了!让其他人先顶一顶吧!” 这不是你上次自己拍着胸脯说想要多出任务锻炼锻炼的吗…… 博士小姐想了想,似乎一直盯着煌薅羊毛也确实不太好,而且罗德岛现在的人手比起之前已经宽裕了很多,于是便点了点头,让另一位精英干员Sharp来负责这次任务。 “对了,煌。” “唉?” 博士小姐从口袋里取出另一份文件,这是一份申请,来自医疗部的嘉维尔医生。 “你想不想去萨尔贡度个假?” …… “林恩,给我泡个咖啡。” “林恩,帮我整理一下文件。” “林恩,帮我打扫一下桌面。” “林恩,帮我洗一下衣服。” 林恩:? 他皱着眉头把凯尔希的外套丢进洗衣机。 “我记得我是来做你的助理,而不是当你的保姆。” 正在办公桌上奋笔疾书的凯尔希抬头,她眼里的问号似乎比林恩还多。 “作为助理,你还能给我别的帮助吗?” 凯尔希不疾不缓地开口,一如既往的毒辣语言中其实没有多少恶意,却给林恩带来了超过一万点真实伤害。 虽然林恩不是文盲,但是作为一个常年舞刀弄枪的武夫,要让他来处理这些有关罗德岛发展的文件……那只能说是专业不对口。 而凯尔希作为医生的工作方面就更不用说了,那些专业术语看得林恩脑袋疼,他唯一能帮忙的地方或许是可以节约一点麻醉剂,物理麻醉的效果比什么药都好使。 就是有可能给病人带来一点小小的精神创伤。 “我是说,像我这样的作战干员,不应该分配点有些难度的外勤任务吗?而不是这种擦桌子扫地的杂活。” “是你自己拒绝了成为精英干员的任命,你也知道罗德岛的流程,成为干员不满一个月,尚未接受考核,理论上你还是处于考察期的预备干员。” 凯尔希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着:“怎么,你一个预备干员还想出去做外勤任务?” 虽然林恩通过考核是铁板钉钉的事情,负责考核干员的两位教官,也就是杜宾和坚雷,她们就算一起上也伤不到林恩分毫,实力上的差距实在是太悬殊了。 更不要说最近新晋的教官鞭刃实际上还和林恩有一腿了。 但是,流程不能不走,在三个月的考察期结束之前,还是少惹点麻烦,给我在罗德岛待着吧你! 对于林恩惹麻烦的能力,凯尔希还是充分相信的,就像是她非常信任林恩的战斗力一样。 林恩这才明白,原来坑在这里。 难怪这老猞猁费尽心思给自己安排了这样一个工作,感情是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差遣差遣自己,出一口恶气。 “那你还想去工厂搓金条?” “……咖啡要几分糖?” 大丈夫能伸能屈,我忍了! 凯尔希非常满意地哼哼了一下,自巴别塔解散时开始她便一直在邀请林恩来罗德岛工作,这不但是因为她觉得林恩足够强、也值得信任,同时也是因为她打心底认为这是对林恩自己好的一件事。 毕竟这个男人实在太能惹麻烦了,虽然很能打,但是没有背景、也无人约束的话,迟早要在不知道哪个疙瘩角落里翻车。 但是林恩三番五次拒绝她的好意,如今就算加入,也不肯接受任命成为精英干员,这无疑是一件让她非常恼火的事情,而众所周知的是,谁让凯尔希不开心了,凯尔希一定会想办法让对方也不好过。 华法琳表示这个我熟.jpg 不过与其说凯尔希刻意给林恩穿小鞋,倒也没有。 这三个月的考察期,也算是给林恩一个冷静下来仔细思考的时间,毕竟他在浊心斯卡蒂的梦中看到了那些……那些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心情一定久久无法平复。 不说别的,在干员报到时,那杀气凛然的样子就差点让人事处那里几个天天摸鱼打牌的萨卡兹干员吓得浑身冷汗,险些以为林恩是来找他们秋后算账了。 直到博士小姐走进来,场面这才变得正常起来。 “嗯,是我,一介三流佣兵,会守护你直到世界的尽头。” 他是这么说的。 老实说那时候不管是凯尔希还是博士小姐都很想吐槽,如果林恩都是三流的雇佣兵,那么恐怕剩下的佣兵们都是不入流的臭鱼烂虾了——像你这样的传奇这么谦虚,只会让下面的人更加尴尬啊。 凯尔希看过史尔特尔的报告,在那份报告之中,史尔特尔详细地描写了另一个世界的惨状,并且叙述了前因后果,而在看完这份报告之后,凯尔希仔细核对了其中的部分细节,并且派遣Scout和Logos前往泰拉各地调查,最后得到的结果让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一直以来都是她低估了特雷西斯,这个男人懂得什么是隐忍和蛰伏,那安稳发展民生的姿态让世界各国对复兴中的卡兹戴尔放松了警惕,而这便是特雷西斯想要看到的结果,实际上他早已秣兵历马,统合萨卡兹大大小小的势力是其中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在维多利亚与乌萨斯布置了足够多的棋子,甚至在哥伦比亚也得到了很多投资者的支持和青睐。 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做到了这一步! 按理来说,手握这样丰富的资源,安安稳稳一步一步令萨卡兹走向复兴,这并不是难事。 可特雷西斯不会如此安分,如果他真的甘心去这么做,当初也不会和特蕾西娅因为理念的不同拼个你死我活。 以凯尔希对特雷西斯的了解,一旦得到机会,那么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将所有赌注都压上,为萨卡兹的复兴进行一场豪赌,将那些曾经干涉、加害萨卡兹人的老牌豪强一个个拖下马。 他足够聪明,也足够疯狂,所以他能做到。 史尔特尔的报告则是更让凯尔希确定,特雷西斯的目标是席卷整个大陆,他不光是想要让萨卡兹一族复兴,他更想要令萨卡兹成为泰拉大陆独一无二的王者。 他的动作很快,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快,但是幸运的是罗德岛已经开始作出准备。 而且,和梦中那个充满了绝望与悲剧的世界不同,这一次,有一张能够与特雷西斯抗衡的王牌,正陪伴在林恩的身旁,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角落中微笑。 特蕾西娅殿下…… 凯尔希至今也没搞懂为什么她选择要屈身在林恩的身旁,但这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这样的选择似乎确实让事情发生了转机,作为特蕾西娅的挚友闺蜜,凯尔希愿意去全心全意地相信她,也正如特蕾西娅真心实意地信任凯尔希。 林恩与特蕾西娅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通过王剑的联系交流,这也意味着林恩便是特蕾西娅的代行者,之后只要…… 滚烫的咖啡打翻在整洁的衣服上,不管是白色的外套还是绿色的连衣裙都染上了别样的色彩,凯尔希轻轻皱了下眉头,思忖着自己大约是这几天工作熬夜有点多了,居然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她转头看向林恩,用非常理所当然的语气开口了:“林恩,帮我……” 我帮你个锤子! 林恩心底暗自吐槽了一句,可最后还是叹着气来到凯尔希身旁:“钥匙给我,我去你房间帮你拿衣服。” “辛苦你了。” 林恩又叹了口气,自己居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被人差遣,这可真是让人笑不出来。 好累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假期……这段时间除了给老猞猁当保姆就是去工厂搓金条…… 啧,让我出个外勤也好啊,再怎么说搓金条也太无聊了点。 不过,看凯尔希那差遣人的样子,也不太像是愿意给我批个假期的模样。 如此想着的林恩在走廊遇到了博士、嘉维尔和煌。 “林恩!我还想着去哪里找你呢!” 博士小姐非常开心地对林恩打了个招呼。 “那个那个,你有没有兴趣去萨尔贡度个假?” 第二章 林恩!你算计我! 虽然嘴上说着要去休假,但真的把一个这样的机会摆在脸上,林恩反倒是开始犹豫了起来。 倒不是他喜欢996加班,对于生性悠闲的林恩来说,能够好好偷懒,自然是不会想要去加班的,再说了罗德岛又没有加班费,林恩和凯尔希这关系,也犯不着费心费力地赚点好感度。 主要原因是林恩想多陪陪霜星,萨尔贡那种炎热而又潮湿的地方,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自然是不适合去度假的,在孩子出生前的几个月里留在罗德岛多照顾照顾她,这也是林恩的责任。 若是丢下叶莲娜独自出去度假快活,暂且不说他自己心里过不过得去,博卓卡斯替老爷子估计得先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还是算了吧。” 他这样回答博士小姐:“我还有事情需要去做。” 博士小姐显得有些失望,但也没太在意,毕竟林恩从来不会作出随意的敷衍,既然他说有事,那么必然是有抽不开身的理由。 “咦,真可惜,我还想着你应该会喜欢那边直来直往的风格呢。” 嘉维尔也耸了耸肩,她的话语让林恩稍有些诧异,不过也没有追问下去,把几人送到凯尔希的办公室之后,林恩在门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直到几人离开这才推门而入。 他看到了有些头疼的凯尔希。 “萨尔贡有不少旅游胜地,但她们的目标好像不是那些地方。” 林恩的语气很笃定,而凯尔希则是点了点头:“嗯,没错,嘉维尔的家乡是一片非常偏远的无人区,那些部落仅仅是在名义上属于萨尔贡王国,实际上萨尔贡官方在那边基本没有安插力量,也就是所谓的三不管地带。” “……听起来似乎并不怎么安全。” “那是嘉维尔的家乡,理应不会受到太多的阻力,虽然她曾经说过自己是受到排挤才逃了出来……不过她所谓的‘排挤’和我们常人在认识上似乎有一些微小的不同。” 凯尔希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她放下手里的文件,语气很轻松:“就算真的有危险,有嘉维尔和煌跟着,也不会出大问题。” 嘉维尔和煌…… 煌的水平如何林恩还是明白的,作为精英干员,哪怕是资历最浅的一位,她在实力上也没有多少可以挑剔的地方,就算不及内卫这样的泰拉大陆天花板,却也是妥妥的一流高手,放到卡西米尔的骑士竞技中,起码也是个四强起步,上不封顶的水准。 至于嘉维尔,那只能说是罗德岛医疗部中的一朵奇葩。 不,应该换个说法。 罗德岛医疗部一众奇葩中的一朵,这样说或许才更准确些许。 纵观罗德岛的各大部门,要问哪个部门奇葩最多,那医疗部绝对是当仁不让的头号选手,罗德岛医疗部的干员囊括了拔剑分开黄昏的剑圣闪灵、徒手爆杀杰斯顿的拳皇赛雷娅、日常被挂在舰桥上不作不死的血先生华法琳、人老嘴臭的M3召唤师凯尔希…… 和这些人比起来,这位物理强度拉满的嘉维尔医生,似乎也没有那么特立独行了,至少她在治病救人的时候还是很认真负责的,虽然动作有些粗暴,有可能会给某些病人留下一点心理阴影就是了。 往好了想,这样至少不用担心医闹。 “人老嘴臭?” 凯尔希的眼神犀利了起来,林恩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把心里的想法给说了出来,于是他急忙改口。 “不不不,我意思是凯尔希医生您风华绝代超凡脱俗医者仁心慈悲为怀普度众生花颜月貌义薄云天冰清玉洁……” 凯尔希的脸色好看了一点,但从她手里折断的钢笔来看,林恩的话语似乎是挑动了她的某根不得了的神经,她的内心并不像是外表一样平静。 果然年龄是每一个女人都在意的话题啊…… “这段奉承话你去年用过,我还记得。” “这个嘛……这不显得您美德充沛、青春永驻,几百岁了都还没皱纹……咳咳,别,犯不着在办公室里把Mon3tr叫出来吧!” 面对虎视眈眈的凯尔希,林恩选择了溜之大吉,正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夺门而出,那轻车熟驾的模样让凯尔希目瞪口呆,原本想要发的火也一下子消失无踪了。 “啧,油嘴滑舌……” 凯尔希颇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个林恩,平时都是一副成熟可靠的样子,尤其是在那些纯情的小姑娘面前,表现得就像是一个颇具内涵的成熟男人。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面前时,他那有些无厘头的一言一行总能让自己的血压急速升高,也不知是卸下了伪装,还是作了特殊对待。 凯尔希下意识地忽略了自己平时的一言一行也能让大部分人的血压飞速上涨,这么看来,林恩的做法也只能说是一报还一报了。 等等,怎么觉得办公室里冷飕飕的…… 凯尔希愣了好一会儿,这才看向了办公室的大门。 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凯尔希忽然想到了林恩刚刚的举动,他似乎,好像,可能…… 是夺门而出的。 “混账!把办公室的门给我还回来!” 老猞猁怒气冲天地一拍桌子,门外路过的几位干员齐刷刷地打了个激灵。 人群里唯有华法琳笑得贼开心,日常被凯尔希制裁的她终于看到这老猞猁吃瘪,别提有多高兴了,但不等她再多高兴几秒,却见凯尔希已经黑着脸走到了她的身后,黑影一闪,Mon3tr异常熟练地把华法琳挂上了舰桥。 “等等,等等,惹你生气的分明是林恩,为什么受伤的会是我!?” “林恩,你算计我!” …… 林恩最后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当然,这说的自然不是他也被凯尔希一起挂到了舰桥上去,凯尔希还没那么大的本事,Mon3tr欺负欺负华法琳还行,在林恩面前就有些不太顶用了。 之前也说了,在嘉维尔的请求下,博士等一行人前往她的家乡度假,然后根据博士小姐走哪儿哪儿出事的特殊体质,这群人很顺理成章地失联了。 按理来说这可是头等大事,毕竟博士可以说是罗德岛的核心之一,没有了博士小姐,这半年多来稍有起色的罗德岛恐怕当场就要瘫痪一半,在一片山穷水恶的无人区失去联系,这怎么看都是危险到了极点的标志。 但话又说回来了,包括林恩在内的大部分人其实都不怎么担心博士小姐的安危,毕竟博士的身边有嘉维尔和煌这两大高级战力跟随,就算遇到什么困难,在博士的计谋和几名干员的勇武之下,也能快速转危为安。 但就这样放着,又总让人有些心神不宁。 于是凯尔希最后还是决定派出些许干员寻找并增援博士小姐,而考虑到战斗力等方面的问题,最后被点名的赫然是刚刚卸下手中工作的林恩。 “啧,我就知道要出事。” 林恩嘟囔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度假归度假,若是牵扯到博士小姐的安危,那么性质就截然不同了。 凯尔希给了林恩挑选队友的权利,林恩原本的意思是想要让陈和自己一起去,毕竟陈的实力不错,心思缜密,最重要的是有她在自己的身旁,也能省去不少麻烦。 但遗憾的是陈也有自己的任务,并且无法脱身。但放着林恩一个人出去,以林恩的桃花运,谁也不太放心,于是她与霜星商量了一下,两人议论了片刻之后,向林恩推荐了另一个人选。 安洁莉娜。 第三章 安洁莉娜的直球攻击 安洁莉娜。 林恩还记得这个姑娘,而且印象深刻,毕竟正是因为那次护送,林恩才接触到整合运动,这才有了接下来一系列传奇的经历。 同时,在龙门的时候,她对自己那几乎是表白一样的行为……唉,又是一笔糊涂账。 对于这个过期JK少女,林恩只能说是怀揣着一种非常复杂的心情,甚至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 说实在的,因为在龙门时的经历,两人之间的距离应该是朋友之上,恋人未满。 但林恩现在最怕的就是这种关系了。 不过和林恩的患得患失不同,安洁莉娜反倒是表现得兴致冲冲,她在罗德岛加班上的停机坪看到了那朝思暮想的声音,便兴奋地朝林恩不断挥手,红扑扑的脸颊满溢出心中的欣喜。 “林恩先生!” 林恩看到她那棕红色的狐狸尾巴都忍不住不断摇晃,和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不同,女孩穿着一件厚实的红色作战大衣,大衣下则是黑色的紧身单衣,白色的束带缠绕在衣襟,将一件件便捷的道具固定在身体两侧。女孩的腿一如既往地丰满可爱,黑色的丝袜微微勒住大腿,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美感。 和半年前那个初出茅庐的小信使比起来,安洁莉娜小姐似乎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罗德岛行动干员了,法杖间回荡的源石能量潺潺不息,林恩听说她在源石技艺课程上是以全科目满分的好成绩通过了考核,就连Pith小姐都对她的天赋和努力赞不绝口。 这半年以来林恩见到安洁莉娜的次数并不多。 一方面是因为罗德岛繁忙的工作导致安洁莉娜频繁外出执行外勤任务,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林恩很少在主动去找对方。不过不知不觉间安洁莉娜和霜星倒是建立了非常不错的关系,小狐狸在见到白兔子以后一口一个姐姐,不怎么擅长应付他人热情的叶莲娜又怎么招架得住这天真可爱的少女攻势,在切尔诺伯格事件以后,两人很快就变成好关系的闺蜜。 也正是因为这点,霜星才向林恩推荐了安洁莉娜作为他这次行动的搭档。 不过让林恩觉得有些奇怪的是,他明明向霜星坦白过自己和安洁莉娜微妙的关系才对,他原本都已经想好了,如果霜星实在没有人选,自己就去找山或者炎客。 林恩很快就把这点小小的疑惑放在了脑后,话又说回来了,由安洁莉娜来做自己的队友,确实是一件比较让人放心的事情,一方面两人之间具有不错的信任关系,合作起来轻车熟驾,不会出现多少问题,另一方面嘛…… 这小狐狸逗起来好玩,而且很养眼啊。 “哟,好久不见,安洁莉娜……前辈?” 林恩半开玩笑地打了个招呼,从加入罗德岛的顺序来看,安洁莉娜真的是他的“前辈”。 “唉?前辈吗?” 安洁莉娜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于是她吐了吐舌头,有些俏皮地向林恩眨眨眼睛:“那林恩先生喜欢怎么样的前辈呢?” 她那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微微泛红,水灵灵的眼睛很努力地与林恩对视,少女深吸一口气,克服心底泛起的害羞,两只尖尖的耳朵一抖一抖:“或者说……” 安洁莉娜的左手下意识地抓住自己披肩垂下的长发,红棕色的发丝在手指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她眼巴巴地看着林恩,有些紧张地等待着他给自己一个答复。 “我……我喜欢你。” 她不想再等下去了,她明白蜷缩在角落中等待幸福降临是不可能的事情,自己必须主动出击。 “林恩先生,你会喜欢我吗?” 是直球攻击。 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懂了? 林恩哑然,天晓得是谁向这姑娘支的招,原本害羞的女孩抛却心底的扭捏变得主动起来,那一颦一笑反倒是变得更具魅力。 叶莲娜啊叶莲娜,你究竟想做什么? 林恩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脑袋,很认真地与她对视了片刻,直到女孩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那红彤彤的脸颊上就像是烧开的热水般溢出蒸汽,这才微笑着开口。 “傻姑娘,我一直挺喜欢你的。” “……唉等等,你怎么变成蚊香眼了!?” 安洁莉娜号,再起不能。 …… 安洁莉娜似乎是因为受到了太大的刺激直接晕了过去,拜此所赐,林恩并没有介意某个偷偷摸摸跟上飞行器的小尾巴。 “不是什么大问题,往鼻子上喷一点清醒剂β就行了,嗯。” 有些颠簸的飞行器中,华法琳给安洁莉娜上了点药,女孩这才昏昏沉沉地醒来,然后一睁眼她就看到了一道玩味的目光从上到下扫视着自己,于是女孩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悲鸣,下意识裹紧了自己身上的大衣。 “看不出来,你胆子还挺大的,估计明天整个罗德岛的人都要知道你向林恩表白了。” “咕!” 华法琳语气轻松地说出了非常了不得的事实,而林恩则是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你要是到处乱说,我不介意先把你的嘴缝上。” “啧,你这家伙,还真是一点玩笑都开不起。” 华法琳翻了个白眼:“亏我还好心好意地主动请缨来帮你,你说你怎么就不给我半点好脸色看呢?” 林恩没好气地耸了耸肩:“少来,要不是我把你从舰桥上救下来,你现在还在罗德岛的顶端挂着吹风呢。” 安洁莉娜看看左边的林恩,又看看右边的华法琳,脑袋上仿佛露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等等等等,我记得这次行动不是只有我和林恩先生……” 话音未落,华法琳便非常自来熟地勾住她的肩膀:“唉呀,这种救援任务怎么少得了医生,万一博士她受了伤该怎么办?我……” “她是瞒着凯尔希偷偷溜出来的。” 林恩想了想,又开口道:“不过她说的还是比较有道理的,目标地点是萨尔贡的无人区,那里的一切都是未知,万一有人受伤,也确实需要一个医生。她又说她会讲萨尔贡语可以和当地人交流,所以我就没介意她跟上来,反正到时候被凯尔希扣工资挂舰桥的不是我。” 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但是…… 安洁莉娜在心底哀嚎。 我和林恩先生的二人世界啊! 第四章 华法琳的野望 酷暑的炎热迎面袭来,让安洁莉娜稍微有些不适地眯起了眼睛。 她的大衣厚重,虽然也很好地起到了遮阳的作用,但是在闷热的环境下穿得严严实实,对于女孩来说实在是有些为难人了。 “早知道就把泳衣带过来了。” 安洁莉娜情不自禁地嘟囔了一句,这话被耳尖的华法琳听到,她不由翻了个白眼:“你也太悠哉了吧,这次可不是休假,而是关系到博士安全的重要任务哦?” “博士这么厉害的人,又有煌小姐保护,不太可能会真的出意外吧……总觉得他们找了个合理的理由在摸鱼呢。” 安洁莉娜挠了挠头,她那一双尖尖的耳朵一抖一抖的,看得华法琳忍不住想要上去抓一只玩玩。 克制,得克制,必须要表现得正常一点,这样才能让林恩放弃警惕。 她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非常诱人的想法。 华法琳这次厚着脸皮跟上来确实是别有用心的,她可是等了好久才等到林恩出外勤任务的机会,而且参加任务的人不多,正适合下手。 简单点说,她馋林恩身子……这样说好像有点不太对,换一种说法,那就是她想对林恩的身体做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好吧,听起来更怪了。 作为罗德岛医疗部道德底线最灵活的医生没有之一,华法琳可是惦记了很久林恩那几乎与源石绝缘的身体,她倒也不是真的想谋害林恩,只是想要借林恩的身体做几个小实验,按她所说这是为了突破矿石病难题的必要实验,只要林恩配合,必然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而且一定能给出让人满意的答卷。 不过很遗憾的是华法琳平时的名声就不太靠谱,毕竟有斯卡蒂小姐的前车之鉴。再加上华法琳在向凯尔希申请时那两眼冒光差点流口水的样子……林恩很果断地拒绝了她的请求,任凭她之后满地打滚卖萌甚至se诱都没能让林恩的想法改变分毫。 按照林恩的话来说就是,老妪何惺惺然作处子态?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华法琳也下过黑手,几年前林恩刚离开叙拉古的时候,她借着和林恩聊聊罗德岛现状为由,给林恩灌了一杯加了两百人份超级浓缩安眠药的红茶,按照她的计算,这样的剂量就连纯血温迪戈都能灌趴下,林恩就算再怎么强健也只是普通萨卡兹人,喝死倒是不至于,昏睡个一两天那是必然的结果。 然后她就翻车了,被林恩挂在罗德岛的舰桥上打了一晚上屁股,惨叫声回荡在甲板上不绝于耳,事后半个月都没能下床走路。 简直就是不作不死。 不过这样的经历似乎并没有让她收敛多少,华法琳依然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华法琳,林恩十次起床吃夜宵能有九次看到她被挂在罗德岛的舰桥上吹风,也算是不忘初心、始终如一了。 一次两次的失败不算什么,矿石病研究者就应该有一颗勇于进取的心! 她是这么安慰自己的,而这一次,她则是作了新的准备……她相信自己这一次一定可以成功,只要等到晚上扎营休息的时候……唉嘿嘿。 华法琳坚信,林恩的血液中蕴含治愈矿石病的关键,作为血液医学上的权威,有些东西只有自己才能看出来,博士小姐和凯尔希医生都无法将林恩的血液研究透彻,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自己一人。 虽然可以向凯尔希申请调用罗德岛冰库中的样品,但是林恩的血液非常特殊,在离开身体半小时之后就会失活,虽然纯净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却也难以研究出更多东西。 ——失败了了不起再躺半个月,喝几天血袋就补回来了。 作为血魔,华法琳看上去身娇体软,实际上还是很结实耐打的。 为了找机会彻底克服矿石病的难题,她也算是彻底拼了。 至于博士小姐…… 不是吧不是吧,不会真的有人觉得一群土著民能在煌和嘉维尔的手里伤到博士小姐吧? 同为医疗部门的同事,华法琳还是很了解嘉维尔究竟有多能打的,毫不夸张地说,嘉维尔的实力在整个罗德岛中都算得上是名列前茅的,像炎客、山这样的战斗好手,真的打起来说不定还不是嘉维尔的对手。 煌就更别提了,作为精英干员,哪怕是最弱的一个,在这种乡下地方也几乎是难寻对手。 华法琳丝毫没有意识到,嘉维尔似乎也是当地的“土著”出身,若是这穷山恶水中冒出来三五个嘉维尔实力的猛人,哪怕煌有三头六臂也很难保护好博士小姐。 而也就在华法琳在心底为自己打气的时候,林恩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等一等。” 安洁莉娜立刻停下了脚步,她几乎是无条件地服从林恩的命令,而华法琳则是有些不以为然,这种无人区难道还能有什么自己发现不了的危险不成? 再怎么沉迷医学,自己好歹也是个血魔啊!萨卡兹最能打的几个分支之一! 于是她一脚踩中了猎人的绳索陷阱,整个人以一种非常不雅观的姿势被吊在了树上,也幸亏她穿着最近在罗德岛很流行的裤袜,这才没有走光的危险。 林恩顿时乐了。 好家伙,在罗德岛天天能见到华法琳被吊在舰桥上,这也就算了,怎么好不容易出一次外勤,这倒霉催的还能被吊在树上? “林恩,林恩,帮帮我,帮帮我!” “不帮,你就在这儿挂着吧。” 刚刚还对林恩的提醒嗤之以鼻的华法琳一下子傻眼了。 “等等啊,马上要天黑了,这种无人地带的肉食野兽很多的,林恩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嗯,言之有理。” 林恩坦然地点了点头,而就在华法琳面露喜色的时候,他又继续说了下去。 “既然如此,安洁莉娜,我们就在这里扎营吧。” 小狐狸歪了歪头:“那华法琳医生呢?” “她啊,就让她挂着吧,省得晚上搞些小动作。” “不——!” 华法琳悲愤欲绝地哀嚎了起来。 她的野望就这样很迅速地胎死腹中了。 第五章 以屑制屑 有捕猎怪物的陷阱,便代表有人烟,附近有猎人,而且陷阱很新,旁边也有些许混乱的脚步,守在这里片刻,说不定就能遇到来查看陷阱的猎人。 比起在无人的山区乱晃悠,林恩觉得还是找一个本地的猎人带路比较好,他准备了一些萨尔贡流通的货币,相信寻常的猎人不会拒绝自己的请求。 晚风吹拂,安洁莉娜喝下一碗暖暖的肉汤,不由发出幸福的声音。 “林恩先生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呢!” “别奉承我了,不过是一点简单粗糙的手艺,然后放了点龙门的香料。” 天黑之前,林恩升起火堆,并且抓了只山鸡,久违地在野外熬了碗汤。萨尔贡的夜晚闷热而又潮湿,夜深以后温度骤降,若是不喝点能暖暖身子的东西,守夜的人可要吃不少苦头。 “唉嘿嘿。” 安洁莉娜傻笑着挠了挠头。 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在曾经的乌萨斯,对于孤单无助的她来说,林恩简单的一饭一汤,和绝世佳肴没有多少区别。 重要的不是手中的饭菜,而是做出它的人,还有那份心意。 而现在,虽然从干燥寒冷的乌萨斯冻土来到闷热潮湿的萨尔贡无人区,但安洁莉娜却有一种恍如隔日的感觉,过去的一幕幕画面都尽数浮现在眼前,让少女的内心怦然心动。 “放我下来啊!凭什么你们都能喝汤,我却得吊在上面啊!” ……只可惜多了个电灯泡。 片刻之后,华法琳哭丧着脸坐在了火堆旁,林恩终究还是没有狠着心把她挂一晚上,抬手用碎石切断绳索之后,安洁莉娜发动反重力的法术,吹了半晌晚风的华法琳这才安然落地。 值得一提的是,在绳索被切断的瞬间,华法琳有意无意地向着林恩的方向坠落,按照她心中的剧本,此时此刻的林恩应该绅士一点,给自己一个公主抱,然后自己就能顺势做些小动作什么的…… 怎料林恩一脸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华法琳脸色顿时大变,而就在她差点一头撞在地上的时候,实在看不过去的安洁莉娜小小地发动了一下自己的法术,血魔小姐这才避免了摔个头破血流。 “坏东西,坏东西!” 而看着华法琳少有地露出泪眼汪汪的模样,安洁莉娜忽然有些理解了,平时风度彬彬的林恩为什么在面对华法琳时表现得那么……屑。 怎么说呢……虽然感觉华法琳小姐挺惨的,但想到她平时那又屑又鉴的样子,看着她现在这吃瘪的模样,实际上还是挺爽的。 但是这终究也只是熟人之间的玩笑,开太多了反而不好。 华法琳虽然经常作出些惊人的事情,但本质上她也是为了医学的进步,也会小心翼翼地控制手段不去伤害到他人,本心其实是好的。 就是那些行为……实在是让人有些接受不能。 巴别塔时期,林恩和华法琳的关系其实还可以,虽然不像W、Ace和Scout那样亲密无间,却也称得上是熟人,那时候林恩战斗的风格就像是搏命的疯狗,每一次伤痕累累地回来,虽然负责疗伤的是凯尔希,但总是能够遇到门口徘徊的华法琳,一来二去两人也就变得熟悉了起来。 那时候的华法琳还不是巴别塔的成员,甚至不认识博士,只不过因为特蕾西娅的关系才在罗德岛本舰徘徊,再加上林恩因为过去的经历对大部分血魔都没什么好感,所以一开始两人还闹了不少笑话,林恩以为华法琳是潜入罗德岛的敌人,而华法琳…… 她以为是自己遇到色狼了,还拿防狼喷雾喷了林恩一脸,就因为这事儿,林恩可是被Ace和Scout嘲笑了足足半年。 你要说华法琳和林恩之间是什么关系,那无疑是很好的朋友,林恩甚至半开玩笑地用华法琳的“印章”在自己的身上打下烙印,这也算是两人之间友谊的证明。 但你要说林恩愿不愿意上华法琳的手术台…… 那还是算了吧。 “好吧好吧,华法琳小姐,这次是我开玩笑过了头。” 林恩也没有继续为难华法琳,他给血魔小姐满满地盛了一碗鸡汤,放到了华法琳的面前。 血魔的主食虽然是血液,但他们其实也可以正常地进食,只是从中获取的养分远不如吸血而已。 “你,你别以为一碗汤就能收买我!” 话音未落,华法琳的肚子里已经传出了咕噜噜的声响,这也让这位皮肤苍白的血魔小姐难得地红了红脸:“可恶,别以为这样事情就结束了。” 她红着脸咕咚咕咚一碗汤下肚,舒爽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恶狠狠地看向林恩。 “真的要赔罪的话,就乖乖洗干净身体,然后在免责声明上签下名字参加我的实验!” 林恩顿时一扭头,看向安洁莉娜:“说起来,安洁莉娜你最近跟着Outcast回了一次叙拉古吧,离家已久,回故乡的感觉怎么样?” 小狐狸抖了抖耳朵,顿时心领神会。 “虽然这次没有回家,但我已经想好了,下次放假我要回去见见父母……” 眼见两人径直岔开话题,华法琳顿时张牙舞爪了起来。 “等等,等等啊!不签免责声明也可以直接来参加我的实验的,别岔开话题啊!” 夜深了。 火堆安静地燃烧,林恩坐在火堆旁,一边的睡袋里安洁莉娜正安心地呼呼大睡。 华法琳坐在林恩的对面,火焰跳动,光影浮沉,阴影中华法琳几乎看不清林恩的脸。 她往火堆里填了把柴火,然后听到林恩唤起自己的名字。 “喂,华法琳。” “嗯?” “和你相识了那么久,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手段粗暴的庸医……参加你实验的人,还没有人出过意外。” “哼,废话,再怎么说我也是医生,怎么会有医生让自己的病人出事?” 华法琳突然来了精神:“怎么了?你回心转意了?” 林恩摇了摇头,他苦笑了一下。 “我拒不参与你的实验,其实是凯尔希对你的保护,就像是当初巴别塔时,她从来不会让你参加对我的治疗工作,宁可让博士去研究我的血液,也不会放任你这个血液专家深入研究。” 华法琳愣了一下,却见到林恩抬起头来,眺望夜空。 “对于血魔来说,我的血……新鲜的血,是难以拒绝的毒。” 第六章 祖玛玛 林恩等人并没有等太久,风餐露宿的野营只持续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有一位前来查看陷阱收获的猎人被林恩逮了个正着。 “向导?哦,一点小事,不打紧不打紧。” 那个阿达克利斯猎人搓着手,值得一提的是,他说的萨尔贡语显得有些拗口,带有浓浓的口音,华法琳反复确认了几遍,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他说比起萨尔贡的金币,他更想要我们随身携带的香料。” 对于久居雨林的阿达克利斯人来说,香料比黄金更加贵重,虽然也有商会可以和外界互通有无,但因为和商会交涉比较麻烦,所以大部分阿达克利斯人反倒不怎么喜欢从商会那里买东西。 再说了,他们一般也不会刻意去留意、准备一些能够在外界卖出高价的物品去抵扣。 “……也是,这种无人区里,货币反倒是没那么重要。” 林恩耸了耸肩,答应了对方,这点香料本来也不值几个钱,再说了,回去以后还能找凯尔希报销,如果能顺利得到本地人的帮助,那无疑是能对这次任务事半功倍的好处。 他还不至于在这种小细节上抠抠搜搜。 那阿达克利斯猎人满怀着喜悦接过香料,在看到林恩等人答应自己的要求以后,他那张有些凶恶的脸一下子也变得柔和了不少,他叽里咕噜地和华法琳交流了片刻,血魔小姐转头看向林恩:“他说他没见过博士,但是他可以带我们去部落问问,说不定会有收获。” “那就请他带路吧。” 林恩轻轻点头。 能找到人多的地方,那自然是一件好事,换作其他人或许还要担心会不会被土著蒙骗坑害,但林恩不一样,他足够强,强者自然有对他人付出信任的底气。 如果对方掀桌子,大不了自己直接掀地板。 “走吧。” …… 密林的深处是一片有些破旧的村落。 不,或许用村落来形容不太恰当,这里的楼房虽然不少,排序却并不紧密,而是非常松散地铺在一片平原上,东一栋西一栋的,搭配上那些粗糙的装饰,显得有点凌乱。 但饶是如此,在落后的阿卡胡拉,这样的居所也已经可以用先进、舒适来形容了,比起那些随意搭建在森林中的同胞,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要显得更加文明、睿智得多。 至少他们不会把飞行器的引擎当做破箱子,不会将机械的管道当成破烧火棍,对于这些淳朴的土著居民来说,这已经非常难得的事情了。 “这样就差不多大功告成了。” 将最后一个断裂的管道拼合起来,祖玛玛擦拭了一下额间的细汗。 巨大的钢铁怪物。 如果林恩在这里,他一定会当场惊呼出来,神TM这群土著拼了个高达出来? 粗糙而又坚固的钢铁躯壳,冰冷却也狂躁的动力引擎,还有造型夸张致命的利器……这巨大的钢铁怪物糅合了科技与野蛮,狂野的美感一览无余,毫无疑问这是足以在阿卡胡拉一骑当千的恐怖兵器。 为了把它拼起来,说实话还挺费劲的,自己耗费了多年的时间实验、组装,总算是初步成功了。 祖玛玛的嘴角微微勾起,她在笑,发自内心。 平心而论,她是一个很美的女孩子,在烈日的曝晒下,斐迪亚少女的肤色并没有被晒成健康的古铜色,反倒是如那些深闺的大小姐般,那大片裸露在外的肌肤皎洁而又饱满,简单的束带并不能遮掩她优美的身体曲线,却更加凸显身材的丰满。 单薄的纱衣和狂野的打扮与凹凸有致的身材相互衬托,搭配上少女精致的面容和她认真的表情,顿时体现出一种别样的魅力。 在大多粗犷的阿达克利斯人中,她就像是淤泥中的莲花一般引人瞩目。 不过,若是因此就低看她一眼,觉得她只是个温室中的花朵,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祖玛玛是森蚺部落的首领,而且还是一步一步打上来的首领,她那看似纤细的手臂蕴含着开金裂石的巨力,而那丰满的身体曲线——好吧,那也不是什么用来养眼的赘肉。 她很强,甚至不比嘉维尔逊色多少,要说现在的阿卡胡拉这么多部落的首领中谁最能打,那么毫无疑问这个人会是祖玛玛。 也正是因为她足够强,所以哪怕她在阿卡胡拉有着极高的人气和数量庞大的追求者,却也没有人敢擅自打扰她,让她得以安静地完成自己的“杰作”。 她的拳头足够大,她打服了所有人,所以当她带着自己的部落学习外界的知识、组装巨大的钢铁怪物时,没有人会说一个“不”字。 崇尚强者,野蛮但不粗鄙,守旧却不固执,好斗却也热情。生活在阿卡胡拉的阿达克利斯人,或许用淳朴来形容,倒是恰到好处。 “哦……终于完成了!吾等的灵魂,吾等的意志,这宛如霸者一般的钢铁身躯!” 有些不着调的声音自钢铁怪物的驾驶舱中传出,一只蓝色的怪鸟有些兴奋地坐在其中大喊大叫,那大呼小叫的样子颇有些滑稽。不过祖玛玛早已习惯了这位“大祭司”先生的无厘头,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耳尖地听到不远处传来一片细微的骚动声。 那个方向……是部落入口。 发生什么事了? 祖玛玛有些疑惑,她吹了个口哨,不远处顿时便有一个手握石矛的守卫走了过来。 “好像是……是有个外乡人被领到了部落,他们想找个人。” 那守卫挠了挠头:“但好像是报酬没谈拢?唉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反正莫名其妙就打起来了,那小子厉害得很,放翻了十几个人,就连莫拉兄弟都被打翻了。” 来闹事的? 祖玛玛一下子有点没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作为部落的首领,说实话她并不怎么擅长经营管理部落,她的地位完全是打出来的。 而她的外置大脑大祭司,现在还沉迷于成功的喜悦之中无法自拔,别说提个三俩建议了,估计就连两人的对话都没听进去。 于是祖玛玛放弃了思考。 “带路,我去看看。” 她这么说道。 第七章 打起来!打起来! 当祖玛玛来到部落入口的时候,入目的是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族中战士。 林恩完好无暇地站在人群的正中央,这些生活在无人区的土著虽然勇武,但毕竟他们和自己不是一个水平,战斗的过程简直就像是大人欺负小孩子一样轻松。 在他来到森蚺部落之后,原本一群人还显得其乐融融,那阿达克利斯猎人将自己获得的香料展示给同胞之后,部落中的其他阿达克利斯人顿时很热情地围了上来,按他们的话说就是“不就是找个人吗,森蚺部落是阿卡胡拉最大的部落,找个人轻轻松松”。 林恩一听这可高兴坏了,他当即就把自己博士等人的特征说了出来,怎料那些原本还兴致勃勃的阿达克利斯人在听完他的话语后纷纷沉默了下来。 “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个戴着兜帽,穿着厚厚的黑色衣服,然后没有尾巴的怪人?” 林恩眼睛一亮:“没错没错,就是她,你们知道她的下落吗?” 几个阿达克利斯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可还记得,就在前几天,他们刚从这样打扮的人手里……抢了一台叫“引擎”的东西回来。 而且最近也听说特米米把那几个怪人带回了自己的部落,好吃好喝地招待。 坏了,这不会是来追究……那引擎让祖玛玛摆弄的大家伙动了起来,祖玛玛正高兴着呢,绝对不可能还回去的! 于是领头那人脸色大变,异常心虚地摇头摆手:“不不不,俺们没见过,真的!” 看得出来他是很不擅长撒谎了。 林恩有点哭笑不得,这几个阿达克利斯人又憨又淳朴,看他们这样子,傻子都能明白是在撒谎。 他们一定见过博士,而且还有什么内情,让他们不敢实话实说。 考虑到博士身边的豪华阵容,他们对博士不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最多也就是占了点便宜,薅了点东西,如果真的是不死不休的关系,这群自诩勇猛的阿达克利斯人不会表现得那么尴尬,只会直接红着眼睛扑上来。 林恩可不想陪他们兜圈圈,他决定用一种简单明了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于是林恩回头,看向那个领他过来的阿达克利斯猎人。 “我听说你们这儿尚武,谁拳头大,谁说的话就管用?” 不等对方回复,林恩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那么得罪了,希望你们趴在地上的时候,能对我老实交代前因后果!” 于是一场混战开始了,不过是几分钟的功夫,那些个阿达克利斯人便齐齐倒在地上扑街,他们没有伤筋动骨,林恩留了手,只是让他们看起来狼狈了些,并且认识到了双方实力上的差距。 不过,如果他们对博士等人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那可就不是仅仅趴在地上了。 林恩踢了踢那个说话的阿达克利斯人:“喂,该说话了,我赢了你们,你把知道的东西全吐出来。” 怎料那家伙勉强抬起头,倔强地开口:“你虽然赢了我,但你绝对赢不了祖玛玛!” 这个祖玛玛又是谁? 林恩直接把问号打在了脸上。 别是什么四大天王中最弱的一个,然后自己像闯关游戏一样一个一个打下去,一层层套娃起来了吧! 林恩可不想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浪费时间,于是他对在一旁观战已久的华法琳使了个眼色,后者顿时心领神会准备出来扮个黑脸,但不等她开口说话,一道女声已经自不远处传来。 “停手!” 是一个身材很好的裴迪亚女性,从那稚气未脱的脸庞来看,似乎年纪没有很大,但似乎却格外有威信,在她说完这句话以后,那些原本还有些蠢蠢欲动的阿达克利斯人顿时老实了起来,这样让林恩多看了她几眼。 从她的步伐来看,似乎也有些实力,至少比趴在地上的那些要能打得多。 而一旁的安洁莉娜在有些好奇地瞅了几眼对方的服饰之后,脑袋差点给埋进了衣服里。 好,好大胆的穿着! 好吧,阿卡胡拉的女性穿着对于小狐狸来说,还是过于前卫了一点。 其实祖玛玛平时不会穿得那么清凉,只是今天她几乎全天都泡在“丑东西”身旁,全心全意投入其中,硬生生把一个并不匹配的引擎给焊接了进去,这可是马虎不得的大工程,那平时用来遮阳的外套便也早早地丢在了一旁。 现在的她身上,除了一件单薄的纱衣,也就只剩下了最基本的内衣,那些将扳手等工具固定在身上的黑色束带非但没有遮掩她的肌肤,反而是将她丰满的大腿微微勒住,更多一份情趣,大片大片的洁白肌肤裸露在外,显得格外诱人。 不过她倒是不怎么在意这方面的事情就是了,不光是她,整个森蚺部族很少有人会在意这方面的东西,就算偶尔有,也早就被她打服,不会生出乱七八糟的念头来。 至于她面前的林恩,那就更不会多想了,毕竟林恩也不是没有尝过荤腥的处男,他把持得住。 祖玛玛皱着眉头发问:“发生什么事了?” 林恩将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原封不动地向对方说了一遍,而在说到博士和嘉维尔的时候,祖玛玛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两拨人为什么打了起来。 她倒是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刻意隐瞒,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 “你说的那个叫博士的人,我确实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林恩松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对方再次开口。 “不过你刚刚打了我的人,我作为森蚺部族的族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祖玛玛把自己身上多余的零件和工具放在一旁的空地上,她舒展了一下自己的筋骨,深吸一口气,摆出进攻的姿势。 虽然只是些无所谓的小事,但她也不想让自己的族人白挨一顿打。 总得找回场子。 “来,他们打不过你,我陪你打,你如果能赢我,我就告诉你那些你想知道的东西。” 林恩大约明白了她的意思,闹到最后原来还是要打一场。 不过这样也好,以这些阿达克利斯人表现出来的性格,只要自己能赢,便不怕他们说谎。 “你就是祖玛玛?” “对,没错。” “那你可要小心了。” 林恩把背后的剑交给安洁莉娜保管,他也摆开拳脚,直视眼前的裴迪亚少女。 两人同时挥拳。 第八章 别瞎想,真的是拳头硬了! 确实有点勇力。 但也就那样了。 祖玛玛的拳头势大力沉,她的拳脚间带着风呼虎啸之威,以她的重拳,恐怕徒手打死山林中的猛兽也不在话下。 但是另一方面,看得出来她的战斗经验非常浅薄,尤其是在面对强劲的对手时,少女拳脚之中的稚嫩几乎一览无余,生死拼杀之意就更不用多说,攻击之中就连半点杀意也无。 搞不好就连人血都从未沾过,林恩看得出来,她的拳脚之中下意识地留了三分力,攻击也从不刁钻狠辣地直指要害,真要说的话,倒像是卡西米尔的那些竞技骑士一般,实力和勇气都具备,但唯独少了一份死斗之后才能得到的杀气。 看起来,生活在这里的蛮子虽然好斗,却不凶残,不然的话作为一族族长,眼前的少女怎么也不会天真成这样。 林恩五指分开,接过她的拳头,然后顺流而下卡住她的手腕,不过祖玛玛的反应也很快,她飞速抽手,少女细腻光滑的肌肤在烈阳下渗出汗水,湿润的皮肤显得颇有些滑腻,再加上少女纤细身材中蕴含的力气不小,林恩一时不慎居然没能抓住她的手。 可惜了,若是锁住对方的关节,自己再顺势把对方往地上一摔,凭借力量上的优势,这一场“切磋”就已经提前结束了。 啧,不愧是裴迪亚人,滑溜溜的…… 咳咳,好像这话不能这么说。 祖玛玛皱起一双好看的眉毛,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近身肉搏的实力丝毫不比嘉维尔差。 也对,自己一直窝在阿卡胡拉,外面的世界更广阔,能打的人也更多。 她后退半步,借着后退的势头一转身,尾巴便顺势甩向了林恩,作为裴迪亚人,尤其是雨林中长大的裴迪亚人,她的尾巴也是重要的武器之一,威力远超其拳脚的攻击,肉搏战中常常能够出其不意。 这也是她的杀手锏之一。 但林恩防住了。 祖玛玛愣了一下。 防住了!? 和眼前这个窝在山里没经历过生死搏杀的姑娘不一样,林恩可是久经战场,什么样的仗势都见过,说实话在见到这个少女的第一眼,林恩就注意到了她强而有力的尾巴。 和陈的尾巴不一样,陈的尾巴力气不大,拍在人的身上没有多少威胁,反倒是给人一种撒娇的感觉,可祖玛玛的尾击……那可真是沉重的一击。 不过相应的,这样的攻击,露出的破绽也大。 林恩以双臂挡住祖玛玛的攻击,趁着对方愣神的片刻,林恩便转守为攻,一把抓住对方来不及抽回的尾巴,少女惊呼了一声,尾巴上传来的奇妙触感让她差点没站稳。 裴迪亚的尾巴上布满细腻的鳞片,按理来说是不太容易被抓住的,可林恩之前就吃过一次手滑的亏,这一次他用上了全力,甚至用源石技艺附加在掌上,让自己好牢牢地抓住对方的尾巴。 尾巴长得那么大,作为武器倒是确实可行,但一旦受制于人,那可就没有还手之力了。 祖玛玛想要和林恩角力,但甩尾的不便之处在林恩的把握下显得淋漓尽致,背对林恩的她根本没有办法全力以赴,腰背处传来的痛楚更是让她倒吸冷气,裴迪亚人的尾巴直连脊柱,虽然尾骨让它变得强而有力,却也将其化为致命的弱点。 如果这个时候,林恩对着她的后背踢一脚将其踢到在地,然后将其踩在地上拔尾巴,以他在附加源石技艺后的力量,祖玛玛非得连脊柱都被一起抽出来,在无尽的痛苦中慢慢死去。 只不过毕竟这不是生死搏杀,林恩的目的也不是杀掉眼前这个少女,他还指望着对方告诉他博士小姐的下落呢,一场拳脚上的切磋,不至于不至于。 于是林恩一个膝击将其按倒在地。 “她好厉害啊,居然能和林恩打那么久。” 一旁观战的华法琳一开口就拉走了全部的仇恨,倒在地上的阿达克利斯人们顿时对她怒目而视,可华法琳只是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只是实话实说。 确实,以林恩的实力,寻常人能够和他打成这样已经非常难得了,哪怕他没有用火也没有用剑,只是单纯地挥拳。 眼前的少女……裴迪亚可不是什么寿命悠久的种族,这个叫祖玛玛的姑娘是真的很年轻,充其量也不过是双十的年纪吧,而且那生涩的挥拳方式,应该没有多少战斗经验。 也算是个小天才了,历练一番的话,绝对会是这片大陆上一流水准的战士,起码能在内卫手里坚持个五分钟。 其实安洁莉娜也是这么想的,林恩的实力如何她可太清楚了,能够靠着蛮力和林恩在肉搏中比划几招已经挺不错了,但她总觉得这么说有点不太礼貌,便没有说话,只是华法琳就不会管那么多了,她反而表现得理直气壮。 “怎么,我是实话实说啊!” “祖玛玛不会输的!” 倒在地上的阿达克利斯人瞪着眼睛低吼,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变形,本来就不标准的萨尔贡语这下是彻底听不清了,只是看他那样子,华法琳哪里还猜不出他要说什么。 于是血魔小姐一抬手,指向林恩和祖玛玛的方向。 “你自己看吧,胜负已分了。” 林恩和祖玛玛的战斗已经陷入了尾声。 正如华法琳所说,祖玛玛现在处于压倒性的劣势之中,不但整个人被人朝下地压倒在地,唯一能够反击的尾巴也被对方牢牢钳制,在这种无处用力的情况下她只能很艰难地像只咸鱼一样挣扎,却被林恩用膝盖顶住后背完全动弹不得。 她想要挣扎,但这种幅度不大的挣扎对于紧紧贴在一起的两个人来说意义不大,唯一的用处就是那光滑的肌肤屡屡摩擦林恩的小腹,让林恩的……嗯,拳头,拳头硬了。 这画面稍微有点少儿不宜。 当林恩把祖玛玛的双手锁在背后,顺手又用她的尾巴打了个结绑住手以后,他拍了拍手,居高临下地开口。 “你输了。” “……啧,是你赢了。” 第九章 剑士会放光炮不是很正常吗? 祖玛玛的心情并不算很平静。 她不是接受不了自己失败,她当然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事实上她这一路以来也有过能够击败她的人,那就是嘉维尔——也正是因为认识到自己和嘉维尔的差距,以及自己和钢铁机械之间的差距,她才会沉迷于搭建“巨大的丑东西”,并且在祭典上一鸣惊人。 而祭典上的战果,也让祖玛玛更进一步确信了,人力是无法抗衡机械的,就连嘉维尔这么强的人都会被火炮击晕,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她只是接受不了自己会败得那么快,那么彻底,好歹她也是一路打上来的,就算祭典上靠着大丑才赢了嘉维尔,可在那之前的车轮战,祖玛玛可是一点都没有退让。 明明就连嘉维尔都没有把自己打那么惨过!不,自己前几天刚刚在祭典上和嘉维尔交手过,如果把站在这里的人换作是嘉维尔,那她一定会和自己一样被狠狠地揍一顿。 “你究竟……” 祖玛玛的话语卡在了喉咙里,钢铁咆哮的声音自不远处逐步传来,那震撼人心的身影拨开树木一步步走来,林恩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惊讶得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 粗犷却又刚强,坚硬且夸张,它缓慢而又坚实地前进,那模样仿佛无坚不摧。 高大的钢铁巨兽简直就像是从科幻片里出来的东西——不,这就是科幻片吧!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这热带雨林里会冒出一台高达啊!这群阿达克利斯人是靠什么攀的科技,才能搓出这种奇形怪状的东西? 虽然丑得可以,可这种能动、有战斗力的大型机甲,就连雷神工业都没造出几台来,毕竟其中牵扯的细节太多,也就大炎的机关术在数百年的发展之后得到了相应的成果,但那可是大炎,繁荣强盛的大炎啊! 这些土著凭什么能造这玩意,是靠俺寻思之力搓的吗!? 不过…… “这就是你的底牌?” 林恩挑了挑眉,他确实是有些惊讶,但还不至于害怕。 毕竟,自己在战场上,就连雷神工业的精锐机甲都拆过,这大块头看起来可怕,却需要源石引擎去驱动,而众所周知,有关源石的东西,天生被林恩克。 如果眼前这个姑娘指望用这个大块头击败自己,那么就只能说,她想太多了。 而在发现林恩显而易见的蔑视之后,原本勉强压下内心躁动的祖玛玛一下子火了。 林恩的表情,实在是和那些看不起机械的同胞太像了,祖玛玛曾经想要说服很多人去了解机器的魅力,但很遗憾的是,最后他们大多都对此不感兴趣。 他们对力量和强者盲目崇拜,他们坚信能打就能获得一切,他们——他们远远地落后于时代。 事实上,祖玛玛原本就打算在这阿卡胡拉掀起一场变革。 她要用这“巨大的丑东西”来向所有人证明,自身的力量终究会有极限,而机械的力量却是无限的,比起盲目追捧力量,不如去学习、感受钢铁的魅力。 一个两个都看不起机器的力量……! 祖玛玛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愿赌服输,我会告诉你,那些人的下落。” “但是,在那之前,我还要和你再比一次,就用这台大丑。” “原本……原本我是不打算用它的,现在却不得不拿出来……不过,结果也没差,我会证明给所有人看,靠拳头是没有未来的,人类有着自己的极限,但机械没有。” “接下来,是机器的时代。” 祖玛玛举起一只手,而坐在大丑驾驶舱中的大祭司心领神会,发射了大丑的主炮——林恩认得,那是乌萨斯陆上战舰的副炮!不过看它那折了半根炮管的样子,能够开火也算是一个奇迹。 说实话他是有点茫然的,一开始他还以为对方是打算赖账了,结果没想到这姑娘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反倒是自己变成阻碍时代进步的反派了? 莫名其妙就燃起来了。 “啧,真是麻烦。” 林恩摇了摇头,把脑袋里充斥的怪异感觉抛开,他伸手,接过安洁莉娜抛过来的王剑,随意挥舞一下后,将其直指那仿佛顶天立地的钢铁怪物。 虽然有点看不懂这个展开,可既然眼前这东西亮了血条,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这么说吧,钢铁的极限在大部分时候都远远超过人体,这点我承认。” “但是,如果你想用我来立威,去证明你的这个观点……” “那很抱歉,你似乎是找错人了。” 风呼啸了起来。 怒风之中,林恩的嘴角咧开,他宛如恶魔般狞笑,滔天的烈火自剑锋上点燃。 说实话,他其实是可以直接展开沉默领域,让这台大家伙当场哑火的。 但他不想这么做,他现在只想用力量碾压对方,告诉眼前这个痴迷于机器的少女一件事。 你觉得机器没有极限,你觉得人力终有尽头、无法与机械抗衡? 只是你不行而已,不要太坐井观天了。 这个世界,从不缺少“例外”。 看着林恩摆出的架势,安洁莉娜突然打了个哆嗦,她很少看到林恩露出这种模样,而华法琳则是有点意外,这个刹那,她居然在林恩身上嗅到了当初那位“疯狗”的感觉。 一而再、再而三地遇到阻碍,就算只是些不成器的小打小闹,也让他有点恼火了啊。 华法琳的眼神带上了一点怜悯,这可怜的姑娘,大约是要被狠狠碾压一次了,希望在那丑东西倒下以后,她不要露出三观碎裂的表情来。 “来吧——” 林恩拔剑,他将剑竖起,千寸烈焰拔地而起,宛如一道通天立地的光柱贯穿所有人的视线。 祖玛玛震惊地张大了嘴,她仰望这刺眼的火光,感受肌肤受到的灼热,这才明白眼前的男人之前远远没有动用全力,这份狂暴的火焰,在阿达克利斯人的眼中几乎和神明的权柄无异。 然后剑锋挥下,火浪席卷,烈焰宛如光炮般迅速地吞没了大丑,被点着了尾羽的大祭司怪叫着弹射出驾驶舱满地乱跑——林恩操控着火焰避开了他,他无意伤人,不然大祭司早就变成了一只烤鸡。 剑落,火散,钢铁融化。 第十章 论第一次任务是怎么被扣工资的 凝聚了祖玛玛多年心血的大丑算是彻底报销了。 林恩的那一剑,除了没有伤人以外,几乎是将自己的破坏力发挥到了顶点,王剑是优秀的容器,特蕾西娅附在剑上的魔王力量可以很好地催动林恩体内的德拉克之血,而更重要的是,在经历了海嗣之祸之后,从海嗣诅咒中幸免于难的林恩在隐约间觉得自己对于火焰的操控越发炉火纯青——就像是解锁了血脉中的某个开关一般。 那台咆哮的钢铁巨兽,虽然看起来震撼人心,可是受限于技术、材料等问题,实际上并没有外表那般恐怖,林恩的火就连海嗣和邪魔都能烧尽,更别说一台钢铁机甲,当火焰散去,留在原地的只剩下一团几乎完全报废的焦黑废铁。 趴在地上的阿达克利斯人们彻底傻眼了,作为一个尚武的种族,在祖玛玛被两度打败之后,他们终于是没了话说。尤其是那个名为“巨大的丑东西”的钢铁怪物,他们可是看着这玩意被拼起来的,都知道它动起来有多强,可是在这个长角没尾巴的男人面前,啪的一剑就报废了。 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可怜的祖玛玛似乎是受到了一万点精神打击,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那泪眼汪汪的样子反倒是让林恩心中升起一点负罪感……不多,也就一点点。 不过,也印证了那句话,叫作“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当林恩得知,这名为“巨大的丑东西”的钢铁怪物,实际上用的是罗德岛飞行器的引擎时,他只觉得这也太TM离谱了。 这下受到精神打击的人变成林恩了。 “你……我……” 看着一脸无辜的祖玛玛,林恩一时居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骂比较好。 自己这一剑把飞行器的引擎也一起斩了,那可是罗德岛重要的资产,整个罗德岛上上下下也就两三台,属于是一般有钱人买都买不到的玩意,是可露希尔的心肝宝贝。 得,半年奖不用指望了,凯尔希这个心眼小的婆娘肯定会狠狠扣他工资的。 祖玛玛没有食言,在消沉了片刻之后,她随便叫了两个人带林恩去找博士,据她所知博士小姐等人就住在特米米的部落里,不远,而且很容易找到。 然后她就浑浑噩噩地离开了,十年以来坚持的心血被一朝打破,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个不小的打击,安洁莉娜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的背影,然后冷不防被华法琳捏了捏耳朵。 “咦!” 心满意足地捏到了安洁莉娜的耳朵后,华法琳努了努嘴:“走了走了,我们还得去找博士呢,你该不会忘记了我们这次的目标吧?” “啊……对。” 安洁莉娜又看了一眼祖玛玛那失魂落魄的背影,善良的女孩总觉得就这么一走了之好像有点不太好……不对不对,这不就成小说中的反派了吗!? 于是她有些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林恩的衣袖。 “林恩先生,林恩先生,我们就这么走了,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 这姑娘做了半年干员,倒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不,或许用善良来形容更合适一点吧。 林恩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安洁莉娜,他倒是没想到这姑娘居然还会去担心敌人——不过祖玛玛倒也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敌人就是了,虽然发生了一点小冲突,可就结果而言,她告诉了自己博士小姐等人的下落,大大加快了自己的任务进程。 就是飞行器的引擎…… 想到这儿,林恩又有点头疼,这倒不是头疼该怎么向凯尔希交代,横竖扣点工资,反正他加入罗德岛也不是为了图那点工资。 只是没有了近地飞行器,想要回去也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罗德岛只有两架可以运送多人的飞行器,那就是参与过切尔诺伯格行动的“好男孩”号和在行动中损毁,好不容易修复的“坏家伙”号,小型飞行器倒是不少,但这些飞行器想要运送那么多人回去无疑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除了折在这里的“坏家伙”号以外,“好男孩”号正在炎国境内执行任务,距离这里足足有十万八千里,想要过来一趟,还不如指望着博士小姐一路跋山涉水走回罗德岛呢。 至于学一学这里的土著,徒手搓一个引擎出来,让“坏家伙”号重新飞起来……这种事情梦里想想就好。 唉,算了,也不能完全怪他们,自己要不是生气以后全力搓了个光炮出来,现在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问题了。 想到这里,林恩便开口了。 “你想留下来安慰一下她?” “算、算是吧……” 安洁莉娜缩了缩脖子:“反正引擎坏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 “也行,那你就在这里待几天吧,有我之前那一剑,他们不敢为难你。” 林恩这话倒是说的很有底气。 在他挥出那惊天动地的一剑后,那些阿达克利斯人眼中的敌意已经消散无踪了,剩下的则是些许崇敬与震惊,对于向来尚武的阿达克利斯人来说,就算他们在祖玛玛的引导下开始对机械产生兴趣,对于强者的崇拜也是刻在骨子里、难以磨平的东西。 阿达克利斯人一向性格淳朴、认死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不会有多少阴谋诡计,这点倒是挺好的。 至于那个叫祖玛玛的小姑娘,仔细想想也确实是自己过分了点,对方只是想证明一下机器的力量,自己却直接一剑融了她的大玩具,要是就这么消沉下去……算了,过几天找到博士以后再向她道个歉吧。 好歹也是嘉维尔的同乡,年纪又差不多,说不定她们还认识呢,为了自己的以后考虑,林恩可不想就这么惹上罗德岛臭名昭著……大名鼎鼎的医疗部。 哦,凯尔希是医疗部部长啊,那没事了。 “我和华法琳就先去找博士,我们兵分两路,三天之后还是在这里汇合好了。” 林恩耸了耸肩:“等汇合以后,我们再好好考虑一下,该怎么回去吧。” 第十一章 嘉维尔的心思 跟着森蚺部落的人,林恩很快就找到了特米米的部落,然后顺势便遇到了博士。 哦,还有刚刚醒来,摩拳擦掌想要去教训祖玛玛的嘉维尔。 倒不是她输不起,看到祖玛玛真的弄出那么个大块头,说实话她也很高兴,这代表她的好闺蜜、好朋友这么多年来的努力没有白费,而在离开阿卡胡拉涨了见识以后,她也觉得祖玛玛的做法没什么不好的,如果这里的人们真的开始学习机器和科技,他们的生活质量一定会上升很多。 但是铸造机器需要钢铁,祖玛玛为了铸造大丑,让许多部族中的青壮去矿山挖矿——那可不是什么寻常的铁矿矿山,这座矿山的深处有许多危险区域,那可是源石矿脉! 稍有不慎,矿工就会感染矿石病。 祖玛玛这样做无疑是触及了嘉维尔的底线,她不能容忍自己的这个好朋友这样堕落下去,为了所谓的“机器时代”不择手段地让无辜者成为病人。 矿石病? 林恩仔细回忆了一下,他在森蚺部落中也见到了不少人,确实,其中有一些矿石病患者,然而另一方面,这些生活在阿卡胡拉的阿达克利斯人并不忌讳这点,哪怕是病人,似乎也没有受到多大的歧视。 不过,确实,就一个部落的人数来看,矿石病患者的比例似乎高了些。 就连祖玛玛自己,似乎也有一点……林恩可还记得,他在和祖玛玛近身缠斗的时候,肌肤摩擦间,感受到过些许明显的颗粒。 这种颗粒感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她也是矿石病患者。 是为了自己的梦想吗? 林恩不知道,但他不想看着这个有点天真、满怀梦想的傻姑娘自灭。 好歹也是打过一场,也算是以拳交友了。 这样下去,不等她将自己的梦想实现,或许森蚺部落就要因为矿石病而陷入毁灭的边缘了。 于是林恩将自己在森蚺部落的所见所闻和眼前的几人说了一下,博士小姐和嘉维尔倒是习惯了林恩走到哪儿打倒哪里的风格,末了也只是嘉维尔叮嘱了一句,要林恩别对祖玛玛动些歪脑筋……那可是她的好闺蜜! 这话说得林恩有点哭笑不得。 不过除了这两人以外,在场的其他人脸上都写满了不可思议,前几天的祭典上祖玛玛用大丑一鸣惊人,那可是一炮放倒了嘉维尔的钢铁巨兽!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放翻了? 尤其是黏在嘉维尔旁边的那个叫特米米的女孩,她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本来就是有点怕生的模样,光是看着她那样子,就给人一种好欺负的感觉。 嘉维尔的眼神一凛。 “你也不准欺负她,她是我罩的!” 博士小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林恩则是无奈地摇头。 我在你心底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好吧,在嘉维尔心中,林恩的形象确实非常复杂。 首先是能打,阿达克利斯人天生崇拜强者,对于林恩的实力,她敬佩有加,不管是曾经巴别塔的传奇故事,还是在切尔诺伯格、龙门的亲眼所见,嘉维尔都承认,林恩这个家伙,确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一刀一剑打出来的战绩上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 但是能打归能打,在女人缘方面嘛……好吧,林恩的女人缘和他的战斗力成正比。嘉维尔的爱好不多,听听八卦倒也是其中为数不多的之一,而她听过来的八卦嘛…… 你看看,乌萨斯北原上的寒冬公主,冷冽的雪怪女王!上岛的第一天就白给了。 然后就是杀人不眨眼,诡计多端、危险无比的萨卡兹雇佣兵W,这个白给得更快,好像两个人在巴别塔时期就有纠葛不清的关系了,据说还是住在同一个宿舍的,伤风败俗,伤风败俗啊! 紧接着是龙门那威风凛凛的女警官陈Sir,你说你一个出门旅游第一天被抓到局子里的家伙,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泡上了女警官呢!? 除了这几个比较广为人知的,像史尔特尔、佐菲娅、欣特莱雅这些,嘉维尔或多或少也有所耳闻,而在医疗部的内部,似乎闪灵和他也有点说不清楚的关系,至于那些关系暧昧的就更多了,嘉维尔去食堂吃个饭都能遇到一群! 虽然阿卡胡拉的风俗中从来都没有明确的夫妻规定,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也或多或少有一些家庭并非一夫一妻,但是到了林恩的这种程度,还是多多少少有点夸张了。 嘉维尔原本对林恩的感官还是挺好的,毕竟纵观整个泰拉大陆,这么能打的人真的不多,而且他一直以来行事潇洒正义,也很难让人心生厌恶。 但是现在嘛,就有点复杂了。 谈不上厌恶,毕竟林恩的女人缘是实打实的用血汗换来的,多少次冒着生命危险行侠仗义,他才走到了如今的这一步,其中的过程光明磊落,没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而且说实在的,嘉维尔也从来没把自己当个女人来看,所以她自己是一点都不怕林恩的,甚至有时候在罗德岛的酒吧里喝多了两人还会称兄道弟,嘉维尔喝醉以后经常不服气地找林恩比试一番力气,尽管扳手腕的时候她从来都没有赢过哪怕一次。 只是看到他接近自家的闺蜜,嘉维尔总会像只护崽的老母鸡,恨不得让林恩离得越远越好。 别来糟蹋我家的崽.jpg 博士小姐轻轻咳嗽了一下。 “林恩,我就不计较你把引擎融了的事情了,毕竟那是战斗,你也事先不知情,没什么好责怪的。” 她摊开手,林恩顺着她的手指,看到嘉维尔和一只傻狗……咳咳,是刻俄柏。 “但是嘛,我们这次来萨尔贡其实不止这里的几个人,煌、宴还有可颂与我们走散了,在回去之前,我们至少要把她们找回来。” 博士小姐眨了眨眼睛,嘴角勾勒出一点俏皮的笑。 “而且啊,既然短时间里已经回不去了,那么在找到办法之前,不如痛痛快快地玩一顿,就当是在萨尔贡放了个假,如何?” 第十二章 篝火与晚宴 既然博士都这么说了,林恩自然没有什么好推脱的。 更何况,这片被当地人称为“阿卡胡拉”的无人区,实际上也没几个厉害的狠角色,论单兵实力,嘉维尔和祖玛玛已经是其中封顶的存在了,见惯了那种一人对军、以一敌千的强者,在林恩看来,这片民风淳朴的密林,简直可以用新手村来形容。 唯一一个有点实力,有可能对博士等人造成点威胁的大丑,还被林恩一剑融了。 不但风景优美,还没什么威胁,这样的地方作为度假村倒是显得正好合适。 至于怎么对凯尔希解释? “得,你是头儿,你说了算。” 林恩直接把这个难题推给了博士小姐,想必聪明伶俐的博士一定会有自己的办法。 大不了到时候把博士打了包塞到凯尔希的被窝里暖床去。 “我们的通讯设施在坠机的时候损坏了,你们带了通讯器不?我要联系罗德岛本舰,和凯尔希沟通一下。” …… 也不知道博士小姐给凯尔希灌了什么迷魂汤,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她居然真的靠着一张嘴说服了固执的凯尔希。 而在听说一行人要多待在这里几天,那个叫特米米的小姑娘也仿佛长出一口气。 “太、太好了,唔……” 好吧,给人的感觉就是很弱气,好欺负。 天生尚武的阿达克利斯人中,特米米算得上是一朵奇葩,她平时就像是一个小跟班一样天天跟在嘉维尔的屁股后面,本人看上去也对此颇为满足,嘉维尔让她朝东,她绝对不朝西。 不过真要说的话,她的实力应该也不差,不然是怎么也做不到一族之长的位置,那些摩拳擦掌的阿达克利斯人,在看向她的时候眼神中带着发自内心的钦佩。 在嘉维尔面前乖巧的类型吗。 有趣。 还挺有意思的。 林恩等人在特米米的部落又休息了两个小时,天色逐渐变暗,特米米提出了大家一起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再去森蚺部落找祖玛玛的建议,而博士小姐也欣然应允,篝火点亮,夜空下,几人围绕着篝火有说有笑,篝火上则是放着一锅浓浓的肉汤。 那是林恩的猎物,在众人休息的时候,他去森林中狩猎了一头凶兽,然后将其拖到了特米米的部落,特米米部落的阿达克利斯人们惊讶地围拢过来,交头接耳一番之后,几个猎人打扮的阿达克利斯人带着善意的笑容走上来,帮助林恩把野兽的皮褪下,然后将猎物的肉一块块割下,放在一个大锅中。 阿达克利斯人钦佩勇士,林恩一人在密林中杀死虎豹,这样的战绩已经超越了大部分猎人,自然能赢得他们的尊敬。 猎物的肉很多,林恩等人一顿自然是吃不完的,那些个帮忙拆卸猎物皮肉的猎人或多或少都分到了肉干和肉汤,整个部落顿时充斥着浓郁的肉香,人们坐在篝火旁有说有笑,热热闹闹的倒也有种不错的氛围。 “怎么,不合胃口?” 林恩带着几串烤肉做到华法琳的旁边,在对方面前晃了晃之后,华法琳这才下意识地晃过神来。 “没有啦,只是好久没经历这种热闹的野炊了,有点不习惯。” 她耸了耸肩,从林恩手里抢过一串,张开嘴露出尖尖的虎牙,毫不客气地在上面咬了一口。 酥软的皮肉入口即化,浓郁的肉香充斥在口舌之间,华法琳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头,毫不吝啬地发出赞叹。 “这肉还蛮好吃的。” 林恩看了看华法琳手里的肉串,又看了看华法琳被火光照亮的脸,最后还是把“这串肉其实我吃过了”这句话咽下了肚子。 假装无事发生。 “烤肉其实没什么技巧可言,只要把握火候,然后用上合适的香料与盐,味道就不会差。” 烤肉也算是林恩比较轻车熟驾的拿手好戏了,前些年他作为雇佣兵满世界跑,很多时候人在荒野,也只能做些烤肉解解馋,一来二去林恩也习惯了出门在外多带些香料,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火候…… 控制火焰,林恩对这个可熟悉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华法琳刚刚那样子明显是有心事,也不肯说,林恩旁敲侧击了一下,得到的却只有一个有些敷衍的回答。 不过他不是什么寻根究底的人,既然华法琳不愿意说,那他就不问了呗,总要给别人留下点私人空间的。 “林恩!来扳手腕!这次我一定要赢你!” 远处传来了嘉维尔豪气的声音,随后又传来了不少人起哄的声音,其中还有特米米慌乱且不知所措的惊呼,那安静的夜晚仿佛也躁动了起来,在阿达克利斯人们的歌舞下显得热闹非凡。 林恩摊了摊手转身离开,只留下华法琳一人在篝火旁,火光下她脸上牵强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最后流露出的表情显得有些落寞。 罗德岛上的干员们只知道华法琳是个没心没肺手段很屑的好医生,却殊不知那无厘头的样子不过是华法琳对抗漫长时间消磨心气的一种办法,若是不能活得轻松自在一些,在悠久寿命的影响下,她或许也和那些渴求鲜血的同族一样,早就彻底发疯了。 唉,当初一起走出卡兹戴尔的血魔同族,现在还剩下几个呢。 除了自己和可露希尔以外,好像都离开了罗德岛吧。 华法琳又咬了一口手中的烤串。 能吃,但没什么味道,不过口感确实不错,肉香也能感觉到,吃起来比嚼蜡好了不少。 对于血魔来说,在渴血冲动被唤醒的时候,除了血和酒精以外的东西,一向都没什么味道。 很不巧,每个月,华法琳都会有那么几天这样的日子,再加上林恩这个“香饽饽”一直在身边晃,她能够坚持到现在也算是挺不容易了。 她拿起挎在腰间的水壶,悄悄地灌了一口。 不能喝血,那就喝点酒,也算是饮鸩止渴了,这几天过去就好了,自己还能勉强忍得住。 华法琳安慰着自己。 第十三章 小狐狸可不是装饰品! 另一边,森蚺部族。 安洁莉娜大约是有一种天生的亲和力的。 和那些满脑子梦想理想,或者苦大仇深的人不一样,就算成为了感染者,这个沃尔珀姑娘依然保持着乐天且善良的本心。不去思考太多复杂的事情,只做好眼前应该做的,她的这份单纯也时常让许多人钦佩羡慕。 再加上她注重友情,心态平和,乐于助人…… 谁不喜欢这样的一个充满了正能量的女孩呢? 祖玛玛一开始是有些不待见安洁莉娜的。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正是林恩打破了她的梦想,而安洁莉娜是林恩的“小跟班”,留在这里莫不是来笑话、嘲弄她的? 阿卡胡拉的人们心思淳朴,也不会歧视矿石病患者,不过另一方面来说,这里也没有治疗矿石病的医生和药物,通过商会运输到这里的些许药剂,不过是车水杯薪而已。 祖玛玛很久以前就感染了矿石病,她的身体素质很好,几乎和嘉维尔不相上下,所以这致命的疾病才没有快速夺去她的生命,只是……她也知道,自己恐怕是没几年可以活了。 有大祭司从小教导祖玛玛外界的知识,她其实是知道矿石病有多么恐怖的,所以她才会禁止采矿的族人走入危险区域,同时也格外着急,想要在建造好大丑之后一鸣惊人,改变自己的家乡,打破人们对于强者那无用的崇敬,告诉所有人,将来的时代属于机械。 可是现在呢? 大丑已经彻底报废了,祖玛玛不认为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制造第二个大丑出来,而且在看到了林恩那惊天动地的一剑之后,她也短暂地、不可避免地在心底产生了一点动摇,人力竟然真的能抵达如此恐怖的境地? 她第一次仿徨了,坐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迷茫地抬头仰望夜空。 “我能够坐在你旁边吗?” 小狐狸的声音出现在祖玛玛的耳边,将她惊醒。 “悉听尊便。” 祖玛玛没有拒绝,也没有恶语相向,尽管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 “不要太难过了,你的机器很厉害哦。” 她在心底嗤笑了一下,这个女孩,这种时候跑到自己面前来说这种话,莫非是来奚落我这失败者…… 也罢,确实是我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我不是在说反话啦,可能整个萨尔贡都没有多少人,能让林恩先生那么认真地出手呢。” 小狐狸挠了挠头,眼见对方露出不相信的表情,她连忙一点点诉说起林恩一路以来的战绩,而直到她说渴了,祖玛玛这才将信将疑地看向女孩:“那个男人,居然有那么厉害?” 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的故事,外面的世界很辽阔,实力强大的人数不胜数,祖玛玛听到一半就觉得不太对劲了,这林恩一路从卡兹戴尔杀到伊比利亚,还净挑狠角色打,如果安洁莉娜没有在吹牛……好像输给这样的存在,也不算太丢人? 安洁莉娜的安慰让祖玛玛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而女孩之后的行动则是让她更加惊讶了。 “那个……虽然我也不是很懂机械啦,但是可露希尔好歹给我上过几节简单的机械维修应用课程——我刚刚去扒拉了一下那个大家伙,外面倒是被融得很彻底,可里面的引擎好像还没有完全被烧毁……” 祖玛玛这下真的惊讶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 她站起身来,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扫视小狐狸:“大丑正面的装甲可是完完全全被烈焰焊死在了一起,几乎不可能拆开。想要去查看引擎区的损毁程度,至少要把整个大丑翻面,那可是几十吨重的东西,我叫上整个森蚺部落的人都不一定能将它翻过来,你真的能做到?” 她这才注意到女孩的手套和外衣上沾满了焦灰,那张青春靓丽的脸也有些灰扑扑的。 “也就几十吨啦……” 安洁莉娜吐了吐舌头,对于能够以法术控制重力的她来说,区区几十吨,确实是非常一般的重量。她的法术在干涉人体的时候效果会大打折扣,可是搬动死物时,只要事先做好充分的准备,上百吨的货物,她也能顺利搬动。 罗德岛干员的工作,一般来说并没有那么凶险,大部分时候还是很清闲的,安洁莉娜这半年来做得最多的工作就是帮助罗德岛搬运货物,有她的法术支持,可露希尔倒是省了不少力气。 祖玛玛的大丑看起来庞大,可实际上经历了林恩的“光炮瘦身”之后,那点废墟也就三五十吨重,安洁莉娜直接用法术将其整个翻过来,这个过程看得那些围在周围的阿达克利斯人们目瞪口呆,这匪夷所思的法术几乎能和白天那震撼人心的一剑有得一拼了。 控制重力的法术杀伤力可远比常人想象的还要可怕,放到其他组织的手里,稍加培养的话便又是一个霜星级别的恐怖术士,别的不说,大部分精于近战的战士,除了一部分具有高度法术豁免能力的强者以外,恐怕连碰都碰不到安洁莉娜一下,而法术的远程炮台对轰……安洁莉娜若是控制重力将几吨的重物直接砸过去,恐怕也没多少能够幸免于难的术士。 要说潜力,安洁莉娜绝对不比任何人差,只是,比起强迫她染红双手变成一个刽子手,罗德岛更希望她自己选择自己的道路。 也亏得她是个心思善良的女孩,罗德岛的领导班子中,博士、凯尔希等人也看重她的纯真,小心翼翼地将其保护,不愿染黑她的白色。 “走,看看去。” 祖玛玛的眼中闪烁着不一样的光彩。 如果核心的机械元件没有受到太过严重的损坏,那么大丑……说不定还有救,那些外壳、躯干和四肢,其实并没有那么难弄。 而且…… 她隐约也有了一点想法。 外面的世界那么辽阔,或许出去闯闯,见识一下大祭司爷爷说的那些东西,自己便能获得新的灵感。 第十四章 夜袭? 愉快而又热闹的晚宴结束了。 博士小姐的计划是,今天晚上大家在特米米的部落里住一晚上,然后明天中午再收拾收拾一起出发。 煌、宴、可颂都是水平不错的善战之士,就算语言不通,也不必担心她们的安危,在阿卡胡拉这种地方拳头大就是真理,说不定等这边找到她们,这几个人已经变成某个部落的头头了…… 别说,以煌大猫的性格,还真挺有可能的。 还真是繁忙的一天。 从一早遇到那个猎人到现在,这整整一天的时间不是在打架就是在赶路,阿卡胡拉的林路崎岖而又难走,也亏得有熟悉地形的猎人带路,不然恐怕走个两天都不一定能穿过密林。 相比之下,在森蚺部族时,和祖玛玛打的那一场反倒没那么让人疲惫,毕竟对手不算太强,而且和一个养眼的美少女打这种切磋性质的近身战……不管别的怎么说,心态上还是很放松的。 就是贴身肉搏钳制对手的时候拳头硬的有点快,下次还是注意一点,下手干脆一点比较好。 至于大丑,直接一剑融了,就更别提了。 明天又要走回去…… 算了算了,走一天总比打一天来得轻松,除了路比较难走以外,这点路程其实也不算什么。 第一次出任务就那么轻松,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困意逐渐袭来,林恩闭上眼睛,逐渐进入梦乡。 而在悠久的梦中,他看到了月光。 “林恩……” “我在,殿下。” 特蕾西娅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暖,而即使是在月光之下,林恩也只能“看”到一道虚无缥缈的影子。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很满足了。 他还有机会去弥补……对,去弥补自己曾经的过失。 对于给了自己第二条生命,用宽容和信任让自己从疯狂中清醒过来的特蕾西娅……作为曾经守护女皇的骑士,林恩发誓要为她复仇,帮助她复苏,不惜一切代价。 “你不必如此……唉,算了,你一向固执。” “不过,你要记住,不必自责也不必愧疚,当初的事情,本就是我为了忤逆‘命运’的一次尝试……现在看来,倒是没有走错。” “这一切都不是你的责任。” 特蕾西娅的幻影轻轻地从背后拥抱住林恩,哪怕只是梦中的一缕残响,也让林恩的内心重新变得平静。 “我明白的……我一直都明白的,殿下,如果不是您自己的意思,又有谁能杀得了魔王。” 林恩咬住嘴唇。 在经历了浊心斯卡蒂的梦境之后,凭借王剑的联系,每一次进入梦乡,他都可以和特蕾西娅进行短暂的交流。 他已经完全明白了当年的真相,理解了特雷西斯和特蕾西娅两人不同的想法,然后…… 然后更想砍死特雷西斯了。 理解归理解,但理解以后无法认同对方的思想和做法,那就只有刀剑之间分出胜负了。 “明明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却因为自身的贪欲而作出如此选择,我无法原谅特雷西斯,无法原谅他的贪婪和刚愎,正如他命中注定要背叛您——我便是他的报应,命中注定。” 而且,就算没有特蕾西娅的这一层关系在…… 浊心斯卡蒂的梦中,那宛如地狱一般的场景,一切的开端,便是特雷西斯惊人且狂热的欲望,他将萨卡兹一族,甚至这座大陆上所有的人类,都拖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哪怕是为了将这个漆黑的未来抹杀,林恩也必不可能放过特雷西斯。 “不仅仅是为了您,也是为了一切枉死的牺牲者。” 特蕾西娅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幽幽地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她虽然温柔,却也不是无脑的傻白甜——统领萨卡兹一族抗击外敌百年的魔王,又怎么可能真的是那种分不清楚是非状况的纯粹圣母? 她知道自己没有理由阻止他。 “如果这便是你想做的事情,那也好。” 恍惚间,她又想起自己当年第一次与林恩相遇的时候。 在击倒年轻的刺客之后,特蕾西娅感应到体内魔王力量的一点共鸣,所以便临时起意,将林恩招揽到了自己的麾下。 那个温暖的午后,改变了林恩的一生,同时也为特蕾西娅开辟了一条崭新的路。 前代魔王的灵魂会成为魔王之力的引子,哺育下一位魔王的成长。 特蕾西娅原本是打算将这份力量交给那个叫阿米娅的女孩,虽然这会让这个女孩承担起过多的责任和痛苦,可是在这片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的大陆上,只有忍受痛苦才能渡过即将到来的风暴,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直到林恩出现,然后一步步成长、变强,特蕾西娅惊讶地发现,他身上的力量与自己的魔王之力几乎能够完美地融合,他就像是双子星的另一半,像是另一位正在成长中的魔王,潜力无限。 他会是那个摧毁黑暗长夜的英雄吗? 特蕾西娅不知道,可多年的陪伴,却让她明白了另一件事。 “我的骑士,我的英雄,林恩。” “愿高洁的月光与你同在。” …… 华法琳偷偷摸摸地摸到了林恩的帐篷里。 好香……就在前面了…… 她的意识其实有点恍惚,自己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真要说理由的话,大约就是一个饿了好几天的人,突然看到一盘香香鸡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好吧,看她那醉醺醺的样子,这位血魔小姐为了克制渴血冲动而过度饮酒的行为,最后还是得到了报应。 看着林恩平静的睡颜,华法琳突然清醒了一些,她想起了之前林恩和自己说的话,莫名有些踌躇了起来,不过这点犹豫很快就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用一句炎国话来说,现在的情况就是……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嗯,没错。 “只是一口……一口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华法琳轻轻地靠了上去,她张开嘴,露出尖尖的虎牙,炽热的喘息喷吐在林恩的耳畔…… 然后她对上了一双很平静的祖母绿色眸子。 “华法琳小姐。” 林恩眨了眨眼睛。 “你好像没刷牙。” 第十五章 原来你是这样的博士! 第二天一早,博士小姐和嘉维尔费了好大劲才把倒挂在树上的华法琳放了下来。 在罗德岛的时候天天被挂舰桥,好不容易出来做一次任务,又被人挂在了树上,这么看来华法琳还真是命运多舛。 但是考虑到她干的这些事儿…… 好吧,那就是罪有应得了。 听林恩说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嘉维尔一拍大腿,砸了砸嘴巴。 “没想到你居然把她挂在树上醒酒,我还以为你肯定会半推半就地从了。” 说实话她昨天晚上睡前也看到了华法琳偷偷摸摸往林恩帐篷那里走,不过嘛,她倒也知道林恩和华法琳早就认识,只是嘟囔了一句“怎么连华法琳都和他有一腿”,别的也就没去管。 好吧,这回看来是嘉维尔想多了。 林恩一瞪眼:“我是那样随便的人吗!?” 嘉维尔用手肘戳了戳林恩的手臂:“华法琳虽然平时不怎么靠谱,但也是个美女吧,那皮肤还有身材,你就真的一点都没动心过?” 林恩满怀深意地笑了一下。 “你会对一个随时想要把你搬上试验台的人动心?” 博士小姐一脸兴奋地跳了出来。 “也不是不可以啊,你想,如果你强硬一点把她按住,捆绑住双手以后,挑起她的下巴,猎物和猎人的身份转换,接下来这样那样……” 她的声音突然卡了壳。 周围所有人都用非常震惊的目光注视着博士小姐,而我们的博士小姐……她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以后,呼的一下整张脸都变成了大闸蟹。 她咻的一声溜走了。 而林恩,他只是捂着自己的脸,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 …… 萨尔贡帝国,广阔的国土和松散的统治,尚武的民风和古老的传统,这片坐落在泰拉大陆西南部的古老帝国屹立已久,严苛的环境阻断了道路,也造就了萨尔贡长期的封闭。 这曾经是一个无比强大的帝国,征讨恐怖的文明之敌,甚至差一点打入南方的未知领域,可千年过去,如今帝国的王酋们沉醉于权力和金钱,权利之间的相互倾轧,那些古老的传承和法术在现代科技的发展下正在一点一点地走向没落。 总的来说,在如今的泰拉诸国之中,萨尔贡是工业化、现代化程度最低的强国之一,同时因为内部权利的分散,使得这偌大的帝国就像是一个松散的“联盟”一般,很少有人真正意义上见到它挪动庞大的身躯,露出锋利的獠牙。 也因此,在很多人看来,这里无疑是非常“落后”的地方……众所周知,落后就意味着挨打,而阿卡胡拉,这片与世无争、就连萨尔贡帝国都选择性放弃的区域,更是被许多人在第一印象中便划上了“弱小”的标签。 好吧,这地儿虽然民风彪悍,但大部分部族确实不算很强。 毕竟,一群喜欢打架的猎人而已,又没有军队保护,能强到哪里去? 当然,弱小归弱小,这穷山僻壤的,也没什么值钱的特产,一般人也不会刻意盯着这里。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 密林中,一队全副武装的雇佣兵正在艰难地前行。 不过,虽然道路艰险,可这些人的脸上却洋溢着笑容。 “哈,这种荒芜的地方居然有那么多土著,而且走这条路出境根本不会遇到边境巡逻的军队,我就说,在这里能大大的赚上一笔!” “……别太得意忘形,货还没到手呢。” 走在队伍中间的队长沉闷地开口,他扫视了一眼队伍,摇了摇头:“别忘了我们那雇主的手段……任务失败的话,不仅钱拿不到,命也保不住。” 走在队伍尾部的佣兵嘻嘻哈哈地开口:“头儿,你就别担心了,我和克里勒前两年来过这里,这儿的土著虽然强壮,但没几个会法术,而且还贫穷落后,没有多少战斗力的。” 那队长皱了皱眉头,没有再多说下去了。 他来自卡西米尔,不,应该说他“曾经”来自卡西米尔。 曾经作为沸血骑士团的一员风光无限的他,如今已经是一个永远也无法回去的被放逐者了。 伴随着商业联合会的崩塌,卡西米尔已经和过去彻底不一样了,而作为胜利一方的监正会,对商业联合会的余孽进行清算,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太多的竞技骑士在那一天晚上站在了商业联合会那一方,没办法,那虚幻的强大实在是过于逼真了,以至于直到监正会吹响反击的号角,大部分骑士才终于明白过来,小丑居然是自己? 就算法不责众,可那些骑士团的管理层却难咎其责,于是入狱的入狱,放逐的放逐,作为沸血骑士团的副团长,卡尔多利这些年做了太多监正会无法容忍的事情,被驱逐出境,成为一个被放逐的落魄骑士,也就变成了理所当然的情况。 他去了维多利亚,在那里聚集了一些当地的无赖和一部分从叙拉古来的黑帮打手,组建了一支勉强说得过去的雇佣兵小队,然后经过几个月的拼杀,慢慢地得到了一个当地贵族的赏识,也算是讨了口饭吃。 至于为什么能得到赏识? 因为这些人的心够黑,手够狠,作为首领的卡尔多利也足够能打。 雇佣兵可不是什么良善的职业,作奸犯科对于大部分雇佣兵来说是家常便饭的事情,甚至很多时候他们和土匪也没有多少区别。 林恩能够坚守自己的底线不去作恶,那是因为他足够强,自然会有合适的委托上门,他的招牌在那里,他饿不死。 可卡尔多利没有那样的资本,于是他走上了另一条路,那就是成为贵族的“黑手套”,专门帮这些光鲜亮丽的老爷们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和卡西米尔一样,维多利亚也是一个被资本高度腐蚀的地方,只不过在这里,公司的分量没有贵族重,仅此而已。 最大的资本,往往捏在贵族的手里。 卡尔多利很清楚该怎么和这些注重利益的有钱人打交道。 也知道该怎么从对方手里赚足够自己挥霍的钱。 无非就是做一些不怎么体面的事情而已。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会有一些心理负担,但久而久之,他也就慢慢地习惯了。 就比如这一次,他带着一批人来到萨尔贡,来到这片被称为“阿卡胡拉”的地方。 呵,真是肮脏不堪的工作,自己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不过…… 他想到维多利亚的纸醉金迷,想到自己这几个月的逍遥快活,又有些好笑地掐掉了手里的烟。 能赚到钱,手黑一点又如何呢? 第十六章 出事了 “你的法术真的很厉害。” 眼见安洁莉娜用自己的法术把大丑庞大的身体搬运到专用的机库中,祖玛玛不由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同时,她也有点怀疑人生。 阿卡胡拉并没有多少擅长法术的术士,那少部分通过古老传承的简单法术去战斗的巫师……好吧,他们的画风是这样的。 沉默术!——指用法杖猛敲对方脑壳,有概率造成永久沉默。 窒息术!——指用法杖勒住对方脖子,让对方物理窒息。 火球术!——指放个小火球让对方麻痹大意,然后上去用法杖猛击对手要害。 好吧,也是为难他们了,那些从古代传承下来的简单法术,往往不及他们强壮的臂膀和坚固的法杖伤害来得高。 也因此,长那么大,祖玛玛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识到了“法术”的恐怖威力。 几十吨的东西说飘起来就飘起来,你说恐怖不恐怖? 好吧,确实是非常恐怖,祖玛玛甚至觉得,自己的“大丑”若是对上安洁莉娜,也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玩物罢了,甚至可能比在林恩面前输得更惨。 看着祖玛玛有点黯淡的表情,安洁莉娜哪里还能不懂她在想什么,她连忙抬起法杖:“祖玛玛,祖玛玛!看看这个!” 那是一柄很美丽的法杖,科技感十足的造型让祖玛玛眼睛一亮,那暗红的刻印铭刻在法杖的尖端,每一次她释放法术,幽蓝色的光辉都会自镶嵌在法杖上的源石结晶中亮起。 这不是她原先的法杖,而是罗德岛从雷神工业定制的作品,能够最大程度地契合她的法术,让她的法术效果得到堪称恐怖的增幅。 没有这柄法杖的帮助,别说几十吨了,两三吨的小汽车安洁莉娜都不一定能轻松地抬起来,而对人的效果就更差了,充其量只是让人行动迟缓、身体难受,然后摔个跟斗。 不过现在嘛…… 安洁莉娜还没有真的在战场上测试过自己的法术,但是她有信心将那些瞧不起自己的恶徒像个蛤蟆一样压在地上。 “你是说,机械可以和源石法术结合在一起?” “不能才奇怪吧,大丑身上不也有源石火炮和源石引擎吗?” 祖玛玛的眼睛彻底亮了,安洁莉娜算是给她指引了一条新的方向,不管是林恩的光炮还是安洁莉娜的反重力都是极为强大的法术,如果能把强力的法术与机器融会贯通,那么便一定可以如虎添翼,实力大增! 一想到这里,那个一剑融了大丑的林恩似乎也不那么可恶了,毕竟那也是源石技艺嘛,又不是真的靠个人蛮力一剑把大丑砍了,和自己的想法似乎也没太大的冲突。 只可惜…… “可惜我应该没有机会看到那一天了。” 祖玛玛叹了口气:“矿石病……还真是残酷啊。” 安洁莉娜抖了抖耳朵,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祖玛玛……”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如果可以的话,我觉得对你来说,加入罗德岛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罗德岛。 祖玛玛对这个名字并不算陌生,依娜姆的商会前些日子还卖过卡西米尔的报纸,里面可是大书特书了一番罗德岛这个组织。 而就在前几天,她又得知了离开阿卡胡拉的嘉维尔正是加入罗德岛成为了一名医生…… 嘉维尔……医生…… 噗嗤。 好吧,对于大部分比较了解嘉维尔的人来说,这确实是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虽然这是嘉维尔从小到大的梦想——不过能实现梦想的人终究不多。 哦,对了,那天那个穿着兜帽的女人,好像就是罗德岛的高层之一,听旁人对她的称呼,好像是叫什么博士来着? 祖玛玛摇了摇头,把这些杂念甩开。 “你想让我加入罗德岛,换取治疗矿石病的机会?不,不行,我在这里还有这么多族人,我不能抛弃他们独自离开。” “而且,我也没有资本,去加入那样的一个组织,别说加入了,我甚至没钱给自己看病。” 原本祖玛玛还对自己的身手有点自信,可是在看到林恩和安洁莉娜的表现以后,她在心底也生出了一点“自己也不过如此”的感觉。 确实,是自己坐井观天了。 而机械方面……这方面自己和外面的那些工程师就更加没办法比了。 至于治病…… 阿卡胡拉很穷。 对于过惯了穷日子的人们来说,日子也就这样一天天过下去了。 不过,想要治疗矿石病就必须去找外面的医药公司,依娜姆商会曾经从维多利亚进口过一批矿石病抑制剂,那天文数字一样的开销,祖玛玛看了就觉得头晕。 “不是的啦,罗德岛才没有那么多讲究……” “森蚺大人!燧石那边出事了!” 一道粗犷的声音打断了安洁莉娜的话语。 “克玛尔那边?” 祖玛玛一愣,然后表情一变:“发生什么了?” 燧石部落,也算是阿卡胡拉地区比较活跃的提亚卡乌部族之一了,实力还不错,不算上大丑的话,仅仅比森蚺部落差了一截而已。 这个部落大多数族人都是黎博利人,而且还是身材矮小的一类,其实并不擅长战斗,但是在阿卡胡拉尚武风格的影响下,其中也出现了不少磨砺自身、实力不错的佼佼者,就比如燧石部落的组长克玛尔,身材虽然娇小,却有着相当不错的战斗力,在嘉维尔走后,近身战中能稳赢她的恐怕也就祖玛玛了。 说起来,因为祖玛玛在选举大酋长的仪式中脱颖而出,燧石部族实际上已经投靠了她,认同她做阿卡胡拉的大酋长,就在前两天祖玛玛还和克玛尔协商了有关未来的展望,为了支持祖玛玛,克玛尔还特地回了一次部族,整顿自己的族人。 然后就出事了。 报信的黎博利身上血流不止,他的声音中带着愤怒和悲怆。 “是外来者,一群全副武装的外来人!他们拿着弩箭和武器,屠杀了能够战斗的猎人,把剩下的人全都抓了起来!是克玛尔大人亲自断后,我才逃了出来,来森蚺这里请求援兵!” 第十七章 发财? 同一时间,特米米这边也收到了燧石部落的求救。 虽然平时没什么太大的交集,可毕竟同为阿卡胡拉的部族,作为同胞,坐视这种事情发生是绝对不可能的。 只不过……燧石……距离自己这边是不是远了点?怎么求援的人跑到我这里来了? 特米米心中有点疑惑,但也没有想太多,她很快便召集了一批族人,准备出发前去救援。 她一直有个小秘密没有和嘉维尔说,那就是这个部族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实际是由嘉维尔的迷弟迷妹组成,甚至部族的名字都叫“嘉维尔的意志”。 也因此,多亏了偶像效应,一群人显得格外团结,也成为了阿卡胡拉的大部族之一——哪怕整体实力真的很一般,最强的特米米也只有大约零点五个嘉维尔的水平。 好吧,她毕竟年纪还小,只是个小姑娘……虽然丰满了一点。 那肉肉的大白腿,听说让特米米颇为苦恼,她已经思考了很久该怎么减肥,却很久都没有成效。 不过,林恩倒是觉得,这样也不错就是了。 燧石部落被袭击,作为组长的克玛尔生死不明,而特米米准备带队去救援他们。 这件事自然而然也被林恩等人知晓了,嘉维尔在听说这一茬之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提着法杖就想要去给那些不长眼的家伙开开光,而博士小姐和林恩就想得多了些,两人对视一眼之后,还是林恩拉住了那个遍体鳞伤的信使,看着眼前这个黎博利人身上的血渍,他不留痕迹地皱了皱眉头。 虽然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但是从出血量来看却很不对劲,如果真的是被伤到这种地步的话,恐怕走到一半就要因为失血过多而昏死过去了。 这路有多难走,林恩可是再清楚不过了,眼前这人虽然是个黎博利,可他毕竟不是真的羽兽,还能一路飞过来不成? 可惜了,昨天晚上把华法琳折腾得够呛,这会儿血魔小姐还在昏睡中呢,如果是她的话,恐怕一眼就能看出这家伙的虚实。 “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那个黎博利人被林恩猛地一瞪,顿时吓得一哆嗦,生物的本能敲响警钟让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那个刹那,这个盯住他的萨卡兹人在他的眼中就仿佛什么洪荒巨兽一样恐怖。 他咽了口唾沫,勉勉强强地开口。 “猎、猎人,怎么了?” “哦,猎人啊。” 林恩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没有继续深究下去:“没事了,你带路吧。” 博士小姐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他的身边,戳了戳他的肋骨。 林恩低下头,两人的目光交汇了短短一瞬,便明白过来对方的想法。 “好。” 林恩迈步跟了上去。 …… 死了一个,伤了三个。 卡尔多利统计着麾下佣兵的伤亡,还好,在他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本来其实只有三个轻伤,这里的土著身手还可以,却不是真正的士兵,面对装备精良的雇佣兵,几乎是被一边倒的碾压,也就那个叫克玛尔的小个子打伤了了几个佣兵,却也被很快制服了。 拳头又怎么和法术、弩箭与刀剑抗衡?更别说卡尔多利还特地带了电击网,就是为了逮住这种硬骨头。 只是有个新来的憨批大概是憋了太久,战斗结束以后想要找抓到的女人泄泄火——拜托,这里可是萨尔贡的无人区,你当这里的女人都是维多利亚城里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大小姐吗?有些女人甚至比男人还能打! 于是这小子被人在床上拧断了脖子,要不是卡尔多利多设了两组哨兵,恐怕这些好不容易才抓到的战利品已经跑了个精光。 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一想到队伍里少了个人,卡尔多利就有点牙疼。 倒不是他有多珍惜部下,对于他来说,这些佣兵本来就只是些消耗品,死了就死了,回维多利亚以后再补充就是了,有得是活不下去的人会投靠他。 只是,那也是在任务结束以后,他这次一共也就带了两个小队的佣兵,加起来也就二十号人,如果人数太少,就不太好管理这些抓到的两脚羊了,因为这种原因非战斗减员了一个,本来就不充裕的人手更加捉襟见肘了起来。 他们是来抓捕奴隶的。 奴隶这个词语,在过去的几百年间是非常常见的,虽然伴随着近年来现代化的进程以及人权的提高,不人道的贩卖、豢养奴隶已经被大部分国家所禁止,但是表面上的禁止容易,实际上的禁止却很难。 相反,伴随着奴隶贸易不再合法化,人口的贩卖也从原来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变成了能够大赚特赚的生意。 他的手下有两个佣兵,前两年路过这里的时候,受到了土著的热情招待,也因此得到了许多有用的情报,就比如这片无人区没有萨尔贡官方的军队驻扎,又比如就连抓走私最严格的边境巡逻队都不会来这里看上一眼。 这些热情淳朴的阿达克利斯人做梦也没有想到,在那两个狼心狗肺的佣兵眼里,他们哪里是人,分明是会动的金子! 瞧瞧这些阿达克利斯人,不论男女都很强壮,维多利亚有很多工厂都需要这样的劳动力,而且大部分女性的返祖化程度不高,那些相貌不错的女人也可以卖个好价钱。 至于燧石部族的这些黎博利人就更不用多说了,作为黎博利中身体素质较弱的一支,这些相貌清秀的小个子男女在贵族之间颇受欢迎,把这样的一批战利品带回去,就算大头会被上面的贵族老大吃掉,自己也能好好的赚一笔,然后在卡拉顿过上好久纸醉金迷的生活。 甚至,说不定还能勾搭上一两个沉迷于骑士小说,对骑士有所憧憬的贵族小妞——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事实上卡尔多利之前就差点成功过一次,只可惜那时候他穷困潦倒,连和对方远走高飞的钱都没有,最后只好作罢。 原本,就这样收手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人的欲望就像是高山上的滚石,一旦开始,就不会停下了。 听那两个部下说,森蚺部族,还有荒野的意志(后改名为嘉维尔的意志),这两个部族的族长可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能卖出高价的那种! 一百个普通奴隶说不定都抵不上一个能被贵族看中的美女。 卡尔多利嘴角慢慢勾起,他觉得发财的机会来了。 而此时,林恩正在拔剑赶来的路上。 第十八章 中伏与受伤 卡尔多利的计划完成了一半。 森蚺部落的人上钩了,急急忙忙带人来支援的祖玛玛完全没有想到迎接自己的是一片天罗地网,她一头撞了上去,撞得头破血流。 这些雇佣兵或许一对一打不过她,可是在武器装备的优势下,她就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多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她带过来的族人一个一个被抓住。 那个领路的根本就不是燧石部落的幸存者,而是这群狗东西的斥候! 祖玛玛终究还是太过单纯、年轻了。 而且她的拳头也不够大。 如果她是开着大丑过来的,那么大不了直接用大丑掀桌子,这些雇佣兵绝对想不到这山沟沟里会冒出来一个皮糙肉厚火力恐怖的大机甲——但很可惜的是,大丑早就被林恩一剑融了,残骸现在还趴在营地里呢。 不过卡尔多利漏算了一件事,那就是安洁莉娜这个“意外”。 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一大箱赤金——也就是已经被电击网捆住毫无反抗之力的祖玛玛,整个人连人带网浮空飞走。 到了口袋的钱飞走了!? 他这才注意到,这批阿达克利斯人之中,似乎有那么一个沃尔珀,怎么看都不像是山里的野姑娘。 他当即怒不可赦,看着对方手里的法杖,又怎么能不明白这一切是谁搞的鬼?但他马上又镇定了下来,甚至有点想笑,这个女孩再怎么样也只有一个人,就算有点本领又如何?自己这边可还有整整十九个全副武装的雇佣兵,再加上自己也是在竞技场上叱咤风云的沸血骑士团副团长,还怕拿不下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孩? 换个角度来看,这个女孩长得也蛮不错的嘛,皮肤好,还化了妆,和这些山里的野人不一样,一看就是城里出身,接受过高等教育,从衣服上来看,似乎还是一个天灾信使。 这样一个术士奴隶,在黑市上可是有价无市的“好货”,可比那个只会挥舞拳头的野蛮女人值钱多了。 是送上门的金子! 雇佣兵们红着眼睛杀了上来,然后用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回去,安洁莉娜的反重力法术是十分罕见的术式,在对付杂兵的时候相当好用,那些普通的佣兵几乎连靠近她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安洁莉娜其实很紧张。 博士和凯尔希对她的保护在这时候反而起了反作用,她的法术按理来说具有非常强大的杀伤力,因为巨大的重力完全可以摧毁人类脆弱的内脏,而斥力和吸力的组合更是在战斗中有着极强的作用。 你看看火影X者里的天道佩恩,他的一手神罗天征+万象天引几乎能够打遍木叶无敌手,安洁莉娜如果往这个方向去训练,用不了几年也能做到差不多的地步。 甚至地爆天星都可以模仿一下。 但那也只是如果,半年来的任务中,她其实很少与敌人战斗,战斗经验相当匮乏,偶尔几次任务,与敌人发生冲突,她担任的也是辅助的任务。 身边有可靠的队友在,她往往只需要用反重力法术打乱对方的重心,或者迟滞对方的动作,就可以帮助队友瞬间制服对手。 可像现在这样孤身一人对抗十几号雇佣兵,说实话有点超纲了,抽冷子救出了祖玛玛以后,安洁莉娜甚至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还是那句话,她的法术对于人类的作用很有限。 能够轻易搬动数十吨重物的强大法术,按理来说一个照面就可以把眼前这些不法之徒全都碾成肉沫,但是安洁莉娜做不到,这不仅仅是法术性质、法术抗性的原因,也有她心理上的因素在内。 雇佣兵术士的法术迎面袭来,安洁莉娜急忙调动自己的力量去法术相杀,在抵消对方攻击的同时,那些被击飞出去的佣兵身上的压力骤然降低,纷纷大叫着扑了上来。 她手忙脚乱地应对,但是经验的匮乏终究还是让她吃了亏,卡尔多利抓住了机会,趁着重力流消散的瞬间猛然暴起,一斧子便劈在了安洁莉娜的法杖尖端。 雷神工业出产的高级作品当然没有那么脆弱,卡尔多利的攻击只是在法杖上留下一道深刻的伤痕,却没有如他所愿摧毁整个施术单元,可纵使如此,也让安洁莉娜的施术受到了巨大的影响。 那庞大的源石能量没有尽数散去,反而是暴走了起来,化为不分敌我的重力碾压,几个雇佣兵术士的法术轰击在安洁莉娜的周围,土石的碎片划伤了她的小腿,但这些术士也被狠狠地压倒在地。 更不要说那些已经靠近她的佣兵,他们手握刀剑还未来得及将小狐狸重重包围,就被突如其来的重力碾压掼在了地上,顷刻间居然动弹不得,甚至有几个负了伤的佣兵伤口迸裂,血流如注,浑身上下都发出不太妙的嘎吱声响。 而一片狼藉之中,安洁莉娜咬着牙拿起自己的法杖,就像是精灵一般,吃力地使用法术漂浮起来,没入丛林。 她最后看了一眼背后,那些已经恢复了活动能力的佣兵,还有被牢牢捆住,就像是货物一样堆在一起的阿达克利斯人。 她做不到……她做不到去救那些被抓住的无辜者,自己太弱小了,只能勉强救出一人,甚至被打得如此狼狈不堪,只能慌不择路地逃跑。 她带着祖玛玛逃走了。 “追,别让她逃走,她伤了腿,跑不远的!” 卡尔多利骂骂咧咧地爬了起来,他干咳了一下,对刚刚的重力碾压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那个刹那,他仿佛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狠狠地蹂躏了一遍。 几个没怎么受伤的佣兵顿时冲了出来,觅着安洁莉娜离开的痕迹便追了上去,卡尔多利放下心来,便招呼着剩下的佣兵收拾战场,把俘虏丢到一起,等待下一批自投罗网的猎物。 嗯……抓到的两脚羊似乎稍微有点多了。 到时候就把那些卖相不怎么好的先处理了吧,反正卖给工厂做苦力也不值几个钱。 关键是那些卖给贵族和富商的好货色…… 想到即将到手的金山银山,卡尔多利颇有些得意地笑了一下。 不过,他却不知道,即将钓上来的这条鱼,会是一条鲨鱼。 第十九章 鲨鱼也是鱼,没毛病 在安洁莉娜这里吃了个软钉子的卡尔多利心情并不是很美妙,但紧接着他便收到了来自部下的讯号,又是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向这里扑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情报中那个“荒野的意志”部落。 于是他赶紧召集了部下,重新布置了埋伏,只等着猎物踏入陷阱,在他看来,虽然之前出了一些意外,但总体而言还是自己这边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对付一批只会蛮力的土著,那也只是简简单单的事情罢了。 虽然人多,但只是乌合之众而已,棘手的目标用电击网抓住,剩下的杂鱼在术士的法术作用下就连跑都跑不掉。 ……真的会有那么简单吗? 想起之前的安洁莉娜,卡尔多利不由有些心神不宁,一种名为不安的情绪不断自内心深处涌现,但是贪欲却牢牢地霸占了他的内心,让他无法自拔。 其实,考虑到可能出现的风险,直接收队是最好的,这次行动虽然没抓到几条大鱼,但是手里这些奴隶卖出去也能让他赚得盆满钵满。 可他不甘心。 作为曾经沸血骑士团的副团长,他曾经有过非常辉煌的人生,也有落魄到低谷的时刻,在卡西米尔的经历告诉他“有钱什么都能做到”,而在维多利亚的遭遇则是教会他另一个道理——没钱什么也做不到。 在被逐出卡西米尔之后,他曾经偶遇过一个贵族小姐,两人相谈甚欢,甚至私下里私定了终身,可是作为一个身无分文被赶出卡西米尔的流浪汉,他就连带着对方远走高飞的钱都没有,私奔的结局是被人花钱堵在小巷子里毒打,若不是他有些拳脚水平,反过来把那几个佣兵撂倒,恐怕当场就要被打死。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彻底放弃了底线,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去做,作为骑士的良知被践踏得一丝不剩——不过,自他作出决定为商业联合会助纣为虐之后,他本就已经不剩下多少良知了。 什么狗屁的骑士美德,都见鬼去吧! 只有钱,才能让自己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好。 先是卡西米尔,后是维多利亚。 有钱的人胡作非为,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享受最高档的奢侈服务,甚至还能从穷人身上榨出更多油水,变得越来越富有,甚至,这些人就算因为意外感染了矿石病,也能得到最好的治疗,继续活个几十年不是问题。 至于穷人……就只有被压榨的命,朝夕不保,一次简简单单的感冒,或者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说不定就能夺走本就喘不过气的生活,那些一无所有的人,只会越来越穷困潦倒,却不会有丝毫改善。 卡尔多利已经看透了,或者说,他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 干他娘的善心,老子要赚钱。 好吧,这样的人在维多利亚其实满地都是,这是一个贫富差距很大的国度,而日益猖獗的犯罪和阴影中不断流动的黑暗则是让这个曾经独霸天下的庞然大物越来越腐朽不堪,民族碰撞前所未有的尖锐,感染者与正常人的对立也从未停止,而那些养尊处优的议员贵族们焦头烂额地争权夺利,却丝毫看不到大厦将倾,而偶有良知未泯或者眼光雪亮的人,也很少能大声说出自己的意见。 就算不去看感染者那糟透了的待遇,这也是一个烂到了根子里的国家。 好吧,横向对比一下没有改革之前的卡西米尔和现在动荡不堪的乌萨斯,似乎也没有那么烂,但换句话说,这几家横竖也不过是比烂而已,没差。 伴随着工业的兴起,名为资本的怪物,正在悄无声息地渗透这个大陆,狰狞而又贪婪地吞噬一切,从维多利亚到哥伦比亚,从乌萨斯到莱塔尼亚,甚至萨米和谢拉格这样的封闭小国都遍布他们的爪牙。 在没有一个能够制衡他们的对象的前提下,这些一手遮天的大公司,绝对不会去搞什么良性竞争。 被现实逼得自暴自弃的人不少,卡尔多利就是其中之一。 比起那些烂到家的维多利亚混混,卡西米尔的过去至少还给他披了一层骑士的外皮,感谢曾经在竞技场上的经历和管理骑士团时的见闻,他能打,也敢去拼,懂得怎么去和有钱人牵线搭桥,最重要的是没有下限,因此他能赚到更多的钱,去享受那些穷人们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的挥霍。 但这些都买不了他的命。 诚然,作为曾经的卡西米尔竞技骑士,而且还是连续两次打入特锦赛的封号骑士,卡尔多利属于是比较能打的佣兵,放在整个大陆上来看,那也是妥妥的二流高手。 但是在一刀一剑杀到如今这个水平的林恩面前,只要你摸不到那最顶尖的门槛,那都和杂鱼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和卡尔多利简直就是鲜明到了极点的对比。 同样是佣兵,林恩的下限高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比起佣兵,更像是大炎故事里那些急公好义、打抱不平的侠客。而同样在卡西米尔做了骑士,林恩能完全不鸟商业联合会,甚至明里暗里下手,将这个不可一世的庞然大物掀翻,最后还成为了监正会的座上贵宾。 在这个好人想要得到一个好结局都很困难的时代,他甚至活得比大部分坏人还要好。 原因也很简单,林恩足够强,他能够撕开这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他也足够疯,敢去做那些在常人看来疯狂到了极点的决定,仅此而已。 而他的心中,也一直都有一道月光高垂,让他不至于迷失在荒芜的恶意之中,他收敛自己的力量不去伤害无辜,他坚定自己的内心不去为非作歹,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在这片土地上却显得弥足珍贵。 特蕾西娅真的改变了他很多,林恩对特蕾西娅的尊敬,并不是毫无理由的。 比骑士更像骑士的雇佣兵林恩,和从骑士堕落成佣兵还能一路向下的卡尔多利。 哈,何其嘲讽。 一片火海中,林恩对着卡尔多利笑得很开心,他锋利的牙齿和尖锐的角几乎就像是从地狱中走出的恶魔,危险的笑容甚至让卡尔多利在炽热的火焰中感觉手脚冰冷。 他发出了低语。 “告诉我。” “安洁莉娜在哪里?” 第二十章 愤怒与剑火 让我们把时间倒退回十分钟之前。 在卡尔多利信心满满地准备埋伏他一手时,殊不知林恩和博士早已看穿了那个领路的黎博利人不是什么燧石部落的土著。 一开始两人只是怀疑,那怀疑是因为身上伤口和血迹有些不对劲,不过在跟着那人走了一路之后,林恩在心中已经有八九分确认这家伙有问题了。 外表那么凄惨,衣服上的血涂得到处都是,却能健步如飞地翻山越岭?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好吧! 而且还越来越精神了! 林恩刻意没让嘉维尔和华法琳给他包扎伤口,嘉维尔虽然有点不忿,但看在博士小姐的面子上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那么长时间过去了,眼见这个“伤员”如此生龙活虎、殷勤带路,就连迟钝的嘉维尔都发现了事情有点不对劲。 而且林恩还刻意问了,他是做什么工作的,他当时的回答是“猎人”。 猎人猎人,好歹会点专业技能、懂些职业知识吧? 林恩让那两个来自森蚺部族的阿达克里斯人上去有意无意地问了几句,结果他一问三不知,要么就吞吞吐吐推推掩掩,一副心里有鬼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经的猎人,要么是个游手好闲的懒散家伙,要么……要么就是个冒名顶替的骗子。 这些迹象足以让林恩等人心存警惕了。 说实话,这些年闯过那么多大风大浪,林恩的第一反应是有些罗德岛的老对手要趁机对博士小姐下黑手,瞧瞧,现在这片阿卡胡拉中可没几个罗德岛的大将,林恩和安洁莉娜是事后临时调动的增援,煌也不再博士小姐的身边,守卫的力量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薄弱。 若是博士遭到刺杀,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虽然本身没有多少战力,可博士对于罗德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更重要的是罗德岛这段时间崛起实在是太快,在各行各业都免不得树立了些许敌人,很多人都眼红罗德岛极了,而曾经得罪过的乌萨斯主战派贵族、商业联合会余孽、甚至特雷西斯的势力,都将罗德岛视作眼中钉。 甚至,很多和罗德岛几乎毫无关联的大公司,也对罗德岛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敌意。 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罗德岛的药品实在是太便宜了。 泰拉大陆的药物是很贵的。 一盒简简单单抗生素,出厂的造价可能只有一两个维多利亚银币,却能够在药柜里卖上几十个维多利亚金币,许多维多利亚工人一年的工资都没有那么多! 而抗生素,在维多利亚的众多昂贵药物之中,不过是最便宜的东西之一。 议员们可不会管每年有多少“贱民”因为昂贵的药价而死,也不会去同情那些因为治病而倾家荡产的小康家庭,他们只在乎自己能赚多少钱,药价和成本之间巨大的利益,足以让任何一个贪财的贵族眼红。 矿石病抑制剂是最贵的药。 一方面,矿石病的研究确实还很不成熟,能够有效控制病情的矿石病抑制剂在市场上一直很稀缺,而另一方面,这也体现了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们对于矿石病患者的蔑视和不屑。 他们一方面通过兜售矿石病抑制剂大肆敛财,一边又在药剂中添油加醋,努力做到“让客户发现自己的情况得到一定控制,但却无法控制到病情稳定”的程度。 也是,比起用好药进行一锤子买卖,当然是细水长流,用药物拴住患者,一点一点榨取患者所有的剩余价值,这样做才能赚得更多。 至于那些被劣质药物骗得穷困潦倒,最后身无分文绝望倒下的感染者? 鬼才去管他们。 反正也不过是无权无势的贱民而已。 ——这一切都是在罗德岛风风火火地闯入维多利亚市场之前切实发生的事情。 但在罗德岛强势挤入维多利亚的市场之后,一切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大量优质且廉价的矿石病抑制剂流入市场,几乎在短短的一个月里占据了市场上超过百分之四十的份额,这是一个非常夸张的数字,而且它还在不断上升。 优胜劣汰,很简单的道理。 那些公司也想过很多办法去打压罗德岛,比如说大批量购买罗德岛的药剂然后转手高价卖出、雇佣混混和佣兵去袭击罗德岛的工厂与商队、买通议员对罗德岛进行司法程序上的审判…… 都没有用,有博士小姐这根定海神针在,有罗德岛如今雄厚的家底在,这些小动作完全没能掀起浪花来,有龙门、卡西米尔等多方面的支持,罗德岛这家小小的制药公司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商业怪物。 而这样的事情,无独有偶,在哥伦比亚、伊比利亚等地或多或少都有发生,罗德岛兜来晃去的这半年时间,着实也是把能得罪的医药公司统统得罪了一遍。 罗德岛可不是只卖矿石病抑制剂,抗生素之类的常用药物,偶尔也会掺和一手。 不过换句话说,这些地方的药价暴跌,对于感染者来说,却是一件着实的大好事。 言归正传,正是因为罗德岛这段时间得罪了这么多人,林恩这才格外紧张,还以为是那些碰了一鼻子灰的家伙来打击报复了。 结果谁想到,只是一群不长眼的人贩子…… 挨千刀的人贩子。 要问林恩最恨什么样的人,那么人贩子绝对在其中占有一席之地。 没什么好怜悯的,杀。 “用鲜血来涂满剑刃。” 卡尔多利的所谓“天罗地网”在林恩看来就和泡沫一样脆弱,轻轻一戳就灰飞烟灭了,剑锋出鞘,冰冷的煞气和炽热的龙炎蜂拥而出,林恩简简单单地挥剑,不过三五秒钟,那些冲来的佣兵已经尽数被斩尽杀绝,他们的死相格外凄惨,仿佛在印证林恩心底涌现的怒火,而唯一一个幸存的卡尔多利则是呆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怪,怪物……” 他喃喃自语,突然想起了眼前这个萨卡兹人的身份。 对啊,对啊! 我在卡西米尔明明见过他的…… 就是那家伙单枪匹马杀穿了商业联合会重重高手保护的总部,大洗牌结束之后,监正会还给他颁布了一个荣誉封号…… 卡尔多利惊恐地叫了起来。 “你是狼骑士……那个萨卡兹男人,狼骑士Lynn!” “是我。” 林恩微笑着,带着和煦的笑容,将剑放在了卡尔多利的脖子上。 然后他的脸色沉了下来,在辉煌的火光中,那双祖母绿色的眼瞳中杀气四溢,在卡尔多利的眼中就仿佛恶魔降世。 “我不想再问第三遍了。” “说,安洁莉娜在哪里。” 第二十一章 我们才是正义的那一边吧? 在博士小姐出言阻止之前,林恩一剑把卡尔多利的头砍了下来。 “啧,还是和当年一样凶残。” 华法琳咂了咂舌,对于这种血腥的场面倒是见怪不怪了,而博士小姐却惋惜地叹了口气:“唉,可惜了。” 嘉维尔还以为博士是多余的善心发作了,刚想安慰一下她,却又听到博士小姐很平淡地吐出一句话来。 “如果能从他嘴里挖出更多东西,说不定能把一整条贩奴链杀个干净。” 嘉维尔的表情大约是这样的: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忘了说啥.jpg 好吧,差点被她身娇体软柔柔弱弱的外表骗了,这也是个手段狠辣、杀伐果断的主。 “这种人连最基本的底线都没有,他说出来的话不能信。” “也不一定,在崩溃的边缘,这种小人反而更容易把什么都说出来。” 林恩摇了摇头:“比起这种人渣嘴里说出来的东西,我倒是觉得死人身上的情报更值得信赖一点。” “实在不行也能给华法琳做活体实验啊,反正人贩子不算人。” “草,你怎么比我还过分的。” 林恩一脸惊悚地倒吸一口冷气,他打了个哆嗦,却见到博士小姐狠狠地剐了一眼自己,倒是华法琳一脸的惋惜,对于她这样的医生来说,一个能够肆意妄为的实验品实在是珍贵。 正常人她下不去手,好不容易遇到一群挨千刀的人贩子,身边又没有凯尔希盯着——好吧,还被林恩砍了。 再想遇到这种“自愿”为科学作贡献的人渣,那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嘉维尔左看看,右看看,突然觉得自己的这群同事思想都有点危险…… 不对不对,我们才是正义的那一方吧? 林恩和博士小姐交流了一下意见,林恩挑起卡尔多利身上的武器,又踢了踢他的作战服:“武器是卡西米尔那家‘呼啸守卫’的作品,防具倒是看不出来,不过有浓浓的维多利亚风格。” “追查这群人的来历就交给我吧,回去以后我会让Scout配合我去做的,你不用担心。” 博士小姐指了指远处的密林。 “你还是快点去找你的‘公主’吧,可别出什么意外了。” …… 安洁莉娜显得很狼狈。 善良的姑娘即便是在逃跑的时候也没有丢下被电麻了的祖玛玛,她背着昏死过去的少女穿梭在密林之中,多亏了源石技艺的帮助,她可以灵活地穿梭在树梢之间,这才没有被追兵堵住。 但是这样终究不是长久的办法,安洁莉娜已经感受到了疲惫,连续使用源石技艺,就算有法杖的辅助,那也超越了她自己的极限,说实话,她能够坚持到这一步,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毕竟只是个孩子,和久经战场的那些强者相比,她的力量还没有得到足够多的磨练,就像是一块未经打磨的宝玉。 博士小姐和凯尔希判断她在成长起来以后可以媲美甚至超越如今罗德岛的大部分精英干员,但那也是成长起来以后的事情,在真正变成强者之前,天才也只不过是天才而已。 就像是曾经的林恩,潜力无限,却也被特蕾西娅三两下制服。 半年的时间,远远不够安洁莉娜真正意义上完成从天才到强者的蜕变。 腿上的伤口不深,但源源不绝的失血也在快速损耗安洁莉娜的体力,女孩的脸色有点苍白,超负荷使用的源石技艺让她体表的源石结晶都隐约有些作痛,可背后尾随的雇佣兵就仿佛跗骨之蛆一样难以甩脱,以至于女孩就连找个喘息之地休息片刻都是奢望。 “她坚持不了太久了!” 紧追着安洁莉娜的是一个黎博利人,他正是那个带着森蚺部落的人踏进陷阱的斥候,这是个经历过战场洗涮的维多利亚老兵,因为退役之后的补贴被贪污,再加上工厂微薄的薪水根本养不活一家人,于是便选择做了佣兵。 他被生活所迫不得不走进灰色世界,但讽刺的是,在他成为佣兵之后,不知道残害了多少无辜的穷人和感染者,坚固的皮靴踩在无辜者的血肉上领取赏钱,为了赚钱,他捏着鼻子成为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 贫穷的维权工人,有志气的年轻人,还有一无所有的感染者。 老兵的手里也不知道直接或间接拿走多少条人命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老兵这样安慰自己,这该死的世道就是要么自己死要么别人死,自己还不想死,那就只有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 儿子还要继续上学,父亲的旧疾还需要药物治疗,妻子想要在冬天给家里添几件新家具…… 哪里都要钱。 很悲哀,也很现实。 多年的行伍生活让他的能力和经验都很优秀,他明白这个两个逃窜的女孩的重要性,于是便紧紧地咬住安洁莉娜,慢慢消磨她的体力,压迫她的精神,干扰她的判断,直到她无力再逃。 在奴隶交易中,感染者的价格远远逊色于正常人,尤其是漂亮的女孩。 不是谁都敢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去糟蹋感染者姑娘的,万一被划伤了身体,小丑可就变成了自己。 老兵并不知道安洁莉娜和祖玛玛都是感染者,否则他一定不会那么狂热且锲而不舍。 在他看来,这两个女孩起码能卖出去上百万维多利亚金币,不但漂亮且各具风情,更重要的是各有所长,一个很能打一个会强力法术,只要刻上奴隶的烙印和法术,在维多利亚的许多上层贵族之间简直就是最棒的商品。 那可是上百万金币!老兵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更别提还有别的奴隶,这一趟下来,这些奴隶怎么也值个几百万维多利亚金币,甚至还可能不止。 就算只能分下来一两万,那也是在工厂里工作一百年都赚不到的巨款,足够他金盆洗手,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了。 一想到这里,老兵就有点眼红,他就像是入魔了一般追着血腥味前进,沉重的呼吸和猩红的眼睛给安洁莉娜带来巨大的压力。 一共有三个追兵,主要是那个黎博利最麻烦,总是能紧紧咬住自己……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那是慢性死亡。 安洁莉娜决定拼一把。 第二十二章 安洁莉娜大危机! 安洁莉娜的想法很简单。 自己虽然受了伤,可是源石技艺尚能使用,依然有着一搏之力。 只要能用法术重伤那个黎博利人,那么自己的压力就一下子会小很多,另外两个追踪而来的佣兵并没有老兵的能力,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安洁莉娜绕晕,不足为惧。 振作一点,精神一点,安洁莉娜,你可以的! 小狐狸在心底给自己默默地打气。 林恩先生和博士小姐一定会来救自己的,所以在那之前自己可不能被捉住,成为了那群人渣谈判的筹码。 一想到这些佣兵趾高气扬而又贪婪不堪的嘴脸,安洁莉娜心底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恼火。 说实话,因为林恩的关系,小狐狸对于雇佣兵这个职业其实还是抱着一点好感的。 谁让林恩是最不像佣兵的佣兵呢,就算被人们冠以疯狗的绰号,他也从来不会像那些利欲熏心的战争野狗般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林恩的光明磊落大约是给了安洁莉娜一种错觉,让她以为所谓的佣兵就应该是那般模样,然后嘛……现实则是,大部分没有原则的佣兵,和暴徒、土匪也就只差了一线之隔而已。 没什么好说的,就算披上同一层外皮,高尚的灵魂和肮脏的恶徒也是云泥之别。 人贩子走到哪里都是挨千刀的,对于大部分有良知的人来说,这些把人视作两脚羊进行奴隶买卖的恶徒简直死有余辜,但嘲讽的是,在权贵的影响下,这样的贸易屡禁不止,人心的贪恶由此可一览无余,不管是买的人还是卖的人,参与进这条贸易链的有一个算一个完全没有无辜的。 就算是明文禁止奴隶贸易的卡西米尔和炎国,每年也会有大批失踪的案例,哪怕那些人贩子的血染红了斩首示众的狗头铡,却也总有人昧着良心想着一夜暴富。 更别提权贵势力一手遮天的维多利亚,简直就是人贩子的老家,漂亮的少女和身强力壮的青壮被卖给富人和贵族,就连那些看起来毫无价值的感染者也有个好去处——贵族老爷们压榨血汗的黑工厂永远都很缺人。 “该死的人贩子。” 沃尔珀少女轻轻地唾弃了一声,她忍耐着小腿处传来的疼痛,咬牙切齿地布置了一个小小的陷阱。 很传统的落石陷阱,在安洁莉娜的法术下,数颗几百公斤重的巨石悬挂在数十米高的树枝上,等待着一个“有缘人”的到来。 对于身体素质非常一般的黎博利人来说,命中一颗“炮弹”就能让对方当场失去战斗能力,不过另一方面,想要命中身手矫健的黎博利老兵,简单的陷阱是很难起到作用的。 所以必须在陷阱发动的同时使用法术去控制住对方的身体,并且还要控制重力让巨石加速下坠,这样才能确保命中。 一心多用,不是什么困难的技巧,哪怕身上的痛楚会影响自己注意力的集中。 而且,就算这一招失败了,自己的腰带上还绑了一把袖珍手弩,那是叶莲娜姐姐在出发前送给自己防身用的,示弱把老兵骗到十米的距离以内,以自己的源石技艺强化弩箭,就算是钢铁的板甲也防不住手弩的射击。 可惜这手弩只能打一发,若是把连弩,刚刚自己哪里会那么危险,哒哒哒哒就给全突突了。 安洁莉娜的想法很好,作为一个新手,她确实也布置得不错,只不过可惜的是她终究是低估了老兵对于危机那敏锐的嗅觉。 有一句话叫祸害活千年,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作为“祸害”,老兵的嗅觉若是没有那么敏锐,那他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里了,在少女转身反击的瞬间老兵已然察觉了陷阱,头顶呼啸声响起的同时老兵已经开始闪避,竟将安洁莉娜的法术也一起给躲了过去。 不过除了老兵以外的另外两个佣兵就没那么警觉了,就算及时作出闪避,可是在安洁莉娜的重力法术下,三个追兵中依然有一人被落石砸中脑门当场昏死过去,而好不容易躲开落石的老兵正处于新力未生无法闪避的状态,安洁莉娜便扣动手里的扳机,受源石技艺强化的弩箭当即射了出去,直刺老兵的胸口。 她也低估了老兵的无耻程度。 他抓着队友挡在自己的面前,一个防御降临便化解了安洁莉娜的致命一击! 那个佣兵瞪大了眼睛,到死也不相信刚刚还有说有笑的同伴将自己当做了挡箭牌。 看着眼前已经没有多少反抗之力,却依然举着法杖倔强地盯着自己的沃尔珀女孩,老兵刚想说些狠话,他的目光却突然聚焦在女孩的大腿上。 这黑色的…… 源石结晶? “你是感染者!?” 老兵的脸色勃然大变,他细细观察,发现不止是安洁莉娜,被她护在背后的祖玛玛衣衫破口之间也有些许黑色的颗粒。 “你们,你们!你们都是感染者!?” 发财梦破灭了。 感染者,在黑市上可卖不出好价钱,再怎么漂亮、厉害的奴隶,也最多只能卖个几百几千金币。 毕竟,在大部分人眼里,感染者可是一枚枚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那些有钱有权的人才不愿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去养个身上长石头的。 更别说普通的感染者了,除了卖给黑工厂当苦力几乎没有一点用处,成交价横竖也就十几个金币。 “不可能,不可能!” 老兵红着眼睛走上前去,他高高扬起手里的军刀,而此时此刻的安洁莉娜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连续使用反重力法术,她现在不可避免地进入了虚弱期,而背后的祖玛玛又昏迷不醒,难以指望。 军刀呼啸着挥下,安洁莉娜咬着牙将双手挡在自己的面前,然后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鲜血溅得安洁莉娜一身都是,她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却看到老兵保持着狰狞的模样缓缓倒下。 林恩从他的尸体上把剑拔出,然后又顺手补了一刀,防止诈尸。 他这才扭头看向安洁莉娜,轻轻敲了敲女孩的脑袋。 “勇气可嘉。” 第二十三章 篝火边的拥抱 安洁莉娜确实是一个潜力股,大半年前在乌萨斯时她就连对人释放法术都不敢,可现在却已经敢于面对困境并且迎难而上了,其中有多少成长自然不必多说。 不过,在她真正成长起来之前,她还有很长一段路需要走。 林恩正在帮安洁莉娜包扎伤口,女孩的伤原本只是皮肉伤,可是镶嵌在血肉里的碎片却一直没有取出,女孩走的又是崎岖的山路,于是在逃跑的过程中伤口不断恶化,如今乍一看已经血肉模糊。 刚刚精神紧绷肾上腺素拉满的时候到不觉得怎么,可现在一放松下来,小狐狸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祖玛玛怎么样了?” 林恩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毛,双氧水清洗伤口之后,他从随身的口袋中取出药剂擦拭在小狐狸的伤口上,又用医疗系源石技艺帮她止了血,这才悠悠开口。 “她的状况可比你好多了,只是被电麻了而已,要不了多久就能醒过来。” “哦……这样啊,太好了。” 安洁莉娜颇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而林恩则是摇了摇头:“与其担心别人还不如想想自己,你这伤口可不浅,再加上用的是双氧水消毒,之后八成会留疤。” “啊?” 小狐狸一双毛茸茸的尖耳朵顿时抖了抖,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再加上安洁莉娜又是个青春靓丽的过期JK,如果可以的话她自然不希望在腿上留下疤痕……多难看啊。 不过转念一想,一道疤而已,自己在那群恶徒手里救了祖玛玛,还是很值得的嘛。 于是她又露出傻呵呵的笑容,看得林恩有些无可奈何。 安洁莉娜这次确实是救了很多人,如果她少拖延点时间,说不定这些佣兵就收拾收拾见好就收跑路了,反正带路的那个黎博利……也不是卡尔多利的嫡系亲信。 正是因为安洁莉娜和祖玛玛的逃脱,贪心不足蛇吞象的卡尔多利才会等在原地,被林恩打了个全军覆没。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林恩其实并不怎么希望这个善良的小狐狸落到危险的境地之中。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下次别再那么冒险了,保护别人之前,先保护好自己!” “陈姐姐上次和我说过,这句话的意思是人不修身养性就会天诛地灭……” “啧,就你懂的多。” 林恩敲了敲安洁莉娜的头,又揉了揉她的头发,直到把女孩的发丝弄得一团糟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魔爪。 “放心,博士身边可是有华法琳在,她比我这样的半吊子医生厉害多了。” “我现在帮你稳定伤口,回去以后让华法琳帮你想想办法,以她的手段,应该是不会留下后遗症的,我记得她也有办法去疤,找她准没错。” 安洁莉娜这才放心下来,她整个人都瘫在石壁上,任凭林恩摆布自己的伤腿,直到他完成包扎,顺便用纱布打了个精致的蝴蝶结。 “搞定。” 林恩满意地拍拍手,他看着渐渐暗去的天色,向安洁莉娜提出建议。 “夜晚的山路不安全,你的腿脚也不方便,要不我们在这里先将就一晚上,明天早上再回部族那边和博士汇合吧。” 如果只有安洁莉娜一个人,林恩还能背着她走夜路,但是再加上祖玛玛的话,那就有点不切实际了。 “唉?那帐篷什么的……” 林恩一摊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谁出去杀人会带帐篷啊。 “所以我说,先将就一晚上。” “我去点个篝火,找个规整点的地方打个地铺,晚上给你守夜。” …… 夜幕降临得很快。 阿卡胡拉的丛林茂盛,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资源,但很遗憾的是林恩并不是生活在这里的原生土著,也不是野外生存大师,在第三次误食有毒蘑菇之后,他还是选择向现实低头,从那几个佣兵的尸体上搜出了几包压缩干粮充饥。 自己的身体能扛得住毒,安洁莉娜就不行了…… 而安洁莉娜则是坐在林恩的身旁,篝火的照拂下,她紧紧贴着身旁的男人,表情倒是颇为安宁。 “有时候真感觉时间过得很快啊,从乌萨斯认识到现在,已经半年多过去了,仔细想想那段荒原上的回忆还历历在目,那时候也是这样,我受了伤,就像是个拖油瓶一样靠在林恩先生的旁边。” 她突然笑了出来,跳跃的火光下,她的脸颊显得红扑扑的。 “我还记得林恩先生当时是这么说的,‘我今天就要带她走,我看谁够胆拦我?’,然后就把我从小镇里救了出来呢。” “陈年往事,不值一提。” 林恩摇了摇头,他依稀记得,那一次是因为女孩的感染者身份暴露,这才受到那些乌萨斯刁民的敌视。 这种事情其实在乌萨斯是很常见的,也因此林恩不怎么喜欢乌萨斯人,再加上他格外护短,见不得身边的人被欺负,于是那天他便和那些乌萨斯镇民撕破了脸,夜里还一路杀了进去给安洁莉娜抢药。 仔细想想,两人的微妙关系大约也是源自那一天开始的,对于纯情且青涩的安洁莉娜来说,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保护她的林恩,在她的心中占据了很大很大的一块,难以割舍。 林恩侧目,看到她的衣领里,有个正反射微光的星星挂坠。 他认得这玩意,是他在龙门给安洁莉娜买的小礼物,那一天之后……大约是因为安洁莉娜那主动且笨拙的吻,两人之间的关系便更加微妙了。 林恩决定找点话说,现在这个氛围有点尴尬。 “你还留着这个挂坠啊。” “当然啦,毕竟这可是林恩先生送给我的礼物嘛。” 安洁莉娜伸出手撩起挂坠,火光下它闪烁发光。 “林恩先生……” “嗯。” 不知不觉中,安洁莉娜已经紧紧地抱住林恩的身体,她明亮的眼神中带着点羞涩和期待。 “林恩先生……我们把在龙门没有做完的事情,继续做下去吧?” 在一旁“昏迷不醒”的祖玛玛尾巴突然抖了一下。 第二十四章 尾声 第二天,林恩带着安洁莉娜和祖玛玛找到了博士小姐。 有华法琳在,两人身上的小伤小痛都算不得什么,自然是很简单就被治愈了,虽然看起来很不靠谱,但是在医术方面,华法琳确实是整个罗德岛医疗部的扛把子之一,在人体血液方面的见解更是无人能够媲美。 在林恩和博士的眼里,这群人贩子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但是这样的插曲却坏了两人留在阿卡胡拉放松度假的好心情,要知道这次如此顺利地解救被绑架的人,那可多亏了林恩实力强劲,对付一帮小偷小摸的人贩子,那绝对是降维打击。 如果林恩不在呢? 这可是百多条人命,其中甚至包括了罗德岛的干员! 虽然有自信凭借自己的计谋解决,但博士小姐还是免不得有些后怕。 果然,不管什么年代,人贩子都是最遭人厌的。 再加上,还惹到了自己的头上。 那少说也要把这帮人的幕后主使扒一层皮下来。 “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假期看来是泡汤了。” 博士小姐的表情有点蛋疼……好吧她没有这玩意。 “先把煌她们找回来吧,然后再回去从长计议。” 这个过程又免不得一阵鸡飞狗跳,流落在丛林里的人有煌、宴和可颂,这三个人一个比一个不安分,最后的结果便是宴差点做了一群阿达克里斯人的老大,可颂则是提着大包小包的“商品”满载而归,煌就更厉害了,她直接拐来了一个小弟。 而且还是有名有姓的那种,燧石部落的族长克玛尔,这个从小在阿卡胡拉长大的黎博利少女在普通人中算是比较能打的,整个阿卡胡拉除了嘉维尔和祖玛玛没有人是她的对手,全力以赴甚至能和煌这样的精英干员过两招,就算是在面对卡尔多利的队伍时,也险些杀出一条血路逃出生天——可惜最后还是倒在了人数和装备的劣势下。 经历了简单的入职检查以后,她很顺利就作为作战干员被罗德岛录取了。 除了克玛尔之外,还有两个人也选择了加入罗德岛,那就是特米米和祖玛玛。 前者作为嘉维尔的头号铁杆粉丝,在发现无法把嘉维尔留在阿卡胡拉之后,便很果断地启动了B计划,那就是跟着嘉维尔一起去罗德岛,做一个给嘉维尔端茶递水的忠犬。 好吧,她在面对嘉维尔时过于热情,而在其他时候又表现得格外怕生,倒也惹了不少笑话出来。 不过,对她来说,这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 祖玛玛加入罗德岛,大约有一半的功劳是安洁莉娜的,还有一半则是跟着罗德岛一行人的医疗小车Lancet-2,安洁莉娜的劝说让她在心中升起去外界看看的想法,而Lancet-2的出现则是坚定了她加入罗德岛的念头。 对于一个重度机械控来说,一个能说话能思考的机器人就是神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之后,她简直就像是把Lancet-2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姐一样,在面对对方的时候颇有一种朝圣一般的感觉。 不过另一方面,祖玛玛对林恩也有一种颇为复杂的情绪,因为这个男人他实在是太强了。 在加入罗德岛之前,祖玛玛便因为林恩那惊天动地的一剑光炮而震撼不已,而加入了罗德岛,了解更多以后,祖玛玛心中对林恩的最后一点不忿也消失了,转而变成了发自内心的敬佩。 毕竟,作为一个在阿卡胡拉土生土长的人,对于强者的钦佩简直刻到了骨子里,丝毫不比她对机械的狂热要少多少。 简单点说就是,林恩这人,行,能处。 至少作为朋友绝对能处。 至于林恩嘛…… 他回到罗德岛以后,打开房门就看到了W和陈。 心底浮现的不祥征兆让他面无表情地把门又关上了,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卵用,有句话叫小别胜新婚,W和陈这段时间忙于外勤任务,已经半个月没有见到林恩了,此时此刻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 有句话说得好,叫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 当天晚上,已经有点意识模糊的林恩明白不能再这样下去,于是他当即决定找个借口先缓一缓。 要不,先去食堂吃个饭? 林恩轻轻咳嗽一声,话到了嘴边却不知不觉变了味:“你们没吃饭?” 好吧,看来是起了反效果。 于是第二天,这个在战场上天不怕地不怕几乎无敌的男人连扶着墙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霜星坐在床边将一勺淡粥喂入林恩嘴里,她轻轻点了点林恩的眉心:“活该,我看呐,还得排个值班表,再榨你几次,你才能老实一点。” “别,我快有心理阴影了!” 林恩急忙求饶了起来,他是真的怕了,一对一还好说,一对二,甚至一对三,林恩就真的一滴都剩不下了。 “哼,这次就饶过你了。” 霜星的嘴角微微勾起,显得心情还不错,她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母性的光辉。 “你想好给孩子的名字了吗?” “上次我不是想了好几个,不都被你否决了,觉得不好听。反正还有时间,来日方长,我们能够慢慢思考。”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就在这你侬我侬的氛围下,霜星丢出了炸弹。 “你觉得安洁莉娜那孩子怎么样?” “要说心里话哦?她天天叫我姐姐,这次在萨尔贡发生的事情,我也基本都知道了。” 林恩明显是愣了一下,但他这次底气还算是比较足:“叶莲娜,你是了解我的,如果放在半年前,到了那一步,我是绝对不会刹车的。” “但是现在……哈,我好歹也有作为男人的责任心。” 那天晚上,他和安洁莉娜之间最后还是没有发生什么,小狐狸不一会儿便抱着林恩睡着了,而林恩则是轻轻哼唱摇篮曲,仰望夜空,守了一夜。 正如他所说,放在半年前,安洁莉娜都这样表态了,林恩大约是不会介意做一场鱼水之欢的。 但人也是会成长的,一夜的激情固然开心,但那之后呢,自己又去怎么面对叶莲娜,怎么面对其他姑娘? 自从叶莲娜怀孕以来,林恩思考的东西越来越多,也就对自己曾经的放纵多少有了些悔意,仔细想想,那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和人渣没什么区别。 就算和佐菲娅与史尔特尔是因为不可抗力,可陈呢?W呢? 扪心自问,和其他人一起分享一份爱情,这并不是什么很容易的事情。 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可能改变,也幸亏她们没有多计较太多,不然光是处理她们的关系就能让林恩焦头烂额。 “算你识相……我和安洁莉娜说好了,要是你真的对她下了手,我就把你扫地出门。” 霜星轻轻地哼了一下,而林恩则是有点惊讶。 “你让安洁莉娜来考验我?你就不怕羊入虎口?” 不管怎么说,安洁莉娜和林恩互有好感,这的的确确是事实。 换作是以前的林恩,安洁莉娜主动一点,他大概率是把持不住的。 “她自己都不怕。” 说到这里,霜星不由鼓起了脸,一把抓住林恩的耳朵:“你给人家小姑娘灌了什么迷魂汤?她回来以后哭得稀里哗啦的,还祝福我找了个好丈夫,但我看得懂她的眼神,这姑娘更加喜欢你了,要一辈子吊死在你这颗树上。” 她也有点纳闷,这下搞得反倒是自己变成了坏人一样,而安洁莉娜和她情同姐妹,这女孩对自己的祝福满是真诚,可是对林恩的痴心也毫无虚假。 要不……成全一下他俩? 霜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仔细想想与其搞这种苦情戏,还不如让这个自己知根知底的女孩加入进来,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反正只要知道林恩不会像以前那样在外面冒冒失失地乱来,值班表上多一个名字也没什么…… 对于林恩这次的做法,霜星还是很满意的。 她真正害怕的事情,就是林恩把持不住自己,在外面出个外勤做个任务,便将爱分享给莫名其妙不认识的女人,以林恩的桃花运,总有一天,自己大约会淡出他的视野…… 现在看来,林恩也在真正反思自己的作为,作为一个男人,他变得越来越有担当了。 这是好事,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W,对陈,对佐菲娅和史尔特尔来说,这都是一件好事。 对安洁莉娜来说,也一样。 于是第二天早上,林恩坐在床上,看着身旁的红棕色发丝陷入沉思。 安洁莉娜一脸幸福地抱着林恩的手臂睡得正香,而从床上的凌乱来看,昨天晚上似乎是折腾到了后半夜。 我记得昨天叶莲娜给我开了瓶酒,自己喝了小半瓶,接下来就记不太清了…… 这剧情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这酒莫不是从老马丁手里“借”来的!? 好像,似乎,可能,他已经是第二次栽了同样的跟斗。 总而言之,在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里,林恩可以说是痛并快乐着。 直到有一天,Scout告诉他一个消息。 “嘿,林恩。” 这个看起来不苟言笑的萨卡兹狙击手拍了拍老伙计的肩膀:“我找到线索了。” “博士小姐让我告诉你一声,维多利亚,高多汀大公爵的领地卡拉顿,有个叫贝希曼的贵族商人议员,是那些佣兵的上级。” “将整个罪恶的贸易线切断,她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第七卷完 ★ 冲破阴云 ★ 第一章 维多利亚 维多利亚的夏天并不似萨尔贡那般炎热,阴云密布在这座不落帝国的领空,连续不断的细雨反而给人一种湿冷的错觉。 有人说过,维多利亚没有夏天,因为这里的夏天与春秋无异,运气不好的时候,连续的降雨带来不绝的乌云,和煦的阳光被尽数遮住,走在路上的维多利亚人甚至还要穿上厚厚的大衣才不会着凉感冒。 “该死的鬼天气。” 坚硬的军靴踩在潮湿的地面上,留下不深不浅的脚印,行走在乡间小径的男人皱起眉头,显然是对于这附近的路况不是很满意。 这哪儿是路啊,一路走来地上全是烂泥,难走得要死…… 不过,在官方的地图上,这可是维多利亚连接多个城镇的公路之一。 谁又能想到,一度称霸大陆的维多利亚帝国,道路基建居然做得如此差劲,恐怕每年拨下来基建款项少不得被层层扒皮,最后执行者滥竽充数,才变成了这幅鬼样子。 从上到下都烂透了,也难怪特雷西斯会选择先对维多利亚下手,外强中干内斗不止,贵族在灯红酒绿中醉生梦死,平民却贫困潦倒到连看个病都困难,这个看似强盛的帝国,其实也早就已经是个腐朽不堪的强弩之末了。 和乌萨斯、卡西米尔相比,无非就是比谁更烂而已。 不过,在这黑暗的年头,也没几个好到超凡脱俗的地方,大家都烂得够呛,谁也没资格去笑话别人,从这方面来看,维多利亚好歹少有战乱之苦,活得艰苦总比兵荒马乱要好。 “你以为哪里都和大炎一样和平富裕啊。” 男人身旁的女伴翻了翻白眼,她摘下兜帽,露出一头宛如太阳般和煦的金发,阴冷的晚风中她缓缓呼出一口白色的雾气,表情有些无奈:“维多利亚和卡西米尔很像,繁荣的经济大多集中在各大城邦中,城市有多繁荣,乡村就有多贫穷,那些习惯于剥削平民的掌权者,又怎么会去在意穷人的死活。” 男人顿时想起了自己几个月前在卡西米尔的见闻,那繁荣到了极点的大骑士领,和贫苦落后的乡村形成鲜明的对比,而可笑的是,商业联合会每年对乡村的苛捐杂税五花八门,却闭口不谈改善乡村的条件,那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每年都有那么几个村子贫穷到连饭都吃不起,整村整村地饿死。 而大城市里的有钱人呢? 他们宁可把大把大把的金钱当柴火烧掉,也不会愿意去资助那些穷人渡过难关。 哦,这么看来,过去的卡西米尔确实和现在的维多利亚挺像的。 都是和狗屎一样糟糕的地方。 不过,听说卡西米尔最近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商业联合会覆灭、监正会上台以后,罗素大骑士长推行的一系列亲民政策切实地改善了平民的生活质量。 也不知道这传闻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么至少自己之前的努力不算白费。 “算了,与其想这么多有的没的,倒不如思考一下怎么搞定手里的任务。” 行走在泥泞道路上的人正是林恩和佐菲娅,从Scout手里拿到对应的情报之后,林恩没过多久便被博士指派出击,执行外勤任务,去铲除那条罪恶的奴隶贸易线。 这种事情按理来说并不归罗德岛管辖,正常情况下,罗德岛就算得到情报,也会选择将其共享给当地政府官方,毕竟罗德岛是个专业的制药公司,除了和感染者有关的事务之外,贸然插手别的事情总会显得很奇怪。 但谁让这些不长眼的把主意打到了罗德岛干员的身上呢?不管是博士还是凯尔希,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护短。 于是就有了Scout小队侦查搜集情报这一说,并且顺藤摸瓜找到了那些佣兵的上级……一位中型城镇的贵族议员。 这家伙的地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主要是贵族的身份相当麻烦,简直就像是一块免死金牌,要知道维多利亚贵族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罗德岛若是冒冒失失地把情报送过去,说不定会反过来被倒打一耙,惹上一身骚。 再加上这条贸易线的利益关系也牵扯甚广,靠官方的力量将其连根拔起是不太可能的了,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些所谓的官方人士究竟有没有在里面掺了一脚。 没办法,那就只好自己来解决这一茬事情了。 说实话,不管什么时代,人贩子都是最遭人厌恶的犯罪者之一,凯尔希本来还想劝阻一下博士别老想搞个大新闻,毕竟罗德岛的大敌特雷西斯现在可就盘踞在维多利亚……但一听这一次是要去搞人贩子,她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什么都没看到了。 林恩自然不是孑然一身参与任务,就算他武力高到可以在卡拉顿开无双,却也总需要帮手,去帮他台前幕后做些帮衬的工作。 毕竟目标是贵族,除非收集到充沛且确凿的证据,否则林恩也不能直接动手掀桌子,那样做第二天早上就会有维多利亚的特殊部队来敲罗德岛办事处的门。 至于收集证据什么的……他又不会分身术,自然是人多力量大。 他需要一个经验老到、值得信任并且实力不错的队友,林恩琢磨着自己这次行动少不了和许多人打交道,尤其是和贵族与商人打交道,而这些事情,却又恰好是林恩的弱项。 于是在身边扫了一圈以后,林恩找到了佐菲娅,向她寻求了帮助,一起组队前往阴云密布的维多利亚。 除此之外,在卡拉顿这个地方,罗德岛也有属于自己的办事处,甚至还驻扎了一批干员——林恩向博士提出过申请,如果有必要的话,他可以直接接触对方,并且获得他们的帮助,这些干员们对卡拉顿的情况非常熟悉,其中甚至有一位来自蒙贝兰家族的大小姐,在城镇议会中有不小的发言权,这亦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希望一切顺利。 林恩拉低了自己的帽檐,他摇了摇头,与佐菲娅一同没入人群。 天空中,乌云一如既往地阴沉。 第二章 酒吧与火花 “两杯白色伦蒂尼姆。” “一百八十便士,先生。” 在四皇会战之后,经济体系几乎崩塌的维多利亚推行了新的货币制度,那就是“镑”和“便士”,比起传统的维多利亚金币银币,这种新货币的购买力显得更低,在一些传统守旧的区域,甚至会有人不认这些官方货币,反而更喜欢用古老的维多利亚金币来进行贸易。 非要换算一下的话,一镑等于一百便士,购买力差不多和一枚维多利亚银币相当,一枚维多利亚金币大约可以换算成一百镑。 而普通的维多利亚城镇平民,一户人家一年的收入大约也就只有三千镑左右,若是在贫穷一些的乡村地区,一年能赚一千镑都已经很了不起了。 叮叮当当的硬币敲打在柜台,在明亮的烛光下,钱币反射出浑浊的光。 这是一家坐落在卡拉顿感染者社区的普通酒吧,店面不是很大,但却明亮整洁,三三两两的感染者平民坐在各处,酒杯中摇晃着廉价的酒液。 因为这里是感染者社区,周围也有几家薪资还可以的感染者工厂,来这里消磨时光的大部分都是下班以后的感染者工人,他们用自己的劳动换取一份勉强能糊口的工资,除去每个月向罗德岛购买缓解病情的矿石病抑制剂的钱以外,倒也有些许盈余能够让工人们在酒吧里放松一下。 他们的工资不高,每个月的收入去掉被克扣的部分也就一百镑左右,但罗德岛的矿石病抑制剂堪称廉价,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这里能提供给他们的东西不多,几杯味道寡淡的果酒,一点粗糙的肉食,还有些不怎么能填饱肚子的汤饭,横竖也就几十个便士,不过对于生活在这里的感染者来说,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消遣了。 前几年,感染者工作法案没有批准的时候,住在这里的感染者可是要去垃圾场翻找腐烂吃食的,如今好歹有了工作和工资,哪怕要接受那些有钱人苛刻的管理,哪怕隔三差五就会被刁难或扣薪,整个社区都仿佛“活”了过来。 总的来说,是个很常见的小酒吧,不管是维多利亚还是卡西米尔,世界上大部分国家都有类似的地方。 哦,乌萨斯没有,因为乌萨斯的感染者根本没有什么人权,活着都是奢望,更别说去酒吧喝酒了。 林恩和佐菲娅坐在吧台前,看着柜台后粉发的感染者女孩忙碌地准备酒水,两人都有一种恍如隔日的感觉。 还记得两人当初在光头马丁的那家酒吧里相谈甚欢的日子,那时候不管是林恩还是佐菲娅都想着要帮助玛莉娅更进一步,从来没有想过两人的关系会走到如今的这一步。 命运还真是奇妙。 “两位久等了!” 两杯酒水被放到了林恩和佐菲娅的身前,粉发的少女表情似乎是有些不安,“白色伦蒂尼姆”算是店里比较好的酒水了,而且度数比较高,一般不会向矿石病患者售卖,而来这里喝酒的一般都是感染者…… 所以少女把这几瓶酒放在了酒窖的最深处,很少拿出来,耽搁了不少时间。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很好的酒,不然价格也不会那么低廉,但是在这和贫民窟无异的感染者社区,倒也确实算是难得了。 “没关系,姑娘。” 林恩端起酒杯,他摇晃了一下,听到酒杯里的冰块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于是他和佐菲娅轻轻碰了个杯,浅酌一口之后,浓郁的酒香在唇齿之间散开。 比罗德岛酒吧的酒差多了,但总比寡淡到没什么味道的果酒要好。 林恩也不是什么嗜酒如命的酒鬼,酒水不过是生活的调味剂,所以他不在意。 “小火花!这酒闻起来可比我们手里的香多了,也给我们来一杯呗?” 坐在一旁的感染者工人嚷嚷了起来,他是酒吧的常客,平时没什么事就喜欢来这里喝上几杯,不过这里的女主人很少卖给他们高度数的酒,因为这对他们的病情很不利。 别看果酒寡淡,却也对他们的病情没有任何负面作用。 “不!行!夏栎小姐说了好多次了,这酒对你们的身体不好!” 粉发的女孩鼓起脸,倒是表现出难得的硬气一面。 “那两位客人没得矿石病,所以我才把它们拿出来的。” “没得病?没得病来这里干什么,穿这衣服,也不像是穷人啊。” 那个感染者悻悻地坐下了,而小服务员则是有些忐忑地向林恩和佐菲娅微微躬身表示歉意:“不好意思啊两位,阿石哥只是比较口直心快,他没有恶意的。” “没事,我们不介意,感染者和普通人一样也是人类,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林恩挑了挑眉,他向那个叫阿石的感染者举起酒杯,然后将酒液一饮而尽,而他的所言所行也让店里响起一阵呼声,不少感染者工人跟着他的动作一起举起手里的酒杯,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个叫阿石的感染者。 “为这位开明的兄弟干杯!” “干杯!” 一时间觥筹交错,倒是好不热闹。 含着点笑意的声音自林恩的身侧响起。 “好不容易找到个酒吧,你把杯里的酒都喝完了,谁来陪我喝?” 佐菲娅将自己手里的酒倾倒一半在林恩的杯中,微笑着与他一起碰杯:“来,我们也干一杯。” 两人将自己杯子里透明的酒液饮下,并不算辛辣的酒水回荡在喉间,一点暖意自身体深处升起,自入境以来长时间的跋涉带来的疲惫仿佛也被洗去了大半。 两人很享受这样的氛围,当初在卡西米尔的时候,两人也是这样相处的,在罗德岛的时候,两人也时常去酒吧里浅酌两杯。 “哦,对了,小火花。” 林恩放下酒杯,又拿出两张十镑的纸币,把它们压在了酒杯的下面,推到服务员小姐的身前。 “你对这附近应该比较熟,要不向我介绍一下附近的感染者工厂。” 他摊开手,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我们是来这里谈生意的。” “不过,在那之前,我得了解一下合作伙伴的口碑和人品,这才能放心。” 第三章 道阻且长 酒吧茶馆这种地方,确实是打探情报的好去处,更别提林恩的出手很阔绰,花了几十镑以后,他得到了不少很有意思的情报,可以说是满载而归了。 两人在感染者社区租了个小旅馆的房间,租金倒是很便宜,设施还算齐全,林恩给旅馆的老板多塞了几张十镑的纸币,每天的早饭问题便也解决了。 “那个叫贝希曼的贵族商人议员背景可不简单,首先,他是德科公爵的远方亲戚……也有说法是私生子,所以才能在这里捞到个男爵的爵位,甚至还能做卡拉顿的实权议员,在感染者社区开设了一个专供军队的军火工厂。” 卡拉顿大大小小的工厂不少,尤其是感染者社区,因为廉价的人力和地价,不少公司选择将重要的工厂开设在感染者社区附近。 但是军火工厂,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整个高多汀郡内都没有几家大规模的军火工厂,卡拉顿就更不用多说了,横竖只有这么一家。 这是一块巨大的蛋糕,想要独自吃下,必须得好好疏通打点上下的关系才行,否则早晚会被眼红的人生吞活剥了。 “贝希曼自己肯定没有这样的手笔,他的背后应该是有人支持,城镇议会如此顺利地拨款给他,那个人的地位肯定不低——八成是高多汀的大公爵手下的某位公爵。” 佐菲娅伸了个懒腰,她把棕色的皮衣外套脱下,露出帷幔的身体曲线和单薄的短衫,她懒洋洋地躺在舒适的沙发上,顺手端起酒杯,倒上小半杯醇香的红酒。 她半眯着眼睛,柔顺的金色长发梳成一个马尾挂在肩上,有些漫不经心地开口。 “你瞧,这不就串起来了,他的身份给了他崛起的机会,而他背后的人也让他越做越大,直到野心和欲望超越了自己的身份。” “他很缺钱,要么就是受制于人。” 林恩笃定地开口:“不然没有必要去涉足这种危险的贸易,就算再怎么赚钱,这也是被维多利亚的法律明文禁止的事情,坐拥这样的产业,他正经赚钱的效率可不低。” 这并不是无稽之谈,别看奴隶贸易是无本买卖,而且在贵族之间非常流行。 但是这样的行当是有风险的,而利润在层层分配之后,必然不会留给贝希曼太多。 这只是个被推出来当马前卒的小人物而已,奴隶贸易需要打点的关系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男爵议员可以做好的,换他背后那位公爵过来还差不多,大头被大鱼吃掉,小头还要分一部分给干脏活累活的小弟,就算拿到一批可以卖上百万甚至更多维多利亚金币的优质奴隶,最后分到贝希曼手里的钱了不起也就十几万。 看上去好像很多,但是考虑到贝希曼本来就能从军火生产中谋取暴利,再加上贩奴产业的不确定性和风险,似乎又算不了什么了,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比如贩奴队被边境戍守的队伍拦截,几个月时间浪费了不说,闹出来的窟窿说不定都要个好几万金币填上。 而且,大部分时候,捕奴队捞到的“货物”根本不可能卖出这样的天价。 确实,曾经有过美貌如花的女性奴隶卖出了百万金币的惊天高价,但那也不是因为她的容貌,而是因为背景——那可是一位莱塔尼亚高塔贵族的千金,高贵的身份带来了远超容貌的价值,最后被一位来自维多利亚北部的大公以一百四十七万金币的天价买走。 换句话说,卡尔多利等人指望着能够在阿卡胡拉抓几个女人卖出天价,从而摇身一变走入有钱人的行列……这本就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罢了,这群人被贝希曼用一个看起来很美好的大饼蒙住了眼睛,殊不知他们最终的结局也就只有被榨干价值以后卖掉扔掉做挡箭牌,仅此而已了。 “你打算怎么做?” “查下去,查出来参与到这条产业的人,不管身份高低全部杀完,然后再一把火烧了资产,以儆效尤。” 林恩的语气古波无澜,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但是佐菲娅却能从中听到深刻入骨的杀意。 他可不是说说而已,就算查到最后牵扯到某位大公,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泰拉大陆上,还没有几个人是他不敢杀的。 于是佐菲娅慵懒地笑了笑。 “好,我支持你。” 作为临光家的骑士,她对于这种贸易链也可以说是痛深恶绝。 “不过,我得先提醒你一下,现在你已经不是孑然一身的状态,一举一动都会牵扯到背后的势力,就算决定以杀止恶,也不能被人抓到把柄。” “嗯,我明白,不能牵扯到罗德岛,也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林恩点头。 铲除贸易链还算简单,毕竟只要收集到足够多的情报和证据,就算他不动手,维多利亚官方也很难顶住民间的压力。 可是杀掉所有的幕后源头却很难,毕竟他们或多或少都有办法把自己从贸易链中摘出去,就算铁证如山,也可以全身而退,最多也就是把几个早就准备好的替死鬼推出去,去平复一下民愤而已。 但是不把那些幕后黑手全部杀个一干二净,这种贸易链铲除一个又会冒出第二个,根本处理不干净。 那时候,就是林恩出手的时机了,他要做得彻底一点,才能真的震慑住那些利欲熏心的家伙……至少暂时震慑住。 虽然这种人根本杀不完,杀死一个也会有另外的人顶上来,但起码这么做能让这个世界不至于变得越来越糟糕。 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另一方面,如果最后真的牵扯到了某位维多利亚实权人物,为了避免升级成国际冲突,他便不能做得太过招摇,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他有这个能力,或者说整个罗德岛也只有他能这么做了,所以博士小姐才会把工作交给他,其余的人,要么是实力不够,很难全身而退,比如阿斯卡纶和Scout,要么太过显眼,根本不适合刺杀,比如Logos和爱国者。 “好啦,不说这些了,我先去洗澡了,奔波了这么久,总算是能洗个香喷喷的热水澡。” 佐菲娅走进浴室,她没有关上浴室的门,只是将它虚掩,然后微笑着向林恩眨了眨眼睛。 林恩想了想,也跟着走了进去。 第四章 雷德 自从四年前卡拉顿议会推行了“感染者新政策”以来,感染者社区的居民便越来越多,许多活不下去的感染者都会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用辛劳的工作换取一份还算可以的工资。 比起乌萨斯,维多利亚大部分地区对感染者的迫害确实没有那么沉重,只是话虽如此,贫穷的普通感染者们依然很难找到一份能糊口的工作,偏见、抗议和暴力冲突充斥在感染者与非感染者之间,愈演愈烈。 总而言之,涉及到感染者,这个世界上就没几个国家底子是干净的,感染者和非感染者的矛盾可不是自然而然形成的,而是在一部分人别有用心的挑拨下关系不断恶化,最后才变成了如今这幅鬼样子。 比起正常人来说并不算多的人数,在社会之中微不足道的经济占比,再加上短暂的寿命和恐怖的传染性,这些身患不治之症的矿石病感染者们简直就是最好的弃子,只要有了这样一个“公敌”,因为不合理的制度与政策带来的种种矛盾也就能顺理成章地转移了。 很残酷,却也很现实。 卡拉顿的“感染者新政策”是一次大胆的尝试,已经被压迫到喘不过气来的感染者们无疑是非常廉价的劳动力,雇佣他们的成本只需要普通工人的二分之一甚至更少,而在大量罗德岛的矿石病抑制剂流入市场后,越来越多的感染者对生活重新拾起希望,也愿意通过劳作换取报酬。 再加上这些年伴随着源石工业的兴起,愿意在源石工厂中工作的普通人越来越少,劳动力的短缺让许多贵族和商人不得不寻找新的出路,于是在这个时候,感染者便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便宜好用,不需要签订保障协议,不需要考虑休假和工作时长问题,甚至不需要在工作中提供防护装备。 这如何不让那些钻进钱眼子里的商人们心动不已? 而感染者们本就活得苦难不堪,更不会挑剔多少。 林恩安然坐在自己租住的小旅馆中,他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而佐菲娅则是将一条毯子披在林恩的背后,帮他轻轻梳理刚刚吹干的发丝。 浴室中的小插曲只是长途跋涉之后片刻的休憩,两人没有温存太久,因为还有不少情报需要整理。 维多利亚到处都是摄政王特雷西斯的眼线,虽然他对于帝国的控制力并不强,甚至使唤不动戍守在边疆的铁军和将自己的领地打造得井井有条的大公们,可是在赦罪师的帮助下,他的情报工作却做得很好。 这也是林恩和佐菲娅没有立刻去找罗德岛办事处的干员们的理由之一,罗德岛可是巴别塔的遗骨,就算这些年转型做了制药公司,可特雷西斯会对罗德岛放心吗?不可能的事情。 尤其是罗德岛现在越做越大,以特雷西斯的性格,他绝对要在罗德岛开设于维多利亚的所有办事点周围都插满眼线才行。 林恩和佐菲娅在出发前进行了伪装与易容,徒步穿过国境线之后又辗转反复,这才来到这座名为卡拉顿的城市。 老实说罗德岛真的是人才济济,精通伪装易容的干员也不在少数,其中更是有好几个是杀手出身——不过罗德岛对于这些干员的背景不算特别重视,只要不是罪大恶极的家伙,加入之后不去作恶,那么大家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傀影干员和阿斯卡纶小姐的帮助下,林恩成功地把自己易容成了……好吧,自己都认不出自己的地步。 这可不是单纯的化妆易容,而是利用特殊的源石技艺和可露希尔的小发明将一份人脸面具硬生生“印”在了自己的面孔上,毫无违和感。 甚至在用源石技艺对犄角进行一定伪装以后,就连种族看上去都不像是萨卡兹,反倒是更像是来自东国的鬼族。 至于佐菲娅,她就没有那么大费周章了,毕竟库兰塔到处都是,只需要用一张人脸面具改变容貌,剩下的步骤都省略了便是。 两人的身份是来自卡西米尔的商人,毕竟卡西米尔刚刚经历过剧变,再加上罗素大骑士长和罗德岛的特殊合作关系,伪造个把身份方便得很,而佐菲娅也确实是卡西米尔出身,所以露馅的可能性不大。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防范于未然,防止罗德岛被牵扯其中,然后被特雷西斯借题发挥。 不管是博士还是凯尔希都默认林恩一定会把事情闹大,不过也是,这位爷可不是安分的主,用随心所欲来形容他都是抬举了,要知道当初在战场上他的绰号可是疯狗。 这些年经历了不少风风雨雨,虽然性格看上去内敛沉稳了不少,可一个人的本质却不会改变,这也是博士小姐和凯尔希坚决反对这次行动由林恩和W组队的理由之一,博士小姐有预感,这两人一定会把卡拉顿给炸个底朝天…… 考虑到他们和特雷西斯的个人恩怨,会一路炸到伦蒂尼姆去也说不定。 还是佐菲娅好,性格冷静沉稳,能够在关键时刻把脱缰的林恩拉回来,在调查时作为贤内助还能帮到林恩不少。 “还是得从那个叫贝希曼的家伙身上下手。” 林恩的声音很沉稳:“现有的线索不多,只能知道那家伙经营一家军火工厂……而且最近还得到了一大笔来自城镇议会的拨款,似乎是用来采购新的设备。” “光凭这点情报可作不出多少有用的推测。” “所以我们需要地头蛇的帮助,除了罗德岛的人以外,我们还能有其他的帮手。” 敲门声恰到好处地响起,林恩的嘴角勾勒出一点微小的笑意,他打开门,看到一个年轻的乌萨斯感染者正站在门口,他穿着长长的深色大衣,戴着一顶灰色的鸭舌帽,围巾遮掩住下半张脸,却掩盖不住他的兴奋和拘谨。 他是一个经验老到的战士,但就算这样的人,在面对“偶像”的时候也会有些不安。 “久仰大名,嗯……我是说,很高兴能见到你,林恩先生。” 林恩和他握了一下手。 “嗯,很高兴见到你,雷德。” 第五章 贪心不足 对于林恩来说,上一次和整合运动接触,那还是半年前的龙门时,那时候的林恩还远没有现在这般强大,被乌萨斯的大军追得四处乱窜,好不容易借着整合运动的势力才逃出乌萨斯的边境。 大约是因为在切尔诺伯格时的所作所为,林恩在整合运动内部的名声颇有一种被神化的感觉,那些走投无路的感染者们,上至干部精锐,下至普通杂兵,大多对林恩有一种谜一样的崇拜,在整合运动内部,声望最高的自然是塔露拉和爱国者,再然后就轮到了林恩。 雷德也是林恩的崇拜者之一,在乌萨斯时,他被称为“红刀”,也算是个实力不错的干部,可惜的是他戍守在距离切尔诺伯格较远的基地,因此并没有跟随塔露拉等人参加那场震惊整个乌萨斯的大战。 当龙门事变结束,实力大涨的整合运动在乌萨斯站稳脚跟之后,塔露拉决定让整合运动的干部们前往世界各地拯救处境艰难的感染者们,于是雷德便带着自己的一部分部下来到维多利亚,团结、照顾当地的感染者们。 “我现在在附近的工厂上班,贝希曼那家伙,每周的周二和周四都会来工厂查探情况,想方设法挑刺,好克扣工人们的工资。” 佐菲娅闻言不由摇了摇头,对于贝希曼这样的人物来说,工人们的工资只是一点蝇头小利,这都要克扣?与其说这些利益让他难以割舍,倒不如说他在享受着剥削他人的快感。 “真是个小家子气的烂人。” “对啊,不过他的侄子是城镇警备队长,所以也没什么人敢在背后嚼舌根,去年有个在议会弹劾他的议员,最后可惨了,在演说的时候受到炸弹袭击,好几个月也没有查出凶手。” 雷德的言下之意很明显。 警备队长都是自己人,又怎么可能查得出真凶是谁? 林恩点了点头:“辛苦了,你的情报非常重要,节约了我们不少时间。” 明天就是周二,也就是说贝希曼明天就会去工厂,对于林恩来说这是个好机会。 一个能和贝希曼好好“谈谈”的机会。 杀掉贝希曼没什么用,这只是一个被推出来做话事人的小卒子,死了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贝希曼站出来,罪恶的贸易不会中止,只会越藏越深。 得挖出他背后的人才行。 据雷德所说,贝希曼的身边有不少保镖,其中一部分是从叙拉古来的黑帮打手,还有一些则是从战场上活下来的退役老兵。人数不少,但是水平层次不齐,有几个厉害的还可以,但剩下的大多是一些混吃等死的杂鱼。 对林恩来说,这群人简直就是乌合之众。 至于情报嘛……那就要考验林恩的演技了,用武力威逼是肯定不行的,天晓得贝希曼这个阴险小人会不会满嘴跑火车把线索引到牛头不对马嘴的地方。 觉得有希望活下去便会故意保留待价而沽,自知必死则胡说八道死前报复。 老恶心人了。 林恩以前就吃过这样的亏,差点死在了拉特兰。 所幸,那支在阿卡胡拉胡作非为的小队一个人都没有逃出去,恐怕贝希曼到现在都不知道卡尔多利已经死了,如此一来便有了很多操作空间。 林恩突然想到了一个有趣的主意。 “雷德,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 贝希曼最近过得很不好。 作为德科公爵手下的红人,贝希曼自然是明白,自己的能力实际上远远配不上自己的地位。 能够坐在现在这样的位置上,经营日进寸金的军火工厂,从军火贸易的巨利中分一杯羹,这还多亏了自己作为私生子,身上流着德科公爵一半的血。 他所经营的军火工厂,实际上是属于高多汀大公爵的资产,他只是经营者,是个高级的打工仔,却不是工厂真正的主人。 他的野心不止于此,但却因为能力的不足而不得不止步于此,这样的落差感让他几乎疯狂,他渴望金钱和权利,而不满足于每年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些分红——尽管那已经是一笔常人难以企及的财富了。 简单点说,那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骄奢淫逸的生活和炫耀攀比的心理让他心中贪欲横生,也就是这个时候,一份橄榄枝被抛到了他的面前。 被金钱蒙蔽了双眼的贝希曼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对方的要求,哪怕奴隶贩卖是罪恶而又违反人伦的事情,可他却没有丝毫良心不安,只要能赚到钱,别人的痛苦又与自己何干? 他的欲望,就像是气球一样不断膨胀,直到有一天…… “卡尔多利这个废物,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个音信!?” 贝希曼将手里的手杖重重地摔在地上,他那肥胖的脸上渗满了汗水,哪怕是在工厂中作威作福的快感都无法压过他内心的恐惧。 他很缺钱,或者说,他继续一大笔钱去填补自己所造成的公款亏空。 就在前段时间,城镇议会一如既往地拨了一大笔款项给贝希曼,去维修、更替原有的军工设备,而沉迷于赌博的贝希曼……他选择了挪用公款,去满足个人的私欲。 本来,这对他来说没什么,只要卡尔多利的捕奴队顺利回归,抓到一批质量可以的奴隶交上去以后,钱的窟窿很快就能补上。 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只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卡尔多利别说回来了,就连个音信都没有,这下贝希曼慌了神,因为再过不久,大公爵的巡查队就要经过此处,如果他们在账本上查出什么问题,最后他可能连小命都保不住。 卡尔多利看来是靠不住了,虽然这段时间一直合作愉快,可是他这次延误了这么久,天晓得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果然,雇佣兵就是不靠谱。 “得想想办法,得想想办法……” 贝希曼用手帕擦拭去脸上的汗水,心中开始盘算起如何遮掩自己的失职。 如果人为制造一起破坏事故,然后把锅推给感染者杂碎…… 似乎可行。 他推开豪华别墅的大门,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厅,却没有娇滴滴的女仆用嗲声嗲气的问候整齐地迎接。 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不速之客,此时此刻正泰然自若地站在大厅的中央,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哦,我亲爱的贝希曼男爵。” 林恩转身,努力遮掩住微笑下刺骨的杀意。 “晚上好。” 第六章 恶神的低语 林恩其实很想宰掉眼前这头肥猪。 瞧瞧这装潢豪华的别墅,瞧瞧那些精美奢侈的装饰,还有那些名为女仆实为奴隶的佣人,一想到这家伙的钱来自哪里,林恩就情不自禁有些犯恶心。 在“参观”了他沾血的地下室,还有别院中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人之后,他更是明白,这个男人属实是败类中的败类,别看他披着人皮一副人模狗样的,可扒开来一看,里面全是黑的。 只是为了他脑子里的东西,林恩还得容他再活几天。 “你是谁?来到这里有什么目的?” 贝希曼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冷静了下来,他虽然能力不强,而且没有自知之明,但是好歹身居高位多年,对很多事情看得透彻。 对方能如此肆无忌惮地站在这里,说明他根本不害怕自己的保镖,或者说,他已经解决掉了自己安排在这里,保护住所的保镖与佣兵。 所以慌里慌张地呼叫守卫是完全没用的,要杀自己的话,他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只要在自己进门的那一刻用弩箭射出一击,自己就连反抗的机会都不会有。 毕竟自己可不是那种能打的武夫,一身肥肉也不是肌肉的伪装,别说这种神不知鬼不觉潜入自己庭院的狠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沸区打手或街头混混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这些年他遇到的刺杀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能够活到现在,自己背后那位大人的帮助与支持重要无比,那几名送来贴身保护自己的奴隶妾婢,不但床上功夫了得,身手也相当不错。 虽然她们也有监视自己的任务,但贝希曼本就不打算背叛那位大人,监视就监视了,又有什么好忌惮的呢?换句话说,也就只有像现在这样把自己的一切都展示给对方去看,那位大人才能真正意义上对自己放心。 也就只有这样,自己才能赚更多钱,爬到更高的位置。 他在这方面倒是看得透彻。 “来这里的目的?嗯,大约是为了提醒你一下,要管好自己家里的狗。” 贝希曼闻言,第一反应便想到了至今仍然没有回来的卡尔多利等人。 他也不知脑补了什么东西,表情顿时变得铁青,然后犹豫和疑惑等情绪接连不断地从贝希曼的表情与眼神中浮现,一时间倒也是上演了一出好戏。 “怎么,还要我提醒一下你吗?” 林恩努力模仿着自己脑海中那些装模作样的家伙高高在上的样子,从贝希曼的表情来看,效果似乎不差。 “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雇佣兵,去了萨尔贡的密林深处,为了一点金钱,做了些僭越的事情。” “如果他们冒犯了大人,那么我愿意作出赔……” “赔偿?你有什么可以赔偿给我的?” 林恩用带着点玩味的目光扫视眼前的男人,而贝希曼的脸颊上则是不断渗出豆大的汗珠。 他在气势上便被完全压制了,林恩的每一句话他都能听懂,但却难以去思考其中的意义,那平静的外表下咄咄逼人的威势几乎让他的大脑罢工。 他没有去思考林恩的身份,也没有去思考他话语中是否有漏洞,只是听到了林恩的话语,便下意识提出了要付出赔偿,换句话说,在心底他已经把自己摆在了“弱者”的位置上。 这是生命层次上的碾压,也是“势”的压倒。 在海嗣之灾后,林恩隐约间明白,自己的身体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小的改变。 当一个人的体内融入海嗣、邪魔、魔王等种种力量和血脉,他的生命层次也会相应地向上发生跃进。 再加上有特蕾西娅在,他丝毫不担心这些力量——尤其是邪魔的力量会在自己的体内暴走。 林恩只是模仿了一下那些玩弄权术的大人物,效果却出乎意料的好,这倒不是他的演技有多离谱,只是在煞气和邪魔力量的帮助下,那惊人的气势足以压垮懦弱者的内心,他只要稍微作出一点表态,对方就会自己把自己吓倒。 至于“势”的控制,林恩是一窍不通的,只是有一人却清楚得很,能够运用自如。 那就是特蕾西娅。 窈窕的幻影坐在一旁,安静地看向林恩。 “没想到,不可见也不可闻的气势,竟然能有如此效用。” 林恩在心中感叹了一下,他原本还打算陪着贝希曼演一出戏,来套取些情报,只是现在看来,那也不过是过家家而已。 看着眼前这家伙的样子,恐怕自己要他去刨了自家的祖坟,他也不会有多少犹豫的。 而特蕾西娅的幻影则是摇头。 “气势终究只是气势,又不可能变成法术,可惜了,你的势核心是纯粹的杀意,战场上自然好用,在这种时候便只能做到这种地步了。” “如果这个男人内心稍微坚定一点,也不会像现在这般不堪,就连思考、忤逆都不敢。” “身居高位者,连这点骨气都没有,也算是难能可见了。” 特蕾西娅温婉的声音中带着几乎溢于言表的不屑,就算是她这样心善的人,也对涉足人口买卖的家伙充满恶感。 在卡兹戴尔统一之前,作为战火纷飞的战乱地区,不知道有多少牛鬼蛇神潜入其中,又有多少萨卡兹人被贩卖到了大陆的各处。 萨卡兹人是天生的战士,再加上血脉的影响导致大部分萨卡兹人长得都不差,一个受过调教的萨卡兹奴隶,亦是很受欢迎的商品。 “但是只要目的能达成,那就足够了。” 林恩不介意过程如何,他倒是更加在乎结果。 贝希曼是个软蛋,固然让他之前的准备打了水漂,却也不是不能接受。 于是他微微低头,看向眼前两股战战的中年贵族:“你赔偿不了我,让你背后的人来和我说话。” 林恩的话语在贝希曼的耳中充满威压,几乎就像是不可忤逆的命令。 考虑到林恩的话语中带着震慑心魂的煞气与来自邪魔的力量,这说法倒也没错,本质上来说,这样的“势”已经超越了单纯的气势,而是一种几乎能蛊惑人心的特殊力量。 仿若恶神的低语。 “我……我……我不能作出决定……让您见到那位大人……” 贝希曼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哦?” 林恩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哪怕如此也不肯说。 与其说他铁骨铮铮,倒不如说给他种下术式的那个术士,本事还不差。 而且这个术式根植于心神,若是用自己的能力强行破解,贝希曼恐怕会变成只会阿巴阿巴的傻子,作为保险,倒是相当不错。 看来,想要逃课,终究还是不切实际了点。 第七章 人生如戏 贝希曼从恍惚中醒来。 他几乎不记得自己之前经历了什么,只想起一双眼睛……一双让人胆寒的眼睛。 还有就是无边的恐惧。 “贝希曼男爵?” 面前的男士优雅地摇晃酒杯,杯中的红酒如焕发出如血液一般的色彩:“你觉得,我刚刚提出的协议如何?” 鬼使神差地,贝希曼的口中蹦出了这样的一句话:“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代价,哪里有代价?我们的生意串联贯通,这是双赢的合作啊。” 男人微笑着,说出充满蛊惑力的话语。 不知道为什么,贝希曼总觉得自己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要相信对方。 他浑浑噩噩地签字,甚至没有去注意那所谓的协议上究竟写了什么,反正若是不利于他的协议,大不了事后赖账不认,还能反过来倒打一耙,就说对方仿造自己的签名,好索要一笔赔偿。 反正警备队长是自己的侄子。 “来,为我们的未来干杯。” 林恩与贝希曼轻轻碰杯,各怀鬼胎地喝下杯中的红酒。 对啊,你的前方死路一条,我的面前刀山火海,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走出贝希曼的府邸之后,林恩忍俊不禁地险些笑了出来。 “你就这么确定他背后的人会坐不住?” “总得试试,就看他在对方心里的重要性了,就算是个弃子,也总得用在有必要的时候才行。” 面对脑海中传递来的声音,林恩无奈地耸了耸肩:“他背后的家伙把他扶持到现在这一步,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废物私生子到城镇议员再到军工厂的经营者……作为一枚棋子,无疑还是有些分量的。” “你怀疑他背后的人是德科公爵?” “不,我反而觉得他不太可能,虽然从贝希曼的日记来看,这一切都是德科公爵指使他做的……但是正经人谁写日记啊,而且通篇啥都不写,就写自己在德科公爵手下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而且从字迹上来看虽然没什么破绽,可是从墨痕上来看,这本日记不是一天一天写的,而是在相近的时间里一口气写下来的。” 特蕾西娅若有所思。 “是误导。” “嗯,是误导,他背后的人大概巴不得德科作为替罪羊被公审,不过做得那么明显,要么是缺脑子,要么是贼喊捉贼——所以他还是有嫌疑的,但不大。” 林恩辛辣的评价让特蕾西娅忍俊不禁地笑了一下,然后林恩就在她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遥控器,然后重重地按下。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激烈的爆炸声从远处的工厂中响起,震耳欲聋的声响伴随着激烈的火光,哪怕隔着三五个街区依然一目了然。 “等等,这是……” “哦,我让雷德帮我在工厂里塞了点炸弹,虽然在雷德的组织下不会有人员伤亡,但是那些精贵的器械肯定付之一炬,看这火势,大概是把囤积的军火也一起殉爆了。” 有趣的是,贝希曼本来也打算策划一起爆炸,把自己工厂的一部分炸上天,然后把锅推给感染者,以此为借口堵住自己贪污公款的缺口。 不过在他的策划下,被毁掉的最多就是工厂的部分厂区,只要那些精密的仪器安然无恙,一次爆炸而已,工厂能够快速恢复生产,他也可以推脱责任,就说那笔公款用来填补仪器设备的损坏漏洞,上头也不会太怪罪他,毕竟这些年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他还和某位公爵有些关系。 但林恩就不会这么温柔了,他直接把整个工厂付之一炬,别说他背后有德科公爵的关系了,其中的损失足以让德科公爵都眼红地撕了他。 这可是大型军火生产工厂,整个高多汀郡都只有三家规模相近的!若是延误了维多利亚正规军的订单,无法及时恢复生产,大公爵和伦蒂尼姆那边怪罪下来,公爵都讨不了好果子吃。 林恩的手中燃起一簇火光,把已经没用的遥控器烧成灰烬。 “好了,现在我便是贝希曼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当一个棋手,发现自己手中重要的棋子被其他人莫名其妙牛了。 他会怎么做呢? 就算那家伙果断到直接发动贝希曼脑海中的法术,把他变成红烧猪脑,也没有丝毫用处,因为林恩已经在他的法术模型外围套了一层自己法术的壳,能够隔绝一般源石技艺的影响。 他只是不能随便破坏根植于贝希曼大脑中的法术而已,但屏蔽掉法术发动的信号,这也没什么困难的。 换句话说,贝希曼是“饵”。 不管他背后的人怎么看待他,此时此刻都必须要有所行动,这样一来便难免露出破绽。 为了让对方顺利接收到消息,他甚至没有对那些向他拔刀的侍卫和婢妾下死手,只是把他们打晕了丢进仓库,不过说实话,在看到他们身上属于奴隶的烙印,和视死如生的态度之后,林恩大约也明白他们的来历了。 更加坚定了他要将这些贩奴集团连根拔起的决心。 只杀一个贝希曼没有用,那就一路杀下去,把所有牵扯到其中的人全都揪出来,然后一个一个全杀了。 这不是什么审判,林恩没有资格作出审判,他只是想这么做,于是便这么做了。 在发现贝希曼是个懦弱到可以用气势完全压倒的样子货以后,他一度以为自己的谋划已经没有必要了,但事情兜兜转转,最后走到了这一步。 再重申一遍,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贝希曼背后的人,至于这位贝希曼男爵,按照维多利亚的法律,光是林恩在他住所里搜到的东西,就足够把他送上死刑台墙壁十几次了。 暗杀,强X,绑架,破坏公共财物,贩卖毒X,贩卖人口,虐杀人类…… 和人沾边的事情他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做。 就算他背后的人手眼通天也保不了他,毕竟这些东西一旦公之于众,绝对会引发强烈的民愤。 他也不值那个价。 “那么,小可爱。” 林恩的嘴角无声地咧开,露出恶意十足的微笑。 “你又会如何应对呢?” 让人毛骨悚然的轻笑声,传荡在泥泞的小巷中。 第八章 拳头硬不起来啊 夜晚七点。 在结束了一天的辛劳之后,林恩和佐菲娅选择去那家感染者社区的小店休憩片刻,点上一两杯并不算很昂贵的果酒,吃两块粗糙但却解馋的炸鳞肉,再去听听那些工作了一整天的工人们的闲聊, 与其说他们在享受口腹之欲,倒不如说林恩和佐菲娅很喜欢这种氛围。 尽管,这家名叫绿意盎然的小店,实际上并不是什么酒吧,而是一家花草灯艺店。 在感染者社区开这种店,怎么看都不会有什么生意,不过店长小姐也不在意就是了,毕竟开店只是乐趣,她喜欢开这样的一家花草灯艺店,赔钱也无所谓,常人自然也没有理由去多说什么。 只能说是富婆任性。 只是这家店招到了不错的店员,凝聚起一群客人,于是慢慢的这里便成为了类似于酒吧的地方,许多感染者工人在下班之后,都会来到这家名声不显的小店喝上一杯。 别说,生意还挺好的。 感染者社区这种鬼地方本来就缺少娱乐,而工作一天的压力也需要得到释放,这家不是酒吧的酒吧也就这样变成了个好去处,别说普通的感染者工人,在这里你能看到雷德和他的整合运动部下,甚至还有罗德岛的雇员。 不过这里本来就是罗德岛的产业,出现这些人好像也不怎么让人觉得奇怪? 特雷西斯在维多利亚的眼线很多,但是像卡拉顿这种偏远小城,要说特雷西斯能有余力一直盯着,那肯定是骗人的。 再加上林恩和佐菲娅的伪装,就算不能横行无忌,也不至于处处担惊受怕。 维多利亚是一个很强大的国家,就算内部矛盾不断,甚至让来自卡兹戴尔的特雷西斯坐上了摄政王的宝座,可观其爪牙,这仍然是少有的能与乌萨斯正面掰腕子的大国之一。 当然,政策和制度也是一样的烂。 前有乌萨斯死亡矿区,后有维多利亚血肉工厂,直到近些年来对感染者同情者越来越多,对待感染者的政策才有了逐渐好转。 言归正传,特雷西斯若是真的能把整个维多利亚的力量紧握于手,振兴卡兹戴尔只能说是简简单单的事情,根本没有难度,这样一个强国能有多少资源和人才?那可是一个天文数字。 但特雷西斯既不是阿斯兰也不是德拉克,而是一个萨卡兹。在这个国家,他撑死也只能做一个摄政王,各方公爵宛如诸侯一般听调不听宣,看上去和和睦睦,实际上早已有了内部分裂的迹象。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取得最大化的利益,挑动各方矛盾,让维多利亚的大公们为了点利益把脑子都打出来,这无疑才是符合特雷西斯性格的做法。 而在海嗣肆虐大陆的那一条世界线,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从维多利亚四分五裂开始,他掀起了战争。 卡拉顿是高多汀大公的领地,而这位大公爵是出名的中立派,换句话来说也就是墙头草。 作为一个墙头草,他不会排斥特雷西斯在自己的领地里安插眼线,但是绝对不会允许对方将太多人手布置到位,若是失去了对自己领土的控制,他也就没有了坐山观望的资本。 一个小小的卡拉顿,能有多少人监视? 盯着议会恐怕都够呛,更别说给罗德岛一个小分部找不自在了。 按理来说,此时此刻林恩应该像个过劳死一样,一天到晚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盯着贝希曼。 但这茬事被林恩交给雷德了.jpg 也不是他压榨对方的劳动力,而是雷德在听完林恩的计划之后,非常主动地拍着胸脯表示,这事儿交给自己来办,林恩大人你就养精蓄锐准备和敌人决一死战吧云云。 实际上林恩真的很想吐槽,在这卡拉顿,自己就连半个能和自己认真打一架的人都找不到,除非隔壁军事基地的军队开拔过来和自己拼一场,否则自己哪里需要养精蓄锐…… 但是看雷德那积极的样子,林恩最后还是没有忍心这么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是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了声谢谢。 而就在林恩和佐菲娅结清酒钱,准备离开的时候。 酒吧的大门处突然传来一阵开门声,一群风尘仆仆的客人走进酒吧,林恩细细看去,那是一群穿着漆黑皮衣的萨卡兹人,他们手握不离身的剑杖,带着金属制作的面具,虽看不清表情,但从气势上来看,定然是一群成熟而又久经战阵的战士。 ……淦,这不是赦罪师吗?他们作为特雷西斯的精锐嫡系部队,怎么会跑到这种鬼地方来? 林恩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便面不改色地坐下,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事情变得有趣了起来,在这个节骨眼上,直属于特雷西斯的特务部队赦罪师来到这种边陲小镇,是不是意味着贝希曼是特雷西斯的人呢? 似乎很合常理,但确实在林恩的意料之外。 毕竟这条奴隶贸易线应该已经存在多年了,从Scout的调查结果来看,自从十一年前,卡西米尔的奴隶贸易被判决为非法之后,这条来自维多利亚贵族的奴隶贸易线便开始不断壮大,时至如今,已经成为了世界上最大的贩奴集团,没有之一。 时间上对不上,那时候特雷西斯还没有和特蕾西娅产生分歧,还在为卡兹戴尔的事情而焦头烂额,甚至还没有入主维多利亚的想法——当年老狮子身子骨还很硬朗呢,谁都觉得他还能在死前留下个一子半嗣。 而且,就特雷西斯个人而言,他的手段或许称不上光明正大,却也有自己的底线,他是一个枭雄,他有自己的人格魅力,所以才会有那么多萨卡兹人愿意跟着他举起反棋。 和特蕾西娅一样,特雷西斯恨不得将那些贩卖奴隶的家伙直接用泥头车创死,几百年来萨卡兹一族是受奴隶贸易茶毒最深的种族之一。 一共有三个赦罪师,两男一女,为首的男人身影高大魁梧,不知是否错觉,林恩总觉得自己好像见过这个家伙…… 林恩仔细回忆了一下,在卡兹戴尔战场上时,在龙门,自己见过的赦罪师数量可一点都不少,或许那便是其中之一。 然后,就在他思考的片刻之间,那个为首的赦罪师也看向了他,两人的目光对碰间,似乎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诧。 于是那个赦罪师三步并两步地走了上来,在林恩下意识将手按住剑柄之前,他非常自来熟地坐在林恩身旁,然后丢出金币,向服务员小姐要了几杯酒。 “异国他乡,在这儿遇到同胞可不容易。” 他砸吧砸吧嘴,林恩听到声音,这才认出眼前之人的身份。 ……那个在龙门和自己打得你死我活的。 叫啥来着? 法弗纳很热情地把一杯酒推到了林恩的面前。 “这位朋友,我希望跟你聊聊我们萨卡兹一族的英雄——” 想和我推销特雷西斯? 林恩的拳头硬了。 “——特蕾西娅皇女大人。” 拳头他突然又不硬了。 第九章 暂时合作? 面前的萨卡兹族人身上的气势和杀意熄灭了。 法弗纳松了口气,他就说嘛,在这种时候出现在维多利亚偏僻角落的不认识的萨卡兹人,而且还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太好惹的气势,眼前这个男人可能是零散的自由佣兵,也有可能是皇女的支持者,因为皇女派的倒台而离开卡兹戴尔。 总而言之,不太可能会是特雷西斯殿下的支持者,因为支持特雷西斯的萨卡兹强者,有一个算一个,法弗纳都了然于胸。 再说了,他要真的是特雷西斯殿下的拥磊,哪里还用得着在角上作伪装,就连自己第一眼也差点被他的法术骗了过去。 说实在的,法弗纳是一点也不想和同胞动手,同为萨卡兹人,他有一种手足相惜的特殊情怀,而且他有预感,真的要打起来,自己不一定能赢。 他自己都被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 讲道理,法弗纳虽然天天在教团总部摸鱼,但实力可是一等一的强,不然也做不了教团顶峰的“剑”。 能让他有这样的预感,说明眼前这个萨卡兹男人起码有内卫级别的实力,和法弗纳站在同一个层次。 不过,考虑到萨卡兹一族作为天生的战斗种族,几百年来英雄豪杰辈出,这也不是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 毕竟就在前几个月,他还带着一批新人去龙门,十几个人围攻一个同胞都没有拿下来……现在想想都觉得丢人,任务报告交上去以后,受理的大主教满脸都写满了问号,就差点找个忏悔室与他单独谈谈了。 “出门在外遇到同胞总是件好事。嘿,同胞,我的名字是法弗纳,你叫什么?” 不不不,如果可以的话,我是一点也不想见你啊! 果然不能乱插旗。 之前林恩还琢磨着这一亩三分地没一个能让他正眼相待的对手,这下好了,直接来了个赦罪师小队。 虽然现在的林恩一身豪华的装备技能,正面打起来一打三也不带慌的,但是考虑到这一次行动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难度一下子就提升了不少。 像什么禁魔领域、德拉克之火、剑之煞气、苍白战甲之类几乎成为自己招牌的能力,用出来和暴露身份没有区别,青鸿也不行,这把剑在卡西米尔打响了名气,出鞘的瞬间就会被认出来。 王剑用起来无所谓,作为特蕾西娅的力量之剑,这把剑的外形可以顺着特蕾西娅的意愿而进行调整,只要林恩不给大家表演一个掰筷子,就不用担心暴露的问题。 不过,经由邪魔力量转化而来的月光,倒是可以名正言顺地拿出来用,反正到现在为止也没人认得出来这玩意的正体是啥,自己也从来没有在人前暴露过这张底牌。 总而言之,面对这些家伙,自己的限制太多了,除非不管不顾掀桌子,否则做什么都得掂量着来,三个赦罪师分开来跑,林恩再长六只脚也追不上,更别提为首的法弗纳实力还相当不错,在自己手里撑个十分钟甚至全身而退都问题不大。 林恩在心底吐槽了一下,然后闷闷地把自己的假名抛了出来:“你可以叫我……雷。” 他顿了一下:“直属于摄政王的幽灵……你们来这种偏僻角落有何贵干?” 摄政王的幽灵,这是赦罪师在卡兹戴尔战场上被广为流传的绰号。 毕竟,这些赦罪师执行的大多是机密任务,能够在见到他们之后活着离开的人不多,最后传来传去便落了个幽灵的绰号。 林恩的称呼倒是让法弗纳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眼前这个萨卡兹人经历过卡兹戴尔残酷的内战,而且显然不会是摄政王一方的人。 “好吧好吧,我知道我们赦罪师在你们眼里的形象很糟糕,但是朋友,唯独这一次请相信我,不管你是哪一派的人,不管你我在战场上是否拼得你死我活,但此时此刻我们的利益是完全一致的。” “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同胞。” 林恩突然来了点兴趣,眼前这个男人说得声情并茂,搞得林恩都差一点信了。 “说来听听?” 法弗纳一看有戏,便轻轻咳嗽了一下,表情转而变得严肃。 生性散漫自由的他,唯独在工作的时候认真且全力以赴。 而且,这一次的事情也由不得他不认真,有些时候,有些事,对于几乎所有心怀民族情结的萨卡兹人来说都是禁忌。 时间紧凑,他也是来酒吧碰碰运气,想着就酒吧是情报流通的地方,说不定能找到额外的线索——然后就遇到了林恩。 “卡兹戴尔如今百废待兴,给不少不法分子有了可乘之机,有几个该天杀的人贩子抓了一批孩子——我们正是跟着他们的脚步一路追到这儿,但这里不是摄政王的直辖地区,人生地不熟,我们需要熟悉本地情况的帮手。” 他眼中的真诚告诉林恩,这不是谎言。 ……人贩子?孩子? 林恩心底的怒火噌的一下蹿了起来,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是绝对的不可饶恕事项。 他永远都忘不了当年战场上的经历,自己就连一个孩子都没能保护住,那心如刀割的感觉。 尤其是有一次完成任务,领了赏钱,买了蛋糕回来以后却看到休息处一片狼藉,很久以后才查到那些孩子被没有良心的战争贩子捉走,再也回不来了。 那些发战争财的佣兵最后都被林恩一一斩杀,把死不瞑目的头颅挂在了哥伦比亚城市的门口,但这没有用,什么都挽回不了,只是让林恩身上的通缉更多了一份——他不在乎。 “你们他娘的是怎么保护卡兹戴尔的,用你们软弱无力的话语吗!?” 林恩砰的一下一拳砸在了柜台的桌面,声音之大让周围喝酒的感染者们纷纷侧目,实木的柜台顿时留下了蛛网般的裂纹及焦痕,眼看是不能用了,那可爱的粉毛服务员被吓得一哆嗦,手里的酒杯都跌落在地上,摔成一地的碎玻璃。 佐菲娅也是第一次看到林恩如此发火,她见状便从口袋中取出一沓纸币,粗略估计起码有两三百镑,塞给服务员告诉她这是赔偿。 做完这一切以后她又轻轻拍了拍林恩的后背,在她的安抚下林恩冷静了些,但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锋利的眼神刺得法弗纳皮肤发痛。 他沉默了半晌。 “说,抓走那些孩子的人有什么特征,你们的线索是在哪里断开的。” “我去找。” 他甚至愿意忍受与特雷西斯的走狗暂时合作。 第十章 身份暴露? 那不是贝希曼手下的捕奴队。 贝希曼手底下确实不止卡尔多利这一支队伍,但是除了卡尔多利以外,剩下队伍大多是些虾兵蟹将,不堪一击,林恩在拿到情报以后,便把消息发给了罗德岛,相信博士能够很好地处理这批败类人渣。 在漫长而又壮大的贸易线之中,贝希曼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棋子之一,除了他负责的部分,还有更多隐藏在阴影之中的黑色手套,在操纵着这一切。 很有可能,他们只是暂时路过,在“自己人”的地盘歇个脚,明天又要匆匆离去,寻找自己的主人。 而考虑到他们能在赦罪师的眼皮子底下躲躲藏藏一路跑到维多利亚,不难想象队伍里应该有不少擅长隐蔽和反追踪的精英斥候,其综合实力,估计远超卡尔多利所带领的队伍。 别看卡尔多利在林恩面前不堪一击,一回合就被秒了,但作为沸血骑士团的副团长,他基本的实力还是有的,寻常的封号骑士不是他的对手,他只是输在了林恩太强,而不是自己太弱。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泰拉大陆藏龙卧虎,就连林恩都不敢打包票说自己天下无敌,不说别的,若是对上如今在罗德岛的帮助下矿石病得到控制的爱国者,林恩琢磨着自己很难在他手上讨到便宜。 另外一边,龙门魏彦吾,他那传闻中一瞬分开生死境的云裂之剑,也让林恩有些拿捏不准。 更别说大炎的老天师,深海的猎人首领,伊比利亚的审判长,萨卡兹的王庭…… 这片大陆上,强者实在多,就算林恩已经到了现在的境界,也不会小觑那些成名已久的天下英雄。 而在拿到了法弗纳手里的情报之后,林恩才发现,赦罪师不愧是特雷西斯手底下的特务机构,这群家伙硬是靠着一张画像从卡兹戴尔追到了维多利亚,徒步走了一两千公里山路,一路上把那支捕奴队屠杀了近半,并且解救了大约三分之二的孩子。 不过这群人也确实是像个泥鳅一样滑溜,每次被法弗纳逮住,他们都会化作数个小队钻进人群之中,赦罪师的人手非常有限,很难抓到有价值的目标,哪怕从武力值方面可以碾压一次又一次,在面对这种耍赖一样的招数时,法弗纳也没有很好的办法。 毕竟对方的手里还有人质。 而且法弗纳有充足的理由相信,自己面对的对手很可能不是什么简单的捕奴队,他们有更深层次的身份,宛如军队一般行令禁止,佣兵外表不过是一层伪装而已。 维多利亚是对方的地盘,赦罪师们本来还算有迹可循,现在那些人一下子就无影无踪了,让法弗纳等人抓了瞎——更重要的是,最后的几个孩子中有一个绝对重要的存在,若是无功而返,怕是回去就得自杀谢罪。 所以他们才不得不想办法,寻求当地人的帮助,而巧合的是,林恩虽然不是当地人,却或许是卡拉顿城的感染者社区中唯一一个能帮到他们的人。 因为林恩的手里有贝希曼这样的一张牌,他对贝希曼有哪些秘密据点了然于心,细细探查一番,不多时就找到那支正在休息的小队。 “真的不需要我们帮忙吗?那些人渣的实力不弱,每次都能用断尾逃生的方法从我们手里溜走,想要一网打尽还是有点难度的。” 法弗纳想了想:“加起来大概有二分之一个标准内卫的水准吧。” 内卫什么时候变成战斗力计量单位了!? 跟在林恩身旁的佐菲娅险些吐槽出来,而林恩则是摇了摇头:“不用,你们留在外面拦截漏网之鱼就好了,我怕我会忍不住砍了你们。”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法弗纳的嘴角抽了抽,最后还是没有继续提出异议了。 大不了真的出事了再上去,反正已经找到对方的据点,重新有了线索之后,这群家伙想要躲过赦罪师的追捕已经不可能了。 而且,这里也不是卡兹戴尔的领地,而是维多利亚的边陲小城,生活在这里的也不是血脉相连的萨卡兹们,而是陌不相识的异国人——这意味着赦罪师不会再限制自己的力量,以避免出现平民的伤亡。 说实话,法弗纳对林恩的身份隐约间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当年卡兹戴尔战场上,中立或反对方的强者如今下落不明的总共也没几个,排除一些从外表上来看就绝对不可能的,剩下的可能性并不多。 夜深了。 身穿皮甲的佣兵们安静地在仓库中恢复精力,三三两两的明暗哨兵被安排在各处,而仓库的最中央,几个手握精锐兵甲的战士看管着被捆在一起的孩子们,整支队伍都散发着一股肃杀、死寂的气氛。 简直不像是作风散漫的佣兵。 但是对于林恩来说,说实话,这点纪律性是没什么用的。 因为实力上的差距太大了,挥剑的人换作是法弗纳的话,大抵上做起来也是差不多的顺利。 法弗纳说这群人的战斗力大约能抵得上二分之一个内卫,但那也是等他们列阵完毕,形成战阵的时候,其中的单个个体,实力确实不可恭维,了不起也就是罗德岛一般外勤干员的水准。 而众所周知,在罗德岛,实力“一般”的外勤干员是最少的,反而各种各样六边形面板的妖魔鬼怪却越来越多,隐约有了种泛滥的趋势。 林恩不用展现出自己太多超凡的力量,他甚至不想让王剑沾染污秽的血,轻而易举地折断一名哨兵的脖子以后,他掂量了一下那哨兵随身携带的大锤,然后顺手一锤砸在一旁如梦初醒的哨兵头上,只听一声闷响,林恩耸了耸肩,丝毫不在意一点飞溅的血沫沾在自己的衣角。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头。 他隐约好像看到一个+80从那个菲林哨兵的头上升起。 “嗯……那群赦罪师的法术还是挺有用的嘛,这些家伙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中了招,反应慢得离谱。” 林恩拖着大锤寻找下一个目标,而远方眺望的法弗纳则是一拳砸在手心。 “我知道他是谁了。” 第十一章 萨卡兹大姑娘竟是我自己? 林恩轻描淡写地解决了所有斥候,甚至没有惊动任何敌人。 这倒不是他的潜行技巧有多高超,只是赦罪师的法术精妙绝伦,那些尽职尽责的哨兵们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昏昏沉沉,不但注意力难以集中,就连睁开眼睛都显得困难。 直接使用杀人的法术会惊动里面的法术反制者,但这种类型的术式,在屋内休息的人根本感应不到。 赦罪师又不是真的酒囊饭袋,他们最擅长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法术了。 不过,以这样的方式,在这种异国他乡的地方和赦罪师合作,这也是林恩从来都没有想过的。 只能说这个世界真的是奇妙,遮掩身份的林恩,需要帮助的赦罪师,还有遭人厌恶的捕奴队,这重重条件叠加起来,竟然让前些时候还在打生打死的两方势力联合。 不过,也只是暂时的联合而已,其中的任何一个条件不再成立,那双方的合作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了。 平心而论,林恩不想和赦罪师在这种地方起冲突,不管最后谁胜谁负,他们之间的战斗必定会造成大动静。 这和他目前的利益严重不符。 悄悄滴,打枪滴不要,你滴,懂? 大概就是这种情况了。 不过嘛,此时此刻,反正有赦罪师的掩护,满腔怒火的林恩倒是没有压抑愤怒的想法,在确认赦罪师的术式在仓库周围营造一层薄薄的“结界”之后,林恩微笑着用铁锤敲开了仓库的大门。 老实说,那样子挺恐怖的,在不知情的人看来,绝对是鬼故事的级别。 哦,破门而入的是萨卡兹啊,那没事了。 萨卡兹本来就是名声被妖魔化,足以让小儿止啼的种族啊! 木制的大门被一锤子破开,木屑纷飞,那覆盖在门上的防御法术别说发起反击了,就连给人听个响都做不到。 而林恩则是拖着铁锤一步一步前进,钢铁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下,他迎接着一道道或是沉默或是惊惧的目光,如恶鬼般咧开了嘴角,露出锋利的牙齿。 “哟,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 “让我们来开个Party吧。” …… 佐菲娅并没有和林恩走在一起,当林恩扭断第一个守卫的脖颈时,佐菲娅便悄然离去。 她还有自己的任务要做。 林恩不是博士那样的智者,他的思绪很快,直觉也很准确,但他更擅长的不是布置与计谋,而是思考如何才能更快更有效率地掀桌子。 很显然,在这一次的事情里,掀桌子是禁止事项——或者说,就算要掀,也得悄悄地掀,偷偷摸摸地掀,不能太明目张胆。 于是,佐菲娅便必须要为他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 “唉,也真是的,到头来还得由我来做脏活累活。” 佐菲娅睁开明亮的眼眸,她拦在汗如雨下的富商面前,手杖化为锋利的刀刃。 “你要去哪里呀,贝希曼先生?” 贝希曼身旁的婢女对视一眼,两人纷纷抽出腰间早已准备好的匕首,这对双胞胎在这个时候心有灵犀,一左一右迅捷如雷地杀向佐菲娅,手段迅猛狠辣,比之当初整合运动的干部弑君者也不遑多让,若是一般人等,面对这一手夹击恐怕早已饮恨当场。 顺便一提,“不弱于弑君者”,这是林恩在闯入贝希曼家中,将她们两人打晕以后,对这对双胞胎的评价。 从贝希曼的日记来看,这两人本就是从叙拉古被拐来的奴隶,而且还是某个黑帮家族成员之一,血脉中便具有对源石技艺的高度相性,属于是“高档货”。 然后,这份天赋也被迅速地利用了起来,利用药物和残酷的训练这种“拔苗助长”的方式,她们很快便具备了还算不错的实力,虽然代价是寿命的大幅度缩短,顶多只能活到四十岁……哈,这种靠脸蛋身材卖好价格的女奴隶,四十岁早就没人要了。 在接受了洗脑等调/教以后,受到充分训练强化的双胞胎被幕后的主使者送到了贝希曼的手中,不但是礼物,也是监视者和保护者。 而面对这样的夹击,佐菲娅心里想的则是…… 虽然有点不太礼貌,但这么看来,那个叫弑君者的也不强嘛。 若是换作以前旧伤未愈的时候,佐菲娅或许还会感到棘手,难以应对。 但是现在嘛……在一位来自炎国的医生的帮助下,佐菲娅觉得自己手上的伤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 灵活的鞭刃宛如铁蟒一般舞动,将暗杀者突袭的身影逼退。 “鞭刃”骑士佐菲娅,在战斗方式上,几乎是完虐这种擅长灵活速度一击必杀的刺客,在实力差不多同一个层次的情况下,以一敌二也未尝不可。 至于那个屁滚尿流的胖仔么…… 红刀会处理好的。 …… 鲜血成河,刺鼻的气味中,破破烂烂的尸体堆积成一副地狱画卷。 没有一个幸存者,哦,除了那些被抓住的小孩。 “做得太漂亮了,同胞,如果这不是在异国他乡,我一定要请你好好喝上一杯,来庆祝孩子们能顺利被救出。” 法弗纳非常热情地走到林恩身旁,他顺手就想要勾肩搭背……然后就被林恩拍掉了手。 “带着这些孩子回去,我就当作今天没见过你们。” 林恩扫视了一圈眼前的赦罪师,冷哼了一声:“晦气。” 法弗纳的笑容顿时变得尴尬而又不失礼貌,他挠了挠头:“我们之间的关系真的要弄那么僵?” “我明白你的真实身份,也知道你为什么讨厌我们,毕竟往日的战场上我们没少作对,但是请相信我,我们都是为了萨卡兹的未来,都是为了卡兹戴尔的复兴而努力,为什么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喝个茶吃个包子,好好谈一谈呢,佣兵先生?” “为了萨卡兹的未来出现分歧,然后现在又因为同样的原因化干戈为玉帛,这多是一件美事啊。” 法弗纳诚恳地摊开手,他的话语让林恩稍稍一愣,随即眼神转冷。 “好吧,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这戏我就不演了。我就是大名鼎鼎的巴别塔和罗……” 法弗纳一脸认真地打断了林恩自报家门的行径。 “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泥岩先生吧?” ……泥岩? 林恩回忆起某位水灵灵的萨卡兹大姑娘。 你知道了个鬼啊! 第十二章 谁还记得林恩是法师杀手? 站在法弗纳的角度来看,他的这个推论可以说是毫无问题。 实力高强的萨卡兹雇佣兵,炉火纯青地使一手大锤,再加上从未见过的面貌,和泥岩完全一致嘛! 好吧,谁又能相信泥岩那高大雄武的战甲下,藏的居然是个身材丰满的萨卡兹大姑娘呢?就连林恩在第一眼看到泥岩真实面目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呢。 “我懂的,我懂的,泥岩先生在战争中与摄政王理念相悖,但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我们不应该揪着过去的种种不放。” 孽畜,你懂了什么!? 林恩捂住脸,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吐槽眼前的这个男人,但仔细想想,若是对方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认出来,现在恐怕就不是这样和和气气说话了。 如此想来,泥岩的身份倒是个不错的挡箭牌,很适合现在的林恩。 于是他也只能厚着脸皮站在原地,不认同也不反对,在法弗纳等人的眼里,这其实已经是一种默认了,殊不知林恩都已经快用脚趾在地上抠出一个三室一厅了。 就,挺突然的。 而就在林恩思考如何回应法弗纳话语的时候,其他两位赦罪师已经安抚好了那些被绑架的孩子,其中的一个小男孩平静地问了赦罪师几个问题,然后便走到林恩的身前。 “谢谢你,大哥哥。” “不用谢,这是应该做的……” “咦?” 发出惊讶声音的,是特蕾西娅。 眼前的男孩,竟给自己一种颇为熟悉的感觉…… 片刻之后,她终于是顺着灵魂的波动想起了对方的身份。 “那个家伙居然又把自己回归初始了啊……” 林恩直视眼前的少年,那是一个看起来最多六七岁的男孩,穿着脏破的衬衫,却站得挺直,不卑不亢的样子,丝毫不像是寻常的孩子。 他平静的模样,和不远处那些劫后逃生、惊疑不定的孩子们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虽然萨卡兹是战斗民族,而且内乱之中,就算六七岁的孩子也有杀人的能力。 但那只是少部分,大部分的萨卡兹平民的孩子,和其他种族的小孩并没有太多区别。 而眼前这个孩子,给自己的这种感觉…… “这是我应该做的。” 林恩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语:“不管怎样的萨卡兹人,都不会放任一群恶徒掳走年幼的同胞。” “我叫阿撒兹勒,大哥哥如果日后有空,可以来卡兹戴尔找我,我家还挺大的,一定会很热情地招待你。” 男孩很认真地开口,他那小大人的模样让林恩有点哭笑不得,虽然林恩明白眼前这个男孩大约不是什么普通人,但是再怎么不寻常,这也只是个不满十岁的小家伙而已。 于是他在周围几位赦罪师震惊的目光中摸了摸男孩的头:“好,等再过几年,我会去找你的。” 男孩没有抗拒,但他的眼神也有点奇怪,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而就在林恩说话的时刻,赦罪师中的一人冷笑一声,从横七竖八的尸体中拽出一个尖耳朵的男人,他的身上还残留着林恩粗重铁锤留下的痕迹,林恩记得,自己一击敲碎了他的脊椎,按理说是绝对活不下来的。 “哦,是血魔啊,怪不得。” 拥有强大自愈能力的血魔,就算脊椎被敲碎,也能靠喝尸体的血苟延残喘,甚至恢复伤势。 不过,血魔…… 这家伙没有角,还戴着兜帽,以至于林恩都没有发现他居然是个血魔。 不过也有可能是他太弱了,一回合就秒了,让自己提起兴趣仔细查探一番的想法都没有。 “我就说怎么能有人在卡兹戴尔拐人,还能从赦罪师的追杀下一路逃到维多利亚……原来是同胞之中有败类啊。” 血魔。 残忍而又强大,孤僻却又古老。 哪怕在萨卡兹内部,这也是个臭名昭著的分支,他们对于鲜血有一种特殊的喜好和冲动,因此他们也是被妖魔化最严重的的萨卡兹之一,不过对于大多数血魔来说,事实如此。 林恩倒也认识几个有些特立独行的血族,比如华法琳和可露希尔,很难将她们与那些嗜血恐怖的同类划分在一起。可另一方面,细细追溯林恩迈入纷争与厮杀的诱因,便是一群以杀人为乐的血魔将林恩心中的倚靠和理想拆成碎片。 所以林恩很不喜欢血魔,虽然一棍子打死是不好的,却也不妨碍他对于大部分血魔带有天生的恶感——除了白发红瞳的美少女。 对于后者,林恩很有兴趣与对方进行一番深入浅出的交流……华法琳除外。 “就是这家伙,一路反制我们的术,遮掩这些人渣的足迹。” 那个赦罪师表现得义愤填膺,冷峻的声音中沾染着杀意,林恩仔细思考了一下,好像这个家伙在面对自己的时候确实表现得很自信,还抬手准备捏个法术——然后就被林恩悄悄把蓝条禁了,顺便一锤子敲成了半身瘫痪。 直到他被打趴下为止,他都没有想明白,自己即将凝聚成型的法术怎么就突然散如云烟了? 哦,是个法爷啊。 那没事了。 再强的法师,只要无法破解林恩的源石技艺,那么在他面前和杂鱼也就没有多少区别。 这家伙倒也冤枉,强大的法术屁都没放出来一个,被林恩抬手就给秒了,只能说克制大过天,特攻日神仙,从他能阻碍赦罪师的法术这点来看,这应该是个实力很不错的术士才对,如今这狼狈不堪的模样,就连法弗纳都有点惊讶。 不过紧接着他就露出了解气而又幸灾乐祸的表情。 “哼,活该。” 论真实实力,眼前的血魔再来十个都不够法弗纳打的,但人家只想着逃跑,对赦罪师的法术又很熟悉,一路以来法弗纳颇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憋屈感,尤其是对方手里还有人质,自己甚至不能炸他娘的。 名为阿撒兹勒的男孩走到奄奄一息的血魔面前,他低头下,低垂的双目中仿佛带着一点怜悯和不解。 “抬起头来,利冯兹。回答,为什么要背叛我?” 第十三章 众所周知,华法琳…… 那个被称为利冯兹的血魔没有活太久,面对男孩的问题,他沉默了一下,随即整张脸分裂成扭曲的三瓣,带着择人而噬的气势想要殊死一击。 但是法弗纳又不是瞎子,这位赦罪师中的“剑”只是一抬手,那柄薪火点点的魔剑便出鞘,将血魔整个人钉死在地上,带着不甘和怨恨逐渐断气。 林恩吃瓜吃了个满,从这几人的对话来看,这个叫阿撒兹勒的男孩显然不是什么平民家的孩子,而那个血魔和他有些关系——很有可能是他的家臣之一。 或许这群人渣这一次的目的便是这个孩子,而其他被抓走的只不过是被牵扯入障眼法而已,而他们出手的理由……是垂涎萨卡兹贵族高贵的血脉和天赋?还是趁着卡兹戴尔尚在萌芽的时刻为自己积累筹码和资本,以便于之后的权利、政治斗争? 这就和林恩没有多少关系了,或许博士小姐能从这一点蛛丝马迹之中找出真相和答案,但林恩自认是绝对做不到的,他现在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想太多只会把自己绕晕了。 反正特蕾西娅殿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若是有什么变故,她自然会说的。 林恩思考的是另外一件事。 对于血统纯正的血魔来说,人类的外表简直就像是无害的伪装,他们在战斗时常常会露出极为恐怖的一面,就像是刚刚的利冯兹,他的脸整个裂开变成三瓣,那样子看起来简直精神污染。 嗯…… 和热爱机油胜过鲜血的可露希尔不同,华法琳无疑是血统古老而又纯正的血魔,光论血脉,甚至血魔一族的许多亲王都远不如她…… 嘶,不能再想下去了,似乎有点辣眼睛。 林恩赶紧掐掉了脑海中华法琳的脸裂成十几片的诡异场景。 还是想想那些比较养眼的画面吧,比如,华法琳被凯尔希挂在舰桥上吹风的样子? 还有那天晚上她带着一身酒气,偷偷摸摸爬到自己的帐篷里……咳咳! 和赦罪师的合作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他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便顺理成章地踏上了返回卡兹戴尔的道路,在分别的时候那个叫阿撒兹勒的孩子又一次邀请林恩去他家做客,不知道为什么,林恩总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就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事物一般。 不过这些事情也很快就被林恩抛之脑后了,毕竟这本就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只要得到那些人的位置,换赦罪师来做也是一样的结果,至于他为什么要坚持亲手去杀那些捕奴人…… 因为这么做爽啊。 竟敢把手伸向卡兹戴尔,这个不知名的组织在林恩的心里又记上了一笔,在这种时候,林恩一向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 火焰安静地燃烧,将尸骨与血迹焚烧成灰,当警备队的酒囊饭袋们大呼小叫地赶到时,一切罪恶的痕迹都已经消失无踪了。 当林恩回到旅馆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佐菲娅没好气的白眼。 “你倒是开开心心,我这儿可麻烦了。” “贝希曼确实如你所想的那样,他能力不高,却不糊涂,一连串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他也意识到了背后肯定有人盯上了自己。” “而且,继续在这里待下去,等到高多汀大公爵回来,他一定会被抽筋拔骨。” 所以贝希曼顺理成章地选择了逃跑,整个军火工厂被摧毁,这样的损失是他无论如何都填补不上的窟窿,如果不想原地等死,逃跑就是他唯一的出路。 逃到他背后那位大人物的身边,虽然也不会有好脸色看,但念在多年苦劳的份上,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然后就被佐菲娅截胡了。 她倒是没受伤,但解决两个和自己处于相近水平线上的暗杀者,却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至于那两个女孩…… 她们不是被奴隶烙印所控制,而是已经被彻底洗了脑,发自内心觉得自己就是卑贱的奴隶。而且两人的身体上也用了过多的药物进行改造,改造的程度比当初的腐败骑士与凋零骑士还要彻底——这两个孩子虽然可怜,但俨然已经没救了,她们的战斗力是透支生命换来的,连续的败北更是让她们陷入自我怀疑,不顾身体各处传来的悲鸣想要与佐菲娅以伤换伤。 林恩当初留她们一命,是为了让她们向贝希曼背后的人通风报信,在通讯网络发达的维多利亚,跨郡通讯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而贝希曼遇到的种种变故,也一定会被她们报告给自己的上级。 现在……她们已经没有用处了。 佐菲娅没有给她们机会,虽然不忍,但她送给她们解脱。 “贝希曼呢?” “雷德把他‘请’回了别墅,在鱼上钩之前,他应该没有胆量再逃一次了。” “这样就足够了。” 林恩舒了一口气:“目前来说,他活着比死了作用大。” 其实林恩也可以选择故意放走贝希曼,而后跟踪他,去寻找他背后的人。 但是这样不保险,以贝希曼的垃圾身体素质,在无法贴身保护的情况下,那个幕后黑手想要杀他,只要花点钱雇佣一个混混远距离给他一箭就行,连脸都不用露。 甚至他的枕边人兼职护卫都是对方的人,从这个角度来看,如果对方起了杀心,贝希曼根本躲不开,林恩帮都没法帮他,赌对方念在贝希曼苦劳的份上放他一马?那还不如原地守株待兔呢。 以维多利亚的路况来看,等到对方派出人手来处理贝希曼,最快也需要个三五天的时间。 “接下来,便需要耐心等待了。” 佐菲娅点了点头,她打了个哈欠,帮助林恩脱下外套,然后用手指抵住林恩的嘴,吞吐如兰的香气轻轻呵在林恩的耳畔:“好了,工作的事情说完,接下来就轮到私人时间了。” “有些驮兽要被鞭子抽了以后才会磨磨蹭蹭地上工,你不一样,林恩。你比驼兽聪明多了,对吧?” 第十四章 猫女巫小姐 之后的第二天和第三天,卡拉顿的感染者社区平静如初,虽然雷德的消失让许多感染者有些奇怪,但横竖都是朝夕不保的人,也没人太过深入去追究他的去向。 当然,感染者社区虽然平静,可城镇议会就不一样了,军火工厂的爆炸是怎么也掩盖不过去的,不过是两天的功夫,弹劾贝希曼的议案几乎堆上了天,再加上之前仓库被烧一事,因为贝希曼的裙带关系而爬上位的警备队长也顺势受到了牵连。 而贝希曼则是一直称病在家,拒不参加城镇议会的会议,他这番不配合的举动让那些政敌更加确信这个胖子已经黔驴技穷,卡拉顿即将迎接新一轮的利益分割。 还是那句话,利益的蛋糕总共就那么大,吃一块少一块,那些巨头的尸体足以让其他人吃得盆满钵满。 而卡拉顿这样的小地方,毫无疑问,贝希曼便是最大的巨头之一,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他手里的工厂和资产,眼红这份日进斗金的产业。 不过另一方面,贝希曼固然可恶,但别以为那些弹劾贝希曼的议员便和饱受压迫的普通人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城镇议会的这些个议员,又有几个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呢?就算他们通过了感染者法案,让感染者们的生活变得更好,那也只是因为其中黑心的商人嗅到了商机,而不是他们真的醒悟了。 为民众着想,而不是为自己的口袋着想,这样的议员寥寥无几。 不过是黑吃黑,恶斗恶,狗咬狗罢了,不管谁赢了谁输了,和林恩都没什么关系。 林恩在逗猫。 是的,没错,他闲得开始逗猫了。 这几天风平浪静,他和佐菲娅轮流监控贝希曼的别墅,休息的时候没什么可以消遣的手段,又不可能天天窝在小酒吧里买醉,思来想去,林恩也只好出来找点乐子。 比如逗猫。 平心而论,他还是挺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的,在穿越之前,他记得自己家里也养了两只猫猫,为了伺候好这两只小主子,当时全家都忙得上蹿下跳。 卡拉顿的感染者社区有不少流浪猫,得益于这些年感染者待遇的提高,这些流浪猫也得到了生存的空间,换作是之前,别说找到些剩饭剩菜,偶尔还能得到人们喂食了,流浪猫还得绕着人走,省得被饿昏了头的流浪汉抽筋扒皮。 此时此刻,林恩正抓着一把鳞肉干,逗弄着一只脏兮兮的橘猫,可怜巴巴的瘦橘摇晃着尾巴在林恩身边绕圈圈,希望这个路过的“好心人”能分享一点美味。 它那眼巴巴的样子很成功,林恩忍俊不禁地松开手,将手里的肉干洒在地上,看着橘猫一点点把地上的鳞肉吃干净,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新的肉干,刚想打开,只见一道矫健的黑影从林恩的面前闪过—— “唉呀,被抢走了啊。” 林恩发出捧读的声音。 那是一只浑身漆黑的短毛猫,它就像是一个得胜归来的将军一样昂首挺胸地叼着袋子,而当林恩的目光扫视过去的时候,它突兀地打了个寒颤,忙不迭低下头钻进草丛,便没入了黑暗之中。 “我有那么吓人吗?” 林恩有点怀疑人生地捏了捏自己的脸,他刚刚并不是因为反应不及才被黑猫偷袭得手,只是他觉得无所谓,便顺势把那包肉干让给了黑猫。 事实上,在黑猫窜出来的刹那,林恩差点条件反射般抬手抓住黑影把对方的颅骨捏碎……咳咳,这种在战场上养成的习惯,有时候也挺让林恩苦恼的。 而且也不知怎的,林恩总是不怎么受小动物待见,大部分猫咪看到林恩就像是看到了洪水猛兽一样扭头就跑,以至于林恩拿着肉干逛了半天,也就只有一只没心没肺的橘猫凑了上来,喵喵叫地向他讨食吃。 再联想一下备受小动物欢迎的博士小姐……可恶,满满的羡慕都溢出来了啊!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证明一下,自己也是能讨到猫猫欢心的。 于是林恩歪了歪头,试探性地向草丛里叫了一声。 “喵?” …… 夜烟小姐是个女巫兼流浪者。 自从巫女林覆灭之后,身患矿石病的她在多个城邦之间流浪,最近才来到卡拉顿。 这是一座挺有趣的城市。 虽然是座小城,但同时也是感染者法案实验的地点,更身处高多汀大公爵领土的中央位置,可以想象的是,要不了几年,日新月异的卡拉顿会大变模样。 不过这和夜烟没有多少关系,毕竟身无分文又患有矿石病重症的她,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还难说呢。 真正让她觉得有趣的是,在这里,普通人和感染者一样,天亮了去工作,天黑了就休息,两者之间又有多少区别? 生活在卡拉顿的感染者无疑是幸运的,他们能够得到温饱,甚至可以用工钱去罗德岛的店面购买抑制剂,延续自己的生命,缓解肉体的痛苦。 感染者社区的猫咪不少,愿意分出一点零碎新鲜的鳞肉去喂养猫咪的酒馆也不少。 夜烟放下手里的几块肉片,正在晒太阳的黑猫嗅了嗅,露出有点嫌弃的眼神。 “别瞪着我啦,我也只能喂你这点东西了,毕竟我自己都吃不饱哦?” 黑猫一声不吭地蹿走了,夜烟跟在猫咪的脚步后,却见到黑猫在没入一片草丛以后,草丛的那头传来一小阵骚动,旋即便没了动静。 “喵?” 良久,一声轻微的猫咪叫声从草丛那头传来,而夜烟在思考了一下以后,模仿着黑猫的声音,向草丛回应了一声。 对于猫女巫来说,模仿一点叫声而已,简单的事情。 得到了回应的“猫咪”似乎变得有点激动,又一声奶声奶气的猫叫从草丛里传出,夜烟稍稍走近了些,一边模仿猫咪的叫声回应对方的呼唤,一边思考自己该怎么去“教训”这只淘气的小黑猫。 是把它翻过来,然后挠它的肚子? 嗯,这样的行径好像不怎么优雅…… 声音很近了。 夜烟直起身来,目光呆滞地看着草丛的另一边。 站在她面前的,是同样目光呆滞的林恩。 树上,黑色的猫咪打了个哈欠,心满意足地嚼着鳞干。 第十五章 魔法少女林恩什么的……呸,辣眼睛 在发现自己喵了半天以后,回应自己的居然不是猫,而是一个戴着宽大女巫帽的少女时。 林恩的表情从呆滞到凝重,然后开始思考要不要杀人灭口。 开玩笑的。 仔细一想,眼前这个少女明显是个菲林,也有猫耳和猫尾巴,四舍五入一下也是猫猫嘛! 这么一想的话,似乎又不是那么让人觉得难以接受了。 ……个鬼啊! 林恩久违地陷入了深深的挫败感之中,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那也就算了,在满怀希望的那一刻被打入地狱,实在是再残忍不过。 而猫女巫小姐则是老脸一红,虽然总是自诩为猫猫,但是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学了半天猫叫什么的……而且还和对方一唱一和,不管怎么说,这也确实是女巫小姐第一次这么做。 在这之前,夜烟小姐虽然自诩为猫猫,并且从不掩饰自己对它们的喜爱之情,可是她身上作为女巫的一面远远大于像猫的一面,尤其是在陌生人的面前,夜烟总是表现出一种淡淡的疏离和微小的善心,就像是巫女林中那些德高望重的巫女前辈们一样。 巫女林幸存者的身份提醒着夜烟要无时无刻保持女巫的形象,哪怕自己已经是个时日无多的矿石病感染者,身上病灶处传来的刺痛自从一个月前就不曾停下过,卡拉顿可能就是自己这数年流浪生涯的终点了。 但现在看来嘛…… 好像放纵自己一点,也挺不错的? 唔,在那之前,还得找个合适的传人才行,巫女林的传承,可不能就这样中断在自己的手里…… 于是,在满脸呆滞地发现自己出了大丑以后,林恩一脸生无可恋,而夜烟则是若有所思,两人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简单点说就是尬住了。 然后,就在林恩浑浑噩噩地准备转身离开之时,我们的女巫小姐在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终于“艰难”地作出了一个决定。 嗯,有缘人,面前不就有一个吗?呜姆,看上去和自己的法术类型契合度还挺高的…… 至于人品什么的,热爱猫猫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坏人呢? 仔细想想,这样似乎也挺有趣的呀。 “喂,有角的大个子。” 女巫小姐一脸严肃地揪住了林恩的袖子,她的表情看上去很庄重,但是顺着她的眼神,看看她的嘴角,不难发现她正在困难地按捺住自己心底的笑意。 “啊?” 林恩有些茫然地回头,他现在还处于自己被猫猫抛弃了的“坏消息”中,对于这个撞见自己糗事的少女……嗯,说实话,他心里没什么感觉。 夜烟小姐很漂亮,而且穿着很是独特,宽大的女巫帽没有遮掩住她尖尖的猫耳,破旧却神秘感十足的黑色皮衣外套搭配着断裂的锁链和皮革,衣服的间隙之中裸露出白皙的皮肤和紧绷的束带,黑色的长筒靴搭配红色的裤袜,亦别有一番风味。 更不要说那活灵活现的猫耳,还有优雅摇晃的尾巴,夜烟小姐金色的眼瞳有着神秘与从容的感觉,而灰色的长发则为她更添一份女巫的感觉,若是不加遮掩地行走在街道上,想必回头率一定会高到让人苦恼的地步。 看上去像是个真的女巫……如果是Cosplay,那这纯度和露出度也太高了点。 不过这并不能让林恩提起多少兴趣,因为就在前段时间,安洁莉娜刚刚和他玩过同样类型的制服play……咳咳! 总而言之,在日常交完公粮之后,他现在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非常佛系的状态,对于眼前的俏丽女孩,他心中升起的第一反应是:这姑娘似乎是真的女巫唉,浑身上下的源石能量波动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然后下一刻他用自己的能力仔细探查了一下对方的身体,这才发现一个事实。 这姑娘不但是个实力深厚的术士,同时…… 她就快炸了啊! 物理意义上的炸,这位女巫小姐的矿石病已经步入了重症的范围,如果得不到有效的治疗,要不了两个月,她就会砰的一声炸得变成满地都是的女巫酱。 “大个子,相见就是缘分,要不要和我签订契约,成为一位强大而又神秘的女巫?” 林恩:¿ 不是,这种丘比传教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啊!你真的不是诱骗无辜女孩成为魔法少女的万恶之源吗? 而且我是男的啊!!! 真要形容一下林恩现在的表情,那大约是这样的: 地铁,老人,手机。 眼见林恩的脸上浮现出堪称精彩的表情变化,夜烟小姐终于是按捺不住内心几乎满溢而出的愉悦,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然后用一种(`・ω・´)的表情再次开口。 “不要露出这种怀疑人生的样子啦,巫女林也是有不少男巫的,接受传承也不过是学些法术,又不用真的穿上女装去和坏人战斗。” “或者说,你想这么试试?” 夜烟用充满审视的目光上下扫视了一番林恩。 不行不行,这种身高一米九,浑身上下都有肌肉的男人穿上女巫装去战斗什么的,怎么想都太猎奇了。 于是夜烟的眼神又变得奇怪且揶揄了起来,而林恩在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之后,思考了片刻,便很坚定地抓住了她的手。 “喵?这么快就作出决定了么?” 夜烟小姐有些意外,却也有点欣喜,不过她估摸着自己还有一点时间,在自己最后的时间里,自己作为导师,要好好考验教育一下这个徒弟,防止这个男人走上歧途或者…… 还没等她想完,林恩已经拽着她的手在不伤到其身体的前提下进行了十个三百六十度大回旋,然后把这个眼睛已经变成大陀螺的女巫小姐拖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改变主意了。” 林恩用床单把夜烟小姐五花大绑在床上,然后给自己戴上手套,从一旁的冷藏箱中取出一副针剂。 然后在夜烟小姐惊恐的目光下,他越走越近,漆黑的犄角在烛光下反射出诡异的光,颇有一种科学怪人的既视感。 “对于不乖的坏猫猫,就应该打针治疗一下才行。” “你不要过来啊!” 第十六章 口球和眼罩才是绝配! “你,你给我打了什么药!?” “放心,是让你舒服的药。” 猫女巫小姐的惨叫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便是低低的闷哼,片刻之后,粗重的喘息也消失了,化为一道有些舒适的shen吟。 几乎炸毛的尾巴竖得笔直,然后便软绵绵地垂落,时不时抖动一下。 “看来药物发挥作用了。” 病得那么重,就应该下猛药才行。 而且一针还不够,林恩估摸着对方的病情都快赶上霜星在切城时的情况了,怎么也得要一两个疗程的治疗,再搭配手术后的康复训练,才能让她的身体恢复到比较健康的水准。 不过……嘶,还好堵住了她的嘴,不然那叫声非得穿过旅馆薄薄的墙壁不可,要是招惹来了警备队,那可就不好玩了。 在自己的手背上都咬出一排牙印来,看起来牙口还不错。 在给不知名的女巫小姐打完针之后,林恩放下手中的道具,坐在表情麻木的感染者少女身旁,自凌乱的床单里翻出一包烟,径直点上一支,进入了贤者时间。 不是,这种画面怎么看怎么有一种奇怪的既视感,简直就像是…… “我回来了~” 伴随着咔嚓作响的开门声,佐菲娅微笑着打开旅馆的大门,看到房间里的精彩一幕,轻快的表情顿时戛然而止。 她面无表情地把门又给关上了。 “不是,你听我狡辩!” 好吧,最后果然还是变成了这幅鸡飞狗跳的模样。 …… 佐菲娅最后还是“心平气和”地听完了林恩的狡辩……不对,辩解。 然后她看向被五花大绑,仿佛上岸的咸鱼一样不断扑腾的女巫小姐,不由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以她的眼力,冷静下来之后,自然能看出林恩确实没说谎。 虽然床单乱了点,虽然女孩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确实吓了自己一跳,虽然……好吧,直接说重点就是,她所认识的林恩确实不太可能莫名其妙作出这种事情。 哪怕,这个菲林女孩嘴里含着的口球,确实很出戏。 佐菲娅记得那是自己前两天和林恩随手在街边买来的“小玩具”,此时夜烟小姐正眼泪汪汪地含着这玩意,整个人都有一种“默哀大于心死”的感觉。 实际上是林恩嫌她在打针时叫得太惨,害怕被楼下的旅馆老板举报,于是随手抄了个东西把她嘴堵上了……真的只是顺手,不是故意的…… 如果他是有意的,那怎么说也得把眼罩也一起安排了! 不过另一方面,这个姑娘确实是一个矿石病重症患者,虽然身上看不出多少裸露在外的源石颗粒,可是那紊乱的源石能量却不能作假,矿石病所带来的法术几乎已经从病灶处溢出,黑色的雾气缭绕在夜烟的身周,然后被林恩用法术强势镇压。 佐菲娅不是术士,但是临光家的血脉也让她能分辨出一部分法术的气息,夜烟小姐的法术……那种永不停歇的感觉,简直就像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一样狂躁。 而打开的医疗箱,使用过的矿石病抑制剂,还有医疗系源石技艺的使用痕迹,更是为林恩的话语增添几分可信度。 更重要的是房间里一点奇怪的气味都没有,嗯。 “也是个可怜人,你打算怎么做?” “让她去罗德岛吧,横竖是巫女林少有的幸存者,这个身份很有用。” 林恩叹了口气。 “毕竟巫女林……这个感染者组织已经被维多利亚军方摧毁很久了。” “凯尔希医生会觉得你在给罗德岛添麻烦……不过对于这种重症矿石病患者,她也不会拒绝就是了。” “这就是老猞猁和博士不一样的地方,也是她始终经营不起来罗德岛的理由,一张牌不管有没有用,首先要拿在手里才行。” 老猞猁……噗。 哪怕并不是第一次听到林恩对凯尔希医生的“昵称”,佐菲娅依然忍不住有点想笑。 有事凯尔希,无事老猞猁,本身实力还够强,丝毫不怕被M3挂舰桥。林恩和凯尔希之间那种互相不给对方好脸色看的关系,也确实颇有种让人啼笑皆非的感觉。 不过,林恩大约也是少有的能唤醒凯尔希性格中“人性”一面的人了,虽然总是因为说话毒辣而被林恩称呼为嘴臭老猞猁,但凯尔希大部分时候只是有话直说,不喜欢运用语言艺术而已,能让凯尔希带有主观情绪去嘴臭的人,或许林恩还是这些年里头一个。 前些天听说华法琳偷偷在罗德岛内部发售林恩和凯尔希的同人本,卖得大火,虽然最后被凯尔希逮了个正着,不但赃款全额上缴,还被罚了一个月工资——之所以华法琳总是一副贫困潦倒的模样,不是罗德岛克扣她工资,而是她实在是欠啊! 敢这么作死,而且还天天作死,也难怪华法琳天天上舰桥雅座,也就只有博士小姐在理智耗尽的时候会和她做舰桥姐妹了。 “但是她看到了我们的脸哦?这次的任务可是绝密,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和罗德岛的关系。” “……要不我们还是杀人灭口?” 被绑在床上咸鱼蹦跶的夜烟小姐挣扎得更用力了,本来就不怎么结实的床板嘎吱作响,顿时有一种隐约要散架的迹象……其实昨天晚上双人运动的时候这张床就差点塌了。 林恩回头瞅了一眼,夜烟小姐背后一凉,顷刻间便安分了下来。她有点欲哭无泪,在被林恩拖走之后她的心情简直是从天堂到地狱再回到天堂再落入地狱,一路上老司机飙车就不带停的。 坏东西! 而且自己嘴里的东西……唔,这种玩具自己好像在某些贵族的家里看到过……嘶,不知廉耻! 夜烟小姐完全忘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喜欢猫猫的人会有什么坏心眼呢? 林恩只是想给她打针而已。 “好了好了,玩笑到此为止,她是巫女林的人,和维多利亚血海深仇,哪里来的闲工夫出卖我们。” 林恩挥了挥手,他的话语让猫女巫轻轻松了口气,随即便因为羞怒而涨红了脸,这种三言两语便被决定了未来命运的感觉可不好,尤其是对崇尚自由的她来说,林恩和佐菲娅的对话反倒是给她带来浓浓的逆反心理。 “来,我们做个交易,我帮你把嘴里的东西拿掉,你别大喊大叫,如何?” 林恩的话语让夜烟小姐回过神来,忙不迭点头,而在林恩抬手取下她嘴里的事物之后,她重重地咳嗽了几声,这才勉强抬起头来,看向眼前的狗男女……不对,奸夫淫妇……也不对。 反正就是一对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的男女。 “咳咳,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林恩一摊手:“如你所见,我们是正义的伙伴。” “正义的伙伴会在我的嘴里塞那种不知廉耻的东西!?” “嘿,别那么说,我们又不是和尚,正义的伙伴也是有自己的夜生活的……唉痛痛痛!” 林恩一本正经地瞎扯,然后就被佐菲娅红着脸揪住了耳朵,顿时嗷嗷叫着被拖走了。 夜烟小姐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又露出了和林恩第一次相遇时那种带着点揶揄且悠然自得的从容表情:“看来正义的伙伴先生家庭弟位比较堪忧呢,用炎国话来说,这叫妻管严?” 林恩顿时瞪大眼睛,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这怎么能叫妻管严……这叫爱!我和佐菲娅之间的事情,能算妻管严吗?” 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打是亲骂是爱”,什么“打情骂俏”之类,偌大的房间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佐菲娅不由捂住自己的脸,突然有一种把林恩整个人都丢出窗外的冲动。 太丢人了。 于是她赶紧把林恩拽到门边。 “你省省吧,这种事情……嗯,还是同为女孩子的我来和她说比较好。” 林恩小声提出抗议:“从年龄上来看,你已经不能算是女孩……咳咳,我什么也没说。” 佐菲娅这才收回自己锋利的目光,并且将放在林恩腰间软肉上的手松开。 比起林恩,佐菲娅无疑更适合和夜烟打交道,就暂且不提这种“和蔼可亲”的交流能力上的差距了,林恩的个人形象谈不上凶神恶煞,却也绝对和儒雅随和沾不上边。 这是气质上的区别,哪怕林恩长了一张帅脸,但是对于夜烟小姐这种阅历比较丰富的人来说,这显然不是什么决定性的优势所在……大概。 而且林恩之前的所作所为,哪怕是为了对方好,八成也落不下好印象,这种被半是强迫地拖到陌生的旅馆里,全身上下绑作一团然后被强行打针,嘴里还塞了个球,只要不是M,不炸毛已经是心胸宽大了。 于是在林恩的视角里,他只见到佐菲娅带着这位不知名的女巫小姐在墙角嘀咕了许久,后者思忖了片刻,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可林恩看得分明,她显然是心动了。 只是,她似乎还有什么牵挂,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同意。 “我再思考一下。” 她这么说,宛如一只灵活的黑猫一般从窗边跳走了。 临走的时候还顺走了林恩钱包里的几枚硬币,随即便是少女清脆的声音自窗外传来:“哼,这是利息!往我嘴里塞那种东西……别以为我会轻易饶过你!” 好吧,还挺记仇。 林恩摊了摊手,与佐菲娅对视在一起,看到她的表情逐渐沉下来,于是一哆嗦,抬手从一旁的衣架上拿起自己的大衣就往门外走:“我去监视贝希曼那边!晚上的晚饭你叫个外卖自己解决一下!” 他直接溜了。 而在林恩走后,佐菲娅脸上的表情这才垮了下来,她打着哈欠把床单铺平,然后关上窗户,稍微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房间。 做完这一切以后,她叹了口气:“不让人省心的家伙,发善心也要分一下场合啊……” “算了,谁让他是林恩呢。” 或许他不是什么烂好人,但随手能及的善事,林恩也不会漠然放过。 勿以善小而不为,他便是遵循这样的逻辑去行动的,虽然他的手段嘛……很多人都接受不了就是了。 这大概也是他那不同寻常的桃花运的由来吧。 长得帅,实力强,还好心,这样的好男人哪个女孩子会不心动呢? 只可惜也不知道是和凯尔希相处久了还是咋地,最近嘴巴有点毒…… 一想到这里佐菲娅就有些牙痒痒,她思忖了片刻,决定今天晚上还是要把林恩榨得彻底一点,以防他在外面真的又沾花惹草什么的…… 也不能做得太过火,不然明天早上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那可就坏了正事。 如此想着,她的嘴角罕见地露出坏坏的笑容,如果让临光姐妹看到了,一定会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呼。 “也不坏。” 佐菲娅发出可爱的哼哼声。 “唉?那口球呢?” …… “好险好险,差点就要跪榴莲了。” 林恩舒展着自己的筋骨,维多利亚一向湿冷,如今明明是夏天的尾巴,卡拉顿的风却吹得街上行人纷纷披上棉袄和皮衣。 天气确实是有点冷,也难怪小火花的那家酒吧生意不错,工人们下班后,多会选择在酒吧喝两杯酒,或是点上一碗浓汤,暖一暖身子。 贝希曼失去控制,而一支重要的“运输队”也在这里失去了联络,那个暗中控制奴隶贸易网络的黑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恐怕要不了几天,就会有对方的爪牙悄悄来到卡拉顿一探究竟。 深居别墅不出的贝希曼就是最好的鱼饵,不管他们想做什么,都一定会来找贝希曼。 这么一来,林恩就有了操作的空间。 在贝希曼的侄子下台之后,骑警格拉尼暂且接过了卡拉顿的警备力量,短短两天的时间,认真负责的格拉尼就把那些混吃等死的酒囊饭袋踢出了警备队,并且换上了一批年轻有理想的警员,行事效率顿时高了不少。 至少现在已经没有人敢暗中挑唆人们发起游行,去声讨感染者社区了,那几个搞事的家伙,不是进了拘留所,就是被跟格拉尼一起来卡拉顿的大鲍勃以“妨碍执法”的罪名打伤,现在还在医院里哼哼呢。 这清净的街道,倒是赏心悦目了不少。 林恩转而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 “那个猫女巫……叫什么名字来着?” 远处,夜烟小姐打了个喷嚏。 第十七章 一 君 之 力 贝希曼在卡拉顿自然不是只有一家产业,事实上,作为他的大本营,除了赖以维生的军火工厂以外,贝希曼在卡拉顿亦有不少其他产业,当然,因为他糟糕的个人能力和善妒的性格,这些产业最后都没怎么好好运营,反而带来了不少亏损——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是这样的。 事实上,贝希曼从来没有将那些小产业放在眼里过,除了命根子军火工厂以外,他经营的其他大部分工厂和公司,大多都是为了给暗地里奴隶贸易线提供便利而作出的伪装。 就好比那家每年都亏损几万镑的物流公司,大部分就此事嘲笑贝希曼的人,包括公司中绝大部分的员工,可能到死都不会发现这家公司在正常的物流贸易之外所经营的灰色产业,那些源源不绝送到高多汀公爵领边境的货物,其中究竟混入了多少被麻醉捆绑在集装箱里的奴隶。 还有几家因为亏损而破产的工厂,这些工厂的废弃厂区经历了秘密开发,最后便成为了贝希曼麾下捕奴队的据点,或是临时“存放”、“训练”奴隶的基地。 被林恩以势逼人吓唬了一下的贝希曼就像是小鸡啄米一样把自己的布置都说了出来,到此时此刻为止,在林恩的诱导下,他还以为这是同样在进行奴隶贸易的势力盯上了这里的肥肉,想要黑吃黑,希望自己的配合能够换回一条小命。 对于他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林恩只能表示呵呵。 这种人渣,等到他没有用了,还留着过年不成? 毫不客气的说,从贝希曼手里搜到的证据,所构成的罪名足够法官在伦蒂尼姆大法院上朗读十分钟,枪毙一小时都不嫌多。 至于他手下的人…… 那些知情的从犯,大多被林恩深夜敲开了家门,然后物理意义上打开心房,看看他们的心是不是黑的。 没错,林恩不是法官,不代表法律,没有审判别人的权利。 但是林恩觉得吧,与其让这些人渣活着浪费工厂的尾气,还不如把他们送去地狱,相信冥府的判官先生很乐意为他们的一生作出审判。 在杀戮恶徒的时候,那些虚张声势的外壳被撕下,露出惊慌失措的丑恶嘴脸时,林恩那颗因为目睹种种恶行而变得狂躁的心感受到了长久的平静。 这种让人欲罢不能的快感…… “不要沉醉在杀戮中,林恩,不论是为了什么,杀死他人并不是值得夸耀的事情。” 特蕾西娅的声音将他唤醒,而林恩则是甩手,那如月光般莹绿色的火焰熄灭,血肉被烧尽连一丝也不剩,徒留些许细微的焦痕,为地面留下岁月的装饰。 “我明白。” 他说道。 “杀戮不是目的,战斗只是手段,这些话我都还记得。” “不过是些万死莫辞的恶棍,不要脏了自己的心。” 带着关切的嘱咐声回荡在耳边,林恩的心情稍微好了些,于是便收起剑,孤身站在燃尽的尸骨之间,沐浴在灰烬余火之中。 这是最后一个了,大概。 贝希曼一派的议员几乎没有一个底裤是干净的,或多或少都参与进了这条罪恶的交易链,而林恩做的便是一个不剩地把他们揪出来杀掉。 虽然杀戮这种手段不值得称道,那些受苦的人们不会因此变得更好,死掉的人也不会得到补偿,但是这至少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而且很让林恩解气。 而且,也确实地减少了罗德岛联合卡拉顿良知派议员改革的阻力,前些天昂斯特议员和天火小姐整理出来的感染者劳动议案因为反对者甚多而一再搁置,不过可以预见的是,下次的结果将会发生改变,毕竟投反对票最凶的贵族派系已经在物理上闭嘴了。 掀桌子嘛,林恩老擅长了。 假惺惺的场面话林恩不会说,复杂纠葛的利益分配林恩不会做,他更不懂得怎么去开假大空的空头支票——但是只要提到掀桌子,林恩那可就来精神了。 对于强者来说,语言上唇枪舌剑的博弈终究是不如一刀一剑的威慑来得真实。 典型的雇佣兵思维。 吹了会儿晚风之后,他点了一支烟,给雷德拨了个电话。 “贝希曼那边如何?” “一切正常,他没有胆气走出屋子半步,屋外也没有可疑的人经过。” 雷德沉稳的声音自移动终端的另一头传来:“兄弟们都在周围盯着,一旦有风吹草动,或是不认识的人出现,第一时间就能发现了。” 他口中的“兄弟们”指的是他从乌萨斯带到维多利亚的整合运动班底,其中大部分都是精英,实力远超寻常的杂兵,尤其是其中一支“复仇者”小队,精通刀术与法术,在激活法术以后每一个人水平都挺不错的。 正面硬碰硬的话,两个复仇者就能挡住弑君者,三个复仇者便可以试着反杀,整个小队四个复仇者一起出手,弑君者除了落荒而逃没有别的选择。 这可是一君之力!(超大声) 就算弑君者的正面实力……长年被乳,但是她怎么说也是整合运动的干部之一,也算是和其他人在同一水平线上,雷德都不太敢说能必赢她。 如此看来的话,这支小队的战斗力也算是有个保底,能够值得信任,至少在一般人之中,绝对是不错的。 “辛苦了,后半夜就交给我吧。”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受宠若惊的声音:“不不不,晚上守夜就由我来,林恩先生养精蓄锐以逸待劳就好,如果真的有棘手的敌人出现,我也会拖延到林恩大人来援的。” 不不不,我就是想养精蓄锐才提出来守夜的啊…… 想到家里如狼似虎的佐菲娅,以及这几天早上起床脚软的经历,林恩不由打了个寒颤,用异常真诚、和善的语气与雷德友好交流了一番,期间特蕾西娅一直在旁边偷偷憋笑,憋得很辛苦。 林恩挂断电话,叹了一口气。 “想笑就笑吧。” 第十八章 天火小姐喝醉了 天火小姐最近很苦恼。 作为蒙贝兰家的大小姐,她从小便被培养起作为贵族的一面,但幸运的是,作为近些年来新兴的独立贵族,蒙贝兰家并没有继承传统维多利亚贵族的自大与腐朽,反而有着欣欣向荣的模样——这也是她最后加入罗德岛的理由之一。 老实说,天火小姐与罗德岛的初遇并不算愉快。 作为一个维多利亚普通人,并非感染者的她自一开始自然也体会不到感染者饱受压迫的痛楚,和大部分维多利亚人一样,她虽然稍微开明一些,却也不会给感染者多少好脸色去看,勉强认同对方也是维多利亚的公民,并且不去主动加害、嘲笑对方,这已经是她善良的体现了。 没办法,高高在上的贵族,又怎么能和泥泞中攀爬的感染者们产生共情呢?尤其是在维多利亚这种地方,在感染者议案没有通过的时候,这里对感染者的压迫和歧视几乎无处不在,生活在维多利亚的感染者们,也就比乌萨斯过得好一点罢了。 乌萨斯会主动加害感染者,把无辜的感染者们送去寒冷荒芜的北原挖矿,而维多利亚则是漠视他们,任凭他们在泥潭中挣扎死去,也得不到哪怕一星半点物资和帮助。 没有人会用正眼去看待感染者,更没有人会帮助他们,直到他们也变成其中一员,被赶出家门,逐出城邦,然后在颠沛流离、饥饿贫穷的流浪生活中草率地死去。 没什么好说的,感染者们作为病人如今会声名狼藉到这个地步,这片大陆上各个大国,几乎没有一个裤裆是干净的。 正是因为那些贵族有意的挑拨和引导,将社会和不合理制度引发的矛盾转嫁到感染者们的身上,感染者的悲剧才会格外普遍,并且刻骨铭心。 天火小姐,或者说她和她背后的“王者之杖”,他们加入罗德岛的起因与契机来自一次有预谋的袭击,切尔诺伯格事件之后,整合运动与罗德岛扬名天下,不过后者再怎么说也是个正式的上市公司,而且这几年和多个国家地区有所牵扯,所以多是美名。 可整合运动就不一样了,作为一群“随时会爆炸的刁民”组成的“暴动组织”,对于大部分感染者之外的人来说,整合运动在普通人眼里几乎可以说是毁誉参半,再加上一部分贵族和官员的有意引导,整合运动在维多利亚一开始的名声其实并不好。 而当时又恰逢塔露拉决定让整合运动的干部们带领各自的小队前往世界各地联合帮助无依无靠的同胞,这样的举动也令维多利亚的贵族——尤其是那些通过压榨感染者工人来获取大量利益的贵族,感受到了恐慌。 在一部分人别有用心的策划下,一群来自叙拉古的黑帮打手伪装成感染者,袭击了“王者之杖” 的聚会场所,杀死了其中的一员——哪怕菲尔只是宠物,可是在那群大小姐们的眼里,俨然已经是不可或缺的同伴之一,而菲尔的死,也点燃了这些年轻人们的怒火,作为维多利亚年轻一代的精英,她们实力强大且自尊心高涨,那些老油条们仅仅是三言两语便诱导着她们的怒火烧向刚到维多利亚还没弄清楚情况的整合运动。 然后便是一场没有多少意义的厮杀,一方是身经百战的游击队盾卫以及复仇者“红刀”,另一边则是初出茅庐的“王者之杖”,若不是罗德岛及时插足其中,调解双方矛盾,打红了眼睛的双方一定会鱼死网破,白白让幕后的人看了笑话。 当然,那个策划了这一切的贵族最后也没讨到好,作为一根老油条,那个贵族议员自然是准备好了说辞和后手,在“王者之杖”的年轻人和罗德岛的法务部门无力让对方付出代价的时刻,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雷德手握一柄红刀从正面杀入了对方家中,把那个没有人性的贵族吊死在了书房里。 有恩必偿,有仇必报,“红刀”一向如此。 大约是因为这件事,原本对感染者们的看法褒贬不一的“王者之杖”成员大多改变了自己的看法,她们以合作者的身份加入罗德岛,在罗德岛本舰,作为预备干员与感染者们朝夕相处了三个月后,她们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初的看法不但可笑,而且可恨。 她们开始真正为了感染者的未来而谋划,并且愿意为更好的明天去付出自己的一份力。 换句话说,经历了磨难之后,这群没见过天高地厚的青年才俊们得到了成长。 当然,也可以说博士小姐的“洗脑”能力实在强,这些心高气傲的年轻人们在看到博士以后表现得就像是没有脾气的乖宝宝,全方位地拜服在博士的石榴裙……人格魅力和理想抱负下。 而尤其是在和乌萨斯学生自治团的年轻人们交流之后,这些大小姐们的思想发生了更多的改变。 然后,度过预备期,这些年轻人们又回到了维多利亚,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家乡。 在观念改变之后,许多原本还觉得正常的事情,一下子变得让她们难以接受了起来。 就比如说,前些年通过的“感染者法案”。 原本,在“王者之杖”的这群天之骄子看来,这份议案让没什么能力的感染者们赚到了工钱,有了养活自己的能力,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是维多利亚作为大路上最强大、先进、开明的国家,人权进步的证明。 可来到了卡拉顿,对法案进行实际考察与斟酌之后,天火小姐却在其中发现了种种让人脊背发凉的不合理之处,感染者法案虽然赋予感染者赚取工钱的权利,可其中的漏洞却大得离谱,连作一块以后,整篇法案满满当当地都写满了“吃人”这两个字。 没有工作时间上限规定,没有固定的休息日和底薪,工厂主对感染者工人“损害工厂利益”的“违规行为”具有克扣工资的权利以及自由解释权,没有申诉渠道,没有医疗保障,随时都有可能被无理由开除,甚至没有遣散费…… 哪有这样剥削人类的?乌萨斯的矿场都不会让矿工每天工作超过十五个小时,这简直就是一群资本家在喝工人的骨血! 先是震惊,然后是抗争,最后是从内心深处升起的无力感。 维多利亚的贵族们在这片土地上作威作福了千年之久,盘根错杂的利益关系纠葛不清,感染者法案的推行固然有急功近利的商人们推动,却也有更多的贵族们在其中尝到了甜头,分了一杯羹。 想要动这些贵族手里的蛋糕?别说是“王者之杖”的年轻人们了,把这些年轻才俊背后的家族绑在一起都不够。 而且其中牵扯到的人实在是太多,明着的,暗中的,毫不掩饰的,还有虚伪假笑的…… 举目望去尽是敌人。 这就是我们曾经引以为豪的维多利亚吗? 就算是天火这样坚定、骄傲甚至自负的人,也不免在心底产生诸如此类的失望及自我怀疑情感。 以及深深的疲惫。 值得一提的是,天火有个好老师。 名为昂斯特的老议员,算是卡拉顿城镇议会之中,少有的良心派的一员。 有他的支持,天火得以参与城镇议会,并且能在议会上发言——为此,她可是花了足足半个月的时间去准备文稿,并且从实际实践为自己的理论提供了充足的依据,她相信,如果是在大学的辩论会上,自己的这份“诚意”足以让最巧舌如簧的辩手哑口无言。 但是天火也低估了这些官场政坛的老油子们,他们的确没有辩倒自己的能力,但他们也不需要这么做。 他们只需要像是泥潭里打滚的猪一样,提出几个听起来就很蠢的议案,然后煞有其事地讨论一下,其中混乱的逻辑问题和根本经不起推敲的理论依据就足以让天火小姐脑血栓拉满,倘若再玩玩官腔,可怜的大小姐便直接上钩,为此而争执不休,平白浪费大把的时间,直到会议结束,大家各回各家,一天下来啥也没干。 看似每个人都把感染者挂在嘴边,可实际上几乎全部人都在打哑谜说谜语,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说,进度完全为零。 用些假惺惺的车轱辘话去堵住锋芒毕露的蒙贝兰家大小姐,然后在暗中分配利益蛋糕,既不得罪强龙,也可以不损害自己的利益。这是那些老油条们心照不宣的打算,尤其是贝希曼派系的议员,因为贝希曼肉眼可见地不断失势,他们为了给自己谋求一个好下家,今天可以说是格外的跳。 也因此,我们的天火大小姐今天破了大防,开完会以后便一个人闷头喝酒,当她在罗德岛结识的朋友凯特来劝她不要糟蹋自己的身体时,这位大小姐甚至毫无平日里精明能干的风度,委屈地抱住对方痛哭了起来。 然后,大约是白天时压抑得太狠了,她借着酒劲,提着酒瓶子就想要去找白天跳得最凶的那个议员算账。 提·着·酒·瓶·子 等等,你那手斧是哪里掏出来的!? 凯特大约是自打认识天火以来都没见过她这样的一面,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仿佛不再是那个自信高傲的天才术士,而是在乌萨斯学生自治团的那个野路子冬将军,左手酒瓶右手手斧,杀气腾腾地就往议员家里冲。 醒醒,你不是乌萨斯蛮子啊!!! 凯特终于明白了天火为什么平时滴酒不沾。 因为这丫头是真的没有半点酒量,几杯就醉不说,这耍起酒疯来谁拦得住啊! 大约是因为情绪的激动,天火小姐浑身上下都在发烫,她的黑色连裤袜在高温下出现破口,而原本整洁的白色制服也被烫得发黑,凯特在措手不及之下被烫得低呼一声,随即便皱起眉头,准备认真一点,出手拦下天火。 和可爱的外表不同,天火小姐的破坏力可是实打实的强,高超的法术天赋令她几乎整个人都可以看做是一柄剑所天成的“法杖”,哪怕是最简单的源石媒介,也足以让她释放出惊人威力的法术,如果真的让她就这么冲进琼斯议员的府邸,那么很有可能明天就要上头条。 震惊,蒙贝兰家族大小姐竟因这种事强闯民宅引发火灾! 凯特都能想象出那些无良报社会取什么标题。 不行不行,这也太丢人了……明天天火醒过来一定会羞愧到自杀的。 不过自己的能力和天火的相性也太差了,只能尽力而为吧。 如此想着,凯特刚准备强行让天火小姐冷静下来,便目瞪口呆地看到一个年轻的“鬼族”男人风淡云轻地从琼斯议员的府邸中走出,作为曾经的东国忍者,而且还是其中的佼佼者,凯特自然能够嗅出,这个男人身上有些许没来得及清理干净的血腥味。 等等,这哪是鬼族,仔细分辨一下角,这分明就是个萨卡兹啊! 这不是林恩吗!那个由博士指派,悄悄来到卡拉顿,执行绝密任务的传奇干员! 凯特恍然大悟,然后惊出一身冷汗,作为罗德岛在维多利亚区域的负责人之一,同时也是博士小姐信任的人,她自然知道林恩的事情——但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对其中的真相了解不多,只是被嘱咐在必要时刻需要好好配合林恩。 但是,天火可是正儿八经的萌新,她啥也不知道啊!万一她真闯进去破坏了林恩的计划……凯特有点不敢继续想下去。 而与之相对的,刚刚清理完垃圾,走出府邸的林恩自然也注意到了眼前的两位少女。 哦,是罗德岛驻扎在卡拉顿的风丸和天火干员……等等,天火怎么抄着斧子和酒瓶就上来了? 在林恩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已经有点意识模糊的天火小姐提着酒瓶便以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冲了上来,凯特在旁边拦都拦不住。 “你这资本主义的吸血鬼,蛀虫,走狗!我今天就要把你挂路灯!” 她好像认错人了。 第十九章 见不得人的py交易 天火小姐的所作所为吓了林恩和凯特一跳,谁也没想到居然会出现这种友军之围的情况……尤其是林恩刚刚宰了琼斯议员,正想要赶快离开,若是被耍酒疯的天火小姐拦住,贵族区的巡逻队可从来不会对身份不明的闯入者手下留情。 于是他便只好伸出手,先是弹指间以煞气打落天火手里的酒瓶和……手斧,然后右手平推,把天火小姐撞过来的头按住推开。 他这才发现,这哪里是袖珍手斧,分明就是一个制作极其精良的微型法杖,在发起攻击的时候解锁其中的机关,斧面上的源石结晶便可以绽放出惊人的热量。 好家伙,热能斧是吧?寻常的兵器在这手斧面前,能撑一秒都算是制作精良了。 而且这腕力……嘶,不差啊,虽然达不到战士的标准线,却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弱大小姐作风,在普遍身体强度偏低的菲林中属于还不错的了,一斧子给麻痹大意的敌人来个脑开花是绰绰有余的。 林恩已经可以想象到在战斗时,当敌人费尽千辛万苦突破法术的拦截冲到天火面前,然后被看起来身娇体弱的术士少女从怀里抄出斧头一斧子砍翻在地,这是多么让人绝望的一件事。 总觉得这位沉迷于陨石天降术的火焰女孩似乎被凛冬带偏到不知哪里去了…… 不过现在嘛……情况看起来就好像有点搞笑了。在酒精的影响下,意识迷迷糊糊的天火自然不会因为手里武器掉落而善罢甘休,她按照在罗德岛受训时养成的习惯,一拳向她眼中的“琼斯”打去。 然后发现手不够长,在对方用手抵着她额头把她往外推的情况下,无论天火小姐怎么努力,拳头也挥不到“琼斯”那可恶的脸上。 作为一名身高一米九的萨卡兹成年男性,林恩的臂长比身高一米六二的天火小姐要长一大截,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对吧? 总而言之,场面一时变得有些喜感了起来,凯特小姐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然后在林恩有点无奈的目光中对他点了点头,从背后“温柔”地敲晕了蒙贝兰大小姐。 “都醉成这样了,她估计醒过来以后什么也不会记得吧。” “要我帮忙送她回去吗?” “不用了,再怎么说我也是忍者,这种事情还是能做好的。” 凯特搂住天火瘫倒的身体,然后用一个标准的公主抱把她抱起:“干员风丸,以这样的方式与阁下见面,真的是万分抱歉。” “大家都有各自的任务和难处,我能理解,但是下次可别看着这位大小姐喝那么多到处耍酒疯了。” 林恩耸了耸肩。 对于风丸,他的了解不多,只知道她曾经是东国的一位忍者,实力不错,能力特殊,而且深受博士小姐的信任,如今作为驻外干员在卡拉顿做议会的记录员,倒也输送了许多有用的情报,并且为罗德岛在卡拉顿的发展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林恩的这次行动,罗德岛驻卡拉顿的驻外干员之中,唯有苦根和风丸对此略知一二,不过相对的,整合运动的队伍里,也只有雷德和一位跟随爱国者征战了多年的盾卫了解些许。 简单点说,姑且算是个能相信的人。 “哦,对了,说起来,我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们的帮助。” 临走前,林恩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赶紧叫住凯特:“正好今天在这里遇到了,我就直接说了吧。” “但说无妨,力所能及之处,风丸一定竭尽全力——苦根先生应该也是一样。” “和苦根没关系,或者说,这事儿和罗德岛就没关系,但是和你们很有关系。” 林恩的声音顿了顿:“我杀完了贝希曼派的议员,一个不剩。” 凯特微微一愣,习惯了维多利亚贵族之间虚伪的扯皮和棋局规则,她是真的没想到林恩敢这么掀桌子。 她倒是想到了这个叫琼斯的老不死大约是凉透了,却怎么也猜不透林恩居然会一口气把事情做绝。 “嗯,贝希曼也在我的控制之下,翻不起什么浪花,早晚都得死的人渣而已。” 她的表情逐渐变得目瞪口呆了起来,紧接着便明白,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那些搅乱局势、惹人头疼的古旧贵族死了一大批,换句话说,反对感染者法案改革的力量大减,这无疑是一次好机会,尤其是当她比其他所有人都要更快得到消息的时候。 “然后,我还收集了贝希曼及其亲信的罪证,其中牵连者甚多,基本上没几个议员是彻彻底底干净的。虽然我做不到让主犯们死者苏生去接受法庭上公正的审判,但是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吧?” 凯特自然明白。 既然这些罪证的牵扯很深,那边说明这是非常好的筹码,对于式微的改革派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不但能让已经死掉的罪大恶极者身败名裂,同时也能让那些被牵扯其中的贵族投鼠忌器,比起和他们鱼死网破,这样做便可以更好地为感染者们谋取更多利益。 林恩其实很早以前就想好了要这么做,只是一直都没有很好的机会去联系身处议会的风丸与天火,作为公众人物,卡拉顿议会期间,她们的一举一动都格外引人注目。 谁晓得今天正好遇上了,而且是以一种充满了戏剧性的方式见面。 还挺巧的。 “明天下午两点,我会把东西放在玫瑰街四十八号的购物箱中,一个小时内来拿,过时不候。” “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如果这些东西能够用在正确的地方,让更多感染者脱离苦海,那就再好不过了。” 凯特是真的没有想到,最后得到帮助的居然是自己这边,明明她才是受到嘱托要配合林恩行动的那一方。 不过,有了这份帮助,她们在议会那边的行动确实可以轻松不少,只要有把柄握在手里,那群不肯放弃自身利益的守旧派贵族怎么也不敢再随便糊弄天火提出的议案。 不过,这种偷偷摸摸交换情报的方式,简直就像是自己当初在东国做忍者时一般。 稍微有点让人怀念。 第二十章 怎么报恩呢? 罗德岛…… 对于夜烟小姐来说,这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或者说,对于任何走投无路的感染者病人来说,这都是一个神圣的名字。 神圣…… 没错,神圣。 曾几何时,这些身处社会底层,没有任何人权的病人们,想过会有这么一个愿意免费收容治疗感染者的公司呢? 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再加上这年头资本主义横行,不知道多少人以治疗矿石病为名义大肆敛财,感染者们虽然寿命不多,却也不傻,对罗德岛这种不切实际的标语,大多是抱有一种将信将疑的态度。 但是,在之后的日子里,罗德岛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所有人证明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澄如明镜,人的名,树的影,这堂堂正正身正影直的做派可以说是毫无虚假。 虽然维多利亚的媒体一度抹黑罗德岛的所作所为,直到罗德岛的商品冲击维多利亚市场时媒体的口诛笔伐才有所缓和,但是嘛……维多利亚也好,卡西米尔也罢,不管在哪个被资本控制的国家中,当金钱可以影响到记者的职业操守,媒体这种东西便如同小丑一般没有多少信服力。 追求真相而出现的报社与记者反而成为资本的武器,想想也是挺可悲的。 在佐菲娅提出,想要将她送去罗德岛接受治疗的时候,她其实是有些心动的。 自己的身体怎么样,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了,在巫女林覆灭之后,作为流离失所且得不到多少有效治疗的流浪感染者,夜烟的感染症状已经非常严重了,再加上她同时也是一位时常用到自己力量的术士,这让她的病情加剧得越发严重。 按照她的估计,最多三个月,最少两个月,或许一声爆炸之后,自己就会魂归西天,和那些炮火中惨死在巫女林的女巫们团聚。 可如果是罗德岛,说不定…… 对于夜烟来说,这份邀请简直就像是暴风雨中的光辉,漫漫长夜中的一缕黎明,深不见底的绝望中闪烁的星点希望,是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抓住,且不能松手的东西。 “可是,为什么我要拒绝呢?” 夜烟行走在破旧的瓦楼之中,她自嘲地笑了笑,或许是因为自己太过矫情了吧。 自己是巫女林的幸存者,有力量,也有背景,罗德岛愿意接纳自己,可自己能活下来,那些可怜的无家可归的猫猫呢?他们该怎么活下去? 尤其是那些还要靠自己接济的孩子…… 他们一无所有,年纪轻轻就感染了矿石病,那体弱多病的样子,就连再黑心的工厂也不会收这样的童工,若不是自己时常接济他们一些药和食物,估计已经死在不知道哪个角落里了。 夜烟不认为罗德岛会救济没有用处的孩子,她对于罗德岛的传闻也只是道听途说,而且以一般理性而言,如果真的有一个组织会不分高低贵贱地去救济感染者,那罗德岛恐怕早就贫困潦倒地关门大吉了。 ……好吧,在博士上任之前,凯尔希确实是这么做的,罗德岛愿意帮助任何一个感染者,也因此坐拥如此多人才和资源,罗德岛的经济居然会那么拮据。 博士小姐上任以后,罗德岛也从未改变过他们的方针,只是天才如博士,硬生生靠着出色的外交谈判手段,让罗德岛一点点开始盈利了,再加上与龙门、卡西米尔、伊比利亚的合作,罗德岛飞速发展,这才没有被自己的理想噎死。 不过夜烟就不知道这点了,她见识过太多资本公司的丑恶,在她眼里,罗德岛或许是一个比较良心的公司,但再怎么说也是企业,是以盈利为目标的,不会去做这种铁亏本的事情。 唉,也就只有好心的猫猫才会这么在意那些无法创造利益的孩子了。 “女巫姐姐!” “小敏~” 心情乱糟糟的夜烟在看到衣衫褴褛的感染者少女之后,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 “快让我补充一下小敏能量!呜姆~” 夜烟在少女的身上蹭了蹭,这才松了口气,重新直起身子,恢复了平时神秘优雅的模样。 管他呢,只要做好自己一直以来做的事情,道路就会不断延伸。 就算马上会死又如何呢?如果不是被大女巫救下,自己早就该死了,浑浑噩噩苟延残喘到如今,早就够本了。 接下来,只要将巫女林的法术传承下去,自己也就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东西了。 啧,说起来,昨天遇到的那个男人……太可惜了,夜烟还是第一次见到如何契合巫女林法术的体质,她有预感,如果他愿意学习巫女林的法术,那么传承一定会越发旺盛,总有一天,巫女林也能重新回到人们的耳边。 不过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他也不缺力量,就算教他法术,可能他也不会在其中投入多少心思去钻研。 还是小敏好。 换个想法,如果自己把传承交给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他们也就拥有了从这片黑暗中保护自己的力量。 对于那个已经很强的男人来说,这份力量不过是锦上添花。 但是对这群孩子们来说,这便是雪中送炭。 想到这里,夜烟小姐从口袋中取出一袋干面包,又拿出一包药,将其推到感染者少女的面前:“给,今天的饭和药。” 感染者少女没有伸手去接夜烟递来的东西,她反而有些开心地看向夜烟:“女巫姐姐……你的脸色比以前好了好多。” 被人强行按在床上打了一针,脸色当然比以前好多了…… 这种话夜烟是打死也不会说出来的。 “嚯嚯,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我可是女巫啊。” 夜烟的嘴角勾勒出一点笑容,随即又归于黯淡,她想了想,虽然过程不怎么美好,但是就结果而言,那两个来自罗德岛的家伙确实是对她有恩的。 自己该怎么报答他们呢? 报恩,也是猫猫的浪漫嘛。 就在她思忖的时候,小敏再一次开口了。 “那个……女巫姐姐。” “嗯?” “虽然很感谢,但是这些东西,姐姐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实在是不能如此心安理得地继续接受这份馈赠了。” 感染者少女从自己脏兮兮的口袋中掏出一份药,袋子上属于罗德岛的标记赫然瞩目。 “罗德岛的人今天早上来过一次贫民区,给大家都发了药,我多拿了一份。” “女巫姐姐,你也把药吃了吧,吃完以后能舒服很多呢。” 夜烟怔怔地接过药,她苦笑了起来。 糟了,好像欠得有点多了啊。 第二十一章 即将到来的变数 对于夜烟小姐的忧郁,林恩倒是不太清楚。 比起惦记一个擦肩而过的感染者少女,他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比如,调查一下之前遇到的那些敌人,作为一支精锐小队,他们在组织里的背景地位甚至超过了执掌一方全力的贝希曼,若是从这条线索开始慢慢探查,或许也能调查出不少有用的线索。 尸骨和战痕已经被火焰烧尽了,可是装备、风格等方面却依然可以给出不少提示,结合罗德岛秘密收藏的情报,以及风丸在维多利亚议会的见闻,从中嗅出一点背后之人的气味并不是奢望。 这种如军队一般整齐划一相互辅助的战斗风格,还有数量惊人的火焰术士,定然是花了不少时间去培养的,其中的种种,必然不是一两年的时间就可以速成出来的。 这么看来,特雷西斯估计能直接排除了,像是卡兹戴尔内战这种双方狗脑子都打出来的场合,赦罪师都阵亡了整整半代,如果他还能按捺住手中的这张底牌不被人知晓,那他也太耐得住性子了。 至于内战之后?笑死,维多利亚的政治泥潭,根本不允许他这样秘密练兵。 这毕竟是维多利亚的地盘,而不是卡兹戴尔,特雷西斯也只是摄政王,而不是真正的维多利亚国王。 他要是敢秘密练兵,要不了半个月就要被各路大公“清君侧”。 而考虑到从卡兹戴尔到维多利亚的距离和方向,这支小队的路线便帮助林恩很好地排除了至少四五位大公的可能性,如果是那些与卡兹戴尔方向接近的大公一手操办,不说别的,这些佣兵不会兜兜转转绕那么大一个圈子,早就进入维多利亚的疆土并且甩掉赦罪师了。 而另一方面,剩下的几位大公之中,以高多汀大公爵的嫌疑最重,毕竟卡拉顿就是他的地盘,而且还处于高多汀郡的核心地带,如果只是路过,根本没必要这么招摇,一路横穿高多汀郡。 要知道,至少在明面上,高多汀郡是严厉禁止奴隶交易的,这种人贩子遇到官兵那可是死路一条。 林恩原本以为主使者应该是高多汀大公爵麾下的某位普通公爵,毕竟这位大公爵一手操办了与罗德岛的合作事宜,在林恩眼中的形象还算不错,可是考虑到这次赦罪师的事情……那就有点值得深思了。 从赦罪师出马——而且还是其中的精锐出马来看,那个名为阿撒兹勒的小孩定然是个重要人物。 这群人肯定不会平白无故去绑架一个卡兹戴尔权高位重的贵族后裔,必然是为了争取政治资本,如果是普通的公爵,以维多利亚如今这公爵泛滥的情况来看,根本没必要去冒这种险——因为就算把这样的手牌捏在手里,他们也什么好处都捞不到。 可如果是八位大公爵之一,那就有很多操作空间了。 但是事实真的如此吗? 林恩觉得其中还是有不少蹊跷之处,首先一点便是,如果贝希曼真的是大公爵手里的棋子,那军火工厂炸了就炸了,他根本就不用那么害怕地想要出逃。 而如果是其他的大公爵…… 以几位大公爵勾心斗角的现状来看,他们也不太可能安插这样的蠢材做高多汀大公爵心脏里的钉子吧…… 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除了摄政王和几位大公爵以外,维多利亚哪里还有举足轻重的大势力? 林恩收集了一些武器和装甲,上面有明显的花纹和标记,但是都被仔细地磨掉了,一点花样也看不出,可是这些制式装备的款式,则是让林恩大伤脑筋,因为这玩意……实在是太缝合怪了。 从武器盾牌、军靴、铠甲等方面,林恩至少能看出四个国家的风格,但这些风格又巧妙地融合在一起,没有半点违和感。 特蕾西娅轻轻在林恩的耳畔开口。 “他们的军阵有点像当初高卢的战术,士兵之间互相支援,盾牌与刀锋交错几乎没有破绽……真稀奇,我还以为这样的战阵已经消失在了历史中。” “真的吗?我倒是没太大感觉。” 林恩表现得有点诧异,他是真没觉得这票人的军阵有多厉害,只是觉得有趣。 ……你直接从中门冲进去杀了个对穿,什么军阵都拦不住你啊! 你倒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点AC数啊! 特蕾西娅很想这样吐槽一句,最后还是作罢,她苦笑了一下:“能够找到这些几乎没有记载的战阵,再加上那些士兵的装备又格外精良,想必是一个很悠久的势力,在维多利亚根深蒂固——如今保皇派势弱到了极点,几位大公爵又各自掣肘,如果这是某个陷入维多利亚政治泥潭的势力所作所为,那么特雷西斯一定不会放过这条线,彻查到底把竞争对手的名声搞臭。” “但是那些赦罪师追回人就跑了,一点深究的想法都没有,反倒是兴致勃勃地给我塞名片……这么说来,应该不是如今登上明面的势力。” 林恩稍微有点苦恼。 绕了一圈,对手的真面目反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起来,这是林恩怎么也没想到的。 与赦罪师的合作确实给林恩带来了不少线索,但是这些线索之下的真相越发令人迷茫,要找一个常年沉在水里的神秘组织,这可不是什么轻轻松松的活。 只能希望对方自己露出马脚了,否则的话,林恩就算有天下无双的战斗力,也不可能找出多少有用的东西,毕竟他们能在内部政局混乱不堪的维多利亚潜藏那么久而不露声色,这听起来似乎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而就在林恩苦恼的时候,佐菲娅从风丸那边拿到了一个让他有点意外的情报。 “林恩,大约明天中午的时候,Outcast要路过这里一趟。” “她要去小丘郡做点事,特地绕路来这里一趟,说是带着博士给我们的手信。” 第二十二章 萨卡兹、萨科塔 伦蒂尼姆 偌大的王宫之中,不怒自威的萨卡兹男人立在大厅的中央,而赦罪师们护卫在其左右,那与特蕾西娅七分相似的面容与完全一致的发色则是昭显出这个男人的身份。 卡兹戴尔的双子英雄之一,维多利亚的摄政王,魔王的兄弟,特雷西斯。 而站在这样一个位高权重之人面前的,则是一个看起来尚且年幼的孩子。 是林恩见过的阿撒兹勒,在离开卡拉顿之后,他便径直来到了伦蒂尼姆。 “原来如此,你居然也会做出这种……嗯,可以说是多余的举措。” “多余吗?正好吾也需要来一场伦蒂尼姆,有那样一群免费的引路人,不也是一件美事。” 面对特雷西斯的调侃,阿撒兹勒的表情倒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他昂首挺胸,思考了片刻,挥手让一旁的血魔搬来一张凳子,然后泰然自若地站在凳子上,勉强和特雷西斯一般高。 “这样习惯多了,每次转生以后都要抬起头来见人,真是折煞吾的脖子……利冯兹,这凳子还是矮了点,下次弄个高一点的。” 旁边的血魔尊敬地称是退下,而仔细看看,那正是被法弗纳“一剑钉死”的血魔利冯兹。 抱怨了一句以后,阿撒兹勒又看向特雷西斯:“再说了,我这么做,你不也没有阻止。” “既然这是你所决定的,那么我自然会尊重,毕竟你可是最古老、最尊贵的萨卡兹之一,也只有那些见识短浅的野心家,才会把你当做可以用来要挟我的筹码。” 特雷西斯不疾不缓地开口:“而且……他们的所作所为,也确实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萨卡兹人从来不会软弱地忍气吞声,不管是对我来说,还是对她来说,胆敢步入萨卡兹的领地作乱,那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给他们留点线索,让罗德岛的人顺便收拾掉他们,对我和罗德岛来说,算是双赢吧,在共同的目标下,就算与敌人联手也是未尝不可的事情。” “虽然那家伙的使者……呵,一个不想真心结盟的野心家而已,我又有什么好留恋的?” 特雷西斯的表情带着些不屑。 “和她们合作,我还不如自缚双手,去找罗德岛谈谈和解。” …… Outcast是一个人来的。 作为罗德岛的精英干员之一,她原本也是有直属于自己的精锐小队的,但是近些年来,随着她年纪越来越大,战斗也逐渐力不从心了起来,再加上博士回归之后罗德岛人才逐渐兴盛,实力强劲的干员越来越多。 所以她也就逐渐开始退居二线,更多进行办公室中的工作,而不再带着自己的队伍外出执勤巡逻。 不过话虽如此,对于萨科塔人来说,战斗的核心便是手中的铳枪,而Outcast正是使用铳枪的高手,哪怕身体素质没有年轻时那么坚挺,论瞬间的爆发能力,依然立于同等级强者的顶点。 她依然有把握在一瞬间结束战斗。 这一次她去小丘郡,主要是要去拿几份资料,其次也是因为嗅到了一点来自“老熟人”的气味。 作为一名信仰虔诚的萨科塔人,Outcast无疑是嫉恶如仇的。 只要嗅到丝毫罪恶的气息,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抽铳而出。 “……根据Scout追踪敌人新收集到的情报,我有理由怀疑,你们现在的这次任务,和拉特兰罪犯悬赏榜单上赫赫有名的‘会计’有关。” “那家伙是个战争贩子,精心策划一次次犯罪和战争带来惊人的利益,他钱势通天,将人命视作账面上的数字,以作恶的手段夺取巨额的财富,并且以此为荣。” “十五年前,他被拉特兰公证所登记为最高等级的罪犯,起码有上百个执行者满世界寻找他的下落,不过在两次强袭失败以后,在乌萨斯身居高位的他便选择销声匿迹,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如此说着,Outcast比出一个开枪的手势,嘴角勾出一抹笑容:“这么看来,最后还是我们这边率先找到了线索,如果能顺着这次的事情引出被通缉了十几年的重犯,可就把那些盛气凌人的年轻人们比下去了。” 好吧,看来时光依然不减她的胜负心,外表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心理状态。 不过对于性格普遍乐天的萨科塔来说,这好像也是一个常态了。 至少林恩上次见到那位拉特兰教宗的时候,这个老头看上去比林恩脑补的教宗和善多了,甚至还邀请林恩这个偷偷潜入的萨卡兹佣兵一起吃甜品,扳手腕。 不过事后被十几个教宗骑士追着突突就是了,那六管蓝火加特林机枪真的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搞得林恩还挺狼狈的,不过一想自己不但完成了委托,还在拉特兰教宗的脸上画了只王八,林恩就觉得吧,这波不亏。 萨卡兹和萨科塔,恶魔与天使,这两方真的是从骨子里互相仇视,前者认为这群鸟人都是自命清高的伪君子,后者则是大肆宣扬魔族是天生的战争狂和恶徒,双方的仇恨锁链剪不清理还乱,早就说不清谁对谁错了。 像是罗德岛这种能够让萨卡兹与萨科塔和平共处的地方,真的是非常罕见。 而像能天使、Outcast这种能够不用有色眼镜去看待萨卡兹的萨科塔,更是少之又少。 不过说到能天使,当初能天使第一次遇到林恩的时候,好像也是被修理了一顿才老实了起来…… 事在人为,事在人为。 “所以博士那边是什么意思,是顺着我现在的这条线索继续追踪下去,还是跟着你一起去小丘郡,找那个什么劳子‘会计’?” “博士那边的是想要两边齐头并进。” 顺着林恩的目光,Outcast挑了挑眉毛:“你可别小瞧老人家,虽然只有我一个人,但解决一个超级罪犯,这种事情还是不在话下的,人多反而会引起警惕,那就不太好了。” “不过依我的个人判断,你这边应该很快就能出结果了,而‘会计’的行踪忽隐忽现,能不能在小丘郡抓到他的尾巴还是个未知数,所以我也不介意在这里等上两天,处理完这边的事情,然后一起去小丘郡,你说怎么样?” “可以,我觉得没问题。” 林恩轻轻点头,对于多出一个实力强劲的帮手这件事,他觉得还是很赚的。 人手不足的现状下,每一个值得信任的援军都是异常珍贵的。 “那么,我们来谈一下我这里现在发现的线索吧。” 第二十三章 天火:? “了不起,居然能从贝希曼的嘴里撬出这么多情报,这次不管能不能将幕后黑手连根拔起,你都算是为民除害,铲除一方邪恶了。” 听完林恩的汇报,Outcast露出了惊叹的神色来。 “别提了,那家伙就是个软蛋,稍微用气势吓了一下,就把一连串东西一股脑吐出来了。” 林恩耸了耸肩,言语中倒是没有多少成就感:“再加上我囚了他好久,他现在就连隔壁议员老婆底裤的颜色都开始往外说了,如果不是他背后的人在他脑子里种了个法术,我怀疑他背后是谁也早就交代了。” 说实话,做了这么多年的佣兵,从卡兹戴尔杀出血路,然后周游拉特兰、叙拉古、乌萨斯……习惯了和狠角色打交道,头一次遇到这种怂包,林恩还稍微有点不适应。 想想他以前遇到的那些位高权重的都是什么人? 拉特兰教宗,叙拉古教父,乌萨斯恶神,整合运动领袖,龙门执政官,卡西米尔大骑士长…… 好家伙,一个个的,净是些狠角色。 就连商业联合会那些蛀虫,也大多是从激烈的竞争角逐中脱颖而出,没有能力的早就被同行们啃得一干二净,他们一点也不无辜,但也一点都不软弱。 可是贝希曼这种人居然能在维多利亚身居高位,就算有背后之人撑腰,可看他这拉帮结派,在议会中颇有权势的样子……或许这所谓的议会博弈其实是一群软蛋的菜鸡互啄? 再看看这些议员家中薄弱的防护能力,那些卡西米尔的商人们恨不得把自己的家中武装成军事基地,每次闯入林恩都要花费不少力气,可到了维多利亚……这些议员家中顶多安排几个实力不错的保镖,机关和机械则是一点都无,以至于林恩轻轻松松就把和那些黑心生意有关的议员们杀了个干干净净。 真的是一点也没有戒备心理啊,是因为长久的和平和表象的繁荣强盛让他们放松了警惕? 可卡拉顿现在也不太平啊,抗议游行和暴徒作恶层出不穷,人民疾苦且饱受压榨,这些贵族议员却和没事人一样整天纸醉金迷? 由此可见,庞大的维多利亚帝国日落西山不是没有道理的,这帮子人真的是从下到上腐败到了骨子里。 林恩摇了摇头,突然有点索然无味。 简直就像是欺负小孩子一样简单。 这个世界死气沉沉,内外矛盾不断,仿若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如果不是各国统一口径,以感染者和普通人的对立来转移矛盾,恐怕早就战争分裂不止,混乱纷争不休了。 至于这种转移矛盾的手段…… 真TM的脏。 结束了Outcast的交谈之后,林恩再一次稳如泰山地端坐钓鱼台,他的鱼饵分量很足,也不怕鱼儿不上钩。 不过在另一方面,就在他安心钓鱼的时刻,卡拉顿的贵族议会发生了一场地震。 首先便是林恩几乎在一夜之间清理掉了卡拉顿贵族议会五分之一的成员,这样大规模的失踪根本瞒不住,几乎是第二天便惹得贵族议员们人人自危,有的人说这些失踪的议员是遭受了政敌的暗杀,但什么样的暗杀者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作出这么恐怖的事? 于是传言变得越来越离谱了起来,缓慢发酵之下,最后竟然有人说这是莱塔尼亚巫王复苏,卡兹戴尔魔王出世……总而言之,水是彻底搅浑了。 当然,这趟浑水里风丸干员贡献了多少力量,那就是“女孩子的小秘密”了。 再然后,天火和她背后的昂斯特议员开始着手利用林恩收集到手的情报和资料,在暗中进行利益交换和妥协之后,在那些老油条的眼里一向温顺好欺负的良知派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洪水猛兽? 草,这些东西一看就是从那些失踪的议员手里拿到的,再加上这些人失踪的前一天还在议会上集体反对你们的议案,你说那些家伙消失和你们没关系,谁信啊! 偏偏还做得滴水不漏,天衣无缝,就算贵族议员们联起手来都查不出半点东西,启动深埋在良知派内部的间谍,也拿不到丝毫把柄。 废话,人家派系内部自己都不知道是啥情况,唯一心里有数的风丸干员……凯特小姐也守口如瓶,林恩更不会随便乱说,这些贵族议员们能够查出什么东西才奇怪了。 这些良知派的议员大多是些人好心善的好好先生,在这之前,势单力薄的他们是一群被受欺负还没什么办法的老实人。 今天之后嘛…… 那可就太吓人了,谁敢糊弄一群能掀桌子,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的狼人?而且还一点线索都不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别提有多恐怖了。 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不过虽然嘴上不说,但是这些人可是在心里给昂斯特议员狠狠地记上了一笔,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一定会很乐意背后向这位良知派的掌门人来上一刀背刺,尤其是要不了多久高多汀大公爵就要来到卡拉顿,到时候肯定好一阵鸡飞狗跳。 不过昂斯特议员毕竟也是见多识广的老牌议员,甚至年轻的时候还是某位大公爵的得力心腹,他心善,却也有自己的手段,到时候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又会怕了谁呢? 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下,卡拉顿的城镇议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通过了修改版的感染者劳动法案,议员们不敢再在议会上下绊子,便只能用些下三滥的手段,比如控制新闻媒体挑拨普通人和感染者之间的对立情绪,用游行来为法案的推行施加压力…… 不过这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而那些别有用心的挑拨和游行,暂且接管了卡拉顿警备队的格拉尼想必能处理得很好。 而我们可爱的天火小姐…… 她就像是个吉祥物,目瞪口呆地目睹了议会上那些反对者几乎是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直到法案完全推行,她这才如梦初醒地找上凯特,露出OMO的表情。 “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这群家伙今天怎么这么老实?” 而凯特小姐,则是露出了关爱小酒鬼的微笑。 “这可多亏了你的努力哦~” 天火:? 第二十四章 草,敌人,打! 好吧,天火小姐有限的脑容量并不能支持她想那么深。 于是她顺理成章地就被凯特小姐给忽悠了过去,继续做一只OMO的吉祥物。 倒也不是在隐晦地说她笨,作为维多利亚精英阶层的大小姐,天火的智商是绝对OK的,再加上多年的学习和见闻,说她是一位博学多才的人也没有丝毫问题。 看看她之前呕心沥血完善的感染者劳动法案,那正是智慧的结晶。 但是,人的能力是有极限,将大量心血和精力倾注在学术与法案方面的天火,在其他方面的短板就显得格外明显,尤其是在为人处世方面……这位蒙贝兰家族的大小姐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头铁。 而且有时候还有点蠢萌。 她就不适合搞政治。 另一方面,不管是昂斯特议员还是凯特小姐,他们都不愿意让天火小姐过早地接触太多维多利亚政治深处的黑暗与妥协,他们更希望天火保持现在的理想和热情,更多的压力则是由他们去承担。 不过这方面的事情和林恩就没有太大关系了,他相信风丸的能力,将资料交给对方以后就没继续过问下去,而凯特小姐也没有辜负博士小姐的信任和期望,顺势就搞了个大新闻,在贵族议会内部占据了主动权。 林恩和佐菲娅,在这段时间里则是更多地关注向贝希曼住处附近的风吹草动。 哦,还要加上一个Outcast,不过她毕竟年纪大了,要让她长时间监视贝希曼,精力便很容易跟不上,于是林恩等人协商了一下,还是决定Outcast自由行动养精蓄锐,等到大鱼上钩,再通知她参与进来。 除了被动地守在贝希曼的别墅周围之外,雷德的人手也零零散散地分布在感染者社区的周围,卡拉顿是一座出入严格的城市,尤其是最近林恩搞了大事风头紧,那些紧张兮兮的贵族老爷们被吓得一惊一乍,就连卡拉顿的城门都封闭了十之七八。 如今的卡拉顿,也就只有沸区和感染者社区比较容易混入,再加上贝希曼的势力已经被连根拔起,他背后的人如果想派人偷偷过来杀人灭口,那么走沸区以及感染者社区的出入口便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雷德手下的整合运动成员们平日里还是和往常一样正常上下班,但如果有什么陌生可疑的面孔出现,林恩和佐菲娅第一时间便能知晓。 也直到这个时候林恩才发现整个感染者社区俨然已经有三分之一的感染者选择加入整合运动互帮互助,作为外围成员,他们虽然不擅战斗,却也能够用自己的方式提供帮助,群众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尤其是他们亲密无间地联合在一起的时候。 也由此可见,整合运动对于一般感染者的号召力有多恐怖,也幸亏如今掌握它的不再是那不死的黑蛇,不然这样的一个组织足以将感染者好不容易有所起色的声望推下深不见底的深渊。 这看起来平凡无奇的卡拉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化为了天罗地网,只等那收网的一刻,逮住一条跃出水面的大鱼。 而就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下,一群披着黑衣的神秘人“偷偷摸摸”、“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卡拉顿。 好吧,在他们的第一只脚迈进沸区入口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行踪就已经被林恩所发现了,毕竟入口旁边卖凉茶的,修机械的,吆五喝六的人们,基本上都是雷德手下的感染者…… 就直觉而言,林恩觉得这批人大大的有问题。 顺便一提,林恩还觉得泰拉大陆的恶人们都相当有自觉,要么恨不得把自己装饰成装模作样斯文败类,要么就穿上这种不打自招的衣服…… 正经人谁穿这种一看就是用来遮掩身份的衣服进城啊!而且还像是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偷偷摸摸不敢抛头露面,一看就有问题好不好。 林恩已经懒得吐槽这种把自己装扮得一点也不像是好人的行为了,仔细一想,从卡兹戴尔到维多利亚,这样的家伙好像哪里都有,一眼看去就是歪门邪道的模样,简直就把“是兄弟就来砍我”这样的字眼写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也就拉特兰他没见过这种人了,不过拉特兰城那种氛围,也确实不太可能出现这种偷鸡摸狗的人。 林恩决定亲自去会一会他们……不,也有可能是调虎离山,要不让Outcast去瞅瞅吧,反正她也闲了好久,天天在“绿意火花”喝茶吃甜品,那摸鱼的样子简直就让人怀疑这位是来度假的。 而且作为曾经公证所的大佬之一,Outcast也有明辨罪恶的能力,林恩倒是很眼馋她的这份能力,结果问完了也只得到一个答案。 她说,这是“拉特兰人的小秘密”,你没光环,学不会的,死心吧。 也没见能天使有这种乱七八糟的能力啊?还是说阿乐水平不到家? 远在龙门正在嘻嘻哈哈的能天使小姐突然重重地打了个喷嚏,一旁的德克萨斯有点嫌弃地丢给她一包纸巾。 咳咳,言归正传,这群突然到访的黑衣人,确实是怀着不太好的使命来到的卡拉顿。 他们来自“深池”。 说到底,那条庞大而又罪恶的贸易线,本身便是“深池”这个组织筹措资金的渠道之一,而负责的人则是深池的两位干部,“雄辩家”和“会计”。 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会用这种手段筹措资金也就不足为奇了,而深池幕后真正的主使者也不是什么单纯的理想家,深池作为一个从未抛头露面的地下组织,非常非常缺钱,于是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什么都没看到,甚至还有点乐见其成。 他们这次来卡拉顿的目的也正如林恩所料,是为了铲除贝希曼这个已经无法掌控的不安定因素。 原本,他还算是一颗比较重要的棋子,但现在已经没用了,而那两名干部对没有用的棋子,从来都不会念旧情。 甚至,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会计”更是派遣自己的数名亲信来执行任务。 然后这票人走进城门没多久就看到了一个正在吃甜甜圈的萨科塔人。 Outcast瞟了一眼面前的黑衣人,一眼看去,好像没什么问题。 等等,总觉得有点怪……他们的衣服能隔绝执行官的气息感知? 嗯?这不是“会计”的手下吗? 她顿时惊得连手里的甜甜圈都掉到了地上,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拔出腰间的铳。 而一旁的雷德也顿时心领神会。 “草,敌人,打!” 第二十五章 万能的特蕾A梦 这群黑衣人自然不会是Outcast的对手。 就算是他们背后的那些深池干部,一对一的情况下多半也要被Outcast秒杀,更别提这些顶多精英杂兵水准的家伙了,在拔枪的瞬间胜利的法则便已经确定了,一枪一个,简直就像是在欺负小朋友。 我起了,一枪秒了,怎么办呢。 Outcast没有攻击要害,虽然眼前的这几个人每一个都罪大恶极死有余辜,可是为了抓出他们背后的人,Outcast还是暂且按捺住内心的杀意,这种时候,这位嫉恶如仇的老天使显得格外靠谱。 不愧是罗德岛久经考验的精英干员。 “‘会计’的手下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想必已经不用多说了。” 一票黑衣人被五花大绑着送到了林恩的面前,Outcast有些心疼地看了眼手里脏兮兮的半个甜甜圈,自从离开罗德岛本舰之后,她可是好久没有吃到味道这么好的甜品了。 都怪这群不长眼的家伙。 太坏了,这就拿眼睛去瞪.jpg “嗯,看起来幕后黑手的身份已经很明了了,这种超级罪犯,果然做些什么下三滥的事情都不让人觉得意外。” 林恩点了点头:“不过这样也好,顺着这条线索,既能够完成我的任务,也可以铲除一个逃逸多年的恶棍,一举两得。” 谁料他的话语落到那几个被俘虏的黑衣人耳中,为首的那人顿时义愤填膺地大喊了起来:“你休想通过我们找到大人!” 而Outcast也一摊手,她看向林恩。 “这几个人一看就是死士,对‘会计’忠心耿耿,你打算怎么做?” “这个简单,我可不需要他们开口,或者说,只要他们人在这里,不管是死是活,我都能拿到需要的情报。” 林恩耸了耸肩:“你们萨科塔有辨别善恶的能力,而我这个萨卡兹嘛……自然也有古老邪恶的‘巫术’能用了。” 萨卡兹被称为魔族,不但是因为其好战而又强大的特点,也有萨卡兹一族自古以来传承无数古老巫术的原因在内,这些巫术有些能够用于战斗,也有一些看上去就邪恶诡异,能有些乱七八糟的用途。 就比如说,能够操控尸体,利用灵魂的残响,顺着敌人来时的路,一路找到敌人的老巢。 这种恶毒而又诡异的巫术在萨卡兹强盛的时期一度成为其他各个种族的梦魇,其中的大部分都被赦罪师们记录、流传到了现在,成为萨卡兹王庭的瑰宝之一。 一部分血统古老而又天赋强大的萨卡兹人能够掌握其中的一部分,便可以在战场上发挥出改变战局的力量——比如爱国者,又比如那些传承至今的赦罪师们。 当然了,这些法术,林恩自然是一窍不通的,暂且不说他能不能接触到,他也没这个天赋和精力去学习。 不过嘛,这种东西,对于万能的特蕾A梦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一样简简单单的玩意。 于是林恩轻轻呼唤了一下在自己的意识之海中沉睡的特蕾西娅,片刻之后,皇女大人迷迷糊糊的声音自林恩的脑海响起。 听上去是还没睡醒。 而在听完林恩的诉求之后,特蕾西娅似乎是清醒了不少,她用肯定的语气告诉林恩这种事情小菜一碟,在她漫长的岁月中学习了无以计数的法术…… 林恩不由发出由衷的感慨声。 “不愧是殿下,博学多才,不像那老猞猁,几千年下来啥也没能学明白。” 特蕾西娅的话语一下子卡了壳,她很想劝一劝林恩不要这么说凯尔希,毕竟林恩和凯尔希都是她的翅膀……咳咳,都是她的得力干将。 但是特蕾西娅转念便想到了凯尔希那糟糕的法术天赋。 或者说,除了医疗法术上的天赋,凯尔希在任何法术上都毫无天赋可言,哪怕是医疗法术,那也是靠着她几百年日以继夜孜孜不倦的练习和钻研,靠着常人所无法媲美的努力与认真,才达到了大陆最一流的水准。 作为几百年的老朋友,特蕾西娅可不止一次想教凯尔希那些深奥的强大法术,然后嘛……就连无所不能的皇女大人,偶尔也会有名为挫败感的情绪诞生的。 要不是法术天赋实在糟糕,她也不会选择养一只Mon3tr来补足自己战斗力上的缺陷。 换句话说,一个像凯尔希这种性格的人,如果天赋真的很出色,那么几千年下来,她早已成为这片大陆的顶点之一,六边形面板,可以正面硬刚神灵的那种,而不是一个理论拉满实操一般的指南针战士。 她几乎可以做任何人的导师,在理论知识方面,她涉猎面甚广,几乎没有缺口和短板,同时也具有相当丰富的经验,从她手下走出的天才地杰数不胜数。 但是实战起来嘛,三年时间把底蕴雄厚的罗德岛差点弄破产,还有战斗的时候,本体的战斗力几乎可以忽视,完完全全就是个Mon3tr发射器…… 再加上那忽高忽低的情商,忽软忽硬的心肠,不饶人的毒舌,耿直认真到让人头皮发麻的性格。 也就坐在手术台前,她才能格外令人信任。 而其余大部分情况下,凯尔希的实践能力……是真的不太刑。 这大约是她能够经历长久岁月而不腐朽的代价吧。 特蕾西娅又想起当年凯尔希闹出来的不少笑话,便忍俊不禁地笑了一声。 “噗。” 这笑声稍纵即逝,很快便戛然而止,但还是被林恩敏锐地捕捉到。 于是他带着点试探地问道:“……殿下,您刚刚是不是笑了?” “没有。” 特蕾西娅先是坚决否认,片刻之后声音又软了下来:“好吧,我只是想到了高兴的事情。” 林恩顿时觉得一种既视感扑面而来。 若是他知道特蕾西娅心中所想,那一定会忍不住吐槽一句。 凯尔希的实操能力…… 这不是和某位有着“机枪阵地前移五十米”名场面的微操大师委员长有得一拼吗? 第二十六章 目标小丘郡 暂且不提凯尔希的各种黑历史,特蕾西娅在准备了片刻之后,借用林恩的身体施展出合适的法术。 “这种法术……” Outcast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作为一个萨科塔人,她本能般厌恶这种“邪魔左道”的巫术,但是多年的阅历让她褪去年轻人的急躁和肤浅,她明白力量本身没有正义与否的区别,真正决定一切的是操控力量的人。 就像是大部分萨卡兹人和萨科塔人互相之间都有难以缓和的矛盾,但是归根到底,不管是哪一族的族人,都有善人和恶人,也有萨卡兹与萨科塔相互理解、认同甚至相爱的例子,怎么也不能一概而论。 “不怎么光彩,但是很有用。” 林恩耸了耸肩,把掌心的黑气拍在黑衣人的脑门上,那死士顿时痛苦地挣扎了起来,不多时便停下了动作,眸色灰白,那死气沉沉的样子显得有些渗人。 林恩皱了皱眉头,他随手从一旁捞起一副墨镜,给这兄弟戴上,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这下精神多了。 而一旁的佐菲娅则是翻了个白眼,这死士本就一身黑衣,脸上还蒙着黑色的面巾,一副夜黑风高影中杀人的模样,此时此刻戴上了墨镜,反而一下子谐星了起来,要说像什么…… 像极了那种卡西米尔大街小巷角落里偷偷摸摸卖碟的。 “我事先问一下,这些人之中没有一个是无辜的,对吧?” “没错,我能看到,他们身上的罪恶宛如汹涌洪水。” “那没事了。” 林恩打了个响指:“我这个人啊,曾经吃过亏,因为信错了人,差点就掉了脑袋。” “所以我不太喜欢从敌人的嘴里撬情报,因为人是会撒谎的。” “不过嘛……人会说谎,尸体不会。” 林恩看了他们一眼。 属于林恩的“势”展开,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那顺着煞气传递入他们心底的情感,正是深刻入骨的恐惧。 哪怕是再坚定的死士,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都变得浑身冰冷、手脚颤抖,仿佛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什么非人的洪水猛兽一般。 “怪,怪物魔族……!” “自裁吧,这是我给你们的最后一点宽容和体面。” 温热的鲜血溅射在青白的地砖上。 林恩没有放过其中任何一人的打算。 死士死士,顾名思义便是视死如归之人,想要从他们的嘴里撬出情报,难度丝毫不亚于让贝希曼改邪归正,完完全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不过,对于有特蕾西娅支援的他来说,尸体提供的情报,也足够了。 虽然这样做些亵渎尸体的事情横竖都不像是好人,但林恩也从来没有心安理得地把自己当做英雄之类的正面角色,这便也就无所谓了。 能赢就好。 “你居然真的用三言两语让他们自杀了?” Outcast有些瞠目结舌,就连她也没有想过林恩会有这种本事,在她的印象里,上一个光靠话语就能将敌人说死的,那还是出身于女妖一族的Logos大师。 可林恩分明不是女妖,也不会什么言灵,他是怎么做到的? “恃强凌弱的手段罢了,不值一提。” 林恩摇了摇头。 他倒是不觉得自己的“势”有多了不起,毕竟这玩意本质上融入了他对于煞气、邪魔的力量、海嗣的力量等多种蛊惑人心、催动情感的力量的理解,所以才能对实力差距较大的意志不坚者产生卓越的效果,考虑到投入和回报,在战斗中基本上是属于除了帅一无是处的招数。 若不是在非战斗的情况下还算有用,林恩就连把这个技能拉出来晒晒太阳涨涨熟练度的想法都不会有。 将恐怖的情绪种入敌人的心中,然后将种子激发,让对方以心底的恐惧自己来压垮自己。 听起来,似乎是一个很NB的能力,如果玩得好的话,甚至可以去COS一下那些蛊惑人心的Boss级坏东西。 可惜对于厉害一点的角色就没有用了,至少对于大部分久经沙场的罗德岛正式干员来说是无效的,至于这些死士,他们本来就身受重伤心怀死志,林恩不过挑拨了一下他们心底的想法,推波助澜了一下而已。 顺便一提,这是林恩在解决海嗣事件后便琢磨出来的东西,海嗣和邪魔的力量都可以挑动人类内心的恐惧等负面情绪,而煞气则是最好的介质,再加上特蕾西娅借给他一部分魔王力量的辅助,相互叠加之下,能做到这一步也就不足为奇了。 与其说是“势”倒不如说是一种“域”。 不过这种看起来NB的东西结合一下消耗就一下子变成了华而不实,考虑到需要同时使用四种以上的高负荷能力才能做到这样的效果,再加上能力的上限不高,实用性一下子就直线下滑。 要说清理杂兵的手段,现在的林恩可是一点都不缺少。 切尔诺伯格事件至今已经快一年了,最开始是德拉克之火,然后是刺骨煞气,再然后是月光大剑……现在的林恩可不像以前那样会对人海苦恼,如今的他用“杂兵去质器”来形容都没有丝毫问题。 不过林恩在罗德岛的“鬼屋”工作的时候,靠着这一招可是没少把客人吓破胆,倒也是挺有意思的,凯尔希甚至还让杜宾专门开设了一项心理素质训练,在预备干员们的“最终测试”中加上了试胆项目…… 林恩和傀影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混熟的,林恩塑造氛围,傀影出来吓人,一开始许多预备干员就算心里有了准备依然被吓得哇哇大叫,但后来嘛……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夸奖一句人类神奇的适应性,第二天就有人被吓出一声乌拉,端着个斧子和饰演厉鬼的傀影大战了三百回合,顺利通过了测试。 是乌萨斯学生自治团的凛冬。 哦,是那熊崽子啊,那没事了。 不过这也算是开了个好头,之后不断有人通过这项测试,直到林恩因为工作太累发起抗议,凯尔希这才有些不舍地关闭了这项测试,改用其他方式来锻炼预备干员的心理素质。 “他们是从小丘郡来的。” 林恩看向Outcast,而对方则是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把卡拉顿的事情最后再处理一下,我们要抓紧时间准备出发了。” 第二十七章 实现梦想的小苏茜 贝希曼已经没用了。 对于这个贪财懦弱而且毫无底线的死亡商人,林恩完完全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也因此在钓起幕后的大鱼以后,他很干脆了断地送贝希曼去见了上帝,然后又一把火将豪华的别墅烧成了废墟。 他倒是有点惋惜这样珍贵的不动产变现以后能养活多少个战争中失去家庭的孤儿,换成矿石病抑制剂以后又可以挽救多少条饥寒交迫的生命……可惜了,自己这为民除害终究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去做。 而贝希曼的其他财产……军火工厂已经被炸上了天,其他的店铺工厂基本上不怎么赚钱,反而还年年亏本,现金这类的东西就更没有多少了,家里只有横竖几千镑的现金,他嗜赌成性,就在前段时间还输给某个来自莱塔尼亚的高塔贵族一个小妾还有一大笔巨款。 要不然他也不会将公款挪用,账目上平白多了一个大窟窿。 不过贝希曼家里的字画和古董宝玉瓷器还不少,林恩不懂行,却也明白这些东西的价值,这种奢侈品和装饰物被林恩收了起来,放在一个背囊里,交给了风丸,至于这笔钱最后变成罗德岛维多利亚支部的活动资金,还是送去罗德岛本部,那就和林恩没有多大关系了,反正总比放在贝希曼家里陪葬要好。 他不配。 解决完这个恶心的胖子商人以后,林恩来到这几天一直拜访的“绿意盎然”小酒吧……管它开设在这里的初衷是不是酒吧,反正客人们都是来喝酒聊天的,也就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林恩记得这是罗德岛的资产,夏栎干员说这里闲着也是闲着,于是便开了店铺,招了员工,慢慢的也就有了名气。 不过她本身好像并没有那么在乎这家店,更加注重自己作为信使的本职,平时店里的事情完全是放养的,交给那位可爱的“小火花”来一手操办。 让他有些惊讶的是,不过两天功夫,酒吧的主人已经换了人,不但其中的装饰焕然一新,店铺的门口还竖了个牌子,上面标上了理发的标价。 新的店主是之前的那个服务员,林恩记得她似乎是叫苏茜,是个颇有术士天赋的感染者少女,不过从性格上来看嘛……她善良而又软糯的性格完全不适合上战场就是了。 做个普通人远离纷争的困扰也不错,林恩由衷地祝福她永远都没有需要用到自己卓越的法术天赋的一天。 “是雷先生啊……欢迎光临!” 走入店内,不出林恩所料的是,店里的家伙多半是些老熟人,那些习惯了下班之后来“绿意盎然”喝上一杯的感染者工人们,此时此刻正三三两两地端着酒杯,聊得热火朝天。 哪怕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家理发铺,但有谁在意呢?连店主本人都不怎么在意吧。 林恩点了一杯酒,和店里的人聊了几句,苏茜从很久以前就有买下这家店,自己开一家理发铺的理想,在卡拉顿打工的几年,她一直勤恳地工作,生活又节俭,便省下了一大笔钱财,花了大约六千镑买下了这家店铺。 说到这里,她能够这么快攒够钱,那还多亏了林恩,之前林恩为了打听消息给了她一笔小费,而且还促进了店里的消费,这为她节约了大概两个月的时间攒足资金。 不过林恩花的钱是来自罗德岛的行动公款,而这家店又是罗德岛的资产,换句话说这笔钱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了罗德岛手里…… 可还行。 苏茜虽然不是罗德岛的人,但是她软绵绵的性格让少女与罗德岛不少干员都打好了关系,暂且不说店铺的前任女主人夏栎,经常来这里串门的天火、格拉尼、苦根甚至整合运动的雷德都很喜欢这个心地善良单纯的女孩子,在夏栎的帮助下“绿意盎然”甚至得到了罗德岛一定程度的资助,来这里消费到一定额度的感染者可以凭借发票免费去隔壁的罗德岛药铺领取一份矿石病抑制剂。 也亏得现在罗德岛势大,被无数药商怒骂“人傻钱多”的罗德岛强势进军各国的药品市场,将原本被炒上了天的矿石病抑制剂的药价以一己之力往下拉了一大截。至少在维多利亚的卡拉顿,罗德岛把大部分矿石病药物的价格压成了白菜价,换作是一年前,这种事情简直就是想都不敢去想的慈善活动。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雨便成龙。如今的罗德岛,借着切尔诺伯格的“风”和龙门的“云”,早已今非昔比,凯尔希虽然做领导不太合格,但是做幕僚却绝对满分,博士又是智计过人又擅长抓住机会的鬼才,再加上罗德岛本就雄厚的人才与技术底蕴,不到一年时间,乘风而起的罗德岛俨然已经变成了需要让一个国家来认真对待的商业巨头。 在罗德岛崛起的一路以来处处都能看到林恩活跃的身影,博士经常说林恩简直就是罗德岛的福星,如果没有林恩干的几件大事,罗德岛说不定还在中型企业的规模上苦苦挣扎呢,哪儿能有现在罗德岛这种世界范围内举足轻重的地位。 “能够实现梦想,这是好事,希望你接下来的道路也能一帆风顺。” 林恩很认真地敬了她一杯,女孩脸颊红扑扑地向林恩道谢,然后在周围人的揶揄声中钻进了厨房,去拿刚刚热好的炸肉干。 还挺容易害羞的。 林恩又去向雷德敬了一杯,而雷德则是有些受宠若惊。 “雷德,照顾好这里的感染者,经历了几次洗牌之后,能不能抓住机会一口气改变感染者们的生活,那就看你们的努力了。” “放心,我一定会做到的……这也是我来到卡拉顿所背负的使命。” 酒杯相撞,两人对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临走的时候,林恩又从口袋里抽出一沓纸币,大约有几百镑的样子,悄悄地放在了吧台上。 算是对心怀梦想者的一点小小资助吧。 这笔钱是来自贝希曼的赃款,所以林恩用起来也格外爽快,一点都不心疼。 而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道窈窕的声音自黑暗中浮现,带着有些幽怨的声音。 “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情,就想要这么一走了之吗?不负责任的男人呢。” 第二十八章 好家伙,真把口球当信物啊 非常尴尬的是,直到这一刻,林恩依然不知道这位有着一面之缘的猫女巫小姐究竟叫什么。 “几日不见,别来无恙,女巫小姐。” 他摘下自己的帽子,向夜烟行了一个在维多利亚比较常见的脱帽礼,而夜烟则是撇了撇嘴,对此有些不置可否。 见过他二话不说把人打包抓上楼按在床上塞口球打针的样子以后,这彬彬有礼的模样反倒是显得假惺惺了起来,在夜烟的映像里,眼前的这个萨卡兹人应该更加的……随心所欲一点。 而不是现在这种循规蹈矩的样子。 不过嘛,似乎也不坏。 长得帅的人是有特权的。 “不知女巫小姐这次来找我是有何见解?” 林恩抛出了这样的问题。 说实话,那天的事情确实是他冲动了一点,主要是因为被猫猫嫌弃的事儿,他当时的情绪比较激烈。 再加上猫女巫小姐的挑逗,于是就没想多少,直接把她扛上了楼打针,虽然这是个很正经的打针……咳咳,但是中途给人戴了口球,就一下子有种不正经的感觉了。 过程不怎么美好,不过就结果而言,林恩对眼前的女巫小姐是没有半点亏欠的,甚至还能说是有恩于对方,林恩随身携带的矿石病抑制剂可不是市场上的一般大路货,而是罗德岛提供给外勤干员的强效应急款,作用是抑制即将彻底爆发的重症患者病情,林恩和佐菲娅都不是感染者,但林恩出门在外喜欢带一些,防止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手里没有能拿来应急的家伙什儿。 如果不是夜烟的气息很不稳,脸色也不好看,看上去就像是矿石病即将爆发的人,林恩也不至于直接把她拖走打针,这一针暂且不说成本如何,首先便是一个有价无市,因为罗德岛很少对外提供这款抑制剂。 不过看在对方是巫女林的传人,身份背景很可能对罗德岛有用的份上,林恩这一针扎得毫不心疼,不过事后免不得被凯尔希埋怨几句就是了。 对此林恩已经习惯了,他好像不管做什么对罗德岛有利的事情,事后都要被老猞猁埋汰几句,还是博士小姐比较明辨是非,每次都坚定不移地站在自己这边。 “见解倒谈不上啦,只是你就这样玩弄了少女的心,然后一走了之……唔,再大度的猫猫都会有点生气的。” “你搞得像我俩之间有什么奸情一样……” “在床上被塞了口球打针的关系,和一般的奸情还有什么区别?” “那不一样,我可是……” “而且还被你老婆抓奸在床了。” “……你说,我在听。” 林恩想了想,发现自己好像并不能用嘴皮子说过对方,于是果断选择了闭嘴。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猫女巫小姐摇晃着自己纤细的尾巴,她眯起眼睛,显然是心情颇为愉悦:“我是来还你这个的。” 她丢给林恩一个圆滚滚的小玩意,林恩接过以后翻了个白眼,又径直丢了回去:“你还真有闲工夫把它随身携带那么久……丢了吧,还回来我也用不着了。” 是那个口球。 说来惭愧,夜烟作为一个颠沛流离了好几年的感染者,一直有一个小小的癖好……那就是轻微的盗窃癖。 为什么说是轻微呢,因为她对那些价值连城的东西反而不怎么感兴趣,只是经常顺着喜好从公司和资本家那边偷取一些不值大钱的小玩意,换点吃食和药物维持自己的生计。 以她的能力和法术,真的想偷,明明可以窃取那些贵重的东西,但也不知是否因为她心底也有属于自己的底线,一来她不会光顾寻常人家,二来也不拿珍贵物品,有时候还会将偷来的钱财分给更加贫困的感染者,接济没有养活自己能力的孩子们,倒是也有种义贼的感觉。 也因此,一直到遇到林恩,她也保持着近乎身无分文的状态,而在离开的时候,她明明可以从林恩的口袋里拿走他的钱包,却最后也只是顺走几枚硬币,并且捞走了那个口球。 简单点说就是手贱,不顺手拿点什么就不舒服。 林恩的心中简直就像是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他还以为对方丢过来个什么正经东西,接过摊开手一看是这玩意……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生草了起来。 不过夜烟倒是笑得很开心就是了。 “嚯嚯,你把它还给我了呢,莫非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个鬼啊,我们才见面了两次吧。” 夜烟笑得更开心了,她似乎格外喜欢看林恩这幅一脸纠结的模样。 好久,她才止住脸上了笑意。猫女巫小姐抖了抖衣服,卡拉顿那萧瑟的晚风顺着衣服上的破口灌入,让她的精神更加清醒了些,于是便抬起头,很认真地看向林恩:“罗德岛会收留孩子吗?” “身无分文,没有任何背景,也没有赚钱工作的能力,只有十岁左右的感染者孩子……我知道这不符合一般公司的利益,但是如果罗德岛能接纳他们,那我就愿意去罗德岛,不管罗德岛要用我的身份和法术做什么,就算你们想要巫女林的法术传承,也无所谓。” “唯有这点你可以放心,罗德岛对感染者一视同仁,像你口中所说的那种孩子,如果品行没有问题,罗德岛便不会拒绝。” 林恩笑了笑:“说来惭愧,罗德岛就是由一群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建立的。在这方面,你永远可以相信罗德岛,毫无保留。” “就算你不是巫女林的传人,你带着一群无家可归的感染者小鬼去寻求罗德岛的帮助,那些家伙也不会拒绝你的。” 夜烟仿佛一下子松了口气。 对于她来说,自己怎么样其实早就已经无所谓了,事到如今,最后一个顾虑也被抛下。 她倒也不担心林恩会骗她,因为自己真的没有什么值得被骗的东西。 夜烟小姐向天空中张开双手,好一会儿才背过身去。 “我愿意加入罗德岛。” 然后她又转头狡黠地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口球,对林恩眨眨眼睛。 “不过……这个信物,我可就先收下了,猫猫可是很记仇的。” 不等林恩露出惊愕的表情,猫女巫小姐已经宛如精灵般消失在夜色之下。 第二十九章 购物与花 “走,去购物。” 一回到旅馆,佐菲娅便揪着林恩的耳朵,把林恩径直往外拖。 “购物?不是说好了今天晚上出发吗?” “从这里到小丘郡起码三百公里山路,而且路上没有几个可以补给的城镇,紧赶慢赶也要三天,你吃树皮吗?” 林恩无言以对。 维多利亚的乡间山路……只能说是懂的都懂。 为了隐蔽性考虑,佐菲娅和林恩是徒步走到卡拉顿的,而Outcast虽然可以轻轻松松地坐车,但是考虑到小丘郡现在格外复杂的情况,还是谨慎一点,不要多暴露自己的行踪比较好。 一个曾经在拉特兰赫赫有名的上位执行官,在那些宛如阴沟里的老鼠一般见不得人的超级罪犯眼里,那可真的是太刺眼了。 虽然嘴上说着对手不过土鸡瓦狗,不过在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小心为上,细节决定成败。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一行人需要被法术控制的死士尸体来带路,步行还好说,坐车……很抱歉,暂且不说过安检的时候会不会出岔子,这行尸走肉也没有那么高的智能。 毕竟这也只是控制尸体,发掘情报的法术而已,又不是洗脑或者是亡灵天灾什么的。 “睡袋和帐篷不缺,只需要买些食物、药品与水就行了。” 佐菲娅扳着手指头数了数:“Outcast还要带些甜品,她说‘拉特兰人没有甜品吃是会死的’。” “矫情。” 林恩翻了翻白眼,他对于拉特兰人对甜品那谜一般的执着表示分外不解。 尤其是上次去龙门的时候,能天使就连吃豆腐脑都要甜的,瞧瞧,这是人说的话吗!? 太坏了,下次见面一定要想个理由把能天使收拾一顿。 林林总总算下来,实际上需要买的东西并不多,而且基本上都能在感染者社区的商店轻松买到,林恩很想说其实这些东西与其亲自抛头露面,还不如拜托雷德他们帮忙买一下就行……不过看到佐菲娅那乐此不疲的样子,他还是闭上了嘴。 好吧好吧,还是满足一下她购物的欲望吧。 林恩虽然不能从购物中获得什么快感,但是和女人打交道多了,也不免明白一些事情,就比如很多女性对于逛街和购物具有一种强烈的欲望。 佐菲娅也不能例外,购物是她作为临光家的骑士之余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尤其是买些华丽的衣物和首饰——这大约也是她爱美的一种体现吧,在佐菲娅卡西米尔大骑士领的家中,就算庭院再怎么杂草丛生,她衣柜里的服饰总是摆得整整齐齐。 不过比起自己穿,她好像更喜欢给别人穿,就比如我们可怜的玛莉娅,每次佐菲娅购物完回来,她都要乖乖地做一个衣服架子,被折腾到后半夜,林恩偶尔也会成为受害者……别想多,林恩一般试的是男装。 想起这位骑士姬平时认真严肃的样子,难得放纵一下自己,林恩也就听之任之了。 佐菲娅很懂什么叫劳逸结合。 比起几天前刚来的时候,如今的感染者社区已经没有了死气沉沉的模样,在感染者劳动法案被通过以后,感染者们工人的待遇得到了切实的提高,不但工钱有了保障,也不至于变成除了劳动便是睡觉的“机器”。 而这很好地推动了感染者社区的发展,毕竟,有了消费者和人流,很多店铺才能坚持开办下去,尤其是得到了城镇议会的一笔拨款资助之后,像是甜品店、花铺、理发店……诸如此类的店铺也就有了越办越好的资本。 总的来说,变得欣欣向荣了许多。 林恩和佐菲娅在商店买到了足够多的补给,新鲜的瓶装牛奶和刚出炉的肉松面包虽然不能久存,但是在保质期内的几天里却是非常好的粮食,营养均衡,而且口感很好。 再加上肉干、调料和脱水蔬菜,几瓶用来驱寒去腥的果酒和生姜,至少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林恩等人翻山越岭的同时,至少不用遭受口舌之罪。 然后在走出商店的时候,一个看起来不过十来岁的感染者男孩拦住了两人。 “大哥哥,不买一支花送给那边的大姐姐吗?” 那孩子眨巴眨巴眼睛,手里端着几束新鲜的花朵,虽然没有那种绝美的惊艳,却也有着清新的美感,一看便是收到过精心培养的花束,而非路边随便采摘的野花。 似乎是和这附近的花店有些联系的孩子?林恩略有耳闻,在感染者社区这种地方开一家花店,甚至还能坚持到现在,也不知道该说那家人是异想天开,还是理想主义。 不过在现在这种越来越好的氛围下,花店的生意想必也不会再门可罗雀了。 林恩接过花朵,然后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十镑的纸币,那孩子手忙脚乱地想要从口袋里翻找零钱,却被林恩轻轻敲了敲脑门。 “多出来的就当是小费了,勤劳的孩子。” “谢……谢谢!慷慨的先生!” 十镑,足足一千便士,够买几十束花了,对于一个年轻的孩子来说,这几乎是一笔从天而降的巨款,要知道在街边的糖果铺,二十个便士就能买好几颗甜甜的硬糖了,再多加二十个便士,甚至能买一份精致的奶油小蛋糕。 很多工人在经过一天的辛劳工作之后,也只能拿到两三百便士的工钱,去掉填饱肚子的伙食费,还有矿石病抑制剂的药钱,能够节余下来的也就一百来便士。 孩子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而林恩则是顺手把手里的花交给佐菲娅,然后接过对方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而佐菲娅轻轻嗅了嗅手里的花束,露出一个很和煦的笑容。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走了。” “嗯,现在往外走,应该正好能在约定的时间之前和Outcast汇合。” 林恩点了点头。 再加上手里的这些吃食,这趟远行的行李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旅馆也退了房,是时候该离开了。 小丘郡…… 又能挖出多少蛀虫呢? 第三十章 夜论正义 Outcast承认,林恩是她在漫长时光中,见过最奇怪的萨卡兹人之一。 和萨科塔人一样,大部分萨卡兹人都是相当固执的,而除了固执之外,两者的另一个共同点便是坚定、虔诚。 唯一不同的是,萨科塔人信仰“神”,用“戒律”来约束自己的欲望,而萨卡兹人信仰自己,他们往往会顺从自己内心的欲望,并且有着与之相对应的惊人行动力。 不管内心的愿望是善是恶,是正是邪,不可否认的是,萨卡兹人的习性注定了这是个擅长给别人添麻烦的种族。 当然,萨科塔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虽然两族之间血海深仇早已纠葛不清,但是仔细想想的话,天使和恶魔,其实两者在很多方面还是蛮像的。 Outcast见过许多萨卡兹人,有敌人也有朋友,也有漠不相干的路人,或许用一个词语来形容一个种族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但这些萨卡兹人毫无疑问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会坚定不移地走在自己的道路上,就像是行走在地狱中的苦修者,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很少妥协,并且漠视其他任何无关的事情。 换句话说,他们对于自己目标之外的一切,都显得异常冷漠,所作所为格外利己主义,颇有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作风。 和那些同族人相比,林恩显得有些太喜欢“多管闲事”了点,如果说温柔的特蕾西娅是萨卡兹一族中的异类,那么林恩就是异类中的异类,很难想象,一个从战火、背叛和厮杀中成长起来,经历称得上是苦大仇深的雇佣兵会对“正义”有着那般执念。 从切尔诺伯格时,Outcast就有这样的感觉了,她是精英干员,能够调取行动档案,所以她才会发现之后的龙门、卡西米尔,包括这一次在维多利亚也是一样,眼前这个萨卡兹男人冷漠恐怖的刀剑下有着一副让人惊讶的热心肠,他不但要管闲事,而且喜欢一管到底,那向恶人毫不留情地降下审判的模样,简直比拉特兰最虔诚的执行官还要果决。 在切尔诺伯格挽救几乎疯魔的塔露拉,拯救数十万生命,林恩得到了什么?他的名字没有出现在报道上,名和利全部交给了罗德岛和整合运动,他这个最大的功臣反而上了乌萨斯内卫的黑名单。 在龙门拼上性命阻止大炎和乌萨斯的战争,他能得到什么?最危险的时刻魏彦吾甚至愿意让他带着陈和塔露拉远走高飞,哪怕他什么也不做,此时此刻甚至能在大炎内陆得到王公贵族一般的生活。 包括这一次也是一样,付出心血、花费精力、冒着被偌大的维多利亚帝国通缉的风险,他为了杀一群恶贯满盈的人贩子,甘愿将自己放在机遇与危机的天秤上,无畏无惧地做“正确”的事情,哪怕他什么利益都无法从中得到。 Outcast在林恩的身上,看不到“利己”的一面。 他的心中仿佛有一杆名为“公正”的秤,在这个处处充满压迫和不公的世界,一个萨卡兹人以正义之名审判罪恶,倒也是一桩奇观。 “为什么?” “因为我见过公平公正的世界。” 仅仅是得到这样的答案。 林恩点燃柴火,明亮的火光在荒地上亮起,为周围的旅人增添光明和温暖。 “不管那是留存在我脑海中的虚幻残响,还是梦里恍惚见到的遥不可及的幻梦,至少我见过那样的世界,比这里好了太多太多,百倍千倍的和平世界。善良的人能够得到美好的结局,并非故事而是现实;恶有恶报世界和平,并非遥远理想而是此时此刻。” “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如今仿佛已经成为了遥不可及的奢望,我当然会愤怒,我自然会伸出双手。我的做法谈不上正义,我的所作所为毫无疑问是应该下地狱的暴行——但是这至少能让这个世界不会变得更坏。” “至少,在我的热情没有熄灭之前,我双手力所能及的地方,既然已经手握力量的权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杀过多少人自己都记不清了,我是活该下地狱的恶人,但是恶人也有恶人的救世主,我会带着他们一起下地狱,至少要做到无愧于心。” 说到这里,林恩咧开嘴,露出锋利的牙齿,不在意地笑了笑。 “而且,这么做,我乐意啊,这些狗屎事情遇不到也就算了,偏偏死皮赖脸地发生在面前,那我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动手嘛。” “我想要这么做,我乐意这么做,我希望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这就是我的理由。” 是什么,塑造了如今的林恩? 是穿越之前和平的生活,孩童时代来自英雄一般父母的教育,还是卡兹戴尔深刻入骨的伤痛与火,特蕾西娅给予的片刻宁静? 亦或是数年的游历见过太多不公与恶,善良和美? 或许都有一些。 他憧憬英雄,却不会认为自己是英雄。 Outcast突然明白了,林恩这个男人,看起来正常,实际上比谁都疯。 他才是真正意义上疯到了骨子里的萨卡兹人,但他不冷漠,因为他的目标……或者说他心底的愿望实在是太宏大了,就像是黑暗中的篝火,长夜里的火魂,虽然微小,但是驱散黑暗,而且温暖。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对他人冷漠得起来? 或者说,他的冷漠,全部都交向了未卜的前路,那未知的危险,层层的阻力,让人绝望的敌人……他冷漠地对待这些东西,然后燃烧自我,用光和热化作些许希望,不多,但是足够照亮前路。 “你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萨卡兹人。” “那就承你吉言了。” 还是那句话,林恩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 怀抱着类似理想的人很多,他只是拥有力量,仅此而已。 而且,就算拥有力量……他也只能做到拨开面前的一点黑雾,让自己双手能触及的地方变得更好一点,而无力去改变这个已经病到根子里的扭曲世界。 他作为一把剑又能救多少人呢?而罗德岛救了多少人,卡西米尔的改革救了多少人? “林恩。” 心中,属于幻影的温柔声音轻轻响起。 “你确实已经是个了不起的人了。” 第三十一章 抵达小丘郡 虽然有着种种问题,但是至少在社会治安和普通人的低保福利方面,维多利亚还不算太糟。 大约是因为哥伦比亚出现与崛起、高卢的分裂和灭亡为维多利亚敲响了警钟,近些年来维多利亚越发重视穷人的生活保障和普通人的社会就业问题,当然,在老狮子死后那混乱的内政让这样的改革成效大打折扣,贵族的倾轧和议会的腐败更是令不少地区的民生状况雪上加霜,不过至少看得出来维多利亚有往这个方向努力。 大约是因为那勉强能吃饱饭的低保福利,在维多利亚你很难见到荒野中流浪打劫的暴徒,既然能活下去,那又有谁会愿意去过刀尖上舔血,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呢? 当然,感染者另说。 看似强盛的维多利亚,唯独没有感染者的位置,对于那些一手将感染者推入地狱的掌权者来说,感染者反正又不算是人,他们的死活和自己,和维多利亚有又有什么关系呢? 连同维多利亚的那些国民,他们冷漠地对待感染者们,不主动迫害,却也从不帮助,就仿佛感染者只是下水道中不受人待见的老鼠,哪怕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甚至在感染的前一刻还和你谈笑风生。 当然,这些事情和林恩的关系并不大,他只是感叹一下维多利亚的山路还挺好走的,哪怕基建稀烂,不过在这方面,乌萨斯也是半斤八两。 而比起维多利亚安稳的赶路,乌萨斯的荒野里,各种各样的对手层出不穷,从活不下去的感染者暴徒到四处游曳的流浪者与拾荒者,再加上寒冷而又致命的黑夜,可以说是相当危险了。 林恩倒是不惧这些威胁,就是总有虫子在自己赶路的时候跳出来,那也怪恶心人的。 维多利亚的路糟糕归糟糕,至少他没有各种各样拦路的劫匪。 翻过特拉马尼亚山脉,穿过厄登森林,展现在几人面前的是一片辽阔的平原。 “我们大约已经走了三分之二的路,走过这片平原就能抵达小丘郡的边境了。” “一路上畅通无阻,这是个好消息。” “但是再往后估计就不会那么顺利了,这么久没有联系,那个‘会计’再傻也明白他部下的死士出意外了。” “虽然不至于让他丢下经营已久的老巢落荒而逃,但是收敛行踪谨慎行事是必然的,想要找到他,恐怕还要再花点功夫。” 对于林恩的担忧,Outcast倒是显得很乐观,她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可可,补充了糖分之后,脸上的细微皱纹都舒缓了开来。 “没事的没事的,到时候就交给我吧,论在人群中找到罪犯,我可是最专业的。” 考虑到这位萨科塔的经历和身份,说的这句话可信度显得格外高。 毕竟是值得信任的传奇前辈。 而佐菲娅则是比对了一下地图,她打着哈欠,一点精神都没有,显然是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休息。 当然,这肯定不是林恩的锅,主要是维多利亚现在这天气实在是潮湿,哪怕事前准备了帐篷和睡袋,可是夜至半晌,那种阴冷潮湿的感觉却总是挥之不去。 而佐菲娅…… 她最讨厌睡在潮湿的地方了。 好吧,作为出生在大城市里的“花季少女”,哪怕经历过严苛的骑士训练,但是很多方面还是保留着一点娇生惯养的习惯……比如说洁癖。 或许要等到他们抵达小丘郡,睡在日思夜想软绵绵的大床上,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佐菲娅才能恢复到平时精神十足的模样。 “咖啡?” “别,喝完了今天晚上我还得失眠。” 佐菲娅摇着头拒绝了林恩端过来的咖啡,她很认真地比对了一下地图上的地形,然后以记号笔勾勒出一道路线。 “那家伙如何?” “还没腐烂发臭,小心一点至少混进城里不是问题,只要到了小丘郡,就能指望一下由它来带路了。” 林恩口中的“那家伙”便是那个被特蕾西娅以法术控制的死士尸体。 也多亏了维多利亚糟糕的天气,或许也要感谢一下特蕾西娅法术的作用,几天下来那具尸体一直保持着冰冷的模样,倒也没有出现腐烂发臭的迹象——万一真的出现这种情况,那对于爱干净的佐菲娅来说一定是最煎熬的折磨。 特蕾西娅的法术能让它顺着肌肉的记忆抵达生前久居的地方,作为死士兼保镖,很有可能直接找到“会计”的藏身处也说不定。 不过在到地方之前放任它满地乱走那只是个麻烦,所以这几天特蕾西娅一直用力量控制着它宛如提线木偶一般紧跟几人身后,倒也算是让人省心。 Outcast思考了一下,尸体的身份问题终究很难解决,失踪了那么久,直接用原本的身份入城肯定会被“会计”注意到。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势力范围有多大,但是Outcast总是喜欢作出最糟糕的设想,事实也证明她的担忧往往并不是空穴来风。 “之后入城的时候,如果需要开具身份证明的话……” 林恩表情有些奇怪地打断了她的喃喃自语。 “不走城门不就好了吗?入城的方式,那可多得是。” 小丘郡可不是卡拉顿这样的小城市,以林恩一行人的能力,只要稍许动动脑子,混入城中并不困难。 Outcast明显是愣了一下。 好,这确实是非常符合萨卡兹风格的答案。 不过,也有道理。 是自己太拘泥于常识了。 一天后,一行人俨然已经穿越平原,来到了雄伟的移动城市边缘。 和常年移动在商业航线上的龙门不同,小丘郡很少移动,往往只有天灾信使发出警报,小丘郡才会为了躲避天灾而慢吞吞地挪个窝。 “我记得小丘郡也有罗德岛的分部吧?” “确实,是一个不大的小支部,干员不多,影响力肯定没有卡拉顿那么大——事实上我这次行动的初衷便是去支部拿点资料,抓捕‘会计’只是意外之喜而已。” “那就好。” 林恩的表情很平静。 “这样一来,那些属于恶徒的不义之财,也能有个好去处。” 第三十二章 初来乍到 正如林恩所说,对于他们而言,混入小丘郡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移动城市很大,虽然大部分区块对外有一层厚厚的甲板,隔绝了城门之外出入的空档,但是除了那些被严格把控的城门以外,也有不少能够利用的区域。 比如说即将抛弃的作废城市区块,又比如说城市下方繁琐而又复杂的废弃线路,这些地方往往没有人监督,却可以很好地联通城内城外……大部分移动城邦都会有这种类似的隐藏出入口,就算是龙门这样的大城市,也有被人从贫民窟渗透的风险。 没办法,移动城市就算再怎么像陆上行舟,那也毕竟是城市,而不是陆上战舰,哪怕军事化的区块再多,也不会影响到其作为城邦原本的功能,更不会在边缘地区筑严实的高墙,要知道一旦天灾来临,移动城市也免不得分成各个区块分散逃离,厚实的城墙反倒是变成了累赘和妨碍。 林恩对这方面还是很熟悉的,毕竟他前些年作为自由佣兵出入各种移动城邦,很多时候都不能光明正大地走城门,就比如拉特兰那次……要知道,作为萨科塔人的圣城,拉特兰是谢绝一切萨卡兹来客的。 叙拉古时也是,因为德克萨斯的关系,林恩当时头上顶了十几个通缉,这要是在街上抛头露面一下,马上就会有十几辆黑色高级轿车开过来,下来几十个黑帮壮汉和林恩“讲道理”。 卡拉顿算是一座比较特殊的城市,不过那也是因为工厂区涉及诸多贵族利益,再加上林恩对贵族们的一通暴杀,那些掌权者人人自危,几乎整座城都陷入了戒严状态,那些死士们找不到其他办法入城,最后只好走沸区的入口,被雷德的手下堵了个正着。 小丘郡就不一样了,虽然这里最近也发生了不少敏感的事情,可总体来说,这里还是一座比较和平宁静的城市,再加上一些不能说的理由,对于这方面的把控,就远没有那么严格了。 而城市周围的农用地块,以及这些地块向内城输送粮食的渠道,也成为林恩等人偷偷摸入城市的最佳方案。 这是一座很普通的城市,距离伦蒂尼姆不远不近,在整个维多利亚范围内这样的城市起码有三四十座,普通到甚至没有大贵族作为靠山——曾经有两位伯爵对这座城市感兴趣,但最后都没有付诸于行动。 没什么油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简直鸡肋。 就连驻军都不多,整座城市处于一种当地人自治的状况下,驻守在这里的帝国军队游离在管理层之外,空降过来的官员也很难插足入其中。 而这种不起眼的地方……也确实适合一个被通缉十几年,罪名远扬的大罪犯落脚,成为其犯罪帝国的中心。 “总算到了……嘿,比预计的计划晚了好几天到,Misery又要唠叨个不停了。” Outcast故作轻松地呼出一口气,而说到Misery的时候,不管是林恩还是佐菲娅都露出了有些忍俊不禁的表情。 这是一位实力很强的精英干员,具有甚至超越迷迭香的恐怖破坏力,其攻坚战能力在整个罗德岛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甚至爱国者也承认过,单论破坏力,自己不及对方。 但同时,这位精英干员的性格……简直就像是个唠唠叨叨的老妈子,明明看上去是个年轻的男人,可就算是Outcast这样的老资历,在Misery的叮嘱面前也不免弱了几分气势,反倒是让Misery更像是个年长者。 像煌、迷迭香这样的年轻精英干员,出任务之前,非得被Misery念叨个十几遍不可。 不过,倒也没人对他表示出不耐烦来,正是因为Misery将每一位精英干员视作家人,所以才会如此表现,能有这样一位同僚,在任何时候都是幸运的。 “先去一趟罗德岛办事处?” “你先去吧,我和佐菲娅找个酒店订房间,我想,还没有到我抛头露面的时候。” 林恩和Outcast商议了片刻,便分道扬镳。 Outcast要先去一次罗德岛的办事处,她要完成自己来小丘郡的使命,同时发动罗德岛在当地的力量,为接下来的行动提供一些帮助。 而林恩和佐菲娅则是继续戴着面具隐藏在暗中,顺着死士的线索去抓“会计”的马脚。 先找个能藏身的地方…… 小丘郡的旅馆不多,这里本就不是什么旅游景点,商业也只是马马虎虎,同为中型移动城邦,在经济上却根本比不了卡拉顿这种人流量很大的城市,理所当然的,开设在小丘郡的旅馆不多,虽然能找到一些,但多半也是提供给富商的高档旅馆,光鲜亮丽,不太适合林恩和佐菲娅接下来的行动。 不过林恩也有自己的办法,他先是花了点钱找到一个领路人,然后借了个民宿,房子的主人正好前两天出发前往伦蒂尼姆,听说一年半载都不会回来,于是空闲的房产便理所当然地被租了出去。 价格不怎么便宜,但林恩从贝希曼那边拿到的赃款还留有不少,随便赏了那个领路的伙计几十镑以后,佐菲娅终于是住进了她心心念念的大房子,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呼,活过来了!” 她裹着浴巾,毫无形象地躺在床上,湿漉漉的金色发丝在白色的床单上留下些许湿润的痕迹,在床上歇息了片刻之后,伸出脚踢了踢林恩的后腰:“今天晚上几点行动?” “后半夜吧,我刚刚去茶馆打听了一下,听说小丘郡最近不怎么太平,有一支‘幽灵部队’在不断给当地驻军找麻烦,搞得这里的维多利亚军队有点神经过敏,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想等几天,观察一下当地驻军的巡逻轨迹再行动。” 林恩叹了口气,看向不远处如机器人一样死板坐在客厅的死士尸体:“不过也没办法,要是再过几天的话,尸体说不定就要发臭了啊。” 第三十三章 一次邂逅 小丘郡最近不太平。 暂且不说那支被称为“幽灵部队”的神秘队伍,一直在找当地驻军的麻烦。 就说驻扎在此地的维多利亚军队与当地平民的矛盾,便几乎已经到达了不可调和的地步,那些巡逻在街上的维多利亚军人往往会用对待危险人物的目光去看待那些民众,而从民众的警惕、不安甚至愤怒来看,两者之间似乎早已发生过冲突。 给林恩的感觉便是,两者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是平民与保护平民的军队,反倒是更像是囚徒与监狱的监守,巡逻的士兵大声吆喝驱散聚集的人群,就差把手中的兵器亮出来震慑示威了。 至于那些沉默不语的愤怒人群,林恩看到其中有好几个成年男人攥紧手中的铁锹、扳手之类的铁制品,那几乎溢于言表的沉闷气氛顿时回荡在人群与巡逻士兵之间,人群中有几个还算理智的人拉了拉怒火中烧的年轻人,那几个男人便咬牙切齿地收起了手里的家伙什,沉默地站在人群之中,不作言语。 怪事。 林恩敢说,这是他见过最奇怪的一座城市,当地驻军与当地的居民关系闹得那么僵硬,几乎有了武装冲突的趋势,而且还发生在强国腹地,维多利亚上面的那些王公贵族就真的不管管? 就算这座城市是一座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但那也是维多利亚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当地驻军和官员在发生冲突之前便应该将这种趋势上报贵族议会和国务院,然后进行后续的调停和安抚工作……而不是听之任之,任由事态升级。 而看看小丘郡附近风平浪静的模样,不知道的人恐怕还真以为城内歌舞升平、欣欣向荣呢。 林恩觉得自己的脑容量有些不太够用了,仔细想想之后,他决定把一切不合理之处都甩锅给那个几乎已经确定在小丘郡一带活动的“会计”。 有这种精通阴谋诡计的卑鄙恶徒在,不管事情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当然了,思考、解决这种问题也并非林恩的强项,他更擅长解决搞出问题的人,而不是问题本身。 不过,在离开之前,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引起了他的注意。 “布莱克也死了……虽然那些当兵的说是失踪,可他明明是被他们带走的!” 说话的是一个义愤填膺的青年,他捏紧双拳,咬牙切齿,不难想象他口中那个布莱克应该是他的亲朋好友。 他身边的女子也满脸悲伤愁容:“那些大兵说他疑似参与了返政府武装的行动,犯了叛国罪,可是谁都知道布莱克是个敦厚老实的老好人,他甚至不会去伤害闯进自己家门的小偷!又怎么可能去袭击军队?”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四次了!天晓得接下来厄运会不会降临到我们的头上,被安上一个莫须有的假罪名,莫名其妙地消失……” 林恩在一旁吃瓜吃了个满的,他止住脚步,刚想再多听些双方之间的具体矛盾,谁料两人的背后走出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老人,他瞪了一眼两个年轻人,两人顿时知道自己在外面说得有点多了,便老老实实地安分下来,不再继续交谈下去。 有点失望,但也不算一无所获。 这个月的第四例……看来确实已经到了非常紧张的地步。 于是他带着尸体傀儡混出人群,由傀儡带路,寻觅可疑的场所。 至于佐菲娅,她要留着看家,林恩不需要她时时刻刻跟在自己的身边。 “我的法术不能再支撑太久了,最多三个小时,尸偶的生理机能就会下降到无法维持正常行动的地步。” 特蕾西娅给林恩带来了一个坏消息,不过乐观点想,至少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利用。 而就在这时,原本如机械般僵直行走的尸偶突然摔倒,林恩用法术观测了一下,发现是尸体的右侧膝盖关节严重磨损,虽然能够勉强站起来,但是走起路来却不得不一瘸一瘸地龟爬。 真是屋逢连阴偏漏雨。 林恩低声咒骂了一声,刚想抓住尸偶的手帮助他站稳,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一道倩影先一步插足其中,一个看起来就很热心的瓦伊凡大姑娘扶起尸偶,甚至还满脸认真地告诉尸偶附近药店的位置,提醒腿脚受伤需要好好休养。 嗯……是不是热心过了头? 就小丘郡现在人人自危的模样,这姑娘这么热情的样子简直和周围格格不入。 哪家的傻姑娘? 林恩仔细观察了一下她,这是一个莫约二十岁左右的女性,以瓦伊凡的寿命来说,还当得上“少女”的称呼。 虽然可能有点过期,但过期少女也是少女嘛。 与佐菲娅一般无二的金色发丝被认真地编制在一起,精致的面容带着自然的微笑,湛蓝的眼睛中满是平静与温和,托优秀外貌的福,这个姑娘给人的第一印象便不会很差,再加上她那热情好心的举动,就算措辞中华而不实的词句多了些,也不会让人觉得烦躁。 视线下移,看到的是其凹凸有致的丰满身材,搭配上干净简洁、绑上各种战术束带的紧身连衣裙,倒也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感觉,不管是饱满的前胸,还是丰润的大腿,都很吸引人眼球,尤其是那双白色的长筒白丝,将女性腿部的曲线完美地勾勒了出来,再加上少女裸露出来的肌肤,尽显她的青春洋溢之美。 从身高来说,她最多也就一米七,足足比林恩矮了一个头——这还得算上高跟靴的水分,不过就外观来看,若是没有参照物,那完美的身体比例,却能给人一种高挑出众的感觉。 不过平心而论,瓦伊凡的女性,身材一般都还不错,除了赛雷娅……铁拳钻石女岂是浪得虚名? 咳咳,林恩是绝对不会说老朋友坏话的,他只会说事实,对,事实。 当然,比起肤浅的外观,林恩倒是看到了更多别的东西,就比如说…… “你是军队的人?” 林恩看到少女的脸色很明显僵了一下。 “我……” 林恩一看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为了防止她看出尸偶的端倪,他便模仿着当地人的态度,半是强硬地带走了尸偶。 “我的朋友,我会带他去药店买药,就不必劳烦你了。” 而少女则是站在原地,茫然无措地懵了一会。 许久,她才挠了挠头,半是无奈地叹一口气。 “奇怪……刚刚那个人,体温是不是太低了点?” “算了,不管了,我还得买点淡奶给奥利弗叔叔带去……” 她转身离开了。 不过是一次偶然的邂逅而已。 第三十四章 黑影彷徨 顺着线索,林恩找到了一座空无一人的别墅。 尸偶停留在别墅的门口,泛白的双目无神地盯着装饰华丽的前厅,之后就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般,宛如一滩烂肉倒在地上。 特蕾西娅的法术已经到了极限,失去了肉体和大部分属于魔王的力量之后,栖息在剑中的她也没有了近乎“奇迹”的能力,如今做到这样一步,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 现在是凌晨一点,万家灯火都逐渐熄灭,小丘郡的工业化程度不高,夜至深处,就连工厂的轰鸣声也停息了下来。而这座别墅,其中空无人烟,虽有居住的痕迹,可其中的主人想必已经搬走了。 “看来线索便到此为止了。” 特蕾西娅的声音回荡在林恩耳边,林恩可以“看”到她的幻影站在前厅中,对着那豪华的落地窗张开双手。 月光仿佛都化作小鸟栖息在她的指尖。 在海嗣的事情过去之后,得到浊心斯卡蒂最后的馈赠,特蕾西娅的力量变强了很多,甚至能短暂地干涉一定现实……虽然她更多的时候只会默默地看,安静地听,然后回应林恩的倾诉。 她旋转了一周,放下的手指按动钢琴的琴键,清脆的琴声回荡开来,林恩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幕,尊贵的皇女身旁,骑士背着剑守候。 当然,在看不见特蕾西娅的正常人眼里,这一幕就显得格外恐怖了,无人演奏的钢琴自发起舞,清脆的琴声中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负剑而立,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择人而噬的气息。 “这里附近有很多人哦?” “嗯,来时我便发现了。” 黑暗之中,道道黑影亮出刀刃,宛如毒蛇露出利齿,隐约之间已经将林恩团团包围。 被包围在中间的林恩丝毫不惧,他露出有点无奈的神色,从口袋里拿出烟盒里的最后一支烟,刚想给自己点上,却又想起已经决定戒烟,便又悻悻地放下。 “真是的,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把手中的打火机掷出,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瞬间,打火机碰撞地面的脆声响起。星星点点的火光骤然爆发,化作莹绿色的烈焰席卷夜空,林恩冷眼站在一片火海之中,当升腾起的焰浪涨至一人高的时刻,他挥剑,分焰破浪,火海重新化为点滴碎屑的星火。 那些蛰伏于暗中的杀手们化作灰烬,可地面上却没有丝毫被灼烧的痕迹,那郁郁葱葱的草地与干枯的树枝在月光下摇晃,攀爬在别墅大门上的壁虎吐出舌头,咻地一声不知逃去了哪里。 这便是沉默的月与火,安静,温和,却也丝毫不容邪恶。 “线索断了?” “不,还没有。” 林恩半蹲下来,从地上捡起刀面烤蓝的匕首,做工很精良,刀身锋利坚固,恐怕不会逊色正规军配备的武器多少,而从匕首的外观来看,倒是充斥着浓浓的雷姆必拓风格,细节之处亦有维多利亚军用匕首的许多痕迹在内,与其说是匕首,倒不如说这是一把多功能军刺。 林恩认得它,就在几天之前,他还在卡拉顿城的时候,那批被他和赦罪师联手伏击,打了个全军覆没的人贩子小队,用的就是这样的装备。 而和前者一样,后者的武器也有浓厚的军用制式风格,但是和维多利亚现役的军用装备却截然不同。武器上倒是应该有明确的标记,但是都被非常鸡贼地磨了个干净,只剩下一点被磨去的痕迹。 看来没找错人。 而且…… 听说小丘郡有一支“鬼魂部队”,他们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向来与当地的军队作对,已经产生了数次冲突,让当地的维多利亚驻军大伤脑筋,伤亡不少。 这些特点,很难不让林恩将他们与之联系起来。 林恩收起匕首。 “嗯……或许我们需要一点来自官方的帮助。” 幻影跟上了他,与他并肩而行。 “这有风险。” 林恩坦然地点头,却又自信地勾勒出一抹浅笑。 “但很值得。” …… 佐菲娅整理着房屋里的装饰。 她热了碗粥,放在一旁的桌上,维多利亚的夜晚很冷,尤其是像小丘郡这种高楼与工厂都不多的城市,等林恩忙完回来,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南瓜粥,想必可以舒服很多。 既然没有跟林恩一起行动,那她就会宛如贤妻良母一般在家中做好准备。 可惜屋里没有生姜,不然热一碗姜汤效果可能更好。 和做个饭堪称厨房爆破小能手的德克萨斯、陈不一样,佐菲娅的手艺方面就显得正常得多,她可是正儿八经抽时间学过新娘课程的! 可惜相处那么久,肚子里也没什么动静……唉,这也不能强求,像现在这样轻松且没什么约束的二人世界,倒也是挺好的。 只不过每次看到叶莲娜那充满母性光辉的一面,佐菲娅都有些羡慕得咬手帕。 黑暗中,几道暗影逐渐接近。 为首的一人对身后作出噤声的动作,他透过窗口看向窗内的人,却见佐菲娅梳着低马尾正整理床单,似乎是没有注意到窗外的异动。 毫无防备心的样子。 为首的黑影暗中不屑一笑,他想了想,决定不要弄些容易弄巧成拙的把戏,反正这附近都没有什么巡逻队,只要偷偷潜入进去一刀杀了里面的住户,恐怕第二天早上都不会有人发现问题。 他又有些乐观地想到,那个男人那边估计已经结束了吧?蠢货,竟然敢堂而皇之地进入小丘郡,暴露了都不自知……在小丘郡,哪里都有大人的眼线。 林恩和佐菲娅暴露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下午那个收钱带路的“领路人”便是“会计”的眼线。 贝希曼和派去处理贝希曼的人都失联了,这种时候偷偷摸摸混入城里的外乡人?不管有没有问题,既然他们背景不清不楚,那就做掉吧。 不过,很可惜的是,这一步其实也在林恩和佐菲娅的计划之中。 如果无事发生,那当然再好不过,如果因此被发现,那也能确保Outcast在暗,由自己两人将“会计”的目光牢牢吸引。 “唉,可惜了,还想让他尝尝我的手艺。” 鞭刃撕裂玻璃。 第三十五章 简妮 简·薇洛是一位服役于维多利亚军队的仪仗队执旗手。 作为瓦伊凡人,和维多利亚到处都是的菲林比起来,简妮的身体素质自然是好了很多,就算是在军队之中,她也属于比较出色的那一批,再加上出色的外貌,坚韧且细心的性格,被选为执旗手也就变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不过作为一个不用上战场的闲职,简妮不用久居在军营中,或者说,仪仗队全员都不用住进军营,只需要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就行。 真是一个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吐槽的规定。 据说仪仗队曾经向来都是大家族入伍镀金的公子小姐们待的地方,所以后来才出现了这样的一项规定,只是小丘郡实在是太平凡了,贵族子女一般不屑于来这里镀金,而且维多利亚政局混乱,谁舍得把自己家里的宝贝疙瘩送到军队里去? 所以仪仗队的优待反倒是便宜了简妮,除非有征兵宣传之类的活动,否则士官长根本想不到军队里还有这么个人。不过作为一个有理想有志气的女性军人,她很少偷懒,每天要么是保持高强度的体能锻炼和剑术特训,要么就是帮助邻居街坊,倒也没有整天无所事事的感觉。 半夜出门,她其实是为了去不远的商店里买一些奶酪,这些东西虽然早市上也有,但却抢手得很,每次路过,都要排上长长的队,容易耽搁自己训练的时间。也就只有晚上训练完以后,虽然留在商店里的不算特别新鲜,却也能满足她小小的口腹之欲。 还好附近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商店,虽然老板好像不怎么喜欢维多利亚军人,但是只要自己不暴露身份,就不用担心这种问题……反正仪仗队平时也不需要穿军服。 想到现在小丘郡居民与驻军越发危险的关系,简妮也只能颇为无奈地叹一口气,那支“鬼魂部队”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但是将其中仇恨贸然牵扯到当地居民的身上,这除了激起民愤,将更多民众推向对立面以外,几乎毫无用处。 但她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兵罢了,在这种时候,做什么都无能为力。 “唉,想那么多,还不如思考一下明天该为奥利弗叔叔带些什么,我想想,或许一桶淡奶和奶酪会好些?不过明天不是训练日,我或许可以起床早些,然后买点新鲜的送去。” 想到这里,简妮的心情稍微好了点。 她和当地罗德岛办事处的几位干员关系很好,再加上那几个都是生活上有点不修边幅的家伙……于是最后就慢慢演变成了她带着早饭去串门的情况。 她是真的很钦佩这些愿意无偿帮助感染者的罗德岛干员,虽然小丘郡不是工业城市,感染者数量不算太多,可是偶有发生的天灾人祸,依然会出现一些悲剧和感染事例。维多利亚帝国对待感染者是冷漠的,而帝国的居民对于感染者的冷暴力更是无处不在,偌大的小丘郡,恐怕也只有这个小小的办事处愿意给感染者们遮风挡雨。 向罗德岛求助的感染者会被送往半岛郡,那里有罗德岛建设在维多利亚的最大支部,这些人在接受治疗之后或许会成为干员,也有可能加入工厂的劳作,领着一份工钱,去生产救命的矿石病抑制剂。 当然,如果是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孩子或者重症患者,罗德岛也不会介意养几个吃白饭的,但倘若是四肢健全的青壮,不好意思,好吃懒做可不行,罗德岛就算有善心,也没能力和责任去赡养大批不劳作的人。 听说这是博士小姐定下的规矩,她仔细翻阅了各国的劳动法案,然后制定出了合理的规矩,博士小姐不会去剥削工人,压榨感染者的价值,她给出的酬劳也远远超过了卡拉顿那些商人给感染者们开出的时薪,堪称丰厚。 不劳作者不得食,就算罗德岛家大业大,也迟早会坐吃山空,只有当感染者们习惯了用劳动去换取酬劳,而不是自哀自怨地自甘堕落,哪怕离开罗德岛,在这逐渐开始推行新政的维多利亚,他们也能找到办法活下去。 “嗯……奶酪有点冷了,还是明天早上去买吧。” 简妮兀自点了点头,每个礼拜她都会给自己一天时间休息,于是躲在罗德岛的办事处里“偷懒”就成了她最爱做的事情,优哉游哉地打打牌,喝个茶,听那些办事处里的大叔们聊聊罗德岛的事情,也是很好的消遣。 她有些愉快地想着,踏上回家的路——虽然那只是一间由军队配发的小屋,或许用单人宿舍来形容会更合适些。 不过简妮倒是不在意,在小丘郡服役的两年以来,她把小屋点缀出家中的感觉,并且以天生的热情和善良与周围的邻居们打好了关系,倒也过得很舒服。 而在往返的路上,简妮不由又回忆起自己来时,遇到的那两个奇怪的人。 一个蒙着脸,死气沉沉,手掌冰冷但是行动自如的家伙。 还有一个看上去有点暴躁,力气很大,一下就把自己推开的外乡人——那个外乡人看上去好像很讨厌维多利亚的军人,观察能力也很敏锐,一眼就看出自己是军队的人,不过他的口音和小丘郡的当地人完全不一样,一下就能分辨出来是外乡人,看上去倒是挺可疑的。 不会是那个“鬼魂部队”的人吧……不不不,哪有那么巧合,如果他真的是“鬼魂部队”的人,以他们时常对驻军下手的作风来看,当时月黑风高,周围也没什么人,自己恐怕已经被拖进小巷子里去了。 应该只是个比较奇怪的外乡人而已。 简妮自嘲地笑了笑,不由感叹最近大家的精神都很紧绷,就连自己也或多或少受到了些影响。 还是想想明天早上买点什么早饭…… 嗯? 有些异样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简妮很熟悉,那是兵戈交错的锋鸣声。 于是她加快脚步,走过一个拐角,看到鞭刃与刀剑交错,数道黑影之中,明亮的光破开阴云挥洒在黑夜中。 还得是你强.jpg 第三十六章 村姑发现自己摊上大事了 虽然和林恩制定了诱敌出击的计划,并且抢到了先手,但是佐菲娅在面对数倍的敌人时还是不可避免地落入了下风。 她的实力很不错,但也只是不错而已,又没有大范围杀伤性的法术,就和一年前的林恩一样,属于是可以被人数堆死的类型。 七八个实力还行的杀手互相支援掩护,一时之间两方打得你来我往,佐菲娅虽然没办法打开局势,可凭借一手滴水不漏的鞭法,辅之一柄附上光辉,近距离威力强大的利剑,鞭剑双绝之下,那些杀手们也近身不得,只能在中距离不断试探,消耗佐菲娅的体力。 对此,佐菲娅只想用两个字来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 呵呵。 我在等援军,你们在等什么? 她和林恩约好了,只要她发出信号,林恩就会迅速回防,就算路上遇到拦截,但是又有什么样的对手能是如今林恩的一合之敌? 月光大剑,强,无敌! 佐菲娅是见过林恩认真战斗的模样的,在罗德岛时林恩曾经和爱国者切磋过,两者几乎是不分伯仲的强大,就破坏力而言,爱国者随手一戟便开金裂石,几乎摧毁罗德岛训练场地的防护甲板,而林恩的火焰更是夸张,那无声燃烧的莹绿色火光,就连爱国者久经沙场的盾牌也无法挡下,短暂数秒的接触便融化了小半,当场送去可露希尔那边回炉重造了。 至于那特效拉满的月光剑气就更不用说了,再加上不可忽视的禁魔领域与锋利煞气,林恩简直就是完美的六边形战士。 佐菲娅是根本想象不出什么样的杀手可以拦住林恩太久的,除非这些敌人使用军方的重型武器进行火力压制,不然来再多人也是白给。 大约是担心与佐菲娅的战斗拖延太久出现变故,在为首那个负伤的杀手的呵斥下,剩下的杀手们不再保守,纷纷发出刁钻危险的进攻,佐菲娅不计消耗地释放法术,光辉的法术在黑暗之中点亮一个角落,不但能快速恢复佐菲娅急速消耗的体力,也可以强化她的速度与力量,并且为她的武器更添几分锋利与致命。 她那威风凛凛的模样,正似战场上所向披靡英姿飒爽的女骑士,一时之间给予杀手们庞大的压力,那闪烁璀璨的鞭刃每一击都贯穿空气发出脆响,所及之处的敌人纷纷退让三分,而另一只手紧握的骑士剑则是格外稳健,偶尔有穿过鞭刃攻击的杀手靠近,也会被华丽的剑术迅速击退,甚至留下伤口。 很强,但是并非不可战胜。 杀手们作出了这样的判断。 佐菲娅的脸上已经渗出细微的汗珠,法术虽然可以恢复她的体力,但是她在法术上的天赋其实一般,连续维持如此高强度的强化术式会对她的身体造成负荷,也会急速消耗精力,杀手们能够感觉到她剑刃上的光辉并不能持久,这不过是猎物的“垂死挣扎”而已。 看上去,佐菲娅简直就像是被他们逼入了绝境而不得不全力挥霍自己的力量,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放慢脚步,不想要一头撞在那困兽犹斗的剑锋之上,而这正是佐菲娅想要看到的。 然而就在他们暗自窃喜,佐菲娅心中不屑的时候,一个愣头青突然闯入了战场。 是我们那走在回家路上的简妮小姐。 作为一名正义感十足的维多利亚军人,在看到一群怎么看都不是好人的黑影围攻一名女子的时候,简妮自然是义不容辞地伸出了援手,虽然身上没有佩戴习惯的佩剑,但是之前被佐菲娅击落在地上的短剑也能凑合着用,她拾起地上的剑,没想太多,径直冲进了战场。 当然,像她这样二愣子一般直接冲进来的画面,不但佐菲娅注意到了,那些黑衣的暗杀者也看了个明白,其中顿时有两人倒转枪头去迎击简妮,然后你来我往打了个不亦乐乎……当然,在佐菲娅眼里,那叫菜鸡互啄。 在这里声明一下,虽然简妮小姐一直声称自己有两年的战斗经验,但那其实是她在实战训练中累积的经验,自然不能和真正的生死搏杀相比,不过得益于瓦伊凡的体质还有她缺了根经的自欺欺人型大聪明思维方式,哪怕是第一次上战场,也没有发生一些新兵比较容易出现的问题,反倒是借着力量上的优势稳扎稳打,势大力沉地挥舞兵器将拦截上来的暗杀者纷纷击退。 但是这难得的高光也很快就结束了,经验丰富的杀手们很快就发现这是个没怎么经历过生死搏杀的雏鸟,简妮的一招一式都有板有眼不善变通,并且总是会在伤到敌人之前下意识地收手,这是她在训练时养成的习惯,可一旦上了战场,这就不是一个好习惯了。 简单点说,那就是缺了点战斗智慧。 两名暗杀者故意卖出一个破绽,单纯的简妮自然不疑有他,挥剑便砍了上去,而埋伏在侧面的第三名暗杀者则是趁势露出锋利的刀刃,从侧身将匕首刺向简妮毫无防备的侧肋,那心狠手辣的样子,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感觉,在另一边与几名杀手激烈战斗的佐菲娅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却无力支援,不过当一点绿色的火花在黑夜中亮起,佐菲娅明白,已经不需要她出手相助了。 浪花席卷! 德拉克之火是林恩第一个得到的AOE能力,也是他运用得最炉火纯青的能力之一,再加上之后获得的各种力量融会贯通,得益于德拉克之火的强包容性,简单的火焰几乎被他玩出了花,开发出了各种各样的技能。 就比如说,将邪魔力量过滤之后的月光,与德拉克之火糅合在一起,所塑造出的荧绿色火浪,只会悄无声息地焚烧林恩制定的目标,剥夺恶徒的生命,却不会伤到他人分毫。 杀手们发出无声的哀嚎,他们在被点燃的那一瞬间就失去了惨叫的能力,火焰在三分之一秒里就烧焦了他们脆弱的神经与声带,接下来便是皮肤和肌肉,最后就连骨头都不留下分毫。 “哦,看来我稍微来晚了一点。” 林恩踏火而出,挥手间火光散尽,不留丝毫痕迹,那滔天的火浪仿若梦幻。 他看向了一脸懵逼,还没搞明白发生什么事了的简妮小姐。 “嗯……这位小姐,说来惭愧。” “但是能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吗?” 这一刻,我们单纯的简妮小姐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摊上大事了。 第三十七章 好的贞德,没问题贞德 对于林恩来说,简妮的出现可以说是恰到好处。 正巧,他打算找个机会,和维多利亚军方接触一下。 这不是瞌睡犯了送来枕头? “唉,等等,先生,我现在还没搞清楚……” “有什么事等下说,这里不算安全——你就暂且当我们是找到‘鬼魂部队’的马脚而被追杀的义士好了。” “唉?鬼魂部队?难道说刚刚拦截我们的就是……?” 林恩拾起一柄掉落在地上的短剑并且仔细观察,风格和自己手里那把匕首如出一辙。 听到简妮的疑问声,林恩回过头来,点了点头。 “八九不离十吧。” 简妮露出有些惊诧的神色来,她这段时间时常听到有关“鬼魂部队”的传闻,可这些“鬼魂”来无影去无踪,说实话,她还是第一次真的遇到这些家伙。 “如果您说的是真的,那么先生,倘若您愿意将线索提供给军方,那么就帮大忙了,这段时间,因为邪恶的肆虐,城市的安全分崩离析,孩子们的悲鸣不绝于耳,阴谋得逞者暗中狞笑……维多利亚需要您的帮助。” 她的表情很认真,但是台词有点尬,林恩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过话头。 不过好在和凯尔希打交道多了以后,他对于这种长篇大论且无用的措辞姑且算是有了点抵抗力,便应付了两句,然后转头看向佐菲娅:“你这边没事吧?” “小问题,他们想要伤到我,还早了一百年呢。” 佐菲娅有些骄傲地扬起头,她从容不迫地抚了抚剑刃上的灰尘,然后收剑入鞘,那威慑力十足的剑鞭则是一节节拼凑在一起,最后藏入遮阳伞中,了无踪迹。 看得旁边的简妮目瞪口呆。 “那么事不宜迟,请带路吧,贞德小姐。” 简妮皱起好看的眉头:“我叫简妮,不叫贞德!” 林恩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幻视太严重……没办法,这位穿着白色衣裙,颇有军人气质的瓦伊凡小姐,真的是像极了林恩以前玩游戏时的某个SSR贞德。 如果再加个旗就更像了。 自己居然也会犯先入为主的毛病…… 林恩在心中谴责了一下自己,然后点了点头:“好的贞德,没问题贞德。” 谴责归谴责,改是不可能改的。 …… 身披黑色长领披风外套,脸上佩戴着半脸面具的菲林男人正独身一人坐在灯光下,他的手中放着一本账本,上面记载着金钱的交易……也有生命的流失。 沾满泥泞血肉的脏钱,生命哀嚎消逝所换来的金币,每一步的风险与收益,“会计”永远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劳伦斯居然也失手了,当初花大价钱培养他,终究也没得到对等的回报。” 他的心情有点不太好。 作为深池布置在小丘郡最高级的干部之一,同时也作为盘踞在这一带十数年的超级罪犯,他有着一批精锐死士作为拥磊。 这些死士大多是从奴隶之中挑选出来的,经历过残酷的洗脑和特训,以透支生命为代价用药物和机械来改造身体,每一个都花费了大价钱,不过“会计”觉得这一切还算值得,因为这些死士的忠诚和实力确实不错,能为他解决掉不少碍事的人。 虽然操控着一手诡异强大的法术,但是自诩为商人的“会计”很少会亲自出手。贝希曼脑袋里的法术就出自他手,凭借这样的一手法术,再加上收集在手中的把柄和利益的交换,他半是强迫性地将许多贵族商人聚集在麾下,制造出那条充满血泪的肮脏奴隶贸易线,一连数年,为深池带来数不清的金钱和利益。 “哼,算了,眼下大局为重,不宜大动干戈……” 他喃喃自语了一下,回头扫视背后的房间,一个个布满血污的房间中时不时传来低低的嘶吼,“会计”的嘴角微微勾起,在他的眼里,这些房间里仿佛不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而是一笔笔惊人的巨款。 他停留在一个房间的门口。 “茱蒂丝。” “老爷。” 身穿清凉薄纱的火辣女子从一旁的黑暗中走出,她是“会计”最信任的部下,也是他的管家兼情妇。 “这里面的女人,训练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训练师说,最多两天,就可以调教得完美无缺。” “嗯,那到时候把她送到小丘郡驻军的那个上校手里,嗯……我记得是叫汉密尔顿上校?” “会计”有些不在意地从窗户口看向里面,帷幔的身影在床上费力地挣扎,就像是一条脱水的鱼。 茱蒂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确实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虽然现在被折腾得披头散发,但只要好好打扮洗漱一下……不过她还是有些不解:“可是老爷,你难道想要收买上校,让他成为我们的人?” “当然不是,我收买他干什么?一个维多利亚军方的死脑筋,收益和付出完全不成正比,一点意义都没有。” “会计”的声音顿了一下:“制造一场不要那么刻意的意外邂逅,那个男人丧妻已久,我特意找了个和他老婆年轻时长得差不多的女人,你明白该怎么做。” “然后嘛……在他们如胶似漆的时候,杀掉这个女人,把责任推给‘鬼魂部队’就是。” 茱蒂丝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明白了。” 男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如果不发疯的话,我们又怎么能名正言顺地接手这座城市?” “会计”挥了挥手:“越快越好,我想,我那几个同僚,不会愿意等待太久的……除了‘雄辩家’以外,一个个都是急功近利,看不到长期收益的莽夫,也不知道领袖为什么会给他们如此多的信任……哼。” 他的脚步突然一顿。 “对了,‘囚犯’是不是已经到了?” “是的,那位大人昨天晚上虐杀了两个奴隶,现在正在客房睡觉。” “会计”思考了一下。 “那就把他叫起来吧,正好,那几个溜进来的老鼠也需要人去处理,我想,有猎物供他蹂躏,他会很高兴的。” 第三十八章 这姑娘傻乎乎的,适合进本子 简妮的上报并没有很快得到上级军官的注重,首先小丘郡范围内每天都有人为了军方的悬赏而提供一些所谓的“线索”,不过最后查出来这些所谓的线索大多是些鸡毛蒜皮子虚乌有的东西,除了骗几个赏钱以外,基本上没有任何作用。 失望了太多次以后,许多驻军军官已经不太指望民间人士能够提供帮助了。 而另一方面,也是简妮在军队中实在位轻权微,作为仪仗兵,又没有什么特殊的背景,在大多数人眼里简妮只是一个会挥舞旗帜的花瓶而已,除了好看还有什么用?再加上那不争不抢的老好人性格,她在军队中的话语权着实堪忧。 不过说实话,简妮的实力绝对不算差,和“会计”培养出来的杀手都能过上几招而不是一下被秒杀,说明她平日里的勤学苦练还是有作用的,只可惜作战经验实在是少了点。 在当地驻军之中,能够稳赢简妮的人应该没几个。 毕竟,就算长得再好看,瓦伊凡和菲林也有体质上的巨大差异,普通猫娘的腿套上白色长筒丝袜可以说是软软嫩嫩,但简妮小姐嘛…… 她可以直接用蛮力踢死一只驼兽。 所以很多时候不能光看外表,尤其是女人,越漂亮的女人就越危险,这句话在很多时候都是不会错的。 “上尉说要我们明天早上去找他,现在太晚了……” 简妮的表情有些愁眉苦脸的。 她口中的“上尉”是仪仗队的队长,但也不知怎的,对方在听到简妮阐述的事情之后却表现得兴趣缺缺,一副没什么动力的样子,随口敷衍了几句,便让简妮明天早上再来找自己。 如果说林恩真的是提供线索不知真假没有多少可信度的“热心市民”,那也就算了,可是看现在这情况,明显已经有杀手尾随追击,也亏得林恩实力高强,换作实力不济的,恐怕一晚上时间尸体都剁碎了撒麦田里。 “你的这个长官,好像对这事不怎么上心啊。” 简妮无言以对。 “或者,我带你们去驻地,戒严期间,我虽然没有通行证,但是只要向守卫说明来意……” “不,没有必要了,一个晚上而已,我等得起。” 林恩有点失望,但也不以为意。 他原本是打算私下找个军官好好“谈谈”,拿到交涉的主动权,这样一来之后不管是什么情况,都还有变通的余地。 所以他才会找上简妮,希望能通过她联系到一两位维多利亚中级的军官,不需要多有权有势,只要能使用当地驻军的名头,再提供一点小帮助,就足够了。 这种送上门来的功劳也没人会拒绝,一般而言,这是一种双赢的结局。 但直接正面敲开驻军的门,那就不一样了,从主动的一方变成被动的一方暂且不提,以军方的尿性,说不定还会限制林恩接下来几天的人身自由,这是他万万不可能接受的。 他是来谈条件的,手中的线索亦是筹码,可不是随随便便简简单单交出去就了事的。 不管做什么事,林恩都喜欢把主动权揽在自己手里。 一晚上的时间,说长也不长,在确认了“会计”和“鬼魂部队”的关系之后,林恩确信了他对这片区域一定有所图谋,不可能轻易放弃,就算不能今晚直接行动,以雷厉风行的方式打个出其不意……不,以这家伙提前做好布局的警觉性来看,出其不意恐怕是想多了。 林恩不擅长和这种人搞脑子,如果此处的人是博士小姐,那恐怕会以一番精彩的智斗,最后把敌人从老巢中狼狈不堪地赶出来。 至于林恩…… 他更擅长掀桌子。 简单,明了,而且有效。 简妮虽然不明白林恩为什么拒绝自己的提议,却也没有再提出异议,而是非常严肃地看向眼前的两人。 “鬼魂部队”已经困扰小丘郡许久了,作为一群专门对维多利亚驻军下手的影子,暂且不论他们真实造成了多少伤亡,为驻军士气带来的负面影响几乎是不可忽视的。 在经历过一次生死之间的战斗之后,简妮有一种预感,或许眼前的这两人手里的确有着能够一劳永逸解决这一切源泉的手段,而他们的所作所为,能避免一场即将出现的灾难。 这种宛如天启一般的预示让简妮有点摸不着头脑,短暂的思考并没有得出答案,于是她便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对两人付出信任,相信他们的每一句话——说实话,这样单纯的人实在是有点少见了,而且这种单纯并非不谐世事,而是见证了人性丑恶之后仍然坚信世间光亮。 就,挺适合进本子的。 如果林恩有坏心思,这种单纯的村姑一晚上估计能骗上床三次。 “我明白了,简·薇洛,我会守护在你们的身边,我的剑,我的旗帜不会退缩,哪怕付出生命,我也绝不让那些阴影中的魔鬼伤害到你们。” 她挺起胸来,作出了这样的发言。 听得佐菲娅和林恩一愣一愣的。 然后笑出了声。 “噗。” 佐菲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一点面子都不给的样子让刚刚还认真庄严的简妮小姐一下子傻了眼,骑士小说里面好像不是这样写的呀? 不是,你真的有明白现在是谁保护谁吗…… 林恩哭笑不得地耸了耸肩,而佐菲娅则是好一会儿才止住笑声,倒不是她坏心眼,只是在看到简妮这幅模样,她总是会想到临光家不让人省心的姐妹俩,那两个姑娘从小就喜欢读骑士小说,这种中二言论也不在少数,简妮现在的这一出,倒是让她回忆起了不少以前的趣事。 “放心吧,有林恩在,没有邪恶能胡作非为。” 佐菲娅轻轻拍了下简妮的肩膀,随即她话锋一转:“不过简妮小姐,不知道你能不能为我们提供一个安全的休息场所呢?当然,如果能有一些食物和水,那就更好了。” 她眨眨眼睛。 “毕竟,正义之士也是要吃饭的嘛。” 第三十九章 腰吃不消 认真 贞德……简妮的家在一条不算很繁华的街道中。 屋子不大,只有一室一厅,附近的水电设施也只能说是够用,不过作为军人的简妮也没有寻常女子娇生惯养的作风,反倒是把这小屋打理得井井有条,整洁干净。 走入玄关,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客厅中的军旗,那是一面素白色的旗帜,上等的丝锦被染成泾渭分明的蓝黄两色,莫约一人长的旗面上绣着维多利亚帝国的国徽。 从布料上来看这似乎是一柄年纪很大的军旗了,岁月在旗帜的旗面上留下了许多痕迹,但简妮每天细心的保养显然也卓有成效,以至于这柄军旗在经历岁月的洗礼之后,看上去依然庄严而又不可侵犯。 而旗帜的旁边则是一个矮小的柜子,里面放着一些茶叶、零食之类的东西,简妮将从店里买来的淡奶和奶酪放在柜子上,转身将林恩等人迎入了家中。 “屋子比较简陋,如果不介意的话,两位可以在卧室里休息一晚,我就在客厅守夜好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哦,对了,家里还有些炖肉,我先把肉热一下,两位可以就着奶酪吃一点,这是维多利亚的家常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卡西米尔人的胃口。” 还真是一点都不设防啊。 林恩又想起自己之前对简妮“一晚上可以骗上床三次”的评价,不由羞愧地低下了头。 更正一下,应该是一晚上可以骗上床至少七次。 开玩笑的。 这种单纯、善良的赤诚之心,在现代化、资本化的维多利亚似乎已经很少存在了。那热情、大方而又纯粹的一面,亦是非常难得的美好品德。 说实话,林恩还挺欣赏这种人的。 不过,对于利用这种人,他也不会觉得自己受到良心上的谴责就是了。 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过程什么无所谓了。 “谢谢,我们会付钱的。” 佐菲娅礼貌地对简妮点了点头,又问道:“说起来有些失礼……嗯,我是想问一下,这里有洗浴的设施吗?” 战斗了片刻,她现在一身的汗水,整个人都有点不自在,如果有条件的话,她还是想要洗把澡再休息。 “有的,就在卧室侧面,有个小单间,洗澡的时候记得拉一下帘子就好了。” 简妮小姐小心地解下自己的发卡和头饰,她散开金色的长发,闻言欣然点头:“沐浴露就在水桶旁边,旁边的柜子里还有新毛巾,佐菲娅小姐需要换洗的衣服吗?” “不用了不用了,衣服用源石技艺处理一下就行了。” 简妮小姐这幅热情的模样反倒是让佐菲娅有点惭愧,她想了想:“简妮小姐不先洗个澡吗?” “不了不了,我还要守夜呢,维多利亚的军人是不会向艰苦的条件低头的!” 简妮小姐摘下挂在墙壁上的佩剑,那认真严肃的表情让佐菲娅有点忍俊不禁,而林恩则是叹了口气,主动揽下了守夜的任务。 不是他要在对方面前献殷勤,而是论守夜的功夫,恐怕十个简妮都不如林恩强。 在煞气和月光的帮助下,林恩可以清晰地察觉风吹草动,而若是有人在附近使用源石技艺,那么不好意思,在林恩的感知下,这种人简直就和黑夜里的灯泡一样不打自招。 什么,你要偷袭?那么不好意思,通通给你ban咯! 重申一遍,在这个个人武力高度依赖源石技艺的世界,林恩的源石技艺,简直就是BUG一样逆天的存在,虽然禁魔领域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冒过泡了……不过考虑到林恩近期的对手要么太菜要么根本不是人,也只能说是时运不济。 想当初在龙门的时候,鼠王的女儿林雨霞就因为在林恩的面前使用了源石技艺而半个人卡在墙里进退两难,差点就出了本子,由此可见对于那种毫无防备的人来说,林恩的能力有多恐怖了。 让简妮来守夜……在客厅里干坐吗? 还不如由林恩来做,反正以林恩的精力,哪怕一晚上不睡觉,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你们先去洗澡吧,好好休息,尤其是简妮,明天我还需要你来带我们去找你的长官呢。” 有点发懵的简妮就这样被佐菲娅拖进了房间,伴随着潺潺的水声,佐菲娅带着点笑意的声音隔着房门传到客厅中,林恩稍微吃了点奶酪,有些吃力地把炖肉塞进微波炉里。 为什么说吃力……主要是因为说明书上的字体比较奇怪,虽然勉强能看出是维多利亚语,但也有些许微妙的不同,让林恩做了好久的阅读理解,这才想明白怎么用。 然后房间里传来小小的一声惊呼,林恩有些纳闷地仔细倾听了一下,却听到水声中隐约传来佐菲娅的一句“让我看看你发育得好不好”……微妙地觉得有点奇怪。 不行,再听一下。 “佐菲娅小姐的头发这么好,怎么能不好好护养……” 话题似乎迅速歪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那个姑娘长得很漂亮吧?身材也很好,应该是你喜欢的种类呢。” 有些幽幽的声音自一旁传来,林恩扭头,看到特蕾西娅的幻影坐在客厅里,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不由苦笑一下:“我的好殿下哟,您还是别乱点鸳鸯谱了。” 在龙门时和陈发生的一系列故事,以前不知道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巧合,但是在发现特蕾西娅的幻影之后,很多“巧合”似乎一下子就解释得通了。 不可否认的是,确实是因为特蕾西娅的某些暗箱操作,导致林恩现在的感情问题剪不断理还乱。 “哦……难道说我做了多余的事情?” 她眨眨眼睛,嘴角含着一丝笑意。 “倒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好歹也有作为男人的责任心……” “说人话。” “腰吃不消。” 特蕾西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一会儿才止住:“好啦好啦,我明白的,你毕竟也是快当爸爸的人了……” “嗯,到时候孩子给我来起名怎么样?” 林恩点了点头,刚想说些什么,他和特蕾西娅却几乎是同时脸色微变,看向窗外。 “愉快的休息时间结束得有点早。” 他摊了摊手,然后顺手抄起一旁的大剑。 “来访者不多,我去会会他。” 第四十章 没有实力,你装什么逼? “哼,掩掩藏藏的家伙,倒是会使唤人。” 说话的人身上的服饰和“会计”一般无二,只有面具和胸饰的款式略有不同,可若是说“会计”纤细修长的身材搭配上这身行头是从容优雅,那么眼前的这位“囚犯”一身上下爆炸性的肌肉将这身衣服撑得不伦不类。 此时此刻,这个肌肉猛男正捋起自己的衣袖,露出袖管下遭受过严刑拷打、伤痕累累的手臂,他仿佛对自己身上的伤疤很自豪一般向他人展示,同时肆意地蹂躏并剥夺生命。 他在杀人,一个被凌辱得几乎已经不成人形的人,把已经被折断的手脚再次打断,然后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笑得就像是个恶鬼。 虽然看不到脸,但是光从那粗鲁的举动和恶行上来看,这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凶神恶煞之人。 “囚犯”是一个外号,一个称呼,和“会计”一样,他是一名身处拉特兰公证所通缉首榜将近十年的超级罪犯,只是和后者不同,“囚犯”在十年里反复落网,他一次次越狱并犯下更重大的恶行,只不过是为了再一次入狱并且周而复始,和追求财富的“会计”不同,他在享受入狱并越狱的过程,对此甘之若饴。 他享受蹂躏他人的快感,他也享受自己被审讯鞭挞的快感,他更享受在越狱时,将那些不可一世的狱警一个个残忍杀死,坐在一片混乱之中仰天大笑的快乐。 他喜欢这个过程,而且每一次越狱,最终能从毁灭殆尽监狱中走出来的只有一个人——换句话说他连其他的囚犯都不会放过。 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唯一有一次,他放过了一个人,那个在废墟中狂笑着放火的疯子,他们两个一拍即合,臭趣相投,并且在之后一同加入了“深池”。 没有什么大义,没有什么理想,只不过是在追逐那毒药一般甘美的快乐,从他人的痛苦之上绽放甜美的愉悦。 背后传来清脆的脚步声,几乎已经被折磨致死的女人眼睛稍微亮起来了一点,她无声地哀嚎,向脚步传来的方向伸出手——然后就被毫不留情地揪住头发拖了起来,丢在桌上,就像是一条脱水的鱼一样,软弱无力地挣扎。 “我说,你这里的人也太经不起折腾了吧,像这样的女人,进了监狱恐怕要不了三天就要被吊在牢房里当玩具。” “囚犯”粗重的嗓音带着不屑的嘲笑,而“会计”则是面沉似水地走出黑暗,他看了一眼桌上被折断手脚的女人,眼角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 是茱蒂丝,他曾经的管家兼情妇。 从他吩咐茱蒂丝到现在,其中一共也就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此时此刻她已经被折磨地面目全非,几乎看不出人样。 “哦,对了,我听说这女人你好像挺喜欢的,但是那趾高气昂的样子实在是让我忍不住,不要紧吧?” 虽然举动粗鲁,但是“囚犯”并不是傻,他只是懒得作表面文章,脑子却很聪明,不然他也无法一次又一次以匪夷所思的方法越狱了。 一眼看出茱蒂丝对自己的蔑视之后,他径直便想起了那些监狱中高高在上的狱警……啧啧,想起那些拿着皮鞭将自己鞭挞得遍体鳞伤的女狱警,最后跪在地上求饶的样子,“囚犯”便无法忍耐内心的冲动。 先是装作愚笨的样子让对方放松警惕,然后瞬间出手剥夺猎物的反抗能力。 而迎着茱蒂丝哀求的目光,“会计”只是皱了皱眉头,用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捂住鼻子,另一只手挥了挥:“无所谓,一个失去价值的棋子而已,会被你抓住,说明她的能力已经退步到不值得重用的地步了。” “候选者还有很多,这个女人随你的喜好来吧,事后记得叫女仆来处理干净便是。” “啧,我还以为你至少会表现得惋惜一些。” “一颗不再值钱的棋子,我有什么好惋惜的?” “会计”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他风淡云轻地挥了挥手:“而且她已经跟在我身边太久,知道了太多秘密,也是时候该换掉了。” 茱蒂丝的眼睛熄灭了。 “会计”走出房间,合上门扉,听到里面传来骨骼折断的嘎吱响声,听到“囚犯”觉得无聊的自言自语。 “一点都不挣扎了啊……这样就没意思了。” “算了,把蜈蚣放进耳朵里,会不会有意思一点?” 然后房间里传出激烈的挣扎声,还有仿若濒死野兽一般充满了恐惧的嘶吼,但这些最后都在“囚犯”的狞笑声中逐渐熄灭,最后伴随着一阵让人手脚发冷的细碎声响,房间里的声音终于是彻底消失,不再有丝毫动静。 站在门外的“会计”轻轻地啧了一声,仿佛有些失望。 “也就是这点手段啊……一般,我还以为能学到些新的手段呢。” “调教奴隶,还是用自己的方法比较适合。” 他对于茱蒂丝的死倒是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虽然他不喜欢“囚犯”的“浪费”,但是茱蒂丝……一个工具而已,怎么可能坏了深池干部之间的盟约? 如果说“囚犯”是毫不掩饰的恶徒,是横行霸道肆意张扬的恶棍,那么“会计”便是冰冷无情的幕后黑手,将一切都视作工具,也就不会因此而露出破绽和多余的感情。 对他而言,人类的生命不过是可以计算的财富,仅此而已。 门被推开,“囚犯”活动着手脚,将沾了血的外套随手丢在一旁:“呼,这下舒服了。” “对了,你要我杀什么人?我杀了你的人,那么就帮你去杀你的对手,这很公平。” 好吧,之所以不计较茱蒂丝的事情,大约也是因为“会计”和“囚犯”互相之间的熟悉和对于对方性格的认知。 对于“囚犯”来说,虽然是个彻彻底底的恶棍,但他好歹也是同属深池的干部,不会真的去挑战“会计”的底线,作为同僚,他们需要稳固的合作关系,才能在内部竞争激烈的深池中维持住自己的地位。 所以,杀了“会计”的人,他便会认真去做他安排的事,杀阻碍到对方的人,这是一种交换,也是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换句话说,“会计”在吩咐茱蒂丝去唤醒“囚犯”的时候,其实便已经想好了事情之后的发展,那个以为自己得宠而不可一世的自大女人,其实也不过是他交换出去的筹码而已。 以“囚犯”的自尊,若是要委托他事情,必然是自己亲自出马,才够资格。 “嗯,两个来自卡西米尔的商人,这是照片。” “会计”从口袋中取出一张照片,有点模糊,但能大致上看清上面的脸。 “哦,伙计,你的部下拍照技术也太烂了点,要我说,这样没用的家伙就应该用皮靴狠狠踢他的屁股。” “囚犯”皱着眉头接过照片,他一眼扫过佐菲娅的金色长发,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我喜欢这个女人的头发,如果把它一根一根拔干净,一定是非常好的睡前消遣。” “我有两批杀手都失手了,他们是很值得怀疑的对象,很有可能会阻碍到领袖接下来的计划……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提起领袖,“囚犯”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他沉闷地思考了一下,最后还是有点恋恋不舍地放弃了脑子里那暴虐的想法。 “好的好的,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干脆地杀掉他们,不会让事情节外生枝的。” 他披上厚重的外衣,逍遥远去。 而“会计”则是在他的背影完全消失之后,这才厌恶地骤起眉头:“粗鲁而又感情用事的莽夫,真不知道领袖觉得他哪一点好了,蔓德拉都比他有用十倍。” 不过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囚犯”也狠狠地在地上唾了一口痰:“不值得信任的狐狸,迟早会为了利益出卖组织……我呸,领袖怎么会提拔他这样的家伙?蔓德拉不比他优秀十倍?” 好吧,看起来他们内部也并不是和睦无隙。 …… 多亏“囚犯”那肆意张扬而又丝毫不遮掩行踪的性格,几乎是在对方踏进街道的第一时间,林恩便发现了这个来者不善的大个子。 没办法,这家伙简直就像是把“我是坏人”这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一样,在夜深人静的街道上简直就像是一盏突然亮起的明灯,实在是再引人注目不过了。 一个人来的,没有带手下,更远处也没有更多的追兵了。 看他那赤手空拳的样子,也不像是带了什么秘密武器,唯一称得上是兵器的或许就只有手上的铁指虎,还有腰间别着的匕首。 林恩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 谁给他这么大的勇气?梁静茹吗? 暂且不说自己的实力,他这一副大摇大摆的样子,是真的不怕被夜里巡逻的维多利亚巡逻队纠缠上啊。 这样的人一般情况下可以分为两种,第一种是真的有实力的浪逼,第二种是傻逼。 保险起见,林恩还是决定把他当作是有点斤两的对手来看待,于是他直接唤出苍白甲胄和王剑,堂堂正正地从阴影中走出,那缠绕在甲胄间隙的莹绿色火光不断攒动,让他像是恶灵骑士一样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他同步展开了自己的“势”,只不过“囚犯”也是见过许多大风大浪的人,林恩的“势”并没有激起其内心的恐惧,反而撩拨了他嗜虐的欲望,他兴奋地瞪大眼睛,在路灯下摊开手:“豁~居然朝我走过来了,竟然不逃跑反而主动送上门来找死吗?” 林恩没有接上话头,虽然他觉得眼前的一幕有着一种非常强烈的既视感,仿佛有什么画面刻入了DNA里一样让他几乎想要说点什么,但仔细一想和这样一个恶徒对话简直是浪费时间,便很干脆地竖起剑,王剑之上月光缠绕,莹绿色的能量几乎化为实质。 化作灵魂摆渡的激流。 这并不是形容,而是对此时此刻林恩使用法术的一种描述。 汹涌的莹绿色激流喷薄而出,在顷刻间洗刷林恩面前的不净,而“囚犯”在林恩起手的瞬间便察觉到了危险,他飞速向一旁扑去,避免了被月光激流正面命中,但是紧接着林恩横扫剑锋,那澎湃的光柱宛如一柄顶天立地的大剑般向右横移,任凭“囚犯”如何闪避,那铺天盖地的模样几乎不留丝毫回避的余地。 确实,“囚犯”身手敏捷,可以躲开瞬间迸发的法术,也能够灵活地闪避锐利的剑锋,但当光柱铺天盖地地压下来,身周数十米没有一处安全地方的时候,再敏捷的身手也都化为了无用之功。 那用源石技艺的话…… 指虎上的花纹亮起了一瞬就熄灭了。 “囚犯”惊骇地发现,自己的力量仿佛凝固了一般,平时如臂指使的源石技艺卡在释放的前一刻,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所压制,迟迟无法释放。 “怎么可……” 他连最后一个字眼都来不及吐出来,就被月光的激流化为灰烬,在刹那之间仿佛夜空都变得明亮了起来,特蕾西娅解除剑锋上的法术立场,那月光顿时化作莹绿色的粒子散开,就像是萤火虫一样星星点点地飘溢,最后被风吹散,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 林恩摇了摇头,这样的结果虽然在情理之中,却在他的意料之外,一想到自己居然还以认真的态度去对待眼前的敌人,他就有一种自己的认真喂了狗的错觉。 没有实力,装什么逼? “浪费时间。” 他冷着脸转身离去,苍白的甲胄也化作虚影消失。 不远处的一栋小楼上,透过窗户,佐菲娅和简妮完整地看完这场简短的交锋。 怎么说呢……佐菲娅倒是还好,毕竟她对林恩的实力早有认知。简妮是真的目瞪狗呆,一副被刷新了三观的模样——在真实看到之前,真的很难有人能想象到林恩出手时那种气势磅礴的震撼力。 虽然之前已经被他用火花之浪救过一次,但那时危在旦夕,简妮哪里来的心思观察林恩的手段,如今在观众席上用另一个视角仔细去看,才能察觉到林恩那不讲道理的强大,不管他的对手有什么样的手段,在月光激流面前,都软弱无力得像是一捅就破的白纸一样。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林恩认真起来,再怎么厉害的追兵都不是他的对手。” 佐菲娅笑吟吟地戳了戳她的脸颊。 第四十一章 给予恶徒命定之死 “囚犯”的死就像是一片树叶落入平静的湖泊,并没有能掀起多少波澜。 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没有再出现第二批追兵,林恩对此有些意外,不过佐菲娅倒是觉得这很正常,毕竟那个被林恩一回合秒杀的大个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的杂兵,或许是对方的核心战斗力之一也说不定。 大哥都被秒了,剩下的人来送死吗? 再怎么执着,也该偃鼓息旗了。 再说了,战斗结束得那么快,那个大块头背后的人,或许到现在都没有发现问题也说不定。 事实上也和佐菲娅所想的差不多,“囚犯”的死讯很快便传到了“会计”的耳中,这个习惯于将一切算计在掌心的男人沉默了片刻,没有再派出第三批杀手。 “囚犯”是被一瞬间秒杀的,而且尸骨无存,想必是被极为强大的法术正面命中了。 若不是用作互相联系的法术刻印被瞬间分解,“会计”甚至都无法察觉“囚犯”的战败身死。 这是何方神圣?哪个公爵手下的精锐? 那可是深池的一名干部,而且还是擅长战斗的类型,虽然比不过皇帝利刃这个水准的强者,却也能勉强过两招——这可不是自夸,而是“囚犯”真的和内卫打过照面,他曾经被投入乌萨斯最严苛的冰原监狱,在逃出之后,又被内卫追捕至乌萨斯与莱塔尼亚的边境地带,在脱身的最后一段旅途,“囚犯”被内卫两刀重创,却没有当场死亡,反而跳入瀑布,被水冲入下游的莱塔尼亚境内,侥幸逃得一命。 自己的法术刻印只要以特定的码率激活,就可以瞬间传递事先编辑好的讯息,而这也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情。就算是曾经辉煌一时的塔楼骑士和蒸汽骑士中的队长骨干,也做不到迅速结束战斗,让“囚犯”甚至连求救的讯号都无法发出。 萨科塔的公证所……不,那些行事张扬的天使不会遮遮掩掩地行动,至于卡西米尔的精锐就更不可能了,正处于改革关键期的卡西米尔目前正处于一个局势紧张的时期,那位大骑士长大刀阔斧的改革可以说是动一发而牵扯全身,虽然给卡西米尔注入了新的活力,却也遭受了非常多的抵触和排斥。 这种时候,他们又怎么有余力,来到这不起眼的小丘郡,找自己的麻烦? 难道说是卡兹戴尔那边…… “会计”沉默了,他不能确认这个突然闯入棋盘的家伙究竟来自何方势力,而拥有如此力量的一枚棋子,在如今这座棋盘上,绝对有左右战局的能力。 偏偏是在这种关键时期……! 贝希曼那个废物,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会计”的内心不由涌出一点恼火的情绪,同时也有点后怕,这两个“卡西米尔商人”无疑是顺着贝希曼那边的线索一路追到小丘郡的,杀死自己派去善后的杀手,然后不知用了什么邪术,利用尸体找到了自己的基地。 能够瞬间秒杀“囚犯”的强敌…… 若不是自己足够小心,选择提前转移,岂不是现在已经葬身法术了? 思忖了许久之后,“会计”作出了选择。 他要向“深池”呼叫援军。 …… 刺眼的阳光穿过窗帘。 Outcast眯起眼睛,舒适地伸了个懒腰,作为上了年纪的老人,虽然身子骨还很健朗,但想要保持一种充沛的精力,便非常依赖充足的睡眠和休息。 和年轻时不能比了啊。 一边如此想着,她一边将沾着奶油的甜甜圈塞进嘴里,咀嚼了几下以后,囫囵吞枣般咽了下去。 她现在正身处于罗德岛办事处的一间客房,作为本部的精英干员,她毫不客气地征用了这个小小办事处的干员们,为她统计了一下这座小丘郡最近发生的大小事件。 然后在厚厚一沓文件中,她逐渐找到了一点细微的蛛丝马迹——不多,但是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一切不合理都被合理的东西掩盖起来了,这反而变成了最大的破绽。呼,真亏Scout能在这种毫无头绪的情况下找到线索,若不是事先知道可能有猫腻,可能我都会被耍得团团转呢,不愧是悬赏七千五百万拉特兰币的大通缉犯。” “阁下。” 干员奥利弗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端到Outcast的面前,他的动作有些毕恭毕敬的,虽然这位精英干员表现得平易近人……好吧,遇到这样久负盛名的大人物,他总还是无法保持一种平常心。 “嘿,放松点,年轻人,在工作时间以外,你大可不必如此严肃,嗯……就像是昨天我推门而入时那样,开着玩笑打打纸牌,也是挺不错的。” Outcast笑了笑,她的话语带着亲和力,让原本有点紧张的奥利弗放松了下来:“嗯……谢谢您,阁下,只是一想到我们这样的小地方居然会牵扯到如此难以饶恕的邪恶,我就情不自禁去想,如果因为我的失误而把事情搞砸了,那我自己都不会饶恕自己的。” 对于他的担忧,Outcast倒是表现得很豁达:“没事,就像是牛仔的决斗一样,幸运总会眷顾抢到先手的人,而这一次,是我们抓到了先机,那条早该被千刀万剐的毒蛇,恐怕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半只脚踏入悬崖。” “哦,对了。” 她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 “这杯咖啡放了几块方糖?” “两、两块。” “不不不,这可不行,对于我们萨科塔人来说,早晨没有足够的糖分补充,开枪的时候手就会抖,大脑也无法得到充分的运作恢复正常——你总不能让一个枪手一脸睡意地走上战场。” Outcast在口袋里翻找了一下,取出一小包糖块来,然后在奥利弗目瞪口呆的目光下将它们全都倒了进去。 “嗯,这下好多了。” 她满意地笑了笑,用勺子搅拌着咖啡,然后在作满记号的地图上画了一个圈。 “吃完早饭,我们去踩点。” “踩点?” “对。” 老天使吹了吹左轮的枪口,奥利弗甚至没看清她是怎样拔枪的。 “那些早该下地狱的恶人,我们去送予他们命定之死。” 第四十二章 前途未卜 在简妮小姐的引荐下,林恩终于是顺利见到了某位维多利亚的上尉先生。 作为仪仗队的长官,说实话,这位上尉的含金量比起正常军官可是低了不止一筹,不过因为仪仗队的“特权”,倒也能作威作福,手握不小的权利。 至少普通的上尉是绝对不可能在小丘郡的城市中心区域买一套大房子的。 林恩觉得,眼前这个油头粉脸的男人,比起军人倒是更像一个演员。 不过,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没错就是了。 作为非战斗部门,仪仗队的选人标准便是相貌和气质,像简妮这样外貌与实力并存的人并不多,没道理这小小的仪仗队藏龙卧虎蹲好几个实力派。 但是作为军人,这位上尉先生表现得至少比贝希曼要好不少,至少他没有被林恩的气势直接压垮。 两人在屋子里“协商”了片刻,最后达成了一定的“共识”,至少在林恩离开的时候,两人的脸上都堆满了笑容,似乎对相互之间的合作异常满意。 当然,内心深处有没有在骂娘就不好说了。 林恩需要的东西并不多,他索取的东西首先是一份来自军方的证明书,这是为了让他接下来在小丘郡采用过激行动合法化,省得事情结束以后惹了一身骚,被维多利亚帝国通缉个百八十万。 上尉勉为其难地同意了,这种证明一般来说都是校级军官才能开具的,对于一名尉级军官来说这东西不太好入手,但是他作为仪仗队的队长,多年来也累积了不少人脉和关系,也不是拿不到,就是费点劲。 然后就是在处理事件的时候需要一支维多利亚小队配合……这点也不难,虽然上尉是仪仗队的队长,但是他的军衔支持他调用一到两支小队的正规军或巡逻队,就是事后需要写一篇长长的报告汇报使用紧急权限的理由。 在小丘郡这种不起眼的小地方,驻军最高长官也不过只是个上校,上尉已经是小有权限的中级军官了。 而作为交换,林恩则是需要帮助他建功立业。上尉也有晋升的野心,但是作为仪仗队的队长,平时根本没有积累功勋的机会,这次鬼魂部队的事情无疑是真正意义上的大案件,如果能顺利解决,然后把功劳独吞,一口气晋升到少校也不是没有可能性。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林恩能够真的解决事端的前提,双方作为初识实际上毫无对对方的信任,上尉无疑也考虑过若是对方撒谎该怎么办……奈何对方的拳头太大,而且给的太多了。 暂且不论和对方交谈时,那种锋芒毕露、几乎不给反对拒绝余地的压力,林恩给出的支票,上面那一串明晃晃的零,都足够他这辈子找个地方安稳度日了。 再加上简妮的保证,上尉这才决定相信林恩,去赌一把——哪怕他其实并没有其他多余的选择。 “花那么多钱贿赂一个当地军官,恐怕回头写任务报告的时候,凯尔希医生又要指责你浪费了。” “无所谓,反正这次的事情横竖绕不过当地驻军,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也一起拖下水——而且这也算是一个保险,如果敌人的势力出人意料的大,至少我们不是孤军奋战。” 如果单纯只是对付一群人贩子,林恩恐怕根本不会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但是现在种种迹象表明,恐怕这些恶徒的背后有一支非常庞大的势力在支撑,哪怕林恩再怎么实力强劲,也不可能去面对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军队,哪怕他的实力足以杀穿敌人,但无疑会浪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甚至有可能让罪魁祸首逃脱。 但是,如果能够得到当地驻军的配合,就可以省去许多麻烦。维多利亚是工业强国,军队的装备和训练都是大陆一流的水准,哪怕只是二线的城防军,组织度和训练度不高,可那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尤其是他们手中配备的重型火力,能够很好地压制住大规模的步兵部队。 哪怕现在与鬼魂部队的试探性的交手中,当地驻军陷入了压倒性的不利,但是这也只不过是因为敌暗我明,一旦在正面一字排开认真打一仗,肯定还是驻军的优势更胜一筹……除非在数量和士气等方面上被全面压制。 反正博士小姐给自己拨了一笔“巨款”,那么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再说了,自己从贝希曼手里得到的一大笔财富,不也上交了组织,交给了风丸嘛。 四舍五入一下,自己是在用自己挣来的钱,问题不大。 至于凯尔希的唠叨……林恩要是真的会被这老猞猁说得无地自容,那他也不是林恩了。 当人的脸皮厚到一定程度以后,凯尔希那半遮半掩的谜语和毒舌也就没有了多少用处。 “可是,林恩,你想怎么找到那些人?那些藏在暗处,就连当地驻军都无法寻觅到踪迹的鬼魂。” “嗯,这倒是个问题,而且我们甚至不能确保此时此刻有没有陷入敌人的监视之中。” 林恩掏出从街巷边买来的烙饼,他用力地咬了一口,酥脆的口感顺着舌尖的味蕾而来,让他觉得一阵惬意。 佐菲娅所说的确实是非常严峻的问题,尤其是现在的情况,整座城市之中不知道隐藏了多少对方的人。 林恩曾经想过,为什么一支频频对驻军下手的部队能够完好地藏在城中却不被发现,排除一些荒谬的答案之后,最大的可能性便是他们被人窝藏了。 窝藏一支装备精良的部队…… 考虑到当地驻军和居民越发明显的矛盾,林恩觉得事情正在往一个不可预测的深渊滑落。 这座由塔拉人和维多利亚各地移民共存的中型移动城邦,在和平了数百年之后,正经历一场看不见的考验和浩劫。 矛盾会在什么时候爆发?今天?还是明天? “不过我不喜欢等,更不喜欢被动挨打。” 佐菲娅挑了挑眉毛:“你的意思是?” “那些最脏的角落里总会有一些见不得光亮的老鼠。” “我们去找他们。” 第四十三章 黑市的老人 要说一座城市之中,谁的消息最灵通,那恐怕就是各种各样的黑市行商了。 在城市的黑暗面,总会有不少有价值的情报流通,那些掩埋在水面下的东西,大多是躲不开鬣狗灵敏嗅觉的。 当然,一般人是肯定找不到这些狡猾的毒蛇和鬣狗的,但林恩有办法,他这么多年的佣兵生涯可不止是学会了简单的打打杀杀,还有更多东西耳濡目染之下变得越发熟练。 小丘郡的黑市不大,而且显得有些萧条,两条干瘦的老狗趴在集会所的门旁,用毫无凶狠杀意的浑浊眼神扫视着径直走上门来的一男二女——也就是林恩等人。 它甚至没有作出威吓的动作来,只是往旁边挪了挪窝,示意几人快点过去。 踏入门内,一股腐败的气味便扑面而来,佐菲娅顿时皱起了眉头,伸手掩住口鼻。 “好破旧的感觉。” “理所应当,毕竟小丘郡是和平城市……至少表面上很和平,这里没有成群的佣兵和黑帮,自然也就不会有黑市壮大的温床。” 林恩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而且,那个超级罪犯扎根在这里,以他的贪婪,黑市的利益恐怕早就被蚕食干净了,我们应该庆幸,还有几名黑市商人没有被挤出市场,或是杀人灭口。” “……他没有对我们赶尽杀绝,只是因为需要关键时刻的替罪羊和诱饵而已,年轻人。” 说话的人是一个老头,他正端着扫帚扫着地上的落叶,在听到林恩的声音之后,他抬起头,用一双不怎么明亮的眼睛大量了一下几人,然后开口,用干枯的声音提醒几人:“如果你们想要找‘他’的麻烦,来这里绝对是一个错误的选择,这附近有不止一双眼睛在盯着,走进大门已经暴露了你们的行踪。” 他看起来真的很老了,就像是看门的那条狗一样,岁月在这个瓦伊凡男人的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皱纹,时光也磨平了他棱角分明的肌肉和斗志。 “每个月都有好几个小伙子找到这里,他们有些人只是来买些寻常市场上买不到的东西,那倒也无妨,但想打听些不该打听的消息的,现在尸体都已经进了狗肚子里。” 林恩耸了耸肩,他没有回应老人的话语,只是随手从背后的背囊里取出两块铭牌,丢在老人面前。 老人细细看去,虽然视线已经浑浊不清,却也能分辨出那是属于“那个人”部下的铭牌。 “……不止两个。” “剩下的在火里融化了,我没有捡垃圾的习惯。” 林恩坐在集会所的圆桌前,他的视线扫过房屋破旧的装潢和货架上杂乱的货物:“你应该明白,以那个人的性格,不管你有没有把有用的讯息告诉我们,只要他以为你这么做了,你就活不过下个周一。” “你在威胁我。” 老人坐在圆桌的另一头,他眯起眼睛,干枯的手臂上虽然已经没有了多少肌肉的轮廓,可是上面交错的伤疤依然让人心惊胆战:“我也可以把你们交给他,这样我不但不会被怀疑,还能够领一份赏。” 幕布后人影攒动。 佐菲娅的脸色微变,她伸手抓住腰间的剑柄,然而林恩对她挥了挥手,示意她稍微放松一点。 “如果你真的会这么做,也就不会悄悄解救那几个走投无路的出逃奴隶,更不会拒绝向他缴纳金钱,来获得庇护了。” “你……” 老人捏紧拳头,秘密被林恩窥破,他的嘴角仿佛有雷光流出,在见到这个年轻人之后,他第一次真的在心底升起杀意。 “别这样看我,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知道这件事?放心,这点事还没有众所周知到那种地步。” 林恩直接展开了禁魔领域,帮助老人冷静了一下。 他笑了笑,对老人行了一礼:“罗德岛干员林恩,见过老先生。” “罗德岛……罗德岛……你差点把我吓出心脏病。” 老人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确实曾经悄悄救过几个走投无路,即将被“特别处理”的奴隶,他自认为自己做得还算是天衣无缝,最后把那几个孩子偷偷送到了罗德岛办事处,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同时,他也是Scout获取情报的来源,通过那几个被营救的感染者奴隶少年的口述,Scout在小丘郡附近进行长达一周的暗中勘测,与暗中势力进行数次交手之后,这才断定“会计”的身份,以及与奴隶贸易的关系,也因此,Outcast才会请缨来到小丘郡。 刚刚在林恩提及这件事的时候,老人差一点就按捺不住杀人灭口了——好吧,若不是法术突然失灵,老人绝对会在第一时间释放法术,把眼前这个“知情者”干趴下,然后再慢慢审问对方情报的来源。 至于法术失灵…… “我听说,在卡兹戴尔的战场上,有一个被称为疯……苍白骑士的男人,在战争结束以后,做了佣兵云游大陆。他的成名绝技,就是抑制、抵消敌人的源石技艺,然后在近身战上格杀对手。” “就连你这样的强者都出现在这里,那位凯尔希女士终于下定决心,要掺和到维多利亚的浑水之中,铲除这块毒瘤了?” 这事和老猞猁有个吉尔关系…… 就很迷惑,这老猞猁本事不咋样,但是在很多人眼中的口碑倒是格外好,是因为活得久的缘故吗? 林恩一摊手:“好了好了,无聊的试探到此为止吧,现在恐怕你应该明白我们这边的实力了,Scout说我能从你这里得到一些情报,那么我就直接问了,那个男人的基地在哪里?” 老人犹豫了一下。 他其实并不想掺和进这件事情里去,虽然他也暗中帮过那些可怜的孩子,但那终究只是暗中帮忙,而非自己抛头露脸,如果自己真的掺和进去,那么要承担的风险会呈几何倍的趋势上升。 但是,现在也没多少退路可言了。 老人这才明白林恩为什么在第一时间拿出了那几枚铭牌,这不仅仅是一个下马威,也是在告诉自己已经没有后路了。 他苦笑了一下,向幕布后招了招手:“老头子终究还是斗不过你这样的年轻人啊……出来吧。” 一个穿着破布衣裳的感染者少年从幕布后走出,他手里握着款式简单的斩刀,站在老人的身后,用警惕的目光看向林恩。 “我只是个普通的黑市商人,年轻时有点武力,但现在也老了,斗不过那些大人物,更不知道他的基地在哪。” 老人叹了口气,指向一旁的少年。 “但是他知道,这孩子是从基地里逃出来的,我不会强迫他做什么,你自己和他去谈。” 第四十四章 路过一下的正义使者 暂且不提林恩这边的进展,Outcast也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在大致梳理了小丘郡情况之后,Outcast带着奥利弗仔细探查了一番有可能出现罪犯活动的区域——好吧,主要做事的是Outcast,奥利弗充其量只是去帮她做一些记录,然后顺路买几个充饥的甜甜圈。 他们还真逮住了几条小鱼。 有句话叫兔子不吃窝边草,出于隐藏自身行踪的考虑,“会计”自然不会放任自己的“领地”中出现多少惊人的恶性案件,引起维多利亚官方以及拉特兰公证所的注意。 但这并不代表小丘郡水面下的罪恶很少,相反,这座城市的水可一点都不浅。 那些恶人们,被他收容到了一起,成为他的羽翼和爪牙。 而这样的家伙又怎么能安分得下来呢?充其量只是做得更加隐蔽,选择目标时更加小心罢了。 而这些恶徒逍遥作乐的地方……聚集得最多的无外乎就是地下赌场,还有做些颜色生意的不正经酒吧。 顺着那几条小鱼提供的线索,Outcast在地图上找到了一个很可疑的窝点。 J.R酒吧。 这是一座深藏在维多利亚移民街区之中,从外表的店面来看毫不起眼的地方,来来往往的人群很多,可是大部分人看都不会去看一眼这店面破旧的小店,甚至有人疑惑这样一家破破烂烂的酒吧怎么还能在“黄金地段”开办下去。 但是越过破旧的门扉,便可以发现其中隐藏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迈入地下一层的吧厅,昏暗暧昧的灯光伴随着浓重的音乐声,几乎浑身赤裸的金发女郎在吧台上跳着露骨肆意的脱衣舞,一曲未终便被观众们从吧台上抓住脚拖了下去,然后便是一场狂欢——而这样的事情,在地下一层几乎可以说到处都是。 这些恶徒和罪人们在这片地方无法无天地发泄着自己的欲望和精力,而那些被他们用作发泄的“人偶”……从这些可怜人身上的烙印来看,多是被从大陆各地拐卖到维多利亚的无依无靠的奴隶。 当然,偶尔也有懵懵懂懂误入其中的普通人,而在这些暴徒的眼中,那些可怜人是比奴隶更胜一筹的“玩具”,几乎每一次有人被骗入其中,地下的吧厅中便会响起一阵不怀好意的欢呼声。 然而误入其中的不止会有娇弱的小猫,也有可能是路过一下的正义使者。 今天,这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咳咳。” 音乐戛然而止,厚重大门被推开的声音迅速引起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 而Outcast则是堂堂正正地站在恶徒们的目光注视下,这位嫉恶如仇的老天使用左轮顶了顶自己的牛仔帽,同时把手里最后小半个甜甜圈塞进嘴里,咀嚼了一下之后,这才清了清嗓子。 “恭喜你们。” 她把自己的守护铳指向面前的人群。 “你们被捕了。” …… “老爷……” “又发生什么事了?” 凶狠的目光吓得走上前来的女仆后退一步,手中的茶水也打翻在了地上,“会计”的眼神更加阴沉了几分,不等他多说什么,左右便走上来两名女仆把那个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同伴”拖了下去,任凭她如何痛哭流涕地求饶。 而身穿修身的管家服饰、留着黑色长直发的知性女子则是不为所动,她将手中的文件放在“会计”的面前:“J.R那边受到了袭击,根据逃出来的人说,袭击者是一个萨科塔人,没有人能在她的铳下幸存。” “就一个人?” “是的,不过之后便有维多利亚的军方封锁接管了区域,能逃出来的人恐怕很少,为了防止情报泄露,巴斯特使用了紧急程序。” “会计”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声音倒是冷淡如初,对于这种事情的发生并不在意。 “无妨,本来就是一个诱饵弹而已,估计能让军方疑神疑鬼好一阵子。” “会计”思考了一下,对于这个楚然出现的萨科塔人并没有什么头绪。调查林恩和佐菲娅耗费了他太多的注意,像Outcast这种混入城中以后低调行事的人,他是完全一筹莫展。 不过,一个人解决了J.R的恶棍们……就算只是一群诱饵,但是以“会计”挑剔的性格,也有起码的战斗力。那个萨科塔人恐怕也有很高的水准,是个不安定的因素,在现在的这种风口浪尖的危险局势下,还是尽早排除比较好。 萨科塔人…… “会计”很不待见萨科塔人,正是因为拉特兰的通缉,这些年他才不得不过深居简出的生活,不敢抛头露面。而年轻时屡次遭受正义入脑的萨科塔疯子不要命的袭击,也给他留下深刻无比的映像。 “让凯撒带两个小队去解决那个萨科塔人,再去联系昂卢议员,让他向驻军施压,停止不恰当的军事活动。” “还有……监视A7地区黑市商人的小队断开了联系,向您请示,要不要补一支小队去探查情况?” “不用管那个老头,他不重要,等事情安定下来以后,他自然没有好果子吃。” “会计”的脸色更黑了几分。 自昨天到现在,他就连半个好消息都没有听到,从头到尾传来的都是各式各样的坏消息,以至于这位暗中操控小丘郡十余年的超级罪犯都有点自我怀疑,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真要说哪里有问题,恐怕便是他惹怒了林恩吧。 不过事到如今,“会计”依然不觉得自己陷入了下风,虽然敌人的实力很强,但是论势力,自己这边依然是更胜一筹,一个人的武力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是一个庞大势力的对手,手握奴隶贸易线这么多年,他和维多利亚太多的贵族议员有纠葛不清的关系,手中握着的牌也多得数不清,对付这样实力强大的莽夫……只需要祸水东引,让别人去头疼就行了。 “然后,再去找戈雷副市长,发布一个悬赏。” “那个男人不是很强吗?让驻军去硬碰硬吧。” 第四十五章 引蛇出洞 “十五分钟前,小丘郡贵族议会向驻军施压,发布了我们的通缉令。” 佐菲娅合上自己的个人移动终端:“是那个上尉给我们发来的讯息,他在问我们怎么回事。” “哦,他终于忍不住开始动用议会方面的关系了吗?” 林恩挑了挑眉,并不在意。 “没事,维多利亚的驻军和城镇议会是相对独立的两个系统,我想我们还不至于被当作是人人喊打的通缉犯被驻军追捕,毕竟他们有更加头疼的对手,而且两派相互之间早有间隙,这点从城镇市民对驻军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了,没有议会暗中支持和推波助澜,民众怎么可能对军队敌视到那种地步。” 简妮皱了皱她那好看的柳眉,作为一名维多利亚军人,她对于林恩的话语并不算认同,但现在这种情况也不容她多作反驳。 而且,她确实很失望,对那些被收买的腐朽议员们。 昨天晚上佐菲娅和她说了不少事情,尤其是其中两人来小丘郡的目的,更是让简妮震惊不已,和平多年的小丘郡竟然是维多利亚地下黑暗奴隶贸易的中心,这样血淋淋的现实简直就像是在打当地驻军和政府的脸。 简妮一开始自然是不相信的,但当铁一般的证据摆在脸上,饶是乐观如她也不得不沉默下来。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是不对的。” 最后,她也只能用如此软弱无力的语言去形容自己的心情。 “没错,所以我们来矫正。” 你们可以把这件事交给维多利亚政府和军队来处理……这样的话卡在简妮的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要恨也应该去恨那些无能却又贪婪的贵族官僚,维多利亚是这样,卡西米尔是这样,乌萨斯也是这样。” 林恩耸了耸肩:“比起这个,你那个队长愿意冒着风险把消息传达给我们,而不是将我们的线索上交给城镇议会换取赏金,这已经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情了。” 林恩的安慰让简妮的脸色稍微好看了点,佐菲娅则是摇了摇头,她自然知道为什么那个上尉不选择将他们的信息交给议会,因为林恩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和林恩给予的巨额贿赂相比,城镇议会那经过层层削减和贪污,最后抠抠搜搜放出来的一点赏金简直就像是用来打发叫花子的。 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的。 要怪,就怪“会计”做得太出色了,把这座小丘郡的官员们腐化到了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步吧。 不过,这种话在现在就不必说出来了。 “没事,还是按照原本的计划来,让我们的合作人带着队伍去指定的位置,等着领功劳就是了。虽然抓不到罪魁祸首,但是捣毁一个重要基地,也是件不错的美事。” 林恩将剑背上。 虽然现在他和佐菲娅可以说是身处风口浪尖,但是他对此倒是毫不担心,换句话说,他反而乐于见到现在的这一幕。 毕竟,自己越被重视,Outcast那边的机会才越多。 而且,对方出招越多,破绽也就越大,自己能够回应的东西便更多了。 …… 事实证明,身体的衰老并不会影响到Outcast的枪法,她的射术依然如年轻时那般犀利,甚至因为经验的累积而变得更加老辣致命。 “会计”派来的两队杀手并没有能够难倒Outcast,对于这些比上不足的精锐杀手,她就连较真地全力射击的想法都没有,在奥利弗等三位普通干员的掩护下,她断断续续地射击,很快就将来袭的杀手一个一个点名。 轻轻松松。 然后紧接着,那道在全市范围内散播开来的通缉令,自然也被Outcast注意到了。 “哦,看来林恩那边很顺利啊,他是干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居然让那个家伙动用了政府的关系。” 老天使弹了弹通缉令,纸张发出清脆的声响。 “贵族议会上,是谁提出这个紧急议案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是戈雷副市长,附议的人有昂卢议员,多雷克萨议员,还有特里奇议员。” “你瞧瞧,地下的老鼠这不都钻出洞来了。” Outcast吹了个口哨:“下一步的行动就有目标了。” 一旁的奥利弗明显愣了一下:“您不会想要去找副市长和贵族议员的麻烦吧?” “一群吃着百姓骨血,不上台面的杂碎,若是清廉一点也就算了,如今助纣为虐掺和到这条犯罪链中……” Outcast反问道:“解决几个渣渣而已,有什么不可以的?” 精英干员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Outcast也不例外,从这方面来看,林恩倒是和许多精英干员的思维方式很相似。 解决不了问题,还能解决不了制造问题的人吗? 一个维多利亚地方郡县的副市长而已,在Outcast的执法生涯中,比这身份更高的大人物,作了恶之后被她就地正法的也比比皆是。就说维多利亚境内,当初老狮子还没死的时候,伦蒂尼姆的某位财务大臣在半岛郡草菅人命结果被偶然路过的Outcast正好撞上,秉持正义花了三天两夜的时间将其追杀至死,维多利亚官方最后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Outcast枪下的富贵亡魂很多,不差这一个。 “呃,我是说,我们的战力可能不太够……毕竟我和碎纸机都只是普通干员,战斗力不怎么样。” 奥利弗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而Outcast则是摇了摇手指让他不用担心。 “没事,没事,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这里会有恶徒出没的吗?” 奥利弗想了想:“难道说这附近我们另有援军?” “嗯,没错。” Outcast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甜点和茶:“在小丘郡附近活动的精英干员,可不止我一人。” 第四十六章 Misery 1:45P.M 小丘郡 农业地块C9区域 小丘郡是一座农业基础远大于工业比重的城市,在整座城市的地块之中,大约有百分之四十五用于农业开发,不但能够确保自给自足,甚至还有余裕向外销售。 而这些农业地块向内城居民区输送粮食的渠道,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秘密潜入小丘郡的绝佳路线。 让当地驻军头疼已久的“鬼魂部队”便是通过这个渠道神不知鬼不觉地进退自如,秘密增兵的。而另一方面,那些从全世界各个角落搜罗来的奴隶,在维多利亚各个角落“包装”好以后,也会挑选其中最优秀的一批,通过这个渠道送入小丘郡。 不过,这本身就是一条基本不设防的路线,只要知道了其中的秘密,不管什么人都可以有效地利用起来,就连“会计”也不可能将其化为自己的专用走私线路,因为其中牵扯的人和物太广,除非他拿下整座城市,掌握小丘郡最高的权利。 林恩等人走出复杂的通道,维多利亚的秋天很少有烈日曝晒,尚未散去的阴云之下,湿冷的风吹拂在稻田上,金黄色的麦穗随风飘荡,而自动化的农业机器则是沉默地工作,收割已经成熟的农作物。 乍一看,似乎是格外悠闲美好的农务时间,丰收的喜悦令人欢愉,浓郁的麦香更显繁盛。 可是,谁又能想到,潜藏在这一片金黄色的麦田下,城市的地下区块中,却是另一幅人间地狱。 “那天我藏在尸体堆里,在被丢进焚尸炉之前顺着通风管道逃了出来,之后差点死在发热和伤口感染上……是老爷子救了我一命。” “这听起来可不是寻常少年能做到的事情。” “……都是被逼出来的。” 少年掀开自己的衣领,白皙的肌肤上像蚯蚓一样交错的伤痕显得格外刺目:“就是因为这些伤口,他们觉得我卖不出好价格了,于是决定把我废弃处理……要不是我听到了守卫的交谈想办法逃跑,现在已经成为焚烧炉底的灰烬了。” 他说的风淡云轻,但是其中经历了多少重困难,除了他自己以外,恐怕没有人能说得清。 简妮不免有些同情他,林恩和佐菲娅也皱起眉头,心底对那些披着人皮的怪物厌恶之情更胜一筹。 “你来指路,我来烧尽这一切。我向你保证,今天之后,至少此处,会化为平地。” 林恩拍了拍少年的脑袋。 说实话,这小子年纪已经不小了,至少也是十六七岁,估计比阿米娅还大一点。 不过,作为卡特斯人,少年的身材吧……就显得比较柔弱了些,就算是和维多利亚遍地都有的菲林相比,也绝对属于秀气的那一类。 和安塞尔差不多。 这不算耳朵一米六出头的个子,在身高不算角也有一米九以上的林恩面前……和普通的小孩子基本上没什么区别。 “老爷子……老爷子说可以相信你,萨卡兹。” “嗯,当然,在这种时候,你尽管相信我,毕竟我是个除了破坏和杀人以外一无所长的家伙。” 林恩向天空中伸出手。 明明是阴郁的白天,不知是否错觉,少年却仿佛看到了明亮的月光穿透阴云,照拂在脸上。 “大闹一场吧。” …… 1.57P.M 小丘郡 中央居民区,黄金街道 “虽然我也想忙里偷闲来玩玩纸牌之类的小游戏……嗯,我是说我们正好四个人嘛,只不过现在看来恐怕没有这样的余裕呢。” Outcast接到了一则简短的通讯,很短,大致只有几个字。 “我要开始了” 她明白了,这是林恩决定闹个天翻地覆,提前给自己了个提醒。 虽然说事先商量好了,由林恩来搞事吸引注意,自己则是暗中探索找机会给予致命一击,但如果自己这边进度太慢,或许隔壁掀桌子的就要从佯攻变成主攻,顺势把“会计”的首级收入囊中了。 一般人这么莽撞,恐怕早就死了。 但林恩不一样,他敢这么莽,是因为他真的有这个资本,这个实力。 “毕竟,若是不努力点,恐怕就要被人抢了头功。我想,两位精英干员一起出手,要是被他一个人比了下去,那可就贻笑大方了。” “不过,我本来还以为汇合时遇到的会是Scout,他明明之前还在这里附近行动,第一手的线索是他发现的,城镇议会中的暗线也是他发展的,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才让博士把他给抽调了去?” Outcast悠悠地叹了口气,伴随着她的话语,一道修长的影子从视野的盲区中走出,也正是到了这一刻,罗德岛的干员们才猛然发现队伍中多了一个人。 “伦蒂尼姆出事了,他是罗德岛最优秀的斥候,只有他有把握从那里全身而退——而且,他也管得住阿斯卡纶,不会让她冲动行事。” 沉稳的声音如从黑暗中溢出。 奥利弗和碎纸机被吓得不轻,他们原本想要举起武器警戒,但是在看到那个男人身上属于罗德岛的干员制服时,又纷纷松了口气。 他们这才认出这个突然出现在此地的男人是谁。 “同时出动了Scout,还有阿斯卡纶……哈,你还是这样匆匆忙忙,要不要来一点曲奇饼?虽然和几年前的口味差距很大,但我觉得味道还算不错。” Outcast笑了笑,她没有去多纠结对方话语中透露的讯息,反倒是用自己一如既往的悠闲风格出言,在男人唠叨起来之前,先一步用精致的甜点堵住了他的嘴。 她了解他,精英干员相互之间亲如手足,宛如家人,这个男人冷冰冰的表情下是一颗热心肠,每次行动之前,他都会对同僚作出诚挚的告诫。 不过,这样的唠叨一次两次是暖心,次数多了可就变成了“师傅的紧箍咒”,让众多精英干员们无奈得很。 “对吧,Misery。” 第四十七章 败絮其中 一进入移动地块的地下构造,一股浓浓的消毒水味便从通道深处扑面而来,开门的瞬间那股味道几乎浓厚到让人作呕的地步——虽然移动都市的不同地块需要进行定期的维护保养,消毒和洁净工作也很频繁,但是做到这种地步,反而成为一件不合常理的事。 林恩和佐菲娅都在一瞬间便明白了它的用处。 “是为了掩盖血腥味。”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这片农业地块不算很新,在这个工业和科技爆发性突飞猛进的时代,工作了近二十年的城市区块已经是移动城邦中比较陈旧的区域。 陈旧的设计思路加上非常一般的建材,哪怕看得出来维护人员工作得很认真,却也无法掩盖其中的落后和种种不合理之处。 不过,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会计”才会选中这样的一块地方,去建立一个见不得光的地下基地,只要买通维护人员……不,直接把维护人员换成自己的人手,那么这个农业地块的地下区域便成为了藏在所有人眼皮底下的隐秘之地,谁又能想到,一片片茂盛的麦田下,掩藏着多少令人发指的罪恶。 不说别的,这里作为视野盲区便是天然的隐蔽优势,而没有地图,就算想进入其中探查一番,也不可能找到通往更深一层的通道。 不过,有一个活地图带路,这些麻烦倒是都不复存在了。 昏暗的灯光在地下晃荡,细碎的脚步由远及近,一群穿戴简单装备的巡逻者大摇大摆地从林恩等人面前经过,他们穿得像是早些年随处可见的雇佣兵,什么样的搭配都有,凸显一个实用性,林恩所料不错的话,这应该是“会计”在小丘郡附近招募的恶棍。 而队伍的中央站着一个指挥官模样的人,他穿着整齐的作战服,手握精良的剑盾,头上的战术头盔上时不时有虹光闪现,看上去就是一副精锐作派,和周围的队友仿佛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论价值,他那把剑,可能就抵旁边弩手的一身家当了。 和当初在卡拉顿出现的那群人一样的装扮。 林恩在心底暗呼一声特蕾西娅,幻影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稀薄的法术黑雾自几人的身边涌出,干涉巡逻队的侦查,而干扰通讯的法术也同步展开,确保无线电通讯无法维持。 而另一方面,林恩和佐菲娅对视了一眼,两人纷纷抽剑出鞘,在黑暗的掩护下,一点一点靠近眼前的巡逻队。 虽然对方的人数很多,但这幅散漫的样子,战斗力恐怕并不会太强,只要能抢占先手,这样的一支巡逻队,完全可以一点痕迹都不留下,悄无声息地解决掉。 在靠近到大约十米距离的时候,居中的剑盾战士突然作出手势,示意周围的佣兵们停下,但这些恶棍松懈久了,和那些行令禁止的精锐相比差之甚远,好几秒后才注意到,然后乱哄哄地就地展开防御阵型。 “怎么回事,头儿?” “无线电无法联络总部了。” 剑盾战士调整了一下无线电对讲器的频道,可耳麦中依然没有任何回答,这让他心中升起不太好的预感。 “说不定只是东西坏了……” 对于部下脑残一样的发言,剑盾战士选择性地无视了。 “保持警惕,维持防御阵型向内侧移动,引诱出可能出现的敌人,然后利用机关去解决他们。” 他小声地下令,只是对于近在咫尺的林恩等人来说,他的“大声谋划”实在是有点搞笑。 而且,到了这种时候才想起警戒,作为一支巡逻部队,这本就是失职。更可笑的是,直到此时此刻,队伍里居然还有人抱着侥幸的态度,想着会不会是无线电坏了。 看来是和平太久了,根本不会去想有人要在他们的地盘搞事。 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就算有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领队,也不能掩盖其中的败絮。 对味了,对味了,之前一直和精锐的杀手小队打交道,不管是武器装备还是人员素质都颇有军中作风,林恩险些忘记了自己对付的是一个邪恶的组织。 也对,虽然会有精锐,但是以装备的造价和训练度来说,必然不可能做到最大程度的普及,这些比上不足的杂鱼佣兵不但容易控制,也能做一些最基本的工作,而不耗费精锐部队的精力,对于“会计”这样将一切视作可以衡量的财富的人来说,倒也算是廉价而方便的低级打手。 只不过,巡逻这般重要的事情都交给杂鱼来处理,看来对于“会计”来说,人手已经匮乏到一个相当危险的地步了,联想到最近令驻军头疼不已的鬼魂部队,也不知道这家伙都在谋划些什么。 该不会想造反吧? 林恩被自己的猜想逗乐了,维多利亚虽然已经垂垂老矣,但几位大公爵却实打实地手握重权,他们可能内部不和,可能互有矛盾、摩擦不断,但面子上来说,大家都是维多利亚的重臣,如果有人突然揭竿而起……面对的肯定会是所有大公爵的一致联手镇压。 就像是在对摄政王特雷西斯的抵触敌视态度上,几位大公爵表现出了惊人的一致性。 就算“会计”是老谋深算的超级罪犯,手中的犯罪网络和奴隶贸易盛极一时,却也顶多在小丘郡这样没什么关注度的地方作威作福一番,和某位大公爵牵扯上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要说与维多利亚为敌…… 他还不够资格,除非这也不过是一个被推上前台的马前卒,背后另有其他藏得更深的势力。 林恩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十米,已经在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内了。 剑光闪烁! 从林恩的瞬间暴起到他斩下剑盾战士的头颅,仅仅是不到一秒的时间他便跨越了十米距离斩杀敌首,当滚烫的鲜血飞溅,那些目瞪口呆的佣兵们尚且来不及举起武器作出应对,佐菲娅的剑鞭也宛若蟒蛇般席卷上来,将人群整齐精确地分割。 五秒,战斗结束。 第四十八章 单兵突入 从巡逻队的身上,林恩搜到了区块地下的地图。 “接下来的路就由我一个人去走吧,道路复杂,你们在上面接应我便是。” 简妮对林恩的决定表示出担忧,她觉得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不管林恩的实力有多强,孤军深入实在是太危险了。 但佐菲娅却对林恩的决定表示了理解,她更成熟,也更加懂得去衡量双方的战斗力差。 她知道,在这种狭小而且不方便展开的战场上,就连自己都是林恩的拖累,更别说实力更差的简妮,以及完全没练过武的那个少年。 如果出现了什么意外,林恩一人自然是可以来去自如,轻轻松松杀个七进七出,但是带上这一票人以后,反倒是不太好发挥了。 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保护好简妮和少年,然后等待林恩的好消息。 当然,也可以顺势为他观察一下,率先赶到的究竟是对方的援军,还是当地驻军的部队。 两人短暂地拥抱了一下,然后分开。 “那你自己小心,我们去地面等你。” “注意安全,保持联系。” 目送佐菲娅等人原路返回之后,林恩稍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装备,继续前进。 走到深处以后,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便逐渐消失不见了,而没有了这股刺鼻的气味,林恩的呼吸也就变得顺畅多了。 不过另一方面,沿着地图上的路线走了片刻之后,林恩遇到的巡逻队伍也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起初还只是佣兵和精锐战士混杂在一起的混合队伍,威胁比较有限,之后又遇到了完全由精英组成的行伍小队,那种整齐划一的步伐和制式的装备,一看就让人觉得难以下手。 倒不是说林恩解决不了,只是想要悄无声息地解决,显然有些困难,而且以这里的巡逻密度,解决一两支巡逻队并没有意义,只会徒增自己的消耗并拖延向下深入的脚步。 他的时间不多,为了拿到地图,他出手袭击了一支外围的巡逻队,以这些巡逻者汇报的频率来看,或许要不了十五分钟,基地就会发现一支队伍的失踪。 而伴随着深入,周围的光源逐渐充足了起来,通道也越发开阔,周围能利用的杂物被清理出去,光是依靠特蕾西娅的法术已经很难完全隐藏自己的身形了。 林恩小心翼翼地周旋在不同的巡逻队之间,这一刻他倒是有些庆幸自己没有穿戴厚重的多功能胸甲,好几次匍匐在地上都多亏了地形的高低差才没有被发现。 五分钟之后。 林恩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新的难题,那就是一扇需要密匙才能打开的钢铁大门。 从地图上来看,这里是真正进入基地的必经之路,基地布防的指挥官自然也明白这点,不但安排了两个满编的精锐剑盾战士小队驻扎在门前的空地,而且还拆除了天花板,向上挖掘出高低工事,由数名弩手和火焰术士形成交叉火力,再加上坚固的大门和钢铁的防壁,时刻警戒的猎犬与无人机,想要悄无声息地潜入进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看来他们的指挥官也不是酒囊饭袋。” 特蕾西娅作出了非常客观的评价:“他们的防守阵型很紧密,而且视野开阔,进攻路线只有从正面冲上去——不过这样做首先要遭受一到两轮术士和弩手的火力打击。” 林恩明白特蕾西娅的意思,这些“士兵”很明显受到过军事化管理和训练,而且他们的指挥官很有可能具备一定的战场经验,而不是徒有其表的花架子。 想想也是,这里毕竟是“会计”的大本营,作为小丘郡为数不多的基地之一,唯有指挥官的能力足够出色,“会计”才会放心地将这里交给对方打理。 在这里出手的话,前路或许会很艰难。 林恩毕竟只是一个人,他实力很强,但是单兵实力再强,也做不到不计消耗地和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军队战斗,高出力也代表着高消耗,尤其是使用邪魔力量塑造出的月光火焰,维持一两场战斗问题不大,可一旦陷入车轮战和消耗战之中,再多的精力也会飞速流逝。 而寻常的德拉克之火虽然威力十足,但是吧……这东西不像月光之火一样对死物格外“温柔”,而是不稳定得和炸弹一般,以林恩随随便便就能炸飞一条街的出力来看…… 这里是地下,谁晓得一次爆炸会不会引起结构层的塌方,到时候自己把自己玩死了那也太讽刺了。 适合这种小规模巷战的,无非就是煞气和月光之火,只可惜林恩这次没带青鸿剑,不然现在一定会轻松很多。 “殿下,撤去法术吧。” 林恩在心底轻声低语:“已经可以了。” “抱歉,如果是全盛时期……” “不,殿下,您不需要道歉,什么事都需要您来亲力亲为,也就没有我存在的必要了。” 林恩从背后缓缓拔出王剑,他的声音逐渐变得冷峻,呼吸之间一点莹绿色的火花星星点点地吐出。 火焰蔓延,剥夺生命,以人类的身体为薪柴安静地燃烧。 术士们第一时间便发现了不对劲,但林恩的禁魔领域展开,无论怎样的法术都无法释放出来,于是在绝望之中,这些擅于用火焰战斗的塑能法师被火焰一点点焚烧成灰烬,只留下一地装备在火焰中安然无恙。 那些方阵剑盾战士也没能幸免于难,虽然他们的装备上具有可以折射法术的特殊科技,但是当法术的力量过于庞大时,这所谓的“折射”也就变成了一个笑话。林恩以源石技艺压制其中关键的能量节点,于是在坚持了短暂两秒之后,紫色的折射护盾被迅速灼穿,火焰吞噬血肉,这批剑盾战士也步入了同僚的后尘,就连灰烬都不剩下。 火海安静地燃烧又熄灭,急促的警报声中,漆黑的骑士身缠缭绕的黑雾,战靴踩在钢铁地面上,发出清脆的脚步。 猩红的光自头盔眼部的缝隙中亮起,骑士挥剑,蕴含煞气的一击将钢铁大门一分为二。 “接下来,就是我的‘工作’了。” 第四十九章 意外合作 警报响起的第五十秒。 这座基地藏得很好,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遭受入侵,不过得益于驻扎在基地内部的精兵强将,警报拉响的同时,基地里的所有人都开始有条不紊地按照应急手册来行动。 警卫部队迅速向正门集结,企图阻拦林恩的入侵,但不管是那些精英剑盾方阵战士还是伙友卫队组合,在林恩面前都很难坚持太久,至于那些暗影术士和塑能术士就更不用说了,当林恩走入他们的攻击范围时,他们也同步进入了林恩的法术范围,什么源石技艺都释放不出来。 唯一能够稍微阻碍一下林恩前进步伐的也就只有重甲卫士和狙击手的组合,前者身披坚甲,与乌萨斯盾卫相仿的重型护盾可以有效阻挡林恩的剑刃劈砍,再加上甲胄上配备的折射技术,林恩往往需要连续三四次猛攻,才能配合月光火焰将一名重甲卫士焚烧殆尽。 而后者手中配备的武器丝毫不逊色于维多利亚的制式军弩,而且弩身上还加装了破盾弹加速装置,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件武器的性能比大部分维多利亚军队手中的军工武装还要更胜一筹,甚至比之那些军中精英的特殊部队都不遑多让。 对于完全不怕法术的林恩来说,这些刁钻的冷箭,属于少有具备一定威胁的攻击,若是铠甲的薄弱处被射中,说不定就要受一点伤。 不过,也就只是一点小小的威胁而已,对于身经百战的林恩来说,这不算什么。 通道狭窄,虽然限制了自己的闪避范围,却也限制住了对方的人数优势。列阵的剑盾战士被利剑撕碎阵型,高举大盾的盾卫被火焰侵蚀身躯,林恩以王剑挥出剑风斩断袭来的利箭,偶尔有弓矢穿过剑风也会威力大减,最后被漆黑的护甲弹开。 林恩就像是一枚钻头,轻而易举地破开了对方的防御阵线,在敌人再度组织起防线之前,他突入了基地内部,然后突然销声匿迹。 指挥官的第一反应便是探查这片农业地块的陆上区域是否安全,他切换监控视角,最后在地块出入口处看到了维多利亚驻军那熟悉的灰色军装。 看上去规模不大,但是农业地块不同于一区到十七区的居民居住区域,这里并不在驻军的巡逻范围内,有驻军成队出现在这样的区域,这已经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做好撤退准备,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指挥官沉着脸下令,虽然也可以指挥队伍进行基地内的清剿工作,但是他无法判断林恩是一个不要命的游侠,还是某支队伍的先锋,前者还好,如果是后者,那么地面上恐怕已经集结起一批队伍,随时可能将自己一网打尽。 而且那家伙居然强到可以径直冲破训练有素的深池精锐的防线…… 指挥官曾经在战场上见过真正的一人破军,那是他还年轻的时候,维多利亚与乌萨斯的一次局部摩擦,一名混血温迪戈就像是超人一样在战场上掀起腥风血雨,几乎以一己之力报销了维多利亚整整两个连队,在原本固若金汤的防线上打穿出一个缺口来。 而如今,看着那在军阵中左突右闪潇洒自如的人影,总会让曾经在维多利亚军中服役的指挥官想起一些军队里的传言,作为底蕴丝毫不亚于乌萨斯的超级大国,维多利亚也有不少近似底牌的特殊部队。 如果他是那些传奇部队的一员……在这个关键时刻,就算壁虎断尾舍弃基地,也比彻底暴露要好。 并非他胆小怕事,只是非常时期,不能不小心,鬼魂部队刚刚冒头,就出现基地被强闯的事件,作为一个谨慎的指挥官,他很难不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基地没了可以再造,甚至人死了也可以培训,为了深池这次在小丘郡即将展开的活动,“会计”算是下了血本,只要行动能顺利,损失多少都不是问题。 毕竟……他在深池的身上,看到了更大的“机会”,哪怕为此损失惨重,他也心甘情愿。 “可是,基地里还有许多物资和准备在下一次拍卖送出去的商品……” 副官犹豫了一下,小声地在指挥官耳边说道:“那个从维多利亚国立大学抓来的,来自汐斯塔的大小姐也还在三号客房睡着,到现在还没有醒,按照大人的意思,她将来会是深池非常重要的外交筹码,不容有失。” “廉价的货物就直接杀掉,有用的便带走。让深池的自己人先走,优先术士和伙友卫队,基地的防御让雇佣来的临时工顶上,对资料室和指挥部进行自毁特别处理——大人那边如果问责,由我来承担责任。” 指挥官说得理直气壮,作为“会计”的忠实拥磊,他对于“会计”独特的价值观自然也是十分了解,这样的损失虽然会让他不快,却绝对不会说自己做错了。 规避风险,这也是商人必须掌握的学问之一。 当风险大到一定程度,而收益却远不如风险时,就要懂得去学会放弃。 “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 暂且不论基地因为林恩的入侵而变得如何鸡飞狗跳。 现在的林恩倒是陷入了另外一重麻烦之中。 一片暗影之中,一柄重弩直抵林恩的心口,而另一方面,林恩的剑锋卡在弩手的咽喉,两人互不相让,僵持了片刻。 说起来也尴尬,林恩在突破防线之后不断深入,恰好周围有士兵的脚步越来越近,便随便找了个角落跳了进去,结果踏进阴影中才发现这里已经满员了。 大意了。 于是便陷入了这样尴尬的场面,对方手中的重弩一看便是接过多段强化的军工产品,林恩还不想试一下零距离被重弩命中胸甲的感觉。 走廊中的方阵战士匆匆走过,急促的警报声中,林恩与不知名的弩手纠缠在角落里,谁也没有发出声音,许久之后,当走廊中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两人非常有默契地收起武器。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也不知道你属于哪一方势力,但我觉得现在我们能够合作。” “……可以。” 第五十章 黑与锡兰 想要让林恩完全信任对方是不可能的。 不过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在现在的情况下,达成一定程度的合作,确保两人不会互相拖累,确实对双方来说是一件好事。 同为“偷鸡摸狗”并“潜入”基地内部的人……咳咳暂且不论林恩的硬核潜入方式,两人在目的上具有高度的一致性,那就是救人。 只不过略有不同的是,林恩是打算能救多少便救多少,尽可能救出这里的无辜者,而另一人的目的就很明确了,她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来自汐斯塔的大小姐。 当然,这些事情两人并不会向对方和盘托出,在尚未建立初步信任关系,仅仅维持简单合作的情况下,两人只需要在“尽可能隐蔽自己”和“继续深入”这两方面达成共识,保障对方不会反过来碍手碍脚,那就已经很成功了。 不过,两人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这个临时合作伙伴,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列阵的剑盾战士急促的脚步越来越近,林恩对比了一下地图,眼前的一排牢房便是这些恶徒关押奴隶的区块之一,隔着厚厚的墙壁隐约可以听见其中传来惨叫声,血腥的屠刀向无力反抗的可怜人们挥下,这些恶徒哪怕拼着自己颗粒无收,也不愿意这些身陷其中的“货物”有万分之一逃跑的几率。 站在门口放哨的有四名战士,林恩猛然向前突进,拔剑瞬杀两人之后,他顺势一脚将背对他的敌人踢翻,踩碎其脊椎的同时空置的左手拔出一具尸体身上的匕首,将其掷向最后一人。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刺耳的破空声回荡在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的剑盾战士耳畔,长久的训练让他下意识举起盾牌想要格挡,然而下一刻一支沉重的破甲弩箭便从背后的角度穿透他的甲胄,刺入心脏夺走生机。 恐怕到死那名方阵战士都没有想明白,这支暗中射出的弩箭究竟是哪里来的。 像这样的小配合,在来时的路上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林恩毫无疑问是擅长强袭的战士,而弩手则是精通潜伏刺杀和近中距离的高精度射击,搭配强力的重弩,能够轻而易举地从弱点处撕碎敌人的防具,一击必杀。 这把弩是真的凶残,而操控强弩的家伙也准得不像话,林恩亲眼看到她一箭贯穿重甲盾卫相对薄弱的腹甲,然后下一击便击穿脆弱的咽喉,而整个过程中那厚重的盾牌被她视若无物,几乎能够遮住全身的塔盾却偏偏防不住她角度刁钻的射击。 如果说重甲盾卫是浑身上下毫无破绽的铁罐头,那她毫无疑问是效率最优秀的开罐器,就连林恩都要花个几秒钟才能碾碎的防御,在她的利箭下往往只能支持一两秒的时间。 不过,若是没有林恩在正面帮她吸引火力,恐怕她也不能打得这么舒服。 毕竟,和六边形战士林恩相比,这位弩手在除了射术的方面,恐怕也就只有灵活的身法与潜伏能力值得一提了。 林恩不知道她的战斗技巧如何,但是菲林族的肉体强度显然是不太够用的,之前两人相互对峙的时候就是,若不是忌惮她手里的重弩,林恩恐怕很轻易就可以制服对方。 在击破门口的岗哨之后,林恩抬手于手心凝聚一簇德拉克之火,随后激烈的爆炸敲开钢铁的门扉,厚重的防护壁被融化成金色的铁水,宛如岩浆般在地面上缓缓流淌,漆黑的剑骑士踩在烈火与熔岩上,模糊不清的黑雾中猩红的光彩陡然亮起。 防护壁后正发生着一场屠杀。 对于这些手无寸铁的奴隶来说,手握剑盾和弩箭的深池士兵简直就是降维打击,警报响起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接下来被集合到牢房前空地时,当一排手握自动弩的弩手们整齐划一地为手中的武器上膛,这些可怜人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死境。 大多空有容貌却没多少实力,甚至身心都在被囚禁过程中受到极大璀璨的男女奴隶们就仿佛割麦子一样倒在弩箭下,顷刻血流成河,惨叫与狞笑交织,这片早已是人间地狱的地下囚牢中,血腥的杀戮收割生命。 当林恩闯进来的时候,除了那些刽子手外,还活着的人已经不多了。 地上到处都是被射成筛子的尸体,浓厚的血腥味几乎让人作呕,那些尚且温热的尸体和死不瞑目的惊恐表情令林恩怒火中烧。深邃的月光凝聚在剑锋,林恩将月光和煞气同步附在剑上,挥剑横扫的瞬间,月光剑气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扩散开来,那些正在打扫战场的深池士兵几乎就连惊呼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汹涌澎湃的月光吞没。 并不温柔的月光轻易地撕开他们高法抗的制式铠甲,割裂士兵的血肉,这些刚刚还在施暴、残忍杀死弱者的战士在更强者面前也翻不起任何浪花,当他们手握武器欺凌弱者的时候,何曾想过如今的这一幕? 月光绽放,生命消逝。 小心翼翼避开火焰走入房间的黑衣弩手惊诧地看着这一幕,这种高伤害、大范围的法术并不多见,尤其还是以剑为媒介,光效如此绚丽,如果不是林恩的双角过于显眼,她恐怕都要怀疑这个男人是某位来自莱塔尼亚的受祝福的“骑士”。 好强的家伙。 她感叹了一句,然后举起重弩,向林恩的背后便是一箭,一道摸到林恩背后的黑影仓促地被打出潜伏状态,而就在黑影挥剑格挡攻击的同时,林恩毫不犹豫地拔剑回斩,偷袭的伙友影刃惊惧地被斩去一手,紧接着第二道箭矢破空而来,将无人掩护的影刃钉死在墙壁上。 或许是因为作战经验都格外丰富,明明是第一次合作,两人的配合倒是不错,哪怕互相之间没有多少交流,却总能作出正确的判断和决策。 和这样的人合作总是很愉快的事情。 只是,看着脚下血流成河的惨状,林恩最后也只能叹一口气,来晚一步啊,他要是早点破墙而入,说不定这小百号人能活下来一大半。 “想活下去的人,就跟我走,我会尽量保护你们活着离开。” 他的话语让惊恐之中惶惶不安的奴隶们眼中重新拾起希望,这些被绑被骗到维多利亚的年轻男女们抹去脸上的血污,短暂的犹豫之后,大约有十几人从尸体堆里爬出,跟在林恩的背后。 当然,也有几人以不信任的目光注视林恩的角,然后独自从缺口处逃跑,对于这种没由来的不信任林恩早就习惯了,萨卡兹一族向来受人敌视,在很多人眼里,萨卡兹几乎和魔头无异,根本不值得信任。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现在整个基地里到处都是士兵和佣兵,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只是加速自己的死亡,既然他们脑子不清楚,自己要出去送死,那也怨不得林恩多少。 黑衣的弩手背着重弩走到林恩的身侧,她从战术背包中取出一个水袋丢给林恩,而林恩也毫不客气地将其打开,补充水分。 一场场来得快去得也快的遭遇战,哪怕林恩在刻意节约体力,尽量以消耗较低的剑术来解决问题,可是一路下来几次不可避免的月光清场,对他的消耗也不小。 这份来自邪魔的力量,续航仍然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扫视了一眼背后的人群,她小声地开口:“你想带他们逃出这里?” “尽力而为。” “就算跑出基地,回到地表,这里可是那个组织的大本营。” “有驻军会在地面上接应的,他们不敢深究。” 林恩的回答让弩手愣了一下:“你是维多利亚官方的人?” “不,我只是……恰好有个‘朋友’。” 用钱买来的朋友。 林恩在心底补充了一句。 弩手思索了一下,她从口袋中翻出一张被烟雾熏得有点泛黑的地图,指向地图上距离一行人不算太远的房间:“这里是VIP房,还有几个对他们非常重要的人被关押在那边。” “你的目标?” “对。” 弩手很干脆地承认了。 以一般理性而言,这种时候遮着瞒着,只会导致两人之间信任减少,降低自己任务的成功概率。 如果能得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帮助,事情能一下子变得简单很多。 弩手当然明白自己的不足之处,作为精通暗杀狙击的刺客,她的近身战水平并不算出类拔萃,至少和自己的狙击技术相比,差了很多。 能够得到一个近战能力拉满甚至平A灼伤带AOE的帮手,她在战斗中会得心应手许多。 两人相加,绝对不是1+1=2这么简单。 而林恩则是没有多作犹豫:“走。” 给“会计”添堵的事情,做一千件也不够。 “谢谢。” 弩手的声音罕见地软化了一瞬,紧接着她又提起精神,回到林恩更加熟悉的、没有人情味的声线。 “你可以称呼我为‘黑’。” “那你就叫我‘雷’吧。” …… 在警报响起的第一时间,锡兰·道尔科斯就隐约有一种预感,或许是黑来救自己了。 从小到大,每一次遇到危险,黑都会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保护自己的安全,在幼时锡兰的心底,黑简直就是无所不能的超人。不过长大以后,当阅历不断增长,她这才发现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顶多有着远超一般佣兵的战斗技巧和经验,她也会流血,她也会死。 虽然名义上,黑是道尔科斯家的保镖,但是从小在黑的照顾下长大的锡兰大小姐早已将黑视作自己的姐姐,所以在这一刻,她反倒是有些担忧起黑的安全来,虽然黑是经验丰富身经百战的强者,但是想要潜入戒备如此森严的基地救人……未免太危险了一些。 不过,哪怕再怎么担忧,锡兰也明白,自己作为被囚禁的公主,什么也帮不了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老老实实待在原地,等待救援。 紧锁的大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军靴踩踏地板的声音格外刺耳,锡兰能够分辨出来,是那些从维多利亚国立大学掳走自己的士兵们。 伴随清晰的刷卡声,电子门禁解除。铁门弹开的同时,一队身披坚甲的士兵已经堵在了门口,为首穿着黑色大衣的军官上前一步,用不带丝毫恭敬的语气开口:“小姐,恐怕要请您跟我们走一趟了。” 锡兰想要看清他的表情,以此来判断自己的处境,但很遗憾,这些来自深池的士兵无一例外都戴着遮住上半张面孔的面具。 该怎么办呢? 乖乖跟着敌人走恐怕不是一个好选择,作为汐斯塔的大小姐,锡兰天真纯洁,却也明白自己的价值,若是自己被当做筹码,很有可能会令汐斯塔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而如今,或许是自己少有能接触到脱困的机会了…… “请您快一点,我们的时间不多。” 军官加重了语气,他的声音有些森然,手也按在了佩刀上,锡兰从他的话语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氛,如果自己不听从他的话语去做,这些士兵恐怕就不会那么客气,而是直接把自己打晕套麻袋运走了。 就像自己被掳走时那样。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种时候,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 锡兰苦笑了一下,作为学者,作为医生,锡兰无疑是具备一定造诣的。 但是,她不擅长战斗,或者说根本没有一丁点战斗能力,这身娇体柔的小胳膊小腿,在这些用拳脚刀剑吃饭的士兵面前,攻击力大约就和撒娇打闹没什么区别。 “让开,我自己会走。”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平静的声音开口,可军官似乎厌倦了她拖延时间的手段,伸出手便抓向锡兰的肩膀,想要将她推搡着带走。 也就是在这一刻。 “趴下。” 陌生的声音自锡兰的耳边响起,粉发的大小姐迟疑了一瞬,便选择相信耳边的低语,在军官抓住她的肩膀之前,她佯装跌倒,向地面扑去—— 然后她被一道熟悉的倩影抱住了。 锡兰睁开眼睛,哪怕隔着面具,她也能分辨出抱住自己的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黑。 “唉?” 收剑入鞘的声音同步响起。 那些深池的方阵剑盾士兵,以及为首的军官,身上无声无息地燃烧起绿色的荧光。 他们就像是雕像一般凝固在原地,那军官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可是他却永远也无法触及到眼前的少女了。 “感人的重逢之后再说。” 林恩回首。 “我们先离开这里。” 第五十一章 风雨欲来 佐菲娅和简妮在回到地上以后,便开始监视起基地周围的动静。 根据地图,虽然内部设施入口只有一个,但是基地的出口却不少,这些出口往往直通地面,而且建设地巧妙隐蔽,就比如说眼前这座农舍,实际上内部直连了一个单向逃生用电梯,在必要的时刻内部人员完全可以利用电梯从地下构造转移到地上区块,达到快速脱离的目的。 在林恩强行闯入基地的同时,佐菲娅也协助前来支援的维多利亚小队做好了对地图上标记的出口的封锁。 简妮的长官亚当斯上尉虽然贪财,但是对于工作的态度倒是还算认真,当然,也有可能是面对鬼魂部队,由不得他不认真对待,这段时间死在鬼魂部队手中的维多利亚士兵已经达到了两位数,如果不认真对待的话,别说升官发财,可能小命都要不保。 所以他临时调用了驻扎在第三区的两支精英小队,小丘郡的一区到三区属于富人街区,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驻扎的士兵自然也是较为精锐能打的类型,基本上都是从维多利亚主力集团军调来地方郡县的骨干,不管是装备还是训练度都远胜于从当地招募的民兵。 虽然人数只有仅仅两个小队,但是战斗力恐怕能够超过寻常驻军的一整个连队。 若不是亚当斯上尉与这两支小队的顶头上司关系不错,说不定他都调不来人手。 地图上标记的紧急脱离通道一共有三处,不过佐菲娅不认为这些被标记在人手一张地图上的便是全部的逃生通道,这样的地图实在是太容易落入敌人的手中,如果她是基地的建设者和指挥官,一定会留一到两条暗道,在真正关键的时刻使用。 在比对了一下地图之后,佐菲娅心中大约便有了一点想法。 小丘郡的这片农业区块是典型的上下层结构,当处于下层的基地被进攻时,上层的地面很有可能已经被团团包围,逃到上层很多时候可以说是自投罗网。 如果真的有额外的逃生通道,与其通往不知情况的区块上层,还不如直接一路向下,顺着区块的排水口直接通往移动城市之外的荒原上。 “简妮,你带着这个孩子,把地图交给那个亚当斯上尉……他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佐菲娅将地图交给简妮,自己则是起身。 “佐菲娅小姐,您是打算……?” “没什么,我去验证一下我的猜想。” 佐菲娅耸了耸肩:“不论对错,至少那是一种可能性。” …… “你的猜想没错,城市中已经混入了相当数量的武装人员。” “具体有多少?” “至少有五六个连队,暂时还不能和驻军抗衡。” Misery自通讯那一头传来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但是,如果数量继续增长下去,视双方的装备差距和士气差距,战斗力的对比就会显得相当危险了。” “嗯,看起来我们还算是来得挺巧的,晚来一步,这盘棋就不太好下了。” Outcast安然坐在罗德岛的办事处中,她的面前放满了文件,地图上的手绘密密麻麻,一个个人名和地名下,她隐约找到对方能够安然藏在小丘郡的关键。 作为一名萨科塔人,顶着个大灯泡,她天生就不怎么擅长潜入工作,否则的话,现在外出探查情报的不该是初来乍到的Misery,而应该是更加熟悉当地情况的Outcast。 这也没办法,有得必有失,这恐怕就是萨科塔种族少有的劣势所在了。 “等一等。” 她的笔停下了。 “你可别告诉我,那些装备精良的士兵,都藏在民居里。” “很遗憾的是,你猜得没有错。” 这下谜团就迎刃而解了。 为什么鬼魂部队能够在驻军的眼皮子底下神出鬼没,为什么小丘郡的驻军和居民关系如此紧张,甚至为什么“会计”不惜把自己经营了多年的基地搅起风雨。 “我猜这些人大多聚集在十七区。” “塔拉人为这些鬼魂提供了住所和食物,所有人都对他们的存在默不作声。” Outcast和Misery纷纷沉默下来,作为罗德岛的精英干员,他们经历过无数任务的考验,但是眼前的这一次——就算是在他们的经历中,似乎也是相当危险的一次。 片刻之后,Outcast才有些闷闷不乐地开口了:“看来会计也不过是一个马前卒。老雄狮死后这些年,皇宫之中空悬皇位,大公之间针锋相对摩擦不断……塔拉人在不断提高民族的凝聚力,用文字、语言还有历史来将原本几乎已经几乎融合在一起的民族泾渭分明地划分开来,作为德拉克曾经的领民,这些塔拉人凝聚起来的力量不容小觑,甚至远超目前任何一位大公。” “有人想要在这样一场乱局中分一杯羹,用塔拉人的血。” 阴谋家的手段千奇百怪,但他们的想法却总是大同小异。不论是Outcast还是Misery都见过了太多的阴谋诡计,当所有的线索连接在一起,几乎是瞬间他们就作出了作为精英干员的判断。 当这些塔拉人不认为维多利亚是自己的祖国,反而将这些谋逆、搅乱秩序的恶徒当作解放者和开拓者,想要煽动他们就变成了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烧起燎原之火,就像是当年的整合运动一般。 而现在这般紧张的局势,缠绕在伦蒂尼姆上方的乌云不曾散去,又有谁真的会去看一眼小丘郡这种没什么战略价值的小地方呢? “Misery,我觉得,为了罗德岛之后的方针考虑,我们应该在这趟水变得更浑浊之前,先一步将意图挑起事端的搅局者踢出棋局,对阿米娅和凯尔希来说,棋盘上的对手太多,不是一个好消息。” 通讯的另一头沉默了半晌。 “我同意你的看法,Outcast。” 第五十二章 一个约定 撤退的路途还算是顺利。 虽然沿路不断有士兵和佣兵不要命一样扑过来拦截队伍,但是在林恩和黑的交叉火力之下,他们几乎都是一个照面就饮恨,连半点还手之力也没有。 实力的差距让这些来自深池的士兵感到束手无策,甚至有点绝望,不过多年训练的纪律性让他们视死如归、赴汤蹈火地列阵前进,按照指挥官的话来说就是,就算不能把VIP夺回来,至少也要做得彻底一点,杀人灭口,不然的话这次绑架行动平白为深池树了敌,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也有点后悔,自己还是太托大了,就应该早一点把这个大小姐转移出去,送到大人身边——天晓得对方是怎么在复杂的迷宫基地中迅速找到了最重要的VIP。 暂且不论深池方面如何心急火燎,林恩这里倒是一步一步走得有条不紊。 林恩估摸着这个大小姐应该是个关键人物,是这帮恶棍费了不少力气才拐过来的,如今被人救走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不过想要从林恩的手里抢人,他们还早了两万年呢。 虽然这些深池士兵身披折射战衣,手中的武器也算是精良,但是首先林恩和黑近战起来都不吃折射,其次嘛……老生常谈,林恩的火在清理杂兵的时候实在是太强势了。 就算是身披折射战衣的术士也不能在林恩的火焰下苟延残喘,月光之火无声燃烧,禁魔领域如影随形,唯有那些身披坚甲的盾卫和伙友卫队能够支撑片刻,然而这些重甲单位也只不过是黑的靶子而已,有这位王牌开罐器在,林恩都懒得费力去向他们动手。 “从这里往上走十五米,就是一处升降电梯。” “但是门上锁了,我可以试着去破解,但估计要花一点时间。” 面罩下,黑皱起好看的柳眉,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独行佣兵,她对电子破解方面也略有涉及……也只是略有涉及。 她并不能保证自己可以迅速破解机械电子锁。 “不用这么麻烦,让我来。” 林恩推开黑,呼吸间他轻轻吐出灼热的火星,烈火宛如缓缓流淌的熔岩溶解钢铁铸就的门扉,不过几秒功夫,那坚固的钢铁大门已经融化为一滩铁水。 “……厉害。” 黑发出由衷的感叹。 她看得出来,其中最难的不是溶解大门,而是控制自己的力量,在不破坏铁门之后电梯结构的前提下打破大门,这段时间的同行下来她也算是看明白了,林恩的火焰分为两种,莹绿色的火只对生命起效,却很少会对环境造成损伤,而另一种赤炎则是狂暴且难以控制,毫无节制的火焰会摧毁一切拦截在他面前的物品。 控制它们摧毁敌人很简单,但是精确地操控火焰,就需要浑厚的法术功底。 滚烫的铁水让人难以下脚,但是比起背后的追兵和危险,这点困难似乎也就没有什么大不了了,队伍中有个来自莱塔尼亚的年轻人,他挥动了一下从地上捡来的法杖,粗糙的降温法术维持了片刻,令逃生通道的温度达到了令人能够忍受的地步。 “你们就从这边上去吧,我有同伴在上面接应,维多利亚的军方也派出了部队,上了地面,你们就安全了。” 林恩收起剑,吹了个口哨,而就在其他人欣喜不已的时刻,锡兰与黑听出了林恩话语中的另一重意思。 “雷先生,您……不一起上去吗?” “我还有点事情,现在时间还算充裕,我要去一趟控制室,趁着自毁程序还没有启动,收集这个基地幕后主使的罪证。” 林恩坦言,这并不是什么不可说的秘密。 控制室的自毁程序大约还有五分钟其中,根据地图来看,以林恩的速度,若是不管不顾一路走直线,两分钟不到就可以抵达了。 至于之后怎么脱离……这就不需要太过担心了,这样的基地不可能埋设大量的烈性炸药去整个炸毁,充其量也只是在关键部门节点进行爆破摧毁证据,只需要动作快一点,大不了事后接触法术平衡,释放邪魔力量,用坍缩恐惧垂直向上钻个洞,距离上层地面只有二十五米而已,林恩还是有把握径直冲出去的。 再说了,就算身处炸弹节点,怎样的源石炸弹能忽视禁魔领域的作用强行起爆的?泰拉大陆的炸弹可都是些源石制品,而既然是源石制品,那就对林恩的威胁有限。 黑与锡兰面面相觑了一下,锡兰大小姐很明显是想要跟上去的,但是在黑的目光下还是缩了缩头,没有自告奋勇地冲上来做累赘。 毕竟这次在维多利亚的大都市里被堂而皇之地绑架,这样难得的经历也让锡兰小姐明白,并不是一厢情愿的勇气就能解决所有事情的。 自己是学者,没有什么作战能力,在这种危机四伏的环境下,就算是兴致冲冲地跟上去,最后也免不了拖累对方。 还算是有自知之明。 至于黑,她虽然对于林恩的这个决定有些许不解,但也没有提出异议,两人是合作关系,双方都有各自的底牌还没有揭开,看他这幅自信满满的样子,恐怕是有把握从基地的废弃处理中存活下来的。 “雷,活下来,我请你喝酒。” “看起来我帮了你大忙?” “算我欠你的。” 佣兵之间的交流方式总是这般简洁明了,林恩和黑现在虽然都已经不再是佣兵,但是曾经的佣兵生涯在两人的生命中都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自然也就有了不少保留下来的习惯。 佣兵之间的友谊,没有永远的真诚,却也不会虚伪,虽然林恩和黑实际上只是第一次合作……而且都戴着面罩,根本看不到对方的脸。 但是并肩而战便是最好的催化剂了。 “那希望到时候,你能在汐斯塔的沙滩上亲自给我斟一杯龙舌兰。” 黑意识到,恐怕是因为自己家过于显眼的大小姐,这个未知的佣兵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所属。 不过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就是了。 “呵,如果你不怕被辣掉舌头。” 林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通道之中没有血,也没有尸骨,这些事物早已作为燃料被燃烧殆尽,只剩下那些厚重的装备零零散散地满地都是,看上去倒也有种灵异片的惊惧感。 “哦,这种时候居然还有死士守在这里,看来我来对地方了。” 黑色的恶魔狞笑了起来,这些天他在维多利亚看到了太多的烂事,是时候发泄一下了。 林恩拖剑前行,王剑的剑尖垂落,伴随着他的脚步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 “燃烧生命吧。” 第五十三章 枪响人亡 佐菲娅的推测并没有出错。 基地的指挥官,走的是一条没有在地图上标注出来的逃生通道,他带着自己的护卫和一部分深池精锐,趁着其他撤退的士兵作为掩护,自己为可以天衣无缝地安然逃脱。 毕竟,就算地面层区块有重兵堵截,他们的注意力肯定也会被到处逃窜的普通佣兵与士兵所吸引,可惜的是那个来自汐斯塔的大小姐没有被带出来,不过和深池有关的士兵基本上都安全撤退了,要么就是死在了战斗中,再加上基地马上就会自毁,这样也算是完成最低额度的任务,至少没有将深池的存在暴露出去。 维多利亚只会知道小丘郡有一个“会计”,却不会明白“会计”的背后还另有其人。而且以维多利亚如今紧张的现状,就算有伦蒂尼姆方面或者某一位大公派遣军队前来讨伐,那也是起码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到时候小丘郡早就乱成一团糟了。 为了这场深池的开场秀,多少损失都是可以忍受的……更何况这座基地也早已打算进行废弃处理了,原本计划是在小丘郡事件结束以后废弃,提早了一个月而已。 指挥官安慰着自己,他带领一众士兵撤退,队伍里时不时传来三两句塔拉语,他听得出来那是有军官在咒骂着该死的维多利亚人。 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让驻扎在基地中的深池军队损失惨重,保守估计也有大约三分之二折损在了与袭击者的冲突之中,那个单枪匹马杀进来的也不知是何方神圣,不过结合地面上出现的维多利亚驻军来看,大部分军官直接把锅推到了“万恶的维多利亚王国”身上。 指挥官也是这么认为的,在维多利亚境内,这么强的人,要么是伦蒂尼姆方面的人,要么就是某个大公爵的左膀右臂,横竖都是深池的心腹大患。 不行,得去向大人汇报这件事…… 心有余悸的深池军队并没有注意到,有一道金色的影子,悄悄地跟在了他们的背后。 …… Outcast和Misery并没有磨蹭下去。 作为罗德岛的精英干员,两人都是行动力很高的执行者,一旦确认了自己的目标,就不会给予对方多少挣扎反抗的机会。 还是那句话,不管“鬼魂部队”在小丘郡图谋着什么,他们目前所投入的兵力都不够多,就算已经具备了给驻军添乱子的能力……也不可能是两位有所准备认真起来的精英干员的对手。 就当林恩在“会计”的基地中搅风搅雨,吸引了足够多的注意力时,两位精英干员也出手了。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在敌人行动的时候,便是他们破绽最大的时刻。 而当隐藏在人群中的鬼魂部队暴露出来的时候,猎人也磨亮了刀锋,蓄势待发。 “其实我们可以把这些情报交给维多利亚驻军……” “然后呢?看着驻军和居民的矛盾变得更重,然后提前引爆?” 面对奥利弗在通讯中的小声提议,正在整理子弹的Outcast哑然失笑:“这确实是最省事的做法,但绝对不是最好的做法,而且小丘郡被渗透这么多年,我不相信军队中没有对方的人,这么做只会打草惊蛇,让大鱼逃脱。” 她把自己上了五发子弹的守护铳在手中潇洒地转了一圈,然后流畅自如插入枪套:“让恶棍放弃一次阴谋,这样的做法治标不治本,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更希望用手里的武器,送有罪者上天堂忏悔。” 多年的调停者经历令Outcast深刻地明白一件事,瓦解一次阴谋最好也最简单的办法,便是将幕后主使物理超度。 而她也相当擅长做这种事情。 “Outcast,你前面的庭院里有人动了……是那些戴着面具,看起来像是干部的人。” “嗯哼,我知道。” Outcast不在意地笑了笑:“而且我还知道他们是谁……雄辩家、强盗、纵火犯、毒药学者,各个都是在通缉榜上鼎鼎大名的大罪犯呢。” Misery沉默了一下,显然是稍有些惊愕。 “……萨科塔的能力还真是奇妙。” “是吧?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Outcast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心情相当不错:“运气真好,一下子能逮到这么多罪人的尾巴,对像我这样有一天算一天混日子的退休老人来说,可是大丰收啊。” “Outcast,答应我,不要太勉强自己。” “好啦好啦,这种事情,就别一直唠唠叨叨了,你的额头上都快像我一样长出皱纹来了,明明还是个年轻人。” Outcast哑然失笑,她还记得每一次有精英干员出任务,Misery都会固执地为每个人送上祝福——自己这次也不例外,进入维多利亚境内之前,在通讯的时候对方很郑重地说“请小心,Outcast,但愿前路没有危险”,老实说有这样的一个朋友还真是挺让人感动的。 “更正,我的年龄不比你小多少。” “哦,对,你也只是看起来年轻而已——不过在萨卡兹之中,你也算是比较年轻的那一类吧?” “林恩比我年轻多了。” Misery下意识地接了一句,这才意识到Outcast居然将话题三言两语便偏移到这个方向去了:“不对,Outcast,你还没答应我,千万别开第六枪。” “……放心。” Outcast风尘仆仆地停下脚步,她放下手中的通讯器,看向面前虎视眈眈的几人。 “一,二,三,四……四个人,还不错,我甚至能留一颗子弹给会计。” 虽然早就有牺牲的觉悟,但如果可以安然退休,谁又会总想着拼命呢? 罗德岛那边,还有不少萨科塔干员……他们的射击课,可还没结束呢。 “萨科塔,你……” 一声枪响,打断了“雄辩家”的话语。 “抱歉,我赶时间。” 枪响人亡。 第五十四章 狼狈为奸 “这就是精英干员的力量……!” 虽然每一个罗德岛的干员都知道,这些精英干员们几乎全部都是活着的传奇,但是只有亲眼看到这些人出手,才能真正感受到他们与普通干员的巨大差距。 奥利弗曾经听他的朋友说过,精英干员Outcast是一位一击必杀的快枪手,她的子弹比光快,在她锁定敌人的时候,审判就已经降下。 他还听说过,这位年迈而又传奇的精英干员曾经用一发子弹杀死三个拦截罗德岛车队的哥伦比亚匪首,亦有过用三发子弹将一直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雇佣兵队伍打崩溃的故事,听故事的时候他还没有受过现实的打磨,以优秀成绩从临时干员转正、年轻气盛的奥利弗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如此强大的枪手。 就算到了今天,他也对此将信将疑。 不过,当亲眼所见Outcast出手的经过之后,奥利弗才明白,那些故事非但没有夸大,反而格局小了。 何为一击必杀? 枪响、人亡。 在枪声响起之前,这些意识到危险的恶棍各显神通,他们有的取出利斧想要先发制人,有的喷出毒雾妄图笼罩天使的身躯,亦有人施展源石技艺撑起护盾,也有人狡猾地躲在队友的身后。 没有用。 枪声还没响起,他们已经被“正义”所审判,在Outcast扣动扳机的刹那,那一闪而逝震慑人心的圣洁光芒,照亮了这位脱离拉特兰已久的天使侧脸。 四道枪声不分先后地响起,很奇妙,明明它们整齐划一,却能让人清晰地听出,Outcast一共开了四枪。 银色的长发在风中飘舞,帽檐上金色的光环璀璨无暇。 所有人的动作凝固了,停滞在了Outcast开枪的那一刹那,没有挣扎,也没有惊呼,平等的审判下,洗刷罪恶的唯一方法便是献出生命。 “正义必将审判一切罪恶。” 没有换弹,也没有补枪,Outcast只是简单地旋转自己的守护铳,以一个潇洒的姿势将武器收入枪套。 而当她的动作完成,四名挡在她面前的深池干部,无声无息地化为了苍白的粉末。 哪怕在精英干员之中,Outcast也是爆发力最强的那一档。 不远处匆匆赶来的奥利弗目瞪口呆地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对于认知范畴尚且在普通人范围之内的他来说,这一幕无疑是打破了他的世界观。 奥利弗不知道那四个人的实力究竟有多强,但是看他们在通缉榜上的介绍,无一例外都是逍遥法外了十余年的超级罪犯。 而另一方面,那四人在Outcast声音转冷的瞬间便各显神通,尤其是那个手握利斧的战士暴起冲锋的刹那,奥利弗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 如果站在Outcast位子上的人是他,那么他早就被这四人碎尸万段了。 可是,这样的四人,仅仅是一瞬,便安静地停下动作,生命消逝。 这是何等震撼人心的一击? “继续前进吧,奥利弗,杂兵的话,Misery应该也已经清理干净了。” Outcast轻松地拍了拍手,那轻描淡写的样子,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端起腰间的水壶喝了一口,酸溜溜的柠檬味给她提了提神,很好地抑制住她脑海深处缓慢传递的细微刺痛。 终究是岁月不饶人,明明年轻时伍连发也轻轻松松…… 看来我确实是该退休了。 Outcast的思绪被奥利弗有些紧张的声音打断了。 “女、女士……!” “嗯,我在。” “Misery先生在问我发生了什么……他说您将通讯机关了。” “哦,对了。” Outcast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和善地笑笑,对奥利弗作出一个噤声的动作:“记得帮我保密……我可不想再被Misery唠叨半小时……就说,我只是简单地开了四枪,没有圣光也没有审判,你觉得如何?” 天使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下次打牌的时候,我可以给你些来自萨科塔的祝福。” …… 同一时间。 在黑和锡兰来到地表的刹那,迎接她们的是有些紧张的维多利亚士兵们的枪口——看看周围一片狼藉的农田,这些士兵刀剑上的血迹,还有农田中七零八落的尸体与装备残骸,黑瞬间便理解了发生了什么。 她收起手中的重弩,示意自己没有敌意,而锡兰也急忙出言交涉,她的言行谈吐让为首的维多利亚军官松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先行离开。 他看了一眼还有些惊慌的人群,这些可怜人刚刚从牢笼中被释放出来,呼吸到久违的新鲜空气同时,亦不知所措得宛如惊弓之鸟。 “不用担心,维多利亚会为各位提供保护……简妮!你带他们去军营,我们这里还要收尾一下。” “是!亚当斯上尉!” 简妮悄悄松了口气,看到有这么多人被成功营救出来的同时,她也注意到这些人身上的伤口和表情中的恐惧,也不知道他们收到了多少虐待和惊吓。 一时间,她甚至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悲伤。 不过,唯有一点可以确认,林恩和佐菲娅的所作所为,不但拯救了诸多生命,还葬送了这片土地下深厚的黑暗,若是没有他们出手相助,恐怕这里还会继续蔓延数不清的罪恶。 “大家跟我来……请放心,现在你们是安全的。” 简妮温和的声音令人群的躁动逐渐平息,黑和锡兰对视一眼,两人很配合地跟在简妮的身后,而那些刚刚走出地狱的可怜人们忙不迭跟了上去。 “那个,和你们同行的……” “他说,他还有点事要处理,让我们先上来。” 黑的话语让简妮松了口气:“呼,既然林恩先生这么说,那一定没有问题的。” 在见识过林恩的实力之后,简妮对林恩几乎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林恩…… “雷”果然是一个假名——算了,对于佣兵来说,这倒也是正常的。 不过,最后还是被我抓到了真正的名字,哼,真想看看他惊讶的表情……算了,以后有得是机会。 黑的嘴角不经意地勾起了一点弧度,不过很快就消失无踪了。 而我们可爱的简妮小姐,到现在也没有发现自己不经意间暴露了林恩的真名。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 “唉?希尔长官?您是来支援的吗?” 简妮的脚步停下,数十名维多利亚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迎面走来,而站在队伍最前列的男人,简妮曾经在驻地中见过,她记得他是小丘郡的二把手,汉密尔顿上校的副官希尔。 难道是亚当斯长官担心敌人势大,呼叫了支援? 而面对她的惊诧,希尔只是冷漠地扫视了一眼人群。 “这么多漏网之鱼……安逸地坐在基地长官的位置这么多年,布莱克也变得松懈了啊。” “会计”在小丘郡扎根多年而不被发现,驻军之中又怎么可能没有他的人?换句话说,若是驻军中没有高级军官为他打掩护,他也不可能把一切都做得那么隐蔽。 黑从他的话语中嗅到了危险的气味,她下意识地握住重弩的柄,冰冷的触感让她安心了些许,无言地将锡兰大小姐护在自己的背后。 下一刻,在简妮等人惊怒不解的目光下,希尔轻轻整理了一下领口,用冰冷的声音发号施令。 “清理干净,一个不留。” 他的领口上,属于维多利亚的军衔黯淡无光。 第五十五章 穷途末路 一切都乱套了。 只是不到半天的时间,原本还胜券在握的会计便被一左一右两发直拳给打懵逼了。 先是秘密基地被毁,这倒不是什么大事,自己早就知道小丘郡有个个人武力拉满的怪物,一个基地放弃就放弃了,反正自毁程序启动以后,对方也就断了来找自己的线索。 但是来自深池的援军神秘失踪,甚至连求援信号都没来得及发出,这就让会计百思不得其解了。 那可不是一群杂兵,而是与自己同级别的四名干部率领各自的亲卫,在深池之中也算是很大的一股力量了!尤其是其中的“雄辩家”,作为最早一批追随领袖的干部,他的法术造诣很高,就连蔓德拉见到他也要收起傲慢的表情——然后他来到小丘郡出师未捷人无了,连尸体都找不到。 别说战斗的痕迹了,就连枪声也只响起了短暂的一瞬。 会计甚至觉得自己面对的是某个看不到的怪物,此时此刻正张开狰狞的巨口,狂笑着向自己一步步走来。 他烦躁了起来。 “该死的,该死的!早知道我就不该答应阿赫茉妮去冒这个险!现在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想要停下来,也不可能放慢脚步了。” 深池的动作一旦开始,就不可能轻易停下,不管是各地调动的部队,还是小丘郡逐渐显露的端倪,都会让维多利亚这个腐朽的庞然大物提高警惕。 而没有了潜伏的优势,以深池目前的力量,维多利亚任何一位大公爵认真起来都能轻易将其碾碎……毕竟,就连那位扶持深池的大公,在大公们之中也不算是最强的一个,若是犯了众怒,恐怕分秒之间就会被周围的领主群起而分之。 如果自己在“领袖”的眼里成为了无能且僭越的“废品”…… 会计记得,他深刻地记得,深池的“领袖”在清理部下时冷酷无情的一面。 至少……至少要完成一部分目标,占领不占领小丘郡反而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迟疑了片刻之后,拨通了一则电话。 “希尔,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今天晚上之前,我要让维多利亚的驻军因为残暴而登上报纸,怎么激起众怒快,你就去做什么。” “计划?对,计划提前了,有搅局的人入场了。” …… 希尔冷眼看着面前的可怜人们。 除了两个来自莱塔尼亚的年轻人会一点法术,还有那个锡兰大小姐的护卫是个好手以外,这群刚刚脱离虎穴的人们,就连反抗之力都没有多少。 至于那个瓦伊凡仪仗兵? 她连武器都没有,拿着一面旗又能做什么? 只需要几秒的时间,这些人就会被刀剑剁成肉泥。 作为汉密尔顿上校的副官,希尔的实权其实并不算很大,毕竟那位从战场上归来的上校对小丘郡的大小事务有一种病态的热衷,很多事情都是亲力亲为,而希尔更多的时候则是负责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工作,比如跑跑腿,传达一下命令之类的。 不过,也多亏如此,在汉密尔顿的忽视之下,希尔才轻而易举地被会计收买,并且抛弃了自己作为军人的荣耀,帮助对方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作为副官,哪怕实权不大,却也有非常多可以操作的空间。 比如,当一向老老实实工作的希尔拿出准备已久的伪造上校手令时,甚至没有一个人对此产生怀疑。 这只是第一步,帮住布莱克收个尾,防止他们到处散播不利的言论……要挑起塔拉人对维多利亚的愤怒,死几个外乡人,根本无济于事。 接下来封锁塔拉人的街区,监禁议会成员,清理军队中的塔拉人……可惜了,这些事情,原本应该是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汉密尔顿一步一步亲手去做的,等他犯下诸多不可饶恕的过错,深池才会宛如正义使者一般登场,揭露驻军的暴行,点燃属于塔拉人的星星之火。 但是如今这么做……算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希尔的思索被下方传递来的惨叫声打断了。 “动作快一点,接下来还有……”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映入希尔眼中的,不是他的部下们宛如切瓜砍菜般杀死这些手无寸铁的普通人,而是一柄无光的匕首穿梭在人群之中,刀锋闪过,血光溅起。 更正一下,虽然黑自认近战能力远逊色于狙击的水准,但也不是一群装备和训练度都很一般的普通士兵能难倒的。 一对多的情况,看起来处于压倒性的不利,但是考虑到敌人的质量,反而比在基地中与一群装备精良的深池精英战斗要轻松多了。 用仅存的弩箭瞬间射杀发号施令的尉官以后,黑选择性地无视了看似是敌首的希尔,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杀人灭口的维多利亚军官,怎么看都应该知道很多有用的情报,比如说那座基地的主人是谁,为什么要将手伸向锡兰大小姐。 她想抓活的。 几个莱塔尼亚的年轻人迅速反应了过来,经历过地狱之后,虽然对面前发生的事情惊怒不解,但是他们也不会乖乖等死,其中一个捡到深池术士法杖的少年迅速搓了一团火球丢进人群中,而这样简单的法术竟然令士兵们产生了一阵骚动…… 好吧,希尔手底下的这群士兵,真的是无愧于乌合之众的名号,若是这种质量的士兵遇到了深池的军队,恐怕当场就要一触即溃。 不过这也是深池希望看到的,如果驻军的训练水平太强,打下小丘郡需要的兵力得倍增不止,也因此会计特别要求希尔在训练驻军时不要抓得太紧,尤其是那些当地招募的民兵,战斗力越差越好。 然而现在,希尔却因为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军队实力太差而被反将一军,可以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一支没有军纪,没有士气,也没有军官指挥的民兵部队,就算装备尚可,相互之间乱糟糟的配合也不足为惧,在黑的面前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希尔慌张地想要后退,却见到简妮不知何时已经堵住了他的后路,她抬起从地上捡来的维多利亚制式长剑,指向曾经信任无比的长官。 手很稳,声音却在颤抖。 她感觉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在崩塌。 “为什么?” 第五十六章 最后的审判 一 林恩并没有浪费太多时间,留下断后的小队根本拦不住他,三下五除二解决掉烦人的杂鱼之后,他很顺利地拿到了自己想要的资料。 虽然硬盘里的资料几乎已经全部都被紧急销毁了,但是问题不大,只要把硬盘带回去给可露希尔,她便能完整地复原出来。 在电子器械方面,可露希尔的能力和天赋确实是泰拉大陆顶尖的水准,如果哪一天罗德岛的防卫被突破了,那么最大的可能性绝对不会是敌人技高一筹之类的,而是可露希尔喝醉把中央管控密匙说了出去…… 或者是对方给得太多了。 可露希尔嘛,懂的都懂。 咳咳,玩笑话到此为止,林恩将硬盘整个拆卸下来藏在护甲内侧,然后在基地自毁装置倒计时归零的前一刻发动了自己的源石技艺,无效化以自身为中心六十米内的一切源石装置,展开如此大范围的禁魔领域耗费的精神不少,但是效果却也是显而易见的,原本应该笼罩整个基地的爆炸只在远方响起了寥寥数声,而作为基地的核心区域,控制室、指挥室等关键部门加装的源石炸弹清一色地哑火,所谓的自毁装置变成了纯纯的小丑。 接下来就等着维多利亚军方过来收尾就行了,反正最重要的硬盘已经被林恩接手了,也不怕军队中混有敌人的棋子、破坏情报。 而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通讯器中突然传来了佐菲娅的声音。 讯号似乎受到了干扰,显得有点断断续续的,可就算如此,林恩也能听个大概,他皱起眉头仔细倾听了片刻,旋即紧皱的眉头松开,毫不吝啬自己的赞叹之词。 “干得漂亮,佐菲娅。” …… 希尔没能给简妮一个答复。 说什么?以什么样的立场说? 一个瓦伊凡人,又怎能理解塔拉人的夙愿? 没什么好说的,立场不同,对与错本就没有意义。 他沉默地拔出腰间的骑兵刀,虽然把军队训练得一塌糊涂,但是希尔在来到小丘郡之前,曾经也是最受汉密尔顿器重的骑兵队长之一,而且一直到现在,哪怕人至中年,他的本领也没有落下多少。 希尔虽然被会计收买,但他不是被金钱收买的。 打动了他那颗在军队中磨砺得坚定无比的内心,动摇了他作为军人信念的,是深池的理念和塔拉人在维多利亚日渐艰难的生存环境。 希尔出生在半岛郡,他不是广义上的塔拉人,身体里只有四分之一的塔拉血统,而且外在基本看不出来。不过从小在塔拉街区长大的他,也时常将自己当作是一个塔拉人。 希尔小的时候,很少体会到过塔拉人和维多利亚人之间的隔阂,直到他长大以后,发现塔拉人的工钱永远比其他维多利亚公民少一截,而付出的税收却远超一般公民;发现塔拉人永远住不到好的街区,得不到优越的教育资源和升迁机会;甚至在入伍以后,那些能征善战的塔拉人,哪怕能力有多优秀,也会被卡在上尉这个官衔,很少能更进一步。 他这才明白,维多利亚远远没有她所宣传的那么公平。 老狮子活着的时候,塔拉人的生活条件还算是与寻常维多利亚人相差不大,但如今王影不在,没有了一位帝王的制衡,那些贪婪的商人和贵族,总会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和理由去剥削塔拉人。 当一名塔拉人,一名被时代抛弃的塔拉人,得知这个世界上尚且有那么一位红龙的后裔存在,并且试图摘下维多利亚空悬已久的桂冠,夺回理应属于德拉克和塔拉的荣耀时,哪怕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被万人唾弃,希尔依然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迈入深渊。 剑锋交错,感受对方剑刃上的重量。 简妮的迷茫,希尔的坚定,不同的情感寄托在两把武器上,却又同等沉重,何其可笑。 简妮毕竟只是个没见过真正战场的新兵,瓦伊凡的体质给予她远超寻常菲林的力量和耐力,却无法帮助她增长技巧,而训练场上挥汗如雨地挥剑,也并不能弥补两人之间战斗经验的差距,于是渐渐的,胜负的天平逐渐向希尔滑落。 “长官……难道说你真的背叛了吗!?” 而面对简妮的质问,他只觉得一股无名的怒火由内而起。 你又明白什么?一个已经融入维多利亚的瓦伊凡人,又懂塔拉人的几分痛苦? 但是希尔按捺住了内心的冲动,他明白,不论今天是死是活,自己都不能吐出半个有关塔拉的词语来,不然长久以来的准备都会因此而功亏一篑。 百十次剑刃交锋中,他逐渐找到了简妮剑法中的破绽,于是男人趁着对方变招的瞬间用力地将刀锋下压,破坏简妮防御的姿势,同时顺势横起一刀,直扑少女的咽喉。 如果是公平的一对一决斗,此时此刻他已经抓住了胜利女神的裙摆,但可惜,战场上从来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一柄匕首打飞了希尔手中的刀,而锡兰的法术支援迟来一步,简单的治疗法术令简妮快速恢复体力和伤口。 黑挡在简妮的身前,她的身上遍布血迹,维多利亚的民兵此时此刻已经全部失去了战斗能力——在这样的搏杀之中,她甚至有余裕不对那些普通的士兵下杀手。 “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高尚的?你的眼神,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甚至不觉得自己在作恶,驱动你的不是利益,而是别的什么理由。” 黑难得地多说了几句。 一般情况下,她是很少对猎物说话的,因为无谓的语言会干扰判断,也会露出自己的破绽。 但是,在面对眼前这个军人的时候—— 比起肉体上的拷问,黑选择用一种更加简单明了的方法去粉碎对方的坚持。 黑见过很多专断独行的人,他们做着恶事,却有着坚定无比的信念,昂首踏步在自己所相信的道路上。 这样的混蛋有很多,但是无论如何掩饰,都掩盖不了他们一路上所作的恶事,那腐臭到不堪入目的丑恶嘴脸,只不过被他们用自欺欺人的方法遮住,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是对的,闭眼不看身边的尸骨而已。 是的,比起单纯的简妮和锡兰,黑见过太多这样偏执的恶棍了,尤其是军队出身堕入黑暗的人,很多都已经和疯子没有多大区别了。 不过,从眼前这个家伙,在面对简妮的质问时,所暴露出来的表情来看…… 哦,似乎不是那种彻头彻尾听不进任何东西的疯子,既然如此,尖锐苛刻的语言便能够扣动对方的心防,露出一瞬间小小的破绽。 “我只是个佣兵,是个杀手,是个保镖,没读过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我杀过很多人……像你这样的人其实很多,还总觉得自己很特别,自我满足得仿佛像是个殉道者,但实际上不管你还是你背后的人,都不过是妄图破坏和平,残害他人的施暴者而已,就连那些恶棍都比你们高尚些,至少他们不会自己骗自己。” “别开玩笑了!” 希尔忍不住怒吼了出来,愤怒充斥在他的脑海中,但内心深处却忍不住回响起对方尖锐的斥责,回忆自己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那些肮脏的龌龊事。 而在希尔动摇的一瞬,他原本还算完整的戒备姿势终于露出了巨大的破绽。 黑色的刀光,拂过了他的手腕。 “在你自我怀疑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明白了,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勇敢坚定。” 黑拔出沾血的匕首。 三言两语并不能让对方乖乖把东西全都吐出来,但是至少可以埋下一个动摇的种子,至于接下来的事情…… 至少不是内心毫无破绽的铁人,很多时候,一些专业对口的源石技艺和药物便能让人吐出很多藏在心里的东西,虽然也有不少缺陷,而且用完药以后,疯狂生长的源石结晶会摧毁人类脆弱的脑组织……但是拷问者又怎么会在乎呢? 比起萨卡兹古老神秘的巫术,新时代不断发展的源石科技,在拷问时也有了越来越惊人的作用。 正巧,作为汐斯塔的王牌,黑的手中就有一些这样那样的药。 不过,看来不能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用啊……至少也要给维多利亚军方留点面子,这里毕竟是维多利亚的腹地,而这年迈的霸主也不是汐斯塔这样的小地方能惹得起的。 既然如此,那就先留他一命,权当是个礼物,送给维多利亚的人好了,相信这里的驻军最高长官会妥善处理的。 至于,究竟是什么人,向汐斯塔出手…… 现在维多利亚的局势那么乱,要不了多久,他们会自己跳出来的。 …… 审判一群偷偷潜入小丘郡的恶徒并花不了Outcast和Misery多少时间。 和Outcast那边瞬间结束的枪火审判相比,尽管这边的人数更多,Misery的动作反倒是要更加快一些,他强大且诡异的源石技艺在敌明我暗的情况下简直就是最恐怖的杀器,数十名精锐的士兵就连他的源石技艺是什么都没摸清楚,便相继死在了出发集合的庭院中。 “哦,这些士兵——他们自称‘深池’。” 他与Outcast保持着通讯。 “从他们的交谈来看,林恩那边的攻击应该很顺利,不然他们没有理由这么着急,就连痕迹都不收拾一下,就匆匆忙忙地集合起来准备出发。”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也确实,在正面战场单兵突破方面,恐怕没有任何一位精英干员能媲美林恩的效率,如果他在这种小地方被人绊住了脚步,反倒是一件怪事。” 他拾起地上一张沾血的纸张。 那是一份邀请函,虽然已经在Misery的源石技艺下被削去了小半,但他还是可以在上面找到熟悉的字符。 “然后,我在率领这支部队的高级军官身上找到了一个线索,一个住址。” Misery面无表情地朗读了一遍纸张上的地名:“虽然不确定真假,但是有必要去试试,你觉得呢?” “嗯,我明白,十五分钟后我们在第十区会面。” …… 希尔也联络不上了。 会计明白,自己彻底输了,而更令人恐惧的是,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什么存在针对了自己。 他更不会明白,永远也不会明白,自己这精心布置的计划,怎么会这么巧,就在冒险露出破绽浮出水面的那一刹那,竟然会有猎人千里迢迢找到小丘郡,露出锋利的牙齿等待他自己走进油锅。 如果林恩等人早来两个月,那么他还没来得及开始布置一切,深池也没有部队潜入小丘郡,就算有所损失——大不了断尾逃走再换一个巢穴就是了,林恩最多也只能斩掉他的一个窝点,谨慎和狡兔三窟也是会计作为超级罪犯直到现在依然没有被抓住的原因之一。 如果林恩等人来晚两个月,那么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在他的算计下失去理智的汉密尔顿会将一切推入深不见底的深渊,小丘郡会被维多利亚的驻军自己亲手毁灭,除非林恩有对维多利亚军队拔剑,与维多利亚为敌的觉悟,他在这场混乱之中,最多也只能保护好属于罗德岛的人。 可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他最进退两难的时候,林恩给了他一刀狠的,让他的一切谋算计划全都腹死胎,不能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也可以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为什么偏偏是这一刻? 会计恨透了引来林恩和罗德岛的贝希曼,这一刻他算是想明白了,贝希曼绝对没有那个胆量和能力背叛自己,但是他绝对有这个能力做引狼入室的猪队友。要不是贝希曼已经死透了,会计甚至恨不得把这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肥猪关进虫巢之中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切的开始,其实只是一支小小的捕奴队,不自量力地在一个偏僻的疙瘩角落里惹怒了林恩而已。 都完蛋了。 虽然还没有到最后分出胜负的那一刻,但是会计明白,自己已经完了。 为了阿赫茉妮的计划,他已经出了太多的牌,露出太多的破绽,要不了多久,肯定会有人找上门来,找到这里,而自己若是逃跑,便会遭到领袖的清算,或许死在这里便是他最好的结局。 不,还有机会。 哪怕放弃一切,只要能够活下去,自己可以从两手空空的状态崛起,自然能够重来一次。 只要能活下去…… 就算抛弃所有的财富和地位,就算……背弃深池,成为背叛者,一无所有地逃出维多利亚。 第五十七章 最后的审判 二 顺着佐菲娅留下的线索,林恩很快便跟上了那些撤退的深池士兵。 看得出来,这群训练有素的士兵被林恩打得有点懵,队形虽然还算完整,但是士气肉眼可见地衰落,所有人都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对于自己经营已久的基地被单枪匹马地攻破而感受到深深的沮丧和不可置信。 作为暗中训练已久,甚至让维多利亚驻军频频吃瘪的“鬼魂部队”,这些深池精锐的心底自然是傲气十足,不说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却也有一种舍我其谁的锐气。 正是因为这股锐气,搭配上装备和训练的优势,他们在面对维多利亚军队的时候才显得势不可挡,虽然以多欺少偷袭驻军并不算是多么光鲜亮丽的战绩,但是每一次都无损达成目标,甚至持续一个月的袭击都不被当地驻军找到,也昭显出这支队伍的精锐程度。 然后他们就被林恩教育了一遍。 精锐?林恩最喜欢打的就是精锐了。 林恩和佐菲娅没有打草惊蛇,而是选择了尾随这支队伍一路寻找其下一个驻地,而早小心翼翼地来回绕了四五圈以后,他们终于是走到了一个让林恩大吃一惊的地方。 第一区,小丘郡市贵族议会办公驻地。 虽然知道小丘郡的贵族议会中肯定有人和这些混账勾结在一起,但是这群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进议会的办公楼里,多多少少还是太魔幻了一些。 联想到之前贵族议会对自己发出的通缉,小丘郡议会高层的腐败程度可想而知。 还是那句话,长久的和平与王位的空悬令维多利亚陷入空前的腐朽之中,公爵们争权夺利,贵族议员贪赃枉法,商人富豪压榨敛财,哪怕看上去依旧国力浑厚,可哪怕是用败絮其中来形容维多利亚,都显得有点过于抬举了。 坐拥泰拉大陆中央最丰饶且安逸的土地,如今的维多利亚早已今非昔比,和繁荣稳定的大炎、焕然一新的卡西米尔、欣欣向荣的哥伦比亚、磨刀霍霍的莱塔尼亚甚至刚刚从动荡中走出的乌萨斯相比,这头虚弱的狮子显得不堪一击。 甚至,就连在海洋的威胁下挣扎前进的伊比利亚,都要比维多利亚更有活力,至少人家没有这些争权夺利的乱七八糟破事,审判庭的审判官们不会放过任何践踏法律的人。 “跟上去?” 佐菲娅用眼神向林恩询问,而林恩则是微微点头,事已至此,不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那也太对不起这段时间一路以来的付出了。 “Outcast应该已经拿到一些关键信息了,我们再帮她推一把。” 林恩如此说着。 当然,在他的心底还有另一重想法。 机会难得,自己不妨和罗德岛这位赫赫有名的精英干员稍许比试一番——就比比谁先抓到水面下受惊的鱼。 …… Outcast和Misery如约在邀请函上的地址处会面了。 那是一家小有名气的酒店,正在为一场豪华的宴会做准备,Outcast从搬上桌的食材粗略估算了一下,发现这一桌酒宴少说也要有两三万镑的成本,那些精致的装潢和新鲜的食材,一看就知道是用来招待重要客人的。 “这里是谁的产业?” 得益于罗德岛完善的情报系统,以及Outcast的前期准备工作,奥利弗很快就从一沓资料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这是特里奇子爵的产业,他是远近闻名的粮食商人,在前些年的维多利亚南部饥荒中赚了大钱,在小丘郡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特里奇,我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对林恩干员的通缉令……” “哦,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Outcast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回头看向Misery:“看起来这些来自‘深池’的家伙,就是这次宴会的贵宾和主角了……只是,恐怕这些人要白花钱了,毕竟他们献媚的对象都已经躺进了棺材。” “他们的下场也不会好多少。” Misery冷酷地开口:“我去赴宴。” “哦?他们可不一定会欢迎你。” “我又何需他们来欢迎。” Misery的话语中带着十足的傲气,但他也确实有自傲的资本,他的源石技艺强大而又诡异,令他在潜入工作中无往不利,那些散步在宴席四周警戒的保镖与侍卫,在他眼里恐怕就和自欺欺人的稻草人没多大区别。 他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Outcast的感知中。 宴会准备如常,小丘郡的富豪和贵族们一个个出现在宴会上,而看着他们高谈阔论、谈笑风生的样子,Outcast略感不适的同时也只能耐心等待。 “Outcast。” 耳麦中传来了Misery的声音。 “我得到了一个有点劲爆的情报……嗯,请原谅我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它。” “特里奇招了,他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深池的背后,有一位大公爵。”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确实,秘密培养这样的一股武装力量,需要大量的财富与人脉支撑——别看深池的士兵和干部在两位精英干员面前似乎毫无还手之力,但那也要看对手是谁,换作是一般的维多利亚军队,表现得可能要更加不堪。 至于“会计”,他掌控着全世界最大的奴隶贸易网络,势力膨胀到一个非常惊人的地步,如果说他的背后没人撑腰,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若是他和某位公爵牵线搭桥,有所关联,那么事情一下子变得合理了起来。 维多利亚的爵士很多,自从王室逐渐没落以后,为了保持政府的开支,同时也为了敛财,伦蒂尼姆的执政议会不断“卖”出爵士的封号,几年里维多利亚竟然一口气多出了大大小小几十个名誉侯爵,再往下看伯爵、子爵之类的爵位便更加泛滥了,在有些富饶的经济中心,可能你随手往人群里丢块砖头,都能砸到一个男爵的头。 但他们只是名誉贵族,没有多少实权,就像是被Misery控制住的那位特里奇子爵,他没有封地也没有军队,除了能参加贵族议会,以及让自己在自我介绍时显得更加神气一点以外,这个头衔似乎并不能给他带来太多帮助。 不过,唯有公爵的爵位,哪怕有再多的人对它垂涎三尺,也没有人能从议会中用金钱将其买到。 毕竟,在维多利亚王国,每一位大公,都有自己的领土。 实权贵族是不一样的,领土、军队、税收……公爵们瓜分了整个维多利亚,其中出类拔萃的几位大公爵,甚至拥有能够与伦蒂尼姆叫板的实力,对摄政王特雷西斯听调不听宣,他们都是王座的有力竞争者,相互之间隐约抱有一股强烈的敌意。 这些盘踞在维多利亚各个郡城的土皇帝,才是如今的维多利亚,真正意义上最有权有势的人。 “是哪一位?” Misery刚想开口,剧烈的爆炸声忽地从宴会的中心爆发,将他的声音掩盖住。 一片惊呼声与尖叫声之中,沉默的死士亮出手中的刀锋,开启了一场屠杀。 会计久违地走上别墅的天台,他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听闻远方传来爆炸与轰鸣声,他满意地勾勒出微笑。 “对,没错,就是这样……把水搅浑,越乱越好,只要小丘郡变得足够混乱,我就还有脱身的机会……” 用一个词语来形容如今的“会计”,那就是困兽犹斗。 事情到了这一步,继续执行阿赫茉妮的计划的话,凭借自己经营小丘郡多年所积攒的底牌,或许还有翻身的机会,但是自己绝对会成为最大的输家,小丘郡的据点被拔除都只是小问题,贩卖奴隶的贸易线被摧毁也没关系,最重要的是会计怎么想都无法在小丘郡为自己找到一条活路。 这些未知的敌人很明显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们是从贝希曼那边的奴隶贸易线抓到的线索,然后一步步摸到了小丘郡,攥住了自己的心脏……会计不知道对方规模和势力,只知道敌人实力强大到从正面无可匹敌的地步,而且这群“正义使者”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行事手段。 从他们毫不犹豫地杀死自己的部下和其他干部就能看出来,那些条条框框的法律并不能成为自己的护身符,而只要他们稍微威胁一下那些贵族议会的酒囊饭袋,便有很大的可能性找到更多线索,层层推进下去,锁定自己的真实身份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继续留在小丘郡,自己迟早要死,而把计划弄砸,回头面对领袖的问责,多半也是逃不过一个死字。 本来想借机在领袖面前邀功的,若是把性命搭进去,那可就不值得了。 “会计”是罪犯的同时也是商人,他将万物以金钱来衡量,这样的人自然不会有多少忠心可言,在想通自己目前的处境之后,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背叛深池,为自己谋求一条活路。 他在莱塔尼亚的银行中还悄悄储存了一笔巨款,这些年他经营奴隶贸易线不但为深池输送了巨额资金,也给自己积攒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他早就给自己留好了退路,只要能逃出维多利亚,凭借这笔巨款,东山再起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乌萨斯待不下去就去维多利亚,维多利亚待不下去就去莱塔尼亚,实在不行还能去萨尔贡——只要不是伊比利亚这种和拉特兰那群疯子有关系的国家,哪里他不能作威作福? 可惜人脉需要重新积累,不过这也不是大问题,会计熟悉人心,积累人脉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于是他将自己麾下的死士散布了出去,在小丘郡的范围内引发骚动,并且悄悄集结了一支队伍准备离开。作为奴隶商人,他手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奴隶和死士,这些被完全洗脑的可怜人们行动力格外高,而且不惧生死,是非常好用的工具。 第一批被袭击的是正在举办宴会的贵族们,这些与会计多多少少有点关系的贵族和富豪为了迎接讨好深池的干部们正聚集在一场酒宴之中,这也为会计提供了不少方便,只要这些贵族死干净了,那么自己的尾巴也清理干净了大半,逃离维多利亚以后,就更没有了后顾之忧。 于是这些贵族们便很顺理成章地被怀揣炸弹的死士炸上了天,直到炸弹响起的那一刻他们都满怀不解,被酒色掏空的身体遭烈火无情吞噬,整个宴席之中只有靠外围的一部分侍卫和服务员侥幸存活。 Misery沉着脸走出阴影,在爆炸响起的前一刻,他及时地发动了源石技艺将自己送出了爆炸的范围,但被他制服的特里奇子爵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虽然得到了“深池”背后那位公爵的名字,但是更多的情报就这样埋葬在了火海之中,让他不免有些恼怒。 被人摆了一道。 而另一方面,另一批被袭击的人,便是那些从基地中退走的深池士兵。 作为“自己人”,他们知道的东西更多,尤其是其中的指挥官布莱克,他是会计的老部下,知道太多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一旦说了出去,对于准备提桶跑路的会计来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心狠手辣的会计自然不会在意什么手足情谊,更不会相信布莱克守口如瓶,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布莱克死了,那么一切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所以他下令,让布莱克带着驻扎在基地里的队伍向市政厅撤退,而在市政厅,他已经埋伏好了一批死士,有心算无心之下,这些深池拥磊的下场也就显而易见了。 战斗是在一瞬间爆发的,作为指挥官的布莱克首当其冲受到了袭击,当他看清袭击者那熟悉的装备时,对会计异常熟悉的布莱克一下便明白了过来,这是要杀人灭口。 “会计,你算计我!” 他发出了绝望的怒吼,然后被淬毒的飞刀刺入胸膛。 第五十八章 最后的审判 三 在听到里面出现兵戈交错的厮杀声后,林恩和佐菲娅没有多作犹豫,闪电般加入战场。 不过,他们的动作还是稍微慢了一拍,当他们闯入战场的时候,深池的部队已经在猝不及防的突袭下损失了近半,而为首的指挥官布莱克虽然斩杀了偷袭的刺客,却也因为胸口的重创和顺着血液遍布全身的猛毒而奄奄一息。 在看到林恩的时候,布莱克一下便认出了这个单枪匹马杀穿了自己整个基地的猛男,他用力地攥紧手中的剑想要与林恩分个生死,但又颓然地想起自己已经是个命不久矣的弃子了。 “我明白的,我明白你想知道什么。” 他咳出一口黑血,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选择用自己的方法报复抛弃自己的会计。 比起光明正大赢过自己的林恩,布莱克更加无法原谅背叛自己的信任,在背后对自己下毒手的会计。 濒死的男人报出一串地名。 “他……他就藏在那里。” …… 一片混乱中,罗德岛也展开了自己的行动。 那些死士几乎是不要命地怀揣炸弹进行恐怖袭击,数量多到让人怀疑人生的地步,在小丘郡这种人口密度很大的城市,一次公共场合的源石炸弹恐怖袭击很容易便造成数十名普通人受到活性源石的伤害,如果无法得到及时的治疗,服用阻断剂的话,这些人最后几乎全部都会变成感染者。 Misery沉着脸指挥罗德岛的干员们分发药物,作为小丘郡最大的矿石病抑制剂供应方,也只有罗德岛有能力在短时间内提供一大批矿石病抑制剂和急性阻断剂来救助伤员。 如果换作其他维多利亚商人,这种时候八成就要提高价格,限制出货量,来为自己谋取暴利,但是罗德岛从来不会做这种事情,这种救火的时刻,罗德岛向来都是全力以赴,以大义为先。 毕竟,从上到下,罗德岛最不缺少的就是各种各样的理想主义者。 不过,换个角度来看,也正是因为罗德岛坚持这般所作所为,才能用一种所有人都看不懂的速度,在一年之间成长为一个庞然大物。 “Outcast,这里就交给我,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 城市中爆发的混乱自然在第一时间引起了小丘郡驻军的注意。 贵族议会的成员几乎都在宴会中被会计一锅端了,偌大的小丘郡如今竟然连一个可以管事的人都没有,一片混乱之中,当地的驻军自然顺理成章地接管了城市,组织起警备队来维持城市的秩序和治安。 不可否认的是,汉密尔顿上校对塔拉人有一种天生的歧视,但是作为驻军长官,他还是可以很好地分清主次,会计曾经计划着用一场甜蜜的邂逅作为毒药激发起汉密尔顿对鬼魂部队和塔拉人的仇恨心理,但是这一切都因为林恩的高调入场而胎死腹中。 当然,比起城市的混乱,更加让他心痛的是另外一件事。 “开门,让我进去和他谈谈。” “是,长官。” 希尔隐约间听到了监禁室外传来了这样的声音,那是他很熟悉的声音,是他的老长官汉密尔顿的声音。 伴随着开灯的声音,一片漆黑的监禁室中忽地亮起明亮的灯光,希尔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刚刚适应黑暗环境的双眼在刺眼灯光下显得相当不适。 他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站在不远处。 “现在,解释一下你的所作所为。” 汉密尔顿上校仍然是那副雷厉风行的样子,但是不知道是否错觉,希尔总觉得他笔挺的身影有点岣嵝。 希尔明白的,自己的所作所为,对汉密尔顿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他默不作声地低下头,不与汉密尔顿对视。 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管怎么说,他背叛了对方的信任和提拔,不论是收受贿赂、伪造汉密尔顿的手信还是秘密培养亲信部队、对重要的证人痛下杀手,都是足以在军事法庭上枪毙的罪名。 从他主动越过名为“军人的荣耀”的那条线开始,他就已经没有辩解的余地了。 而看着眼前不言不语的希尔,汉密尔顿则是沉默了很久。 希尔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 作为一个体内流着四分之一塔拉人血脉的年轻尉官,甚至没有读过军校,仅仅是抱着满腔热血,一步一步从大头兵走到了如今这一步的希尔,按理来说其实是没有资格坐到副官位置上的。 这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资历实在太浅,很多时候难以服众,哪怕他很看好这个年轻人,可是军队里的老油条可一点都不少,不能服众的话,做什么都有很大的阻力。 也正是因此,哪怕希尔身为他的副官,却也总是做些简单的工作,很少有被汉密尔顿委以重任的机会。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最后居然会背离军人的职责。 在一开始得到消息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愤怒——愤怒的对象不是希尔,而是觉得有人活腻了居然用这样的理由弹劾自己的副官。 直到铁一般的证据被摆到脸上,他才不得不承认残酷的现实。 这个时刻都显得精神奕奕的中年军官,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他真的很看好这个年轻人,而且汉密尔顿心底也隐约猜到了希尔为什么会这么做。 希尔不是为了金钱财富,如果真的是那样,当初他就会拿着汉密尔顿的推荐信留在伦蒂尼姆做个宪兵队长,油水比来这种小地方多多了。 但是这一刻,他倒是宁愿希尔被奢靡的金银蒙住了眼睛。 汉密尔顿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他缓缓呼出一口烟雾,然后非常认真地看向希尔。 “那些四处袭击军队的鬼魂部队已经找到了……除了地下基地里逃走的那些,他们藏在塔拉人的民居之中,呵,正如我所料。” “那些塔拉人……是想要造反,在别有用心的阴谋家的挑拨下,为了将这里从维多利亚分裂出去,所以才做出这些事情。这次的事情过去以后,我会将一切如实禀报伦蒂尼姆,虽然那些罪魁祸首已经死了,但是其他涉及的相关人员也会以叛国罪被判处死刑。” 希尔的呼吸一滞。 “好了,现在聊聊你吧,你收了多少贿赂,是谁用金钱收买了你?如果你如实交代,说不定还能得到减刑的机会,去边境工作个一二十年,就能回故乡了。” 汉密尔顿紧盯着眼前的年轻人,他仿佛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但是希尔却明白,自己的老长官是想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 在维多利亚的法律中,收受贿赂的后果可比叛国罪轻多了,如果上面有人帮助,并且老实交代罪行,是不至于被判处死刑的。 他惨笑了起来。 “上校,那些平民是无辜的,他们曾经寻求过驻军和政府的帮助,但是驻军这里被我拦住了,政府那边,正副市长和大半议员都是那边的人,他们的意见又有什么用呢?” “充其量,那不过是一群被胁迫的可怜人而已。” 汉密尔顿与希尔对视。 很久以后,他才叹了口气,重新开口。 “如果这是你最后的愿望的话,也好。” 门重新关上,周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滴滴答答的液体滴落在希尔的手心,他有些茫然地攥紧拳头,自己哭了?自己为什么要哭,明明早就作出了决定……也做好了觉悟。 只是到最后一刻,也没有来得及说一声对不起。 …… “老爷,车已经准备好了。” 女仆和管家的声音让会计从思索中回过神来,此时此刻他已经脱去了代表深池高级干部的大衣与面具,穿上维多利亚商人们流行的西装外套,那张平平无奇的面孔就仿佛一个经历一天工作的疲惫上班族,很适合混入人群中。 简单点说,他准备开溜了。 现在城市一片混乱,驻军也忙于维持秩序,连续不断的爆炸袭击威慑下,向城外逃跑的人数不胜数,此时此刻正是最好的逃跑机会。 他没有带太多人,只有自己的女管家和两个漂亮顺从的女仆来照顾生活,再加上一队实力不错的死士做护卫,至于其他佣人,基本上都被处理干净了。 虽然整座城市都处于一片恐慌混乱之中,会计藏身处附近却显得风平浪静,原本这里作为富人区少不了人来人往,但是此时此刻嘛……要么瑟瑟发抖地躲在自己家里,要么匆匆忙忙地向外逃跑,整条大街上一片安静,就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街上真安静啊,也没有巡逻队的人。” “应该是把战力都调去混乱的地方了,警备队的人也被袭击得自顾不暇。” “你布置得很好,菲利娅。” 黑长直女管家冷冽的声音让会计满意地点了点头,在上一任管家茱蒂丝被囚犯杀死以后,会计便从自己的情妇中挑选了另外一人,菲利娅办事认真仔细,颇得他的信任,要说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可能便是不够热情,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有一种冷淡的感觉。 不过有时候这也别有一番情趣,所以会计也不在意,或者说,他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他还记得自己是怎么一步步把这个冰山美人调教到现在这样的,每一次回忆都觉得回味无穷。 “大人的心情比之前好了不少。” “是啊,很多时候,只要想开一点,那么挫折也就不算什么了,往好处想,虽然失去了很多,但我也算是逃过一劫,并且以后再也不用和深池的疯子们搭上关系了。多年来积累的东西并非白费,今后也是,只要我不停下脚步,道路就会不断延伸下去。” 菲利娅点了点头,很恭敬地为会计打开黑色高级轿车的车门。 “那么,我也要加把劲,把大人完好地送出小丘郡。” “不用这么紧张,甜心,按照我的计划来,接下来理应不会有多少阻拦……” 坐进车里的会计话语戛然而止。 就在他正前方的街道上,突然有一阵发动机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又过了两秒,那声音的主人拐过弯来,却见那是一辆…… ……高速疾驰的压路机? 等等,压路机怎么会开出这样的速度来?而且还笔直地向自己冲撞过来!? 会计透过扬起的烟尘看清了压路机驾驶员的脸。 “吃我压路机攻击哒!” 林恩狞笑着将油门踩死,这台匆忙找来的代步工具在他的压榨下过载了自己的源石引擎,以一百八十码的速度一路火花带闪电地撞向会计——而作为他的目标,会计则是惊恐地想要弃车而逃,毕竟现在才发动引擎已经太迟了,一定会被这压路机直接碾过去的。 那一路火花带闪电可不是夸张,这压路机是真的在冒火!说它随时都会爆炸都算是抬举,此时此刻这玩意没有当场散架起爆就离谱! 这哪里是压路机,分明就是一枚以一百八十码速度飞奔而来的移动炸弹啊! 然而当他准备跳车的时候,车外的菲利娅则是面无表情地将车门关上了。 “你就死在一团废铁里吧,我等这天已经很久了,人渣。” 虽然平时就表现得冷冽无比,但此时此刻菲利娅话语中的冷漠与杀意几乎是不可抑制地爆发出来。 和上一任的茱蒂丝不同,菲利娅从来没有真正屈服会计,她忍辱负重爬上对方的床走到现在的这一步,所为的不过是复仇二字罢了,曾经作为莱塔尼亚骑士的她,和自己的姐妹一起被抓到维多利亚,在经历了数不清的折磨以后,踩着数不清的尸骨和鲜血,她终于如愿以偿。 原本,她是想要亲自动手的,她已经备好了剑和法杖,也掌握了那支担任护卫的死士小队的每一个成员的弱点,在脱离维多利亚的路上,按照她的计划,这些人会一个个死去。 最后,由她来亲手杀死这个活在人间的恶魔,为自己的家人、战友以及数不清的无辜者报仇。 做完这一切以后,她会找到一位值得信任的人,将自己这些年收集到的情报与会计的“遗产”交给对方,然后找一个乡野山村,做自己的埋骨地。 不过现在这样,看着他用这种滑稽的方法死去,倒也是挺解气的。 会计瞪大了眼睛:“菲利娅,你背叛……” 他的话音尚未落下,伴随恐怖的撞击声和失重感,剧烈的爆炸已然响起。 第五十九章 最后的审判 完 有句话,叫祸害遗千年,在现在用来形容“会计”,那可是再合适不过了。 哪怕经历了林恩的压路机强袭,这个恶棍头子依然没有当场暴毙,而是在极限时间利用源石技艺逃进了下水道,虽然浑身上下已经伤痕累累,但是只要就此逃得性命,便已经很好了。 他艰难地爬行在下水道的水沟里,腐败的臭味几乎让习惯于养尊处优的他昏厥,周围叽叽喳喳的老鼠叫声更是让他烦躁不已,他不由想起了自己当年逃出乌萨斯时狼狈的模样,当时也是这样,自己在垂死的时候遇到了深池的领袖……然后发誓效忠于她。 这一次,不会有第二个领袖出现,救自己一命了。 但是同样,自己也不用低声下气地摇晃尾巴,去讨一个恶魔欢心。 能逃掉的,自己能逃走的……自己在远处还有一个安全屋,那是真正意义上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的安全区域,就连菲利娅那个贱人也不知道,只要坚持到那里,就能用药品给自己止血,然后再想办法逃出小丘郡。 之后便是找个谁也不认识自己的地方改头换面,东山再起,最后再狠狠地报复回来……! 快了,往前走,左拐,顺着这里的井盖往上爬,再走几步就到了。 严重的出血让会计的意识有些模糊,但他还是咬牙切齿地坚持,求生的欲望让他并不算强韧的身体在这一刻压榨出超越极限的力气。 “只要,只要能到那个地方……!” 他艰难地推开井盖,爬上空无一人的小巷,双手触及冰冷的门扉。会计心中一喜,他明白自己距离成功已经只有一步之遥了。 “抱歉啊,这里看来已经满员了呢。” 可惜,一步之遥,便是天堑。 大门被自内向外打开了,同时冰冷的枪口抵住会计的额头,Outcast挑了挑眉,吹了个口哨:“看来,林恩那家伙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大意了,在这里守株待兔并不是没有意义。” 从天堂掉落到地狱,往往只需要一瞬间。 突然出现的变故令会计几乎呼吸停滞,他艰难地举起手,向眼前的萨科塔人投降:“不要,不要杀我,你是哪里的人?萨科塔,对,你是萨科塔,你是公证所的执行者?我还有用,我知道很多在公证所悬赏榜单上的恶棍的下落,只要你愿意放我一马,我什么都会说!” “很遗憾,我早就退出公证所了。” “那,那我有钱!虽然不知道是谁派你来买我的命,但是我可以给你更多的钱,两倍……不,全部都给你!” 会计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取出一张银行晶卡,这里面储存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对于萨米、谢拉格这样的小国来说,这笔钱便是字面意义上的富可敌国。 他有信心,用这笔钱打动任何一个要他命的杀手,买下他的命。毕竟没有他的密码,这张卡就变成了废品,只有他或者,才能取出里面的钱。 财富什么的都无所谓了,这种时候,只有保住命才是真的。 “哦豁,听起来不错,只是用金灿灿的钱币用来买你的命,那也太俗气了点,别看我退出了公证所,我好歹也是个萨科塔,而且货真价实。” 而Outcast只是耸了耸肩,她故作可惜地叹了口气:“正好,我的守护铳里还留着最后一颗子弹……留给你的子弹,不扣动扳机发射出去,未免也太可惜了。” 之前用四发子弹瞬杀其他几个深池干部之后,Outcast就没有再为自己的守护铳重新装填,她早就想好了,这最后的一颗子弹,自然是要送给恶首。 审判可不能半途而废。 会计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如果你杀了我,这笔钱你就永远也拿不到了!你什么也得不到,我活着绝对比死了有用!” “没事,我就图个审判恶人的爽快。” Outcast扣动了扳机。 圣火铸就的光柱爆发而出,将她枪口所指的罪人瞬间化为灰烬。会计的思维在那一刻停滞了,他的罪恶,他的图谋,他的疯狂,还有他的不甘都在刹那间归于光明,最后的最后,他也没有能够理解自己为什么失败。 不过,天网恢恢,就算没有林恩的出现,他这样多行不义的恶徒也迟早会受到审判就是了,从他在多年前迈出这一步的时候,何曾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丧命在一个制药公司的干员手里? 他逃过了公证所和乌萨斯的层层追捕,却终究没有躲过清算和审判。 “人类的生命是不能以数字去计算衡量的,就是因为像你这样的人太多了,这个世界才会变得如此混沌,混账东西。” 林恩的身影从不远处走出,他拍了拍手,亮出手里的银行晶卡:“不过嘛,人虽然可恶,他的钱就另说了,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差点一枪蒸发了罗德岛十年份的收入?” “没有他的指纹,这钱也取不出来啊。” “我们罗德岛啥都缺,就这种歪门左道一点也不缺,你信不信把这张卡交给可露希尔,跟她说拿出来的钱五五分成,要不了几天她就能琢磨出密码来?” Outcast想了想可露希尔的动手能力,还有贪财的性格……好吧,确实很有可能,她绝对会不眠不休地研究怎么打开这张卡,然后享受一下在金币中睡觉的快乐。 当然,最后这笔钱总归是要上交的,就像可露希尔从干员们手里坑走的钱,最后总是会变成工资回到干员们的手里。 毕竟可露希尔只是享受收集金钱的快乐,所谓金钱,拿到手里以后,反而对她就没有了吸引力。 于是Outcast很快便改变了看法,非常正经地咳了一下。 “咳咳……有句话叫见者有份。” “你四我六。” “成交。” 好吧,在面对朋友的时候,萨科塔人的底线总是很灵活的。 天使也是要吃饭的嘛。 第六十章 尾声 一 在解决了会计之后,后续的善后处理便相当简单了。 这原本应该是一个烂摊子,因为会计的势力很庞大,要斩草除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会计的财富也是一个天文数字,除了那些现金以外,更多的则是遍布在各个郡县的不动产。 但是,谁让他身边有一个二五仔呢。 菲利娅就是毁灭这个势力的最后一块拼图,在忍辱负重的几年间,她一直在收集有关会计的势力的情报,包括奴隶贸易线的各种上下级关系,甚至就连有哪些贵族和他互有往来都一清二楚,尤其是在成为管家之后,她俨然已经掐住了这个庞大势力的命脉。 而这也便宜了罗德岛。 菲利娅原本是想将一切交给维多利亚驻军的,但是如今伦蒂尼姆政局紧张,而维多利亚的各个军团长和公爵对这些事情的态度也比较让人寒心,在经历了一系列变故之后,她决定将一切交给罗德岛——不管是“会计”的遗产,还有那一页纸都卸不下来的名单,想必能为罗德岛之后的行动提供很大的便利。 而林恩和佐菲娅,则是迈上了回罗德岛的步伐。 “接下来就交给Scout和Misery吧,他们比较擅长这种清算的工作。” 林恩打开车窗,他在小丘郡买了一辆越野车,准备走公路出境——他实在是受不了维多利亚乡间那些崎岖潮湿的小路了。 忙活了一两个月的事情告一段落,除了疲惫之外,意外的还有不少满足感。 “Outcast呢?她不和我们一起走?” 佐菲娅坐在后座上涂着指甲,林恩的车很稳,而且走的路线也比较平整,基本上没什么颠簸。 “她还要负责善后,小丘郡的情况挺复杂的,需要有一位精英干员来坐镇。” 林恩想了想:“再说了,她不是还要带新人吗?简妮加入罗德岛的考察期就由她来负责了,也省得再往返一趟,浪费时间。” “那个小姑娘啊……挺可爱的一个孩子,也很有志气。” 佐菲娅还记得简妮,短暂的几天相处,算不上印象深刻,却也给她留下了一个还不错的回忆:“看到她就让我回忆起了当初年轻的时候……呼,还挺怀念的。” 虽然身高和胸围差不多,但是就外表上来看,作为一个瓦伊凡人,简妮的身材其实比佐菲娅好不少。 然后再对比一下佐菲娅现在老气横秋的发言,总觉得有点微妙呢。 林恩在脑海中仔细对比了一下简妮和佐菲娅的身材差距,还是决定不说些伤人的话了。 “……总觉得你在想些很失礼的东西。” “没有,绝对没有。” 林恩心虚的模样让佐菲娅越发确信自己的猜测,她一瞪眼:“别人家的男友都是小奶狗,怎么到你这里,就只剩下个狗了呢?” “谁让你把小奶给占了……而且还喜欢垫胸。” 林恩小声的嘟囔被佐菲娅听了个正着。 “……停车!以骑士的名义,我要和你大战三百回合,洗刷我的名誉!” 至于这个大战三百回合正不正经,那就不细说了。 好吧,回去的路上,也是那么的鸡飞狗跳。 …… 伦蒂尼姆 中央行宫 “那边的使者已经第三次请求觐见殿下了。” 赦罪师的话语并没有给特雷西斯带来多少意外的情绪:“继续晾着,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和一枚弃子多作接触,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他们还有多久能到。” 特雷西斯口中的“他们”,正是萨卡兹王庭的古老英雄们,十王庭上那一座座王位的主人。 作为内战的胜利者,并且在维多利亚摄取了足够多的利益,展现出统合萨卡兹一族的手腕和能力以后,那些效忠于魔王的老古董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前任魔王的兄弟确实有机会将萨卡兹重新带回鼎盛。 所以,除了那些早已空无一人的王座,大部分王庭成员都愿意与特雷西斯合作,维持萨卡兹一族的团结。 特蕾西娅已经死了,在新的魔王出现之前,特雷西斯便是萨卡兹一族名正言顺的王。 “还有,她……还是没有起色?” “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迟迟不能召回意识。按理来说,每一位萨卡兹的灵魂都会在死后融入族群的意识之中,但是她……” “我不需要无用的辩解。” 特雷西斯心平气和地放下手中的书本:“既然你们瞒着我做了那样的事情,就不允许你们失败,平白用法术亵渎我妹妹的尸体——你明白我的意思。” 好吧,他的话语算不上心平气和。 “我对赦罪师,一向是很宽容的,因为你们在我最需要的时刻选择来帮助我,是我赢下内战胜利的关键。但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我的底线,我也不会心慈手软。” “若是成功,她醒来,那便一笔揭过;如果失败,作为魔王的陪葬,赦罪师就可以换一位首领了,你觉得如何?” 不知不觉中,赦罪师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所浸湿,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多年前,正是这个男人扣开了赦罪师的大门,然后用剑征服了所有人,得到了赦罪师的忠诚。 虽然这几年在伦蒂尼姆的经历让他不再如当初那般锋芒毕露,可是要说他已经把獠牙和利齿磨平,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作为特雷西斯的心腹之一,他明白这个男人心中的图谋有多恐怖。 “别那么紧张。” 有些年幼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打破了现场紧绷的氛围。 是阿撒兹勒。 “我大概已经明白了,为什么殿下迟迟无法苏醒……没想到随手一步闲棋,也能看到不一样的光景。” 他想起当初那个在卡拉顿遇到的萨卡兹佣兵,虽然伪装的技术相当高超,但是灵魂的气味无法掩盖,他曾经在卡兹戴尔疯狂的战场中心嗅到过这样的气息。 自然,那伴随在他身边的幽邃月光,也被他一并感知到了。 真是奇妙的缘分,正如在同一个巢穴出生的鸟儿,不管天高海阔,总会有归巢的时候。 最后,他也只是微笑着,如此向特雷西斯开口。 “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你们兄妹一定会重逢的。” 毕竟,那灵魂已经不稳定到开始溢散气味了,就算得到过不知从何而来的补强,导致没有因为力量耗尽而彻底散去。 如果得不到肉体,回归族群意志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那个苍白骑士……他迟早会来的。 第六十一章 尾声 二 小丘郡的余波并没有简简单单地散去。 在彻查的城市和军队中的腐败分子之后,驻军对小丘郡实行了军事化管制。这也没办法,毕竟原来管事的要么死在袭击中,要么被查出来收受大笔贿赂,剩下的小鱼小虾又基本上没有一个靠谱的。 于是汉密尔顿大手一挥,驻军直接武力接管了当地议会,军队维持的秩序虽然紧张,却也不会出太多纰漏。 不过,在小丘郡,驻军和居民的关系本就非常紧张了,尤其是塔拉人的街区,在驻军入驻街区管理秩序之后,反而变得混乱了起来。 汉密尔顿没有违背自己对希尔的承诺,他并未太为难那些藏匿深池士兵的塔拉居民,只是一码归一码,有些时候隔阂出现便不那么容易消除,汉密尔顿对塔拉人的不信任几乎摆在了脸上,就连军队中的塔拉人也受到牵连,被调去了不那么重要的位置。 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加上别有用心者的暗中挑拨,军队和居民的冲突升级便成为了顺理成章的事情,从一开始的游行到后来时不时爆发的武力冲突,明明已经铲除了毒瘤,小丘郡的情况却越发紧张起来,被激起的民愤迟迟无法平息。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情况,意味着这里很容易被挑起第二轮动乱,随时都有可能化作一个爆炸的火药桶,尤其是伦蒂尼姆的贵族议员们和周围大小公爵们忙于政治权利的抢夺,无暇顾及小丘郡乱况的情况下。 混乱之中,人生百态和丑恶嘴脸尽显眼中,这也成为了简妮离开军队、加入罗德岛的契机。 她曾经想过去帮助那些受排挤的塔拉人,却被对方无情地辱骂,甚至就连自己的朋友西尔莎也因此被同事欺压,每天醒来,简妮总是能看到自己的门旁涂满了乱七八糟的涂鸦,门扉上猩红的颜色和愤怒的字眼让她一时难以接受,仅仅是几天的时间,之前还和自己有说有笑的邻居们态度便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而军队的态度……从他们开始疯狂抓人、暴力执法开始,简妮就已经不抱有指望了。 再加上之前希尔的背叛,几重打击之下,简妮只想远离这些是非纷争,找个地方安静地思考一下,自己究竟该去做些什么。 于是她加入了罗德岛。 “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女士。” 简妮拉开房间的门扉,结束了一天的忙碌之后,她现在正处于难得的休息时间。 “简妮……不,现在该叫你琴柳了。” Outcast温和地笑了笑,她端着两杯冰镇柠檬汁,将其中一杯送到少女的手中:“怎么样,在这里工作得还习惯吗?” 罗德岛在小丘郡也有很多事要做。 首先便是救助在之前混乱之中受伤的民众,那次死士袭击制造的混乱之中,有大约一千七百余人受到源石炸弹的伤害,如果没有得到及时的药物治疗,成为感染者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当然,就算得到及时的药物帮助,其中恐怕也有大约一半以上的居民会成为感染者,矿石病这种东西是不讲道理的,就算是罗德岛最先进的阻断剂,也只能保证及时注射的情况下,有百分之五十左右的成功率阻止感染。 而为这些受到感染的居民提供低价的矿石病抑制剂,便是罗德岛现在的当务之急。 八百人份的矿石病抑制剂,这并不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但是在一向和平,很少出现感染者的小丘郡,就算是把罗德岛支部的仓库掏空,恐怕也凑不出那么多药来,而限制药物的发放也很容易引起恐慌,再加上现在这个特殊的时间,如果不是罗德岛的防卫力量还算不错,恐怕已经有大群惊惧的民众愤怒地控诉罗德岛囤货赚钱,然后砸开仓库的大门了。 还是那句话,在从众心理和恐慌之下,你不能要求一群没读过多少书的普通人时刻保留理智。 虽然已经向周围的其他支部紧急调取援助力量,但以维多利亚的路况,恐怕再过五天物资和人手才能顺利抵达吧。 而在那之前,就需要小丘郡支部自己想办法了。 不管是原本就驻扎在这里的干员奥利弗、碎纸机,还是新加入的琴柳,甚至是Outcast,这几天都因此忙得够呛。 “还好,至少在这里,我可以真正意义上帮助到那些需要援助的人。” 琴柳笑了笑:“比起在驻军时浑浑噩噩地度日,我想……我在这里帮忙,要更加有意义得多。” “虽然我依然很迷茫,但至少这一刻,我知道我应该做什么,该怎么做,能帮到哪些人。” 一开始在塔拉人的排斥下简妮曾一度心灰意冷,可是在朋友的鼓励下她还是很快振作了起来,佐菲娅说得一点都不错,这是一个非常坚强的少女。 她想,自己果然还是应该去帮助更多的人。 在难以入眠的夜晚,琴柳总是会想起那两个人——林恩和佐菲娅,在一片黑暗之中,他们不为报酬,不畏苦难,向遮蔽小丘郡的阴云挺身拔剑,冲破黑暗。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这两人的身影已经深刻地埋入了琴柳的记忆之中,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所作所为也是她最后选择加入罗德岛的重要原因之一。 自己……也要成为那样的人。 Outcast和琴柳交谈了片刻,在走出房间以后,老天使喝了一口手里的冰镇柠檬水,表情有些唏嘘。 “即使勉强自己也要积极地生存,这正是年轻人的特权啊。” 她回头看向另一个方向,一身精干装备的Misery从黑暗中走出。 “像我们这样的老人能做的事情,那就是将更多的希望带给年轻人而已……你说是吧,Misery。” “罗德岛正是为此而努力的。” Misery从口袋中取出一份沾血的名单:“菲利娅给的名单是正确的,接下来我会离开小丘郡,去其他地方处理上面的名字,两天后,煌来接替我的位置。” 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底。 博士小姐就是这样的风格。 在解决了会计之后,明白自己已经得罪了一个庞大的组织,她决定先发制人。 而且……罗德岛总是会回到维多利亚的,在伦蒂尼姆的王宫中,他们还有一笔账要算。 而Misery和Scout,便是她在维多利亚下的第一步棋,他们的任务是彻底铲除残留的奴隶贸易线,将罪恶彻底诛灭。 而同时,收缴的财物也能给予罗德岛的财政更大的余裕,别看罗德岛现在家大业大,财政方面却依然有很大的缺口,毕竟……毕竟罗德岛卖的药真的不怎么赚钱。 如果没有龙门和卡西米尔源源不断的支持和资助,恐怕罗德岛的产业根本维持不了多久。 而“会计”手底下的产业,便宛如一剂强心针,给罗德岛提供了巨大的助力,在和某位公爵达成协议之后,这些资产大部分都会被以低于市场平均价值的价格出售给对方,换取大笔活动资金,看似亏了一点,但是拿到手就能用,对于罗德岛来说反而比那些烂在手里的不动产有用的多。 罗德岛要那么多房地产和子公司有什么用?还不如卖掉。 正义使者也是要吃饭的嘛。 “Outcast,小丘郡很危险,时刻小心。” “你才是,不要栽在角落里了。” …… 林恩很快便回到了罗德岛本舰。 一方面,在荒野中飙车比走路快多了……多亏了维多利亚那泥泞的山路,很多时候,三五天的路程就能走十天半月不止。 而另一方面,罗德岛也就在距离维多利亚国境线不愿的地方缓慢移动。 林恩回家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霜星。 说起来还是挺惭愧的,在叶莲娜怀孕的期间,自己作为孩子的父亲理应陪伴在她的身边,却三番五次出远门,虽然她从来都不多说什么,林恩却也觉得很过意不去。 他在路上带了点维多利亚的特产,叶莲娜喜欢吃甜食,应该会更青睐维多利亚甜卷饼。 而看着他这幅归心似箭的模样,佐菲娅很自觉地走了另一个方向——她去找博士汇报这一次的任务。 “你回来啦。” 一个月不见,霜星依然是老样子,她安静地坐在床边,手里织着一件毛毯,或许是因为即将要成为母亲,她没有了曾经的锋芒毕露,反而温和得像是个大和抚子。 林恩曾经在路上想过很多话,但是在真正见到霜星以后,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好给她一个拥抱,两人安静地感受对方的体温,一切都在不言之间。 “不用太担心我,安洁莉娜那孩子挺好的,有她照顾,我这些天过得还不错。” 她在林恩耳边气吐芳兰:“我明白的,你是为了给我们的孩子一个和平的世界……一个比现在更好的世界而奋斗着,大家都是为了这个目标而不断战斗。” “陈和W也一直在忙,她们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干员了,史尔特尔在博士亲自指挥的外勤部队做主力,佐菲娅也有教官的工作,姐妹里只有我现在天天躺在家里无所事事,还要安洁莉娜来照顾,说实话,我还挺惭愧的哩。” 她从一旁拿起织到一半的毛毯,在林恩的身上比对了一下:“你试试,有没有太小了?马上入冬了,出勤任务的时候得多穿点,保暖。” 没有太多激情,满溢的却尽是温馨。 而在宿舍门外,安洁莉娜偷偷地躲在门外附耳偷听,脸上挂着挥之不去的笑容——然后她冷不防被人拍了下肩膀。 “啊,泥岩姐……你把我吓一跳。” 出现在安洁莉娜背后的人是泥岩。 说来也有意思,刚加入罗德岛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害羞,也或许是因为习惯使然,泥岩更喜欢穿着自己厚重的铠甲在罗德岛的通道中行动,看看她那雄厚有力的大块头,恐怕没有人能想得到这魁梧的铠甲下是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 不过嘛……夏天实在是太热了,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逐渐脱下身上的盔甲,在博士小姐向可露希尔定制了一套礼服以后,泥岩就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此时此刻,她正穿着一件黑色的连衣裙,有些困惑地站在安洁莉娜身后,似是有些不解,受惊的小狐狸一回头撞在泥岩胸口的波涛汹涌上,被洗面奶糊了一脸,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可恶,这又大又白的压迫力! “他回来了,想见他的话,直接进去不就好了吗?” “别别别,他和叶莲娜姐好不容易才聚一聚,我可不能进去打扰了,还是让他们多独处一下吧。” 安洁莉娜连忙小声嘀咕着把泥岩拉到一旁,小狐狸虽然年纪不大,却有一颗八面玲珑的心,也难怪霜星这么喜欢她。 好吧,谁又会讨厌一只机灵可爱的小狐狸呢? “哦哦。” 泥岩大约明白了安洁莉娜的意思,于是便也老老实实地蹲到一旁:“我明白了。” 安洁莉娜的耳朵抖了抖,她突然有些疑惑地发问:“说起来,泥岩姐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她记得泥岩和林恩以前是关系很好的战友,在泥岩加入罗德岛以后,两人的关系也保持得不错,但是泥岩一般很少来林恩宿舍这边,两人见面基本上都是在酒吧叫上几个以前的老朋友,比如Ace、炎客之类的,一起痛痛快快地喝几杯。 不过,伴随着多事之秋的到来,罗德岛的干员们越来越忙,像这样浅酌几杯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尤其是Ace和Scout这样的精英干员,或许十个月里都不一定有一个月能好好待在罗德岛。 “博士要林恩去一趟她的办公室,好像是说,有紧急任务。” 泥岩眨巴眨巴眼睛,安洁莉娜也眨巴眨巴眼睛。 “……你倒是早说啊!” 面对安洁莉娜的哀嚎,泥岩小姐只是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 “唉?” 第八卷完 卷末感言 null ★ 破浪裂空 ★ 第一章 霜星的黑暗料理 泰拉大陆的海洋很危险。 伊比利亚用血一般的教训告诉其他人,一场来自海洋的灾难,便可以摧毁一个辉煌的帝国。然而令人发笑的是,陆地上的诸国对这些威胁却充耳不闻,闷头活在自己的美梦之中,丝毫不在意危险早已一步步逼近。 没错,说的就是维多利亚,占据泰拉大陆最适合人类生存的肥沃土地,整天却想着争权夺利称霸大陆而不付出丝毫对外贡献,甚至弄到最后自己也玩脱变得四分五裂几乎成为整个泰拉陷入混乱的契机,只能说是烂得有一套了。 不过还是那句话,在泰拉大陆,各个国家基本上就是在比烂,没有最烂只有更烂,这句话说得一点都没有错,除了维多利亚之外,大陆各国亦对伊比利亚的惨状冷眼旁观,君王们庆幸一场天灾毁掉一个强而有力的竞争对手,唯有少数有识之士明白,如果对伊比利亚的情况坐视不理,迟早有一天海洋会吞没大地。 凯尔希就是这些“有识之士”中的代/表性人物,她活得足够久,便也积累了足够多的知识和见闻,这让她能够客观而又合理地作出分析。虽然在经营罗德岛的时候做得让人忍不住怀疑这几万年时间是不是活到狗身上去了,但是在其他更多的时候,她还是挺靠谱的。 “我需要你去一次伊比利亚,一个叫作格兰法洛的海边小镇,至于到了那里以后该怎么做,凯尔希医生会告诉你的。” “那老猞猁还要我去帮忙?” 林恩一开始是对博士小姐的任务没有太大异议的,虽然刚刚从维多利亚回来就得又跑一趟伊比利亚,中间几乎没有喘口气的功夫,这多少让林恩有点不太舒服,可是考虑到博士小姐的为人,恐怕真的是没有其他人能托付的要紧事才会直接找上林恩。 但是在提到这个凯尔希以后,林恩就止不住有点头疼,不得不说,自己和那老猞猁是真的八字不合。 “她不是有能够飞天遁地的无敌Mon3tr吗?审判庭不是和罗德岛有非常好的合作基础吗?那伊比利亚还有什么人能难倒她,总不见得她去海里大闹了一番,然后被一群触手怪拖进了巢里出本子吧。” 博士小姐的表情变得有点微妙了起来,而在尴尬的沉默之中,林恩的表情也逐渐发生了变化。 “不是吧,我就说说而已,她真的被拖走出本子了?” “如果事情如我预想的最坏情况一般,那么真的很有可能。” 林恩听出了博士小姐的言外之意,他不由沉默了下来,思忖了片刻之后才重新开口。 “看来……你们在伊比利亚,是想弄个大新闻啊,有关深海?” “嗯,三名猎人也已经出发,罗德岛是时候兑现承诺了——除此之外,审判庭也会给予支援。” “这点力量,可不够在海嗣嘴里抢下一块肉。” “我们只是想要从海中夺回一个眼睛——一个能够建立起与阿戈尔联络的前哨基地,凯尔希医生认为战略目标如果能够成功,那么大动干戈也是值得的。” 博士小姐轻轻叹了口气:“但是伊比利亚的情况很复杂,我们对海嗣的了解更是片面且匮乏,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够得到‘专家’的帮助。” 林恩放下手中的文件,他大约明白了博士小姐的意思。 在经历了浊心斯卡蒂的梦中厮杀之后,要说罗德岛上有谁最了解海嗣,那便是完整经历了梦境的林恩。而林恩手握的能力,也确确实实对海嗣有很大的克制性。 在处理海嗣问题的时候,可能罗德岛全部的精英干员一起上,都不如林恩一人来得高效。 而海嗣的危险性和不确定性,也需要罗德岛全力以赴去认真对待。 “可以。” 他吐出一口带着火星的浊气。 “但是,我需要单独行动权限。” 在面对海嗣的时候,再多队友,可能也不会有太多作用,毕竟和恐鱼比拼数量是没有意义的,这些粗鄙的怪物在海水中无序繁殖,数量恐怕已经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了。 当然,单纯的数量在林恩面前没有太大的意义,林恩的源石技艺搭配上猎人的灯与火,在面对的低级恐鱼的时候简直就是一边倒的屠杀。不同于转化邪魔力量的莹绿色火焰,蓝色的净化之火对于林恩的负荷很低。就算一位实力强大经验丰富的大审判官有可能因为体力被恐鱼活活堆死,但林恩就绝无这种可能性,毕竟蓝条掉的还没回的快。 在有特蕾西娅辅助的情况下,维持这种简单的“仪式”也只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事情罢了。 海嗣……海嗣。 他记得,自己曾经在浊心斯卡蒂的梦与回忆中,见过海浪卷过天空,吞没大陆。 哦,格兰法洛,我记起来了,是浪花翻卷之间第一个沦陷的“突破口”,人性的丑恶比海嗣的尖牙利齿更加危险,审判官和惩戒军构筑的防线在深海教徒的阴谋和背叛下脆弱如纸,顷刻间便被海浪冲破。 仔细想想,自己还有一笔账要和深海中的怪物们好好算一算。 嗯……乌尔比安。 上一次,你拦住海水,舍身救我。 这一次,我来救你。 “哦,对了。” 博士小姐抿了一口咖啡,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我听说你以前在拉特兰教宗的脸上画过王八,咱商量一下,这次你去伊比利亚……” 她想起之前凯尔希那臭着一张脸给自己找不自在的样子,哪怕知道对方并没有针对自己的意思,却也不免有些咬牙切齿。 不就是嘴灌开水泡个泡面嘛,至于盯着我叨叨半天不? 还捂着铃兰的眼睛说好孩子不要学这个……明明伊芙利特也玩得很开心嘛! “在凯尔希的脸上画个王八就算成功,如何?” 你说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 林恩两眼发光地和博士小姐握了握手,这属于是他乡遇故知,在敌人的大本营里见到同志了。 “成交。” 凯尔希已经早一步出发了,不过考虑到她要先去一趟审判庭谈判,所以时间上倒也没有那么紧张。 林恩没有立刻出发,他先是回了一次宿舍,霜星已经将热气腾腾的汤饭放到桌上,等待已久了。 “叶莲娜……” “先吃饭。” 霜星冰冷而又纤细的手指抵在林恩的嘴唇上,她笑了笑:“吃完饭再一起商量。” 饭桌旁的人不少,除了林恩和霜星以外,安洁莉娜和史尔特尔也赫然在位,佐菲娅倒是不在,听霜星说似乎是照顾瑕光去了——这姑娘只要没家长管着就把房间折腾得乱七八糟,整个宿舍就像是个垃圾堆,这不,被佐菲娅拎着耳朵含泪整理房间。 这邋遢的模样,恐怕会让不少她的粉丝大跌眼镜吧。 不过,现在的她,比起骑士倒是更像个工匠,这也是大部分人万万没有想到的。 至于陈和W,她们俩作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干员常常被外派出岛,最近听说要去萨尔贡执行个任务,算算时间,起码也要花十几天功夫才能回罗德岛。 如果林恩这次动作快一点,说不定他回来的时候正好能赶上她俩。 “老顽固说,他要回一次乌萨斯。” 霜星突然开口了:“塔露拉说,她找到了那条不死的老蛇……至少找到了那家伙的踪迹,下个月,或者再下个月,她或许就能逮住对方。” 不死的黑蛇,虽然一直以来都挺丢人的,阴谋的结果只是给特蕾西娅送了两碗补汤,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有这样一条不死的毒蛇在暗中窥视,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巨大的威胁。 所以塔露拉才会急于主动出击,等到阴谋落在自己的头上,那就一切都太晚了。 “这恐怕不是大尉回去的理由吧,我猜猜,军队和议会的摩擦又加剧了,整合运动的处境是不是变得很危险了?” “还是瞒不过你,乌萨斯现在的情况,远比看上去的还要复杂。” 霜星叹了口气:“老顽固说,塔露拉有她要做的事情,他也必须尽自己的职责,去成为感染者的盾,为年轻人开辟希望,所以他带着游击队回到了乌萨斯,回到了整合运动的根据地,继续战斗。” “早晚会有这一天的,大尉不是愿意闲下心来养老的人,在罗德岛休养的时间不过是片刻的休憩,只是为了蓄满力气,令下一次挥戟更加有力。” 林恩并没有太意外,爱国者虽然加入了罗德岛,但也只能说是罗德岛和整合运动的合作交流干员,并没有退出整合运动。 换句话说,罗德岛并没有权利阻止他回到乌萨斯的战场上。 “博士派了一个医疗小队,还有一批后勤干员去帮他们,有罗德岛的帮助,这个冬天不会很难。” 霜星将一片土豆夹到林恩的碗里:“赫拉格老爷子也准备回乌萨斯了,他在圣骏堡准备建立一个支部,凯尔希医生说,现在的罗德岛只有他有能力和人脉去做这件事情,换个人来做绝对是死路一条。” 圣骏堡可是乌萨斯的首都……考虑到乌萨斯对待感染者的严苛态度,罗德岛与整合运动暧昧不清的关系,这个支部简直就像是在那些贵族的脸上啪啪地扇巴掌,恐怕也只有曾经作为乌萨斯将军的赫拉格有能力在那种深入敌后的地方正大光明地开设支部了。 林恩大概能理解对方的想法,乌萨斯如今政局的动荡程度恐怕不比维多利亚好多少,虽然大致还能维持一个稳定,但是保皇派和守旧派相互制约,帝国议会和军队之间摩擦不断,弄个不好,乌萨斯就会当场分崩离析。 至于为什么说乌萨斯比维多利亚要好……主要是皇帝的利刃高悬在各大贵族的头上,那些贵族在搞事之前,恐怕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脖子够不够内卫砍的。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能停下来啊…… 林恩用筷子夹起碗里的土豆放进嘴里,他咀嚼了一下,表情突然变得很怪异。 他放下筷子,在安洁莉娜想笑但不敢笑的目光中,指了指桌上那盘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土豆丝。 “那个……可以告诉我一下,这碗菜的菜名是什么吗?” “生姜炒土豆呀,亲爱的。” 霜星微笑着,把盘子往林恩的碗旁挪了挪:“我亲自下厨做的,你可得吃完哦?” 她那狡黠的笑容,像极了当年第一次哄骗林恩吃伏特加糖果时的模样。 好吧,对于自己刚回来就得走这件事……看来她心里还是有怨气的。 林恩欲哭无泪地挪动筷子。 …… 吃完晚饭以后,林恩去找了一趟可露希尔,正如他之前和Outcast商量的那样,可露希尔确实是打开会计留下那张晶卡的最好人选。 这位“奸商”小姐在听完林恩的话语之后,最初先是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这样做违反了我作为技术人员的矜持和底线……” “我分你三成。” “不行,得五成。”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可露希尔和林恩以四六分成的结果达成了共识,而看着对方意气风发两眼都在冒着金光的样子,林恩已经懒得吐槽她的“底线”和“矜持”了。 不过,毕竟是恶徒的钱,也算是自己的战利品,倒也没什么负罪感就是了。 “哦,对了。” 可露希尔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拍了拍林恩的肩膀:“自从和你去了一趟嘉维尔老家以后,华法琳这几天一直都怪怪的,整天一个人发呆,都不去骚扰斯卡蒂了,还嘟囔着我听不懂的话。老实交代,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我能给她灌什么迷魂汤?她想喝我的血,没喝到而已。” 林恩翻了个白眼:“我是在救她,当初在卡兹戴尔时,喝了我的血直接自爆的血魔比比皆是,别看她活得久,说不定就炸了呢。” 可露希尔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那天,她听到华法琳说的是“蒙汗药也没啥用,下次要不试试椿药”……诸如此类的。 她还等着看戏呢。 第二章 白金色的爱 林恩在走廊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熟人。 是欣特莱雅。 仔细想想,在结束卡西米尔之旅以后,林恩和欣特莱雅已经很久没有相处了,倒也不是林恩薄情,而是欣特莱雅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林恩,不和他见面——她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当初在卡西米尔的时候,欣特莱雅和林恩所经历的故事简直就美好得像是童话一般,身处黑暗的杀手在骑士的帮助下弃暗投明,两人联手毁灭了沉淀在城市中的巨大黑暗,然后远走高飞离开钢铁森林,到一个谁也不认识自己的地方过崭新的生活。 看起来一切都很美好,但是当骑士很尴尬地说自己其实已经有了未婚妻,而且感情还很好的时候……好吧,薄脸皮的欣特莱雅是真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反而开始不确定林恩对自己的看法了,是不是自己太自作多情了,林恩只不过将她当作是一个朋友,出于同情而帮助她?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欣特莱雅一直处于一个非常纠结的心情下,一方面她想见林恩,想要和他好好谈谈,但是每次心生这个想法之后,又因为种种原因而下不了决心,只好逃避似地躲开。 哪怕已经半年过去了,每每想到当初自己在花前月下对林恩说的那些话,还有在卡西米尔度过的短暂而又深刻的同居生活,除了怀念之外,涌入她心头的便只剩下深深的空虚。 是林恩把她从黑暗中救出,就像是一道破晓的光。一片荒芜之中,除了他的身边,自己又有哪里可以去? 她好羡慕佐菲娅,但是她没有那个勇气。 这个世界上好男人本来就不多,错过了一个,再想遇到第二个,又得等到何年何月呢。 苦唉。 算了,还是去食堂整点薯条吧。 这么想着的欣特莱雅,在拐角撞上了走出食堂的林恩。 值得一提的是,林恩的嘴里还叼着一包番茄酱,在发现撞到自己的人是欣特莱雅后,鬼使神差地,他晃了晃手里的薯条,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来点?” 欣特莱雅本来是想直接扭头逃走的,不过这发展过于离奇了。她想过很多种再次遇到林恩以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或许林恩会对她表现得冷漠,也或许会抓住她的手,要她别走,但是唯独没想过会出现这样的一幕——这憨憨居然还想请我吃薯条? 你到底懂不懂女人心啊!? 唔嗯,真香。 “别急着吃,刚从油锅里捞出来的,还烫着呢。” 眼见欣特莱雅一副被烫着舌头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林恩只得吹了吹包装袋里剩下的薯条,确认不怎么烫嘴了以后,这才拿起一根放到欣特莱雅的面前:“来,张嘴。” 唔唔唔呜呜这样子不是和情侣一样了吗——! 欣特莱雅的俏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她支支吾吾地想要说些什么,张开嘴以后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最后只好红着脸往前凑了凑,咬住林恩递上来的薯条。 咀嚼咀嚼。 昔日让人闻风丧胆的白金大位,此时此刻倒像是只贪吃的小松鼠,那乖巧的样子恐怕能让见惯了她冷血无情一面的同事和敌人目瞪口呆。 “别烫着,慢点吃。” “哼。” 欣特莱雅一拳打在林恩的肩膀上,她的拳头很轻,没用多少力气,甚至有点撒娇的意味在里面。 “……笨蛋,都这么久过去了,好不容易下了决心远离你,在这种时候跳出来,实在是太犯规了啊。” 压抑许久的情感一股脑地爆发出来,一时间欣特莱雅心中百感交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该做点什么。 除了有点想哭以外,她甚至一下子都没有了别的想法。 “你说你,这么折腾自己,又是何苦呢。” 林恩叹了口气。 欣特莱雅的小情绪他早就发现了,博士也和他说过,甚至霜星都要他找个机会好好和对方聊聊,但他却一直没有机会去处理。用博士的话来说,这姑娘就是典型的自己折磨自己,不论是找林恩把话说开了还是彻底放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情绪,都比现在这样要好一万倍。 这种装作不在乎,却又偏偏在乎得要命,日思夜想就连弓都拿不稳了的样子,实在是有够难看的。 不过,作为罪魁祸首,自己也没资格去说就是了。 欣特莱雅小姐抽了抽鼻子,有些不满地踢了踢林恩的腿。 或许是因为过去的经历,她其实是个很缺乏安全感的人,哪怕在非常安全的罗德岛上,睡眠质量也很糟糕——这也是她为什么每天都一副昏昏欲睡模样的原因。 可是,在林恩身边的时候,哪怕只是片刻,她也能从中得到安宁。 很奇妙的感觉,令人忍不住贪恋其中的点滴片刻。 欣特莱雅明白,自己在“依赖”这个男人,这种感觉不坏,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己随时有可能失去这个依靠,她便又显得患得患失了起来。 自己在他的心中,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呢? 是平平无奇的女路人,还是值得托付后背的朋友、战友,亦或是……更进一步? 在这一刻,欣特莱雅引以为豪的洞悉人心的本领,仿佛也完全失去了作用。 “坏东西。” 她嘟囔着,抓住林恩的手臂。 “肩膀……” “嗯?” “肩膀借我靠一下。” 依偎在林恩的肩膀上,欣特莱雅安静地感受着自己的心跳,紧贴的肌肤渗透对方的体温,短暂的片刻仿佛一个世纪一般漫长。 她下定了决心,这并不困难,或者说,逃避到现在才作出决定,这才是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呐,林恩。” “我在。” 她那白金色的长发宛如瀑布一般垂下,洒在林恩的肩上,纤细的手指攥紧林恩的衣角,就仿佛在害怕他突然消失不见。 “分给我爱吧。” 双手相扣,十指交错。 她在他的耳边细语,发丝摩挲在侧脸,让林恩觉得痒痒的。 “哪怕,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也是我在黑暗中所渴求的救济。” 第三章 晚上的加餐是……? 在解决了欣特莱雅的心结之后,白金色的少女刚想再含情脉脉地说几句,就一脸懵逼地被佐菲娅和史尔特尔一左一右架走了,看那架势,估计是要先好好“交流”一下。 而林恩,则是继续在罗德岛闲逛了起来,不得不说,林恩在罗德岛的熟人是真的有够多的,用W的话来说就是“我出门买瓶水都能遇到七个和你有关系的女人”……咳咳,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当然,不全是奇怪的关系就是了。 离舰一月有余,罗德岛倒是没有太大变化,除了变得更加热闹点了以外,估计也就住宿区周围多了些方便的自动售货机——这一看就是可露希尔的主意,毕竟岛上的人越来越多,她的小卖部营收虽然越来越高,却也逐渐有点忙不过来了。 走廊上三三两两的干员们与林恩擦肩而过,遇到熟悉一些的便停下脚步打个招呼,而新加入罗德岛的干员大多也听说过这样一个传奇干员……不管是从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 然后不多时,林恩遇到了一位重量级选手。 恩希欧迪斯·希瓦艾什……这个名字可能有点拗口,不过换个说法大家可能就比较熟悉了,他就是喀兰贸易的董事长,站在谢拉格权力顶峰的男人,在罗德岛挂名、少有能与博士竞争一二的战术大师,我们的健康哥哥,总是抱着个棋盘半夜找人下棋的近卫干员银灰。 哦,最后两条可以删掉。 原本,两人也不过是擦肩而过的关系,不过在林恩用暴力手段颠覆了卡西米尔之后,这位健康哥哥……咳咳,这位希瓦艾什家主便对林恩产生了一些小小的兴趣。 当然,也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兴趣,他只是觉得,谢拉格迟早需要发生改变,既然这已经是不可避免的定论,那么早一点做好准备,拉拢萌友,才能在变局之中占得先机,带领谢拉格走上新的高度。 罗德岛就是他的投注之一,而随着罗德岛的发展,以及合作的深入,林恩也成为了他拉拢的重要对象之一,毕竟这种单人破军的战斗力,在谢拉格这种小地方,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一夫当关。 至少得先搞搞好关系,不然到时候真的被他横插一脚导致功亏一篑,自己不得膈应死。 而且,就林恩那重视普通人的性格来看,如果操作得当,让他成为自己的盟友,也是一件可行的事情。 “是银老板啊,稀客稀客……事先说一步,我不太会下棋。” 然后林恩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把银灰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在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两星重装干员的传播下,“银老板”这个称呼仿佛一夜之间火遍了整个罗德岛,怎么说呢……听起来还挺接地气的。 银灰本身并不讨厌这样的称呼,因为这能拉近他与其他罗德岛干员的关系,但是微妙的是接下来又传出了其他奇奇怪怪的传言,比如说银灰晚上睡觉的时候会叼着自己的尾巴;银老板在宿舍休息的时候会偷偷摸摸爬上猫爬架;银灰会在深夜抱着棋盘到处找人下棋……诸如此类的。 好家伙,你这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 当然,黑角是没有恶意的,他是罗德岛的老资历干员,也是许多干员亲切的老大哥,平时在任务中表现得格外靠谱。 只是他有个坏毛病,那就是每次喝完酒,就会习惯性地嘴瓢。 而且还喜欢吹牛,搭配上讲相声的“特长”,倒也有不少人喜欢津津有味地去听他说些扯淡事儿,尤其他还是银灰的舍友……咳咳,于是事情也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 “我只是来打个招呼,作为朋友和同事——至于下棋夜谈之类的深入了解,自从上次半夜被你的妻子敲门打扰以后,我就放弃了。” 银灰不在意地笑了笑:“要不要去浅酌一杯?我听说你明天就要出发了,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作为朋友,我也该为你接风洗尘才行。” 我俩啥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这无事献殷勤,其中必有蹊跷啊。 林恩想了想,便满脸严肃地走到银灰的身旁,以一种语重心长的口吻开口了:“银灰啊,你是不是……” 银老板的耳朵竖了起来,林恩严肃的样子让他心中暗道一声不妙,这个男人不会敏锐到这种地步吧? 再过几个月,冬日的下一次三族会议,恐怕便是冲突爆发的时刻了,银灰心知肚明的同时,也明白就算是自己也无法让这雪崩停下。 自己的背后有太多人追随,像诺希斯,哪怕牺牲生命和尊严,他也不会允许自己停下来的。 所以他才会急切地与博士和林恩拉近关系,在即将到来的雪崩中,他希望自己能够得到罗德岛的助力,以最小的代价完成变革。 “你是不是棋瘾犯了无处发泄?我懂的我懂的,毕竟赫拉格将军去乌萨斯了,没人陪你下棋了嘛。” 草 就算是心智沉稳如银灰,在这一刻也从心底升起一种名为生艹的情绪来。 咱能不提下棋了吗…… 而暂且不论银灰心情有多微妙,林恩那不着调的动作下,也暗自思考着银灰一举一动的含义。 看来雪山太平的时日不多了。 …… 花半小时陪银灰喝了两杯,林恩便找了个借口回家。 这简单的宿舍,也已经被他冠以家的称呼了。 今天晚上休息一夜,明天就要往伊比利亚出发了,考虑到这次行动的特殊性,林恩不会有搭档,而是直接仗剑赴约,去格兰法洛找凯尔希——顺便找机会在老猞猁脸上画王八。 也不知道欣特莱雅和霜星她们聊得怎么样了…… 不过,林恩明显还是低估了家里女人们的整活能力。 当他开门以后,他第一眼便看到空空荡荡的宿舍中,那穿着半透明睡衣被全身捆绑,戴着眼罩和口球,躺在床上发出不自然shen吟声的白金色天马。 还有桌上留下的纸条,霜星的字迹有点潦草,但林恩看得懂。 ——亲爱的,这是晚上的加餐哦。 林恩的拳头,硬了。 第四章 烤肉=深海猎人诱捕器 事实证明,看起来再冷淡慵懒的女孩子,坦诚的时候也是火热的,整个晚上林恩和欣特莱雅都处于一种放飞自我的状态,而就住在隔壁的能天使则是一晚上都没睡好,声音隔着墙往自己耳朵里钻啊!自己有眼罩但是没有耳塞啊! 于是她一脸死气沉沉,带着一副黑眼圈走到林恩的宿舍门口,犹豫了好久还是没有直接敲门抗议。 总觉得这种时候跑过去敲门会进入“你来得正是时候”这样的剧情。 啧,本来还想趁着他回到罗德岛,叫上企鹅物流的其他伙伴一起开个惊喜Party的,没想到扭头就要走了,连打个招呼的机会都没有。 对了,不如明天早上埋伏他一手…… 能天使为自己的好点子点了个赞,但是来自拉特兰人的恶作剧心思最终还是敌不过不断袭来的睡意,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能天使已经抱着门在林恩宿舍的门口呼呼睡着了,就算头上顶着个大灯泡也无法阻止她睡得和个死猪一样。 最后她是被一般路过的德克萨斯丢回自己宿舍的,只是在林恩宿舍门口留下了一滩意义不明非常可疑的口水。 林恩没有在家多作温存,事分轻重,第二天早晨,他便背起行囊离开了罗德岛。 至于欣特莱雅,她整个人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时不时发出一点意义不明的呓语,偶尔还傻笑一下……这位在黑暗中挣扎战斗了数年的白金大位出人意料的清纯,昨个儿一晚上的经历对她来说似乎是过于刺激了点,一时半会儿是缓不过来了。 由于是加急任务,林恩倒是久违地乘坐了一次罗德岛的飞行器,驾驶员嘛……依然是我们的亡牌飞行员迪伦先生。 好吧,这兄弟也不容易,除了第一次载林恩去切尔诺伯格稳稳当当之外,之后每一次出现在任务简报里,好像都坠机了,偏偏还都是因为不可抗力,简单点说就是怪倒霉的。 要说他有什么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那可能就是坠机以后那狼狈不堪的花裤衩吧。 噗嗤。 “你怎能凭空污人清白?这次我绝对不会再坠机了!” 而面对迪伦涨红了脸、信誓旦旦的保证,林恩的表情格外微妙。 “……你说这话好像格外没说服力,就前两个月,在密林里,你还被一群土著用土制火箭弹给打下来了。我可听说了,凯尔希医生说你要是再坠机,就得把飞行器修好再回去。” “那群阿达克利斯人就不正常,他们连高达都搓得出来!我开的只是个运输机,给他们打下来……能算是技术不过关吗?” 接下来便是些听不懂的话,什么“模拟战赢了两千次”、什么“平时从不出事”之类的,机舱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好吧,也多亏了迪伦活跃了气氛,这一路上才不至于太无聊。 罗德岛正处于伊比利亚的边境处,从罗德岛的位置飞到格兰法洛,开车可能要花好几天时间,坐飞行器却充其量只需要一两个小时的机程。至于迪伦,他驾驶得又快又稳,而且经验老到,绝不会一头冲进危险的云层,只要路上不遇到什么突发情况,说他是王牌飞行员倒也没有毛病。 “你确定在这里下去?这里距离格兰法洛还有一点距离。” “就这里了,接下来的路我步行即可。” 这里是距离格兰法洛大约十五公里的一片山地,林恩坚持要降落到这里的理由也很简单,那就是他在这里有个熟人要见一见。 深海猎人的三队长,斯卡蒂的顶头上司,阿戈尔执政官之一的乌尔比安。 当然,那是另一个世界的“熟人”,在浊心斯卡蒂的回忆之中,林恩和乌尔比安可是字面意思上的生死之交……嗯,既分输赢、也分生死的生死之交。 具体的理由倒是记不清了,毕竟那朦胧的梦只是浊心斯卡蒂视角的回忆,林恩只能看个大概,但是在海浪席卷伊比利亚的最后关头,确实是乌尔比安舍身拦下了浊心斯卡蒂,为林恩和史尔特尔争取了一条撤退的路。 从这方面来看,又似乎确实是一个可以争取的友军。 不管怎么说,林恩还是决定先去见一见乌尔比安,尤其是自己掌握了对方线索的时候——至于见了以后是握手合作还是你死我活,那就要看之后的发展了。 乌尔比安的实力很强,不但物理强度和深海再生力比斯卡蒂更胜一筹,速度和技巧方面也是一流的水准,更重要的是,他完全不依靠源石技艺的能力,在战斗时仅仅使用肉体的力量就能击溃寻常内卫、大审判官这个级别的对手,在浊心斯卡蒂的回忆中,乌尔比安也是少有的能够伤到她的强者之一。 不过林恩也不再是曾经那个完全靠禁魔吃饭的法师杀手了,他现在完全有信心在正面战斗中不落下风,甚至游刃有余。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深海猎人的幸存者之一,同为猎人队长兼阿戈尔执政官,乌尔比安和歌蕾蒂娅不同,似是完全不想着回到阿戈尔,或者说,他不想太早回到阿戈尔。其中的原因暂且不提,就行动和经历来说,他和斯卡蒂倒是很像,为了赚口吃饭的钱又是做佣兵又是做赏金猎人的,该说真不愧是一个队里出来的。 就,挺适合拐上罗德岛的。 顺着记忆里的线索,林恩在山地里走了半晌,最终在一个山洞中找到了一座简陋的小屋,从小屋附近生活的痕迹和尚未熄灭的火堆来看,这里的主人应该还没走远。 林恩想了想,便干脆选择了守株待兔,他收拢了些柴火,然后做了个简易的烤肉架,串着几块涂上酱料的后腿肉烤了片刻,而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当香气自油脂中满溢而出,他很自来熟地把一串肉往旁边一递。 “吃不?新鲜的。” 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坐在林恩身边的乌尔比安沉默了几秒,还是伸手接过了林恩手里的肉串。 果然,烤肉就是最好的深海猎人诱捕器。 第五章 再来一串,jpg 给乌尔比安递烤肉,不仅仅是为了释放一个善意的信号,同时也是林恩真的很好奇,乌尔比安的三角面巾下面有一张怎样的脸。 就目前露脸的几个深海猎人来看,这群标配白发红瞳的猎人们,平均颜值可不会低到哪里去。 不过最后他还是失望了,就如同某位一打七卡卡西一样,乌尔比安很无耻地在面巾下面又套了一层,就在林恩目瞪口呆的时候,那串肉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他的肚子,这个过程行云流水,根本没机会一窥庐山真面目。 乌尔比安倒是完全不担心林恩递过来的烤肉里面有没有毒药,一方面他看出林恩并无恶意,而另一方面嘛……他也不在乎。 深海猎人的身体经过层层改造,早已突破了人类的限制,在阿戈尔的科技下将海嗣的血注入适格者的体内,最终造出来的超级战士几乎是各方面碾压寻常人类,陆地上的毒素对猎人们来说几乎不值一提,就连最为恐怖的矿石病……也不能将一名猎人的身体彻底侵蚀。 华法琳曾经就想过用百人份的药物将斯卡蒂迷昏,虽然最终计划因为被凯尔希逮了个正着而半道夭折,可事实上不管凯尔希有没有察觉,她的想法都不会成功——百人份而已,瞧不起谁呢。 否则的话,以斯卡蒂这憨憨性格,哪怕实力再强,也早就无惨出本子了。 “你看起来不像是迷路的旅行者。” 不露声色地相互试探了一番之后,乌尔比安便径直发问了,他和斯卡蒂性格相近,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说吧,你是为了什么,专门找到这里来的。” 他漫不经心地将手搭在船锚外形的武器上。 “哦,我只是来看看大名鼎鼎的深海猎人三队长乌尔比安究竟长啥样,只是可惜,遮得严严实实。” 林恩咂了咂舌,他不在意地继续烤肉,等到手里的第二串肉好了,便拿起肉串用力地咬上一口,香嫩的口感和满溢而出的肉汁让他满意地眯起眼睛,而伴随着他的咀嚼声,乌尔比安只是维持着自己的动作,林恩一语报出自己的家门让他有点惊讶。 据他所知,陆上知道他身份的人应该不多,深海教会的阿玛雅算是一个,但是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明显没有属于深海教徒那种带着海水腥臭的腐败味道,也不是阿戈尔人,身上更没有敌意,从属于深海教会的可能性不大。 至于另一边……罗德岛那里,可还有几位幸存的深海猎人呢,不光是斯卡蒂和幽灵鲨,就连歌蕾蒂娅都活着,只是她们几个恐怕都不知道自己也从那片尸山血海中幸存,不然的话早就上门拜访了。 “……别和我插科打诨。” “好吧好吧,那我就实话实说了,你的身份和线索是斯卡蒂在梦里告诉我的,我来找你谈谈对付海嗣的事情,看看有没有合作的余地。” 林恩实话实说了,但乌尔比安依然是一脸“你TM在逗我”的表情,后半句话暂且不论,斯卡蒂在梦里告诉他自己的身份……斯卡蒂都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活着好吗! 还有梦里是什么鬼啊? “不想说,可以不用敷衍我。” 乌尔比安伸出手:“再来一串。” 如果林恩没有说谎的话,那么两人之间的立场并没有太大冲突,对于深海猎人来说,只要你和海嗣过不去,那大家都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于是两人之间的氛围一下变得轻松了一些,但也仅仅只有一些,三言两语并不会让乌尔比安放下心中的警惕,走出海滩,走上大陆以后,他见过了太多的谎言和丑恶,而且就他的目标来看,他也不希望有太多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给。” 几块肉兽的后腿肉,撒上满满的香料,对于林恩和乌尔比安来说,并不算是一顿很丰盛的早餐,但是来自大炎的香料着实让吃久了伊比利亚寡淡饮食的乌尔比安吃得很舒服。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乌尔比安想知道林恩和斯卡蒂等人的关系,而林恩也想听听乌尔比安对歌蕾蒂娅目标的看法,只是每每谈到关键的地方,两人又不约而同地守口如瓶了起来,于是最后也没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出来。 “好吧好吧,那我还是稍微坦诚一点,这样吧,我提个建议,格兰法洛最近可不太平。猎人,我们要不要比试一下,谁能斩下怪物的脑袋,谁赢了,谁就有提问的权利——你说怎么样?” 乌尔比安冷哼一声:“那些粗鄙的恐鱼……猎人不屑于将其记在自己的战功之中。” “不过,若是作为饭后运动,那么我接受,正好我也有事情要去格兰法洛一次。” 林恩满意地笑了笑。 果然,这家伙和斯卡蒂一样,是个容易被人激将的性子。 …… 格兰法洛是一个很平静的小镇,或者说,是一个看起来很平静的小镇。 作为曾经伊比利亚复兴计划的重要节点,格兰法洛曾经兴盛过,但是伴随着惩戒军带着剑和火把闯入其中,蛮横地抓走几乎所有镇里的阿戈尔人,这里便陷入了一种半是荒废的状态之中,多年的努力似乎一下子都变成了玩笑,被抓走的人很少能回来,而且就算回到了格兰法洛,也几乎没有一个是完好无损的。 若是说这里有什么特别的,那或许就只有一点:这里是距离审判庭中枢最近的出海口,同时也是曾经收复“伊比利亚之眼”的前哨站。 凯尔希踏足在冰冷的石砖上,数十年的时间在小镇的大街小巷留下了深刻的痕迹,只是走入其中便能察觉岁月的沉积。 当然,对于她来说,这点时间,只不过是一晃而过的片刻而已,但泰拉已经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时刻,凯尔希不得不提起精神,全力以赴去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 林恩带回来的“仪式火焰”是一个好的开端,这种对海中子嗣特攻的蓝色火焰在法术的激发下能够很好地帮助站在一线的审判官们,共享这份技术,为罗德岛初步取得了审判庭的信任。 “唔……凯尔希,我们到了。” 精神奕奕的老人提起自己的灯:“不管过去多少年,这里还是一如既往。” “阴冷、宁静、生机勃勃。但是,充满了腐败的臭味。” 第六章 原来你也是憨憨啊 林恩和乌尔比安的赌约很简单,两人也都是雷厉风行的人,在作出决定以后便径直出发。 格兰法洛距离乌尔比安的藏身处并不远,或者说,乌尔比安实际上一直在暗中接触格兰法洛的深海教徒,企图从中套取情报,作为阿戈尔人,同时也是饮下海嗣之血的深海猎人,大部分深海教徒都不会对他升起太多戒心。 格兰法洛有多少深海教徒,据点在哪里,乌尔比安一清二楚,他觉得这个赌约赢定了,虽然看起来并不怎么公平——但是这个世界上又哪里来绝对公平的赌博呢。 至于阿玛雅那边,杀一只恐鱼并不会让乌尔比安和阿玛雅翻脸,毕竟双方严格来说都有求于对方,并且阿玛雅也不是盐风城主教那种容易被忽悠的类型,两人实际上互有防备,阿玛雅足够聪明,两人向来是相互利用。 而更重要的是,乌尔比安本身对于阿玛雅的容忍度也快要抵达极限了,作为曾经直视过深海之神,并且对阿戈尔目前情况抱有疑虑的猎人,他有着灵活的底线和充足的耐心,甚至愿意在多年里和深海教徒虚与委蛇。 可他毕竟是个猎人,如果迟迟得不到他想要的,翻脸起来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尤其是他最近得到情报,歌蕾蒂娅等三位猎人已经来到了格兰法洛附近,这意味着他距离他的目标更近了一步。 先找到那艘黄金巨舰……然后再说其他的。 除了布雷奥甘的遗产之外,他还有一些事情……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确认,有关海嗣,也有关阿戈尔。 在他理清思绪、找到方法之前,他要阻止自己的同胞回到阿戈尔送死。 不过,另一边,林恩的想法也很简单。 乌尔比安这个LYB在格兰法洛周围盘踞了这么久,肯定早就把格兰法洛的情况摸得通透了,只要跟着他走,肯定就能找到深海教徒,到时候自己只要用比他还要快的速度出手,那就能够妥妥地拿下。 作为猎人,乌尔比安的瞬间爆发力简直是一绝,那船锚般沉重的双刃大镰可以在顷刻间撕碎怪物的躯体,但同时,他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不会法术。 深海猎人的源石技艺适应性不能说是完全没有,也可以说是几乎为零了。 比起抢人头的水平,乌尔比安怕是和林恩差了六七个杰斯顿的距离。 而就在两人都摩拳擦掌的时刻,格兰法洛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审判官来了。 老审判官提着灯,腰间挂着剑,戴着审判官们钟爱的帽子——少了与凯尔希相互试探浪费时间的环节,他们比预定的时间更快地抵达了格兰法洛,他们的目的地。 大约是因为历史遗留问题,伊比利亚的民众虽然明白审判官是保护他们不受海浪侵犯的高墙基石,却很少有人会欢迎他们,尤其是在格兰法洛,审判官与惩戒军为这群曾经朝气蓬勃的工人和船只设计师带来深刻入骨的伤痕。 在他们认为自己是为祖国的再兴而努力的时候,当他们辛劳地重建家园、付出汗水的时候,审判庭的战士们粗暴地闯入其中,摇曳的火把中,数不清的人被押走,再也没有回来。 虽然,那些被带走的人中,有几乎半数都是货真价实的深海教徒,这些毒瘤盘踞在格兰法洛这个关键的出海口,一次一次,试图让海浪吞没大地。 但是,也有很多人,很多很多人……他们充满理想,热情洋溢,却因为无聊而又可笑的猜忌送了命,或是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被放出监牢后,不多时便郁郁而终。 审判庭一向是宁可错杀不会放过的,尤其是在几十年前,伊比利亚危机四伏的时刻,审判庭用激进、铁血甚至可以说是过激的手腕守住了国家,却也失去了许多民众的信任。 尤其是那些逃离大海,走上大陆的阿戈尔人,他们将伊比利亚视作自己的第二故乡,却被伊比利亚无情地背叛。这些出生于高科技文明,才华横溢的人们被污蔑、侮辱、囚禁,名字从史书上被划去,甚至被蔑称为上岸的岛民——实际上,鼎盛时期阿戈尔在海洋中的领土远超伊比利亚、乌萨斯和维多利亚领土之和。 不可否认的是,有太多的阿戈尔人选择倒向深海的那一面,可是换句话说,没有伊比利亚持续的欺压,又怎么会出现如此多的堕落者。 “格兰法洛……还是老样子。” 圣徒卡门扫视周围,他能在这里嗅到属于海的味道,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格兰法洛是出海口,海洋近在咫尺。 但是,当小镇中的民居里,亦传来海水的气味,那就显得格外不正常了。 “凯尔希,你挑了个不算很好的见面地点。” “但是这里是伊比利亚之眼的前哨站,也是最合适的出海口,更是海嗣进攻陆地最好的突破口。格兰法洛会成为审判庭最重要的基地之一,从长久考虑,这也是早晚的事情。” 跟在他身边的是面无表情的凯尔希,她依然穿着那套绿色为主体的露肩医疗制服,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那模样就像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欠了她百八十万。 好吧,这也是凯尔希的日常了,不管是在罗德岛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她很少有发生表情变化的时刻。 “首先把既定的目标完成,然后再去慢慢清理这里的残渣吧。” 对于凯尔希的提议,圣徒卡门点头同意。 相较于来自大海的威胁,潜伏在格兰法洛的深海教徒只能说是小小的威胁,哪怕数量繁多,也不会是装备精良的惩戒军的对手。 当然,凯尔希的提议也并不是要他们忽略这些小威胁,而是为了保险起见,等到审判庭的大军抵达,他们才有余力仔细搜查格兰法洛的一砖一瓦,找出所有被腐化的堕落者,如今格兰法洛没有驻军,有效战力更是只有凯尔希和圣徒卡门两人,虽然质量高得离谱,但这些深海教徒如果打定主意四散逃走,那两人也没办法把所有堕落者都拦截个干净。 “希望那些被你寄予重望的猎人不要做些傻事,伊比利亚可以容忍她们的存在,我却不会放任她们做些损害伊比利亚利益的事情。” 圣徒卡门很尊敬凯尔希,这不仅仅是因为凯尔希渊长的生命,也因为罗德岛对审判庭作出了很大的帮助。和经济实力雄厚的卡西米尔与龙门不同,伊比利亚的处境并不算很好,常年与海嗣作战的审判庭几乎每年都要面临财政赤字,罗德岛给予的援助虽然只有一些力所能及的药物,但是对伊比利亚来说也可以算是雪中送炭了。 而更重要的是,林恩借罗德岛之手送给伊比利亚的“猎人仪式”,这种能够有效驱散海水侵蚀腐坏,并且对于海中畸物能造成巨额伤害的仪式类法术对伊比利亚的重要性可能丝毫不亚于那些阿戈尔人带上岸的科技结晶,甚至犹有过之,因为大部分审判官所惯用的提灯便可以轻易刻上仪式的刻印,几乎不需要太多的训练和适应便能投入战斗。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这本就是另一个世界的审判庭,在与海嗣的战斗进入白热化之后开发出来的东西,只可惜那时候的人类已经元气大伤,盘踞在大陆的一角苦苦支撑。 不过,对凯尔希充满信任和尊敬,不代表圣徒卡门会连带着相信那些被称为“深海猎人”的阿戈尔人。 “大静谧”之后的几十年时光里,他见到了太多阿戈尔叛徒,这些阿戈尔人往往是移动的感染源,可以说是害群之马也毫不为过,以至于他现在对阿戈尔人有一种条件反射般的不信任。 尤其是,这群猎人的前缀还带着“深海”两个字,甚至还是从海里游上岸的…… 就算凯尔希作出了保证,圣徒卡门还是决定亲自过来看一看,才能下定决心。 “你会如愿以偿的,而且恕我直言,如果她们执意要走,在这种距离海洋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你们拦不住。” 凯尔希扣响了教堂的门:“比起干燥的大陆,海水才是她们的家。” …… 林恩和乌尔比安在路上遇到了另一组人,一组和他们息息相关的人。 歌蕾蒂娅、斯卡蒂和幽灵鲨,罗德岛的深海猎人三人组。 不过乌尔比安倒是没有上去打个招呼的想法,他隐匿了自己的气息,在暗中看着她们三人经过,歌蕾蒂娅昂首走在第一位,斯卡蒂背着剑跟在后面,她似乎是通过直觉感受到了什么,似乎张望一下以后,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怎么了?” “不,可能是错觉吧。” 两人简单地交流了一下,继续赶路。 而在这个过程中,幽灵鲨久违地穿上猎人的服饰,她安静地走在队伍的最后,表情沉默中带着困惑。 而直到他们远去,几乎和溪流融为一体的乌尔比安这才钻出水面,他看着三人离开的方向,抖了抖身上的水花:“看来我们得加快脚步了,最好在她们抵达之前到格兰法洛。” “你不去和她们打个招呼?” “没有必要,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最后我们会在那艘船上汇合的。” 乌尔比安理所当然地说着,他发自内心地认为,路上可能遇到的困难对于这几位深海猎人来说不值一提。 他对于自己不经意间泄露了目的地这一点,似乎也是毫无察觉的样子,不知不觉中,他已经默认了林恩是自己的同行者——哪怕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有了这样的想法。 三队长先生似乎很不擅长应对这种自来熟的人。 船……乌尔比安的目标应该就是斯卡蒂她们此行的目的地,伊比利亚的黄金舰队旗舰,“愚人号”斯图提斐拉,从博士小姐给的资料来看,只要能重启被称为伊比利亚之眼的灯塔,就会有很大的机会找到这艘船。 考虑到愚人号是阿戈尔人布雷奥甘的作品,如果说如今的伊比利亚还有哪里有机会和阿戈尔重建联络,那愚人号或许这就是最重要的一条线索。 “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 林恩仔细地想了想,决定还是把丑化说在前头:“他们还有伊比利亚之眼这条线索,而我们想上船显然更困难一点,海那么大,你想怎么找愚人号?” 乌尔比安的动作一僵。 “你不会是根本没想过该怎么去找那艘船吧。” 乌尔比安:“……” “还是说你打算一直偷偷跟在她们后面,一路尾随过去?” 乌尔比安:“……” 猎人先生陷入了沉默之中,似乎是尬住了。 林恩的表情则是变得有点微妙了起来。 这种尴尬的沉默……总觉得有点像斯卡蒂啊,哦,对了,他是斯卡蒂的队长,那没事了。 等等,有句话叫什么样的队长就带出什么样的队员,他不会和斯卡蒂一样,也是个憨憨吧? 乌尔比安沉默了很久,他好像突然有了个好点子,林恩仿佛都能看到一个明亮的灯泡在他的脑袋上闪现:“我们可以让格兰法洛的深海教徒带我们去找那艘船啊。” “他们要是把我们带坑里去了怎么办,你真愿意相信深海教徒?” 乌尔比安:“……” “还是说那里的深海教徒是个昆图斯一样的铁憨憨,愿意相信你真的堕落了,已经是他们的伙伴了?” 乌尔比安:“……” 他似乎是需要自闭一会儿。 这种和斯卡蒂几乎如出一辙的既视感,让林恩不由扶额叹气。 懂了,斯卡蒂之所以会成为憨憨的快乐小虎鲸,乌尔比安恐怕难辞其咎。 三队长啊三队长,多亏我还那么相信你,觉得你靠谱呢。 “老兄,你这一副酷酷的装扮,不会是为了防止出现说不出话来出糗的尴尬吧。” 乌尔比安:“闭嘴。” 林恩恍然大悟。 自己好像是接触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真相。 第七章 我是你们的粉丝啊! 看得出来,乌尔比安这位冷面帅哥,也确实有着非常让人残念的一面。 他不可能是真的蠢,毕竟作为阿戈尔高层的执政官之一,真的笨得像个刻俄柏一样那阿戈尔早没救了。 但是在很多地方毫无自觉,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我听说你是阿戈尔的执政官,而且还是战争设计师之一……你这性格,是怎么策划战争的?” “歌蕾蒂娅会帮我查漏补缺的。” 乌尔比安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了让林恩不禁扶额的话语。 这种“XX同学会把作业借给我抄”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你的执政官衔位在哭泣啊喂! 林恩记得,斯卡蒂曾经说过,在与海嗣神明的战斗中,她的队长是为了掩护部下被对方活生生吞了下去,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够幸存,恐怕是把多余的脑力点数全点在了战斗力上了。 至此,林恩总算是确认了。 这人肯定不笨,不但哪有可能坐到执政官的位置上,而且还挂着个战争设计师的头衔,要知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战场上一个失败的指挥官可以连累三军,乌尔比安真的是个笨蛋,深海猎人三队早就全军覆没了才对,根本撑不到和海嗣的决战。 只是吧…… 乌尔比安不笨,但他憨。 他思索了片刻,重新拿出了一个提议。 “格兰法洛是当初链接伊比利亚之眼的前哨基地,其中的居民大多是参与大建设的工人与设计师的后裔。” “所以?” “所以我们去找航线图,镇长家里肯定有,只要能先一步抵达伊比利亚之眼,那么找到愚人号也就简单了。” 林恩愣了一下:“你会操作灯塔?” 他收获了乌尔比安鄙夷的目光。 “那是阿戈尔人的技术做出来的东西。” 乌尔比安冷哼一声:“对于任何一个受过基础教育的阿戈尔人来说,操作那种程度的机械,就和做小学数学题一样简单。” “好吧,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镇长家里没有那些东西该怎么办?” “你怎么和歌蕾蒂娅一样啰嗦……算了。” 乌尔比安扶了扶自己的猎人帽,提起沉重的武器,在潮湿的泥土上留下深深的脚印:“那就冒点风险,碰碰运气,去找阿玛雅,办法总是比问题要多。” “她要是敢骗我,我就让她体会一下四分五裂的快感。” …… 格兰法洛是靠海的小镇,自从大静谧以来,这样的地方总是没有什么好天气。 阴郁的乌云在城镇上空翻腾,咸涩的海风吹拂而来,并不算很干爽,陈旧的地砖,无精打采的行人,再加上无处不在的危险。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里都不是一个很舒服的环境,只是对于深海猎人们来说,却隐约有了一种“即将回家”的亲切感。 “这里已经能听到海浪的声音了。” 歌蕾蒂娅抬头仰望天空,她安静地体悟了片刻宁静的海风,然后回头看向斯卡蒂和幽灵鲨:“不过,在回家之前,我们恐怕还要处理一些敌人。” 深海猎人是人工制造的海嗣杀手,她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有极强的嗅觉,能够轻易地找到隐藏在黑暗中的怪物,尤其是那些不懂得遮掩自己气味的粗鄙恐鱼。 斯卡蒂一如既往地单手拎着剑柄,把并不算很宽阔的沉重大剑负在身后,她那与乌尔比安一般无二的三角帽子被微风吹动,露出帽檐下鲜红的双眼:“很多……这里比盐风城还要多,至少那里它们是从海上来的,而这里,每一片区域中,都有那么一些腐臭的气味。” 幽灵鲨沉默地跟在两人的身后,让人怀念的海风令她惬意地眯起眼睛,但是脑海中不断闪现的杂乱碎片则令她不由自主地陷入混乱之中。 她被压抑的人格在慢慢苏醒,在靠近海的同时,属于深海猎人的血脉力量开始排斥她体内的源石病症,作为猎人的回忆零零碎碎地浮现,但是这种只能窥破一角的情况却让她格外烦躁。 幽灵鲨不再穿着那身令人觉得嘲讽的修女服,而是换上了属于深海猎人的外衣。 衣服是歌蕾蒂娅和斯卡蒂帮她做的,这并不困难,因为二队的衣服本来就是歌蕾蒂娅一件一件设计的,她还记得那些战友的衣服是什么模样,就仿佛她们还栩栩如生地活着。 幽灵鲨劳伦缇娜,从回忆中把她的衣服复刻出来,对于心灵手巧的歌蕾蒂娅来说,非常简单。 深海猎人血脉相连,这并不是一句空话,对于每一个猎人队长来说,他们与部下的关系不光是战友,同时也是师徒关系,长辈与晚辈的关系。 不过在这里就要点名批评一下乌尔比安了,相较于歌蕾蒂娅,他在这种细节方面就不怎么在意,以至于三队全员都穿着几乎统一的猎人制服,看上去确实威风凛凛,但是队伍里也少不了抱怨,你瞧瞧人家队伍都穿得光鲜亮丽,凭啥我们队就得穿得严严实实? 也因此三队后来大为流行自己改造自己的制服,只是和充满艺术氛围的二队不同,三队人均憨憨,改出来的衣服也经常让人哭笑不得,就比如说……比如说斯卡蒂大腿内侧那有点伤风败俗的裸露,偏偏本人还觉得没什么问题。 为了这群“问题儿童”,乌尔比安也算是操碎了心。 歌蕾蒂娅发现了她的不适,于是便开口安抚道:“不用勉强自己,鲨鱼,距离海洋越近,你能想起来的东西就越多。” 幽灵鲨很温顺地点头,她的这幅模样让歌蕾蒂娅在心底叹了口气,真正的劳伦缇娜可从来不会那样。 曾经的鲨鱼,不管是战斗方式也好,还是为人处世,都是在优雅中充满攻击性,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是个暴躁的脾气,一言不合就开锯的那种。 想起凯尔希给自己的那份病理报告,歌蕾蒂娅对于这些堕落者组成的邪教的恨意便更进一步。 该杀。 “凯尔希好像说过,她会和来自伊比利亚的大审判官一起在这里与我们汇合……” 目视眼前的人来人往,歌蕾蒂娅“亲切”地笑了笑。 “你说,我们要不要送一份‘礼物’给他们呢?” 斯卡蒂明白了她的意思。 “好。” 她惜字如金地作答,然后松手,任凭重量以吨计算的大剑垂直下坠,在地面上留下蛛网般的裂痕。 猎人反手按住剑,她的鼻子动了动,另一只手顺手便抓住一名路人的肩膀。 难以想象斯卡蒂那纤细的手臂中究竟蕴含着怎样的巨力,伴随着毛骨悚然的骨骼碎裂声,那个阿戈尔人就连哀嚎都做不到,只是在片刻之间便失去了所有的反抗能力,和寻常人类迥异的绿色血液自伤口中渗出,昭显出男人深海教徒的身份。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教徒,他的身体已经开始逐渐向恐鱼转化,虽然能维持人类的皮囊,结构上却早已和寻常人类相差巨大,从血液颜色的转变就可以看出,他在更进一步地向怪物转变。 在岸上,斯卡蒂总会对阿戈尔人感到亲切,但是当他们倒向深海那一边的时候,毋庸置疑,他们便已经不再是同胞了。 而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快到了周围的行人都没有来得及发出恐慌的惊呼声,便已经尘埃落定。 这是一条海滨小道,行人本就不多,大部分匆匆忙忙赶路的镇民都没有注意到角落里发生的暴行,而唯一一个注意到墙角惨案的女性镇民……歌蕾蒂娅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对着她比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如你所见,我们抓住了一个藏在人群中的怪物,瞧瞧他的血液……哦,不用担心,我们不会对普通人出手。” 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温柔的安抚让女性不断颤抖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 “好了,既然误会解除,那就麻烦你为我们带个路,小镇中央的教堂,嗯,我记得是这个地址。” “教堂……啊,你们,不,您是审判庭的人?” 女性镇民回忆起了早些时候,那个审判官打扮的老人宛如闲庭漫步一般走入教堂的场景,她不由惊呼出声,不过让歌蕾蒂娅感到意外的是,对方不但没有表现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反而更加紧张了。 ……审判庭的名声是有多差啊。 要知道,就连深海猎人这样,是人是魔一念之间的人造怪物,也不会再阿戈尔受到如此敌视的对待。 “我,我这就带路,我不是邪教徒,我早就觉得这个男人可疑了,不,我是说,我真的和这个人没有关系!” 她几乎要哭出来了,说的话也有点语无伦次。 斯卡蒂在歌蕾蒂娅的脸上看到了无奈,这是很罕见的情况,因为受教育程度的问题,这种在海里可能几乎不会发生的窘况,在大陆上却反而显得常见。 大约是上岸后经历的原因,斯卡蒂反而更擅长应对这种情况。 于是她决定要自己的办法去帮助二队长,她提着剑沉默地走到两人旁边,然后简简单单地放下剑,伴随着让人牙齿打颤的沉重闷响,那重量不知几何的大剑砸在地上,让语无伦次的镇民一哆嗦。 “带路。” “好,好的,大人。” …… 和已经忙碌起来的斯卡蒂等人不同的是,林恩和乌尔比安则是在格兰法洛的外围遇到了另一伙人。 而且还是名人,“日落即逝”乐队,作为在泰拉大陆上独树一帜的音乐明星,其人气甚至可以和大帝分庭抗礼,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犹有过之。 好吧,大帝的音乐就算再怎么出类拔萃,他的本体是个企鹅而不是美少女,这就是最大的减分项目了。 宛如大小姐一般气质高贵而又嗓音甜美的主唱Aya,颇有坏女人气质、身材火辣的贝斯手Alty,造型大胆前卫且热情洋溢的鼓手Dan,还有如大姐姐一般温婉动人的吉他手Frost。 出道之初,虽然也有很高的人气,但是也有很多人都觉得这是四个被公司资本推上前台卷钱的玻璃花瓶。 不过,在多年的坚持之后,她们最终还是用自己的实力征服了几乎所有音乐爱好者的内心,哪怕是再苛刻的评论家,也无法从她们的音乐中挑出多少毛病,她们对音乐的热爱、努力和坚持早就了一个多年来不落幕的传奇,也就是“日落即逝”。 林恩听说过她们,当然了,他不是她们的歌迷,毕竟作为一个常年和剑与血打交道,几乎没有片刻喘息时间的男人,追星什么的还是有点太奢侈了,之所以了解一些有关她们的信息,原因也只是罗德岛内部的资料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这四个人一点都不简单罢了。 甚至,她们能不能算是“人”,这点都要敲上一个问号。不过博士小姐在与对方接触之后认为,只要她们自认为是人类,并且拥有完善的人格,那么不管出身如何,都可以将其称之为人类。 两拨人的相遇也不是什么巧合,与其说是他们在小镇外围遇到了,倒不如说是乌尔比安在嗅到了气味之后主动找了过去。 他似乎是把这四位当作是上岸的海嗣——而且还是相当强的那种,这点从他紧皱的眉头和握紧武器的手就能看出一二,林恩可以感受到乌尔比安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这是即将进入狩猎状态的前兆。 为了防止这厮真的脑袋一热提起武器闯祸,林恩不得不紧赶慢赶地跟了上去,不过到了现场才发现自己多虑了,在真正看到这四位以后,乌尔比安紧皱的眉头松开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疑惑,就算隔着面罩林恩也能读出他的表情。 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大致就是这样的意思吧。 在乌尔比安多年的狩猎生涯之中,他或许还是第一次遇到像这几位一样的存在。 或者说,他曾经见过她们的“同类”,但是那些在海水中畸变的存在,几乎已经无法分辨出原本的气息了。 “你们……嗯……” 在乌尔比安说出什么低情商的发言之前,林恩只得率先一步走上前去,一脸“激动”地抓住了为首少女的手,然后在对方有点惊诧的目光下,以一种羞耻到让他几乎想自爆的语气开口了。 “我是你们的粉丝啊!” 第八章 乱点鸳鸯谱 原本还有点剑拔弩张的气氛伴随着林恩的一句话,顿时就消失无踪了。 不得不说,林恩那浮夸的演技真的很出戏,尤其是他背着剑,踩着火,一脸在世恶魔的模样,那样子就像是张飞对着刘备大喊欧尼酱,精神污染程度可想而知了。 不光是日落即逝的四人组,就连乌尔比安都用一种颇为奇怪的目光上下扫视林恩,然后不留痕迹地后退了一步,似是想要和林恩划清界限。 嫌弃.jpg 不过好处就是,虽然牺牲了林恩的形象,却阻止了一场没有意义的内耗。 毫无疑问,日落即逝的四人组是少有的站在人类这边的深海势力,或者说她们是站在她们自己的这边,为了防止自己被腐败的海洋同化为畸变的怪物,这四位与海嗣的关系可以说是势不两立。 而乌尔比安嘛,虽然他有一大堆不靠谱的点,可作为曾经深海猎人的队长,兼阿戈尔执政官之一,他的原则也是抗击海嗣、保护人类,就算这几年为了探究海嗣的秘密而与深海教徒虚与委蛇,却也不会改变他最初的本心。 这么一看,自己人呐! 属于是老乡见老乡了,不过考虑到乌尔比安有些过敏的神经,是两眼泪汪汪还是见面捅一刀就不好说了。 不过日落即逝的几人毕竟也是做了好多年的音乐偶像,什么样的粉丝没见过?眼前这个虽然有点……嗯,重量级,但几人也只是晃神了一下就反应了过来。 尤其是被抓住手的Alty,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恩,仿佛一瞬间就看穿了他心中所想的东西。 不过她没有揭穿。 就和林恩对她们颇有了解一样,Alty对林恩也略知一二。 卡兹戴尔的战场是他最初崭露头角的地方,不过那时候,林恩也只是萨卡兹佣兵之间口口相传的一个传奇,特蕾西娅的苍白骑士也好,巴别塔的疯狗也罢,虽然在卡兹戴尔和萨卡兹们间小有名气,但说实话也就那样了,离开了卡兹戴尔这一亩三分地,还听说过林恩事迹的人,说真的很少。 但是接下来在乌萨斯、龙门、卡西米尔的一系列所作所为,那可就不一样了。 不知不觉中,林恩也已经从一个籍籍无名的佣兵,变成了一介广为流传的传奇,虽然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很少,知道他加入罗德岛的,就更加寥寥无几了。 Alty就是那少数人之一。 “日落即逝”出道至今,面对过数不清的阴谋和暗算,作为四人组的领头人……嗯,姑且算是领头人,Alty也不得不接触许多音乐之外的东西,其中就包括了收集整个大陆范围的信息。 毕竟,出门在外,不多知道点东西,很多时候怎么死的也不知道——Alty等人的本体实力很强,可她们在地面上活动的化身却不是无敌,如果疏忽大意的话,翻车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瞧瞧这四人组,Aya的年龄最大,但也是最单纯、善良、多愁善感的那个;Dan又是个不喜欢思考太多,全身心埋入音乐之中的纯粹音乐痴。没人照看的话,这两位恐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被人带进坑里去了。 Frost就更别说了,别看她身材前凸后翘,再加上墨绿色的卷发,一副知心成熟大姐姐的模样。 实际上她才是四人组里最年轻的那个,甚至还有点害羞,平时在面对外人时惜字如金,更喜欢用音乐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于是没有办法,和外人交涉这种大家都不太擅长的事情,就只好交给Alty来做了。 不管是和罗德岛的合作,还是与音乐版权公司的往来,这些事情都是Alty来负责的,甚至许多演唱会、音乐节衍生出来的破事也由她来处理,她用自己的方法保护着自己的姐妹们,而这样的做法在不明真相的普通人眼中,就变成了了“Alty是日落即逝的队长”这一说法。 不过实际上,四人组做事都是商量着来的,根本没有身份地位谁高谁低的情况就是了。 “久疏问候,凯尔希医生还好吗?” “她挺好的,好得还有心情说些让人听不懂谜语,拜此所赐我现在只想在她脸上画王八。” 林恩毫不掩饰的话语让站在Alty身后的Aya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那位凯尔希医生,但是就Alty和对方交涉以后回来的抱怨来看,这位年龄大得让人难以想象的高龄猞猁…… 是真的不喜欢说人话。 眼看现场的气氛逐渐回暖,林恩便顺势松开手,从背囊里找出纸笔:“好不容易见到大明星本人,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讨要个签名?” “哦?我还以为你说你是我们的粉丝只是说笑。” “有机会的话,这也可以不是说笑——不过这个签名确实不是给我自己准备的,我有个关系特别好的朋友是你们的铁杆粉丝,如果能拿到一份签名她会很高兴的。” Alty很大方地接过纸笔,日落即逝的四人组在这方面倒是已经轻车熟路了,毕竟每年向她们讨要签名的粉丝真的很多,而她们也乐此不疲。 毕竟这代表着她们的音乐得到很多人的认可,代表她们还在音乐道路上与时俱进地向前迈步,是好事。 不过,也多亏了这点,这四位练就了一手各具特色的好字,就连看上去狂放不羁的Dan,签名也蕴含一种重金属的美感,她们喜欢用不同的文字来书写自己的名字,Alty用的是旧伊比利亚的文字,Aya则是大炎的字体,Dan书写古老的萨卡兹文字,Frost则是青睐维多利亚语。 林恩小心翼翼地把签名纸折好放进自己的衣服内侧,这是他给陈准备的礼物,陈很喜欢这个组合,对重金属音乐的热爱也算是这位警官小姐的业余爱好之一。 而在这个过程中,乌尔比安就像是个局外人一样一言不发,用沉默来掩饰自己认错猎物的尴尬,不过他也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在发现眼前的这几位和自己无关以后,他就表现出一种兴趣缺缺的模样来,如果是其他时候,他不介意多花点时间来和“日落即逝”打打交道,或许能从另一个角度获得一些有关海洋的情报。 但是现在,他只想快点到格兰法洛去,抢在歌蕾蒂娅等人的前面,找到伊比利亚之眼。 不过林恩也没让他久等,很快两拨人就分道扬镳,乌尔比安在松了口气的同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其实可以不用等林恩,直接一走了之的。 反正两人也没啥实质性的关系,还能更快一步抵达格兰法洛,赌约说不定也能赢得更轻松点。 不过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此时此刻再想这些也没啥作用,不如看开点算了。 乌尔比安这样安慰着自己,然后循着格兰法洛中海嗣的腐臭味道继续前进。格兰法洛是一个很大的镇子,虽然人口不算很多,但是小镇外围的农舍和农田却不少。 在“大静谧”之后,格兰法洛作为沿海区域,大约属于是少有的还能种植庄稼的地方,也多亏了这点,哪怕这是个并不富裕的镇子,每年却也不会发生饥荒之类的灾难,再加上沿海地带一向很少出现天灾,这座海风萧瑟的小镇才能一年一年,顽强地挺立在大陆与海洋的边缘,而不至于像盐风城一样,变成一片人不人鬼不鬼的鬼地方。 不过这些年镇子里的年轻人不断走向大城市定居,原本劳动力还算充裕的格兰法洛也因此变得逐渐萧条了起来,再这样下去的话,再过个几十年,恐怕格兰法洛也要变成一座“无人镇”了。 当然,前提是大海真的还愿意再安静几十年,而不向格兰法洛发起进攻。 这里没有惩戒军更没有审判官的保护,镇子里又充满了深海的教徒,一次简单的浪起潮涌,很轻易就能吞没这座小镇。 而和林恩等人分开之后,巧合的是,不多时,Alty等人便又遇上了另一批人。 是深海猎人们。 就和乌尔比安一样,歌蕾蒂娅在感受到四人组的气味之时敌意甚重,不过在真的见到人了,又陷入了不可避免的迷茫之中。 不过她毕竟不是乌尔比安这样的三队憨憨,在斯卡蒂认出眼前组合名字之后,她便很自然而然地上前搭话,简单地交流了一番,不过在临别的时候,Alty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便回头指了指斯卡蒂。 “哦,对了,那边的虎鲸。” 斯卡蒂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对方说的是自己。 “唉?” “在遇到你们之前,我们还遇到了另外的人……其中一个,戴着和你差不多的帽子,只是衣服裹得更严实。” 歌蕾蒂娅和斯卡蒂的呼吸同时变重了些许。 斯卡蒂的帽子是深海猎人三队的制式帽子,如果Alty没有说谎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三队还有别的幸存者,并且也已经来到了格兰法洛? 而尚且不等两人消化完Alty的讯息,Aya便捋了捋自己的粉红色长发,浅笑着开口:“还有啊,我们在那里见到了你的小男朋友哦?” “嗯……嗯???” 斯卡蒂和歌蕾蒂娅几乎是同一时间打出了问号,就连幽灵鲨都歪了歪头表示不解,可日落即逝四人组在说完话以后便自顾自地离开了,只留下猎人三人组在原地陷入凌乱。 暂且不论脑子还迷迷糊糊的幽灵鲨,歌蕾蒂娅则是思索了一下,想到了一个可能的人选。 不过她还是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斯卡蒂:“上次你们一起跳舞的时候,你不是说你和林恩只是普通朋友吗?” “确实是普通……唉,好像也不那么普通……” 好吧,斯卡蒂自己把自己绕晕了。 她其实自己也不太明白自己和林恩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奇妙关系,虽然和林恩有剪不清理还乱联系的实际上是浊心斯卡蒂,但是完整地看完了对方的回忆以后,斯卡蒂也明白,自己和浊心实际上正是同一个人。 而在读完梦境中的内容后,她也不可避免地被浊心斯卡蒂强烈的情绪感染了部分。 事后她和林恩跳过几次舞,两人倒是没有超过朋友的关系,但是舞步流转之间,两人看着对方的脸,心中复杂的情绪可能也就只有自己能读懂了。 而不远处,Aya想了想:“说起来,林恩和斯卡蒂究竟是不是情侣关系?我看他们在盐风城那时还挺亲密的。” 是的,盐风城出事的时候,日落即逝四人组也在附近,不过她们倒不是凯尔希准备好的最后一重保险,只是巡回演出正好路过那附近罢了。 在感受到海嗣的气息之后,Aya便自告奋勇地过去看看情况,不过那一次事件被林恩等人圆满地解决了,直到最后她看到的便只有林恩、斯卡蒂还有史尔特尔三人同行的背影。 Alty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甚清楚,她对于林恩的了解只有纸面上的那些,要说林恩的战绩如何,她倒是清楚得很,至于感情史嘛……那就超出她的情报范围了。 而Frost就更别提了,她只是伸出手指在琴弦上波动,发出一串意义不明的旋律。 Aya作为四人组中的长姐,虽然平时很靠谱,但是吧……到现在还没有谈过恋爱的Aya,实际上对于这种男女之间的奇妙情感相当好奇。 只是她自己又不想谈恋爱,毕竟人类和巨兽谈恋爱,这种事情想想就知道只会发生悲剧,所以她对于“爱”的理解都是从电影和小说中看来的。 就很片面,而且多多少少有点不切实际。 Aya仔细想了想当时斯卡蒂的反应,突然反应了过来:“坏了,我不会乱点鸳鸯谱了吧?” 而面对Aya的担忧,性格最乐观开朗的Dan则是大笑着一笔揭过:“管他呢,开心最重要!” 第九章 四方会议 林恩和乌尔比安在继续前进。 当建筑逐渐密集起来以后,两人在格兰法洛感受到的深海气息也变得越发浓重,乌尔比安紧皱眉头,表现得相当不适,这种浓郁的腐臭气味让他几乎恶心得想吐。 而林恩也没比他好多少,大约是多亏了浊心斯卡蒂梦中的馈赠,他不但能感受到海嗣的气味,同时对这种味道痛深恶绝,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新鲜的鲱鱼罐头都比这味道好一百倍。 “老兄,这里一直是这样?” “……上个礼拜还没那么多。” 乌尔比安罕见地表现出懊恼的语气,他一直在监视着格兰法洛,这里的深海主教阿玛雅和盐风城的主教昆图斯在深海教众之中有差不多的威望,而如果考虑到两者脑子上的差距,前者知道的情报可能比后者还要更多。 乌尔比安的想法是,单纯地杀掉阿玛雅并不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益处,还不如暂且服软,看看能不能从中套取情报……在这方面,他和歌蕾蒂娅倒是有惊人的一致性,毕竟当初歌蕾蒂娅也是这么想的,只是罗德岛的行动快人一步,最后就变成了强攻的戏码。 而乌尔比安嘛…… 首先阿玛雅比昆图斯聪明,其次乌尔比安也没有歌蕾蒂娅那么会演。 当这两个因素同时凑齐的时候,只能说乌尔比安到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他足够强,强到格兰法洛的深海教众只能忍气吞声。 不得不说,你让一个擅长正面强攻的猛男去做什么间谍……这不整得和过家家一样已经不错了。 不靠谱程度丝毫不亚于凯尔希管理罗德岛,还有陈进厨房做黑暗料理。 当然,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现在林恩来了。 和乌尔比安的合作到现在为止还算是顺利,对于像乌尔比安这种……嗯,耿直的男人,林恩多多少少还有点应对的经验。 不过倒霉的就变成了格兰法洛的海嗣们,或者说,是那些几乎已经转化为恐鱼的深海教徒,当这些已经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穿上厚厚的外套出门的时候,迎面而来就是两个力体敏点满的近战猛男,一脸杀气腾腾地向自己走来。 然后,在那教徒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了之前,乌尔比安挥动自己的船锚,沉重的武器在这一刻仿佛有千斤之势——这不是夸张,进入三队的深海猎人多半进行过力量的特化开发,乌尔比安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斯卡蒂的大剑都有好几吨重,乌尔比安那造型夸张的重型武器没有理由会更轻。 他把武器丢出去了! 林恩这才看清,乌尔比安的武器上缠绕着一圈锁链,凭借这些锁链,哪怕是将武器掷出,乌尔比安也有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其的手段,从他自信的举手投足来看,这样的远程攻击似乎是他惯用的手段,而被掷出的船锚……几千斤重的东西就像是泥头车一样创过来,没有点本事还真挡不住。 不愧是队长级的角色,对重武器的控制举重若轻,比蒂蒂这只会铲土的剑法强多了。 林恩在心中赞叹了一声,不过他可没忘记自己和乌尔比安的赌约,在乌尔比安挥动沉重武器的同时,林恩只是干脆地抬手,一簇蓝色的火焰在他的手心一闪而逝,下一刻那深海教徒的身体已经被净化的蓝焰包裹,只是刹那便化为一截烧焦的尸体。 然后乌尔比安的攻击这才姗姗来迟,一击将深海教徒的焦尸砸得四分五裂,沉重的攻击仿佛让地面都抖了一抖,坚固的地砖更是被碾压成细小的碎石四处飞溅,也亏得这附近没什么人,不然此时此刻一定会陷入恐慌之中。 平常发出如此大的巨响,周围的居民也免不得开窗出门四处张望一番。不过今天有一位审判官,还有一群不认识的阿戈尔人来到平日里清净安宁的格兰法洛,这种反常的情况让大部分居民早早地嗅到了异常,便藏在家里,怎么也不愿出来,听到这巨响,也就权当是审判官在做些什么,根本没有出来一探究竟的欲望。 倒也让林恩和乌尔比安少了些麻烦。 “看来还是我更胜一筹嘛。” 林恩笑了笑,而乌尔比安则是沉默地抬手,便收回了自己的武器。他没有说些“你不讲武德”之类难看的话,战斗就是要无所不用其极,使用法术也只是很正常的手段罢了。 只是他还是难免有些诧异,上岸这么多年,他也见过许多玩弄法术的术士,只是像林恩一样挥手之间火焰骤起的人几乎没有,那些又臭又长的法术咒语几乎让乌尔比安想笑——好吧,还是自己太坐井观天了。 既然战士之中能出现深海猎人这样的异类,那么法师中出现一两个林恩这样瞬发法术像闹着玩一样的,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瞧瞧林恩这背着两把大剑一身不好惹气势的样子,任谁都会以为林恩是和乌尔比安一样力体双修的近战战士,又有谁能想到他还玩得一手出神入化的火焰呢。 嗯……火焰。 “你和审判庭有什么关系?这火焰,之前我在审判官手里见过,和你如出一辙。” “审判庭啊,他们的‘仪式’还是我教的呢。” 林恩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地说着:“说起来我们的赌约还作数吗?” 这话他是故意说给乌尔比安听的,以这兄弟心高气傲的样子,赖账估计是不可能赖账的,尤其是林恩还提了一嘴,那就更不可能当作无事发生了。 罗德岛上这种性格的人还是挺多的,林恩也知道该怎么和他们打交道。 属于是性格上被林恩拿捏了。 于是如他所料的,乌尔比安有些不情不愿地开口了:“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哟,还挺愿赌服输的。” “少说废话。” 乌尔比安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林恩。 …… 格兰法洛的教堂已经很旧了,建立在四十年前,期间屡次进行修补,从外表上来看就能发现其中的沧桑和历史的厚重感。 只不过,对于教堂中交谈的四人来说,这教堂的年龄,估计是远不如他们所经历的岁月的。 首先是罗德岛的医疗部主任,小兔子背后的太上皇,经历丰富得可以写几十本长篇小说,活了不知道几万年的老猞猁凯尔希;然后是伊比利亚活着的传奇,在一百余载的岁月里不断抗击海浪,九位圣徒之中唯一存活至今的老者,圣徒卡门;再之后则是日落即逝的“队长”,来自深海的巨兽,热爱音乐、神秘而又从容的Alty。 伴随着教堂沉重的门扉被推开,最后一位来访者也出现了。 歌蕾蒂娅。 深海猎人的二队长,阿戈尔的执政官兼战争设计师之一,手刃无数海嗣恐鱼的战士,亦是迷途的旅人、渴望返乡的海民。 作为四个阵营的高位者,四人在凯尔希的一手推动下,便聚集在这个不起眼又意义非凡的小镇中,完成了一次历史性的会晤。 老圣徒希望能解决伊比利亚如今的困境,他已经很老了,守护不了故乡几年了,就算不死在战场上,恐怕也会倒在病床上。对于圣徒卡门来说,任何能够拯救伊比利亚的提议都是值得一试的,相较于大陆中心混战的诸国,伊比利亚更能体会到海中威胁的恐怖,也受其威胁最大。 歌蕾蒂娅就更不用多说了,作为与阿戈尔断绝了联系被迫上岸的猎人,她无时无刻不渴望着回到自己的故乡。如果说伊比利亚只是深受海水的威胁,那么正体就在海里的阿戈尔便是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深海猎人们几乎全军覆没的那一次战斗便是釜底抽薪,为了刺杀海嗣的神而以弱对强的逆袭,可是现在看来,那一次舍生取义的死战也只是为阿戈尔获取一点喘息的机会罢了。 回家,重整军队,拯救困境之中的阿戈尔——这便是歌蕾蒂娅想做的。 而日落即逝……她们倒是最无所谓的一方,不过作为海中诞生的巨兽,就算步入岸上,也终有一天会面临不得不回去的困境,不管是Alty还是Aya都明白坐以待毙是不行的,她们宁死也不想变成海中那些同类畸变后的样子。于是在Alty的提议下,便有了这一次试探性的合作,如果真的能解决海水中的威胁……不,不谈解决,就算只是缓解,也能给日落即逝带来很大的余裕。 至于凯尔希嘛……她只是责任使然,作为人类阵营中目前为止的最年长者,活了几万年的永生之人,几万年的岁月不但给她带来了更年期一般的脾气和嘴臭,也为她添上了谜语人的属性……咳咳,是守护人类存亡的责任心。 很难想象这只不怎么喜欢说人话的老猞猁会有这么伟光正的一面,但一手推动这次合作的凯尔希确实不带丝毫的私欲,几万年来她无时无刻不想铲除那些威胁人类文明的“异变”,这并不是她距离成功最近的一次,却是最危急、最难以逃避的一次。 如果阿戈尔在水中覆灭,那么下一个就是伊比利亚了,再然后呢?当海水席卷大陆,说什么都晚了。 暂且不说在教堂中会面的几人,教堂旁的小路上,斯卡蒂和幽灵鲨倒是又遇到了Aya。 “你们看起来少了几个人。” 主动开口的是幽灵鲨劳伦缇娜,在海边待久了以后,就算回忆依然零零碎碎,却也恢复了些许本性。 对于罗德岛的干员们来说,幽灵鲨是一位穿着修女服,温柔、虔诚、疯狂,嘴里总嘀咕着让人听不懂的东西的同僚。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这条鲨鱼的本性并不是这样的,对待敌人时危险、残暴的一面才是她的本性,而平时的时候嘛……对待朋友和陌生人她倒是不会表现出凶残的一面,可即便如此也和温柔这种词语几乎是背道而驰。 真要说的话,充满了坏女人的气质,危险且优雅,这大约才是正常状态下的幽灵鲨。 “Dan和Frost带着乐器去找旅馆借宿了,我们需要在这里住几天,然后决定一些事情。” Aya说得很模糊,不过劳伦缇娜也没有太多探究的欲望,在现在这个阶段,搞清楚自己脑海中不断闪现的混乱片段究竟是什么……这才是她首当其冲的要事。 而斯卡蒂则是听出了一点弦外之意,不过她也没有深究的想法,就因为Aya的一句话,她现在都还处于一种有点懵的状态,快乐小虎鲸这波属于是被整不会了。 她藏在心底的那点隐藏的小情绪被他人无意间揭开,对于努力不去想这些事情的斯卡蒂来说,确实是有些难以平静。 不过有些事情并不是她想避免就能避免的。 “斯卡蒂。” Aya轻灵的声音从身旁响起,斯卡蒂有些迷茫地抬头,对上对方莹绿色的双眼。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了林恩祖母绿的瞳孔,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发出了有点可爱的惊呼声,险些跌倒在地——Aya抓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跌倒的趋势。 幽灵鲨回过头来,有些迷茫地看了看互动的两人。 “能和我说说吗,你和那个……嗯,林恩小哥之间的故事。” Aya轻轻地说着,她的话语带着自然而然的感染力,让斯卡蒂不由自主地平静了下来——这或许也是她选择成为乐队主唱的理由之一吧。 斯卡蒂迟疑了一下,但是最后还是在Aya的微笑下败下阵来,她挺不擅长应对这种情况的。 “可能,这不是一个很美好的故事。” 斯卡蒂还是决定将在浊心斯卡蒂梦境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一部分给对方听,作为罗德岛的合作者,Aya等人迟早也会知道,他们三人曾经在那场梦中遇到了什么。 而伴随着斯卡蒂的话语,Aya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惊讶了起来。 暂且不论你说的那些内容…… 小虎鲸,在谈到那个男人之前,你可不是那么多话的类型啊。 第十章 阿玛雅 暂且不说深海猎人们和日落即逝之间发生的小故事,林恩和乌尔比安这边进度也在稳步推进着。 小镇的镇长蒂亚戈是个年纪很大的老工人——至少对于寿命不那么长的黎博利来说,年纪已经是很大了。 他没有子嗣,只有一个收养的孩子,是个阿戈尔人,不过这个孩子只是个寻常的阿戈尔人,众所周知的是寻常阿戈尔人的身体素质非常一般,而上岸以后,离开了熟悉的水,干燥的环境又会让他们变得更加脆弱。 乌尔比安和林恩悄悄地潜入镇长的家中,拿走了几份尘封的资料,然后又悄然离开。 “这孩子不是深海教徒,还挺难得的。” “阿戈尔人理应和深海教众势不两立。” 林恩和乌尔比安简单地交流了一下,不过在镇长家中得到的资料更多的是有关灯塔的建设和启动,对于寻找伊比利亚之眼反而意义不大,两人倒是找到一张又干又皱的航海图,只是它太老了,又泡了水,泛黄的纸页很难说是令人满意。 乌尔比安不能理解,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航海图这样的东西居然不防水。 对此林恩也只能一摊手,天晓得当时的制作者是怎么想的。 “那没办法,只能用当时的备用计划了,你确定那个叫阿玛雅的会给你带路吗?” 乌尔比安的脚步停了一下:“我是无所谓,只是你,就有点困难了。毕竟对阿玛雅来说,我是来自深海的猎人,有可能成为她的同伴,而你只是个可恶的萨卡兹人。” “啧。” 林恩有点不爽地咂了咂舌:“一听就是个很让人火大的女人。” “确实让人火大。” 唯独这点,乌尔比安点头对林恩表示了赞同。 他很不喜欢这个女人,一方面对方是深海教会的主教,而且还参与了对幽灵鲨的手术,虽然从来都不说,但乌尔比安对待猎人们的态度其实是和歌蕾蒂娅差不多的,他爱护每一个猎人,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 而两方面,也是因为阿玛雅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时时刻刻攥着自己想要的东西,以此作为自己的保命符,让自己忍气吞声地配合——对付这种女人不是乌尔比安的强项,或许歌蕾蒂娅会有更好的办法,但是乌尔比安却总有一种自己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这让他相当不舒服。 从乌尔比安三言两语的描述中,林恩大概也能猜出这是一个怎样麻烦的女人。 不过嘛,对付这样的女人,林恩的办法就简单明了多了。 那就是对她使用炎拳(划掉) 既然脑子玩不过,那就用武力来解决,能掀桌子就代表不是束手无策,林恩向来是这么做的。 或许阿玛雅是一个向死如生、不惧生死的虔诚教徒,但是这和林恩也没太大的关系,拷问并不是只有让对方心服口服才能说出真实的情报,黎博利的抗性比菲林更弱,女性就更是如此了。 让她乖乖说真话的办法不止一种,不论是法术还是药物,都有很大的可能性完成目标。 至于她已经半海嗣化了该怎么办? 无所谓,倒不如说这样反而更好,“净化仪式”对于海嗣来说简直就是天敌一样的法术,在海嗣没有进化出有效对抗其的抗性之前,这种蓝色的火焰几乎完美地克制住了生命层次极高的海嗣族群。 而对于那种将身体转化一半变成海嗣的堕落者就更是如此了,他们有着和海嗣相近的身体结构,却还保留了很大一部分作为人类的情感,既然阿玛雅还没有将身体完全转变为海嗣,只要她还是个人类,而不是将生死情感视之无物的怪物…… 只要把火焰在她的面前晃一晃,恐怕就能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稍微用点不人道的手段,再怎么自认坚强的人也会痛哭流涕地崩溃。 就算这样做会对她造成不可扭转的损伤,可是这又如何呢?反正是敌人。 “好吧,那就先抓到阿玛雅。” 乌尔比安活动了一下手脚。 虽然在智商博弈的方面并不能很好地展露手脚,可是要说起动刀动枪,那乌尔比安可就不困了。 狩猎,从来都是深海猎人的强项。 “跟我来,我知道她的藏身处在哪里。” …… 小镇教堂的会面被意外的来客打扰了。 “嗯……虽然这里的气味确实很重,但没想到,它们居然真的明目张胆到这种地步啊。” 开门的“人”是两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深海教众,他们岣嵝的身形几乎不似人类,身上浓厚的鱼腥味满满地溢出,让在座的几人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好吧,在座的几人,有一个算一个,基本上都不太喜欢海嗣这种东西,而对于人类之中的堕落者,便更是鄙夷了。 而相较于教堂里的这几人,这几个开门的深海教徒就更加懵逼了。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的面前怎么有个穿审判官衣服的老爷爷? 而不等他们结束自己的哲学三问,四人之中态度最激进的圣徒卡门已经举起了自己的灯,幽蓝色的火焰稍纵即逝,两名深海教徒就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便倒在了火焰的洗礼下,不过圣徒卡门却稍稍皱起眉头,对自己的手法似乎有点不太满意。 “卡门先生,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想留活口的话,就最好不要用这种火焰,海嗣的生命和躯壳便是它最好的燃料。” 凯尔希的话语姗姗来迟,等她把她的长篇大论说出口,这两个深海教徒就连尸体都已经被烤熟了。 “嗯……确实是我的失误,我没想到它的威力如此惊人。” 圣徒卡门收起自己的灯。 说实话,油灯之中跳动的火焰让歌蕾蒂娅稍微有点不适。 作为第一批深海猎人,也是最强的深海猎人之一,歌蕾蒂娅用在自己身上的技术可以说是相当危险的,虽然能解放更多源自血脉的力量,却也有着时刻遭遇反噬的风险。 就算是第二、第三批猎人,已经趋于平稳的技术也无法百分百阻止猎人受到海嗣血液的反噬,变成食人的怪物,像歌蕾蒂娅和乌尔比安这样的第一批猎人,能够坚持下来纯粹是靠着自身钢铁般的意志和坚定无比的信念。 太久没有服用抑制药物,也没有回阿戈尔进行治疗,歌蕾蒂娅能够察觉到,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已经逐渐开始了变异,向海嗣的方向靠拢——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但越是缓慢越要提升警惕,很多猎人就是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改变了常识和思维而堕落,前一刻还在与你谈笑风生,后一刻便抱紧尸体如狼似虎地啃食。 她抚摸了一下自己脖颈处坚硬且冰冷的鳞片,那一部分“污染”竟然在缓慢地颤抖,这是曾经从未有过的事情。 有意思,那个叫林恩的萨卡兹人,还真是弄出了个了不起的东西,能让这些视恐惧于无物的怪物颤抖……这已经是超越科学技术局的成就了。 在陆上行走多年,哪怕是高傲的歌蕾蒂娅也不得不承认,陆上的人类虽然粗鄙而又好斗,却也有很多可取之处,尤其是他们对于源石的开发已经到了一个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地步……用技术局的话来说就是科技树完完全全点歪了。 但是这点歪的科技树,反倒是对海嗣有着非常有效的克制性,就好比伊比利亚审判官手中的手炮,看起来和那些阿戈尔的科技结晶很相似,但是发射的源石弹药却很难让海嗣“克服”、“进化”,那迸发出来的强大威力令人着迷,如果阿戈尔的军队能够人手配备这样的武器……或许战胜海嗣的机会依然渺茫,或许其中会遇到许多困难和险阻,但是至少比现在只靠深海猎人去战斗要好很多。 源石和海嗣就仿佛是相生相克的关系,两者同为灾难却又相互制衡,这大约也是大自然的某种平衡。 如果能将源石结合阿戈尔远超大陆的科技应用在对抗海嗣这方面,或许从长远来看会导致感染者的出现等一系列社会问题,但是却能在很大程度上解决阿戈尔面临的燃眉之急,毕竟阿戈尔人引以为豪的科技……在海嗣面前,实际上束手束脚,很难发挥自己的力量。 而且歌蕾蒂娅也坚信着,以阿戈尔的智慧和政治体系,必然不会出现陆上那般对感染者的悲剧,开发抑制甚至治愈感染的药物,也一定比陆上诸国更快。 不是她瞧不起陆上的人类,她只是瞧不起那些明明已经站在悬崖边缘却还是争权夺利的泰拉诸国以及腐败贵族罢了。 几乎每一所阿戈尔小学的教科书中都分析过贵族体系与执政官体系的优劣,毕竟阿戈尔也是一路跌跌撞撞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 但也确实,不论从哪种角度来看,贵族和独裁者这种东西,早就该被取缔了。 在面对危机的时候,只有团结才能让人类幸免于难,在广阔的泰拉世界里,不论陆上还是海中,文明的敌人一直都在虎视眈眈,从未远去。 火焰散去以后,教堂的门外传来礼貌的敲门声,Aya推开门扉,看向教堂里的几人。 这一刻她倒是不复之前讨论恋爱话题时的甜美微笑,她把耳机挂在脖子上,表情罕见地露出一点严肃:“有很多东西爬上岸了。” 这很反常。 陆地上干燥的环境实际上是海嗣非常讨厌的,如果没有必要,恐鱼和海嗣绝不会走出海滩的范围,哪怕它们能够在干燥的环境下行动,却也很少会这么做。 瞧瞧那些深海教徒引发的悲剧,那些伊比利亚沿海发生的惨案,几乎有一半的开端是海水淹没城市。 而在这格兰法洛——虽然这是一座沿海的小镇,但是得益于之前的基建设施,不远处的堤坝能够很好地阻止海水蔓延,即便如此这些海中的怪物也要坚持上岸的话……经验丰富的圣徒卡门和歌蕾蒂娅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想到了原因。 “这里有大鱼,这些恐鱼在掩护他们撤退。” 所谓的“大鱼”,一般指的是深海教会中的主教级人物,也只有这些主教能沟通大海中的怪物,让恐鱼们心甘情愿地用尸体平铺出一条通往大海的路。 盐风城的昆图斯就是其中之一,别看他憨得可以,但你看看他一个人面对众多强者围攻还有还手之力的模样,就能知道他的水准比内卫这样的顶级强者守门员高出了不知道多少个杰斯顿。 阿玛雅也是这样的主教,她比昆图斯更聪明,但没有他那么纯粹,实力便也弱了很多,而此时此刻,她有些不舍地抚摸自己书架上的书籍,悠然叹气。 “终于,这一天还是到来了。乌尔比安,我们脆弱的合作关系,恐怕就要到此为止了。” 扪心自问,对于阿玛雅来说,和乌尔比安合作也是在钢丝上跳舞,虽然能够从中获得益处,可是乌尔比安只要念头发生改变,那阿玛雅自认是绝对逃不过这样一位猎人的追杀的。 格兰法洛出现猎人和审判官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在发现乌尔比安的身边出现了外人,并且两人毫不犹豫地袭杀了深海教徒之后,阿玛雅便作出了决定,从这里离开。 壁虎断尾也比全军覆灭要好,在这里发展的教徒是以后腐化整个伊比利亚的种子,可不能送葬在小小的格兰法洛。 哦,在阿玛雅看来,这不叫腐化,而是神圣的救赎才对。 所以说宗教疯子真的很可怕。 “不过也好,我也该回归大海的怀抱了。” 她微笑着,将自己花费诸多时间撰写翻译的书籍和资料焚烧,直到门外传来细碎的蠕动声,她这才打开门,怪物们簇拥在她的身边,这个知性的美人在这一刻笑得格外愉悦。 片刻之后,乌尔比安和林恩来到已经空无一人的小屋门口,看着屋内几乎燃尽的灰烬,还有小屋门口那些水产的黏液,乌尔比安的脸色变得更臭了。 “她走不远。” 他握紧兵器。 “追。” 第十一章 人心险恶 小镇中到处都是深海的痕迹。 不仅仅是那些粗鄙的恐鱼,亦有烧之不尽的“溟痕”在地面蔓延,这种顺着海水而来的“痕迹”具有非常强烈的侵蚀性,寻常人类哪怕是做好了充分的防护,也会不断受到伤害,甚至累积神经毒素。 在充满溟痕的战场战斗,对于人类一方的战士来说,如果没有合适的应对手段,那简直是无处下脚。 不过,对于林恩来说,这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溟痕”虽然棘手,但是在仿佛能烧尽一切邪恶的火焰面前也显得不堪一击,这种来自海嗣的衍生物在接触到净化之火的瞬间便陷入溃败,为林恩和乌尔比安轻松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属于是专业对口了。 虽然溟痕蔓延的速度很快,烧开的道路很快就会被新的溟痕覆盖,但是这点时间也足够了。 别看乌尔比安提着个重武器,一副力量拉满铁憨憨的样子,实际上作为深海猎人,他在速度上也完全没有短板,力量特化的同时,速度也快得飞起,一路提着几千斤的武器飞檐走壁,就差没玩水上漂了。 哦,深海猎人好像还真的会水上漂。 那没事了。 林恩就更不用多说了,作为一个小六边形战士,他的速度自然也不会逊色多少,尤其是在法术的支持下,林恩的身影可以说是疾行如风,在普通人看来,往往只是咻的一下,一个影子就过去了。 也因此,那些自愿留下来断后拦截的深海教众,还有那些在阿玛雅呼唤下上岸的恐鱼,几乎是完全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要么,拦在路上,被净化之火顺手一起给烧了。 要么,在路两边,人都过去了还没来得及转过身来。 这么一看,这群奇形怪状的深海怪物们,简直就像是一群“夹道欢迎”的“热心群众”。 “气味很近了……她在往码头走。” 乌尔比安皱了皱眉头,早已废弃的码头是格兰法洛最好的出海口,作为深海主教之一,阿玛雅往这个方向逃跑,想做什么便已经一目了然了。 如果真的让对方逃进海里,那追起来可就麻烦了,海中的恐鱼会源源不断地阻碍自己的追捕,自己可以在精疲力尽之前回到岸上,但是追捕阿玛雅的计划也就变成了一纸空谈。 这可不行。 追捕阿玛雅不单单关乎到伊比利亚之眼和愚人号的线索,同时也关乎乌尔比安的面子,要是这会儿让阿玛雅逃走了,自己在那个萨卡兹人面前的面子该往哪儿搁? 再说了,之后遇到歌蕾蒂娅,要是被她知道自己耐心追踪了快一年的猎物在收网前下海跑了……也肯定少不得被她揶揄几句,歌蕾蒂娅可是深海猎人中少有的阴阳怪气大师,再加上这次自己的目的和她背道而驰,非得在语言上的交锋中被气吐血不可。 太丢人了。 乌尔比安是个体面人,他还是要面子的。 当然,在某些原则性问题上,面子什么的根本不值一提就是了。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根本没想过乌尔比安和林恩的速度能有那么快,在猎人的感知中,阿玛雅的行动速度并不算快,反倒是显得优哉游哉,以自己的速度,在阿玛雅下海之前便可以轻而易举地追上。 乌尔比安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只要阿玛雅出现在自己的视野范围之内,那么她就绝对逃不出自己的追击。 于是他进一步解放了自己的力量,步伐交错之间,他冲刺的速度比林恩还要更快,一眨眼便只剩下了个背影。 至于地上的溟痕,甚至来不及侵蚀乌尔比安的鞋底,就愕然地发现自己失去了目标,他的速度已经快到了溟痕根本反应不过来的地步。 而看着像是一枚炮弹般弹射出去的乌尔比安,林恩也有点无奈,他亦能够感知到阿玛雅的气息——废话,一群杂鱼之中突然出现一个味道浓的,怎么想都应该是这货了。 只是和憨……单纯,嗯,性格单纯的乌尔比安不一样,在大陆上经历了各种LYB的尔虞吾诈之后,林恩对于阿玛雅这种不紧不慢的前进速度有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这摆明了就是有坑等你跳下去啊! 然而同为泰拉大陆天花板级别的强者,林恩和乌尔比安虽然实力相近——甚至林恩大约是能够更胜一筹的。 但是林恩作为六边形战士,和乌尔比安这种专精肉体强度的猛男相比,硬件上肯定还是有一点差距的。 简单点说,就是林恩追不上瞬间爆发速度的乌尔比安,哪怕使用源石技艺增幅强化以后,林恩能够轻轻松松跑出两三百码的时速也无济于事,乌尔比安的肉体爆发力显然更强一些。 专精速度的歌蕾蒂娅甚至能有在短暂瞬间超越音速的表现,作为同一系列的猎人,乌尔比安就算更加侧重力量,却也不会偏科太多,至少在瞬间爆发的速度上不逊色太多。 这种级别的力速,和寻常人类已经完全不是一个级别了。 得,还是想个办法给这位爷收拾烂摊子吧。 林恩在心中叹了口气,他突然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合作对象。 果然还是单独行动更轻松一点啊。 …… 就在林恩因为乌尔比安而头疼无比的时候。 斯卡蒂也在默默地发愁。 ——主要是因为地上的溟痕。 作为深海猎人,斯卡蒂身上的装备绝对是属于最高规格的,但是再坚固的鞋底也吃不住溟痕源源不绝的腐蚀,更别提轻便的靴子根本无法提供太好的防护作用。 而斯卡蒂作为纯粹的肉体系猎人……她对溟痕这种东西很没辙。 大剑怎么砍微生物嘛! 斯卡蒂大约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憋屈的情况,她随手一击便可以撕碎土石,但即便如此溟痕依然不断蔓延——在海里作战可没这种恶心人的东西! 于是很罕见的,这位以正面战斗为强项的猎人居然开始不断迂回,溟痕虽然横向蔓延很快,但是很难向上蔓延,于是她便像是一只在高空中寻觅猎物的猎鹰,先是在房顶穿梭,见到敢露头的恐鱼便是猛然一个下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息之间结束战斗。 而比起斯卡蒂,和她在一起行动的Aya就显得从容得多,她的身体足够坚韧,体防足够高,那点来自微生物的腐蚀对于本就在海中出身的巨兽化身来说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甚至,作为海中霸主的威压令那些没有意识、只凭本能不断蔓延的溟痕不敢接近。 于是就出现了很奇妙的一幕,Aya走到哪里,哪里的菌毯就突兀地秃了一块,而伴随着Aya的走动,这些消失的溟痕又迅速补上。 怎么说呢。 还挺趋炎附势的。 不过Aya和斯卡蒂不一样,她对于剿灭这些上岸的恐鱼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按照她的话来说,那就是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音乐人,和这种残酷的厮杀实在是没什么关系。 她打算回一趟预定好的旅馆,虽然Dan和Frost不用自己担心,但是那些珍贵的乐器和音箱设备就不一定了,那些溟痕具有很强的腐蚀性,天晓得它们会不会把自己钟爱的家伙什给弄坏了。 不过,作为合作方,日落即逝倒也没有全程躺平看盟友表演的想法,Alty对凯尔希允诺,当猎人们向伊比利亚之眼进发的时候,日落即逝会派出一位成员悄悄地在海水中保护她们的船只——能够控制洋流的可不只有海嗣。 权当是回归海洋之前的热身复健运动了。 本来这个任务是交给Frost的,但Aya自告奋勇地接了下来,她对于斯卡蒂和林恩之间的关系好奇得紧,越是听斯卡蒂描述,心中对于创作的热情和灵感便越是不断迸现。而且Aya明白,不管是斯卡蒂还是林恩,他们虽然分成两批,但是最后的目标总归是殊途同归的。 比起听其中一人讲述故事,还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更加有趣一些。 她很好奇这两人真的遇上以后会出现怎么样的火花,这或许可以成为日落即逝新作之中很不错的新元素。 这样想着的Aya,保持着一个还算不错的好心情,推开了旅馆的大门……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只恐鱼在旅馆大厅里爬得满地都是,而一名勉强保持人形的深海教徒,正将一把沾血的刀子从旅馆老板的体内拔出。 “该死的,该死的!伊比利亚给了你怎么样的好处,明明大家都是阿戈尔人,为什么不肯跟我走,明明回到海里才是我们阿戈尔人的归宿!” 那教徒咒骂着,手里的刀子不断落下,而旅馆老板已经进气多出气少,眼看是不活了。 见鬼。 原本还算不错的好心情一下子消失无踪了。 Aya是海中巨兽,一般人类的价值观无法套用在她的身上,但即便如此,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她也依旧厌恶得几乎作呕。 和Alty不一样,她喜欢纯粹的人,不管是纯粹的善良还是纯粹的邪恶都好,或者像是斯卡蒂那样纯粹的单纯,凯尔希那般纯粹的执着,圣徒卡门纯粹的坚持……这些都是Aya很喜欢的人类情感。 换句话说,如果海嗣并非无序畸变的产物,那么它们纯粹的思维模式也不会让Aya觉得厌恶。 所以她很喜欢阿卡胡拉的那群阿达克里斯人,那里的人们虽然落后,但是心思大多善良且单纯,也会很用心地享受音乐的美感,就像是千百年前Aya第一次上岸的时候,见到的那个还没有如此多尔虞我诈的陆上世界。 但是人类是很复杂的,除了她喜欢的那些东西之外,也有很多让她怎么也接受不了,甚至理解不了的东西。 有些人的内心美丽得就像是海中隗宝,但也有很多人的内心毫无美感,就像是一滩烂肉。 她厌恶地皱起眉头,而那个正在施暴的深海教徒也注意到推门而入的Aya,早已半是疯癫的他根本无暇注意Aya与寻常人类的不同,他理所当然地抬起刀,带着一种病态的笑声靠近过来。 “同胞,来自阿戈尔的同胞,还没有被陆上的干燥污染,没有被审判庭收买——你应该能理解我吧?” 他的身体在走动的过程中不断发生畸变,粘稠的绿色血液伴随着步伐不断滴落下来:“来吧,我们一起回归海洋的怀抱,我们一起回……” 他的话没有说完,一柄锋利的长槊已经有力地贯穿了他的胸口,几乎不成人样的深海教徒发出刺耳的嚎叫,不过紧接着让人牙齿发酸的电锯割肉声音便把惨叫声掩盖了下去。 “真不像样。” 歌蕾蒂娅抽出武器:“就算是作为猎物而言,也太丑陋了点。” “比起纯粹的海嗣,这些由人类转变过去的堕落者才是真正可恨、危险的。” Aya轻轻地开口。 事实也的确如此,那些被阿玛雅从海中唤起的恐鱼对岸上的人类毫无兴趣,只要不挡路,哪怕从旁边路过,也不会有多少反应。 它们只是安静地行军,挡在一切追击阿玛雅的人面前。 但那些深海教徒们,尤其是大半身体已经转化为怪物的教徒,这些几乎已经不能说是人类的家伙数量不多,但是论起在小镇中引发的破坏和混乱,恐怕再多的恐鱼也要自愧不如。 尤其是,那些蔓延在道路之间的溟痕,这些对普通人威胁极大的微生物群,实际上便是深海教众们的研究成果之一。 在另一边,林恩紧赶慢赶终于是追上了陡然加速的乌尔比安,只是在看到场上那剑拔弩张气氛的时候,他就知道,坏事了。 一位大审判官,和一名随行的小学徒——这样的组合在伊比利亚并不算罕见,言传身教,很多时候这便是大审判官们培养继任者的方法。 但是,当这样的一个组合拦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那就让人相当烦躁了。 第十二章 哟西是什么意思? 让我们把时间向前倒退一步。 当乌尔比安追上阿玛雅的时候,他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见到如山一般堆积的海嗣,只是见到了小狗小猫两三只——还有几乎将恐鱼屠戮一空,并且用武器架住阿玛雅脖颈的大审判官先生。 而阿玛雅,这个女人依旧是一副优雅而又从容的模样,仿佛对自己即将被审判庭捉拿归案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哪怕她明知深海教徒被逮住以后最后的下场只有被火刑一途。 当然,她也知道另一点,那就是乌尔比安绝对不会坐视自己被审判庭带走,而大审判官也不会容许抓到手的主教被一个来历不明的阿戈尔人带走,事关双方的荣耀和目标,两方都绝不会有丝毫让步。 而这也就成为她从困局中脱身的唯一机会,阿玛雅对乌尔比安的实力再明白不过了,同时她也知道审判庭的人在格兰法洛布下天罗地网,自己作为主教却不是战斗的类型,硬要往海边冲,很有可能还没走到沙滩那里就被哪一方的人逮住了。 只有乌尔比安和大审判官掐起来了,她才有机会回归海水的怀抱。就算大审判官的实力比起乌尔比安这样的顶尖猎人来说还有所差距,可是只要是在同一级别的对手,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被一回合秒杀。 等到他们认真地将注意力放在对手的身上,相互制衡之下,哪怕只有短暂的几秒时间,那就足够阿玛雅趁机逃脱了。 而也正如她所料,乌尔比安和大审判官在见面之后气氛直接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在大部分审判官眼里,阿戈尔人——尤其是身上海水气味浓厚的阿戈尔人,基本上是和深海教徒可以划上等号的。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当你好不容易抓住一个看起来就像是大鱼的深海教徒,然后突然之间蹦出来一个怎么看都很可疑的阿戈尔人,上来第一句话就是要你把人交出来。 不是,你J2谁啊,我凭啥把人给你啊? 然后乌尔比安又是个嘴硬的,还喜欢搞神秘主义,他不屑也不想交代事情的前因后果,在他眼里,这些陆上人类都差不多粗鄙,而伊比利亚这些审判官更是固执到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步,浪费时间去讲解半天也很难有什么成果,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掏出武器,用武力让对方屈服。 于是乎乌尔比安和大审判官简直就像是针尖对麦芒一般径直杠上了,这也是阿玛雅乐于见到的,这个形象优雅的女人温和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捕捉瞬息之间出现的机会。 一旁负责监视她的小审判官艾丽妮寸步不离地用剑指着她的要害,但是阿玛雅却丝毫不在意,毕竟她只是个见习审判官,暂且不说那没有得到时间磨砺的剑锋能不能贯穿自己的肌肤,就算她刺进去了……对于主教级别的深海教徒来说,人类的“要害”大部分情况下也只是个徒有其表的笑话而已。 比起那些长得稀奇古怪的深海教徒,阿玛雅知性美人的外皮显然给小审判官一种“这个女人手无缚鸡之力”的错觉,而感受到对方警惕心逐渐放下,阿玛雅心中成功的把握更大了。 而就在阿玛雅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场上的气氛也逐渐变得一触即发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迅速打破了两方的平衡。 “刀下留人!” 暂且不说这怎么听怎么生草的一句话,至少那洪亮的声音便有着十足的存在感,乌尔比安和大审判官都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就在这一刻,心中暗道不妙的阿玛雅也作出了行动,她闪电般一击制服小审判官艾丽妮,然后几乎化作一道残影扑向一旁的建筑群。 然后她就被一船锚钉在墙上,血流了一地,像条脱水的咸鱼一般扑腾了两下以后,便很干脆地放弃了挣扎。 好吧,对于这个状态下的乌尔比安来说,阿玛雅的一举一动都和慢动作没有区别,想要这么简单地逃跑,那也太看不起人了,论瞬间爆发力,乌尔比安在整个泰拉世界中都可以算是佼佼者之一了。 不过阿玛雅也是没有办法,林恩的出现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作为一个突然闯入的搅局者,对阿玛雅来说,林恩的威胁太大了,这个不知底细的萨卡兹人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说动了被自己安抚住的乌尔比安,而自己又不熟悉他的动机和喜恶,很难对症下药。 可恶的魔族。 原本十拿九稳的计划,等到林恩出现,恐怕就全部泡汤了,还不如拼死一搏,看看能不能闯出去……很显然,阿玛雅失败了,乌尔比安时刻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只是一击便阻止了她逃脱的计划。 而这一击也让大审判官惊出一身冷汗,刚刚那一瞬间的攻击几乎让他无法反应过来,难以想象刚刚的攻击对象如果是自己…… 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可能连一个照面都扛不过去就会重伤倒地吧,如果事先做好准备的话,情况或许会好一点,但想要赢也很困难。 不过另一方面,在看到乌尔比安毫不犹豫地攻击了阿玛雅之后,大审判官也稍稍松了口气,从对方的举动来看,似乎并不是和深海教徒同流合污的家伙。 不不不,只有这个确实是啊! 不过乌尔比安同流合污归同流合污,该撕破脸皮重拳出击的时候也绝不手软就是了。 怎么说呢,也幸亏他只是暂且隐忍,而不是全身心都堕落了,否则一切都可能向不可挽回的方向扭转,尤其是对于斯卡蒂等上岸的猎人来说。 林恩吊着个死鱼眼走了上来。 自己没说话的时候,氛围虽然剑拔弩张吧,但好歹没见红。 但自己一喊刀下留人……突然场面就血腥起来了。 瞧瞧那出血量,都可以用少儿不宜来形容了。 “你真不怕把你重要的猎物打死?” “猎人在对待猎物的时候,总能拿捏好分寸。” 乌尔比安闷闷地说着,视线却没有从被钉在地面上的阿玛雅身上挪开,他走近两步,却见到大审判官提着灯拦在面前。 “这个女人已经被审判庭逮捕了。” 不管他是什么理由,也不管他有什么原因,想从审判庭的手里抢人,那就是不可能的。 因为历史遗留的问题,审判庭不信任阿戈尔人,达里奥倒是对阿戈尔人没有太大的偏见,却也不认为一个阿戈尔人和一个萨卡兹人……这样的组合就真的那么靠谱了。 萨卡兹人本就名声不好,这波属于是双向拖累了。 大审判官达里奥戴着铁面,他一手握住灯,幽蓝色的火焰跳动蔓延,另一只手则是紧握剑,严阵以待。 而乌尔比安……和歌蕾蒂娅一样,从跳跃的火焰中体悟到一点威胁的气味。 虽然达里奥的实力肯定不如圣徒卡门,他的灯火比起后者也有不少差距,可是相对应的,乌尔比安身体受海嗣细胞茶毒的影响也比歌蕾蒂娅要深,他明白,这个火焰对自己来说很危险。 只是,只要不被碰上那就没问题。 如此想着的乌尔比安还未来得及甩几句狠话,却见林恩非常自来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误会,都是误会,这位审判官阁下,我俩可都是大大的良民啊!” 暂且不说林恩的话语有什么问题……你拿来拍我肩膀的手别冒蓝火啊! 虽然林恩的火焰控制力很强,哪怕手里冒着火光,在拍完乌尔比安的肩膀以后,也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伤。 但是那种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感觉,也不由让乌尔比安藏在面罩下的脸抽了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而达里奥在看到林恩手上的火焰之后则是微微一愣,这种性质的火焰他可太熟悉了,这不是和自己灯里的一模一样吗? 在联想到眼前男人的种族,他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个来自罗德岛的萨卡兹人!” 他的态度明显变好了不少,毕竟“净化仪式”对于审判庭的作用,就相当于萨科塔的守护铳,穿山甲的毒鸡汤,可以说是再关键不过了。 很直观的一点就是,在大部分大审判官先后掌握“仪式”的作用之后,这一个月来审判庭的战损率直线下降,别说低等级的恐鱼了,就算是已经得到一定进化的其他棘手怪物,在面对净化之火的时候也显得束手无策。 这可比手炮好使多了.jpg “对对,我们是来自罗德岛的人。” 林恩也就顺着大审判官的话语借驴下坡:“凯尔希医生应该已经和卡门先生达成了合作关系,我们目前在追踪这个女人……她的手里可能有某些对罗德岛非常重要的情报,你看,能不能先把人给我?还挺急的。” 乌尔比安很显然想反驳林恩说的那句“我们来自罗德岛”,但考虑到现在实际情况,也只得哼哼地抗议了一下,便沉默下来,看着林恩表演。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萨卡兹男人就是个戏精,坑蒙拐骗还得看林恩的。 要是林恩知道乌尔比安在心里凭空污他清白,怕不是要当场和他争论一番了,这能叫坑蒙拐骗吗?这叫为了大义和胜利而不择手段! 达里奥稍稍犹豫了起来。 从原则上来说,审判庭抓到的深海教徒,应该直接押入大牢,由专业的审讯师进行审讯,然后在榨出情报以后再送进实验室,做到不浪费。 但既然是罗德岛…… 作为审判庭重要的合作者,罗德岛的意见自己似乎也不能无视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地上摔了个七晕八素的艾丽妮晕头转向地爬了起来,阿玛雅的一击完全没有放水,仅仅是一拳就把她差点整个人轰进了墙里,现在还能爬起来,只能说是多年来的训练给她造就了一副好体魄。 “老师,那个女人!……唉?怎么有两个老师?” 她揉了揉眼睛,晃了晃脑袋,这才意识到自己出糗了,急忙把单薄的身体挺直,紧张地举起灯和剑,然后悄悄地观察现场的情况。 然后她看到那个不认识的萨卡兹人一副想笑但忍得很辛苦的样子,急得脸都涨红了:“我我我我我……” “咳咳,我什么也没看到。” 林恩一本正经地开口了。 但是他那带着点戏谑的眼神怎么也掩盖不住,而就在这时,大审判官达里奥也用一种颇为无奈的语气开口了。 “先生,别戏耍艾丽妮了。” 紧张的氛围这就陡然一空了。 “我可以把这个女人交给你们,但是我得先请示圣徒,希望你能够理解。” 通知圣徒=通知凯尔希=通知歌蕾蒂娅=穿帮 林恩觉得吧,自己还得想个点子稳住眼前这个大审判官……不然到时候真穿帮了,乌尔比安非得找自己拼命不可。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异变再一次发生了。 数不清的恐鱼和怪物们从大街小巷的缝隙里钻出,袭向被团团包围的众人,这次袭击很突然,咸涩的海风也掩盖住了靠近的恐鱼气味,几人在遇到袭击的刹那便各显神通,而阿玛雅——她趁着这难得的机会,舍弃自己被钉住的部分血肉,艰难地打开身旁的井盖。 “只要……只要能到这个地方……” 不是,你们反派怎么都对下水道有一种谜一样的执着? 林恩记得之前在小丘郡遇到的那个“会计”也是翻进下水道险些逃走。 眼前的阿玛雅又一副要故技重施的模样。 不过这也是个好机会,林恩对乌尔比安使了个眼色,而后者也顿时还以一个问号。 ……没灵性。 注意到乌尔比安带着疑惑的小眼神,林恩差点没给口水噎死,不得不凑到他耳边,低声说着:“你注意到没,阿玛雅要逃。” “嗯。” “哟西,我们趁乱去追阿玛雅。” “嗯。” 乌尔比安沉默了一下,又忍不住开口:“哟西是什么意思?” “就是‘赞同、好’的意思。” “哟西。” 草!你也太现学现用了吧! 第十三章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魔嘛 暂且不说阿玛雅这边整出了什么幺蛾子。 她呼唤的海嗣恐鱼,确实是给镇子里开会的几人带来了不少麻烦。 不管是凯尔希、圣徒卡门还是歌蕾蒂娅,作为人类阵营的强者,在遇到这样的情况以后,他们义不容辞地扛起了保护小镇的重任,就算是归心似箭的歌蕾蒂娅,在审判庭放出善意的现在,也不会做些低情商的操作,反过来去降低未来可能盟友的好感。 这些恐鱼很弱,数量其实也没有多到让人头皮发麻的地步,只是它们也根本没有和凯尔希等人正面决战的想法,古旧的小镇中,无处不在的小路与房屋间的缝隙成为恐鱼移动最好的捷径,这些身材矮小的怪物们很快便满镇子都是,虽然很少主动伤人,却依然引发了巨大的恐慌。 而另一方面,虽然这些恐鱼对于普通人没有太大的攻击性,但那也只是寻常状态下。 一旦陷入受伤状态,急于补充营养的恐鱼就会主动袭击手无寸铁的普通人,而它们带来的溟痕更是恐怖而又致命,普通人在面对这种蔓延的灾厄时完全没有应对的能力,而时不时出来捣乱的深海教徒更是把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原本,如果有惩戒军支援,在人手充裕的情况下,彻底清扫格兰法洛也并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只是现在惩戒军也被溟痕拖延住了脚步,想要清理干净然后抵达格兰法洛,需要很长的时间,或许等到格兰法洛的事件结束以后,惩戒军都不能如约抵达。 指望不上了。 既然如此就只能利用现有的战斗力了。 日落即逝的四人组是不想战斗的,她们本来就不是为了战斗才来到这格兰法洛,和恐鱼厮杀这种事情既无趣也没有美感,还很容易让她们勾勒起曾经不太美好的回忆——不过Alty也不会像个闲人一样厚脸皮地什么都不干,在小旅馆中汇合,并且商榷了一下以后,四人作出了一个非常有她们风格的决定。 “来开演唱会吧!” 是的,演唱会。 当然,这并不是她们闲得没事找刺激,而是她们的歌声确实有着这样那样的作用,作为深海的霸主们,她们的声音本就会让恐鱼甚至溟痕畏惧,之前她们在伊比利亚其他沿海的地带尝试了一下,上Debuff倒是其次的,主要是能让溟痕蔓延的速度有效地缓解下来,属于是战场歌姬起作用了。 这可是帮了大忙,对于身经百战的众人来说,恐鱼什么的倒是小问题,溟痕才是最让人头疼的东西——尤其是人均近战单位的深海猎人,她们是拿这玩意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过这样的提议让一本正经的圣徒卡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位经验丰富的老人本来想说自己守护伊比利亚百年之久,什么东西没见过? 嘿,这玩意还真没见过。 老人惊讶地与几位已经端起乐器的乐手对视,一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过在得到对方并不是在开玩笑的承诺之后,也只好同意了她们的提议。 就挺突然的。 Mon3tr嘶吼着将溟痕连带恐鱼一并焚烧成灰烬,而圣徒的火焰则是将漏网之鱼逐个消灭,圣徒卡门和凯尔希就像是两尊杀神,他们的能力很适合应对这样的情况,而拦在他们面前的恐鱼,甚至很少有一合之敌。 但是恐鱼们依然源源不绝地涌来,凯尔希有一种感觉,仿佛它们的任务并非攻击,而是单纯的拖延时间罢了。 不光是凯尔希,卡门其实也有同样的感觉,而当他们继续深入,在沿海地区遇到了大审判官达里奥以后,一切的谜题这才揭晓。 “……那个女人逃脱以后,他们两个去追击了。” 达里奥简单地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然后看向了凯尔希:“那两人……真的是罗德岛的成员?” 凯尔希大概猜得出那个玩火的萨卡兹人是谁。 可不就是林恩么? 虽然上次通讯的时候,博士小姐就告诉她林恩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可是那狂犬落地以后谁也没练习,就那样销声匿迹了,凯尔希琢磨着林恩八成打着什么坏主意,所以才没和自己联络。 她情不自禁地想起被加班压垮的博士小姐的哀嚎。 总不见得是打算在我脸上画王八吧? 凯尔希摇了摇头,把这个玩笑一般的想法剔除,这个时候她倒是念起博士小姐的好了,如果博士在这里,可能很快就能揣测出林恩的想法,然后作出配合了。 算了,那狂犬又不是脑子缺根筋的铁憨憨,他总能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至于那个随行的阿戈尔人……可能是他又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线索吧。 于是凯尔希便顺势帮林恩善后了一波,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承认那确实是罗德岛的人——同时还是把“净化仪式”交给审判庭的那个人。 圣徒卡门和达里奥顿时肃然起敬,便不再多问有关林恩和乌尔比安的事情了。 …… 同一时刻,阿玛雅也没能逃多远。 说实话,她没有第一时间全力逃跑,而是企图勾起乌尔比安和大审判官的矛盾,这其实本就是一种托大的行为,而此时此刻她也为自己的做法付出了代价。 那就是,在受伤的情况下,她就算翻进下水道,也根本逃不掉。 达里奥和艾丽妮被陆地上的恐鱼们拖住了,这是源自他们作为审判官的骄傲,他们不允许恐鱼在他们的面前袭击居民,于是他们没有多管逃跑的阿玛雅,而是与那些袭击民居的恐鱼开始战斗。 但是林恩和乌尔比安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倒不如说达里奥扭头去找恐鱼死磕正中两人下怀,这下不会有搅局的人出来搞事了。 之前也说了,阿玛雅作为主教,虽然脑子聪明灵活,可是思维不如昆图斯纯粹的她,实力也远不如对方,如果说昆图斯是蠢死的,那么阿玛雅就是菜死的。 在林恩和乌尔比安这样的二人组面前,她确实是有够菜的。 能够抵挡普通审判官手炮攻击的坚固钢皮几乎是瞬间就被乌尔比安的攻击撕裂,不得不舍弃部分血肉才暂时逃脱的阿玛雅,在逃进下水道之后,勉强靠着记忆里的地图走了几百米,总算是看到了出口。 格兰法洛的下水道有一个排水口,距离海洋不远,这也是阿玛雅事先想好的逃脱路线之一,而在看到逃离追捕的希望曙光之后,哪怕是虔诚坚定如阿玛雅,也不由露出了笑容。 “上当了吧,乌尔比安!这才是我的逃跑路线!” 阿玛雅自负地认为,作为一个眼光超脱时代的“独醉者”,她的智谋远超像乌尔比安和大审判官这样的莽夫。 哪怕每一位阿戈尔执政官实际上都是文武双全,必须要经过十几次考试才能升任,这么一比,好像阿玛雅的主教职位就没有那么有含金量了。 她确实不怕死亡,但是她绝对不想毫无意义地死在岸上,更别提被审判庭的人抓住。 对于任何一个深海教徒来说,被审判庭抓住都是最让人绝望的事情,这意味着他们会在火焰中被烧成灰烬,根据教义,在火焰中死去的教徒灵魂会沉入大地,永远不能回归深海的拥抱。 如果可以的话,阿玛雅更想找到一名海嗣——货真价实的海嗣,然后进行“伟大的献身”。 那样,一定会诞生出最美丽、最聪慧的生物吧。 而就在阿玛雅深深陷入自我陶醉之中的时候,她没有注意到,在下水道的出口处,已经有两个人在等着她了。 然后雪亮的刀锋撕碎黑暗,炽热的剑刃贯穿血肉,当阿玛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两柄直剑一左一右贯穿她的手掌,然后刺入墙壁。林恩在特蕾西娅的辅助下又从泥土中拔出第三柄直剑,用魔王之力临时赶制的武器坚固且锋利,又贯穿阿玛雅本就触目惊心的腹部伤口,将其彻底钉死在墙壁上。 他甚至不舍得拔剑,这种堕落者的血,只会脏了寄宿高贵灵魂的王剑。 乌尔比安一步一步从黑暗中走出,看向林恩的“杰作”,外形好似船锚的镰刀垂在地面上,拖曳间发出刺耳的噪音。 “我说过,你逃不了的,阿玛雅。” 阿玛雅吐出一口粘稠的血,她抬起头,嘴角勾勒出一点凄美的笑容。 当然,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是凄美,但是在林恩和乌尔比安的眼里,那只是恶心。 “唔,我还以为你会急不可耐地冲上来杀了我,我该感谢你吗,乌尔比安?” “别这么随意地直呼我的名字,黎博利。你不明白它的分量。” “嚯,我还以为我们已经关系好到可以这样称呼对方了。” “我们是敌人。” “你心底已经不那么想了,哦,当然……” 林恩又往阿玛雅的肚子上捅了一剑,把她想说出来的话又捅了回去。 他回过头来,看向乌尔比安:“像这样一句句闲聊,恐怕在你问出想知道的东西之前,她已经先流血过多死了,你还想和她墨迹多久?如果说你不擅长审讯,那就我来。” 乌尔比安有些尴尬地沉默了一下。 他确实不太擅长这些东西。 而看着他这幅默许的态度,林恩耸了耸肩:“好吧好吧,我懂的,脏活累活总是我来做的,我都已经习惯了。” “可恶的,萨卡兹人……” 阿玛雅咬着牙,她的嘴角不断溢出血液,直抵灵魂的痛楚让她美丽的面孔也变得狰狞了起来。 普通的攻击,对于身体半海嗣化的阿玛雅来说,哪怕看起来造成了严重的伤口,却也不会失态,毕竟她的痛觉已经和寻常人类完全不一样了。 但是林恩的攻击不一样,他身上缠绕着魔王的力量,每一次攻击都直刺灵魂——更别说他还会“净化”的仪式。 “哦,我还以为你会称呼我为‘可恶的魔族佬’,我以前折磨的每一个敌人都这么叫我,唯独这个时候,我享受这个称呼。” 林恩挑了挑眉头,不以为意地动手,把手里的剑刺得更深了点。 阿玛雅又吐了一口血出来。 “哦,顺便一提,我其实不怎么喜欢审讯敌人,所以手段多多少少有点粗暴。” 林恩有条不紊地说着,他甚至没有去提出问题,只是仿佛在闲聊一般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不过搭配着他的动作,倒是牢牢地把交谈的主动权抓在了自己的手里。 阿玛雅就连出言打乱林恩节奏的机会都没有。 笨重的石剑就仿佛最精细的手术刀一般切开了阿玛雅娇嫩的肌肤。 好吧,在林恩的剑面前,再怎么坚固的钢皮,也可以用“娇嫩”来形容。 循着在浊心斯卡蒂梦中的记忆,他取出了阿玛雅体内最重要的海嗣器官之一,也就是控制她“痛觉”、“情感”的抑制器官。 “嗯,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林恩“亲切”、“礼貌”地把阿玛雅从墙上放了下来,她就像是没有骨头的章鱼一般,在落地的瞬间便蜷缩在一起,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滑落,那久违的痛觉从身体的各处传来,让她的脸色变得苍白,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她的痛觉在提醒她,自己可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虔诚坚强。 “我听斯卡蒂说过,你们在给幽灵鲨……也就劳伦缇娜做那惨无人道的手术的时候,她还是清醒的,甚至没有打麻药。” 伴随着林恩的话语,反应最大的不是阿玛雅,反而是一旁默默看着的乌尔比安。 他脚下的地砖都顿时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好了,现在‘病人’变成你了,感想如何?” 林恩的手中升腾起一簇火焰,那是蓝色的净化火焰。 蓝火安静地燃烧,而林恩把火焰放在阿玛雅近在咫尺的地方,火舌烧焦了她的发丝,舔舐她的肌肤和血液,那个刹那,比起痛楚更加剧烈的恐惧从心底油然而生,让她几乎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没有人能体会,对于深海教徒来说,净化之火究竟是怎样可怕的东西。 “瞧瞧,你远远没有那些海嗣一样坚强。” 火光摇曳间,阿玛雅只觉得林恩的脸色如恶魔一般可怖。 “来,把我想知道的都告诉我,可怜的女人。” “或许,心满意足的我会愿意放你一条生路。”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魔嘛。” 第十四章 极境:你礼貌吗? 摧毁一个人的肉体和精神,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 对于阿玛雅这种看似坚强的人来说,当名为坚强的外壳被一层层剥落以后,崩溃也只需要一瞬间的功夫罢了。 一个常年生活在和平区域的堕落者,从未经历过残酷的战场和拼杀,每天只是读书传教做做实验,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这样的人又能有什么坚定不移的精神? 自己骗自己罢了。 她自以为的坚强和淡漠,也不过是海嗣器官带来的一种“强化”罢了。 林恩其实不怎么喜欢拷问,这是他在卡兹戴尔战场上养成的习惯,因为对于抗药性和法术耐性极强的萨卡兹人来说,没有百分之百有效的拷问手段,不管是药物还是源石技艺,都会有纰漏,而在战场上,情报的错误会带来致命的失败。 卡兹戴尔的战场是信念的拼杀,双方的战士都是怀抱同等的觉悟,除了花钱雇来的佣兵以外,那些正规军的战士用宁死不屈来形容都显得有些不尊重了,曾经甚至出现过有死士故意被俘虏,用错误的情报来葬送对方的整整一个大队。 萨卡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硬汉。 但是这不代表他不会拷问,毕竟他也不得不承认,在大部分情况下,确实是拷问这种方法来情报比较快,和阿斯卡纶一样,林恩很擅长做这种肮事。 这也是该死的战争给逼出来的。 当然,来自邪魔的力量也很适合勾起人心中的恐惧,而净化之火的作用更是不用多说,当林恩用暴力的手段摘除了阿玛雅身上抑制感情的器官,并且用语言将她带入自己的节奏以后,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了。 对付这种精于辩论,喜欢开口说话打乱审讯节奏的女人,就必须要让她说不出话来才行,乌尔比安就是因为没做到这点,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都很容易被牵着鼻子走。 “走吧,带路,你知道该怎么做。” 林恩给阿玛雅戴上了一个项圈,那是一个简单的炸弹项圈,林恩从W的卧室顺手拿走的,原本是打算当手榴弹直接给扔出去的,没想到在这时候发挥了它原本的用处。 他在项圈里加了一簇火焰,很少的一簇,但是当林恩离开一定距离以后,无序蔓延的火焰就会爆发,将阿玛雅整个吞噬。 而在这个过程中,阿玛雅只是屈辱地咬住嘴唇,一言不发。在曾经的她看来异常“丑陋”的求生欲盘踞在她的脑海中,林恩丢给她一具恐鱼的尸体,她便不顾形象,用牙齿撕咬怪物的身体,吞咽下去血肉,伤口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部分。 她还要给两人带路,不能这么轻易地死了,不给点吃的,恐怕很快就会死在海里。 阿玛雅唯一活着的价值,便是她可以沟通海水中的恐鱼,探知那艘“愚人号”的位置,林恩和乌尔比安需要她这个“活地图”。 至于假装带路,然后坑对方一把……这样的想法在林恩给她戴上项圈以后就从心底破灭了。 阿玛雅想活下去,这个想法难以抑制地疯狂生长,让她无法自拔。 此时此刻,受制于人的她只能赌对方会信守承诺。 “到了地方……你会放过我的对吧。” 对于阿玛雅的问题,林恩只是嗤笑一声。 “看我心情。” 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并不能让人满意,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阿玛雅别无选择。 一个可怕的男人。 她用身体记住了那种让人战栗的恐惧。 接下来就是解决出海的问题,乌尔比安和阿玛雅都不用发愁,但是林恩嘛……虽然不至于是个完完全全的旱鸭子,但是狗刨式显然不能帮助他在海水里长途跋涉。 得找一艘船——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虽然在场的三个人手里都没船,但是林恩背靠着罗德岛,罗德岛早就在岸边准备好了船只,苦哈哈的极境在海边吹了快一天的风,就连找日落即逝要个签名的机会都没有,好不容易见到个来自罗德岛的熟人,还TM是来薅羊毛的林恩。 于是极境先生就很“安详”地被挂在了海边的树上,口袋里还被塞了张纸条,半小时后,循着阿玛雅血迹找到此处的凯尔希黑着脸让Mon3tr把极境放下来,从他的口袋里翻出纸条,一字一句地读了出来。 “船我先借走了,要罚款的话就从工资里扣吧。” 凯尔希身后的大审判官达里奥和歌蕾蒂娅面面相觑。 “你们罗德岛的干员……嗯……都这么特立独行吗?” 达里奥和歌蕾蒂娅都或多或少听说过林恩这个人,不管是卡兹戴尔战场上的征伐还是后来作为佣兵的战绩,都让这个男人成为一个小有名气的传奇人物。 疯狗、狂犬、苍白骑士、那个萨卡兹人…… 人们给他的称呼很多。 歌蕾蒂娅甚至在酒吧和舞会见过几次林恩,不过平时的林恩并不像战斗时那般凶悍,反倒是显得文质彬彬,给歌蕾蒂娅留下了一种“故事不属实”的错觉。 而他在舞会中的表现更是笨拙得有点可爱,斯卡蒂本就不是什么特别擅长跳舞的猎人,在加上林恩这个更加笨手笨脚的,舞步间踩到对方的脚已经只是最低级的失误了,这俩人差点因为脚拌在一起摔个四仰八叉,倒是惹出了不少笑话来,看得歌蕾蒂娅除了扶额叹气以外根本没什么别的想法。 不过后来他们又跳了一次,听说是明显有了进步,不过那时候歌蕾蒂娅在外出任务,并没有亲眼看到,所以对于这样的说法保留意见,持怀疑的态度。 阿戈尔人的舞步可不是那么好学的,更何况与歌蕾蒂娅和劳伦缇娜不同,斯卡蒂更是个不太会配合他人的业余舞者,除非林恩私下里偷偷练过,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进步? 她拒绝相信林恩“天赋异禀”,毕竟看完了他第一次被推搡上舞台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有天赋的样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歌蕾蒂娅加入罗德岛的时间不长,虽然屡次听过林恩的事迹,却从来没有在同一次任务共事过,对于传闻中有些夸大的描述,总有一种不真实感。 要怪就怪那些来自卡西米尔的干员,感染者骑士几乎是人均林恩厨,把他当初在卡西米尔的事迹不断夸大,已经衍生出了“一瞪眼就杀死了几十上百的无胄盟杀手”、“赛场上只是一个字眼就让对手心生恐惧两股战战主动投降”……诸如此类的玄幻故事。 有时候林恩自己看到这样的传闻都会露出地铁老人手机的表情来,自己真的有那么厉害当初在卡西米尔也就不至于让商业联合会屡次暗算针对了。 偏偏在看到索娜和玛莉娅那热情洋溢(傻呵呵)的笑容时,林恩还没办法责怪对方,最后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偶尔一次和血骑士狄开俄波利斯聊起这事儿,那个憨厚的米诺斯人也只是同情地拍了拍林恩的肩膀,告诉他“挣脱黑暗的人总是需要一个充满了光辉的偶像”。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问就是他以前也是这样的角色。曾几何时血骑士曾经是每一位感染者骑士的偶像,赤盏骑士团的成员更是大多被血骑士从黑暗和困苦中救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他的无脑粉丝。 咳咳,扯远了。 歌蕾蒂娅算是明白了,不管林恩的实力如何,他的行动方式确实如故事中那般我行我素,可以说是相当有特色了。 她倒是不讨厌这样的人,毕竟曾经的深海猎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问题儿童,我行我素的人多了去了,至少大家都是站在一个原则的基础上不会背叛的同伴,那就问题不大。 不过,真正让她困惑的是,在这里她嗅到了一个曾经同胞的气味。 对方的气息隐匿技术很强,一路上几乎都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只是在入水的前一刻,唯独留下一点耐人寻味的气息,让她感到无比困惑。 除了自己这边的三人以外……当真还有其他上岸的幸存猎人? 气味很熟悉,但是猎人上岸后的气息多多少少发生了些许改变,歌蕾蒂娅只能分辨出这是自己的某位老熟人留下的,却一时想不起来它的主人是谁。 不对,除了自己以外,其他的队长们分明都已经战死了…… 不等她从悲伤的回忆中回过神来,斯卡蒂在岸边愣了半天之后,突然一拍手掌,露出OWO的表情:“是队长的气息!” “?” 歌蕾蒂娅瞬间便反应了过来,斯卡蒂口中的“队长”是谁。 深海猎人一共有四队,自己和劳伦缇娜是二队的,斯卡蒂则是三队的猎人,所以每次见到自己,斯卡蒂总是会称呼自己“二队长”。 那么她口中的队长…… 三队的乌尔比安? 歌蕾蒂娅回忆起那个和自己相识已久、并且经常吵嘴的残念猛男,当初他三天两头就上门来找自己吵架,理由嘛…… “你们二队难道都是女酮吗!?歌蕾蒂娅,管管好你手下的人,别老来骗我这里的猎人!” “斯卡蒂又不见了!歌蕾蒂娅,是不是你家劳伦缇娜把人拐走了!?” 咳咳。 可以说是音容犹存了。 “可是乌尔比安……斯卡蒂,我记得你说他被那个大家伙吞进去了。” “是啊,但是他还活着啊,我从那场梦境中看到的。” 斯卡蒂维持着OWO的表情。 当初在浊心斯卡蒂的梦中,要说有谁看到了最多的东西,那毫无疑问便是斯卡蒂本人。 毕竟,对方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回忆用“共情”的方式交给了她,不光是变成浊心斯卡蒂之前的事情,哪怕之后的事情,她也全都看了一遍。 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洪水滔天时,乌尔比安舍命为战士们开出一条撤退的道路,不但救了林恩,也保留下审判庭最后的火种。 歌蕾蒂娅一口气没喘上来,她这时候恨不得抓住斯卡蒂水灵灵的脸蛋狠狠地掐一把:“你怎么不早说啊?” 斯卡蒂缩了缩脖子。 “你们没问嘛……” 她的声音倒是显得有些委屈巴巴的。 这一刻不管是歌蕾蒂娅,还是凯尔希,一时间都露出了一种欲言又止的表情。 至于大审判官达里奥,虽然隔着假面看不到他的脸,但是想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最后还是凯尔希咳嗽了一下,打破了现场怪异的气氛。 “看来,林恩找到了你们的另一位同僚,但是因为某个理由,他们选择独自行动,而不是和我们汇合。” 凯尔希看向一旁的达里奥:“我们的船已经远洋,达里奥阁下,你们是否还有能够航行的备用船只?” “惩戒军为我们准备了一艘运输船,不大,但是勉强凑合。” “那就好。” 凯尔希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达里奥犹豫了一下:“凯尔希女士,如果可以的话,我其实希望能够等到格兰法洛的事情结束,再开始行动。溟痕困不了惩戒军太久,等到惩戒军的军舰抵达,那么登陆伊比利亚之眼会轻松很多。” “你的想法可行,但是介于格兰法洛恰到好处地受到袭击,我有理由相信那些堕落者联合了海中怪物正在酝酿什么阴谋诡计。” 凯尔希摇了摇头:“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如果我们去得晚了,一切都有可能一发不可收拾。” 她本来是想坐镇在格兰法洛继续交涉的,但正是因为心中升起的不妙预感,凯尔希最后还是决定亲自压阵,前往伊比利亚之眼。 至于入侵格兰法洛的恐鱼和溟痕,圣徒卡门可还老当益壮,再加上日落即逝的帮助,解决起来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瞧瞧人家一把火从镇子东边烧到西边一路净化溟痕的样子,哪儿还需要自己去担心?瞧不起谁呢。 最容易出问题的,反而是伊比利亚之眼这边,凯尔希明白,那里很有可能已经成为了海嗣扎根的巢穴。 但愿事情不会变得和她想的一样糟糕。 第十五章 诱零鲨她开始了 说实话,在来到泰拉大陆之后,这还是林恩第一次下海。 不过,在原来的世界中,他也很少接触到“海洋”就是了。 感觉很不好。 如果说陆地上会给林恩一种脚踏实地的实感,那么在海水环绕的时候,那一望无垠的墨色洋流,给他带来的感觉便是极度的阴沉和不适,或者说,很没有安全感。 湿润的海风让林恩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厚重的海腥味则更是让他倍感不适,不过和这些相比,海中的一片死寂才是最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 不过和林恩相比,乌尔比安倒是一副浑身上下都舒坦了的模样,对他来说海水就像家一样令人亲近,离开了干燥的陆地,原本快要生锈的骨头也仿佛变得轻快了起来。 他瞥了一眼皱着眉头的林恩,大约明白林恩在想些什么。 “我感觉我现在浑身上下都入味了,就像是一块被挂着吹风的咸肉。” “哼,我刚上岸的时候,也是这样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意思是,像个脱水蹦跶的咸鱼?” 乌尔比安沉默了一下,决定还是不和林恩斗嘴了。 总觉得继续下去自己的形象就要往很奇怪的方向一去不复返了。 而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阿玛雅一直沉默着,控制着小艇前进。 她岣嵝着后背,典雅的外套上布满血迹,纤细白皙的手掌接触水面,许久才幽幽地开口:“还有大概十分钟,我们就能抵达目的地了。” “这么近?” 这下反倒是轮到林恩惊讶了。 “它一直都在这里转圈,不曾远去过。” 阿玛雅将手从水面拿开:“它们依然把我当作同类,所以它们不会骗我。” “它们不会骗你,但你有可能骗我。” “我……” 阿玛雅的喉咙间发出了一点嘶哑的声音,那是蕴含着屈辱、恐惧等多重意味的复杂音色。 最后,她的表情变得更加恭敬了些,默默地靠在了小艇的边缘。 “我想活下去,我不会骗你。” “哼,至少这句话像是真的。” 有了阿玛雅这个活地图带路,林恩和乌尔比安决定跳过伊比利亚之眼,直接去找那艘消失的黄金之船,愚人号。 这艘小艇并不快,速度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如果阿玛雅没有骗他,那岂不是说明愚人号一直在伊比利亚海岸线附近一两百海里的地方兜兜转转? 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它迟迟无法上岸呢。 明明从这里驶向岸边的入海口,以那艘巨舰的速度,恐怕不用半个小时就能抵达。 几十年过去了,林恩不认为船上还有人活着,或者说他不认为船上还有人“有理智地”活着。 但是如果没有人掌舵,这艘大船恐怕不是被冲到岸上,就是随着洋流涌入深海,哪有可能在这种近海地带转圈。 “乌尔比安,你说歌蕾蒂娅能在那条船上找到些什么?” “你才是罗德岛的人,你问我?” 乌尔比安先是有些不耐烦地开口,想了想后,又把语气放缓了一点:“那艘船是阿戈尔人设计的,是布雷奥甘在留下的最后痕迹……想要回到阿戈尔,循着阿戈尔人留下的痕迹走,一定是最快的。”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而且布雷奥甘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阿戈尔人,就算是以我的标准来看,他也是不折不扣的天才,他一定会在船上留下些重要的遗产。” 不过,比起海水中的科技文明,要说陆地上有什么值得布雷奥甘认真钻研的东西,恐怕也就只有那完全点歪了的源石科技…… 阿戈尔人的源石技艺相性普遍很低,海水中没有源石这样的污染矿物,阿戈尔人的体内自然也没有分毫源石颗粒,如此一来使用法术便成为了奢望。 但就算如此,以阿戈尔完善的科技树,灵活运用源石也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而且他们只会做得比陆上的人类更好,因为阿戈尔有更完善的隔离技术、能量提取技术和防护技术。 源石…… 是灾难,也是希望。 运用不当会带来毁灭,但如果能够用一种方式安全、高效地使用,那这也会成为阿戈尔在海嗣面前坚持下去的重要助力。 “所以你打算在歌蕾蒂娅之前把东西抢到手?” “哼,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最好时机,她要是冲动……白白送死罢了。” 乌尔比安不情不愿地说着:“她一个人去死没关系,但不能让她带着我的猎人一起送死。” 他说的应该是斯卡蒂,但是从语气来看,似乎又不完全是那么一回事。 乌尔比安的心底藏着不少秘密,而他对其他的猎人也很看重,只是这心口不一的样子,看起来是老傲娇了。 还是歌蕾蒂娅坦率一点。 林恩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片刻之后,伴随着海浪的波涛声逐渐变大,阴云密布的天空下,一个小小的黑点出现在林恩等人的视野中。 是船。 一艘大船。 “看来你确实没有骗我们。” 林恩看了一眼蜷缩在角落的阿玛雅,没有了抑制痛觉的器官,她身上的伤口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身体的损伤,让她几乎难以集中精神,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滴落,小腹部位忽隐忽现的疼痛让她的下半身都几乎变得麻木。 她身上的伤口可不是吃几口肉就能恢复的,她没有这样的恢复力,普通的恐鱼血肉也没那么多营养。 “我……说了,我想活下去。” 她露出一个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笑容:“我做得还让您满意吗?” 这个女人居然会露出这种表情……看来确实是在精神上被折磨到几近崩溃了。 乌尔比安看了看低声下气的阿玛雅,又看了看一脸理所当然模样的林恩。 他想到曾经面对的那个荣辱不惊、油盐不进、棘手到让他牙痒痒的女人,一时不免有些怀疑人生。 暂且不提实力,就说做事的手段吧,只能用相当可怕来形容了。 这个萨卡兹人确实有一套,也幸亏他不是敌人——至少暂时不是敌人。 乌尔比安想到自己和歌蕾蒂娅之间针锋相对的目的,两人都是倔强且坚定的人,用语言很难让另一方服软。 也就是说,两人之间八成最后还是会刀剑相见,考虑到歌蕾蒂娅已经暂时委身于罗德岛,作为罗德岛干员的林恩最后会选择帮谁,也就显得不太好说了,毕竟自己和林恩之间并没有什么牢靠的关系,实际上也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上门来的。 想到这里乌尔比安就觉得纳闷,他还觉得自己藏得挺隐蔽的,结果没想到家里突然来了个大摇大摆烤肉哼歌的萨卡兹人,完事儿了还死皮赖脸地和自己走了一路。 甚至用一个赌约从自己嘴里套了不少话出来。 说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身边跟着个完全不熟悉的家伙的? 算了,随他开心吧。 乌尔比安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希望这次久违的下海冒险能够一切顺利。 歌蕾蒂娅,你可别钻牛角尖啊。 …… 和林恩这边不同的是,凯尔希这边的队伍,因为错过了阿玛雅这个活地图,不得不先行前往伊比利亚之眼——那是大静谧之前远近闻名的大灯塔,也是被寄予厚望,被认为能用来与海中大国阿戈尔建立联系的前哨,只可惜在那场灾难之中,它终究也沦陷在迷雾里。 而暂且不提在那里很有可能收到愚人号的信号,拿下伊比利亚之眼,这对于技术衰退严重的伊比利亚来说,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里程碑,要知道这么多年以来,伴随着审判庭怀抱着偏见的压迫和谋害,当初那批来自阿戈尔的技术人员已经彻底销声匿迹,一个不留了。 大静谧所带来的伤痕过于惨痛,为了防止国家分崩离析,君王和贵族需要推出一个替罪羊去承担民众的怒火,哪怕这些替罪羊曾经是他们的座上贵宾,哪怕正是因为他们,伊比利亚才会变得如此强大。 这次背叛伤透了阿戈尔人的心,这些几乎已经把伊比利亚当作是第二祖国的阿戈尔人在这一刻才发现贵族的虚伪,于是曾经牢不可破的联盟就此废除,阿戈尔人中有一部分人重新开始流浪,也有一部分人选择蒙住眼睛,在伊比利亚继续生活。 不过仇恨的种子也埋在了这些人的心底,深海邪教趁虚而入,吸纳了无数潜在的教徒,变成了一个随时会爆炸的毒瘤。 而来自阿戈尔人的那些技术、器械,也大多遭到破坏和遗忘,尘封在伊比利亚最兴盛的坟墓中。 以至于,近些年来,当新一代的伊比利亚高层想要逐步恢复当年的盛状时,竟尴尬地发现自己手里没牌可以打,什么收复海洋,重组舰队……有关灯塔、舰船的技术早就残缺不堪了,又没有实在的样本可供参考,如今的伊比利亚就连水陆两栖战舰都是从哥伦比亚进口的。 对于曾经的海上霸主来说,这是一件何其嘲讽的事情。 夺回伊比利亚之眼,乃至夺回愚人号,这也因此成为了伊比利亚最迫切想做的事情之一,只要有旧时代遗物可供研究,那么已经尘封的科技树就能重新打开,一步步恢复。 暂且不论失踪已久的愚人号,伊比利亚之眼早已被记上了伊比利亚官方的小本本,近十年来先后有数批队伍冒险出海,去登陆这座静谧已久的灯塔,却遇到了海嗣们的迎头痛击。 他们在付出了大量的死伤之后,抛下尸体狼狈退却,无功而返。 审判官艾丽妮熟读这段历史,她环视船只上的人群,不免有些忧心忡忡。 “不管怎么看,用这点人手……” 这么点人,真的能占领伊比利亚之眼吗?恐怕就连抢下一个滩头都显得困难吧。 毕竟,曾经整整一个方阵的惩戒军都没能站稳脚跟,甚至连灯塔内部都冲不进去。 她知道这里的人都是精锐,但是精锐也会被人海磨死,她很不安。 “你在害怕,小鸟。” 从容的女声自一旁响起,把兀自思考的艾丽妮吓了一跳,她连忙举起灯,照亮旁边人的模样。 是劳伦缇娜。 回归海上的劳伦缇娜显然精神了不少,她不再迷茫地抱着锯子,反倒是以一种娴熟的姿势将其紧握,此时此刻她或许依旧没有回忆起很多东西,却也找回了最重要的“自我”。 用歌蕾蒂娅的话来说,就是“她醒了”。 “我没有!” 艾丽娅咬着牙说道,但是话里多多少少有点底气不足,劳伦缇娜轻轻地笑了笑,她走到小审判官的旁边,撑着船只的栏杆,浪花翻卷的声音滔滔不绝,她只是安静地看着水面,任凭自己的白色的长发随风飘洒。 安静时的幽灵鲨,确实是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不过,在沾血的时候,她也会露出另外的一面,那是完全不一样的另一种美丽。 “那个……” “害怕是好事,证明了你心中没有忘却什么叫恐惧,还记得什么是能做的,什么是不能做的。” “人都是会害怕的,不管是普通人还是猎人。只有海嗣才什么都不怕,它们甚至不能理解这份情感。” 很奇妙的,听着她的话语,艾丽妮觉得自己稍微放松了一点。 她情不自禁地开口了:“你倒底想说什么?” “克服它,然后活着回来,这是我们要做的事情。” 劳伦缇娜很自然地伸出手,帮艾丽妮整理了一下发梢,随即她又有些困惑地看着自己的手,仿佛在疑惑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活着……是啊,活着回来,如果你我都能活着走出这片海,或许我会愿意教教你阿戈尔的舞蹈。” 她走了。 “莫名其妙。” 艾丽妮皱了皱鼻子,她一下子有点没搞懂劳伦缇娜的意思,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只是为了安慰自己?她把自己当作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吗? “不过……谢谢。” 不管怎么说,她感觉自己的心情好多了。 第十六章 各自的登陆 “让Aya去真的好吗?” 面对Frost的担忧,Alty只是耸了耸肩,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日落即逝的四人组中,Aya悄悄地跟在了凯尔希等人的小艇后,而剩下的三人则是在格兰法洛继续自己热情洋溢的音乐展示。 不过,大约是因为缺少了主唱,不管是Alty还是Frost很快便没了多少兴致,就连Dan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兴奋了,用她的话来说就是,缺少了一部分的音乐是不完美的。 溟痕的蔓延速度已经慢下来了,它的扩张能力似乎也是有极限的,抵达了疲劳的阈值之后便开始不断减速,到现在哪怕几人不再继续,溟痕蔓延的速度也比不上它被消灭的速度了。 圣徒卡门,不负圣徒之名。 “她年纪最大,她做事最稳。” Alty如此说着,不过话虽如此,她实际上对于自己的这位“姐姐”也有点不放心。 毕竟Aya那在舞台上英姿飒爽模样的背后,藏着不少让人啼笑皆非的属性,脾气有点倔强,平时又没什么心计,还很天然…… 嘶……越想越不放心了。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应该。” 她有点不确定地想着,对于她们四人来说,回到海里就像是回了家一样轻松,只要别招惹到海里那些已经不知道还能不能算是同胞的家伙,Aya这一趟还能遇到什么样的威胁? 退一步说,就算遇到了,撤退也绝对不是问题,Aya是她们中除了Frost以外最快的。 与其担心Aya,还不如担心一下凯尔希能不能完好无损地回来,然后兑现她的承诺。那个被称为伊比利亚之眼的大家伙怎么想都应该已经是海嗣的巢穴了,等到她们脱离了海水,登陆上岸以后,Aya就帮不了她们了。 也就是说,夺回灯塔并且守住,这些事都必须要她们自己来完成才行。 凯尔希加上三名猎人加上一名大审判官外带一个白送的小审判官——看起来这是一个非常强势的组合,在大陆上甚至已经能够推平某些没什么底蕴的小国了。 可是在海嗣面前,这还远远不够,想要攻占一座海嗣的巢穴,少说也要十位左右内卫级别的强者才行,要知道海嗣最强的一点就是数量,别提无穷无尽的恐鱼,那些难处理的精英单位的数量也是成百上千,根本杀之不尽。 就连全盛时期的深海猎人都不敢用几个人去攻击一座沦陷已久的海嗣巢穴,更别说这种没有情报也没有后援的情况,能守住一块登陆口就已经很好了。 联合伊比利亚和阿戈尔,组成互相援助的共同防线,如果凯尔希真的能成功,那么对于日落即逝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唉,想要摆脱海水自由自在地活着,还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啊。 Alty叹了一口气。 而就在同一时刻,Aya丝毫不知自己竟然在被人担心,她正站在小艇的甲板上,迎着海风,津津有味地听斯卡蒂说些琐碎的事情。 平时沉默寡言的斯卡蒂也就只有在谈起林恩的时候话才会多一些,Aya能够从斯卡蒂的声音里品出许多种不一样的情感来,很复杂,也很难懂。 至少对于Aya来说是这样的。 这种青涩而又难懂的情绪,或许也是爱的一种? 她乐在其中,斯卡蒂和林恩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激发了她心底的创作欲,Aya隐隐约约已经有了点想法,若不是现在正事要紧,恐怕她已经要找个地方闭关写歌了。 只是,怎么想,似乎都缺少了一点最关键的东西。 是了,情感还不够激烈,是因为只是回忆和单方面的诉说?或许,等到他们相见的时候,自己才能看到最关键的星火。 天空中滴落细碎的雨点。 “下雨了。” 凯尔希伸出手,她的脸色不太好看,天空之中阴云密布,她看得出来即将到来的绝对不会是什么温和的细雨。 原本平静到甚至可以用静谧来形容的大海,也逐渐变得波涛汹涌了起来。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不过万幸的是伊比利亚之眼已经近在咫尺,一行人总算是不需要在雨中和海浪搏斗。 但是在靠近伊比利亚之眼以后,海水中的恐鱼们带上了明显的敌意,这些粗鄙的生物几乎完全没有智慧,但是本能告诉它们,靠近巢穴的只要不是同胞,那就都是敌人。 它们拍打着小艇想要爬上来,惩戒军准备的船只很坚固,但是在恐鱼的阻拦下举步维艰,而如果在一个地方停滞不前太久,再坚固的船只也会被撕得支离破碎。 “斯卡蒂,鲨鱼,你们保护这条船,也顺便看着点那些原始的信号导航设备。” 歌蕾蒂娅抽出自己的武器,她跃跃欲试地抓住栏杆,就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雌豹:“我去海里。” 斯卡蒂抬起剑:“我和你一起。” 歌蕾蒂娅拒绝了斯卡蒂的好意,她有自信,一个人已经足够了。 而且自己是速度型的猎人,斯卡蒂是三队的力量型,在海中跟不上自己的步伐,那两人便很难在这种突破战中好好地配合起来。 她入海了,入水的动作很流畅,胜过那些最一流跳水运动员,而伴随着她的动作,仅仅是安静了片刻,便有沉闷的轰鸣声自水底迸发。 歌蕾蒂娅在加速,流线型的身体在水中能爆发出更快的速度,在海中疾驰,这是她很久没有做过的事情,加速的那一刹那,她想起了自己曾经带领二队征伐的模样。 “我也变得多愁善感了。”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后单薄的身体爆发出恐怖的动能,那些攀附在船底的恐鱼被她暴力地撕碎,歌蕾蒂娅引以为傲的速度在水中显得更加可怖,而伴随着她的举动,那些原本包围船只的恐鱼也躁动了起来,纷纷向她袭去,却几乎没有一合之敌。 “该起舞了,猎物们。” 她撕开一条血路,海水都被怪物的血液染红。 幽灵鲨扶着扶手,她看着泛红的海水,似曾相识的一幕让她脑海中不断闪现记忆的随便。 数不清的海嗣和恐鱼,到处都弥漫着血液和尸骨的红色海水,以及那个庞然大物…… “它们的血,是红色的。” 她没由来地说了一句。 而站在她旁边的艾丽妮在听到了她的话语后,还以为是幽灵鲨在感叹这些海中怪物的血和陆上的那些不同。 “……它们的血五花八门的,有些是蓝色,有些是绿色,也有红色,几乎一星期变一次,计较这些一点用都没有。” “不,我不是在说颜色不同。” 劳伦缇娜看了她一眼:“而且,恐鱼的血颜色多变,是因为它们不断适应环境,身体结构变化速度很快,血液中蕴含的物质比例也在不断发生变化。” 在深海猎人的面前搬弄恐鱼的知识,那可真的是班门弄斧了。 深海猎人可不是个莽夫组织,或者说在阿戈尔就没有头脑简单的莽夫,基础教育的普及和科技的发展令阿戈尔的平均国民素质高得惊人,就算是斯卡蒂……她也只是憨,不是笨。 几乎所有猎人都在投入战场之前经历一年的学习,学习有关恐鱼和海嗣的知识,了解它们的身体结构和器官种类,练习如何去杀死并处理这些怪物的尸体。 资深的猎人是她们的老师和教官,而猎人队长则是校长,校长负责考核,并且率领通过的队员走上战场。 顺便一提,歌蕾蒂娅是最受欢迎的一位“校长”,乌尔比安则相反,又臭又硬的脾气加上严苛的考核,他荣获“最不欢迎奖项”,据说这事儿还让他纳闷了好久。 海浪拍打在沙滩上,凯尔希将船停在海边。 岁月腐蚀之下,沙滩和礁石上到处都是溟痕残留的痕迹,还有些腐朽的人造物,艾丽妮拾起一个眼熟的东西,发现那是一把已经烂成废铁的手炮。 “长官,我……” “保持警惕,这里已经是巢穴了。” 达里奥摇了摇头,他从艾丽妮捡起废铁的地方拾起一块泛黑的铭牌,那是属于一位审判官的遗物。 伊比利亚之眼,高耸入云的灯塔,利用阿戈尔的技术,以及伊比利亚人民的辛劳,制造出来的海中明灯。 在阴暗的天空中,那雄伟的灯塔黯淡无光,黝黑的墙壁上满是海浪拍打的痕迹,它仿佛也已经融入了阴云。 “不要停下舞步。” 歌蕾蒂娅挥动长槊,一只从沙滩上钻出的寄居蟹般的恐鱼被她刺穿,莹蓝色的血液流淌在沙子里,带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嘶吼声。 “它们来了。” …… 就在歌蕾蒂娅等人登陆的时候,林恩和乌尔比安也顺利登上了愚人号。 哦,还有一个阿玛雅,她低着头跟在两人身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可思议,这艘船在海上航行了六十年,我还以为它一定已经破破烂烂了。” “这是用阿戈尔的技术做出来的东西,虽然还有些地方很粗糙,但是最重要的材质和结构都没问题。” 相较于林恩的惊讶,乌尔比安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以阿戈尔的技术来说,就算在海上漂流几十年,只要主结构层不被破坏,那么就不会有问题。” “不过,考虑到陆上人类的材料技术,就算是天才的布雷奥甘也不可能打造一艘永不沉没的巨舰,恐怕这艘船也只是外表完好无损了,如果没人维修,要不了十年就会在海浪中沉没吧。” 乌尔比安轻轻敲了敲甲板上的炮管,那看起来威严可怖的黝黑炮口居然被他的弹指敲得凹陷了些许,难以想象这样的火炮一旦开火,会不会自己先给炸膛了。 或许有乌尔比安天生神力的因素在内,不过海浪长年累月的侵蚀也脱不了关系。 时光最是无情,坚船利炮也会被侵蚀得只剩下个花花架子。 “我去找布雷奥甘留下的东西。” 乌尔比安迈开步伐,却见林恩没有跟上来的意思,于是便停下脚步,安静地等待。 “你呢?” “我们分开行动吧,你要去找布雷奥甘的遗产,我对那东西不怎么感兴趣。” 林恩耸了耸肩:“我去找这里的主人,看看还能不能沟通。” “人类很难对抗海嗣的感染,如果这艘船的主人还没死,那也一定变成了海嗣族群的一部分。” 乌尔比安提醒了一句,不过见到林恩没有多少回头的意思,就知道自己这话白说了。 和歌蕾蒂娅一样的犟脾气。 乌尔比安下意识地忽略了自己的脾气也差不多这件事儿。 “总得试试不是?这艘船一直在这里徘徊,总不见得是风力的缘故吧,我还是比较倾向于有个掌舵的。” 林恩笑了笑:“如果遇到危险我会大声呼救的,到时候就麻烦你来捞兄弟一把了。” 乌尔比安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去才反应过来,不对啊,谁和你是兄弟呢? 不过头都已经点了,乌尔比安只好闷闷不乐地继续走下去,心里嘀咕着“我才不管你死活呢”。 林恩顺着甲板的通道一路向下走,天空灰暗,没有一丝光亮,他只好在掌心点燃一簇火焰,照亮自己的周围。 甲板很干净,看得出来是有人打扫过的,这也让林恩进一步确信了,这里恐怕还有能够保持清醒的人活在船上。 海嗣和恐鱼可不会打扫巢穴。 这是个好消息,林恩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把这艘船给拆了,作为曾经伊比利亚最璀璨的那颗明珠,这艘船如果能被带回去,那一定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宝贵财富。 暂且不说它的政治、宗教意义,就算是船上那些科技结晶,也足以让伊比利亚如今残缺不全的科技树得到质的飞跃。 不过…… “说起来你还跟着我干嘛?” 林恩回头看向阿玛雅,表情有点纳闷。而面对他的问题,阿玛雅则是苦闷地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项圈。 “你亲手给我戴上去的。” “哦,那没事了。” 林恩点了点头:“那正好,你走前面,帮我开个路。” 阿玛雅:? 第十七章 旧时代的残骸 出乎林恩意料的是,这艘船上意外的干净,别说恐鱼了,就连溟痕都没有多少。 一路上偶尔倒是能见到战斗的痕迹,以及些许岁月的侵蚀,但是在走入舰船的走廊区域以后,那明亮的灯光和金碧辉煌的墙壁则是让林恩在惊讶的同时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这艘船上可能真的还有幸存者。 只有人才会清理走廊,才会维护船只,才会享受在明亮的环境下活着的感觉。 至于海嗣…… 对于这些家伙来说,这艘船只不过是海水中漂浮的一块木板,就连做巢穴的资格,或许都没有吧。 那充满了力量与美的钢铁巨舰,伊比利亚的骄傲,阿戈尔的技术结晶,对于它们来说毫无价值。 林恩掐灭掌心里的火焰,他背着剑在走廊中前进,沿途到处都是宗教风格浓厚的壁画,其中亦有一些雕刻着不知哪里的英雄史诗,时间不减艺术蕴含的美感。 林恩试着用手去触碰了一下这些雕刻,很干净,没有多少灰尘。 “看来我们离真相很近了。” 林恩斜着眼注视着阿玛雅:“你还知道些什么,大可趁现在都说出来。” “……这里的主人,虽然还保留着人类的意识,但是身体恐怕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林恩当时就想到了自己在浊心斯卡蒂梦中战斗时的样子。 人类的意志是强大的,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抗海嗣的污染和侵蚀,但是再怎么强大的人,六十年过去,恐怕也早已是强弩之末。 如果实在没救了,那么林恩至少会让对方带着作为人类的尊严和体面死去。 “哦,这个我熟,然后呢?” “他们漂泊在大海上,周而复始地捕食海嗣,而海嗣将船上的人当作是虚弱的同伴,会有恐鱼主动上船来‘供养’他们。大海接纳了这艘船,它已经是海洋生态圈的一个部分,所以它才能在海水中坚持那么久,却始终没有沉没。” “换句话说,他们能活那么久也多亏了海嗣头脑简单。” “你怎么能如此说……算了,说就说吧。” 阿玛雅先是愤怒地想要反驳,但紧接着她又苦笑了起来,抚摸着喉间的项圈,这张催命符不消失,受制于人的自己就连反驳的立场都没有。 而且,在经历了这样的变故之后,阿玛雅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么虔诚。如果自己真的足够虔诚,那么在登船的时候,她就会带着林恩和乌尔比安去一片危险的海域,然后拼着死亡回归大海,用冰冷的嘲笑送别凶恶的对手。 葬身在海中,对于深海教徒来说,这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可作为一名深海教徒,自己就连在海水的拥抱下投身死亡的勇气都没有,还有什么资格以主教自称? 阿玛雅终究还是想活着,她的坚定和勇敢,在林恩残酷的手术和拷问下,已经如泡沫一般消失无踪了,或许曾经她是一个视死如归、坚定虔诚的不折不扣的邪教徒,哪怕被海嗣一口一口从肌肉到骨骼全部吞咽下去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但是在勇气被摧毁以后,此时此刻的阿玛雅,也只不过是个求生欲望强烈的普通人而已,曾经有多勇敢,现在就有多怯懦,而没有了能够控制情感的器官,她就连调节心态都显得困难。 哪怕她的身体在逐渐恢复,可只要林恩还是她的心魔,那么对林恩来说她所带来的威胁就不值一提。 黄金的回廊左右有一扇扇大门,一个个黝黑陈旧的房间和回廊中的金碧辉煌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林恩能够认出来,这些房间恐怕是曾经船员们的私人房间,或许是为了不打扰死者的灵魂,也或许是因为打扫回廊就已经让仅剩的船员们精疲力尽,这些私人房间很少有被打理的迹象,林恩稍微翻查了一下,找到了一本破破烂烂的日记本。 数十年过去,字迹已经很模糊了,不过也多亏了这位船员写的字比较大,林恩面前还是能分辨出来其中的大部分内容,他粗略地看了下,这是一名水手的日记,日记的第一页从出海的那一天开始,字里行间隐约可以看出日记本主人的意气风发、壮志凌云,翻过几页之后,这份豪迈的气概急转直下,恐惧、迷茫和不安开始充斥在日记之中。 【出航的第十五天。 今天和陆上联络中断后的第三天,在暴风雨和恐鱼的袭击下僚舰沉没了大半,就连幸存者都没能打捞起来多少,伊比利亚的水手们水性很好,但是在狂风骤雨之中,能够挣扎着抓住救生绳索的水手寥寥无几,更多的则是被恐鱼撕咬着拖入了海底。】 林恩又往后翻了几页。 【恐慌和焦虑在船上蔓延,老乔西昨天从甲板上跳下去了,他一边笑一边跳,活像个疯子,噗通一声就消失在了海里。 当时在维护甲板的大家都看到了这一幕,但是没人想着去捞一下他,或许打心底里我们也有着和他一样的想法,只是没有勇气去付诸实现。】 【出海一个月了,食物告急,尤其是重要的肉和蔬菜。万不得已之下,水手们开始在大副的指挥下捕捞恐鱼,这些怪物血肉简直令人反胃,但是在饿极了的时候,人类什么东西都能吃下去。 乐观点想,至少我们还有火,能把肉烤熟了吃。】 【恶果来了,这些怪物的血肉(被粗暴划去的痕迹),船上有人开始了变异,身体变得不像人类,船长把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开始袭击战友的家伙丢下了海,这么久过去了,依然没能和伊比利亚取得联络,我们真的还能回家吗?】 【已经没有生火的余裕了,还有人能用燃烧的源石技艺,但是燃料不够,那点小火苗根本烧不熟肉。 今天发下来的烤肉半是生的,好多人都吐了,有人去找厨师算账,但厨师吃的也是半生的肉,大家都一样。】 【我开始发低烧了,这是不好的征兆,(模糊的字迹),今天我和大副说了,如果我也变成那副模样,请用剑了结我的生命,至少在死的时候,我想像个人。】 之后的字迹疯狂而又粗暴,甚至有几页被整页纸撕去,可以想象在身体的异变和绝望的情绪下,这名水手并没有能够坚持太长时间。 不过,在翻到笔记本的最后一页时,林恩还是找到了一行还算整洁的字。 【神啊,庇佑坚强的伊比利亚吧。】 林恩合上笔记本,日记到这里便终结了,多亏这本日记,林恩大约理清了愚人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前因后果。 如果说这艘船上,最有可能坚持到现在的人…… “船长阿方索,还有大副加西亚。” 林恩轻轻地呢喃着,推动走廊尽头的大门:“让我来见识一下吧,旧伊比利亚的英雄豪杰们。” …… 伊比利亚之眼已经打成了一锅粥。 虽然有Aya在海里控制洋流,不断将海水中的恐鱼往外推,但是依然有不少恐鱼紧跟着凯尔希等人登陆,再加上栖息在伊比利亚之眼的恐鱼也为数不少,于是一场大战便顺理成章地爆发了。 数不清的恐鱼从各种各样的缝隙角落中钻出,然后被审判官和猎人们联手清剿。在这里,恐鱼的数量和质量都是格兰法洛的数倍不止,它们的钢皮甚至能有效地抵挡刀剑劈砍,在第三次刺中恐鱼的甲壳反遭弹刀之后,艾丽妮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前辈都在这片沙滩上折戟沉沙。 没有手炮,没有灯火,凡铁构筑的刀枪剑戟破不了防,大部分普通士兵在这些恐鱼面前就连挣扎的手段都没有。 不过相较于已经麻爪的艾丽妮,深海猎人们倒是表现得异常勇猛,倒不如说在久违地回到海中之后,这场战斗让她们逐渐回忆起了曾经战斗的感觉。 斯卡蒂和幽灵鲨的攻击在恐鱼群中就宛如切瓜砍菜一样,大剑横扫粉身碎骨,链锯蜂鸣血肉横飞,斯卡蒂依然是原本那冷冰冰的模样,就仿佛她永远都只有这个表情——当然,大部分人也只看过她的这一面。 也不知道哪位勇士可以看到她娇羞的模样。 而比起冷淡的斯卡蒂,幽灵鲨终于不复之前平静的模样,她踏着优雅的舞步沐浴在飞溅的血肉中,浑身上下的衣料却没有沾上多少血迹,她的嘴角勾起,享受着杀戮中的安宁。 “我说,小鸟,这样可是杀不了恐鱼的。” 幽灵鲨轻踏地面,裙摆晃荡,不等艾丽妮在喘息之间理解幽灵鲨话语的意义,呼啸的圆锯便狠狠地撕碎了艾丽妮身前怪物的身体,那浑身上下长满了触须的恐鱼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但幽灵鲨只是低垂着眼,沉重的兵器在她手中如精灵般舞动。 “太吵了,没有斯卡蒂歌声的亿万分之一好听。” 她又一次挥动兵器,把咆哮的怪物彻底撕碎。 鲜血溅在她的衣角上,让幽灵鲨略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她虽然喜欢撕碎敌人的血肉,却不喜欢自己沐浴在鲜血和肉沫之中。 “看来我也退步了,舞步慢了,就会被鲜血抓住衣角。” 她感叹了一下,说实话,她还挺喜欢这件衣服的,不仅仅是因为这是自己曾经在二队穿的款式,同时也是因为……这是歌蕾蒂娅和斯卡蒂为她手制的“礼物”。 斯卡蒂一剑碾碎一只寄居蟹模样的恐鱼,沉重的大剑劈碎甲壳,震烂了里面的血肉,她回头看向幽灵鲨:“你醒了?” “回忆起来不少,比如该怎么战斗,又比如怎么跳舞。” 斯卡蒂点了点头:“看到你这幅模样,我就放心了。” “叙旧的事情之后再说吧,先把这里的杂兵料理了。” 剑舞,跃浪而击。 锯起,肉斩骨断。 两名猎人在雨中向初出茅庐的小审判官展示了一场高效而又从容的屠杀,而艾丽妮则是吃力地从怪物的尸体中拔出自己的剑,跟上两人的步伐。 而在更前面一点的地方,歌蕾蒂娅的身影宛如矫健的猎鹰般略过地面上由恐鱼组成的“海洋”,她没有徒费力气去杀死那些毫无威胁的杂鱼,她的目标是那些真正具有威胁的怪物,比如收割者和裂礁者。 鹰鹫般锋利的双眼挑选着合适的猎物,然后一击毙命。就连深溟猎食者引以为豪的闪避在歌蕾蒂娅的高速面前也没有丝毫用处,简单明了的长槊在她的高速下化为最恐怖的杀戮兵器,歌蕾蒂娅往往只需要一到两个动作就能够撕碎一只或许会给自己的队员们造成威胁的怪物。 而以她的速度,寻常的恐鱼甚至无法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击脱离。 这就是她的战斗方式——或者说是猎人们一贯的战斗方式。 力量强化的猎人在前线大杀特杀,而速度强化的猎人则是瞄准那些精英单位一击毙命,这种战斗方式简单却高效,搭配上猎人们过硬的实力,便显得尤为实用了。 溟痕又开始蔓延了。 不过,凯尔希也早有准备,万能的Mon3tr不但是杀戮的好手,同时也非常擅长处理这些无序疯长的溟痕,一个融毁下去,不光恐鱼被大批杀死,就连溟痕也被烧了个干净,眼看着Mon3tr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样子,原本小心翼翼掏出手炮的大审判官也不由放松了一些,看起来自己的队友们都非常给力。 那自己就能划水了(划掉) 好吧,大审判官达里奥还是有节操的,不会那么屑,如果林恩在这里,那他就真的开摆划水了,但达里奥还是兢兢业业地高举油灯,幽蓝的火焰环绕在他和凯尔希脆弱本体的周围,将偶尔出现的漏网之鱼焚烧成灰。 还算顺利。 恐鱼的数量虽然源源不绝,可是一行人稳步推进的样子也没有破绽,恐怕很快就能冲进灯塔了。 而就在凯尔希如此想着的时候,一道黑影俨然冲海浪中冲出,他重重地落地,破败的漆黑铠甲上还残留着属于海嗣的血液。 “Arrrrr——thurrrrr!!!” 哦,对不起,串台了。 黑骑士紧盯着歌蕾蒂娅——或者说歌蕾蒂娅手中的“钥匙”。 他抬起手中锈蚀的剑,然后迈步。 第十八章 骑士和阿方索 凯尔希率先冲入了灯塔,除了猎人之外,也就只有她对灯塔的构造最熟悉,这漫长的岁月倒也不是总在蹉跎,凯尔希对这种奇奇怪怪的知识总是熟悉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来负责点亮这座灯塔。 紧接着便是Mon3tr叼着手足无措的艾丽妮,大审判官提起灯挡住入口,而猎人们在外厮杀,清缴恐鱼。 不过,现在最麻烦的对手恐怕不是那些个恐鱼…… 漆黑的骑士沉稳地迈步,踩碎沿路的海嗣尸体,他注视了片刻歌蕾蒂娅,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熟悉的气息,但却没有深究。 他最终在灯塔的边缘停下脚步,安静地抬头,直视那高耸入云的钢铁墙壁。 “海浪……” 他低低地呢喃着,那腐朽干瘪的声线逐渐变得激昂,肌肉撕裂的细微声音自喉间涌出,那已经被舍弃的发声器官居然在一步步恢复正常,直至他能说出简短且不连贯的字符。 毫无疑问,他是海嗣。 但是,又好像没有身为海嗣的自觉,那破旧不堪的铠甲下反倒是保留了更多曾经作为人类的痕迹。 “骑士……海浪!” 众目睽睽之下,骑士发起了进攻,而他的目标正是眼前那高不可攀的巨大灯塔。 迎接他的是大审判官的剑,宽阔的漆黑大剑与审判官标配的单手直剑短暂地交锋了一瞬,大审判官抬起手炮,抵在黑骑士的腹部,然后扣动扳机。 炽热的光与热在顷刻间迸发出来,巨大的推力令漆黑骑士倒飞出去,但下一刻,他便宛如无事人一般重新站起,那看起来早就破破烂烂的盔甲也没有因为这样的一击而变得更加破碎不堪。 难以置信,大审判官的手炮甚至能轰碎一整条街,却无法在漆黑骑士的身上留下丝毫痕迹,那惊人的一击就仿佛只是朋友之间玩笑的拍打一般,除了让漆黑骑士后退了些许,几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但达里奥依然坚定地挡在了对方的身前。 “休想损害伊比利亚之眼。” 大审判官肃杀的声音下,握剑的手却在不自然地颤抖。 那家伙……完全不是人类应有的力量。 大意了,虽然是人形,但毕竟是海嗣,力量简直就是怪物级别的,恐怕和那边的深海猎人有的一拼,甚至可能犹有过之。 不过所幸没有伤到骨头,只是肌肉有一点拉伤,用源石技艺辅助的话,五分钟不到就能恢复。 而在这五分钟里…… 达里奥将剑收回,他高举提灯,灯火摇曳之间,湛蓝的净化之火蔓延开来,将寻常的海嗣全部拦截在外,焚烧为灰烬。 漆黑的骑士沐浴在火光之中,他有些不适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发现无法驱散火焰之后,便也听之任之了。 净化之火确实在焚烧……无孔不入的火焰钻进铠甲的间隙焚烧他的血肉,但是烧焦的腐肉很快就被新生的骨血所替代。 明亮的火自甲胄的链接部不断燎燃,漆黑的骑士在这一刻便仿若化为地狱归来的恶灵骑士傲立在大地上,火焰烧不尽他,只是让他变得更加可怖。 如果说这等实力的海嗣也会被净化之火瞬秒,那另一条世界线的人类也就不会节节败退到那种地步了。 果然,简单的法术并不能毁灭他…… 这并没有出乎达里奥的意料,他曾经做过许多次实验,净化之火确实强大,但火焰的杀伤力也和持有者的实力息息相关,圣徒卡门的火能在一瞬间歼灭许多高度进化的海嗣,那刀枪不入的血肉只是在眨眼间就被焚烧殆尽。 但寻常的大审判官就远远达不到这种水准了,包括达里奥在内,大部分的大审判官释放的火焰用来清杂还好,对付高等进化的海嗣……不能说没有用,但也绝对不会是决定性的因素。 事到如今拿来对付漆黑骑士,恐怕除了抑制对方的高速再生之外,也就不会有其他多余的用处了。 那也比没有好,毕竟净化之火的消耗真的很低,达里奥将提灯放在灯塔的门口,再度扩散出去的火焰顿时将周围一小圈范围内的海嗣都清理了个干净,算是为他和骑士腾出了一片干净的角斗场。 而在这个过程中,骑士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的动作,似乎是在怀念着什么,也似乎是在为下一次攻击蓄势待发,他晃了晃头,将锈蚀的佩剑收回折断一半的剑鞘,转而从背后取下一柄扭曲的长枪。 这柄曾经是伟大工匠造物的长枪,如今附满了海水的味道。 然后他膝盖轻曲,纵身跃起,摆出库兰塔骑士进攻的步伐,第二次向高耸入云的灯塔发起冲锋。 那威势惊人的模样,就仿佛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重骑兵,让人毫不怀疑任何防御都无法挡住他的一击。 大审判官第二次挡在了他的面前。 “我不允许,伊比利亚也不允许,怎能纵容你去践踏这属于伊比利亚的骄傲!” 大审判官用完好的那只手握住手炮,在他力竭之前,他连续四次扣动了扳机,四道光柱便径直撞上了骑士冲锋的步伐,让他的速度不断减缓。 然后一柄带着水花的长槊破风而来,被减速的骑士无暇在半空中调整自己的姿态——或者说他自始至终眼中便只有灯塔的高墙,而根本不在乎有人对他出手攻击。 于是骑士的坚甲被长槊贯穿,和大审判官的手炮攻击不同,歌蕾蒂娅的这一击将杀伤力聚集在武器尖端的一点,终于在那坚不可摧的甲胄上添加一条新的伤痕。 骑士的身影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坠下,在落地之前,一道黑影破浪而出,沙哑的咆哮声中,将他载住。 “罗辛……南特……” 骑士扶着自己的头盔坐正了,而被他称为罗辛南特的亡灵战马正漠然立在礁石上。 歌蕾蒂娅的一击似乎让他清醒了一点,骑士拔出刺入胸口的长槊,将其掷出,歌蕾蒂娅轻易地接住了,这一击不带多少杀意,似乎只是单纯地为了将战士的兵器归还。 “骑士……同胞……海……故乡的小麦……” 骑士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呢喃,他抬起头,当灯塔的灯光骤然亮起的时刻,他发出如雷声般轰鸣的怒吼:“不,这不是巨浪!” “你敢,你敢欺骗……巨浪在哪里!?” 漆黑的骑士高举手中扭曲的长枪:“罗辛南特!” 亡灵战马嘶鸣了起来,而与此同时骑士不怎么清晰的怒吼声也再一次响起:“追!” 这一对组合宛如幻影般离去了,践踏着海浪,踩着恐鱼的尸骨,在海水中疾驰。 来得莫名其妙,去得也匆匆忙忙。 而他下一站的目标…… 此时此刻正在惊涛骇浪之中航行。 …… 林恩推开中央大厅的门。 那是一座黄金色的大厅,但是没有灯光照亮,此时此刻显得落寞沉寂。 和外面一样,大厅里没有溟痕的痕迹,也没有肮脏不堪的恐鱼巢穴,反而保持着一种格外整洁的感觉,空旷的大厅中,一展镜面破碎的镜子孤立在中央,而镜子的两侧则是螺旋上升的阶梯,直通被帷幕遮住的王座。 “是的,是王座。” 特蕾西娅的幻影在林恩的身旁一闪而逝,她泛着荧光的手轻轻拂过林恩的肩膀,然后化作光点消散。 “这是属于某个人的王座,哪怕属于他的领土也好,王位也罢,全部都已经摇摇欲坠了。” “这份执念大约也是他能坚持到现在的寄托之一吧。” 林恩没有被动地等待灯光亮起,他指尖幽蓝的火焰跳跃着飞溅开来,滴滴答答地落在已经干涸的油灯中,以一种违反物理法则的状态安静地燃烧,发出光和热,照亮这金色的大厅。 于是帷幕缓缓拉开,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坐在王座上,他低下头,与林恩对视,沉默了片刻之后,似是有些不适地清了清嗓子。 “咳咳、咳咳。” “为什么,要踏上,我的船?” 如钟声般洪亮的声音回荡在林恩的耳边,伴随着他的声音,黄金大厅的灯光一一点亮,展现出这艘舰船最金碧辉煌的一面。 没有多余的粉饰,也没有庸俗的钻石、珠宝,但仅仅是这样整洁的金色大厅,便靠着一种简洁明了的布置,给人带来一种璀璨、辉煌的感觉。 这种审美倒是挺对林恩的胃口,只是不等他开口好好说些什么,那王座上的人便再一次开口了。 他的左半边身体肉眼可见地发生变异,变得不似人类,左手甚至已经完全是海嗣的模样,但抛开这部分不看,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英武的中年男人,常年身处海上,海风在他坚毅的脸上留下皱纹和伤痕,而那笔挺的脊背、被撕碎了半许但依然整洁的船长大衣,还有牢牢握住佩剑剑柄的右手,这些元素结合在一起,就化为了这样一位身受侵蚀却依然能勉强保持理智的硬汉。 “回答我,回答,伟大的,阿方索,你是谁,是来做什么的。” “为什么,要打破寂静,来找这艘几十年,无人问津的,‘我的伊比利亚’?” 他松开剑柄,用完好的那只手指向林恩。 “说话,魔族佬。” 说真的,林恩本来是想好好交涉一下的。 毕竟,能够在海嗣的侵蚀下几十年保持理智,这本来就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个男人的坚毅不拔值得钦佩。 但是……好吧,在最后三个字眼出来以后,事情的性质就发生了变化。 正好,林恩也有点事情要测试一下。 于是他缓缓拔出背后的佩剑。 “阿玛雅,你退后一点,不然死了可别怪我。” 林恩耸了耸肩,重新与那王座上的男人对视。 “好吧,好吧,船长先生,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传说中那位让人闻风丧胆的阿方索公爵……” “但看来你有点没睡醒,我来帮你提提神吧。” “哦?居然敢主动向我拔剑,看来你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 阿方索撑着自己的下巴,浓密的胡须下,他的嘴角轻轻咧起。 他并不讨厌这种直脾气的家伙,会因为一句“魔族佬”而生气,这样的萨卡兹人也有很多年没有遇到了。 不过他的这个称呼倒是没有太大的蔑视意味在里面,曾经船上有个萨卡兹船员,他就一点也不在意这种称呼问题,在船上流浪久了,大家都忘记了他的名字,却唯独还记得那个半开玩笑的称呼“魔族佬”。 不过他也在十年前……大概是十年前,失去理智变成怪物,然后被自己丢下了海。 阿方索不禁想起当年自己第一次见到布雷奥甘的时候,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家伙,也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轻蔑的“岛民”而窝火地争论不休,然后两人在经历了不少事后变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直到大静谧的前夕,他登上布雷奥甘设计的这艘黄金巨舰,最后在海中遭遇变故,流浪至今。 “在海上流浪了几十年,第一次见到其他的人类,但却要亲手扼杀,这种事情难免有点让人觉得无趣。”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哪里来就回哪里去,离开这里,我容许你逃走。” 阿方索大概能明白,这个萨卡兹人来到这里八成是为了自己脚下的这艘“永不沉没”的黄金巨舰。 但这里已经是半身化为海嗣的他最后的寄托了,他不容许林恩夺走它,别说一个萨卡兹人,就算是伊比利亚的国王亲自过来,他也不会给对方好脸色看。 在海中流浪的前十年,他确实想过,如果能够和伊比利亚重新建立联系,那么不惜代价也要回去。 但是这么多年之后,他想明白了,大海是无比凶险的地方,这艘船至今没有沉没,也只是因为海洋接纳了它,将它纳入了生态圈的一部分。 伊比利亚还不到能够探索海洋的时候,过度的贪心必然会招致毁灭。 他居高临下地向下看去,那萨卡兹人已经拔出剑,用狼一般凶猛坚韧的眼神与自己对视。 “好吧,好吧,就当是狩猎前活动一下筋骨。” 阿方索站了起来。 第十九章 剑的对决 在灯塔外战况激烈的时候,凯尔希启动了伊比利亚之眼的电源。 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这些阿戈尔技术的拙劣仿制品大多是傻瓜式的操作方式,毕竟过于精密的东西,一般都需要高级的技术人员才能运用。 而在阿戈尔人眼中的高级技术人员,那根本是伊比利亚无法企及的高度。 因此布雷奥甘特地花了很长时间去研究,怎么把那些在他这个天才眼里已经很简单的东西继续简化,直到一般的伊比利亚人在经过训练和学习之后也能掌握。 说实话,这可能是他上岸以后遇到的最困难的事情之一,作为一名天才,他很难去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能笨到这种地步,连那些简单得一目了然的东西,都需要花那么久去熟练。 汝听,人言否? 这见过层层简化的操作系统最后便宜了凯尔希,就连普通的平民在拿到操作手册以后都能摆弄个七七八八的操作台对与凯尔希来说更是一目了然,对她来说唯一的问题便是不知道灯塔的备用电源还能不能启用,几十年过去了,但愿当初伊比利亚的发电机质量过硬,还可以正常运作。 当然,启动电源的路也不是那么好走的,天晓得当初的设计师是怎么想的,备用电源的总闸开关居然放在了灯塔的最上层,而且现在灯塔的电梯已经因为断电而停运了。 这意味着想要拉闸就必须徒步走上灯塔十几层的楼梯,而考虑到这里已经是恐鱼的巢穴,天晓得路上那些阴暗的疙瘩角落里会不会暗藏杀机。 不过这些对于凯尔希来说也不是个事儿,她当场召唤出Mon3tr,把自己驼上了灯塔顶层。虽然狭小的楼梯令Mon3tr多少有些不适应,但是它会飞啊。 于是这仅剩的问题也就变成了无稽之谈,当凯尔希拉下厚重的电闸,明亮的灯光终于穿破阴云,时隔数十年,伊比利亚之眼重新焕发出它璀璨的光芒。 而在灯塔外的战场上,伴随着灯光亮起,黑骑士愤怒地离开,剩下的低级恐鱼们顿时陷入了不知所措的慌乱之中,这种没有脑子的怪物就是这样,凭借本能去服从更加高等的对象,却没有得到任何指令,甚至指挥官都“临阵脱逃”了。 于是剩下的恐鱼便停止了思考。 当伊比利亚之眼的战局变成漫长而又枯燥的拉锯战时,深海猎人们便齐齐停手,海中涌出的恐鱼已经不再有精英单位,剩下的这些杂鱼只靠大审判官的法术便能轻松应对,对于接下来很有可能要经历第二次长途跋涉的猎人们来说,能够多节约一点体力,就有更大的机会找到那艘黄金之船。 “我有些好奇,如果伊比利亚的援军迟迟不到,你的法术能支撑多久?” “两个小时,或者更久。” 面对幽灵鲨的问题,大审判官斟酌了一下,给出了一个不算很确定的答复。 毕竟,相较于他曾经驱使的法术,净化之火的消耗更低,蔓延起来也更加不用他去操心,很多时候只要把灯往地上一摆,火焰便自动循着海的气味蔓延过去,把那些飞蛾扑火般冲来的怪物们烧成灰烬。 换作是以前,他不但需要费心费力地控制火焰,还要不断往火焰中注入薪柴,没有自己力量的供给,那本质为法术的火焰就连维持住燃烧都显得困难不已。 “两个小时,并不算很长。” “那也足够了,伊比利亚的战士不会退缩。” 大审判官达里奥的话语坚硬如钢铁,从踏上这片曾属于伊比利亚的土地开始,他就不曾想过自己要活着回去。 十余次尝试,数百名士兵和三位审判官折戟沉沙,和那些死去的先烈相比,自己的生命又有什么高贵的呢? 只有心怀死志,才能一往无前。 “倒是你,之前的战斗中你有好几次不自然的停顿,是因为那些实验的副作用?” 对于幽灵鲨的情况,大审判官达里奥也略知一二,不仅仅是从盐风城被带回的实验记录,还有凯尔希的一些描述,足以让他明白眼前的这位猎人曾经受到过怎样惨无人道的对待。 审判庭用海嗣做实验。 深海教徒用人做实验。 而幽灵鲨便是其中的众多牺牲品之一,只是她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坚持下来,挣脱命运。 “或许吧。” 她微笑着给出一个模糊的答案。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小审判官艾丽妮从灯塔的入口处探出半个脑袋来:“长官,还有猎人们,凯尔希女士说她有新的发现——” 在场的所有人都将视线挪了过去,而被这么多人紧盯,艾丽妮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然后又挺直脊背,就像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卫兵。 歌蕾蒂娅轻轻点头,一马当先地走向灯塔,而斯卡蒂和幽灵鲨则是跟在她的背后。 “走吧,或许凯尔希找到那艘船的线索了。” 大审判官达里奥思考了一下,他把灯放在地上,然后咬破手指,用鲜血在提灯的表面镀上一层仪式。 火焰稳定了下来,跳跃着,粘稠地覆盖在沙地上,恐鱼的血肉就像是燃油,也似是薪柴。 火焰范围之外,那些恐鱼的尸骨以一种不合常理的速度融化,化作养料供给溟痕疯狂生长蔓延,却在火焰之前不得不止步。 他回头看向艾丽妮。 “走,去看看她们在曾经伊比利亚的标志中找到了什么。” …… 刀剑交错的锋鸣声打破愚人号原本的宁静。 虽然已经有半边身体被异化了,但阿方索却显然不想使用那份来自海嗣的力量,他用自己完好的右手握紧属于船长的佩剑,与手握王剑的林恩展开激烈的对攻。 看得出来他这些年一直在保养这把剑,雪亮的剑锋不减当年的威风,而力量上的碰撞也只能用不分上下来形容。 阿方索的剑术大开大合,攻守有度,除了指挥军团的方面,在剑术上他也是一等一的大师。那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剑依然没有变得迟钝,反而越发纯粹,一招一式搭配他过人的身体素质,寻常人等根本难以找到他剑招之间的破绽。 而林恩,他的攻击则是一如既往的没有固定套路,虽然曾经跟着塔露拉学过一点剑的用法,但实际上他的大部分剑术源自萨卡兹刀术师在厮杀间的传承。 于战斗中寻找对方的破绽然后作出应变,以疯狂的进攻去扼制对方的剑招,每一个从血与火中成长起来的萨卡兹战士都是这样战斗的,哪怕有着悠久的寿命,可是大部分萨卡兹战士都没有学习什么剑术的机会和余裕,一场场血腥的厮杀才是他们的老师,踏着同类的尸骨才能得到进步。 林恩有着足够敏锐的眼睛和意识,再加上他的身体素质强,战斗经验丰富,这种充满了野性的战斗方式反倒是给予阿方索从未有过的压迫感,有板有眼的剑招总会被快速破解,而剑锋上的对拼也难以占据优势,如果拖延下去被对方找到破绽,那么战斗的节奏恐怕就要易手交给林恩了。 “萨卡兹人,你的剑不错,但是剑术毫无章法。” “呵,剑术不过是杀人的伎俩,有没有章法又有什么意义?” 言语交锋的瞬间,剑与剑也撞击在一起,两柄千金难买的名剑发出刺耳的锋鸣,两人仿若将自己都化作了纯粹的剑,在享受难得的剑术比拼,不管是阿方索还是林恩,都不曾使用除了剑之外的力量,哪怕那才是他们最强的一面。 对于林恩的反驳,阿方索只是咧了咧嘴,他倒是认同林恩的这个观点,所谓战斗,不外乎你死我活,剑术也不过是一种手段罢了,没有什么特别的。 这个道理,在他第一次狩猎恐鱼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 不过,曾经以剑术闻名伊比利亚,打败了数不清挑战者的自己,居然会在这里,被一个不知名的萨卡兹人给压制住……这对于阿方索来说,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耻辱。 哦,这种踊跃在心头的不甘,我依然作为人类活着的证明…… 真的是好久没有感受到了。 他大笑了起来,浑身上下的疲惫和愤怒一扫而空,林恩顿时感受到对方的剑法变得更加犀利了,阿方索逐渐放弃了防守,转而用猛烈的攻击去回应对手。拜此所赐他也露出了更多的破绽,不过林恩的剑砍在他的身上却只能勉强破开表层的外皮,那硬邦邦的感觉就像是砍在了石头上。 “啧,这体防多多少少有点离谱了。” 林恩咂了咂舌,他终究还是没有乌尔比安那种变态的身体素质,如果不使用火焰、煞气等能力强化自己的攻击力,单纯的剑术已经很难破开阿方索的钢皮了。 王剑也不是以锋利度闻名的武器,作为特蕾西娅的寄身处,王剑就像是一柄剑形的法杖,具有极佳的法术拓展能力,除此之外,坚固和锐利不过是附加的赠品罢了。 但他也确信,这种程度的防御,如果他在剑上覆盖煞气,那么一剑下去开膛破肚都不是问题,至于更加坚硬的骨骼……了不起就用火把血肉烧干净,骨头什么的,砍着费力就不砍了。 逐渐被压制住了。 林恩可以看到阿方索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虽然有点胜之不武,但能够在剑上压倒这个年轻人,他也能感受到久违的满足。 不过,林恩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或者说他和阿方索的性格挺像的,都是个火药桶脾气,一点就炸的那种,哪怕时间让他们不得不学会沉稳和忍耐,但是在战斗中,这些沉积在外表的伪装都会在一瞬间撕碎。 “哼,怎么会让你得逞。” 林恩久违地把王剑掰成了双刀,因为王剑形态的法术传导性更强,所以他已经很久没有使用双刀形态去战斗了,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当一柄剑变成两柄长刀以后,林恩的攻击便变得更加迅捷而又精确,在近身战中的威胁也成倍地上升。 鲜血涂在刀刃上,带来纯粹的锋利。 这下又轮到阿方索被压制了,如果说大剑形态下的林恩还能用每一击都精确迅捷来形容,那么当手握两柄长刃战刀时,林恩的攻击就仿若狂风骤雨永不停歇。 “二刀流”极其考验剑客的双手协调性和对武器的控制力,而且单手握剑在力量上肯定远不如双手握剑,剑技的施展也容易互相干扰,所以多多少少有点得不偿失,哪怕是身体素质人均怪物的泰拉大陆上,这也是一种非常冷门的战斗方式,林恩见过的最强的二刀流剑术大师应该是炎客,至于老陈…… 赤霄这出鞘的频率,她那能叫二刀流吗!? 反倒是在影视作品和小说漫画中,二刀流因为帅,所以经常出场。 可是在林恩的手中,这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两柄长刀就仿佛他身体的延展,兵器的挥舞简直看不到任何破绽,而双刃形态下王剑汲取血液提升使用者身体素质的效果,也很好地弥补了单手握剑在力量上的薄弱。 战斗终于是即将落幕了。 林恩的双刀以一个冒险的夹角进攻将阿方索手中的剑卡住,然后在下一刻他翻转剑柄反手握剑,以四两拨千斤的技巧将阿方索的剑锋上的力量向上挑起,当阿方索手中的宝剑脱手而出的时候,他明白自己已经输了。 输给了后来者啊…… “怎么样,老东西,我的剑可不是单纯的好看而已!” 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之后,林恩也算是多多少少出了口气,心情畅快了不少,他踩住阿方索落在地上的剑,左手刀扛在肩上,右手刀则是横握于身前,宣告自己的胜利。 心高气傲,年轻气盛,阿方索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个扬言要击垮维多利亚铁军的年轻将军。 阿方索沉默了片刻。 “好吧,我道歉,萨卡兹人。” 第二十章 最后的狩猎 “也就是说,如果这些海嗣没有进化到已经能模仿信号的地步,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这艘船在伊比利亚的海岸线周围兜兜转转,从未远去过。” 凯尔希指向航海图的一角,那是距离伊比利亚之眼并不算太远的海域,而愚人号的信号正是从那片区域发来的。 “我的建议是,暂且放弃这里,我们先去找愚人号。” 凯尔希有些严肃地开口了。 而歌蕾蒂娅也赞同地点头:“伊比利亚之眼是灯塔,就算放在这里,他也不会长脚跑了。可愚人号……如果我们错过了这次机会,或许下次就得去海底找它了。” “那毕竟是一艘船,在海上漂泊了几十年,哪怕是再先进的船只也肯定濒临沉没了,谁也说不准它还能坚持多久。” 凯尔希和歌蕾蒂娅分析得头头是道,就连大审判官达里奥也觉得她们说得很有道理——除了放弃这里以外,他完全赞同凯尔希的话语。 对的,他不想放弃这座伊比利亚之眼,从好不容易拿下的灯塔处撤退,对于大审判官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耻辱。 “你们去愚人号,艾丽妮,你也跟着她们一起去,我来守卫这座伊比利亚之眼,等待后续的援军。” 他泰然自若地说着,全然不顾这个提案对他来说简直是九死一生。 别看一行人拿下伊比利亚之眼似乎挺简单的,但那是建立在这一整队人基本上全是破格级战力的前提下,不犯病的凯尔希加上三位深海猎人加上一大一小两名审判官,这种级别的战斗力聚在一起放哪里不能横着走?推平一座大城市都绰绰有余了。 可是,当其中的大部分人离开以后,仅剩一人的情况下,哪怕大审判官的法术堪称杂鱼去质器,能够有效扼制恐鱼用数量堆砌的进攻,但他毕竟是人类,会累也会失误,一个人独自留守,又能坚持多久呢? “既然我站在这里,那么这里便是伊比利亚的领土,海浪改变的是伊比利亚的海岸线,而不是伊比利亚的国境线。” 达里奥开口,他的声音坚定异常:“如果因为一时的撤退而导致疯狂的恐鱼毁坏了这里的设备,那么我就成为了伊比利亚的罪人。卡门阁下把这里交给了我,便是相信我能够完成自己的使命。” 哪怕对于未知的前路抱有悲观的态度,大审判官达里奥仍然没有退让半步的想法。 “你们去吧,这里的恐鱼杀不完,你们没必要在这里蹉跎于无穷无尽的敌人,那只是浪费时间罢了。伊比利亚之眼已经重新启动,这里理应还留着一些仍然可以运作的防护机关,而卡门阁下在岸上清理完深海的残渣以后,便会率领惩戒军来支援,乐观一点想,或许我这里反而更加安全一些。” “长官,至少我……” “你也去,艾丽妮。” 达里奥的声音不疾不缓。 “你应当去看看海洋。” 他恍然想起艾丽妮当年在摇摇欲坠的废墟中幸存下来的“奇迹”。 一纸经卷为她抵住坠落的房梁,给予达里奥将她从废墟中救出的机会。 “救了你一命,让救援人员发现你的,是你手中的经卷,而不是我。做出正确的选择,否则你有愧于伊比利亚。” 艾丽妮的表情由挣扎变为思索,她没有沉默太久,最后只是在达里奥带着点期待的目光下缓缓点头。 “……我明白了,长官。” “我会成为伊比利亚的眼,确保斯图提斐拉回归伊比利亚的怀抱。” …… 在经历了一番“亲切”而又“友好”的交流之后,林恩和阿方索总算是能够坐下来好好说话了。 “臭小子,放在以前,遇到如此英勇的战士,我多半会拿出珍藏的美酒款待,但现在如你所见,船上已经没有可以犒赏你的美酒了。” 阿方索哼哼唧唧地坐下了:“除非你想吃恐鱼肉,那我还能去厨房给你切几片尝尝,当然,没有火,得吃生的。” 对于这种“款待”林恩自然是敬敏不谢的。 阿方索又扭头看向不远处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阿玛雅:“那是你的仆从?身上的海腥味可真够重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谈不上仆从,只能说是几个小时前刚抓到的舌头,没有她我还找不到这里呢。” “嚯,那我可建议你早点处理掉她,这种人模狗样的家伙最容易给你背后来一刀。” “那就不用你来操心了……不对啊,老东西,你明明输给了我,怎么还这么喜欢摆谱,净给我指指点点?” 大约是因为之前的战斗狠狠地把胸中的闷气吐了出来,在听到林恩冒犯的话语之后,阿方索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臭小子,你就当是我这个老头子给你的一点人生经验吧,别看我这幅模样还算年轻,但实际上已经一百多岁了,要是身体没有被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说不定我现在连牙都没剩下几颗了。” 说完他又嘀咕了起来:“啧,可惜了,这船上的酒在第一个月就喝光了,好不容易没有医生在我耳边总是唠唠叨叨,这几十年却连一滴酒水都沾不了,可真是苦闷得很啊。”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到可以交谈的活人了,这位豪迈的船长倒是显得有些话痨。 而林恩则是安静地听完他的抱怨,然后从自己放在旁边的背囊中拿出一个瓶子,拧开瓶盖。 咕咚。 他听到眼前的大个子船长发出流口水的声音,于是将瓶子晃了晃,那铜铃大小的眼睛顿时便瞪大了,视线死死地跟着瓶子,就连眼皮子也不眨半下。 林恩当着他的面,又把酒瓶子盖上了。 于是船长先生蹭地一下蹿了起来:“小子,你要么就别把它拿出来,像现在这样开了盖子给我闻闻再放回去——啧,卑鄙的臭小子,你想要什么。” “虽然这艘船上已经没有食物和水了,但是黄金、珍珠,外界所追求的财宝这里应有尽有,想要什么都尽管拿去。” 林恩缓缓地摇头,他指了指脚下,而阿方索也在瞬间意识到了他想要什么。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摇头,表情就像是个守着玩具不肯放手的小孩子。 “……你想把这艘船带回去?带回旧伊比利亚?不,不行,这里是我最后的归宿了,我……” 阿方索又犹豫了一下,这一刻,这个曾经壮志凌云的男人表现得有些落寞。 “至少在我死前,我不能让你带走‘我的伊比利亚’。” 他知道,自己最后的结局和归宿,不过是葬身海底。就像是那些被他杀死的怪物一样,他最后也必然会死在自己的剑下,当无法维持清醒的时候他会自我了断,伟大的阿方索不容许自己也变成怪物中的一员。 迟早的事情罢了。 怪物的血肉在不断地腐蚀他的身体,一开始只是一小部分,现在已经有小半个身体都被恶心的触须所填满了,这些扭曲的血肉带给他强健的体魄和越发年轻的身姿,但是其中的污染也让他难以入眠,只要进入睡梦之中,那充满了幻觉的海浪和呢喃…… 他强迫自己清醒,每天只睡很少的时间,意识也逐渐模糊。 加西亚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她的身体完全变成了海嗣的模样,再也看不出曾经的半分美丽,而她最爱的钢琴……也没有了曾经的旋律,更多的时候只是胡乱地拍打,几乎把整架琴拍散。 她还认得自己,会依偎在自己的手边,会循着自己的命令去攻击恐鱼,甚至日复一日地清扫通道中的灰尘和甲板上的溟痕。 但是她是否还有意识?或者说,这只是她曾经作为人类的一点残留? 就连阿方索也不能确定,或者说,他不敢去往这方面想。 他能坚持到现在而不发疯,正是因为他还不是“孤单的怪物”。 “这不仅仅是你的船,它也是伊比利亚的象征之一,黄金舰队的旗舰斯图提斐拉。” 林恩非常认真地与他对视:“你过得很糟糕,伊比利亚过得和你一样糟糕,他们的科技完全断链,人民变得贫苦,还要与海嗣战斗,与周围虎视眈眈的他国入侵者博弈,他们需要一记强心针。” “就算如此,就算如此……” 老船长一下子哑了火,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反倒是显得有些颓然。 “告诉我,伊比利亚真的准备好了吗?去面对海中的威胁,那无止境的浪潮,还有铺满海洋的怪物。” “这些来自海中的威胁是不会等你准备好了才发起进攻的,不管伊比利亚想不想去面对,都不得不为此提前做些准备。” “……酒给我。” 阿方索伸出手,而林恩则是不在意地将酒瓶抛过去。船长打开瓶盖,先是闻了一下瓶子里的酒味:“啧,不是伊比利亚的佳酿,倒是更像维多利亚那边的酒,不够浓烈。” “路边摊随便买的,爱喝不喝。” “啧,臭小子,嘴真毒啊。” 阿方索咂了咂舌,他又向林恩要了个杯子,倒了半瓶酒在杯中,然后高呼起另一个名字。 “加西亚、加西亚!” 王座的后面走出另一道影子,和船长阿方索相比,那个影子已经完全变成了海嗣的模样,那狰狞可怖的嘴脸几乎没有半点人形,林恩甚至无法分辨对方的性别。 它戴着王冠,徒劳地用违反身体构造的人类行走方式,一步一步地走来。 林恩在看清对方模样的时候,第一反应其实是拔剑,但阿方索阻止了他,对他摇头:“那是我的大副,我的爱人,小子,如果你敢伤到她,我一定拼了命也要把你扔下海里去。” 林恩看了看加西亚,最后还是把剑收了回去。 “希望这次不是你年纪大了犯糊涂。” “唯有这点我可以保证。” 阿方索将酒杯放到加西亚的手中,他的动作很轻,而被他称为加西亚的海嗣也伸出“手”来回应。 “来,我们久违地喝一杯,喝完了就去狩猎。” 加西亚似乎是认出了杯子里的液体是什么,它抬起酒杯,先是艰难地高举酒杯,然后将酒液灌入喉间。 那不规则的狰狞血口很难如人类一般饮酒,它的举动反倒是让许多酒液顺着嘴角洒出,不过阿方索倒是对此毫不在意。 他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时间,看到了六十年前,他和加西亚一起登船,然后碰杯,预祝这次航行能够顺利。 那次喝酒的时候,两人也是现在这般,非常豪迈地将杯中辛辣的酒液一饮而尽,这往日的一幕此刻依然历历在目,让人难以忘怀。 一眨眼,六十年已经过去了。 于是阿方索也将酒瓶高举,他闭上眼睛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片刻之后才开口:“愿伊比利亚荣光永存。” 说完,他将酒瓶中剩下的酒水全都喝了个干净,然后把酒瓶砸在地上,似是想要摔碎它涨涨气势。但可惜的是酒瓶的质量相当过硬,而黄金大厅已经开始褪色的地毯也依然能很好地起到缓冲作用,这一下非但没有把酒瓶子摔碎,反倒是徒增了尴尬——不过阿方索倒是一点也没有在意这些,他拔出佩剑,用跃跃欲试的目光看向林恩。 “我要去狩猎了,最后一次狩猎,你要不要跟来?如果你能抢先一步抓到猎物,我就把这艘船赏赐给你——这可是伟大的阿方索公爵最慷慨的一次奖赏,六十年前,再怎么被我看好的年轻人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听起来有点意思。” 林恩舔了舔嘴唇,他不讨厌现在这种情况,倒不如说对方这么好说话已经出乎了林恩的意料。 能够用和平的手段拿下这艘船,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而且…… “喂,老东西。”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机会能变回人类,哪怕只有千百分之一的概率,你想不想尝试一下?” 第二十一章 一个提议 愚人号距离伊比利亚之眼的位置并不算很远,而从时断时续的信号来看,它也一直在附近的海域游曳,从未离去过。 这对于猎人们来说是一件好事,意味着她们不需要太过于长途跋涉就能抵达目的地,哪怕不需要船只,以猎人们在水中的移动能力,游泳都能够游过去。 不过考虑到随行的凯尔希和小审判官,强行游过去对她们来说过于强人所难了点。 于是最后她们还是老老实实地搭船前行。 大审判官站在沿岸的礁石上,他提着灯,默默地注视着一行人远去。直到那船只的背影已经变成一个目不可视的小黑点,他这才转过身来,看向海滩上重新开始聚集的恐鱼们。 伊比利亚之眼的防卫机构正在有条不紊地运行着,凯尔希在离开之前打开了灯塔的自卫系统,只是如此多年过去了,弹药不足加上设备老化,让人很怀疑它究竟能支撑多久。 也就是说,更多的时候,还是得依靠自己。 大审判官默默地想着,自己能坚持多久?说实在的,达里奥自己心里也没底。 恐鱼虽然弱小,但是它们的数量可以淹没一切。 而更加强大的那些海嗣——它们甚至还没有入场。 不过,这也是我的选择,我的骄傲,我的尊严。 大审判官达里奥转身离开,阴云遮蔽了月光,但伊比利亚之眼的灯光就如同夜间的繁星一般璀璨。 另一边,凯尔希这里,船上的气氛显得很凝重。 深海猎人们检查着自己的武器,而艾丽妮则是扶着船沿看着灯塔的方向,直到那明亮的光点也被乌云笼罩了。凯尔希控制着船的方向,久违地驱船航行在波涛汹涌的海上,让她不由想起当初自己去阿戈尔时的场景。 不过那时海中还没有这般危险,海水很清澈,蔚蓝色的天空下,一切看起来都显得很美好。 如今呢? 海嗣扩张到这种地步,不仅仅是因为阿戈尔和陆上诸国对于这份威胁一开始的不重视,同时也在于人类之中不断出现堕落者、背叛者。 直到大海之中填满这些扭曲的怪物,人们才终于不得不正视这个敌人,但这么晚才想到去解决这个威胁,说实话已经来不及了。 在如今这个时代,文明的敌人们大多被拒在文明的领土之外,不管是邪魔、精怪还是别的什么威胁,那些来自大陆边缘的怪物虽然有潜力,却无法真正席卷世界,一代又一代守护者用血肉和意志将它们抵御、镇压。 唯有海嗣——这已经不仅仅是有潜力毁灭世界了,如果海中的怪物们倾巢而出,以现在大陆上尔虞我诈的泰拉诸国,又能坚持多久呢。 也幸亏海嗣对人类没有太大的兴趣,基本上每一次海嗣的进攻,都只是因为人类之中出现背叛堕落的深海教徒,只是那也是难言的灾难,海嗣每一次发动进攻,不管对象是什么,都会被无穷无尽的浪潮淹没。 哪怕阿戈尔防御完善且严密的高科技都市,也会被海嗣用数量压倒。就算是全盛时期,那繁荣富强到极点的伊比利亚王国,也因为一场静谧而被淹没了数十里的海岸,黄金舰队全毁,科技民生倒退了几十年。 曾几何时,伊比利亚之眼可不是孤悬在海外的礁石,它建立在高高的山峰上,向下俯望,能看到美丽的麦田和繁荣的都市。 时过变迁,它也变成了海的一部分。 凯尔希叹了一口气。 她大概是最早看到海中威胁的那一批人之一,几万年来,从第一只海嗣蠕动着上岸,那扭曲的怪物被她搬上解刨台开始,哪怕是文明还没有发展出国家的时代,她也已经着手准备去应对海嗣的威胁了。 只是这么多年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没有人能理解她的一片苦心,当初她去阿戈尔诉说海嗣威胁的时候,那执政官只是一笑了之,甚至事后还主动派遣军队去一探究竟,最后全都送了,反倒是激发了海嗣的进化。 而她在伊比利亚游说贵族,甚至被当时的国王和教会当作是新兴的邪教,大胆猞猁,居然敢大肆宣扬海洋威胁论,质疑王国开拓海洋的政策?不行,一定要发通缉令。 弄到最后,凯尔希不但没能完成她的目标,反倒是惹了一身骚,晦气得很。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凯尔希拒绝承认主要原因在于她的谜语和阴阳怪气。 用一句话来概括那些听不进去她说话的人具体的想法…… 笑死,你说这个谁懂啊.jpg 也就只有灾难确实地发生了,人们才会想起有这样的一只老猞猁,曾经为了阻止这一切的发生而东奔西走。 事实证明了,说谜语害人害己。 而就在凯尔希兀自感叹的时候,Aya从海水中钻出脑袋,与船齐行:“我把前面海域中拦路的海嗣用洋流卷走了,不过你们最好快点,要不了多久,周围的海嗣就会填补过来,这片海域到处都是怪物。” “谢谢你,Aya。” 斯卡蒂由衷地发出感谢,这个认识不久的“朋友”,给她带来了太多的帮助。 “反正这对我来说也只不过是热身运动的水准……不过接下来我就不能跟你们一起走了,再往深处过去,我的气息可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Aya旋即又抱怨了一下:“真怀念一万年前的大海,现在的海水又脏又充满了怪物,下水这么一会儿,我刚涂上没多久的指甲油都佐菲了。” “如果之后还能遇到的话,我赔你。” “那可就说好了,呼,我可是很期待你和那个男人故事的‘结尾’。” Aya重新没入水中,而斯卡蒂则是在听完她的话语之后怔怔地发着呆。 故事的结尾…… 自己和他真的能有结尾吗? 还是说,形同陌路才是最好的结局呢? 再说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接下来我们就会回到阿戈尔……是啊,回家。 今后,能否重新相逢,或者说能否越过残酷的战场活下去直到重逢,这也是一个有待商榷的问题。 她在恍惚间摇了摇头,而幽灵鲨则是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牵住她的手:“没事的,我们都在你的身边。” “去做你想要的选择吧,你迷茫的样子可真不好看,以前你做什么都不会犹豫太久,我的小斯卡蒂。” …… “狩猎”恐怕是阿方索和加西亚在海上漂泊的几十年间,少有的“娱乐活动”。 简单点说,就是放任一部分恐鱼甚至海嗣上船,任由它们在船只上铸就巢穴,然后定期去清扫,去剿灭这些怪物。 阿方索很享受这个过程,因为这能让他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和其他贵族一起外出围猎的场景。他的剑术了得,箭法也精确,每一次外出狩猎,都能带回数不清的猎物,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刚刚继承公爵爵位的年轻贵族,公爵领也不大,每当那个时候,他都会把猎物分发下去,给领民加餐,引得一阵欢呼。 ……那也是很久之前的回忆了。 阿方索有时候都有点分不清什么是回忆,而什么是自己的幻梦了。 而如今突然有人告诉自己,愿不愿意摆脱那恶心的海怪血肉,重新变成人类…… 他的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 “小子,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阿方索沉默了下来,他抬起自己的左手——那已经完全变化为海嗣的血肉,恶心的触须蔓延,阿方索用剑切开一点,流出莹蓝色的血液。 “小子。” 阿方索很认真地向林恩开口:“如果你能帮我摆脱它,别说这艘船,只要是我的有的,你要我的命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先别急,不是百分之一百能成功的,我觉得要了你的命的概率更大些。” 林恩的手中咻得燃起湛蓝的火焰,把它靠近阿方索,而船长则是眯着眼睛凝视了片刻火焰,这才低垂下目光。 “我体内的‘它’在畏惧这火焰,你从哪里搞来的这玩意?” “现在的审判庭里,只要是个大审判官都会这玩意。” “别糊弄我,伊比利亚哪里研究得出来这种东西,就连黄金舰队时的科技都没法复原,不得不拜托你来找这艘船带回去科研……说明伊比利亚现在过得够烂。” “我没骗你,虽然这个火不是伊比利亚弄出来的,但现在大审判官们都会用它。” 林恩耸了耸肩:“好吧,你就别纠结这玩意的来历了,让我们言归正传。这个‘净化仪式’对于海嗣的血肉有天生的克制作用,能够在细胞层面上抑制住它的生长,但是对于除了海嗣的生物来说,它却是完全无害的。” “凯尔希医生在研究了深海猎人的技术之后提出过一个设想,有关被海嗣侵蚀的人类——如果用火焰和手术精密结合,先切除受侵蚀的血肉,然后更换器官和血液,最后用仪式来杀死体内残存的海嗣细胞,以机械造物填补血肉的缺口。这是一个非常痛苦且危险的过程,具体实行起来会有许多等待解决的问题,但是至少,有可行的可能性。” “巧了,我们这里还缺一个愿意上手术台的实验品,博士本来是想让我在格兰法洛随便抓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深海教徒试试……”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林恩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阿玛雅。 “不过现在我遇到了你,倒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在鬼门关上走一遭的勇气。” “哼,你跟我提勇气?” 阿方索瞪过来,他恶狠狠地开口:“在我开拓未知的海洋时,在我挑战老狮王的军队时,在我将黄金铺满盐风城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奶呢,臭小子。” “呵,在我颠覆卡西米尔的时候,在我挫败乌萨斯军团阴谋的时候,在我挫败海嗣进攻的时候,你还在海上流浪呢,老东西。” 两人争锋相对的样子倒是显得有意思极了。 在一旁安静看着的加西亚突然想着,她有多久没看到阿方索这幅充满了人性的样子了? 这幅充满了活力的样子,倒是像极了他当年出海时的模样,不,甚至还要更早一点,是他中年时,那最意气风发的样子。 加西亚走到阿方索的旁边,她亲切地用头去蹭他的手,用喉咙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加西亚,别急,我知道的……我的好大副,你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去狩猎那些弄脏我们舰船的怪物了。” 阿方索帮加西亚扶正头上的王冠:“我也明白的,你对于这个提议的想法……如果你还真的清醒着,那你一定会想尽办法劝告我,去尝试一下。你当时的口头禅就是这样的,试试总比坐着等死要好。” 他沉默了一下,终于是作出了决定。 “喂,臭小子,希望这不是你在骗我。” “当然,我怎么会欺骗一位值得尊敬的老船长呢?” “哼,你要是平时嘴也这么甜就好了,有事的时候叫我值得尊敬的老船长,没事的时候叫我没用的老东西——啧,你这模样,真是像极了我年轻时的样子。” 说到最后,阿方索又开怀地笑了起来,将气氛中的沉闷和郁闷一扫而空。 “加西亚,去吧,去你最爱的钢琴那里,给我们来点琴声。我改变主意了,要和这小子好好地比一比,谁先猎到那只气味特别浓的怪物。” 然后他又看向林恩:“就当是老头子我不服输好了,臭小子,要不要再来比试一次,就比谁先抓到那只大家伙——可不是恐鱼这种不入流的小东西,我能闻到,那是货真价实的海嗣。” “那我就权当是你认同了我的提议?” “哼,那你得先赢了再说。” 好吧,在不服输这方面,两人只能说是完全一致了。 林恩和阿方索昂首踏步地走出大厅,就像是孤高的骑士奔赴战场。 第二十二章 公 主 抱 已经可以在浓雾中看到船只的影子了,再靠近一点,便能看清那是一艘气势恢宏的巨舰,虽然船只的外部涂层已经被海水侵蚀得所剩无几,但是艾丽妮依然瞬间便认出了这便是一行人的目标,也就是那艘在传说中消失于大静谧之中的黄金舰队的旗舰,愚人号。 风平浪静。 离开了伊比利亚之眼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Aya的帮助,一行人就连袭击都没遇到过几次,而那惊人的暴风雨也迅速平息了下来,最后只剩下一点点小小的浪花,不足为虑。 平静的海面为一行人减少了很多麻烦,如果在惊涛骇浪之中,就连把控中船只的方向都很困难,更别提去找另一艘随风漂泊的船了。 凯尔希将小艇停在巨舰边侧,系上坚固的铁索,防止船只被浪花冲散,这艘战舰的动力系统似乎并没有启动,也不知道是因为老化而瘫痪,还是舰艇的主人主动关闭了它。 不过多亏如此,这艘小船才能轻易地在海上追上它,更不怕被突然加速的战舰掀翻。 一行人爬上了巨舰的甲板,深海猎人们人均超人体质,只是轻轻一跃便纵身而上,不过小审判官艾丽妮就没那么大的本事了,就在她咬着手指发愁该怎么上去的时候,凯尔希召唤出了Mon3tr。 和Mon3tr豆子大小的双眼对视的那一刹那,联想起自己是怎么进灯塔的,艾丽妮知道,自己危了。 “慢点慢点,啊啊啊啊啊不要这么突然啊!!!!!” 于是之前还威严满满的小审判官被Mon3tr径直叼着往上飞,也亏得审判庭分发给审判官的衣服足够结实,这一路飞上去倒是没出什么意外,不过依然是不可避免地留下了两排牙印。 “下次至少提前和我说一下啊!” “我认为,你应该已经习惯了才对。” 艾丽妮:# 看着一副理所当然模样的凯尔希,小审判官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也只得在心底暗自诽谤一句,真是好让人火大的女人。 这一刻她仿佛跨越时空和林恩、博士等人在对凯尔希的意见上达成了一致。 “活跃气氛的喧闹到此为止。” 歌蕾蒂娅的声音传来,这位优雅而又从容的猎人轻轻拍打自己的衣摆,将上面的水花拭去,然后她环视周围,露出有些惊诧的神色:“如此整洁的甲板……如果说这是出自自动清洁系统的手笔,那也太自欺欺人了。” 幽灵鲨嗤笑了一声。 “你又在开玩笑了,这里又不是阿戈尔的城市,哪来能工作这么久的自动清洁系统?” 甲板上没有海水中的残渣,别说溟痕和恐鱼了,就连一根海草都看不到。 这是个好消息,毕竟在这种船只上面对溟痕这样的怪东西,除非凯尔希一把火把船烧了,否则怎么看都显得很麻烦。 当然了,她要是这么做了,剩下的四个人当场就要和她翻脸。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想,但凡是一块木板在海上漂流几十年,也该变成海的模样了,更别提一艘船,在海中无序生长的恐鱼不可能轻易放过它,就像是伊比利亚之眼一样。 干净成这样,反倒是一种不自然的象征。 在座的几人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这艘船的甲板干净如初是因为船长和大副几十年如一日勤勤恳恳地打扫卫生。 毕竟这个解释怎么看都有点太邪门生草了。 “总而言之,拿起你们的武器,不管是敌是友,这里的主人恐怕还有点小洁癖。” 歌蕾蒂娅深吸一口气:“这艘船上虽然干净……哼,到处都是腐臭的味道,肯定有不少残渣需要我们去清理。” “这种工作,我也早就习惯了。” 艾丽妮握紧了手中的剑与灯,她的肌肉紧绷,时刻严阵以待。 “我和斯卡蒂去清理甲板下的恐鱼。” “那我带着钥匙……去找那个东西。” 歌蕾蒂娅独自一人走了,她能够感知到这艘船上有一道非常熟悉的气息,稍纵即逝。 结合斯卡蒂之前所说的话语,看来乌尔比安就在这艘船上等着自己。 只是他为什么不愿意主动现身,反而用这种遮遮掩掩的手段?这不符合乌尔比安的性格,他是那种更喜欢直来直往的类型。 歌蕾蒂娅不解,但她也明白,只要见了面,一切就会水落石出。 以歌蕾蒂娅的眼光来看,这艘船的结构实际上很粗糙,甚至可以用一目了然来形容,毕竟就算得到了阿戈尔的技术支持,伊比利亚消化起来也没那么容易。 所以,该怎么走,她心里有数。 实在不行就破开墙壁,反正除了一些重要的部位,剩下的墙壁大部分都不怎么要紧,只要别捅穿外壳把海水灌进来就行。 这艘船的装饰歌蕾蒂娅看不懂,可是它的结构歌蕾蒂娅心中大约有数,她不会失手破坏船只的关键结构层。 “好了,剑鱼去找那个遗产了,我们就顺势去找难闻气味的源头吧。” “下层通道中清理恐鱼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Mon3tr的体型在通道中施展不开,我留在这里,看着这层甲板。” 凯尔希站在队伍的末尾,她没有跟着几名猎人一起往下走的打算。 一来也如她所说,船只内部的通道和房间大多狭窄,很不适合她发挥,离开了Mon3tr,她也只不过是普通人的身体素质罢了。 而另一方面,她也打算看护好那艘用铁索系在不远处的小船,如果出现什么意外,无法将这艘愚人号带回去的话,那便是一行人唯一的退路。 总不见得游泳游回去吧,恐怕路到一半就被肉食性恐鱼拖进海底了。 “我有不太好的预感,一切小心。” “放心吧,医生,你才是,可别被拖下水了哦?” “我还不到需要你们担心的地步。” 幽灵鲨又看向了艾丽妮:“你呢,小鸟?” “我跟你们一起去。” 艾丽妮抓紧了灯:“这是伊比利亚先贤最重要的遗产,我有义务监视你们。” 她的话倒是说得冠冕堂皇,但是考虑到实力的差距,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底气不足,在劳伦缇娜看来,艾丽妮这幅逞强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于是她也不在意对方有些冒犯的话语,转而对小审判官伸出手来:“要牵着手吗?” “你、你什么意思!?” “我担心一个不留神,我们就失去你了。” “……别太瞧不起人了,阿戈尔人。” 劳伦缇娜那带着点调笑意味的话语在艾丽妮耳中显得有些刺耳,她涨红了脸,气冲冲地辩驳了一句,便一马当先地走在了第一个。 而斯卡蒂看着两人的互动则是叹了口气,劳伦缇娜也慢慢地恢复了原本的性格,只是……好吧,现在想想,她原本的性格还挺麻烦的。 看来队伍要不得安宁了,不过也总比她一言不发地沉默要好,对于斯卡蒂来说,劳伦缇娜也是重要的家人之一。 幽灵鲨、斯卡蒂和艾丽妮顺着楼梯向中央通道前进——从船只的构造来看,姑且称其为中央通道吧。 沿路偶尔能看到一些溟痕的残留和战斗的痕迹,由此可见并不是这艘船好运地躲过了溟痕的侵袭,只是在事后被什么人清扫过。 值得一提的是,她们走的是林恩之前走的那条路,斯卡蒂看到地上还算新鲜的脚印,一时有些晃神,她大概能明白这些脚印的主人是谁——不过林恩为什么宁可去找乌尔比安也不来和我们一起行动呢?她又患得患失了起来。 “你看起来心情很苦闷。” “不算苦闷,只是有点不解罢了。” 斯卡蒂叹了口气,把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摒弃。 越往里面走,通道就越显得干净,而穿过狭窄的通道,来到船只的下层后,那金碧辉煌的回廊更是让艾丽妮惊讶不已。 那种富丽堂皇的风格,对于在清贫中成长的艾丽妮来说略感不适,也就只有这时候,她才能回忆起经卷中的描述,几十年前的伊比利亚并不似如今这般贫苦,铺满黄金的盐风城,连绵百里的美丽稻田——可惜这些东西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海水淹没了。 “这里的地板好干净……它甚至在反光。” 艾丽妮提着灯半蹲下来,她用手擦拭了一下地面,就连灰尘都不沾多少。 “几乎是一尘不染。” “有人在打扫吧,从外面就能看出来了,只是里面打扫地格外细致。” 斯卡蒂不在意地说着。 “谁在打扫?总不见得是当年的那些船员。” “不知道,也和我没关系。” 好吧,斯卡蒂这幅样子就像是那些玩游戏喜欢跳过剧情的玩家。 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故事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有人要亮血条了。 而相较于斯卡蒂,艾丽妮想得要多得多:“如果当初的船员真的还有人……你干什么呜!” 幽灵鲨突然抓住她的手,在少女的惊呼声中把她拉到了一旁,然后瞬息之间一只恐鱼掠过艾丽妮刚刚站立的地方,幽灵鲨便用另一只手启动圆锯,仅仅是一击,就将它一分为二,飞溅的血液在地面上涂得到处都是,原本干净整洁的走廊顿时开满了鲜血之花。 “奇怪……” 她稍稍皱了皱好看的眉头。 “没什么攻击的意识,与其说是袭击,倒不如说是在蒙着头逃难。” 这是不太符合常理的,这些恐鱼对于闯入它们巢穴的活物充满了攻击性,如果说这里是恐鱼们的巢穴,绝对不会没头没脑地撞上来,而是拼上性命也要撕下入侵者的一块血肉。 尤其是在面对深海猎人的时候,恐鱼对猎人们的攻击性格外强,两者相遇就像是针尖对麦芒。 斯卡蒂不以为然:“一只杂鱼而已,前面还有更多。” “这么莽撞可不行啊,小斯卡蒂。” “……过去看看就知道原委了,往前走,反正也没了退路。” 劳伦缇娜拉起了惊魂未定的艾丽妮,恐鱼的血洒在她的衣服上,提醒着她威胁无处不在,稍许放松了一些的精神重新变得紧绷,于是她附耳倾听,黎博利人优秀的听觉让她隐约能够听到走廊尽头传来的闷响。 不过当中起码隔了三四层密闭隔音墙,她只能勉强听出那边有声音,却听不清究竟是什么声音。 当然了,她能听到的声音,没道理斯卡蒂和劳伦缇娜听不到,于是猎人们提起武器,径直走向回廊的尽头,闯过数层密闭门之后,声音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那是战斗、厮杀的声音,锋利的刀剑撕开肉体,怪物的悲鸣此起彼伏,而在这样的交响曲中,居然还响起了一道耳熟的男声。 “嘿,老东西,你的动作可真够慢的。” “闭嘴……喂,小子,你后面!” 斯卡蒂恍了恍神,尚且不等她有限的脑容量分析一下现场的情况,眼前的墙壁就被暴力所撞碎,一道黑影扑面而来,斯卡蒂本来想举剑就砍,不过在看清了那黑影的真面目之后她的动作便迅速发生了变化,松手的刹那厚重的大剑哐铛一下落在地上。 她啪的一下把黑影稳稳当当地抱住了。 “嘶……疼疼疼,大意了。” 林恩龇牙咧嘴地晃了晃脖子,和一脸手足无措表情的斯卡蒂对上了视线。 两人的表情几乎是同时僵住了,斯卡蒂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而林恩则是一脸鬼偷吃贡品时见了人的样子,别提有多尴尬了。 沉默了两三秒后,林恩抬起手:“哟?” 斯卡蒂歪了歪头,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不过紧接着一道高大的身影便迈出破碎的墙壁:“小子,你没事吧……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阿方索看着以公主抱的姿势把林恩抱在怀里的斯卡蒂,脸上久违地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来。 也就是在这时,回过神来的斯卡蒂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她像是受惊的小鸟一样闪电般松手,于是林恩便顺理成章地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也亏得他没有一屁股坐在斯卡蒂的剑上。 场面一时变得有些混乱。 第二十三章 沾亲带故是这样用的吗!? 凯尔希站在甲板上眺望远方,这里已经不下雨了,而且风平浪静,海水中似乎也没有太多恐鱼活动的迹象。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一直有一种隐约的不安。 而就算不谈这些玄乎的东西,她也需要思考一下接下来罗德岛的布局,将这艘船带回去以后,罗德岛能够在四方的合作中占据更多的话语权,这虽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但是对大局来说总是有利的。 不管是阿戈尔还是伊比利亚,不理智、不清醒的人都有很多,凯尔希不信他们。 远方传来的雷鸣声令凯尔希稍许回过神来,她皱了皱眉头,暴风雨都已经停了,这里又怎么会打雷?不过下一个瞬间她就反应过来了,这根本不是什么雷声,而是有什么东西在海水中酝酿。 不知不觉中,甲板上已经出现了溟痕。 虽然不知道是哪个行为刺激到这些原本平静的海中怪物,或者单纯的只是被Aya卷走的海嗣卷土重来,凯尔希知道,自己恐怕不能再悠闲下去了。 “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我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的发生。” 恐鱼们开始顺着船身爬上甲板,数量不是很多,但凯尔希一眼看下去,却发现几乎都是实力不错的精英单位。 比如说闪避哥、花癫疯和煤气罐之类的。 数量不多,但是很烦。 凯尔希一开始想要将它们扼杀在甲板上,但是这些怪物的数量源源不绝,渐渐的甲板上的空间也在被不断挤压,强大如Mon3tr在这样的数量下也显得有些狼狈,毕竟这些怪吧,有一个算一个,真的是相当恶心。 而且Mon3tr这种存在也能被累积神经损伤就离谱,凯尔希真的很想问问这些海嗣这究竟进化了个啥玩意,是不是W的地雷、夜莺的鸟笼也能被注入神经毒素? 就离谱。 不过相较于寻常战士,Mon3tr在面对这些怪物时的优势也足够明显,首先就是Mon3tr作为源石生物能够在很大程度上不惧溟痕和毒素的侵蚀,而其庞大的体格、飞天遁地的能力加上一口融毁一只恐鱼的攻击性,也足以担当重任。 只是吧,Mon3tr虽然无所不能,但凯尔希就不一样了,她不得不考虑一下自己该怎么应对这种重重包围,十几只恐鱼围住Mon3tr顶多也就是多攻击几下的功夫,但十几只恐鱼包围凯尔希……那画面可就太难以描述了,可能会很少儿不宜。 再加上溟痕也在不断蔓延,为了防止融毁的火焰烧穿甲板引发事故,凯尔希也不得不捏着鼻子随它去了,现在整个外层甲板上到处都是溟痕,几乎连个落脚点都没有。 于是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她不得不顺着甲板的通道向下层退却,这条路是猎人们走的路,至少在遇到猎人们之前应该是安全的,而Mon3tr则是有点委屈巴巴地蜷起身体,那庞大的躯壳阻拦在通道的门口,将试图闯进来的恐鱼一个个歼灭。 且战且退之后,凯尔希找到一扇密闭门,总算是将不断蔓延的溟痕和疯狂的海怪们暂且拦在了外面。 而就在此时,越来越多的恐鱼攀上甲板层,在恐鱼们的簇拥下,还有两只更加“与众不同”的存在呢喃着前进。 其中之一有着类似人类的两腿直立外形,但是比起普通人要更加强壮、恐怖得多。苍白的表皮覆盖在厚重的肌肉上,亦有部分裸露出猩红的血肉和神经,左右手则是被猩红的巨大利爪所取代,背后长满荆棘一般的棘刺和鱼鳍。 最为恐怖的是它的头颅,一只巨大的独眼取代人类头部的五官,蠕动的血肉则是更为其添加一份惊悚。 而另一个,就显得让人熟悉、亲切多了。 是我们的美丽哥。 这位干啥啥不行,无所谓第一名的兄弟上一次出现还是在浊心斯卡蒂的梦中,被林恩一剑捅穿核心烧了个干干净净,只不过和浊心斯卡蒂不同的是,在梦中死去的它,残骸被海中的同类吞噬,于是也诞生了新的“首言者”。 这两只海嗣的进化程度已经很高了,“首言者”自然是不必多说,能够和斯卡蒂扳手腕甚至占据上风的海嗣可不多见,而蛰伏在海中一段时间以后,它又进化出了新的能力,变得更加棘手。 而另一个怪物,也是和“首言者”处于同一级别的存在,光是看外表就知道它很不好对付。 “就是,在这里。” “首言者”断断续续地说着,看得出来它对于人类的语言还很陌生,咽喉已经能具备发声的条件,口中吐出的词汇却生涩且难懂。 “我能听到,祂的歌声,在呼唤我们。” 仔细倾听,这些海嗣们吐出同一个名字。 “Ishar-mla” …… 乌尔比安和歌蕾蒂娅在布雷奥甘的房间相遇了。 两名深海猎人队长兼阿戈尔执政官展开了激烈的辩论,歌蕾蒂娅认为自己应该尽快回到阿戈尔重整军队,而乌尔比安则是反对她的观点,他觉得还是静观其变、掌握更多的情报和手牌再回去。 乌尔比安的脾气又臭又硬,而歌蕾蒂娅看起来优雅从容,可本质上却也不遑多让,再加上乌尔比安和阿玛雅合作久了,又在海底见到了震撼到几乎颠覆三观的存在,他的想法和言行多多少少的有些“大逆不道”,于是很顺理成章地……两人吵起来了。 说实话,上一次吵得这么凶,似乎还是乌尔比安以为劳伦缇娜带坏了斯卡蒂,怒气冲冲地跑到二队宿舍踢门的时候…… 最后也不知道是实在嘴皮子玩不过歌蕾蒂娅还是跟着林恩学了一堆坏毛病,乌尔比安狠狠地撂下了这样的一句话。 “事情就是这样,信不信随你。” 他想了想:“你要带劳伦缇娜回去送死我不管,斯卡蒂是我的猎人,你不能带着她一起去死。”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我就要阻止你们。” “你——” 两人突然同时停下了。 “看起来现在不是你我争吵的时候。” 乌尔比安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有大家伙上船了——看来你们的尾巴没清理干净。” 而歌蕾蒂娅则是不以为意:“正好,总是杀些杂碎,兵器都会变得迟钝。” 普通的恐鱼也就算了,这种进化层次已经很高的海嗣杀一个少一个,既然遇到了,那就没有理由放过。这不仅仅是作为深海猎人的职责所在,同时也是人类这个族群为了进化生存下去的挣扎。 就算只是杯水车薪,也要努力到底。 两人一合计,恩怨什么的之后再说,先把找上门来的这些海嗣宰了才是正事。 不过在狩猎之前,得先找到劳伦缇娜和斯卡蒂才行,深海猎人从来都是集群狩猎,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于是两人便循着猎人的气味走了最快的路径,换句话说就是走直线,一路上遇墙拆墙,整得和拆迁大队一样,反正这艘船是伊比利亚人的财产,事后不管是维修还是拆解都是让伊比利亚人头疼,不管是歌蕾蒂娅还是乌尔比安都没有多少让人省心的意思在里面。 猎人的思维模式总是很简单明了。 很近了,拐过这个拐角就能看到了。 两人几乎是不分先后地走出拐角。 然后看到斯卡蒂啪的一下把怀里的林恩摔在地上,留着长长胡须的船长先生有些尴尬地挠头,劳伦缇娜有些惊讶地捂住嘴,脸上还带着点揶揄的笑。 还有目瞪狗呆的小审判官艾丽妮,似乎是一下都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两位猎人队长面面相觑。 …… 就挺丢脸的。 光顾着和那老头口嗨,被一只杂鱼偷袭也就算了,反正破不了防,而且那只恐鱼也在攻击的同时被缠绕在林恩身体上的净化之火烧了个精光。 但是撞破墙壁之后径直掉到了斯卡蒂的怀里,这样的转折让林恩可以说是猝不及防了。 尤其是,周围还有那么多人在观摩——林恩认得幽灵鲨,不过旁边那只小鸟就不认识了,看衣服似乎是审判庭的人?林恩已经完全把在海边有一面之缘的小艾丽妮忘记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还抱着自己发呆的斯卡蒂。 “哟?” 林恩为自己的招呼声付出了代价。 斯卡蒂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脸色突然变得通红,双手一松,然后便是一声闷响,林恩啪地一下摔在地上,那声音听着就很疼。 而不远处刚刚越过拐角的两位猎人队长刚好看到这一幕,不管是歌蕾蒂娅还是乌尔比安在看向林恩的目光中一下子多了一种别样的意思,简单点说想刀人的目光是绝对藏不住的。 尤其是乌尔比安,他看了看斯卡蒂,又看了看林恩,第一反应是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想泡我女儿? 不对,我和他什么时候是兄弟了。 于是乌尔比安冷哼一声,他拖着厚重的武器,迈着强者的步伐,以一种强势的入场方式打断了这场闹剧。 “有些不干净的东西上船了。” 他看了一眼周围的人。 斯卡蒂和劳伦缇娜自然不用多说,林恩也是他比较熟悉的人了,那个穿着审判庭衣服的小审判官……大概是和歌蕾蒂娅她们一起上船的伊比利亚官方人员吧。 至于这艘船的主人,也就是阿方索和加西亚,乌尔比安表现得也没有和歌蕾蒂娅一样露出明确的敌意,一方面这两人和林恩没有当场打起来,那么不管外表变成怎样可怖的样子,至少说明还是有理智可以沟通的对象。 至少是站在人类这边的,不然林恩早就和他们打得稀巴烂了,唯有这点可以确信。 呵,染上异形的血肉,掌握非人的力量,却还保留了人类的心…… 仔细想想,深海猎人也是差不多的东西。 “我们得铲除它们,不然的话,不管目的地是哪里,我们都不得安宁。” 不过对于突然冒出来的乌尔比安,其他人的看法倒是另说,阿方索却显然不买他的账:“哦,阿戈尔人,你的身上也有那些怪物的气味……哼,不过我也没资格说你就是了。” 他扶正了自己的大衣:“弄清楚身份,阿戈尔人,我才是这艘船的船长!” “还有,我能感受到,你,还有你!你们两个阿戈尔人对我美丽的船做了些什么!?” 阿方索怒气冲冲地瞪眼,看向乌尔比安和歌蕾蒂娅。 这老顽固又开始了。 这次伊比利亚之行,遇到的这帮子人,哪个都是脾气性格顽固得要死的家伙,不管是乌尔比安还是阿方索都一样——还好林恩没有和镇长蒂亚戈、大审判官达里奥以及圣徒卡门打过交道,否则他真的会感叹这帮子吹惯了海风的家伙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简单点形容就是固执。 于是在阿方索和乌尔比安之间发生无谓的争执之前,林恩一溜烟爬了起来,挡在两人中间。 “看起来盯上这条船的猎物还挺多的,船长,你的这次狩猎可真是大动干戈,看来是它们不舍得你走了。” 他半开玩笑地打趣了一句,然后看向乌尔比安:“兄弟,打个商量,这艘船以后会是抗击海嗣威胁的重要力量,可以的话还是下手轻点,别打着打着把船拆了。” 乌尔比安下意识地一点头,然后才意识到另一个问题:“等等,我们可还没熟悉到这种地步。” “没事没事,你队里的猎人和我过命的关系,四舍五入一下我俩也算是沾亲带故的,别在意这些细节,反正大家的敌人都是海嗣嘛。” 这算是满嘴跑火车了,不过林恩很好地拿捏了乌尔比安的性格,让他一下子没什么反驳的余地。 片刻之后,直到乌尔比安登上甲板,迎着海风,挥舞武器面对海嗣的冲击时,他才突然反应了过来。 不对啊,沾亲带故这个成语是这样用的吗!? 第二十四章 说好的画王八! 深海猎人们其实还算是比较好搞定的,只要你也怼海嗣,那么猎人们就会和你穿一条裤子,尤其是乌尔比安和斯卡蒂,想得少做得多,作为队友而言实在是可靠极了。 而另一边,阿方索和加西亚……本来不算好搞定,但是在林恩“亲切”而又“礼貌”地与阿方索“友好”交流了一番之后,这位有点顽固的船长先生也就暂且放下了对猎人们的那点小小成见。 至于小审判官艾丽妮…… 在场那么多人里面她的发言权最小,实力也最弱,所以林恩下意识地忽略了她,除非这姑娘跳起来用剑去戳林恩的膝盖,给大家整个活。 而就在一行人浩浩荡荡准备往甲板走的时候,斯卡蒂突然出声叫住了林恩。 “林恩。” “嗯?” 她的脸色变化了几分,那一瞬间露出很复杂的神色来,也不知是犹豫还是迷茫:“算了,战斗结束了我再和你说吧。” “好。” 林恩没有太在意,虽然有点不明白平时一向很坦诚的斯卡蒂为什么突然变得别扭了起来,但既然是朋友,那就不要在意那么多细节。 哪怕隔着层层阻碍,但是对于在座的几人来说,甲板上属于海嗣腐臭味道几乎完全遮掩不住,那种发自内心的厌恶感让深海猎人们都不由皱起眉头,看来这次出现的海嗣中会有大家伙,上一次让猎人们如此厌恶的,还是盐风城的那朵花。 不过,有四名猎人联手,就算是昆图斯再诈尸一次,也会被光速按回棺材。 “小子,那个跟着你的女人不见了。” 阿方索浑厚的声音自后方传来。 林恩回头张望了一下,发现阿玛雅不知何时消失在了队伍里,恐怕是趁着混乱逃脱了。 不过他也不在意,毕竟阿玛雅脖子上的项圈摘不掉,她就不能离开自己太远,横竖也无法活着逃进海里。如果她想作死就随她去吧,爆炸倒是其次,林恩寄宿在炸弹中的一缕净化火种足够把阿玛雅烧成灰烬了。 可惜了,本来还想着在深海教会里埋一颗定时炸弹,不过既然她会想要逃跑,那就没有必要留了,留着反抗之心的猎犬迟早会反咬一口,林恩也没那么多时间慢慢调教这个麻烦的女人。 “无所谓。” 于是他开口,并且指了指脖子:“挂在她这里的东西,可不是玩具。” 阿方索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说了,他转而皱起眉头看向头顶,那只被恐怖血肉覆盖的左手使劲地攥紧,蠕动的血肉让他相当的不舒服:“看来上面有东西在呼唤着它,哈,大概是预料到了自己即将被剔除的命运,它也变得不安分了起来。” “小心一点,我就指望着把你带回去涨工资呢。” “哼,我还用不着你担心。” 阿方索突然想了想:“说起来,小子,如果我能回到伊比利亚,那么重建公爵领,甚至重组一支黄金舰队都只是时间问题。” “这么合我胃口的年轻人可不多见,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跳槽到我这里,待遇什么的好商量,绝对比那什么劳子骡子岛要好。” 林恩听得猛翻白眼:“你就这么有自信?暂且不提你能不能活着走下手术台,伊比利亚的贵族制度可是已经被推翻了,国王都被赶下台了,更别说你一个公爵了。” “我可不是那些酒囊饭袋,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旧伊比利亚落日的余晖,伟大的阿方索船长!哪怕一切从零开始,我也绝对能再次登顶。” 阿方索倒是显得很自信。 不过林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他这个看起来很诱人的提议。 “你要不是个中年大叔,换作是个身高一米四白发红瞳的公主来对我说这句话,说不定我还真的被拐走了。” 林恩打着哈哈,用一句玩笑话把这件事揭过,而阿方索也听出了他在玩笑中的坚定,只好遗憾地叹了口气,不再谈这件事。 他在罗德岛工作,从来都不是为了那点工资,而是因为信念、理想和羁绊,而罗德岛也给予他同等的尊重,所以他觉得待在罗德岛还挺好的,根本没必要跳出去。 就算哪天真的有一个身高一米四白发红瞳的公主殿下跑过来要林恩跳槽…… 得加钱.jpg 咳咳,这种事情暂且不提,在打开通往外层通道的密闭门之后,林恩又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是凯尔希医生,不过她的状态不算很好,一只粘稠的、像是史莱姆一样的恐鱼用宛如烂泥的身体缠住了她的手脚,而她那无敌的Mon3tr……好吧,被卡在门外干瞪眼了。 画面稍微有点少儿不宜,林恩一时以为自己看错了,下意识地把门又给关上了,再次打开,却看到凯尔希身上的衣服已经多了几个洞。 这黏液对凯尔希似乎没什么伤害,但是怎么会腐蚀衣服啊喂! 太怪了,这就用眼睛去看。 而面对林恩诧异的目光,凯尔希只是面无表情地躺在黏液里,和林恩对视:“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帮我一把。” “先等等。” 林恩憋着笑从口袋里取出记号笔:“我还答应了博士一件事。” 凯尔希:? 片刻之后,脸上被画了个王八的凯尔希黑着脸站了起来,她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不过好在外套很厚,里面还有一条连衣裙,倒是没有显得很暴露,只是看起来有点狼狈。 一想到林恩趁人之危的失礼举动,凯尔希就免不得有种火冒三丈的感觉,而被林恩背后的猎人们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扫视,也让她很难绷得住。 不过现在大敌当前,凯尔希自然是不会当场爆发,她只是默默地在账上记了一笔,然后发现林恩在账上的内容已经多得数不清了,要算工资的话,恐怕得扣到二十年以后都不为过。 可恶……这次回去以后,一定要把博士和……和华法琳挂在舰桥上。 为什么不挂林恩,主要原因是Mon3tr打不过。 至于为什么要挂华法琳,只能说是触景生情,只要一想到舰桥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华法琳,然后把华法琳挂上去也就变成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反正她不是在做坏事就是在做坏事的路上,区别只是有没有被凯尔希发现,只要把她挂上去,她自己会开口说自己做了什么的。 而林恩则是心满意足地收起移动终端,他把照片保存好,这次任务结束以后就指望着用这张照片找博士小姐交差了。 至于后面事情会怎么发酵,那就不关林恩的事了,反正凯尔希和博士老夫老妻了,她们的事情她们自己去解决。 凯尔希不愧是凯尔希,在极度的愤怒之下,她不但没有破防,反而还冷静了下来,她看向那高大的老船长,只是稍一回忆,就想起了他的身份:“伊比利亚的公爵,受万千敬仰的英雄,黄金舰队的提督,愚人号的舰长……阿方索船长,没想到你还活着。” 阿方索也有些唏嘘,当年凯尔希来伊比利亚宣传海洋的威胁时,一度被国王认作是敌国派来的特务,挑拨民众对于大海的向往,破坏伊比利亚开拓海洋的政策,甚至数次派遣特工对凯尔希围追堵截。 而阿方索那时候也年轻气盛,凯尔希找上他的时候,他对于凯尔希的说辞不屑一顾,最后还让下人把凯尔希“请”了出去。 然后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管是阿方索还是伊比利亚,都尝到当初种下的苦果。 “凯尔希医生,那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风采依旧。” 他似乎不是很想提及过去的事情,便连忙转移了话题:“上层甲板怎么样了?” “被海嗣完全占据了,到处都是溟痕。” 凯尔希长话短说:“有两个高级海嗣个体,至少两个,剩下的恐鱼也都是比较棘手的种类。” 凯尔希看向林恩:“不过有林恩干员在,这些恐鱼和溟痕的问题应该不会很大。” 那倒是真的,其他人在船上对付溟痕和恐鱼的组合攻击时还得当心点,别到时候把船给一口气拆了,尤其是斯卡蒂和乌尔比安,这两人绝对有一击把船凿沉的实力。 林恩就不一样了,净化火焰是专杀海嗣的仪式,除了低消耗高杀伤以外,它还有另外一个优点,那就是不会伤到除了海嗣以外的目标,这就比狂暴且不受控制的德拉克火焰好很多了。 林恩现在最得心应手的三种火焰中,原版的德拉克之火低消耗高威力但是无差别攻击,月光心火杀伤力很高也不会对目标以外的事物造成损伤,但是消耗实在是太高了。 至于净化之火,美丽的蓝色火焰蔓延的地方,海嗣的一切都会被焚烧成灰烬,却不会损伤到其他事物分毫。要说净化之火有什么缺点,那恐怕便是它只对海嗣有效果,离开深海副本就没了用处。 问题不大,在需要的时候能派上用场就好。 封闭门外不断有溟痕蔓延过来,却被Mon3tr顽固地挡住,那坚固如源岩的甲壳也在溟痕的腐蚀下发出刺耳的声响,凯尔希抬手打出一发源石技艺,安抚了一下受伤的Mon3tr,便将其重新收回。 不用多说,林恩便抬手挥洒出火焰,湛蓝的火焰蔓延开来,和大审判官达里奥的火如出一辙,却又更加凶狠致命,火焰蔓延的瞬间那些前赴后继往下冲刺的恐鱼便化为灰烬,身手最矫健的深海猎食者连半分闪避的能力都没发挥出来就被烧尽,而敦厚的囊海爬行者更是来不及爆发自己厚重身体上的神经毒素,只是一瞬就被火焰吞噬。 林恩可太会玩火了,这船只的通道又狭窄,简直是再适合他发挥不过了,火焰的龙卷自楼梯螺旋向上冲入云霄,尚且留在甲板上的海怪们感受到了一种源自本能的战栗,就连两只高级海嗣也不免侧目,不敢小觑其中的威力。 能感受到来自生命层次的威胁。 “火焰,危险,会葬送生命。” “首言者”低声说着,他依然吐露那不怎么标准的阿戈尔语言,用那足以惹怒任何一个阿戈尔人的奇怪口音与身旁的“暴君”交流:“用海浪,去熄灭火焰。” 浑身上下被扭曲的肌肉和苍白肌肤包裹的人形怪物挥动利爪,狂岚怒涛的巨浪顿时掀起并席卷船只,而就在浪潮涌现的瞬间,火焰的龙卷从中间散开,露出其间的人影。 “斩!” 莹绿色的月光覆盖在剑锋上,林恩化身为苍白的骑士,他狂气四溢地挥剑,在煞气和月光的加持下这一剑的威力被强化到一个惊人的水准。 一剑,破浪裂空。 滔天的巨浪被轻而易举地斩裂,而在他落地的瞬间,席卷的蓝色火焰自他的脚底蔓延,逐渐覆盖整层甲板,那疯狂蔓延的溟痕在刹那之间遇到了天敌,几乎是一触即溃便被烧尽了,而那些恐鱼……实力弱的也只坚持了两三秒,不过依然有不少比较强大的类型还能在火焰中坚持。 林恩的火比达里奥的火焰强了数倍,只是出现在这里的海嗣也比达里奥曾经面对的那些强大了不知几何。 比如那两只实力强劲的高级海嗣,它们的实力恐怕不会比那漆黑的卡西米尔骑士差上多少,林恩的火焰对它们来说却是颇具威胁,但也不是不能忍受,海嗣引以为豪的强大自愈能力在不断用新生的血肉取代烧焦的部分,只是这样做也需要大量营养。 “暴君”径直抓住一旁的另一只恐鱼,那腹部划开苍白肌肤的“伤口”横向打开,化作一张狰狞的巨口,仅仅一下就将恐鱼坚固的甲壳咬碎、吞咽了下去。 然后巨大的镰刀横扫而来,尖锐的长槊高速突刺,乌尔比安冷峻的身影出现在它的身前,歌蕾蒂娅优雅的身影闪烁在它的背后,两者几乎是瞬息之间完成了一次精妙的连携攻击。 “恶心的怪物。” 血花飞溅。 第二十五章 怪物与猎人 海水还在蔓延。 大审判官达里奥守在灯塔门口,就像是个孤单的守夜人。 海滩上很干净,没有尸骨也没有溟痕,这些海洋的残渣几乎全部都被火焰烧尽了,只留下几十年间,那些登上海滩的惩戒军、审判官的遗物,那些折断的刀枪剑戟,那些碎片和铭牌、展示着伊比利亚的不甘与愤怒。 这么多年来,此时此刻或许是伊比利亚之眼最“纯洁”的模样。 翻卷的海水掩不去倔强的文明痕迹,灯塔的灯光在乌云中绽放,这便是伊比利亚的人们在灾难中留下的灯火。 过去多久了? 达里奥不知道,他只知道大约十分钟前灯塔的自动防御机构已经停止了运作,大约是哪里出了故障,六十年前的古董,就算当时的技术再怎么先进,在岁月的摧残下也变得脆弱。 再说了,如果灯塔的防卫机构真的那么完善,“大静谧”就不会无声无息地吞噬伊比利亚海岸线上数不清的灯光,徒留这一座孤零零的“伊比利亚之眼”。 不过万幸的是,灯塔依然在绽放光明,这便是对于大审判官达里奥最好的慰藉。 至今为止,我们的努力并非白费。 只要不停下战斗,道路就会不断延伸下去。 数不清的恐鱼在海水中集结,然后不断涌上海岸,那一度被灯火烧尽的溟痕也重新开始了蔓延,用一种非常恐怖的速度。 不得已之下,达里奥加强了法术的投入,净化之火能够有效地杀伤恐鱼,蔓延开来的火焰再一次扼制住恐鱼的进攻,不过这样只是暂时的胜利而已。 当海滩上的火散去,它们还会再来的。 达里奥很想闭上眼睛闭目养神一会,他要在短暂的时间里快速恢复自己释放法术所消耗的专注,净化之火的消耗不高,但也架不住恐鱼一轮又一轮的车轮战,连绵不断的战斗在持续消耗他的体力,而释放法术所需要的精神和专注也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下滑。 但他又不得不提起精神,防止自己因为疲倦而昏睡过去。在这里躺下,恐怕下一秒就会被饥饿的恐鱼化作一地累累白骨。 海水再一次涌来,达里奥提起精神,他再度激活提灯上的铭刻,净化仪式绽放出蔚蓝色的光,蔓延的火光令这些不知恐惧的恐鱼再度停下脚步,这种生命层次上的针对,哪怕是再没有脑子的怪物,也不会冒然越线。 不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海水中突然传来尖锐的鸣叫声,不是许多恐鱼都会发出的那种嘶哑的吼声,而是更加悠长、神秘……就像是鲸鱼的声音,让人请不自觉心生敬畏。 这是……? 达里奥来不及分析声音的源头,他只知道那些在火焰外畏惧不前的恐鱼们就像是得到了指令一般躁动了起来,它们狂热且安静地冲入火焰,哪怕那被海水浸染的身体只能坚持不到两三秒的时间,却也前赴后继,不惧死亡地前进。 这给达里奥带来了很大的负担,他不得不进一步投入自己的力量才能维持住火焰,为了防止怪物用尸骨将火焰扑灭,他的消耗几乎是几何倍地上涨,而得到充分燃料的净化之火也燃烧得越来越旺盛,在乌云下几乎能与灯塔的灯光媲美。 不过,这雄伟的火焰,并不是任何人都能负担得起的。 达里奥在压榨自己的血肉,自己的精神,自己的意志,自己的灵魂,用他作为人类、作为大审判官的骄傲去对抗海水。 哪怕,在无穷无尽的海水面前,他不过是螳臂挡车。 哪怕,在滔天巨浪之下,这个男人只是一块会动的礁石而已。 但他用自己作为人类的反骨和毅力在坚持,为了人类的未来而拼上性命化作抑制洪水的大坝。 正是因为泰拉大陆上有数不清的人类走向和他一样的道路,人类才能存续至今,不管是乌萨斯的内卫还是萨米的祭祀,亦或是大炎的边军、可汗的远征军以及深海的猎人们,所有人都是抱着这样的信念战斗到今天的。 和这些人比起来,大陆中央那些争权夺利、纸醉金迷的贵族王室们,便显得格外卑劣。 海洋之中,一道巨大的虚影逐渐浮现,它……不,或许应该用祂来称呼。 祂有着鲸鱼一般的身体、仿若鲨鱼的头颅,苍白的肌肤却又带着蠕动的触须,两只与人类无妨的手臂纤长得宛若异形,而背后的鳍刺上布满了交错的伤痕。 达里奥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已经身处地狱,那浮出水面的巨大存在起码有数十米高,在那庞然大物的面前他就渺小得像是个蚂蚁——甚至就连这座高耸入云的灯塔,在对方的眼里也只是个玩具而已。 然后,很令人惊讶的,他居然在对方的身上读出了“犹豫”的情绪。 不,那真的是犹豫吗?而且自己又怎么从对方那个鱼脑袋身上读出这种东西的? “我劝你还是不要去看它比较好。” 一道带着点无奈的声音从他的耳边响起。 Aya赤着脚走上海滩,她钟爱的长筒靴留在了岸上,至于那绷带一样的外套已经完全湿透了。此时此刻的她不复之前温柔且英气的模样,反倒是非常罕见地露出了相当不耐烦的表情。 “啧,果然不该下水的,一不小心游到了太深的地方,果然把那些家伙给引来了……几千年了,还要老样子,一点美感都没有。” 换作更加谨慎的Alty和Frost来,或许会更好一点,不过Aya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毕竟跟上来是她自己的请求,为了听斯卡蒂说完那个“小小的故事”。 好奇心害死猫,或许就是现在的这种情况吧,Aya倒是更加期待起斯卡蒂和林恩的尾声,毕竟代价已经付出了,得不到相应的收获,那也显得太亏了。 她轻轻打了个响指,达里奥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开,他强忍住没有后退,再抬头却什么东西都看不到了,恍惚之间大审判官只觉得自己缺失了一块记忆,却又不明白自己忘了什么。 “我也是为了你好,别去回忆哦?不然被精神污染了可别怪我。” Aya深吸一口气,她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的巨物,或者说,巨物的“投影”。 那些身处深海的家伙,又怎么可能这么快来到浅海呢,这里在六十年前还是一片平和的大地,对于习惯深海的它们来说,是怎么也不愿意轻易踏足的区域。 “滚。” 她吐出冷冽的字眼。 …… 不管是歌蕾蒂娅还是乌尔比安都是重量级选手,两人的攻击配合绝妙,一人正面劈砍,一人背后突刺,几乎是眨眼之间便封锁了海嗣的全部退路。 不管怎么吵闹,作为猎人,两人的配合还是一如既往的默契。 第一批深海猎人几乎全都是由阿戈尔的执政官们构成的,而这些阿戈尔人中的精英在经历了数年的残酷厮杀之后,只活下来了四个,那便是之后深海猎人四支分队的队长。 在之后,像斯卡蒂和幽灵鲨这样的猎人,都是第二,甚至第三批应征入伍的猎人了。 同为第一批猎人,歌蕾蒂娅和乌尔比安合作了至少十年,不但实力高强,相互之间的合作也是轻车熟驾的事情,只是一个简单的眼神,两人便各自分配好了自己的工作,两道攻击几乎是不分先后地逼近,不管怎么看都是必杀的局面。 然而,在海中得到多段进化的高级海嗣,一般也会进化出复杂、强大的能力,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 在攻击触及身体的前一刻,暴君一般的怪物打开胸口的眼睛,诡异地消失在乌尔比安和歌蕾蒂娅的刀锋下,徒留一地溅起的血迹。 两人连忙刹住兵器,背对背警戒,然后下一刻便发现那白色的扭曲怪物正站在不远处无声地看着他们,脸部蠕动的血肉和硕大的眼球攒动着,就仿佛在嘲笑他们的无力。 “速度?不,是幻影。” 经验丰富的歌蕾蒂娅在刹那间分辨出了对方的能力,她用长槊戳了戳脚下那只被吃掉大半身体的恐鱼的血肉,却发现那只是虚无的影子。 它从一开始就不在这里。 姑且不论对方是怎么骗过两位猎人的感知,这种活灵活现的幻影就连身边的事物也会一并模仿,不得不说是一种比较棘手的能力。 当然了,在海水中与海嗣打了多年的交道,乌尔比安和歌蕾蒂娅也见过不少邪门的能力,眼前的这个幻影只是让他们有点惊讶,下一个瞬间歌蕾蒂娅踩出飞跃的舞步向旁迂回,而乌尔比安则是抬起手中的镰刀与面前看不见的“影子”碰撞在一起。 “我就说怎么这么吵……” 他抬起头,露出帽檐下冰冷的血色双眼:“原来是用声音在给自己作遮掩啊,下三滥。” 就如同浊心斯卡蒂的歌声一样,大部分高级海嗣的声音也有特殊的力量,眼前的这家伙,它的“幻影”多半也是靠“声音”来维持的。 乌尔比安的体型并不算特别高大,只能说是和林恩相仿的标准身材,但是这一刻他在暴君面前显得纤细瘦弱的身体爆发出令人惊叹的巨力,镰刀蛮横地挥舞,隐藏在空气中的暴君就像是迎面撞上了一辆高速疾驰的泥头车,直接被创飞。 暴君那抵住镰刀的利爪虽然足够坚固,却无法抵消碰撞间传来的巨力,于是它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就像是炮弹一般倒飞了出去,一头倒栽在甲板里。 “去死吧!” 歌蕾蒂娅的身影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暴君落地的地点,周围的恐鱼拼命地涌来,可是林恩狞笑着将剑刺入脚下,更加汹涌的火焰第二次迸发出来席卷整个甲板,将实力不够的杂鱼全部都剔除。 长槊精准无比地刺入暴君胸口的巨大眼球中,不过却没有血花溅出,暴君的身体如幻影般缓缓消失,只留下一只被钉在甲板上不断挣扎的恐鱼,以及流了一地的血迹。 “我也被它干扰了吗……” 歌蕾蒂娅拔出长槊,她一脚踢开逐渐死透的恐鱼,莹蓝色的血液溅在素白的裤子上。剑鱼用敏锐的目光四处扫视,然后在一片空地中找到一处可疑的影子,林恩的火浪还在蔓延,而那里的火焰就仿佛在空气中遇到了什么阻力,燃烧得格外艰难。 “在海里和你斗或许会更加艰难一点。” 她抬起武器,于此同时乌尔比安已经掷出镰刀,刀柄末端的锁链在猎人的手心摩擦,当镰刀钉住空气中隐藏的血肉时,乌尔比安猛地发力,借用锁链将自己也拉了过去。 还是恐鱼。 被镰刀一分为二的依然是恐鱼,这次是一只红色的囊海爬行者,也就是大家很熟悉的深海煤气罐,乌尔比安被神经毒素晦气地溅了一脸,也亏得他抗性足够高,正常人贴脸暴杀一只囊海爬行者,自己恐怕直接就被炸死了。 不过这也是暴君进攻的机会,它隐藏在幻象中的本体暴起,用利爪袭向调整姿势的乌尔比安,不过这势在必得的一击被歌蕾蒂娅在半空中格挡了下来,剑鱼用她的速度展现了什么是“后发先至”,而作为长兵器的长槊也很好地起到了卸力的作用,哪怕力量稍有不及,也很好地格挡住了暴君的攻击。 “徒有一些小聪明罢了。” 她这样说着,在半空中以从容的姿态一脚将暴君踢飞出去:“乌尔比安,你的反应变慢了,就像是一台生锈的机器——哦,真可怜,在陆地上待久了,你也回不到过去的状态了。” “你没资格说我,如果是以前的你,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的真身。” 怪物挣扎着爬了起来,发出愤怒的吼声,而伴随着它的声音,数不清的幻影从四面八方涌来。 然后一柄长槊破开幻影,直刺隐藏在空气中的本体,暴君惊疑地回退一步,却被乌尔比安的锁链缠绕了个正着。 “吵死了!” 刀锋落下,怪物的痛苦咆哮顿时响起。 第二十六章 美丽哥又吃瘪了 乌尔比安与歌蕾蒂娅与暴君厮杀在一起的时候,斯卡蒂和幽灵鲨也找上了她们的老熟人美丽哥。 咳咳,是首言者。 相较于疯狂使用幻影迷惑猎人的暴君,首言者的能力相当简单易懂,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就是单纯的堆砌伤害,比暴君更加强韧的身体能够正面抵挡武器的劈砍,而利爪的攻击也附带深入骨髓的神经毒素,除此之外……它看起来还比暴君聪明不少。 至少不是在1551地乱叫,而是断断续续地使用人类的语言企图和围攻它的猎人们交流,只是那别扭的口音让斯卡蒂和幽灵鲨都忍不住更加火大,两柄兵刃挥舞间撕碎首言者坚固的外皮,哪怕是钢铁一般的骨骼也无法在斯卡蒂几吨重的大剑面前讨到好处,只需要抓住机会,斯卡蒂一击就能让首言者吐出一口血来。 “Ishar-mla,姐妹,该回到大海的拥抱了,族群在等着你回归。” 它就像是虔诚的信徒在面对上帝时的模样,然而斯卡蒂却一点也不吃它的这一套,只是一剑就让首言者闭上了嘴。 “我不是伊莎马拉,我是斯卡蒂。” 至于我们的鲨鲨……她就有点刮痧了。 也不知道这首言者是不是思想出了点问题,大概是因为上一代死得太惨了,有两颗核心依然被斯卡蒂和林恩一人一剑送走。 于是这一代首言者非常无耻地把属性全点防御上了,那一身钢皮完全可以用铜头铁臂来形容,斯卡蒂能打伤它是因为重武器的巨力可以透过体表的防御,但幽灵鲨——劳伦缇娜小姐可不擅长这样的攻击方式。 她更喜欢用自己的圆锯一点点把敌人从血到肉一起锯开,而这样的攻击方式在遇到首言者这样的铁皮怪时,能够造成的损伤就极为有限了。 没办法,这波属于是相性被克了。 不过劳伦缇娜在战斗中也变得越来越精神,哪怕没见到阿玛雅,在海水的气味浸染下,那些源自源石的病症也得到了明显的改善,本就已经开始逐渐苏醒,而如今见到了首言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场战斗的刺激,她完全“醒”了过来。 不过,刚刚醒来的她还有点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力量,做久了乖巧的修女,让她对战斗变得稍显生疏,在恢复之前,她更多的时候是躺在罗德岛的病床上祈祷,而不是战斗。 偶尔几次出任务,她那战斗时不管不顾的疯狂模样也让博士小姐拒绝再带她出击。 一只“恐鱼”张牙舞爪地扑倒她的身前,却被劳伦缇娜轻而易举地一锯子劈飞,那“恐鱼”咕噜咕噜地翻滚到了远处,掉进战斗造成的甲板破口里,转眼便消失不见了。 好硬的皮……算了,一只小家伙而已,跑了就跑了吧。 她这样想着。 而除了四位深海猎人之外,林恩、阿方索、凯尔希甚至是小审判官艾丽妮也开始了自己的战斗,林恩就不说了,他直接把剑往地板上一插开始摆烂,净化之火是最高效的清场利器,恐鱼们依然在海嗣的指挥下源源不绝地爬上甲板,如果让它们的数量不断堆积下去会很难打,不过好在林恩的火焰对这种杂鱼来说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出现在此处的恐鱼实力都不错,质量上远超之前在格兰法洛和伊比利亚之眼出现的杂鱼,但净化之火可不会和你讲什么大道理,一来它不吃闪避,二来它也不会被神经毒素影响,三来它甚至可以顺便清理掉溟痕。 于是这些来势汹汹的恐鱼也就变成了个笑话,能够挣扎着闯入战局的只有少数,而那稀少的一部分也被凯尔希和艾丽妮挡了下来,小审判官艾丽妮暂且不谈,凯尔希可是憋了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Mon3tr在面对这些已经被火焰弱化过的恐鱼时一爪一个,愣是打出了开无双的感觉。 “喂,船长,让你的船动起来!继续待在这里迟早被恐鱼用数量拖进海里去!” “我已经让加西亚去做了,臭小子,我不用你来教!” 阿方索一剑砍杀一只扑上来的恐鱼,哪怕林恩将他划分为友军,可他的手在净化之火中也不可避免地受到灼烧。但是那深入骨髓的痛楚非但没让他哀嚎,反倒是激起了他骨子里的血性和凶狠,让他变得更加骁勇。 他本就是擅长迎难而上的英雄豪杰,在这种时候便更没有了后退的想法。 战斗、厮杀! 恐怕就算是这艘船的设计师布雷奥甘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得意之作居然会在海上化作人类英雄们与海嗣的决斗舞台,哪怕他帮助伊比利亚设计这艘船的初衷,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去应对来自大海的威胁。 船只的引擎轰鸣声响起了,阿戈尔的科技还算是有保障的,再加上漂流的前三十年船上的工程师一直在为引擎作维护和保养,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愚人号依然有发动引擎起航的能力。 至于燃料那就更不缺了,愚人号在出航的时候带了足够源石动力炉运作十年的燃料,这些年一直在海上漂泊,到后来阿方索已经不想回去了,只是随着洋流在这片海域附近漂流,于是这些源石燃料大多都没有启封,好好地躺在仓库里等待使用。 反正源石又不会变质。 破开波浪,时隔多年,黄金的巨舰终于再一次开始航行,哪怕这艘船在岁月的腐蚀下已经伤痕累累,哪怕往日的船员们多已成为枯骨和幽灵,也会在波浪中发出整天的怒吼。 “游荡的灵魂聚集起来了,这艘船就是他们的容器。” 特蕾西娅没头没脑地开口说了一句,林恩听懂了她的意思,却无法理解,他又不是魔王,寄宿在他剑上体内的魔王之力不激活的情况下,想让他看到灵魂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还是太困难了点。 能看到特蕾西娅的幻影,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事情了。 这片海域距离伊比利亚之眼不远,甚至能看到远方传来的细微灯光,以愚人号30节以上的时速,就算不能马力全开,也可能只需要不到半个小时就能抵达伊比利亚之眼的位置。 到了那里就是浅海了,恐鱼的追击就不会那么疯狂,也就有了喘息之机,而最重要的是伊比利亚已经在沿海准备了军队,如果卡门那边一切顺利,护航的两栖高速军舰和登舰的惩戒军会帮助他们保护好这艘宝贵的文明遗产。 当然,前提是“一切顺利”,不过格兰法洛最麻烦的深海主教阿玛雅都被林恩和乌尔比安强迫着带到了愚人号上,岸上都是些小鱼小虾,只要老爷子别工作到一半心脏病犯了,那就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才对。 至于那些困住惩戒军的溟痕…… 惩戒军作为审判庭的狗腿子,可不是只会挥戈舞刀的莽夫团,处理溟痕的技术一定有,哪怕会慢一些,但总不至于被一点溟痕绊住腿脚,不然的话深海教徒只要四处散步溟痕,伊比利亚早崩溃了。 船上的战斗越发激烈了,不管是幻影暴君还是首言者都不是省油的灯,猎人们压制住它们,却无法做到迅速击杀,每当抓住好机会的时候,总会有恐鱼出现舍命挡下猎人的攻击,而当它们的伤势恢复速度开始逐渐跟不上猎人攻击的时候,也会有恐鱼自愿上来将血肉进献给它们。 如果没有那些舍生忘死的恐鱼,这两只高级海嗣恐怕根本无法在四位猎人的手中支撑哪怕十分钟,不过与海嗣的战斗向来都是这样,每一只高级的海嗣都是族群中重要的领袖,每一次出现都会伴随数不清的恐鱼相随,不管哪位猎人都已经习惯了,甚至这一次战斗已经比往日里她们所经历的东西要轻松了太多。 主要是林恩的火实在是给力。 不得不说,林恩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海纳百川的“容器”,不管融入哪一种血都会在不改变自己性质的前提下继承对方的优点,普通人的体内融入德拉克之血,充其量也就会一些玩火的杂耍把戏,维多利亚的德拉克君王曾经将自己的血液分享给王室的禁军,可最后也没见那些禁军有多强,一点血而已,总不能真的量产超人。 可林恩就不一样了,他的火焰不管是控制力还是强度都无限接近塔露拉,已经是让普通人看不懂的级别了。 好吧,不止是普通人,就连塔露拉自己也看不懂。 而在这种情况之下,他的血液成分却几乎没有发生改变,博士仔细对比了一下他前后的血液样本,发现这两份血样完全一致,几乎没有区别。 就仿佛他的体内从来没有融入过德拉克之血一样。 恐怕知道答案的就只有特蕾西娅了,只有寄宿在林恩精神世界中的她才能感知到,林恩的体内也有属于魔王的力量,那并不是她的力量,而是似是而非却更加纯粹,独属于“他自己”的力量。 这份力量还没有被完全激活,只是在林恩的血液中安静地沉睡着,但哪怕是这样,它也给予林恩远超常人的好处,特蕾西娅不知道这份魔王之力是哪里来的,但觉得亲切,和自己的力量应该是出自同源。 她无意间看过林恩的记忆,却也只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那些东西,并不久远。 战斗已经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小审判官艾丽妮已经明显露出了疲态,不过作为场上消耗最大的人,林恩却依然保持着半跪将剑刺入地面的姿势,呼吸平稳,就连汗都没流多少。 净化之火作为林恩掌握的三种火焰中消耗最低的一种,再加上王剑的加持,以及特蕾西娅力量的滋润,哪怕让林恩握着剑烧个三天三夜都没多大问题,顶十个大审判官达里奥还多。 灯塔的灯光已经很近了,透过乌云甚至能勉强看清伊比利亚之眼的全貌——那初见时令人震撼的庞然大物,在整个海洋中也只是沧海一粟,远处看去,也就那样了。 攀爬上甲板的恐鱼数量也逐渐减少了,海嗣的族群一般在海水的深处,很少会有靠近沿海地区的,一方面它们不太喜欢干燥的环境,而另一方面,沿海地带的营养也跟不上族群的发展,除非上岸袭击人类——但那又得不偿失,海里的鱼类比人类好捕食多了,营养也更丰富。 大部分情况下,除非岸上有“族人”在呼唤它们,否则恐鱼根本不会去岸上找晦气。 至少在整个海洋都被恐鱼填满,再也找不到营养之前,它们不会主动上岸。 这两只高级海嗣似乎是海中一支族群的领袖,它们来迎接自己的同胞回归大海,却不想遇到如此激烈的反抗,如果是人类,这样的损失恐怕会让领袖郁闷到吐血,但是海嗣是单纯且执着的,没有那么多利益的计算,换句话说也就是头铁。 战斗到这一步,首言者和暴君也没有多少后退的意思,哪怕暴君已经伤痕累累眼看就要被斩于马下了,哪怕首言者也被斯卡蒂当高尔夫球打得头破血流,它们依然非常执着地呼唤着“Ishar-mla”这个名字,就仿佛最为虔诚的殉道者,这是这幅模样在这样的情况下只会让船上的众人觉得恶心而又毛骨悚然。 要说有什么进步,恐怕也就只有首言者的发音流畅了很多。 “Ishar-mla,族群需要你,海洋欢迎你,为什么要迎接陆地上的干燥之苦?” 它看上去显得有些苦口婆心的,只是斯卡蒂完全不领情,一剑比一剑沉重,首言者将自己身上的鳞片弹射出去,没能伤到斯卡蒂分毫,反而被抓住机会的幽灵鲨在身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豁口。 “是时候该结束了。” 斯卡蒂冷淡地开口。 也就在这时,异变发生。 船只动力炉的轰鸣声停息了。 有道理.jpg 第二十七章 一夫当关 洋流将船往相反的方向推动。 原本胜利在望的众人,仅仅是因为这样一个突发事件,情况瞬间便变得岌岌可危了起来。没有愚人号匹配的舰船动力炉,几人该如何将这艘大船拖回伊比利亚? 而弃船而逃——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这样选择也未免让人太胸闷了。 不说猎人们和凯尔希会怎么想,至少林恩是绝对不甘心的,而阿方索这个顽固的家伙也肯定不会这么做,这条船就像是他的命根子一样重要,他宁可留在船上与它一起沉没。 再说了,这里距离伊比利亚之眼还有起码十海里的路,就算是擅长水中作战的深海猎人也不一定敢打包票说自己能游回去。因为这场战斗,这里周围的整片海域恐怕都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海嗣,数量几乎可以让人绝望,守在船上尚且能借助林恩的火焰进行防守战,下了海恐怕要被数量活活淹死。 更别提其他人了,别说挂在愚人号旁边的小船已经被恐鱼凿沉,就算那艘小艇还在,恐怕也开不出几步路就沉了,受惊的恐鱼群在海域中肆虐,充满了攻击性,这回去的路可比来时困难得多。 “我去引擎室看看情况,如果是引擎故障,那就紧急抢修。” 凯尔希主动开口了:“阿戈尔的科技我略知一二,如果这艘船的动力炉真的是依靠阿戈尔的科技堆砌出来的产物,那么只要坏得不彻底,我就可以维修它。” 她扭头看向阿方索:“船上当初那些工程师的维修装备和备用零件还在吗?” “在第二层的仓库里,我带你去。” 阿方索点头。 “那我去舰桥,除了引擎可能出问题了之外,舵手也是可能的因素之一。” “加西亚不可能背叛我!” 阿方索愤怒的咆哮声被幽灵鲨打断了:“别着急,正如小鸟所说的,也不一定是那位大副背叛你,或许是她遇到了攻击呢?” 幽灵鲨牵起艾丽妮的手:“小鸟也很累了吧?这样好了,我陪你去,反正……对付那个坚固的家伙,斯卡蒂一个人就够了,是吧?” 斯卡蒂无言地点头,然后一剑把喋喋不休的首言者拍飞。 阿方索这才冷静了下来,他有些不满地嘟囔了几句,然后点头:“好吧,好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认得路吧?” “有地图,在船员房间发现的。” 两波人迅速明确了自己的目标,艾丽妮和劳伦缇娜往上走,凯尔希和阿方索则是往下走——考虑到船只现在的情况,不管哪里遇到问题,恐怕路上都少不了各种各样的怪物阻拦。 “殿下,我能拜托您一件事吗?” 而在他们离开之后,拄剑半跪在地上许久的林恩睁开眼睛,他回头看向依然与恐鱼和海嗣纠缠不休的三位猎人,主动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作出了自己的判断。 【无妨,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准许】 特蕾西娅的声音自耳边回荡,这一刻她的话语不复曾经所表现出来的轻盈与温柔,反倒是露出更加果断、坚定的一面。 那也是她作为魔王、作为萨卡兹皇女的一面。 她是持剑人。 林恩是剑。 幽蓝色的火焰焦躁地燃烧着,不知何时,铠甲与人已经分离,苍白的骑士铠甲依然半跪在地上,用饱经风霜的右手握住刺入地面的王剑,高贵的头颅高昂,残破的披风飘舞,灵魂的力量维持火焰的燃烧。 特蕾西娅站在甲胄的面前,虚影的手与骑士一同握紧王剑,烈火仿佛在她的背后绽放出双翼。 她张开嘴,无声地呢喃着。 用古老而又生命的萨卡兹语言。 【既然王剑是灵魂的容器,那么漂泊在海上的灵魂啊,聚集过来吧】 而林恩则是一步一步从火焰中走出,他扛着许久不曾出鞘的青鸿剑,风衣上沾染赤色的火星,细微的火焰就像是血管一样蔓延在他的肌肤上,属于德拉克的火焰力量在这一刻被他彻底激活,毫无保留。 “乌尔比安,还有歌蕾蒂娅,让开。” 他握紧剑,作出挥剑的姿势,青鸿本是无锋的大剑,但缠绕在剑身上的煞气就是最好的利刃,帮助其主人披荆斩棘。 自从离开卡西米尔之后,林恩已经很久没有用这柄剑了,但片刻的雪藏并不代表着它不够强。 当然,前提使用者真的能够使用这把剑,就像是陈,在彻底心无迷茫之前,她也只能拔出赤霄寸许,绝影之剑只会绽放刹那光华。 而林恩…… 或许就连送他这柄剑的魏彦吾都未曾想过,林恩能把煞气开发到这种地步,几乎已经接近魏彦吾本人了,魏彦吾送他这柄剑,最初也只是代表着他对林恩的认可罢了。 纯粹之人,行纯粹之剑。 煞气无形,似风斩魂。 赤色的光辉一闪而逝,勉强脱离乌尔比安和歌蕾蒂娅追击的暴君被林恩抓住了瞬息之间的破绽,敏锐的嗅觉和火焰感知帮助他锁定了敌人的位置。 以身为剑,以心为鞘,拔刀出鞘的瞬间,那瞬间爆发的煞气几乎刺痛了林恩的肌肤,不过此时此刻,林恩已经管不了这些了,他的眼里只剩下他的目标——那只畸形的扭曲怪物。 想逃? 晚了。 哪怕相距足足十余米的距离,林恩瞬息之间的挥剑却也足够煞气扩散出去,短暂的一刹那时间,那只苟延残喘许久的海嗣已经在剑刃风暴之下化为一地不断抽搐的碎肉。 “……被你抢了啊。” 乌尔比安有点遗憾,就算林恩不出手,再过几分钟,这只海嗣也绝对会被他和歌蕾蒂娅碎尸万段。 能在两名队长手里坚持那么久,就算是靠着不断吞食同类来高速再生苟延残喘,也可以说是一种本事了。 幻影+高速+铜头铁骨+高速再生 什么阴间全肉Tag啊。 “已经拖延了太久了,是时候该落幕了。” 林恩将视线投向甲板的尽头,他能感觉到,海水中有什么更加恐怖的东西在酝酿着,而那也是迫使他和特蕾西娅作出决定的理由。 而且,他也有点担心,动力炉的熄火并不是因为单纯的故障,如果是阿玛雅在作怪……啧,果然应该在上船的第一时间解决掉她以绝后患,自己还是太贪心了点。 特蕾西娅的状态不能维持太久,用灵魂的姿态调用剑上的力量会持续消耗她的力量。 林恩又有点想念黑蛇了,如果他再多送几次,林恩恐怕就不用担心特蕾西娅的状态了,可惜那也只是如果罢了。 不过,在解放了林恩这个战斗力之后,乌尔比安和歌蕾蒂娅就能做些更有用的事情了。 “你们去帮凯尔希他们,这毕竟是阿戈尔的科技,还是你们阿戈尔人最熟悉,是吧,两位技术执政官大人。” “至于这里,交给我吧。” 一夫当关。 第二十八章 阿玛雅和屠谕者 和幻影暴君相比,林恩和斯卡蒂更加熟悉一些的美丽哥就显得很可爱了。 虽然它也肉,但是肉得有章法,而且攻击力不强,只是嘴皮子怪聒噪的,真的打起来斯卡蒂完全可以把美丽哥当球拍,在离开浊心的梦境之后,斯卡蒂的实力也在一点一点,缓慢却坚定地进步着,曾经让她头疼无比的首言者,此时此刻在她面前也只是个高尔夫球罢了。 挺轻松的。 林恩也没有理会那边的战斗,在解决了“暴君”之后,海中再度飞跃出一块如烂泥一般的海嗣,这只海嗣的进化等级也很高,但是比第一批上船的首言者与暴君要低一些,至少在难缠程度上,那可是差远了,既没有钢铁般的外皮也没有幻影这样的保命绝技,看那软趴趴的样子,或许是物理抗打击能力会强一些? 不过青鸿本来就没有锋刃,林恩又怎么会上去一剑一剑砍呢。 林恩将火焰缠绕在青鸿上,煞气传递火焰,一记火舞旋风就把烂泥怪烧得嗷嗷叫,不等他补第二刀,这只烂泥怪就以强烈的求生意志跳下了船,让林恩好一阵纳闷。 这海嗣怎么就一点也不硬气? 殊不知这只被他打下海的海嗣是由阿戈尔人转变来的,比起寻常的海嗣更富情感,见势不妙直接开溜已经是常态了,也多亏这个习惯,实力并不算强的它迟迟没有死在残酷的战斗中。 它在海中呼唤周围的海嗣族群,将附近几十海里的海嗣族群全部都呼唤了过来,事实上这场战斗为什么会有无穷无尽的低级恐鱼冲击甲板,也正是因为这家伙在作怪。 只能说可惜林恩没有一下秒了它,少除掉个祸患。 甲板有林恩在镇守,乌尔比安和歌蕾蒂娅便分兵去了另外两边。两人稍许商榷了一下,歌蕾蒂娅去看舰桥那边的情况,她比较担心自己的猎人,幽灵鲨毕竟刚刚恢复正常,天晓得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而乌尔比安则是一路向下,去探查动力炉,他也要和某个离开队伍的人做个了结。 “林恩,我有预感,我会在下面遇到那个女人。” “那就杀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是早就想这么做了吗?” 乌尔比安点头,不再言语,转身离开。 他对于阿玛雅一直很没有好感,虽然因为情况所逼不得不虚与委蛇,可那也只是相互利用而已。 等到对方没有了价值,真的要抓到机会除之而后快,他不会心慈手软。 而另一方面,也正如林恩和乌尔比安所料,这场突发的变故的的确确少不了阿玛雅的“努力”。 作为将上岸的猎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深海主教,虽然她一度被林恩弄破防,差点留下Ptsd,但是一个人的天性是不会轻易改变的,阿玛雅就是这样一个不搞事不舒服星人,她是不会甘愿老老实实做林恩的奴隶的。 屈辱一点点磨灭了恐惧,然后她便开始了报复。 首先是趁着林恩不注意悄悄离开了队伍,项圈炸弹似乎并不能由林恩手动引爆,只是在信号离开一定范围以后才会自动爆炸,这对于阿玛雅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讯,只要能找到机会干掉林恩,那么她就有机会重获自由。 她是这样坚定不移地认为的。 想杀林恩,从正面是不可能做到的,或者说用正常的手段硬碰硬,阿玛雅认为这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那就只有偷偷摸摸耍点小手段了,就比如让洋流带着这艘船步入大海,用无穷无尽的恐鱼去磨死他,这个萨卡兹人就算再可怕他也是人,是人就会疲惫,疲惫了就会死。 也因此,在船只动力炉的轰鸣声响起的瞬间,阿玛雅的第一反应就是要破坏掉这个碍事的引擎,如果让船只顺利靠岸了,那么她才是真的万劫不复了。 阿玛雅的预测倒是没有问题,事实上林恩也是确实这么想的,如果愚人号顺利靠岸了,第一个被清算的就是偷偷离开的阿玛雅。 不过问题又来了,阿玛雅的实力并不算很强,就算没有负伤,以她的实力想单枪匹马地破坏动力炉也不现实,愚人号的动力炉可是有重重防护,阿玛雅的防御力还行,攻击力就很捉急了,再加上现在还被林恩打伤,就凭她的这点花拳绣腿,恐怕连第一扇门都冲不进去。 当然了,拿下舰桥也是一种办法,但考虑到甲板上战斗的那群妖怪,恐怕分出一两个人就能把舰桥夺回来了。 而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一只负伤的恐鱼踉踉跄跄地找到了她。 “无鳞的同胞,我来,带你回去。” 那是一只小家伙,看起来像是个普通的弱小恐鱼,但从其能够开口说话来看,似乎却又不那么普通了。至今为止,能够说话的海嗣依然是少数中的少数,除了浊心斯卡蒂这个异类以外,也就只有那些从普通人类转变过去的深海教徒,还有美丽哥……咳咳,首言者,能够断断续续地说那么几句话。 阿玛雅仔细观察它滴落在地上的血,却惊愕地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恐鱼,而是一只弱小的高级海嗣。 高级海嗣和恐鱼,看起来相近,但是仔细区分依然有很大的区别。如果说弱小的恐鱼就是海嗣族群的基石,那么高级海嗣就是站在金字塔尖端的那一批“天才”,它们的血液比普通的恐鱼更加纯粹,它们的进化速度和进化等级远超寻常的恐鱼。 再加上族群中的恐鱼会自发用血肉去“供奉”这些潜力更强的“天才”,一般来说,大部分高级海嗣都会在短时间内进化到自己潜力的“极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它现在看起来如此弱小,但是那属于高级海嗣的生理特征却是不会作假的,只需要在合适的环境下进行捕食,它就能在短时间内进行让人惊叹的进化。 于是阿玛雅计从心来,她将海嗣命名为“屠谕者”,带着它来到愚人号的厨房——在船上的食材耗尽后,这里便用来堆积那些被猎杀的恐鱼尸体,整整齐齐的尸体被解刨切割冷藏在冰柜中,对于海嗣来说,这些富含营养的血肉是最好的补品。 屠谕者大快朵颐,然后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回头。 “同胞,你不吃吗?” 换作是以前的阿玛雅,理性大于感情的情况下,恐怕会毫不犹豫地进食恢复伤口。 但如今的阿玛雅已经被林恩暴力摘除了抑制器官,作为人类的残留情感满溢而出,女性的矜持让她对眼前的血肉实在是难以下口,便只好摇头:“你还肩负着重要的使命,所以由你来吃。” 屠谕者有些不解地摇头,它能感觉到眼前的同类在撒谎,似乎隐瞒了什么,不过它没有多想,转而专注于进食。 既然是同胞,那就应该信任。 比起人类,海嗣就是这样单纯的生物。 进食之后的屠谕者明显强化了许多,原本短小的身材长大了一大截,四肢也变得有力了起来,阿玛雅满意地看着这份“杰作”,思忖着这下给林恩背后添点堵应该是足够了。 “无鳞的同胞,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个方盒在拒绝生命建立循环,正是因为生活在这块干燥的木板上,那些本该成为我们同胞的存在才迟迟无法下定决定回归海洋,换句话说,我们应该破坏这里。” 阿玛雅的语言艺术就连乌尔比安都能糊弄得晕头转向,更别说一只普通的小海嗣了,只是没几句话,就把对方给忽悠瘸了。 于是在阿玛雅的指使下,屠谕者气势汹汹地来到了动力舱的位置,它一击便撕碎了防护的大门,但紧接着它就做了个蠢事儿,吓得阿玛雅差点叫起来——这憨憨孩子差点直接去攻击正在运作的动力炉,已经几十年没维护的动力炉虽然还能勉强保持运作,但是却并不怎么稳定,再加上里面堆积了大量源石矿物作为燃料…… 如果屠谕者真的无脑A出去,早已濒临极限的动力炉很有可能会化作一颗炸弹直接炸飞船上的所有人。这也是源石科技的通病了,动不动就爆炸,简直像是绿皮科技。 阿玛雅确实是想给林恩添堵,但是她不想以生命为代价这么做,要知道她最初的目的就是“活下去”和“逃出去”。 作为深海主教却这么怕死,没有摆脱作为人类的劣根性。 要是让同为深海主教的昆图斯看到她的这一面,恐怕会被嘲笑吧,不过阿玛雅不在意,顽强虔诚如昆图斯,已经在盐风城死得不能再死了。 阿玛雅破坏了一部分动力炉的管道,又将线路剪断了,在确认动力炉暂时停止了运作之后便带着屠谕者逃之夭夭。她知道肯定会有人来探查引擎室的情况,而以屠谕者现在的实力,就不说林恩和乌尔比安了,恐怕遇到劳伦缇娜之类的猎人也是纯属送菜。 屠谕者还需要继续加强实力,这艘船上还有其他储存恐鱼血肉的冰柜,亦有不少流窜的恐鱼,只有在屠谕者实力强化到一定程度之后,阿玛雅才有资格找机会去一个一个除掉船上的人类。 而就在她离开不久,凯尔希和阿方索便带着器具来到了动力舱,两人看着破开金属大门的抓痕皱眉不已,而在发现被破坏的管道和被剪断的线路之后,便纷纷明白过来这是人为造成的破坏。 恐鱼可不会盯着管道和线路下手。 “是那个臭小子带上船的家伙,我就说,她一定会坏事的。” 阿方索气得吹胡子瞪眼,而凯尔希则是冷静地拿出工具箱中的器械,开始维修。也正如她所说的,她对于这些科技产物总是略懂一二,阿玛雅对动力舱的破坏程度不算太高,只需要一小段时间她就可以维修好。 而阿方索也自觉地护卫在她的旁边,防止突然出现什么漏网之鱼打扰到关键的修复工作。 维修到一半的时候阿玛雅去而复返,屠谕者很好运地在黄金大厅的王座后找到了大量恐鱼的残骸,这些被阿方索唾弃的血肉对于屠谕者来说却是难得一见的美餐,尤其是其中有许多极富营养的尸体,甚至还是新鲜的——饱餐了一顿的屠谕者实力再度上升,阿玛雅便带着它瞧瞧潜伏回来,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那个站着的船长可以用剑术和林恩过招,应该不是个省油的灯。至于那个有点姿色的菲林女人……看她那瘦弱的模样,恐怕是工程师之类的角色,战斗力不会太高。 她迅速作出了判断,然后对屠谕者发出指令:“去杀死那个想要休息管道的女人,然后撤退,那个同胞依然没有接受自己的身份,那就不用去管他,等到他沉入海洋,自然会理解族群的一切。” 屠谕者欣然同意,对于它来说,不是同胞的凯尔希只能说是一个并不怎么合格的猎物,瞧瞧她那瘦弱的模样,恐怕就连营养都没有几分。 不过,既然是猎物,那就要狩猎,将其化为养分,浪费是可耻的。 屠谕者水母一般的身体伏在地上,而阿方索船长似乎对它的接近毫无察觉,直到背对着屠谕者的凯尔希进入它的攻击范围,屠谕者这才发出刺耳的鸣叫并且冲刺,目标直指凯尔希“毫无防备”的后背。 “你上当了,怪物!” 然后雪亮的刀锋狠狠地劈砍在屠谕者的后背,阿方索在瞬息之间拔刀斩击,不过屠谕者的防御力很高,他的攻击也只是留下浅浅的伤痕,并没有阻止它的步伐。 而就在屠谕者不管不顾即将扑到凯尔希身后的时刻,黑色的庞然大物从天而降——Mon3tr一直收敛着自己的气息藏在天花板上,而碍于视角和光线等因素,直到这一刻屠谕者和阿玛雅才发现这只庞大的怪物蛰伏于此。 利爪撕碎表皮,巨力扼制冲锋,两只怪物咆哮着扭打在了一起。 第二十九章 生存的重量 幽灵鲨和艾丽妮也不是一帆风顺。 战斗到现在,虽然众人一直据守在甲板上,但依然有许多恐鱼流窜入船舱中,再加上船上原本的恐鱼也没有清理干净,于是一路上遭遇恐鱼的袭击也就变成了不可避免的事情。 不过这种事情两人也是心知肚明的,艾丽妮的实力虽然差一点,但是对付普通的恐鱼也是绰绰有余,向上走的过程中只能说是有惊无险。 不过,越是靠近舰桥,血腥的气味就越浓重,劳伦缇娜皱了皱眉头,这不是一个好迹象。 恐鱼攻击了这里,但加西亚的身体几乎已经完全变成了海嗣,那些寡智的粗鄙怪物又怎么会去主动袭击她?它们甚至就连舰桥的意义都不明白。 幽灵鲨挥动圆锯,刺耳的噪音下,迎面扑来的两只恐鱼被她锯成碎肉。 可是没有用,还有更多的恐鱼拥挤在狭窄的走道中,地形限制了幽灵鲨的发挥,让她清理恐鱼的速度大大降低了。 这幅不要命也要挡在这里的样子,看来是受到了什么人的指使。 她这样想着,然后在血腥味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其他味道。 唔…… 阿玛雅,你也在这艘船上啊。 “可恶,这样下去的话……!” 艾丽妮挥剑斩杀一只冲刺的恐鱼,那恐鱼无声地倒下,鲜血溅得艾丽妮满身都是,神经毒素将审判官的衣袍腐蚀得满是孔洞,她可以感觉到一种猛毒在自己的体内积累,哪怕用法术能暂时压制下去,却也阻止不了它爆发的趋势。 恐鱼甚至不需要伤到她,积累毒素让猎物失去反抗能力,这也是恐鱼们在深海中猎杀强大生物的战术。 艾丽妮可没有林恩和猎人们那样的超人体质,黎博利人的身体素质本来就差。 和甲板上不同,那里的恐鱼大多都遭受了林恩火焰的削弱,血液刚刚飞溅出来就被蒸发了,更别提那些肮脏龌龊的神经毒素,也因此艾丽妮战斗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压力。 但现在,在这种狭窄地方的短兵相接,就更加考验一个人的硬实力。 前方也有战斗的声音,那是利爪撕碎血肉,还有受伤的呜咽,恐怕舰桥中也在发生战斗。 只是隔了这么一条不足二十米的道路,狭窄的过道中却充满了数也数不清的扭曲怪物,将两人拦截在外面。 又一只恐鱼扑向艾丽妮,却被挥舞的圆锯瞬间撕碎。 “小鸟,你没事吧?” 略带着点关切的声音从前方响起。 是那个奇怪的猎人。 “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艾丽妮有点无所适从,她和劳伦缇娜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可是自从入海以来,哪怕不想承认,她也一直在受对方的照顾。 “是为什么呢?” 劳伦缇娜笑了笑,没有主动回答。 “告诉我,阿戈尔人!” 艾丽妮急切地问着,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已经有点失礼。 不过幽灵鲨也不在意,劳伦缇娜从来都不是在意这些的人。 “嗯,真要说为什么的话,大概是因为你这幅模样太可爱了吧。” “什——” “这种紧张却逼得自己镇定下来,心怀理想却又对未来踌躇不前的样子,就和当初刚刚走上战场时的我一模一样,只要看到你,我就会想到曾经的我……还有那些姐妹。” 劳伦缇娜不在意地说着:“你知道吗?深海猎人新兵入队以后的第一个月,损失率通常在百分之八十左右,能够活下来的人很少,和海嗣战斗就是如此残酷的事情,所以我也在想着,如果我能更强一点,说不定当初就不会死那么多同期的同伴了。” “小鸟,你依然在害怕死亡。” 死。 一条鲜活的生命流逝,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尤其是在人类和海嗣抗争的战场上,不提阿戈尔的主战场,在伊比利亚这也只是疏松平常的事情,时不时就会有惩戒军甚至审判官的葬礼举办在沿海。 战斗是残酷的,不像那种骑士小说一样,最后总能有美好的结局。 她想起之前的战斗,不管是在伊比利亚之眼,还是在这艘愚人号上,往日作为审判庭新兴之秀的自己,在这样的残酷战斗中却只能做个拖后腿的。 她和猎人们相比,缺乏的不止是实力,更多的则是那种信念。 作为审判官,她从小接受大审判官的言传身教,知道自己应该为什么而战,也明白自己应该去做些什么,但是借来的信念永远只是借来的,在真正经历过之前,那就像是泡沫般的幻影,一戳就破了。 她没有达里奥和卡门那种在血与火之中逐渐磨砺出来的,为了保护祖国舍弃一切,那种坚定不移的决心。 不说圣徒卡门,大审判官达里奥走到现在的这一步,经历了多少生死险境,艰难抉择,甚至生离死别? 数也数不清了。 艾丽妮只是一只初出茅庐的牛犊,虽然有一种年轻人特有的冲劲,可毕竟还是少了些什么。 不够成熟,尚需时间和战场的磨砺,并不是说需要她视死如归,而是至少要明白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战,空洞的语言和口号并不能阐明内心的坚定,只有心无旁骛才能体悟真正的强大。 达里奥曾经告诉过她“在看清真相,体会更加残酷的战场和历史之前,所作所为,不过是纸上谈兵”。 艾丽妮想起那些卑劣的背叛者和堕落者,那些生而为人却投向深海,那些癫狂的邪教徒们。 盐风城的破败,格兰法洛的腐朽,阴影仿佛无处不在。 每一次浪花席卷海岸,每一次艰难困苦的战斗,每一次人心惶惶的搜查,其中都少不得这些堕落者的推波助澜,没有他们从中作乱,伊比利亚不说恢复往日的繁荣,至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清贫。 比起敌人,这种背叛人类身份的背叛者显得更加可恨得多。 然后她又想起那些崇高之人,背负期望和孤独,不被民众理解,奋战在抗击海浪第一线的审判官们;还有将怪物的血液融入身体、舍弃人类的身份也要和海嗣战斗到底的猎人们。 一代代崇高的牺牲者造就了人类现在生存的环境,这些人的信念铸就守护人类的高墙。 自己是否真正意义上做好了觉悟,作出了选择? 艾丽妮扪心自问。 小鸟,小鸟……那个阿戈尔猎人对自己的称呼还真是一点没错。 可自己总不能一直做老师羽翼下的小鸟。 犹豫和软弱应该到此为止了,艾丽妮。 并不是为了伊比利亚的律法和经文,也不是为了道德、伦理之类的事物。 仅仅是作为一个人类,为了生存和延续下去,而对残酷的大自然发起抗争。 艾丽妮突然理解了,那些审判官前辈们是为了什么而战的,并不是为了国家,而是一个更加浅显的理由。 为了生存。 海洋的灾厄并非用道德和伦理能抗争的敌人,它们说不上邪恶,只是遵循着适者生存的法则发展。 为了活下去,所以才握紧武器,与它们抗衡。 她举起手炮,对准前方。 “阿戈尔人,让开!” 纯白的光华绽放。 无关信仰,神救不了伊比利亚,能够拯救伊比利亚的只有伊比利亚人自己。 只有内心坚定的人,才能释放这独属于审判官的法术。 炮火轰鸣。 …… 比起现在的屠谕者,Mon3tr要更加强壮,身体也更加坚固。 更重要的是,屠谕者再怎么进化也是血肉生物,而Mon3tr,它的身体基本上由坚固的矿物组成,屠谕者一口咬下去,自己的牙先崩掉了大半。 于是在片刻的僵持之后,屠谕者被Mon3tr径直掀翻,而在这个过程中,凯尔希只是修理着被破坏的线路,没有丝毫惊慌,仿佛一切都在她的计算之中。 这种波澜不惊的态度,或许是凯尔希最大的优点之一吧,哪怕是屠谕者几乎用触手抵住她后背的瞬间,她握着工具的手也一如既往地稳定,和那些矿石病重症患者的手术比起来,给这艘船的动力炉“做手术”显得毫无含金量,很轻松,没有多少难度。 阿玛雅在破坏动力炉管道的时候毕竟还是留了手,她担心破坏太过严重会直接炸了——不过这其实是她孤陋寡闻了,布雷奥甘可是阿戈尔人中的天才,他设计出来的动力炉,哪怕运用源石这种易爆矿物作为能源,却也有相当程度的安全保障。 阿方索自始至终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两只怪物战斗的场景对他来说不算罕见,他只是堵在仓库的门口,积蓄着愤怒——他在找那个女人。 那个能够指挥恐鱼袭击动力舱,身上的海嗣臭味浓得几乎洗不掉的混账女人。 毫无疑问,恐鱼是不会去主动袭击动力舱的,毕竟在恐鱼看来这不过是一个漂浮在海上的方盒,一块木板而已,要拆就直接拆了,怎么会弯弯绕绕地去做这些无用的事情。 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只有人类。 包括这一次的袭击也是一样的,阿方索直觉般地认为,这只难缠的海嗣背后一定有阿玛雅的影子,而事实上他也确实猜对了。 阿玛雅就潜藏在不远处,不过作为深海主教,她有自己的办法隐藏海水的气息,以往这是用来应付惩戒军的搜查,不过效果意外地好,阿方索瞪大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四处张望了许久都没有找到阿玛雅的影子,最后只好憋着一肚子火气堵在门口,看着Mon3tr对屠谕者一顿惨无人道的暴打。 屠谕者很强,它能够根据自己进食怪物的特性获得不断的进化,就像是现在,它同时兼具深海捕食者的灵活闪避和深溟引痕者的强大防御力,但是在Mon3tr面前嘛…… 懂不懂什么是高贵的真实伤害啊。 融毁一开,管你什么闪避防御都没有用,Mon3tr的特性本就很克制这种拼防御的怪物,如果不是忌惮太高的出力会造成更大的破坏,恐怕此时此刻屠谕者已经只剩下一具尸体了。 不过,在忌惮环境的情况下,Mon3tr虽然强,但是想杀死屠谕者却显得很困难。 在舍弃了一部分身体之后,屠谕者慌张地从Mon3tr的爪下逃脱。它倒不似寻常恐鱼那样视死如归,或者说,它认为自己不应该毫无意义地死在这种地方。 阿玛雅曾经告诉过屠谕者,它的到来意味着“使命”,而那“使命”就是带着这艘方盒上的强大同胞回归大海,它不理解阿玛雅的话语,但是记住了她的意思,在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前,屠谕者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样毫无意义地死在角落里。 阿方索拦在了它的面前,作为挡住它逃脱路线的最后一道防线。 “同胞,你很,强大,足以,引领族群。” 它断断续续地开口,看得出来不是很想和阿方索交手,不过阿方索就没那么多想法了,他吐出一口唾沫,狞笑着挥刀劈下,不过对于Mon3tr来说并不算棘手的屠谕者对于阿方索来说却显得很麻烦,毕竟这玩意又肉又滑溜,用普通的刀剑很难砍到它。 再一次舍弃了一部分身躯之后,屠谕者越过一脸晦气的阿方索,再一次逃之夭夭。 它要去找阿玛雅。 而阿方索本想大步流星地追上去,但是在看到凯尔希工作的背影后,又不得不止住脚步,一脸憋屈地守在门口。 没办法,比起追杀这只海嗣,还是愚人号的动力舱重要一点。 不过他没有做的事情自然有人帮他去做,在一旁隐藏已久的乌尔比安完整地看完了这出闹剧,然后顺着屠谕者逃跑的方向,他直接循着气味追了上去,直接堵住了一脸见了鬼表情的阿玛雅。 “乌尔比安,你……” “林恩和我说过,对付你的最好办法就是不要听你瞎叨叨。” 乌尔比安用耳塞堵住自己的耳朵,然后提起镰刀:“好了,我们开始吧。” 第三十章 虎鲸的道歉方式是…… 阿玛雅和乌尔比安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选手,哪怕加上一个屠谕者也没用,跟别提屠谕者现在也是大破状态,根本不剩下几分实力。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抛开本就有的巨大差距不谈,乌尔比安毕竟是从一片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猎人,阿玛雅却只是个搞地下工作的深海主教,平时写写画画传传教,根本没走上过战场,就算两人在纸面上的实力差不多,后者也会被前者轻易击败。 尤其在乌尔比安掏出了耳塞,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样子,这下嘴炮也没了用处,阿玛雅算是彻底没辙了。 猎人的攻击很犀利,阿玛雅本来还想利用坚固的钢皮来稍作阻挡,但她还是低估了乌尔比安的攻击力,仅仅是一刀,她就丢掉了半截手臂,那乌黑柔顺的卷发也被切下了一缕——这还多亏了她闪得快,乌尔比安的攻击顺着帽檐垂直劈下,那顶优雅的小圆帽已经被整齐地一分为二,差一点点阿玛雅就被乌尔比安秒杀了。 她本来就不是擅长战斗的类型,又负了伤没有恢复,换作是昆图斯,现在已经放手一搏了,或许还能给乌尔比安制造点麻烦,但阿玛雅就不一样了,她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而是满脑子思考如何逃跑。 在乌尔比安的攻击下,她只是坚持了两三招,就被杀得丢盔弃甲,抓了个机会便用随身携带的烟雾装置狼狈逃跑,而屠谕者也没有硬拼到底的想法,跟着阿玛雅一起溜走了。 “还算是有点小聪明。” 乌尔比安走出烟雾,地上到处都是恐鱼的血,很好地掩盖住了阿玛雅的气味,想必是阿玛雅在逃跑时布置的小把戏。 但是对于乌尔比安来说,这点东西的作用很有限,他还是能追上阿玛雅,最多多花点时间。 他这样想着,刚准备迈开脚步,上方却突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随即便是强雷的失重感和抖动,分布在船上各处的人们纷纷停下自己的动作,而恐鱼们也在巨大的震动下东倒西歪。 “这是……?” 短暂愣神的功夫过后,乌尔比安又定了定神,甲板上就交给林恩来解决,实在不行还有歌蕾蒂娅她们能够从上层建筑快速支援,根本轮不到他这个走到下层的人来操心。 他还是先找到阿玛雅再说,这个女人是个十足的祸害,不除掉她,很难想象她会整出什么麻烦的花活来。 作为和阿玛雅打交道时间最长的人,乌尔比安对于这个女人的忌惮也是最深的,再加上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深海主教屡次踩到乌尔比安的雷区,于是乎三队长先生便径直决定不去管上面发生了什么,还是执着地去追杀阿玛雅。 他记得她的气味。 …… 上层甲板,林恩和斯卡蒂也艰难地控制着自己的重心。 “林恩!” “把手给我,别被掀到下面去了!” 美丽哥已经死透了,在暴君被杀以后,势单力薄的首言者就算防御力再高也不会是林恩和斯卡蒂两人合力的对手。 就像是当初在浊心斯卡蒂的梦境中一样,它先被斯卡蒂捅穿了一个核心,然后尚且不等读条站起来用第二条命浪,林恩再一发处决背刺将它的第二颗核心也毁掉,于是美丽哥就这样憋屈地躺下了,这次它的战绩比上次还惨,全程都在被当球打,除了让劳伦缇娜郁闷了一会儿,基本上没有造成过有效的输出。 不过,在解决掉首言者之后,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一只体型巨大的海嗣从海水中浮现,那乌贼一样的外表让人很难升得起好感,巨大的触须黏附在船只的装甲上,庞大的身躯重重地撞击在甲板外侧,令愚人号一阵摇晃。 也亏得这艘船质量过硬,不然在这样的一击下恐怕早就已经沉没了。 “不可能,浅海怎么会出现这种体型的恐鱼!?” 斯卡蒂先是震惊了一瞬,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哦,昆图斯也是这个体型……” 那没事了。 所以说海嗣真的是一种非常神奇的生物,看看昆图斯,猎人们是怎么也想不通,这厮是怎么把那么大的块头浓缩在一件普普通通的深海教徒衣袍下的? 换句话说,维持这样的身体肯定需要巨额的能量和营养,昆图斯是从哪里摄取这么多营养的? 眼前的乌贼海嗣也是一样,一般来说营养匮乏的近海根本养不活这种块头的海洋生物,但是它偏偏就出现在了这里,而且兴致勃勃地挡在了林恩面前。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体型的敌人足以称得上是“灾厄”,可是这艘船上满打满算也就艾丽妮一个普通人,在略微倾斜的甲板上站稳脚跟之后,林恩就开始琢磨该怎么把这只大乌贼的触角全都砍下来做烧烤。 在残酷的大自然,体格大的生物一般战斗力也高,这不仅仅是因为身躯的庞大,也是因为维持体格需要大量的营养,没有足够的战斗力早就饿死或者被狩猎了。 不过这个法则在人类面前就不一定适用了,因为人类有太多的手段可以弥补体格的差距了。 就比如说林恩,他在对付这种大体格的怪物时只能用得心应手来形容,无形的煞气切割空气,将乌贼海嗣巨大的触须撕裂,断裂的血肉掉落在海中,激起浪花和水中的一阵混乱,大群的恐鱼簇拥在触须上,不多时就将这些碎裂的血肉分食一空。 而这只乌贼虽然体型很大,却没什么特殊的能力,也就显得相当一般了,在面对一般的军舰时它还能凭借体型耀武扬威一番,毕竟普通的舰船可经不起它的撞击,一下就能掀翻撞沉。 但是愚人号很坚固,它的撞击只是让愚人号摇晃了一下,船体侧面的装甲都没有多少损毁,而它接下来企图爬上愚人号将其拖入水中的举动,也被林恩用剑与火一口气瓦解了。 或许再多给些时间它能够把愚人号整个拖进水里,但是在那之前林恩就可以把这家伙的触须一剑一剑全都给削下来。 “斯卡蒂,来跳一支舞如何?” 面对林恩的邀请,斯卡蒂只是叹了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剑。 “别踩到我的鞋。” 于是两人自甲板上跃起,海嗣的触须重重地敲击在甲板上,将雄伟的大炮砸成一块废铁,愚人号再一次颤抖起来。 而林恩和斯卡蒂则是踩在对方的触须上向上冲刺,海嗣的表皮上原本布满了黏液,可是林恩挥手之间烈火覆盖其上,将粘稠的体液全部烧尽,那湿滑的外皮在灼烧下变得焦硬,林恩踩在上面挥剑,将那些拦路的触须一个个斩断,青鸿之剑上的煞气越发浓厚,仿佛有一把看不见的巨剑在帮他披荆斩棘,他一步步前进,那霸道的姿态几乎无可匹敌。 而斯卡蒂那边也显得从容不迫,和林恩相比她的动作更加扎实简单,但是就是这种朴素的攻击却让巨型海嗣无从招架,拦截的触须也好,寄宿在身上的衍生物也罢,完全没有什么是斯卡蒂的一合之敌,她灵活地穿梭在飞溅的鲜血和喷洒的黏液之间,衣角却不沾点滴海水。 两人在乌贼的躯干部分汇合了,就像是一曲优雅的双人舞,伴随着音乐步入尾声,也终于是走向了终点。 巨型乌贼海嗣的再生能力很强,但是防御力不怎么样,表皮和血肉的坚韧程度也很一般,于是再强的再生能力也经不住林恩的连续攻击,煞气如剑风般穿梭,将血肉一层层剥离,最后露出其中宛如心脏一般不断跳动的核心。 斯卡蒂奋力挥剑,沉重的大剑直刺入海嗣的核心,海嗣仿佛预知了自己死期将近,它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幅度剧烈挣扎起来,松开触手企图逃进海里,那里是它的主场,还有大量的恐鱼助阵,只要逃进海里,就算是再强大的深海猎人也很难杀死它。 但是林恩不会给它这个机会。 他将煞气与火集结在剑上,向下刺入海嗣躯壳的同时,血色的光华绽放,威力惊人的光炮撕开单薄的外壳,向下径直贯穿了乌贼的躯体,将其核心粉碎。海嗣无声地哀嚎着,庞大的身躯向后跌入海水,巨大的体型激起巨浪,那鲜血几乎将海水都染成了蓝色。 两人重新落到甲板上,林恩活动了一下手脚,向斯卡蒂伸出手,示意她击掌。 “干得不错。” 而斯卡蒂则是看着他的样子思忖了一下,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Aya的话,然后又回忆起浊心斯卡蒂的记忆……嗯,那段在梦中和林恩作为恩爱夫妻时的记忆。 有点……不知廉耻,但是又好温馨,好幸福。 于是她没有理会林恩的动作,反而是径直走到林恩的面前,给了他一个吻。 短暂的舌吻。 嘴唇被堵住的同时,林恩只觉得自己的舌头被轻轻地咬住,他情不自禁地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而斯卡蒂,在林恩发愣的时候,她已经心满意足地退后了一步。 “下次再一起跳舞吧?” 斯卡蒂歪了歪头,眨眨眼睛:“这是奖励。” …… 循着地图,阿玛雅和屠谕者艰难地逃到了厨房。 它们受了伤,急需补充营养,对于寻常生物来说足以死好几遍的伤势在海嗣眼里只要摄入足够多的营养就能恢复完毕,濒临生死危机的时刻,阿玛雅将作为人类的矜持和理性彻底抛弃了,哪怕是最恶心的恐鱼血肉,她也吃得下去。 阿玛雅记得厨房的冰柜里还留着一些恐鱼的尸体,上次她带着屠谕者来到这里的时候大快朵颐了一番,可那时候还是个小块头的屠谕者没有那么大的胃口,便留了不少血肉在冰柜里。 但是她失望了,冰柜的大门打开,地上到处都是溟痕和恐鱼的黏液,显然是在它们离开之后,又有新的猎食者光顾了这里,她费力地走进去,却看到两只小型恐鱼费力地在冰柜中寻找残留的肉渣,屠谕者很轻易地就捕食了它们,但是这点血肉就连给它塞牙缝都不够。 怎么办? 阿玛雅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变冷,断臂的痛苦也一点点减弱了下去,大量的失血让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有点模糊,紧接着她紧咬嘴唇强迫自己清醒过来,转过身去:“这艘船上还有其他的恐鱼,我们去找它们,只要能捕食……” 她发现屠谕者没有动,反而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来紧盯着自己。 “使者,你在做什么,你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吗?” “使命,我记得。” 屠谕者的咽喉滚动了一下,吐出断续的语句:“无鳞的,同胞,你已经,快死了。” “我也要,快死了,身体再生,跟不上。” “寻找其他亲代,速度太慢,很有可能,死在路上。” 屠谕者的声音没有温度,也让阿玛雅的内心逐渐变得冰冷。 她的大脑飞速转动,顷刻间便明白了屠谕者的意思,于是勉强地挤出一点笑容:“那么既然如此,将你的血肉给我吧,使者,将血肉给予同胞……” “不合理,没有效率,我更强,而且肩负使命,这是你告诉我的。” 屠谕者冷漠的话语堵死了阿玛雅的最后一点退路:“适者生存,弱者自发奉献,是族群延续的,真理。” “你,富含养分。” 阿玛雅瞪大了眼睛,她看着步步紧逼的屠谕者,想要后退,背后却抵住了冰冷的冰柜,还有那些残留的恐鱼骨架。 身受重伤的现在,她别说抵抗,就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你不要过来啊!” 而对于阿玛雅的惊恐,屠谕者则是很不解。 “挣扎,缺乏意义。” “血肉,应自觉奉献。” “我变得强壮,才能更好,完成使命。” “无鳞的同胞,你很奇怪。” 灯光下,影子纠缠在一起,惨叫声短暂地响起却又戛然而止。 随后,便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第三十一章 恶鬼修罗 屠谕者是那种进化能力很强的海嗣,换句话说就是吃什么长什么,阿玛雅虽然实力很一般,但是她作为人类,有一个其他海嗣媲美不了的东西,那就是脑子。 屠谕者一路以来已经吃了很多海嗣,它的生命等级在不断进化,暂且不提各种各样的海嗣那些花里胡哨的能力,单纯的肉体力量甚至已经能够媲美Mon3tr,可单纯的大脑却无法很好地利用这些能力,这就像是普通小学生坐上了高达,开都不会开更别提什么性能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是正常情况下,阿玛雅还是那种清心寡欲、自愿奉献的模样,屠谕者吃掉阿玛雅以后,一定可以理解更多东西,进化到一个极高的层次。 这不仅仅是肉体的蜕变,同时也是生命等级的进化,或许顿悟这个词语对于海嗣来说很奇怪,可是现实便是这样,它“理解”了,于是它变得“强大”。 若是有人教导,让它理解了人类的精神,明白了这些战士为何而坚强…… 对于海嗣来说,只要能理解,就可以进化,然后适应。 将敌人的优点纳为己用,这也是海嗣族群在万年以来不断发展、变强,直到如今充满海洋的方式。 不过,海中的生物多半粗鄙,而留在深海的巨兽也多半已经被侵蚀发狂,这些恐鱼进化出了有力的躯体和强大的能力,却无法靠着吞噬适应去进化出一颗聪慧的头脑,对于海嗣来说,人类这个族群过于复杂了,根本无法理解。 这也是那些堕落者最可恨的地方,正是因为这些堕落者自以为是的“献身”,海嗣才会变得越来越棘手、恐怖,从阿戈尔到伊比利亚,从盐风城到格兰法洛,这些堕落者们总是竭尽一切努力去不遗余力地背叛自己的同胞。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此时此刻,阿玛雅却早已被林恩给吓破了胆,那副绝望挣扎的模样,恐怕就和海嗣平日里捕食的鱼类没有多少区别,尤其是生命的最后一刻,阿玛雅的绝望、惊恐以及愤怒的咒骂给屠谕者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如果说正常情况下,屠谕者吞噬阿玛雅能进化出美丽而又强大的“大群意志”,那么此时此刻进化完毕的屠谕者便化为恶鬼修罗,将恶毒的诅咒和愤怒恐怖溢于言表,哪里还剩下半点美丽。 或许硬实力差距不大,可是其他地方的差距那就大了去了。 乌尔比安循着血的气味找到了愚人号的厨房。 但是让他疑惑的是,阿玛雅的气息在这里便消失不见了,他走到冰柜前,仔细地嗅了嗅,闻到了最后一点浓厚的气味,但是再往后便戛然而止。 “她去哪里了?” 乌尔比安皱起眉头,他不太喜欢到手的猎物逃走的感觉,这种就差临门一脚却让猎物逃之夭夭的感觉真不好受。 “她,回归了族群。” 突如其来的声音自上方响起,乌尔比安一惊,不过久经沙场的猎人还是作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他没有抬头向上看,只是在向侧面躲避的同时奋力挥舞兵刃,那宽阔恐怖的巨刃径直向上方甩去,却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所阻挡住并弹开。 不过乌尔比安也借着被弹开的反作用力向后退却几步,离开了冰柜的范围,旋即巨大的怪物显形并从天而降,锋利的爪牙撕碎地板,狰狞可怖的外表几乎能让人不寒而栗——乌尔比安能看到对方坚固的棘甲上有一条恐怖的凹痕,那应该是自己刚刚一击留下的伤痕。 那是一只怎样的怪物啊。 浑身上下遍布扭曲的肌肉和甲壳,四足盘踞在地面上,脊椎的骨骼裸露在外,肌肉组织甚至无法将它的后背覆盖完整,纤瘦的体型可以明显看出女性的轮廓,可胸部密密麻麻的裂口与眼球又显得格外掉San。 最扭曲的是它的面孔,那是宛如鳄鱼一般的巨嘴,不过除了饕餮的巨口之外,剩下的五官都错乱而又扭曲,错综复杂毫无规律地混合在一起,尤其是眼睛,在怪物的头上起码有十几双眼睛,此时此刻正整整齐齐地盯着自己。 这种扭曲的模样简直恶心得让乌尔比安想吐。 纵观他多年的猎人生涯,也找不到一只比眼前这个怪物更丑更恐怖的东西了。 “血肉也好,骨骼也好,我将她的养分全部吸收,但还不够,距离最终的形态,还需要很多营养。” 屠谕者蠕动身躯,它抬起自己的“头颅”,亮出镰刀般锋利的爪牙,背部裸露在外的骨骼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对于自己这部分没有血肉包裹的身体,屠谕者显然并不是很满意——这样的躯壳可没办法下海。 没有血肉的保护,海水的波涛会把坚硬却又脆弱的骨骼冲断。 于是,屠谕者抬起自己的上半身,将数不清的复眼对准了乌尔比安。 “无鳞的,同胞。” “我需要,你的养分。” “你也,应当回归,循环。” 最后一句话,它是在乌尔比安的耳边说的,那是猎手对于猎物的死亡宣告。 毛骨悚然。 乌尔比安睁大眼睛,他下意识地向后翻去,躲开屠谕者企图将他开膛剖腹的攻击,巨大的镰刀紧接着上撩,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发力,险而又险地抵挡住屠谕者的第二次攻击。 好快……! 乌尔比安完全没注意到对方是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边的。 不,不是单纯的速度,如果它的速度真的有那么快,我绝对挡不住它的攻击。 和甲板上那个家伙一样,是欺骗了我的感知吗? 乌尔比安闪身后退,而屠谕者紧跟着四肢着地,以一种非常鬼畜的动作跟了上来,它前进的速度比乌尔比安的后退更快,但是至少眼睛看得清,身体也反应得过来。 锋刃碰撞!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力量和速度的碰撞,屠谕者的爪牙坚固程度几乎堪比乌尔比安手中那由高科技材料构筑的巨型镰刀,就连锋利度也不相上下,而在近身缠斗的爆发力上,乌尔比安甚至罕见地落入了下风,几次碰撞下来他竟然久违地有种几乎握不住兵刃的错觉。 要知道,就算是在深海猎人内部,乌尔比安也是白刃战实力数一数二的顶级猎手。三队本来就是擅长攻坚的部队,作为三队的队长,乌尔比安的战斗力能够得到所有人的一致认可。 好强! 和之前完全不是一个水准,这家伙的进化性居然高到了这种地步!? 乌尔比安冷静地分析目前的情况,然后作出了判断,即使自己无法战胜对方,也必须在这里拖延住。 这艘船上还有很多人,自己还能和它抗衡,但是其他人……像伊比利亚的小审判官,还有没完全恢复的劳伦缇娜,以及船长阿方索,大幅加西亚——他们显然不会是这个怪物的对手。 看它的模样,现在还是未完成形态,继续补充营养来生长血肉,如果让它在船上肆无忌惮地捕猎,那么绝对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他咬住牙,抵挡住对方的攻势,但是在兵刃碰撞的刹那,那怪物背后忽有两只细长的手臂破体而出,那似是人类的手,却又骨瘦如柴,仿若异形。 这双手…… 乌尔比安愣了一下,就是这短暂瞬间的停顿便被对方抓住,锋利的指甲划开乌尔比安的面罩,在他的侧脸留下一道细长的伤痕,足以让普通人类瞬间毙命的猛毒透过伤口沉浸入猎人的体内,不过乌尔比安对神经毒素的抗性足够高,还能压制住毒素暂时不爆发。 “乌尔比安,你变慢了。” 森然的声音响起,乌尔比安看到屠谕者的胸口长出第二张脸,那是阿玛雅的脸,但是此时此刻显得狰狞可怖。 “你就乖乖地,乖乖地加入我们吧——” 那双手——从指甲上的指甲油来看,分明就是阿玛雅的双手。 “你们达成了一种违反自然法则的共生关系,并不科学,不过海嗣本身就不是什么科学的生物就是了。” 乌尔比安拭去脸上的鲜血:“说实话,能够看到你的脸,我还挺欣慰的。” “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至少我可以亲手把你砍了,这件事对我来说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他吐出一口毒血,猎人的身体几乎可以说是生物兵器,用这种方法也可以将海嗣最擅长的神经毒素排出体外。 乌尔比安重新握紧了镰刀:“来,第二回合。” 气氛重新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在屠谕者恐怖的身躯面前,乌尔比安的背影显得坚毅而又勇敢。 ——然后他扭头跑了。 “这就是你的第二回合!?” 惊怒的混合声音自屠谕者的“嘴”中吐出,扭曲的怪物挺身追了上来,一路撞烂了沿途的大门和墙壁,紧接着一柄锐利的镰刀破开硝烟,乌尔比安果断地杀了个回马枪,而屠谕者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招,匆忙抬起利爪阻挡,却被乌尔比安偏转刀锋砍在手臂上,将血肉破开,然后发出让人牙酸的嘎吱声响。 骨头也很硬……没能切断! 从屠谕者背后伸出的人类双手挥舞着将乌尔比安打飞,它愤怒地追上乌尔比安倒飞出去的身影,利爪挥舞的时刻,乌尔比安紧急地将镰刀刺入地面,紧急减速躲开这几乎是势在必得的一击,然后反手甩出锁链,缠绕住屠谕者的左腿。 “什么——” “别小看人啊,怪物!” 乌尔比安的巨力在这一刻展露得一览无余,屠谕者庞大的身躯被他径直甩飞,向上几乎半个身体都栽入了天花板中,生长在屠谕者胸口的那些脆弱的眼球被木刺所伤,怪物第一次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声。 而这惨叫声也被船上各处的战士们所捕捉到了。 “那里是……船只下层?” 与幽灵鲨、艾丽妮汇合的歌蕾蒂娅皱着眉头,她们已经清空了舰桥周围的恐鱼,那些被阿玛雅唆使着攻击拦截几人的恐鱼基本上没能给她们带来太大的麻烦,只是加西亚在舰桥与恐鱼战斗许久,身上不可避免地留下了诸多伤口。 不过对于加西亚的身体来说,这只能说是一点小伤罢了。 “我去看看情况。” 歌蕾蒂娅提着武器就往下走,而劳伦缇娜紧跟在她的后面。 “鲨鱼,你现在……” “深海猎人可从来不会在猎物面前退缩,剑鱼,我不建议你把我一个人落在后面。” 而船只甲板区域,刚刚解决了一批恐鱼的林恩和斯卡蒂也察觉到了来自下方的吼声,尤其是斯卡蒂,她的体内隐约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林恩,你的脚下!” 林恩一个滑步让开身位,而下一刻一只怪物便在坚固的地面上撞开一个大洞,径直冲上了表层甲板。 它的嘴里还有一道林恩很熟悉的身影,是乌尔比安——这位冷面帅哥此时此刻狼狈得很,多亏他用镰刀卡住怪物的上下颚,否则恐怕已经被对方嚼碎给咽下去了。 “乌尔比安!” 林恩释放出锐利的煞气,狂躁无比的剑意撕裂怪物胸口的眼珠,吃痛的怪物惨叫着松开嘴,而乌尔比安也很好地抓住了这个机会顺利脱身。 “那个怪物把阿玛雅吃了……然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乌尔比安退到林恩身边,喘了口气:“小心点,它很强,而且阿玛雅……也在它的体内活着。” “营养,到处都是,营养!” 屠谕者状若癫狂,它扭动起本来就让人作呕的身体,海水中不断跃出弱小的恐鱼想要奉献血肉,可是苍白的骑士紧握手中王剑,特蕾西娅垂目冷眼,滔天的烈火将一切涌来的扭曲血肉全都焚烧成灰烬。 迟迟无法进食的屠谕者显得更加暴躁,焦急和愤怒让它几乎失去了理智,也正是这个时候,从海水中跃出一道影子,势如破竹地冲破火焰的阻拦,便向着屠谕者一往无前地冲锋。 屠谕者大喜,张开嘴等待着,可是迎接它的却是坚固且的骑枪,还有漆黑骑士的怒吼,“最后的骑士”乘风破浪,在罗辛南特的嘶鸣中挥出了恐怖的一击。 “找到你了,巨浪!” 第三十二章 混 工 资 看得出来,屠谕者是有点懵的。 漆黑骑士的当头一枪,径直便撞在了它巨嘴的前端,那饕餮巨口直接被撕裂,牙齿都崩了一地,心心念念的美餐变成了要命的攻击,这样的剧目也让屠谕者勃然大怒,它索性不去管周围活性化的火焰,专注地攻向“最后的骑士”,它伸出枯槁的双手,强行抓住骑士攻击的长枪,但是不等它反击,骑士已经从腰间拔出了锈蚀的佩剑,利落地斩下。 一分为二! 屠谕者的手臂被瞬间切断,它发出一时无法分辨男女的凄惨叫声,那尖锐的声音简直让人毛骨悚然,而漆黑的骑士紧接着便挥出下一击,长枪破开韧性十足的皮肉,刺穿了屠谕者的胸口眼球。 事实证明,这个大眼珠子确实是屠谕者为数不多的弱点之一,不管是林恩还是漆黑骑士,在看到的第一反应都是使了劲地往这边打。 屠谕者再一次发出凄厉的吼叫,在弱点被三番五次地攻击之后,它止不住地后退着,最后退却到了甲板的边缘。 阿玛雅的意志在敦促它逃跑,但是屠谕者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狼狈地逃下去。 “我还有,使命,没有完成。” 屠谕者固执地呢喃着,此时此刻阿玛雅真的是对自己当初一时嘴贱忽悠屠谕者后悔极了,谁能晓得这是个铁脑子,自己随口一提的东西,被屠谕者一路惦记到了现在都不松口。 其实漆黑骑士的实力也没强到能碾压这个形态下的屠谕者,真要说的话,“最后的骑士”实力充其量也就是和乌尔比安伯仲之间的水准。 只是被他占据了先手,再加上一开始或多或少有些轻视这个来路不明的骑士海嗣,屠谕者这才被打得节节败退,只不过世界上没有后悔药,自然也不可能给屠谕者摆好架势再来一次的机会。 “别想逃!” 这次是乌尔比安和歌蕾蒂娅的组合攻击。 不得不说,深海猎人真的是擅长群体狩猎的队伍,明明每一个猎人实力都强的离谱,却也因为海嗣的威胁而锻炼出一身精妙的配合,很少不管不顾地单打独斗。 乌尔比安和歌蕾蒂娅之前在甲板上已经配合很多次了,在他们漫长的狩猎经历中,像这样强壮的猎物并不是第一次遇到,也不是第一次狩猎,在经验丰富的猎人组成的包围圈中,哪怕是强壮到不可一世的家伙,也很难在层层围猎下幸存。 哪怕,这一次的包围圈,只有四名猎人。 长槊和镰刀交错之间屠谕者的身上多出数道刺眼的伤痕,乌尔比安刻意地去攻击了屠谕者后背露出的骨架,这些骨头没有血肉的保护和缓冲就像是玻璃一样,坚硬,但是很脆。 再加上骨头的再生能力比血肉差远了。 乌尔比安的攻击砍上去只能造成非常有限的破坏,但是那骨头开裂的嘎吱声响却让屠谕者惊怒无比,它下意识地想要反击,可是那顺着本能胡乱挥舞的利爪却连猎人的衣角都抓不到。 在船舱中孤军奋战的时候,乌尔比安确实是落入下风,被屠谕者狠狠地压制。 但是在甲板上,有了这么多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之后,情况就显得不太一样了。 有人掩护的情况下,乌尔比安可以尽情地攻击,而单纯的物理攻击力上,他或许是在场几人中最恐怖的一个,哪怕林恩也比不过他,毕竟林恩加了太多的点数在法术和火焰这方面,他的战斗方式也不是纯粹的力量碾压,而是囊括了更多技巧、法术上的东西。 就比如现在—— 乌尔比安和歌蕾蒂娅默契地自左右让开,林恩高举青鸿的身影映入屠谕者的眼帘,那赤红之剑上绽放金色的光芒,狂暴的力量几乎冲破云霄,令人胆寒。 “那是,什么?” 屠谕者愕然地抬头,却见到火与煞气构筑的光柱以一种惊人的气势压下,烈焰吞没躯壳,煞气切割血肉,无与伦比的高能量冲击几乎是瞬间击溃了屠谕者的体表防御,直到这一刻,求生的意志终于是压过了那莫名其妙的所谓“使命”,屠谕者发出任何人都听不清的惊恐咆哮,它翻滚着想要蹿入海中,但已经来不及了。 火焰会吞没不洁,月光贯穿被光柱撕碎的乌云,滑落在火焰微熄的甲板上。 不过,在一片火光之中,一道渺小的黑影顺着火光的阴影坠落下去,落入海中,发出微不足道的噗嗤一声。 “解决了吗?” “还没有,没能消灭干净。” 林恩垂下剑尖,他眯起眼睛:“扭曲的灵魂还没有消灭。” 这是特蕾西娅告诉他的。 海嗣本是没有灵魂的扭曲生物,但阿玛雅的灵魂寄宿在那具躯壳之中,如果真的毁灭殆尽了,那么特蕾西娅便能轻易地找到她。 这片海上到处都是高洁不屈的战士灵魂,也正是因为灵魂的聚集,特蕾西娅才能以火焰肃清不洁,坚持那么久却不显乏力。相较于这些集结在船上的意志,一个堕落的邪教徒,实在是再显眼不过了。 他的话语让斯卡蒂紧张了起来,这样一个家伙放着不管绝对是后患无穷的,以海嗣的自愈能力,哪怕是受了再重的伤,只要核心没有破碎,充其量也就是多吃点东西就能恢复的。 当然,如果只是强大,那也就算了,海里的强大海嗣很多,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只是那个和海嗣共生的女人……恶毒的堕落者一定会去找其他人类的麻烦,不管是阿戈尔还是伊比利亚,都有可能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去追?” 斯卡蒂提起剑,有些跃跃欲试,但林恩却摇头拒绝了,海里的情况还很不明朗,保守估计这片海域中至少也有数以万计的恐鱼聚集,这样的数量足以活活堆死一位身经百战的猎人,下去容易,再上来就难了。 而且在海水里追捕一只海嗣,这本来就是和大海捞针无异的事情。 “她还会回来的。” 林恩笃定地开口。 阿玛雅已经疯了,人类的灵魂融入海嗣的躯壳,尤其是以“被吃掉”这样的方式融合在一起,其中的痛苦可想而知,就本质上来说,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坚定的圣徒,只是一个自己把自己洗脑,然后又被打碎了那些虚假的期待,暴露出可怜本质的小人罢了。 特蕾西娅轻轻抚摸林恩的肩膀,她从背后拥抱住林恩的后背,双臂环绕在他的脖颈,然后重新融入他的身体。 苍白的甲胄不断消散,最后化为一片虚无,林恩拔起王剑,将青鸿重新收入鞘中,特蕾西娅温婉的声音还在他的耳边回荡。 “她能够维持住作为人类的意志,便是因为执念。” “那份执念,会促使她回来找你们。” 于是林恩便不再焦急,他相信特蕾西娅。 “嗯……不过,我有点困,可能要睡一段时间了。” “好梦,殿下。” 特蕾西娅的声音不再响起,而就在她声音消散的瞬间,林恩的眼中突然浮现出一片幻影,他仿佛看到数之不尽的白色灵魂升入天空,将乌云驱散,以月光指引出一条回归大陆的航线。 “这是……?” 那幻影一闪而逝,不等林恩仔细观察,便消散一空了。 这不是幻觉……至少不是单纯的幻觉。 林恩姑且还算是有这样的自觉,他突然有些理解特蕾西娅所说的话语了,那些高洁的灵魂在指引着愚人号归航。 那些葬身于海洋的人,他们的灵魂无法回归自己的故土,他们日复一日地坚持在荒芜的海洋,等待着勇敢的后来者去开拓这片危机重重的黑暗地带。 这是魔王的力量? 或许,自己在漫长的时间中,也被这份力量影响到了吧,毕竟自己的脑子里就住着一个货真价实的“魔王”。 “最后的骑士”在屠谕者败退的时刻便离开了,它骑着罗辛南特疾驰而去,就像是一柄破开海浪的利剑,来得莫名其妙,走得也莫名其妙,他的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屠谕者的败退令海水中的海嗣彻底平静了下来,它们不再嘶吼着冲上甲板,只是游曳在船只的周围久久不愿离去,而歌蕾蒂娅和乌尔比安则是站在甲板边缘,扶着栏杆,看向远方的时不时冒头的扭曲怪物。 “你现在还想着回去?” “当然。” 歌蕾蒂娅坚定地说道:“作为一名猎人,一位执政官,我不会放弃我的故乡。” “不是让你放弃,只是……唉,你就是太急躁,也太冒进了,不然当初也不会死那么多同胞。” 歌蕾蒂娅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乌尔比安说的是当初深海猎人围攻海嗣之“神”的那次壮烈突袭。 数以百计的猎人死在战斗中,海水都被鲜血染红了。 “我们……” 歌蕾蒂娅沉默了一下,却无法反驳。 那次战斗是她一手策划的,乌尔比安从一开始就反对冒失地突击,他认为这样做最后的结果无外乎全军覆没,而歌蕾蒂娅力排众议的后果便是深海猎人几乎全部殒命在厮杀之中,若不是斯卡蒂奇迹般地接近并“杀死”了那巨兽,恐怕最后也不过是徒劳无功。 “至少我们为阿戈尔争取了时间。” “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海嗣,而是人心。” 乌尔比安摇了摇头:“你知道阿戈尔现在的情况如何吗?你知道海嗣为什么袭击阿戈尔吗?你知道怎么才能帮助阿戈尔摆脱困境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凭着一腔热血在行动,走一步算一步,甚至没有想过回去以后该做些什么,一个早就死在战场上被封为英烈的执政官,你回去以后凭什么重新集结军队?” “那也比在这里隔岸观火好,事在人为。” 乌尔比安摇了摇头,他太了解歌蕾蒂娅的性格了,也知道除非让她亲眼所见,否则光凭语言真的很难改变她的想法。 “距离这里大约六海里的地方,我找到了一座阿戈尔避难城市,已经被海嗣攻破,成为了巢穴。” 乌尔比安最后用一句话为交谈划上了句号:“这里是浅海,阿戈尔的城市移动到这里并不合常理。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明白,毕竟你当初参与过城市移动航线的设计和考察。” 歌蕾蒂娅的呼吸显然变得急促了许多。 “怎么,你还担心我骗你?” “你总不至于连陆上人的这些陋习都学习了去。” 歌蕾蒂娅眺望海面:“你是怎么打算的?” “先等一等,我们需要探明情况,和阿戈尔建立联系,而不是不管不顾地回去。伊比利亚之眼是个很好的切入口,虽然里面的设备很老,而且不怎么先进,但是稍微改装一下,应该是可以和阿戈尔联系上的。” 乌尔比安又想了想:“至少,有协助者支持的话,总比我们几个孤零零的猎人回去,要好得多。” 还有一点他没有说。 在过去的几年里,他一直在与深海教徒接触,他打算好好地观察一下海嗣的习性,了解自己的敌人,然后寻找一个除了战斗之外,一劳永逸地解决海嗣难题的办法。 战斗到死并不能解决海嗣的问题,想要杀光海里的海嗣,那再来一千个、一万个乌尔比安也不够。 而“弑神”,本来以为是绝境中的唯一一个解决难题的办法,最后发现却也没有多少用处,哪怕那只庞然大物安静地沉睡在海峡深处,它的族群也会不断发展,顶多也只是减缓了进化的速度。 乌尔比安甚至在深海中感受到了更多的“神”的气息,在海洋更深的地方,恐怕还有更加恐怖的海嗣……或是别的什么族群。 两人相视沉默,真正意义上心平气和地交谈了之后,歌蕾蒂娅心中原本还算急切的心情也一点点沉了下来,确实,乌尔比安说得很有道理,猎人们手里的筹码很有限,回去了,恐怕也只是作为战斗兵器重回战场而已。 “那么,接下来……” “对于两位接下来的行程,我有一个提议。” 林恩大大咧咧地走到两人中间,非常自来熟地勾住乌尔比安的肩膀,而对于他这种勾肩搭背的行为,三队长只是皱了皱眉头,便默许了。 “要不要先来罗德岛混混工资?” 第三十三章 短暂的幕间 凯尔希将最后一根电线接好。 是的,没错,在甲板上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凯尔希还在动力舱修电路。 属于是世界名画了。 而阿方索的表情也逐渐变得不耐烦了起来,尤其是甲板上的碰撞声越发激烈之后,他忍不住嘟囔了起来:“小杰米以前修理的时候可没那么慢。” “如果你不担心你心爱的船开不满十海里就沉进海里,那么我也是可以快起来的。” 凯尔希一句话就让他闭嘴了。 好吧,这算是戳中他的痛脚了,谁让阿方索作为船长却不懂技术,对于这些高科技的玩意一窍不通呢。 换作是那些伊比利亚自产的老古董,阿方索还算是了解一二,毕竟他是凭实力坐上了海军统帅的位置,不可能真的啥都不懂。 但这艘船可是布雷奥甘最后的杰作,运用的多是阿戈尔的高科技技术,相较于伊比利亚自己的发动机简直就是降维打击,别看它同样是用源石驱动的,可是其中的技术含量,远远甩开现今主流源石引擎一大截,就连哥伦比亚的所谓“高科技结晶”,在它面前也只是笑话罢了。 你要阿方索这个旧时代的大老粗把这玩意整明白了,多多少少有点不切实际。 不过凯尔希也确实对自己的效率不是很满意,要说陆上人中有谁对阿戈尔科技最为了解,那么凯尔希一定当仁不让。暂且不说万年以来的学识,多年前她去阿戈尔可不是单纯地为了交涉,那时候的凯尔希直接在阿戈尔攻读了二十年博士,以一种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掌握了大量的知识,那学习的速度,就连最苛刻的导师也不得不由衷称赞。 甚至当时还有人说,如果凯尔希不执意回到岸上,她一定能成为阿戈尔最负才华的执政官之一。 当然,这话要是被林恩听到了,那一定会笑场的。 凯尔希这人,做幕僚,很刑,做老板,败家。 你看看罗德岛前几年的窘状就知道凯尔希手握大权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如果当初她真的留在阿戈尔做执政官,怕不是等不到海嗣的灾难,阿戈尔自己就先把自己给玩没了。 言归正传。 阿玛雅只是简单地破坏了管道和线路,按理来说以凯尔希的技术维修并不需要太长时间,只是……只是之前大海怪撞船的那一波她手抖差点把两根相斥的线路接到了一起,手忙脚乱了好久才整回来。 而等到她将电路和管路重新检查一遍,确定无误重启动力炉之后,甲板上的厮杀声已经停息了。 他们来到甲板层,看到层层叠叠的乌云逐渐散开些许,清亮的月光在海面上指引航线,甲板上的猎人们正在清理自己的兵刃,而林恩——他吊儿郎当地坐在巨舰的横杆上,眺望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看到林恩那张游神天外的脸,凯尔希就忍不住想起他趁人之危,在自己无法反抗的时候,用记号笔脸上画乌龟的事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印子现在还留着呢! 不过比起凯尔希,阿方索就显得没那么小心眼,他先是找到了加西亚,互动了一番之后,便迈着大脚步走到桅杆下,仰起头看着上面的人。 “小子,你干啥呢?在上面吹风?” 老实说,阿方索那标志性的大嗓门把林恩给吓了一跳,尤其是他还在思考之前自己看到的那副“奇景”,根本没注意到阿方索。 他拍了拍屁股跳了下来,迎面便对上了黑着脸的凯尔希。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噗。” 他差点忘了,凯尔希脸上现在还留着王八印子呢。 之前战况激烈,也没人注意这点外表上的小事儿,不过现在稍许悠闲,这便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笑够了吗。” 凯尔希的表情很危险,那副样子就仿佛在说“尸体在说话”,不过林恩多少也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凯尔希毕竟是罗德岛的门面,多少还得留点面子,所以很快他就止住了笑,然后往不远处的猎人们的方向指了指:“我把那几个猎人拉住了,他们决定先留在罗德岛看看情况,等到和阿戈尔建立了联系再回去。” 你小子就是罗德岛人事部长是吧? 凯尔希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林恩拐人上岛了,从一开始整合运动的那一票人到现在这些深海猎人,她真的很难想象林恩是怎样巧舌如簧才能把这么多优秀的人才套牢在罗德岛的。 恐怕这次回去以后博士又要开心地抱着林恩的大腿丢人现眼了,然后转眼就要被凯尔希抓着后颈肉挂上舰桥,和华法琳“彻夜交流”一番。 凯尔希点了点头:“这些事情回去再说,动力炉已经重新运作了,但是不能全速运作,从这里到伊比利亚之眼,恐怕还需要不少时间。” “那路上可不能掉以轻心,那只怪物只是暂且退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卷土重来。” 林恩耸了耸肩:“这里毕竟是海嗣的地盘,说实话就算到了伊比利亚之眼也不安全,这块区域的海嗣族群,可不是几艘战舰就能搞定的事情。” 他又看向了阿方索:“傻大个,马上就要回伊比利亚了,来迎接你的还是老朋友卡门,是不是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哼,等到时候见面了我一定要好好地嘲笑他,就算到了这种时候,他也没有勇气成为教宗,圣徒……这样的称号,不觉得可笑吗?” 阿方索冷哼了一声,显然是不怎么买账,不过林恩对他蹭得累的性格大抵上还是明白的,别看他表面上不情不愿的,心底恐怕还是高兴的。 几人交谈了几句便各自散开,林恩继续留守甲板,阿方索则是前往舰桥,他要和他心爱的加西亚待在一起。 至于凯尔希……凯尔希要想个法子把脸上的记号笔印子给洗掉。 远方,隐约已经可以看清灯塔雄壮的影子。 斯卡蒂走到林恩的身旁,若有所指地开口了。 “林恩。” “嗯。” 又开始下雨了。 第三十四章 死斗 一 也正如林恩所说,阿玛雅并不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 从物理意义上来说,她其实已经死了,被屠谕者连皮带肉,就连骨头和衣服布料都没有放过,一口一口吃了下去。 但是,疯狂的执念和恐惧让她在屠谕者的身体中获得重生,作为这只强大而又扭曲的海嗣的一部分。 在恐怖的光炮轰炸下,屠谕者强壮坚固的躯壳并没有支撑太久,阿玛雅便分离了这具身体的大部分血肉,以一颗头颅落入海中苟且偷生。 不过,海嗣这种神奇的生物,哪怕只剩下一颗头颅,只要有同族贡献血肉,也可以飞速地再生。短暂的逃避是为了给下一次袭击积蓄力量,海水中的营养远比甲板上丰富,屠谕者在海中不断进食,血肉和骨骼便也不断生长,以一种让人类几乎无法理解的速度成长、变强。 太美妙了,这具身躯太美妙,太美丽,太强大了。 阿玛雅作为人类的“认知”已经完全扭曲了,换作是从前,哪怕是她最虔诚的那段时间,也绝对不会认为眼前的这块蠕动的“血肉”是一个美丽的生物。 并不算坚定的意志,早就被侵蚀得面目全非。 不过,美丽有待商榷,强大却毋庸置疑,并不算高大的身躯凝聚了数不清的营养,以屠谕者的“天赋”,在大量的同类相食之后,喰食血肉、饱餐一顿的它比之前恶鬼修罗般的形态更进一步。 猩红的双眼自幽邃的海底亮起,血肉无声地撕裂,染红了海水,漆黑的掠食者在波涛中破茧而出,逐渐浮现。 饱满的血肉覆盖在修长的身体,如果不看头部的话,或许用人鱼来形容它的外表倒是恰到好处,半是人形的外表覆盖满潮湿的鳞片,鱼尾代替双足,骨刺和扭曲的鱼鳍看上去充满了攻击性,与鳄鱼无异的狰狞巨口则是取代了童话故事中人鱼的脑袋,为它的外表更添一份残酷。 长长的触须自背后的甲壳间隙蔓延翻卷,鱼类的鳃在两肋的部位一张一合,腹部分裂出三瓣儿的裂口,像极了当初林恩在维多利亚见到的那个血魔,而胸口的巨大眼珠像极了当初被林恩切成碎肉的暴君。 每一部分看上去好像都没什么太大的问题,至少对于身经百战的众人来说,并没有多少惊人的地方。 但是当这些部分集合在一起的时候,这只怪物整体给人的感觉便只剩下了诡异和扭曲。 于是,当这样的一只怪物浮出水面,漂浮在半空中,自月光下张开背后的甲壳,那仿若翅膀的外形上,却卷曲的触须之间林立着各种各样的残肢和尸体,便只剩下了让人作呕的欲望。 在浮出水面的瞬间,早有警戒的乌尔比安便毫不犹豫地攻了上去,可是屠谕者的速度比他更快,力量也更强,乌尔比安的突袭在它面前不值一提,反倒是以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回去,在甲板上砸出一个大坑。 它陶醉地张开双手,感受周围的静谧,没有海浪的声音,也没有风的声音,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它的自言自语。 “这便是生命……这便是力量!” 洋流推动船只,哪怕是愚人号的动力也无法对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灯塔越来越远。 异形怪物从天而降,沐浴在高洁的月光之下,低低的呢喃响彻静谧的领域,狂乱的身影宛若古神降临。 按理来说,这是非常令人震惊的一幕,留在甲板上的诸人就连交流都做不到,只能纷纷握紧兵器,等待着战斗时刻的到来。 但是林恩不会惯着它,更不会给它一个圆满的开场CG,这种逼格拉满的画面,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得给它点颜色瞧瞧。 于是静谧的领域被火焰瞬间撕碎了,在林恩面前玩弄领域,简直就像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林恩可太懂怎么针对这种东西了,这点粗糙的力量运用,根本就是一点就破的纸老虎。 “你的审美倒是越来越回去了,老实说,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那副打扮至少还让人不会觉得恶心。” 莹绿色的火焰星星点点地在海面上燃烧。 “看好了,月光可不是你的装饰品!” 林恩不知何时已经披上苍白的甲胄,他狂放不羁地狞笑着,手中的王剑释放出月光的激流,擦过屠谕者的身躯——那半边扭曲的甲壳翅膀和蠕动的触须在顷刻间化为灰烬,屠谕者……或者说阿玛雅,她尚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便化为了折翼的天使,坠落到甲板上。 零碎断裂的肢体落在不远处,就像是溺水的鱼一样不断翻腾,直到被看不下去的歌蕾蒂娅用兵刃撕碎。 “林恩……魔族!” 它昂起上半身,那平淡的模样瞬间被愤怒所打破了,鱼类的尾鳍在甲板上依然没有丝毫累赘的感觉,反而赋予它宛如蛇类一般移动的资本,此时此刻,怪物胸口的眼球死死地盯住了浴火而行的林恩,而腹部的裂口则是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声。 哦,原来那里才是发声器官。 那就先把那张烦人的嘴撕碎吧,然后再一点一点,给它做个“整形手术”。 先定个小目标,至少让它看起来像是个美人鱼吧。 林恩双手握住王剑,他一言不发地开始了冲锋。 和海水中那个“最后的骑士”不同,他的步伐不算快,远远称不上迅捷如雷,如果用文字来形容苍白骑士冲锋的步伐,那就是坚定、铿锵、强大、有一种势不可挡,或者说舍我其谁的震撼感。 很难想象,一个身高不足两米的人形骑士,居然能给人一种千军万马的错觉。 “你也该回归循环,陆上的低劣生灵。” 屠谕者将十指并拢,鳞片覆盖肌肤,将手臂化为锋利的兵刃,它在快速改变自己血肉的构造,让它变得更加适合战斗。 王剑和臂刃碰撞在一起,难分高下,而下一刻莹绿色的月光爆发开来,怪物伸出另一只手去阻挡,却被一柄宽阔的大剑抵住。 斯卡蒂咬着牙握紧了剑。 “你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艹.jpg 第三十五章 死斗 二 阿玛雅的实力很强,但是她的战斗能力,只能说是一般。 而屠谕者,则是空有本能没有技巧,来自阿玛雅的智慧也无法补足它浅薄的战斗经验,就仿佛一个拥有巨大力量的婴儿,很容易被人拿捏。 乌尔比安大约是典型的负面例子了,作为典型的力量型选手,他选择直接和屠谕者硬碰硬,最后结果自然不算有多好,花了好久才哼哼唧唧地从甲板上的破洞里爬出来,那样子别提有多狼狈了。 也正是因为有乌尔比安吃瘪做了前车之鉴,林恩等人在接下来与屠谕者战斗的时候都格外小心,屠谕者的力量和速度都很强,只是攻击手段非常单一,很好躲避,相互配合拉扯便能够造成伤害。 当然,主要输出还是林恩,剩下的人中,不管是三猎人还是小审判官,就算是Mon3tr,想要轻易撕碎屠谕者坚韧的肉体都是很困难的事情,但是林恩就不一样了,月光之火冰冷无情地席卷生命的痕迹,那幽邃的月光就连最沉寂的黑暗都能突破。 简单点说,屠谕者的法抗不够高。 不过,在战斗之中,它也会不断调整自己的身体,要说屠谕者有什么优点,那就是它的成长性极高,在发现林恩的威胁之后,屠谕者背后的骨骼和触手汇聚一团,那扭曲的骨翼之间生长出扭曲的皮膜,艰难地抵御冰冷的炙烤。 只是,这样的行为多多少少也有点顾此失彼了,林恩的威胁确实大,但除了林恩之外,剩下的人也不是什么庸手,斯卡蒂当头便是一剑撕开怪物腹部的血肉,而歌蕾蒂娅紧跟着以高速穿刺屠谕者腹部裸露出来的伤口。 屠谕者挥舞臂刃想要驱散贴近的猎人,可Mon3tr径直扑了上来,用坚固的身躯和爪牙阻挡住攻击,小审判官艾丽妮的炮击如影随形,轰击在屠谕者的头颅,虽然没有造成多少伤口,却让它失去了最好的反击机会。 随后劳伦缇娜跃起,旋转着挥舞锯刃,在屠谕者脆弱的胸口留下一道巨大的创伤,那诡异的眼球被自上到下砍出一道豁口,蓝色的血液飞溅,幽灵鲨有些病态的笑声也同步响起。 “哦,阿玛雅,真是让人感动的重逢啊。” 她的嘴角咧起,就像是捕猎中的鲨鱼一般露出锋利的牙齿:“我们来好好玩玩吧?算算当年的那笔账。” 血肉横飞。 再次受到重创的屠谕者愤怒地咆哮,同时响起的还有女性刺耳的尖叫声,看得出来,幽灵鲨的这一击很有效,货真价实地让眼前这个怪物感受到了痛楚。 “劳伦缇娜,你找死!” 化作臂刃的五指重新分开撑住地面,屠谕者身上的鳞片高速蠕动,那些细小锋利的尖锐细鳞以恐怖的速度迸射出来,猝不及防的猎人三人组顿时挂了彩,不管是斯卡蒂还是劳伦缇娜都完全没想到屠谕者还会有这样的一招,可能也只有歌蕾蒂娅好一点,她的速度足够快,只是为了捞走身旁的两个猎人,让她们及时脱离最危险的范围,她硬着头皮扎入鳞片风暴之中,受的伤甚至比另外两人更重。 鳞片的攻击力不强,虽然锋利,但是并不算坚固,往往只能划破猎人的肌肤,然后便卡在了猎人坚韧的肌肉中,很难更进一步。也亏得吃了这一招的三人都是注射了海嗣之血的猎人,否则换个普通人过来,非得被鳞片千刀万剐不可。 作为猎人,这样的伤口在她们的深海再生力下,要不了几分钟就能恢复完全。 但是屠谕者也不会给她们足够多的时间去恢复,它紧接着便开始了猛攻,利爪撕开平滑的表皮取代手指,湿滑的鱼尾在光滑的甲板上爆发出人类四肢无法媲美的速度,它要乘胜追击。 但林恩和凯尔希又怎么会看着猎人们身陷险境?在屠谕者暴起的同时,苍白的骑士已经踩着甲板上的焦痕发起了冲锋,王剑微燃,宛如余烬的些许火光在与屠谕者碰撞的瞬间喷吐出刺眼的火舌,每一次碰撞屠谕者都会惨叫一声,月光之火可不是寻常的火焰,来自邪魔的力量与海嗣冲突相克,能够给它造成巨大的创伤。 就连专门克制海嗣的净化之火,对屠谕者都造不成如此大的创伤,毕竟屠谕者的进化等级很高,对于净化之火的耐性也很强,火焰会抑制它的再生,却无法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几次碰撞之后,屠谕者很明显切换了风格,用背后的骨翼来应对林恩的进攻,骨翼上的皮膜可以很好地阻挡月光之火焚烧它的血肉,就算烧尽了,也只是重新再生些触须构筑,不痛不痒。 对于屠谕者来说,这些看起来诡异恐怖的触须,只不过是消耗品一样的进攻器官罢了,重要性和躯干部分的血肉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虽然林恩的第一次攻击就摧毁了它一半的骨翼和触须,但是在不断的强化与进化之下,屠谕者投入大量的血肉和营养,将仅剩的一片骨翼从装饰品强化成兵器,反倒是有了抵御林恩攻击的资本。 用骨翼去防御,用利爪去进攻,一时间屠谕者甚至压制住了林恩的攻势。 “Mon3tr!” 凯尔希的支援姗姗来迟,但是就连强大的Mon3tr都无法很好地阻挡住屠谕者,屠谕者进化的利爪比起之前的臂刃更加锋利恐怖,Mon3tr坚固的身体几乎是刹那便被撕碎了一大片。 屠谕者紧接着便用利齿撕咬咀嚼Mon3tr的身体,不过作为源石生物,Mon3tr的身体几乎由坚固的矿物构成,屠谕者的利齿咬破坚固的外层甲壳,入嘴的却是一串石头渣子,直接就把单纯的屠谕者整不会了。 这世界上还有这种没血没肉的生物? 也就是在屠谕者愣神的功夫,凯尔希已经重新下达了指令,Mon3tr给屠谕者表演了一个当场自爆,然后利用其不毁重构的特性重新回到凯尔希身上的“容器”中。 这一炸直接把屠谕者炸得更懵了,那狰狞的血口直接被炸烂,锋利的牙齿也崩碎了大半,更重要的是胸口的巨眼也被爆炸所波及,那本就诡异的身躯在爆炸下变得千疮百孔,看上去凄惨极了。 不过Mon3tr的自爆也不是毫无代价的,重新塑造能够用来战斗的躯壳需要时间,也就是说在这场战斗中,她的主要战斗力已经报销,接下来恐怕要退到二线了。 而Mon3tr的自爆,对于屠谕者来说,显然并不是致命的创伤,它在不断再生愈合伤口,甚至在伤口的基础上进化出更多的器官,去适应残酷的战斗。 “这家伙……居然还在再生,还在进化!?” 阿方索船长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从一个刁钻的角度攻击屠谕者看似毫无防备的后背,可是屠谕者也等了这一刻很久,阿玛雅虽然没有太多战斗经验,小聪明却从来都不缺,这看起来空门大开的后背实际上暗藏杀招,锋利的骨头就像是炮弹一样从背后破体而出,径直贯穿了阿方索高大的身体。 阿方索瞪大了眼睛,显然是有些不可置信,但紧接着他骨子里的血性也被激起,他的半边身体都已经变成了海嗣的模样,这样的伤口对他来说并不致命,于是他便干脆紧握住贯穿自己身体的骨刺,沉重地挥砍在骨翼脆弱的结合部位,在被甩飞之前,留下一道深刻入骨的伤痕。 “你们这群大不敬的卑劣生物,竟敢伤到我神圣的躯体!” 阿玛雅的声音中带着疯狂和愤怒,它抬起利爪企图将挂在自己背后的弱小生灵撕碎,不过乌尔比安的锁链紧紧缠住她的利爪,给阿方索留下了一线生机,歌蕾蒂娅见缝插针地从半是疯癫的怪物背后捞起身受重创的阿方索,而斯卡蒂和幽灵鲨则是联手攻击怪物的胸口,逼迫它的另一只手不得不去防御自己的要害。 不过,在如今的阿玛雅面前,这样的攻势也不算棘手,人群之中只有林恩能给她带来难以愈合的伤口,而林恩毕竟不是猎人,他很难配合猎人们的步调去战斗。 乌尔比安的锁链在屠谕者的巨力之下迸裂,扭曲的触须们几乎是在短暂的几秒间伸长横扫,猎人们在面对这样的范围攻击时显然没有太多很好的手段,歌蕾蒂娅带着阿方索船长退回安全的区域,而斯卡蒂和幽灵鲨则是相互配合着勉强后退,林恩为她们构筑了一道火墙,火焰封锁了触须的进攻路线,帮助她们安然脱离。 屠谕者本来还想蠕动身体越过火墙去追击的,只是在动起来的一瞬间,小审判官艾丽妮的手炮陡然开火,精确地轰击在它的尾鳍上,打破了它的平衡,等到它重新恢复平衡想追,两名猎人已经退出了它的攻击范围。 “不能再这样僵持下去了,时间不站在我们这里。” 乌尔比安黑着脸,他已经开始感受到吃力,屠谕者在战斗中不断完善自己的躯壳,浅薄的战斗经验也在一点点积累,对付这种在战斗中不断变强的怪物,就不能给对方成长的时间和机会。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危急了,阿方索和凯尔希基本上已经失去了战斗力,猎人四人组对于屠谕者的钢皮铁骨并不能很好地发挥,艾丽妮最多用手炮打打辅助,场上唯一能和屠谕者掰掰腕子,让它忌惮的也就只有浑身浴火的林恩了。 只是面对林恩的威胁,屠谕者也作出了很好的针对,除了骨翼之外,它也在尽可能发挥自己在力量和速度上的优势,不给林恩闪避蹭刀的机会,毕竟就连乌尔比安都无法在正面硬碰硬中占到便宜,更别提身体素质要弱一大截的林恩了,哪怕有甲胄覆盖,林恩估摸着自己也扛不住对方的一巴掌。 它还在变强,还在不断蜕变,阿玛雅还真是培养出了个棘手的怪物。 自从切尔诺伯格那一次面对邪魔之后,自己有多久没有经历这种让人绝望的苦战了? 哪怕是浊心斯卡蒂,也没有屠谕者给林恩带来这般大的压力,因为浊心斯卡蒂的目标从头到尾都只有同化林恩,而不是杀死,战斗到最后,她甚至已经心存死志,主动去迎接林恩的剑刃。 而眼前的这场战斗,显然要更加残酷一些,就像是当初面对邪魔时,胜者生存,败者淘汰。 我还不能倒在这里。 全力以赴去挥剑,去掌控、去爆发更强的力量! 林恩更进一步解放了自己体内的邪魔力量,月光之火本质上就是特蕾西娅以魔王之力对邪魔力量进行提纯之后的形态,而解放更多的邪魔碎片力量,自然便可以获得更大的出力。 虽然这样做的代价,便是本来已经稳定下来的法术模型超负荷运作,变得濒临崩塌,蛊惑的低语回荡在林恩的耳边,而特蕾西娅的灵魂正在沉睡之中,这一次没有人来给林恩保底了。 但是值得,这份足以破局的力量,便是林恩最大的依仗。 超越极限,手握危险的力量,然后去和强大的敌人搏命,仔细想想这也是林恩经常做的事情,他的意志和决心,从来都不会被绝望淹没。 正所谓…… “不入虎穴——” 漆黑的气流开始在铠甲的间隙之中涌出,几乎将苍白的甲胄染黑。林恩强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痛苦,他抬起头,骑士头盔下亮起不详的红光。 “——焉得虎子!”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咆哮出来的,一闪而逝的闪光自他的眼中瞬间爆发,汇作恐怖的力量冲击屠谕者坚固的身躯,巨大的光辉十字架拔地而起,冲散乌云,顶天立地的化为通天之塔。 当初在龙门的时候,仅仅是解放了百分之三十的邪魔力量,林恩便足以抗衡数名赦罪师联手释放的恐怖法术“星辰陨落”。 而此时此刻,林恩对力量的解放,几乎达到了百分之一百。 这片海域,已然成为他的“国度”。 第三十六章 死斗 三 “大人,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您对那个……那个佣兵如此青睐?” 伦蒂尼姆的一处庄园内,名为利冯兹的血魔侍从恭敬地为自己侍奉的存在端上一杯茶水,而站在他面前的阿撒兹勒——他不复之前年幼的模样,短短月余不见,此时此刻的他却看起来长大了好几岁,就仿佛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一般,悠闲地坐在躺椅上读书。 “殿下的灵魂……” “大人,您从来都对魔王、王位什么的不怎么在乎,当年卡兹戴尔内战的时候,您甚至懒得出面调停。” 利冯兹抢先说道,虽然这样有点不合礼数,但是考虑到两人手足相伴千年的羁绊,这对主从的关系比大部分人想象中的还要好不少,早已不是单纯的仆人与主人的关系了。 “好吧好吧,你还是老样子,好奇心重得很。” 阿撒兹勒合上手中的书籍。 “其实很简单啊,就算我再怎么不在乎、甚至看不起魔王的位置,但是那份力量却是货真价实的,并且,对于萨卡兹来说,这份力量从来都不可或缺。” “我已经研究它一千年了,期间换了多少具身体、多少个名字,我自己都已经数不清了。” 阿撒兹勒感叹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利冯兹:“你说,当一个研究者,突然在一个荒郊野岭的地方,找到一件……嗯,怎么说呢……研究项目的集大成者,嗯,这么形容应该比较恰当吧。” 他想起了自己眼中看到的林恩。 那明显的改造痕迹,对于泰拉大陆上的其他学者来说恐怕百思不得其解,就连凯尔希估计都看不出其中的意义。 但是却无法瞒过他的眼睛,毕竟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研究的东西。 这哪里是什么普普通通的萨卡兹雇佣兵……简直就像是一位“人造”的魔王。 阿撒兹勒近距离观察过林恩,当然过程有点不怎么美好,毕竟和利冯兹演双簧故意被人贩子卖到维多利亚什么的……最后还被一个一般路过的萨卡兹雇佣兵给救出来。 这要是被宣扬出去,估计是要被王庭的其他老家伙们嘲笑的。 “那确实是我的技术,而且比我现在的进度还要更进一步,那个叫林恩的男人,他的身体上有起码十六处改造痕迹,但是很奇怪,虽然技术很先进,但好像手术做得又很匆忙,那份被灌注到他体内的力量蛰伏在血脉的最深处,却迟迟没有露面,以至于他看起来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萨卡兹人。” 并非如哥伦比亚的那些研究员们一样,研究用机械取代人类的身躯。 而是更加原始,更加血腥,用人体来替代人体,用血肉取代血肉,非常不人道,但是对于魔王之力的继承来说,这又是必须的条件。 “从手术的痕迹来看,只能这样理解:那家伙,曾经受过致命的伤……然后用我的技术,将坏死的身体部位完全替换了。只是……算了,思考技术的来源毫无意义,恐怕是曾经的实验数据泄露出去了,然后被某个天才拿到了吧。” 说着,阿撒兹勒嗤笑了一声。 “不过,从痕迹上来看,在接受改造之前,他究竟是不是萨卡兹人,恐怕都要敲上一个问号吧。” 利冯兹愣了一下:“大人,您是说……” “嘘,可别告诉特雷西斯,或者让赦罪师的耳目听了去。” 阿撒兹勒笑了笑:“这伦蒂尼姆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闹剧,王庭的老家伙们大抵上心里都清楚,有些人已经等待了太久失去了耐心,愿意一厢情愿地去相信那个男人,也有些人保持理智,在荒芜的故土安静等待一切的终幕,但是不管怎么说,我都可以在这里看上一场好戏。” “一场决定萨卡兹命运的好戏。” 窗外响起惊雷,萨卡兹的士兵们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这场雨夜,又有多少人会掉了脑袋? 特雷西斯,你的理想,最后是在尸骨构筑的通天之路上起航,还是用鲜血染红你的王座。 棋手们试图改变世界的历史和未来,对和错,是与非,无人能够论断。 唯有一点可以确认,那就是不管怎样的时代,这片染血的土地之下,新的希望亦会顽强地诞生。 演员马上就要就位了。 …… 海水已经化为“国度”。 屠谕者跌跌撞撞地落入海中,但是它却无法步入水下,漆黑的气流几乎令洋流都停息了,这波涛汹涌的海面,此时此刻化为无路可逃的角斗场。 落水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林恩追了下来,他踩在海面,如履平地。 扭曲的怪物一时有些发愣。 苍白的甲胄几乎完全染黑,“异类”的气息在不断升腾,非人的腐朽凝聚在脚下,明明海洋是屠谕者的领土,可它却感觉自己正在一点一点地被剥夺控制权。 这是什么怪东西? 如果说之前,林恩的形象是高洁的月光剑士、浴火的魔斗士,那么此时此刻的林恩,那浑身缠绕黑雾的模样,简直就像是个不折不扣的魔王。 月光自浓雾的缝隙中涌出,翻卷的黑铯气流蔓延在四处,构筑属于林恩的“领域”。 “抱歉了,我可不喜欢直到最后一刻才使用底牌。” 林恩扭了扭自己的脖子,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种将力量完全解放的感觉并不坏,当然,前提是耳朵旁边不会一直有一个念念叨叨的声音。 “如果真的等到一切都无可挽回了,同伴也好朋友也好全部死完了,才想起自己还有这样一份力量……那样的事情,可不符合我一贯的风格。” “阿玛雅,你不是想要取我的性命吗?用这幅丑陋的模样?那就来吧,来看看,同为天灾,究竟是哪边的力量更加恐怖。”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充满了力量。 镶入灵魂深处的那枚碎片是钥匙,也是通道,他顺着碎片建立的链接源源不断地向邪魔索取力量,而渴望腐蚀他的内心重现人间的邪魔也毫无保留地给予他支持。 特蕾西娅构筑的法术模型只能处理有限的邪魔力量,更多的邪恶气流溢出林恩的身体,想要改造力量的容器,但是——它们束手无策。 魔王的力量盘踞在林恩的体内,而除了这份属于魔王的力量之外,属于海嗣的骨血也融入心髓,德拉克的火焰在献血中沸腾,再加上邪魔的气息,林恩有限的躯壳之中纳入了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力量,但是偏偏它们又融合在一起,不但相安无事,甚至还一致对外。 林恩抬起王剑,他割开自己的手腕,将鲜血涂满剑锋。 纯净的血,纯粹的灵魂,炽热的心。 莹绿色的火焰再一次贯彻云霄,月光在国度中流转,将灰暗的世界照亮,构筑在林恩体内的法术模型在超负荷运作下已经崩溃,但是这份高洁的月光之火却经久不息地燃烧着,这些源自邪魔的黑气在他的身体中流淌,然后自发地褪去污秽,化为纯粹的力量。 这些邪魔的力量已经不是第一次涌入这具身躯了,在切尔诺伯格,林恩便将这份力量强行纳为己用,以魔龙之姿击溃现身的邪魔正体。 而在龙门,他也将这份力量不加过滤地使用,硬撼赦罪师的法术。 一而再,再而三。 如果特蕾西娅还醒着,那一定会惊呼出来,那些蛮横的“外来者”,终于惊醒了某些盘踞在林恩体内已久的事物。 “魔族!你现在的模样,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 林恩一步一步地行走,他弯着腰,右手拖拽着染血的王剑,剑锋在海面上摩擦,径直分开平静的水面。 一部分甲胄自然而然地崩碎了,这是特蕾西娅对他的“保护措施”,但是在越发恐怖的力量下,这份“限制器”也就显得苍白无力了起来。 漆黑的力量覆盖在裸露的肤肌上,禁忌与疯狂逐渐蔓延,荒芜的力量不断涌现。 “我不会说我手握的是正义之剑,这种话语太苍白无力了,简直就像是自欺欺人。只是,在一场场暴风雨中,总会有名为愤怒的情绪让我不由自主地去战斗。” “就像是现在,阿玛雅,你让我很火大。” “无关对错,无关正义与邪恶,甚至无关生存与延续……你惹怒了我,仅此而已。” 老实说,在战友们一个个负伤的情况下,让林恩保持冷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或许,其中的大部分人和林恩的关系都不深。 但林恩就是这样的性格,他讨厌背叛,喜欢单独行动,正是因为他过于珍视同伴了。 “要说你我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可能就只有一点——我,比你更强。” 林恩将另一只手垂下,双手握紧涂满鲜血的王剑,在那一刻,他的体内涌现出一种悸动的情绪,就仿佛这把剑已然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觉醒。 他闪电般地暴起了。 屠谕者几乎没有看清林恩的攻击,只是一闪而逝的剑光,它的一只手便永远地离开了身躯,林恩将剑扛在背后,用甲胄破碎的那只手臂舞剑,整个人的重心下压,就仿佛脚下的不是流动的海水,而是坚固的地面。 那只截断的手臂,此时此刻还被穿刺在剑上。 好快——? “在这片没有退路,没有阻挡物的国度,便是你我死斗的竞技场,你和我,只能有一个人活着走出这里。” 林恩的声音逐渐变得沙哑,他的言语中仿佛带有魔力,每一个字眼都在敲击着阿玛雅的心防。 在短暂的瞬间,阿玛雅本就不坚定的内心中,再一次浮现了恐惧的情绪,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之前在岸上的经历,冰冷刀锋割开皮肤和血肉的痛楚,还有那种无法反抗的屈辱。 然后,在短暂的恐惧之后,取而代之的则是歇斯底里的疯狂,还有恼羞成怒的狂躁。 “你竟敢……魔族,不要以为我真的怕了你!” 怪物的身体再一次发生畸变,屠谕者默默地感受着阿玛雅的情绪,伴随着心灵的疯狂,肉体也变得格外扭曲,对于海嗣这样的生物来说,“相由心生”并不是一句空语。 屠谕者和阿玛雅是二位一体的海嗣,它们早已不分彼此地融合在了一起,被扭曲的人类情绪影响到海嗣单纯的内心,在这一刻,屠谕者至少理解了什么是“愤怒”,什么是“恐惧”。 林恩没有给它太多的时间去蜕变。 他只是简单地挥剑,幽绿色的火焰自海面蔓延,顺着剑刃挥动的方向制造出三片剑压,不分先后地穿刺屠谕者的身体,而海嗣则是无声地张开嘴,它的利齿宛如机关枪一般弹射出去,以利齿那恐怖的速度和锋利度,哪怕是坚固的愚人号甲板都会瞬间被贯穿吧。 但是林恩却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他只是抬起空置的左手,一团黑暗凝聚在他的掌心。 坍缩恐惧! “你已经是第几次说这样的话了?第三次?还是第四次?” 漆黑的骑士发出刺耳的嘲笑,而恼羞成怒的阿玛雅操控起屠谕者庞大的身躯径直扑来,王剑与利爪碰撞然后破开血肉,阿玛雅果断地舍弃了最后一只手,用骨骼和血肉将王剑卡住,背后却生长出宛如蝎尾般的毒刺,狠狠袭向林恩看似毫无防备的面门。 不过,林恩也不是只有一把剑而已。 空闲的左手从背后拔出青鸿,这柄赤霄的姐妹剑绽放出与前者一般无二的赤红光影,耀眼的新星滑落天空,将骨骼构筑的尾刺轻易切断。 “混账……咕啊!” 阿玛雅的声音戛然而止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屠谕者冰冷的声音。 “观察已久,人类的情绪,冰冷黑暗,毫无意义。” “唯有剔除,方能取得,伟大进化。” “但是你,我想不通,你是人类,可为什么,能如此强大?” 林恩嘶哑地笑了起来。 “如果你说人类的本质便是黑暗……” “那我便超脱于这份阴影之上!” 第三十七章 这一剑,你接得下吗? “唔……那边也挺热闹啊。” 伊比利亚之眼的岸边,Aya有些懒散地伸了个懒腰,她看向远方的浓雾,不顾脚下遍布的尸骨。 在不远处,大审判官达里奥安静地躺在灯塔门口,他倒是没有死,但是受到了过量的精神冲击,估计得昏迷个两三天才能醒来了。 在林恩等人与屠谕者厮杀的时候,Aya也在伊比利亚之眼与自己曾经的同族……姑且算它是同族吧,与那巨兽的幻影展开了一场厮杀。 一方是仓促的幻影,而另一方是人类的化身,按理来说实力应该是五五开的,但是饱受侵蚀腐朽的巨兽异常狂暴,就连它的幻影也充满了攻击性,不管不顾地猛追猛打,还差点把灯塔也一并撞塌了,让Aya伤脑筋了好久。 不过,这种耿直的风格也是它的败因,不知进退的猛兽无法胜过理智的猎人,对Aya来说,破解一个发狂的幻影,并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充其量也只是多少付出一点代价罢了。 而在巨兽的幻影消散之后,那些围攻灯塔的海嗣也纷纷停下了动作,它们选择了知难而退,这也给Aya省了不少力气,如果可以的话,她并不想战斗,还是音乐比较适合她的歌喉。 “唉,要不要去帮忙呢?” 那船好像越来越远了,看来是遇到麻烦了? 她嗅到了非常激烈的气息波动,一方面是海嗣——那倒是无关紧要,毕竟强大的海嗣海里多了去了。 不过另一个气息就比较耐人寻味了,似乎是人类,却又有属于北方那些不详邪魔的感觉,可以说是相当的古怪。 Aya本能地不太想去趟这浑水,但又有点纠结。 一方面,她觉得自己有点血亏,这次下海不但硬怼了海嗣族群,而且还和一个已经发狂的同类交手,可以说是一路火花带闪电。 回到岸上以后,非得做个全身SPA好好放松一下才行。 嗯,或许还可以多读基本爱情小说?上次看的那本《罗德岛爱情故事》听说已经出版第三本了,看着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根据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博士小姐表示,这本书的内容完全真实,如果有半分虚假,那下期就会放一张在凯尔希脸上画王八的照片作为赔礼。 咳咳,据说她一边说着“我可不怕凯尔希”,一边就被某只老猞猁当场给逮住了,然后和华法琳一起在舰桥上做了一晚上难兄难弟……难姐难妹。 由此可见,似乎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她总不会真的搞到凯尔希出丑的照片吧。 言归正传。 另一方面,让她更加纠结的则是,代价都已经付出去了,如果斯卡蒂那边出了什么问题,那自己…… 那自己岂不是被白嫖了吗!?(震怒) “果然当初就不应该带着好奇心跟上来……唉,算了,都帮到这里了,突然撒手不管也说不过去,好事做到底吧。” Aya又叹了口气,她感觉自己今天叹气的次数比过去一年都要多,这位看起来年轻的音乐人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总觉得自己光鲜亮丽的外表要因为一次心血来潮而添上几份皱纹了。 事后得找那小虎鲸好好讨个说法才行,嗯,这CP头子我当定了! 她纵身跃入海中。 …… 乌尔比安看着水面上的黑雾发愣。 他能感受到其中恐怖而又邪恶的力量,那是丝毫不亚于海嗣的,另一种文明之敌的力量。 “这是什么?” “冒然说出这份力量的源头只会助长邪恶,你们只需要知道,它现在是属于林恩的力量即可。” 在场的所有人中,除了凯尔希之外,恐怕没有人了解林恩有关邪魔的秘密,就连斯卡蒂也不知道,林恩的体内封印了一份如何恐怖的力量。 林恩从来不会去大肆宣扬它,这份力量不但是他的压箱底底牌,同时也有关邪魔,这种生活在异次元维度的怪物会伴随着人类对它的认知而不断变强,大肆宣扬它的力量那简直就是在找死。 “使用这份力量……你已经做好了觉悟吗?” 凯尔希喃喃自语着。 哪怕她一直自认和林恩的相性很差,但是不得不说,在整个罗德岛的范围内,她恐怕是少有的能够真正理解林恩的人。 不是经过魔王过滤而诞生的月光之火,而是更加直指邪魔本源的黑暗。 她也能明白,这份力量在林恩心底的重量,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底牌,自切尔诺伯格和龙门之后,林恩第三次真正意义上动用这份力量,而从声势上来看,他这次可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部分解放,而是将邪魔的力量彻底解放。 斯卡蒂看向了凯尔希。 “林恩会有危险吗?” “他曾经经历过相似的情况,如果他能维持自己的意志,保持作为人类的认知,那么以一般理性而言……” “我问你林恩会不会有危险!” 斯卡蒂的声音中带上了急切。 “他……很难完好地回来。” 凯尔希沉默了一下:“除非他能用自己的意志去战胜邪魔的腐蚀。” “我们帮不了他,甚至连闯入那片国度都是奢望,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为他祈祷而已。” 她的话音未落,在幽灵鲨的惊呼声中,斯卡蒂已经跃下了甲板。 …… 战斗自一开始便进入了白热化。 相较于阿玛雅,屠谕者的意志要更加冷漠且坚定,也更加擅长运用这具身体的力量。 毕竟它才是真正的主人,之前只是将身体的使用权借给阿玛雅一部分罢了。 黑雾之中,怪物与怪物碰撞。 屠谕者自然是货真价实的怪物,可此时此刻的林恩也不遑多让,长长的龙尾敲打海面激起浪花,握剑的手臂被漆黑的鳞片覆盖,祖母绿的双眼已经化为龙类的竖瞳,咧开的嘴角下,就连牙齿都化为尖锐的利齿。 乍一看,他似乎已经进入了和当初在切尔诺伯格相仿的状态,而这一次甚至没有特蕾西亚守护他的灵魂和精神。 但是他没有发疯,他清晰地感受着自己的心跳,燃烧心火,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去战斗。 这是一场决斗,亦是一场试炼,林恩和屠谕者寸步不让,人类与海嗣、剑火与骨血,在这片无路可退的黑暗地带展开一场力量与意志的对决。 “无法理解,既然生存已是困苦之事,为何不回归海洋,无忧无虑?” 屠谕者用利爪抵挡林恩的剑刃,它吐出无喜无悲的冰冷声音:“人类,浪费资源的低级群族,理应被淘汰。” 回答它的是林恩的剑,那几乎斩碎黑暗的剑光撕裂屠谕者的钢皮,将它再一次击退。 “这种事情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林恩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伴随着黑暗变得越发浓郁,就连骑士的假面都开始自发地开始碎裂,头盔崩解近半之后,露出他狂气的表情。 屠谕者安静地开口:“优胜劣汰,大自然的法则罢了。” “那么我就告诉你这样一件事吧,大自然还有另一条法则——它叫胜者为王!” 第一剑,撕碎血肉。 第二剑,斩断筋骨。 不论是战斗技巧还是战斗经验,林恩都是完爆屠谕者和阿玛雅的,而在武器方面,王剑与青鸿的组合,也远比屠谕者的爪牙强大。 在用邪魔的力量补足身体素质的缺陷之后,林恩的剑便已凌驾于屠谕者之上。 德拉科之火在血管中燃烧,伴随着血液汹涌地流淌,这份火焰不再作为爆发的破坏化身,而是融入林恩的身体,在他的血管上留下明显的火纹,就像是发动机中的汽油,为身体提供力量。 当火焰完全燃尽,新的力量也会在余烬中诞生。 而褪去火焰的外皮之后,林恩的剑也更加稳定,更加纯粹,清亮的月光缠绕在剑锋,那神圣而又不可触及的月光,就仿佛银河的倒影,在漆黑一片的国度之中,开辟出一片天地。 很奇怪,月光本是无形之物,在林恩的手中剑上却有了自己的颜色,那美丽的颜色,就和林恩的眼睛一样明亮、清澈,不可动摇。 “为什么要挣扎?为什么要战斗?我不理解。” 屠谕者没有发出惨叫,它只是执着地再生,然后继续与林恩对攻:“只有合而为一,我们才能向更高的星空升华,当我们不分彼此,我们便能成为更加高贵的生命,对于短寿且弱小的人类族群来说,升华成海中的子嗣,难道说这不是一种恩赐吗?” “高贵?恩赐?真是稀罕的字词,看来你也受到阿玛雅不少影响。” 对于阿玛雅的那番言论,林恩不屑一顾。 生命是自由且自私的,人类是聪慧且独立性很强的存在,每一个人都有完全不同的想法,喜怒哀乐各不相同,如果像是海嗣那样,人类也就不再是人类了。 崇高的奉献之所以崇高,便是因为这样的一举一动都是自发的,而并非源自强迫。 强迫他人的奉献,那只不过是暴行罢了。 林恩嗤笑了一声:“生命哪有高贵低贱一说,不管怎样的生灵都会有生存延续下去的愿望,如果连活下去的意志都没有了,那和族群的傀儡有何区别?” “无法理解,族群和使命高于一切。” 两者对话的瞬间,利爪与剑再一次交错,王剑被幽邃的月光缠绕,沿着阿方索留下的刀痕,势如破竹地切断屠谕者背后的骨翼。 林恩狞笑着发起第二次进攻,左手的青鸿焕发炽热的红光,惊人的煞气汇作剑意,一击斩断屠谕者的最后一条手臂。 “就像是现在,没有高尚与卑劣,更无关正义与邪恶。你我站在这里,都只是一样的,为了生存而战斗罢了。” “不管是海中的捕食者,还是岸上的雇佣兵,剥夺生命去活下来,残酷的竞争一向都是如此……只是如此罢了。” 没有什么大义凌然的话语,只是为了生存而竭尽全力。 “而既然如此,已经见过死神的我,当然会比只知道剥夺生命的你,更懂得什么叫活下去的意志!” 月光汇作高洁的处刑架,炽热的青鸿剑贯穿屠谕者坚固的肉体,将不断挣扎的扭曲怪物钉死在光辉之中,源石的力量在不断弱化屠谕者的身躯,就像是当年,阿玛雅将液态源石注入劳伦缇娜的体内,弱化深海猎人的身躯。 而被钉在月光处刑架上的屠谕者,则是像一台坏掉的机械一样,不断开始重复毫无意义的话语。 “理解不能,理解不能,理解不能……” 它真的无法理解,眼前这个人类,那单薄的身体,究竟是如何焕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 那份邪恶的力量,按理来说在浮现的刹那就会将他的血肉侵蚀殆尽才对,是什么让他坚持到这种地步? 屠谕者看不透林恩的内心,如果是没有林恩干扰,与虔诚的阿玛雅合而为一,化身为“大群意志”的它或许还能理解一二。 但是此时此刻,在阿玛雅彻底崩坏的情况下,它的力量不减分毫,可脑子却完全跟不上。 怪物终究是怪物,怪物不懂人心。 林恩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还有人在等着我回去。 我还有需要守护的人。 跨越无数战场,走过万千亡魂,不知道多少次在生死的边缘徘徊——林恩不是像炎客那样追求战斗刺激的人,他一直有一个坚定的目标,也有挥剑的理由,坚韧的斗志才是他活着闯过一次次难关的保障。 不管是选择自己的道路也好,还是追随自己的愤怒也罢…… 正视自己的内心,将自己化为剑,令不熄的心火凝聚为剑锋。 林恩后退一步,双手握住王剑,摆出直刺的起手式。 葬送在海洋中的灵魂在整齐地高歌,簇拥着月光。聚集的祈愿照亮新的奇迹,王者的灵魂发出创造天地的呐喊,此时此刻,林恩将一切都灌注在自己的剑中,月光的激流顺着剑锋流淌,血液与月光混在一起,他与王剑不分彼此。 “这一剑,生存的重量,你接得下吗?” 第三十八章 终幕 恒久的战斗终于拉上了帷幕。 月光熄灭,海洋的奔流声也重新回归,屠谕者和林恩就像是两座礁石雕像矗立在海面上,任凭乌云散开,露出天空之中的明月。 “我依旧不理解,人类,陆地,真是复杂。” 屠谕者缓缓地开口,它的声音很迟缓,就像是上了年纪的机器,当中附带着沙哑的杂音。 “我以为,阿玛雅就是人类,但你出现,截然不同,莫非人类族群,当真每一个存在都特立独行?” “我不理解,同一个族群中的不同个体,在认知上居然会有如此大的区别,理解不能。” “浪费的资源,复杂的思维,干燥的陆地,造就了怎样的一个族群?” 屠谕者庞大的身体自中间被一分为二,狰狞的血肉自伤口处浮现幽蓝色的火焰,漂浮在海面上的尸体在月光下沐浴火焰,逐渐化为灰烬。 就连尸体都不留下,自然也就不会出现第二只屠谕者了,这只不断进化的难缠怪物,就此绝版。 终究是林恩胜了一筹。 “就连人类都不敢说能够完全理解人类,你一个异类,能理解才奇怪了。” 他咳出一口浊血,浑浊的异种血液在离开躯壳的瞬间便被鲜血中流淌的余烬烧尽,林恩身上的火纹逐渐散去,那点点滴滴的余薪化为漫天的光点。 他将王剑和青鸿入鞘,随即一声不吭地倒下。 与屠谕者的战斗,也让他久违地抵达了极限,精疲力尽。 他的身体逐渐沉入海中,思绪伴随着昏暗的海水一并变得模糊,隐约之间,他仿佛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拖着自己的后背,想让自己向上浮起。 那是……灵魂的力量? 意识的最后一刻,林恩看到一道美丽的影子自上方跃入海中,白色的发丝顺着海水的流动缠绕在自己的脖颈间,然后有温暖的感觉自唇齿之间传来,将氧气送入自己的肺腑。 斯卡蒂抱起林恩,向上游去。 “走吧,我们回家。” 而此时此刻,愚人号的舰桥中,凯尔希和阿方索却有些发愁。 哪怕愚人号的周围缠绕着林恩散发的黑雾,周围的海域几乎已经化为一片纯黑色的国度,可是舰桥上的人们还是能通过远方伊比利亚之眼的灯光来判断自己的情况。 “引擎还是不能启动吗?” “这不是引擎启动不启动的问题,动力炉已经在正常运作了,但是洋流……这异常的洋流还是把船越推越远。” 凯尔希再一次检查了来自动力炉的数值,从传到舰桥的信息来看,理应是一切正常的。 但是海水推着船走,不管是怎样先进的动力炉,在这不可动摇的洋流面前也显得软弱无力……这理应是大自然中不会发生的事情才对。 毕竟,海面看上去,平静如常。 “是因为那个海嗣吗?” 阿方索絮絮叨叨地站了起来,他一副想要拔出刀跳下海的样子,却被加西亚拦住。 “别拦着我,我要把那混账砍了!” 加西亚固执地摇了摇头,那已经和异形无疑的喉嗓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眼:“没……用的,它,死了,洋流不……改变。” 加西亚的海嗣化远比阿方索严重,海嗣的细胞几乎已经将他的身体完全腐蚀,只剩下一点作为人类的意志在勉强支撑。 自然的,他也能顺着本能感受到更多大自然的“规则”。 “那只海嗣改变了洋流——这艘船周围的洋流,如果放任不管的话,要不了多久,这艘船就会被洋流推到深海中去。” 说话的人是歌蕾蒂娅,作为与海嗣争斗多年的深海猎人,她自然比目前船上的这些人更了解海嗣得多。 “一般来说,杀掉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也是没用的,因为自然的规则已经被改变了,这是一种逆反常理的力量。除非洋流被重新改写回来,否则一切对抗都是徒劳无功的。” “那该怎么做?” 阿方索瞪大一双铜铃般的牛眼睛,可是面对他的愤怒,歌蕾蒂娅也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在阿戈尔的时候,通常是依靠科技的力量……不过现在手里既没有仪器也没有装备,只能顺其自然了。” 歌蕾蒂娅把话说得很明白,她的表情显得有些无奈,这种大自然的力量,对于普通的人类来说,实在是过于庞大了。 就算是愚人号这样的庞然大物,在大力然的伟力面前也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但是,凡事也都有例外。 大自然的力量,也并不是只有海嗣能够控制,万幸的是,这一次凯尔希她们不是在孤军奋战。 Aya从容地跃出水面,她沐浴在翻卷的海水之中,轻轻敲了敲愚人号的甲板。 “呼,还好我跟过来了,不然真不知道它会漂流到哪里去。” 她看着斯卡蒂潜入水中,就像是传说中的美人鱼,亲吻属于自己的王子,于是便微笑着抬手,洋流无声地转向,将附近聚集起来的海嗣驱散,危险的海水在Aya的手中就仿佛温顺的宠物,就连那将愚人号不断推往大海深处的洋流也悄无声息地散去了。 弱者服从强者。 屠谕者,确实是海嗣之中的佼佼者。 可是寻常海嗣在Aya这般存在的面前,也只是不过如此而已,她的位格更高,而且高得多,如果不是人类的音乐和复杂的人性深深地吸引着她们,对于这些存在来说,人也只不过是蝼蚁罢了。 在人类和海嗣的眼中,“日落即逝”的乐手们简直就是堪比神明的存在……不,她们本就和陆上那些“神明”属于同类,不管是高耸的雪山还是富饶的大炎,她们的同类被人类敬畏地称为神明,比起黑蛇这样的恶神,祂们显得更加货真价实。 于是海水逆流,于是海风呼啸,于是属于文明的灯光穿破乌云,就像是一颗海上的明珠,璀璨闪烁。 遥远的灯塔旁,军舰的汽笛声悠悠响起,来得晚了些,但是在危机四伏的海中,却又让人格外安心。 第三十九章 尾声 一 林恩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一身是伤地躺在罗德岛的医务室了。 真要说的话,他其实也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棘手的敌人了,自从闯过浊心斯卡蒂的梦境之后,他后来遇到的那些敌人基本上都是些玩弄见不得人手段的臭鱼烂虾,战斗力也就在一到一点五个杰斯顿之间,就别提让他觉得棘手了,甚至没几个真有本事的能和他掰掰腕子,整的花里胡哨的,却根本挡不住他一剑。 全是丢人货色。 不过大约也是这些Boss的强度全都累积在了一起,给林恩攒了个大的,这次伊比利亚之行还蛮紧张刺激的。 要不是最后斯卡蒂把他从海里捞了起来,说不定他就在海里喂鱼了,想想还是挺后怕的。 在摆脱了洋流的束缚之后,愚人号很快就靠岸了,这艘船的动力炉功率很强,就算是放到现在,在一系列军舰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高输出率,不过六十年过去再完善的机器没有保养也会或多或少出现些问题,凯尔希原本还挺担心会不会航行到一半突然抛锚,不过在提心吊胆了半天之后,她也不得不承认,这艘船不愧是曾经伊比利亚的牌面。 这质量确实过硬。 对于凯尔希的赞叹,阿方索显得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对他来说,这种对于伊比利亚强大的惊叹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不过这种让他暗爽的感觉已经有多年没有感受到了,久违地感受一波,倒也让他觉得颇为怀念。 不过,让他更加高兴的是,当初林恩对他的承诺,那一句险些被他当做玩笑的话语,居然在凯尔希那里得到了正式的回应。 “剔除人体海嗣组织的手术哪怕对于我来说也是第一次,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进行尝试,但是不保证成功率。” 凯尔希说的很明白,只不过阿方索看得更明白。 “你就说有没有成功的可能性吧。” “往好的方面想,三成,而且就算成功了,你也不可能有挥舞刀剑的余力了。” “那就够了,你是没有感受过那种难以入眠的感觉,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睡个好觉了——不论是作为人类,还是永远地沉睡。” 阿方索看得很开。 能成功最好,如果不行,那么对于他来说也是解脱。 这种半身为怪物,保持人类的意志与身体的本能搏斗的感觉实在是过于折磨人了。 至于挥舞刀剑的力量…… 他可是阿方索,伊比利亚最伟大的英雄,他可不是靠着个人的勇武摘下这份威名,令狮王不可一世的舰队折戟沉沙的也不是他一个人的蛮力。 对他来说,在伊比利亚难寻敌手的剑术不过是一部分的能力,舍弃也就舍弃了,没什么可惜的。 加西亚大副垂首站在阿方索的身边,相较于只是被侵蚀了半身的阿方索,她想要恢复的可能性几乎微小到天方夜谭的程度。 对于她来说,想要活下去的唯一机会,就是在这个时候转身跳进海里。 但她是加西亚,是这艘船的大副,是阿方索的恋人。相互依偎在空无一人的巨舰上数十载,这份跨越时间,跨越肉体,跨越生死的情感,已经成为她保持人类内心不可分割的重要纽带。 一路就这样走下去,不管前方有什么等着自己,也不会回头,也不会后悔。 “加西亚,我们一起走,不管结局如何。” 似是感受到加西亚心中翻涌的情绪,阿方索轻轻抚摸对方的脸颊,然后攥紧了对方的手。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漫天的礼花和轰鸣的汽笛声中,阿方索和加西亚意气风发地站在巨舰的甲板,坚船利炮的环绕下,他们放眼望去,看到故乡的枫叶和打闹的孩童。 那是他最后一次眺望伊比利亚。 暂且不提阿方索和加西亚的故事,深海猎人那边倒也得出了结论。 歌蕾蒂娅最后还是被乌尔比安说服了,她决定暂缓归乡之路,转而徐徐图之。 主要是乌尔比安也说得比较有道理,他的担忧并非无稽之谈,而他的所见所闻……对于歌蕾蒂娅来说,也需要时间去消化、思考。 虽然一直得不到阿戈尔的技术的维护保养,歌蕾蒂娅感觉自己身体上的畸变正在缓慢地延续,不过在干燥的陆地上,这样的变化非常缓慢,缓慢到一种难以察觉的地步。 有时候歌蕾蒂娅真的很羡慕斯卡蒂和幽灵鲨这样的第二代深海猎人,她们身上采用的技术更加完善,血液中的因子也更加稳定,这种反噬对于她们来说几乎微不可闻,上岸那么多年,鲨鱼和虎鲸几乎没有感受到身体上的不适。 不过乌尔比安虽然说动了歌蕾蒂娅,但他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那就是歌蕾蒂娅要求他必须在自己的监视下活动,否则她很难放心这位曾经的同僚是否别有用心。 毕竟,他的所作所为,就算有正当理由,也很容易令人生疑。 对于歌蕾蒂娅的疑虑,乌尔比安也只是耸了耸肩,表示习惯。 不就是加入罗德岛么,反正也已经答应过林恩了,问题不大,横竖是混工资,罗德岛的待遇看起来还不错,再加上又有专门的情报渠道,还和伊比利亚达成了协议,怎么看都是今后的一股强援,在这里倒也不算是蹉跎时光。 虽然他对于海中的一些事情还是比较介意,但是这种事情反正也急不得,如果以后能够取得罗德岛的信任,说不定也能从那个神秘的凯尔希医生嘴里得到更多的东西。 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当然,这种需要思考、衡量利弊的事情,都是两位队长在琢磨。 我们的斯卡蒂小姐,和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劳伦缇娜…… 则是陷入了另外一种纠结之中。 “斯卡蒂,今天你怎么不去探望那个男人了?” 面对劳伦缇娜酸溜溜的话语,斯卡蒂径直便想到了坐在林恩病床旁边削苹果的霜星,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下,下次吧……” 好吧,快乐的小虎鲸偶尔也是会遇到烦恼的。 而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时间一天天过去。在被抬回罗德岛的第三天,我们的林恩大侠睁开了眼睛。 第四十章 尾声 二 我是谁,我在哪儿,什么时候去码头整点薯条? 睁眼看到的便是熟悉的天花板,林恩思考了一下,第一反应想到的居然是经典的哲学三问。 然后手旁传来的呼噜声和温暖的触感就把他的思维从神游天外的状态拉了回来,林恩侧过头去,看到安洁莉娜在自己的手边睡得香甜,信使大衣下的尾巴愉快地轻轻摇晃着,似乎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呼噜呼噜,林恩先生,尾巴……不要啦。” 这小狐狸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模样,看得林恩忍不住想橹一撸她的脑袋,只可惜他一抬手,小狐狸就警觉地抬起头,尾巴都竖立了起来:“霜星姐你听我解释我没有睡着……唉?”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一只熟悉的手在她面前摇晃,然后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安洁莉娜眨了眨眼,她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之后,嗷呜的一声便扑了上去,气鼓鼓地把林恩的头发弄得一团糟。 “等等等等,你这是干啥啊?” 林恩一脸纳闷,他寻思着自己好像也没有得罪这妮子啊? 而安洁莉娜则是在肆虐了一阵之后心满意足地收起自己的爪子,吹了吹上面的灰,得意扬扬地把手放在林恩面前:“我的新指甲油好看不?” “好看,然后你别转移话题。” “霜星姐这几天可担心坏了,我这是代她出口恶气。” 安洁莉娜扮了个鬼脸,然后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来:“她都两天没睡觉了,就陪在你旁边,结果你安安稳稳地睡到现在,每天晚上呼噜声震天响,那样子看着就让人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小狐狸的尾巴翘得老高,有一句炎国的谚语倒是很符合她现在的情况,简直就是拔了根鸡毛当令箭。 林恩怎么听都觉得有点不对味儿,他思忖了一下,突然之间恍然大悟:“我懂了。” “唉?” “你皮痒了。” “啊???” 林恩直接坐了起来,他的身体基本已经无恙,就是躺了几天,浑身上下都有点生锈的感觉。 然后便是一阵鸡飞狗跳,RUA狐狸RUA爽了的林恩心满意足地坐在病床旁的座椅上,而安洁莉娜则是眼泪汪汪地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不过从她头上甩动的呆毛来看,心情倒也不坏。 林恩戳了戳她的脚心,女孩一个激灵从病床上跳了下来,气鼓鼓地瞪了一眼这个坏心眼的男人,然后才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又瘫了下去。 “好啦好啦,我承认我刚刚说的有点夸张了,这几天我和霜星姐是轮流来陪你的,她说你祸害遗千年,不会这样一睡不起的。” 祸害遗千年…… 这毒舌的感觉,确实是有叶莲娜说话的味道了。 不过,就自己的所作所为来看,确实是会有不少人把自己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自己这个“祸害”死早一点。 “不过既然你醒了,看上去也没什么大碍,那我就先去通知霜星姐咯?” 小狐狸龇牙咧嘴地拍了拍自己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等下应该还会有医生来给你换药,不过看你这样子,应该是不用了吧。” “放心,我好得很。” 林恩把闹得一团糟的病床整理好,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我在这里等着。” 小狐狸离开之后不久,小小的单人病房中就迎来了第二个访客,让林恩有些意外的是,推门进来的人居然是斯卡蒂。 这只快乐的虎鲸小姐很显然是有些心事,推门而入之后她甚至没有注意到林恩是醒着的,只是自顾自地坐到一旁的小凳子上,木制的座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响。 “呼……我在干什么啊……这么偷偷摸摸的。” 斯卡蒂深吸一口气,她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明明那家伙根本没有醒过来,哪怕表明了心意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只是让我自己好受一点而已……嗯,就是这样。” 然后她抬起头,酝酿了一下,与林恩祖母绿色的眸子近距离对视。 “林恩,我……唉?” 斯卡蒂似乎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斯卡蒂逐渐意识到了林恩已经醒了过来。 斯卡蒂同时意识到了自己的操作有点离谱。 斯卡蒂逃跑了。 “对对对对不起!” 这位在战场上“冷酷”(指不太会说话所以干脆不说话装高手)且“可怕”(指一剑把人砍成XX酱)的深海猎人就像是一个告白失败的青涩JK,慌里慌张地夺门而出。 林恩挠了挠头,他看着被斯卡蒂径直给……给撞烂了的大门,莫名其妙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既视感。 “……至少别把门拆了吧。” 说实话,作为花丛中的老鸟,林恩现在大约是能够揣测出斯卡蒂的心理的,毕竟他又不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二愣子,也不是日漫里面那些木头墩子。 但有时候他宁可自己是个木头墩子,因为这种选择,很多时候真的是两难。 是因为自己的脸吗?但是天下帅气的男人那么多,不说别的,罗德岛里至少就有好几个各式各样的型男帅哥,也没见他们遇到像自己一样的问题啊? 林恩叹了口气,然后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道惊呼,接下来便是跌倒的声音,一个白色的家伙惨兮兮地在地上滚了两圈,翻到了林恩的脚边。 林恩一脸无慈悲地踢了踢她的脑袋。 “还活着不?” “疼疼疼……这家伙简直就像是个高速突进的坦克……唉,你醒了?哦,也对,本来就该差不多了。” 华法琳揉着自己的额头,抓住林恩的大腿爬了起来,随即两眼发光地逮着林恩的胳膊:“我听博士说,你给凯尔希脸上画了王八?” 林恩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么件事儿。 “确实,不过照片……哦,照片在我衣服口袋里,估计被海水泡烂了吧。” 说到这里,他还有点小遗憾。 这种凯尔希的黑历史可不多见。 谁料华法琳却摇了摇头,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报纸——林恩看到这个报纸的名字隐约有些印象,似乎是博士小姐为了提升干员们在工作之余的生活质量所开设的一家舰内小报社,里面经常记载一些稀奇古怪的小文章,有些是不切实际的故事,也有些是岛上的一些趣闻。 别问林恩为什么知道得这么详细,他已经在报纸首页上霸榜三次了。 咳咳,言归正传。 上面的第一页,贴着一张醒目的照片。 看着照片上凯尔希面无表情的样子,林恩思考了一下:“你手里的这玩意,我是说这张报纸,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会自动发到每一位干员的邮箱里吧?” “是啊。” 林恩肃然起敬,直接就是一个战术后仰。 他已经懒得去计较这张照片是哪里来的了,他只是单纯的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博士她这么勇?” 说实话,一开始他还以为博士拿到那张照片只是打算暗地里观摩一下凯尔希的吃瘪瞬间,毕竟吧,这老猞猁不管做什么事都是一副古波无澜的模样,想要看到她吃瘪的模样还挺困难的。 谁能想到博士小姐这是要玩真的啊! 林恩已经想象到凯尔希在看到报纸时那副黑着脸的模样了,然后又想起当初博士小姐的那句至理名言——“我可不怕凯尔希”。 “博士被挂了几天舰桥?” “三个小时零五分钟。” “那你挂了多久?” “两天……等等,你怎么知道我被挂了?” “你总不见得在舰桥上端着个钟幸灾乐祸吧。” 林恩翻了翻白眼。 虽然华法琳平时是挺屑的……但是说实话,作为罗德岛医疗部门的元老,她平时还是很忙的。 除了大声密谋对斯卡蒂下药之外,她要么在医务室辛勤医作,治疗那些受伤的干员,要么就是蹲在研究室里面探索新的矿石病药物的配方,再不济也是出外勤任务去勘测天灾受灾区域,基本上没有多少空闲时间四处晃荡。 简单点说就是,她也算是罗德岛老牌过劳死了。 凯尔希把她往舰桥上挂,多多少少也是给了她一点“休息”的时间。 虽然这个舰桥怎么看都不太适合休息……哦,华法琳是血魔啊,那没事了。 她被挂在舰桥上也能睡得香甜。 这么一比的话,博士好像好像又显得更加惨了一点,说实话,作为能够用嘴巴来煮泡面的狼灭,博士小姐在舰桥上也能得到很好的休息,只是阿米娅显然不太同意博士露出这种不雅的一面……一般都会把她叫去加班。 ——博士,您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现在还不能休息哦。 这句话一度成为博士小姐的噩梦。 言归正传,对于华法琳来说,她或许偶尔会露出非常欠打的一面,可你要说她平时有事没事跑到舰桥下面大声嘲笑博士小姐被挂起来的样子……那恐怕是真的有点“忙里偷闲”了。 不切实际。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她也一起被挂在上面,和博士一起做了舰桥姐妹花。 作为舰桥上的常客,只能说她们也算是难姐难妹了。 “这这这……我这能叫被挂舰桥吗?” “哦,那你这意思是你这算是公休?” “我怎么觉得你话里透出一种浓浓的鄙夷……呃,这么一算,好像确实挺惨的。” 华法琳哑然,仔细想想,当初自己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凯尔希一眼,就被对方强行用Mon3tr给拐回了罗德岛。 然后就是让人悲怆的996加班生活……我明明只是个自由医生啊,怎么稀里糊涂就做了罗德岛的元老呢? 只能说凯尔希手段高明……绑架手段高明。 “好了好了,不说这么扫兴的事情了。” 华法琳咳嗽了一下,双手环胸,很努力地摆出自己作为医生的“威严”。 林恩扫视了一眼她那贫瘠的胸部,只能说是聊胜于无吧。 “咳咳,你这次在伊比利亚……我只能说你是有一个值得信赖的好队友,斯卡蒂干员及时把你从海里捞了出来。” 华法琳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本,在上面翻了几下,找到林恩的体检报告:“不过,也不知道是该夸你身强体壮,还是该说你福大命大,经历了一场血战,还解放了……解放了那个东西,你不但没有缺胳膊少腿,甚至就连后遗症都没有留下,简直堪比奇迹。” “那个东西啊……” 林恩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特蕾西娅的灵魂依然在沉睡,林恩能够感受到,那纯白色的回响幽邃美丽,正在安静而又平稳地小憩。 至于邪魔的力量,则是已经完全地褪去了,不过在林恩下意识地去思考这份力量的时候,一种奇妙的感觉又告诉他,这份力量随时可以为他所用,而且毫无代价。 与屠谕者战斗时,那种王者余灰一般的状态此时已然消散一空,万千灵魂驱散乌云的壮丽景色也有些模糊不清了,但林恩隐约已经抓住了一点感觉,那种让人热血沸腾的力量,说实话很令人为之着迷。 不过说起来,这邪魔除了刚登场的时候坑了自己一次,之后每一次借用力量倒是意外的好说话,林恩突然有点觉得自己是不是薅羊毛薅得有点过分了,不过转念一想这东西的危害性,顿时又变得理直气壮了起来。 也得亏是自己实力强意志硬,换作是别人,恐怕早就被侵蚀了一百次了。 而且……也多亏了殿下的庇护。 他这点自觉还是有的。 “凯尔希医生的意思是给你做一个全面的检查,防止‘那个东西’在你的体内留下病根,但是我觉得吧,以你的感知力,还有那一位……如果你自己都感觉不到它的侵蚀,那么就算检查也是白搭。” 华法琳拍了拍自己的手,她努力地踮起脚,将林恩头上的绷带拆下来:“所以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 林恩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看到霜星气势汹汹地冲进了病房。 第四十一章 尾声 三 这一次出差的时间其实不长,也就不到一周而已。 但大约是因为久违的高强度战斗,不但经历了生死之间的游走,甚至见到了许多震撼人心的场景,林恩在见到霜星之后,一时居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华法琳很自觉地退了出去,刚想把门掩上,忽地想起病房的大门被夺门而出的斯卡蒂撞了个稀烂,想从地上的一地碎片中把门拼出来还挺困难的。 可恶,这刺眼的闪光弹! 华法琳莫名其妙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不过她毕竟是千年的老……咳咳,白发红瞳美少女,只是晃了晃神便恢复了正常,随即又触景生情地回想起自己之前被斯卡蒂撞的一幕,顿时觉得腰酸背痛,便龇牙咧嘴地扭头离开。 至于林恩和霜星,两人也没有在病房里腻歪太久,毕竟两人早就已经不是刚进入热恋期的年轻情侣了,就连孩子都快出生了,哪还有那么多互诉衷肠的话语。 一个拥抱,一个眼神,很多时候便足够了。 “你也是胆子大,这么大的肚子,不怕路上跌着碰着?” 听着林恩的话语,霜星努了努嘴,反手一扭林恩腰上的软肉,顿时收获了一阵求饶。 “哼,还是比不过你,都已经是快当父亲的人了,天天出去打生打死,这次差点死在海里,还不多长点记性?” 语气里倒是没有几分责怪,倒是颇有种幽怨的感觉。 “我的错,我的错,等下我去和博士说一声,这段时间也不出外勤了,在家专门陪着你。” 两人互相叨念了几句,然后林恩扶着霜星回了宿舍,又去医疗部办了个出院手续……姑且算它是“出院手续”吧。 接下来便又是些许繁琐的检查,凯尔希作为医生倒是很讲医德,没有计较林恩之前在她脸上画了王八,然后照片被博士小姐传遍整个罗德岛的事儿。 或者说她已经在博士小姐和华法琳身上出过了气,对于林恩这个罪魁祸首反倒是没有那么大的怨念了。 她始终不太放心林恩的身体,毕竟邪魔的力量不管怎么看都危险过了头,就算是乌萨斯的内卫,以仪式和法术等手段来限制邪魔的碎片,也得小心翼翼地使用这份力量,甚至一不留神就会引发严重的后果。 而像林恩这样的情况,若是让内卫们看到,恐怕得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来。 以人类之躯使用邪魔的力量,保持理智甚至心怀正义,这样的人不说是在乌萨斯,就算放眼整个泰拉大陆的历史之中,那也是绝无仅有的。 就很邪门。 不过她最后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也只好作罢了,凯尔希建议林恩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每周来医疗部接受一次检查,那副紧张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林恩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呢。 不过林恩很显然没有把凯尔希的长篇大论放在心上,反倒是觉得有点昏昏欲睡。没办法,这老猞猁的说话方式多少有点大病,长篇大论加上谜语连篇,别说催眠的效果了,那引进论据的模样直接就把对泰拉历史一窍不通的林恩整不会了。 再加上凯尔希的语速很快,往往林恩还没有理解她上一句话的意思,下一句话就出来了。 于是渐渐的,林恩放弃了思考。 嗯,你说什么都是对的,那我能领工资下班了吗.jpg 林恩还惦记着去码头……去厨房整点薯条呢。 对于林恩这种缺心眼的表现,凯尔希也很无奈,最后只好一翻白眼把他轰出了办公室,索性不去管他了,反正以特蕾西娅殿下对他的看重程度,大约是不会出事儿的。 大概吧。 …… “辛苦你了,林恩。” 博士小姐将林恩的任务报告整理好,她轻轻掸了掸纸张上工整的字迹,那种详细的风格……一看就不是林恩自己写的。 估计是陈或者安洁莉娜代笔吧,博士小姐不想深究,反正事情已经解决了。 “你也知道我辛苦啊。” “这不显得你能者多劳嘛。” 对于博士俏皮的话语,林恩只是翻了个白眼。 “如果你愿意给我放个长假——那我可真是要对你感激不尽了。” 从阿卡胡拉到维多利亚再到伊比利亚,仔细算算的话林恩一路忙到现在,期间几乎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 偏偏还是愿者上钩,林恩这加班加得心甘情愿,不管是去小丘郡铲除恶党还是在愚人号上痛宰海嗣,林恩不但没什么抗拒心理,甚至还隐约有点想再来一次。 什么?打击人贩子集团?还有这等好事?带我一个。 啥?从海嗣的手中夺回人类的领土?这种副本怎么能错过?五年老兵不请自来! 只能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罗德岛真的是捡到了个自愿加班的鬼才。 不过,这一次次多管闲事,也确实很难让人嚼舌根就是了,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林恩的所作所为都毫无疑问是有意义的。 维多利亚那次就暂且不谈了。 而这次的愚人号之行…… 从人类的角度上来说,他帮助伊比利亚铲除了格伦法洛根深蒂固的深海邪教势力,夺回了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伊比利亚之眼,迎回了曾经作为伊比利亚象征的黄金巨舰,甚至带回了一位伊比利亚传奇英雄,在很大程度上,令伊比利亚如今在海洋威胁下险峻的局势得到了缓解。 而从罗德岛的方面来看,林恩不但增援了先行一步的凯尔希和猎人们,还再一次在伊比利亚面前刷了一波声望,甚至还劝说深海猎人们暂且留在罗德岛任职。他的所作所为几乎是完美的……呃,除了趁人之危在凯尔希的脸上画了个王八。 对他自己来说,他帮助了自己的朋友,并且铲除了自己看不惯的邪恶,也算是一举多得了。 说实话,对人类来说,屠谕者的威胁很大。暂且不提阿玛雅灵魂对人类的执念,如果让它回归海中,令族群得到进化,说不定伊比利亚的海岸线上又要爆发出不少灾难。 短短不到一周的时间里,解决了一场可能令生灵涂炭的大灾难。 仔细想想,林恩的每一段经历都可以单独拿出来拍一场大片了。 不,某种程度上来说,电影都不敢这么拍吧。 “我倒也想给你好好放个假。” 博士小姐耸了耸肩:“可惜每次都有紧急事件,上次去阿卡胡拉就是想好好放松一下的,谁晓得会出那么多事情。” “那你的意思是接下来还有任务?” “我们罗德岛可不是压榨员工的黑心企业。” “所以?” “有加班费。” 博士小姐说得理直气壮,而林恩则是无奈地耸耸肩表示自己早就习惯了:“事先说好,别指望我出去出差,毕竟我已经在外面晃荡了好几个月了,而且霜星她……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在罗德岛搓搓金条什么的,林恩倒是不介意。 出外勤任务,那就敬敏不谢了,他毕竟也不是铁人。 “只是普通的日常任务而已,不会让你满世界出差的。” 博士小姐双手一拍,她眨了眨眼睛:“有没有兴趣,去人事部当个部长?” …… 从博士小姐的办公室走出以后,林恩伸了个懒腰,决定先去厨房整点薯条。 这个点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了,可晚饭却也显得遥遥无期,以林恩对罗德岛食堂的了解,除了芙蓉小姐掌厨的那几天……咳咳,那种噩梦还是不提为好。 大部分时候,罗德岛的餐厅都会常备一两位厨娘,给嘴馋的干员做点零食吃,毕竟罗德岛不是一个军事组织,里面的成员错综复杂,有不少感染了矿石病的孩子,就喜欢吃些油炸的小零食,像是乌萨斯蜜饼、拉特兰特色苹果派、维多利亚风味薯条这样的小吃,往往都是饱受欢迎的。 当然,也经常有偷偷溜进厨房做零食小偷的淘气鬼,一般情况下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除了刻俄柏——她一张嘴能吃空一厨房的小吃,循着香味四处乱翻,总是会把厨房弄得一团糟。 林恩本来是想老老实实去排队的,他还没有掉价到和某傻狗一样削尖了脑袋偷偷溜到厨房偷吃。 而且现在这个点人也不多,干员们大多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孩子们也基本上都在上课,只有几个忙里偷闲的家伙会在这种时候跑到食堂来买些小吃,比如林恩。 不过在发现今天掌勺的厨娘是佐菲娅的时候,事情的性质就发生了变化。 偷吃……也有不一样的吃法的。 总而言之,最后林恩被佐菲娅一脸羞红地赶出了厨房,当中发生了什么事儿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不过林恩倒也没有完全忘记正事儿,他从厨房顺手捞了两袋子薯条,这倒不是他贪吃,主要是霜星叨念过,说是最近嘴有点淡。 说实话,白兔子其实是个嘴馋的人儿,在矿石病得到抑制之后,她又爱吃甜又爱吃咸的,那贪吃的模样就仿佛像是要把过去这些年受的苦给补回来一样。 刚刚上罗德岛的时候,霜星的后背可以说是骨瘦如柴,常年的病痛和得不到营养的补充掏空了她本就瘦弱的身子,林恩还记得当时她的体重轻盈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厚重的大衣下几乎都没几两肉。 不过现在倒是完全不一样了,别的不说,至少身材显得丰满多了,脸上也有了点禸感。 至于油炸食品的危害…… 泰拉超人是不会在意这种东西的。 “维多利亚风味薯条……这个味道,是佐菲娅做的吧,她总是很喜欢在里面放很多盐。” “是啊,今天是她在厨房值班。” 林恩在给霜星锤背,他的力量拿捏得很好,白兔子惬意地眯起了眼睛,有些愉快地哼哼着乌萨斯的童谣。 “林恩,你说我们的孩子以后叫什么?老顽固已经是第三次写信来问我了。” 这个问题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提起了,不过每一次的讨论最后都无果而终,林恩和白兔子都是擅长打打杀杀的粗人,最后两人作出的决定是找个有学问的人来帮忙取个名。 一开始白兔子想着去找博士,后来又想到了特蕾西娅,不过两人不约而同地都没有考虑过凯尔希。 咳咳,不是这个人学问有问题,也不是林恩和白兔子对凯尔希有什么意见。 只是平心而论,她太喜欢说谜语了,而且奇奇怪怪的想法很多。万一整了一个谁也不认识的生僻字,到时候就连林恩和霜星都不会写自家崽的名字,就显得很尴尬。 “殿下说……” 之后便是夫妻之间的窃窃私语了,两人在沙发上坐了一下午,说着些简简单单的家长里短,时间倒也过得飞快,最后林恩主动起身,弄了一下家务什儿,忙了一身汗。 在霜星怀孕以后,这些事情一般都是安洁莉娜帮忙做的,虽然她干得不亦乐乎,可林恩总不能厚着脸皮啥也不做,否则搞得安洁莉娜像是个陪嫁的丫头似的。 很简单、很平静的生活,不过林恩和霜星都很满足,在这样的相处中,两人体会到了“幸福”。 只有在残酷的战火中活下来的人,才能感觉到这种生活究竟有多么难能可贵吧。 不需要什么刻骨铭心,也不需要什么浪漫和刺激,只是这样白首偕老,慢慢地,慢慢地度过相伴的时光。 如果不是肩膀上背负重担,林恩真的很想就这样过一辈子。 晚饭的时候,佐菲娅和安洁莉娜相继推门而入,然后史尔特尔等人也一个个结束自己的工作来到桌边,桌上放着热汤和简单的家常菜,林恩环顾左右,突然有些恍惚,不知不觉中,已经有那么多人聚集在了自己的身边。 小小的宿舍都显得有些拥挤了。 最后一个进来的是陈,她明显是被宿舍里的氛围吓了一跳,懵了一下才意识到这只是简单吃个团圆饭,伴随着罗德岛的发展,大家又都是罗德岛的重要干员,坐在一个桌子旁一起吃晚饭的机会已经越来越少了。 “博士说让我去做人事部的副部长,接下来我应该会在罗德岛上待很久。” 林恩举起手中的玻璃杯,樱桃色的饮料在杯中晃荡:“来,干杯!” 第九卷完 ★ 风雨之后 ★ 第一章 开Party是企鹅物流的传统 罗德岛的人事部,一个非常神秘的部门。 对于大部分公司来说,这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部门,因为不说培训、档案管理这样的任务,首先招聘工作就是一个绕不开的坎,没有了新鲜血液,再庞大的公司也撑不了几年就会倒闭。 不过说实话,这个部门平时在罗德岛的存在感有一点点低,暂且不说罗德岛谜一样的干员培训方式了,大部分罗德岛的干员加入罗德岛……说实话都是绕过这个部门的。 现在罗德岛的干员,十个里面有五个是被凯尔希林恩博士捡回来的,剩下的则是罗德岛各个支部送来的病患,在症状得到抑制之后自愿成为干员。 真要从这一票人里找几个正儿八经被人事部招聘来的,说实话还挺难的。 人事部的干员们往往只需要整理一下档案就行了,尤其是那些负责招募的干员,经常就是一杯茶一包烟,招募室里坐一天。 每天看看简历,摸摸鱼划划水,混混薪水什么的,日子过得不也挺好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罗德岛每天收到的简历其实相当多,毕竟罗德岛现在也算是家大业大,就算是在国际上来看,也是最顶级的医疗制药公司,就算底子再厚,现在也是各种缺人。 但是这些简历一般都送不到罗德岛本舰,而是交给各个支部自行处理……不过换句话说,想要把简历直接投到罗德岛本舰上,多多少少也有点难度,毕竟罗德岛本舰一般要隔一两个月才会在某个移动城市靠岸一次补充补给,期间航行在荒野上,别说简历了,人烟都看不到一处。 所以,当林恩走马上任的时候,许多干员的第一反应是不解。 像这样的战斗力不应该放在第一线战斗部队做绝对主力吗?怎么就送去吃干饭的人事部养老了呢? 说实话,不光是他们不理解,林恩本人其实也不是很理解,他一开始还以为博士会给自己安排个教官之类的工作,毕竟林恩向来都是武斗派,近战水准不说天下无敌,至少在罗德岛这一亩三分地,确实是没几个能够和他媲美的。 不过在他的映像里博士小姐的安排一般都别有深意,所以便没有多少怨言,反正自己这段时间要留在罗德岛上陪霜星,能坐办公室也是好事,就当是休假了。 问题不大。 林恩是看得很开的,大不了干一段时间调职,摆就完事了。 不过不管是他,还是其他干员,恐怕都想不到博士小姐把他安排在这个岗位上……是为了让他多拐骗几个有潜力的苗子进罗德岛。 说实在的,罗德岛能有今天的人才储备,林恩真的是功不可没。从整合运动到龙门再到卡西米尔,林恩一路风风火火地我行我素,居然也阴差阳错地帮罗德岛招募到不少优秀的人才,尤其是罗德岛那段最缺人的时候,博士小姐都恨不得把罗德岛的干员一个掰成两个用,结果林恩去了一次莱塔尼亚去了一次龙门,直接就带回了一大批可用之才。 属实是解了燃眉之急。 从那以后博士小姐就对林恩那奇奇怪怪的招揽人才能力念念不忘,如果说泰拉大陆是一个数据化的游戏,那么博士小姐觉得林恩的面板里一定有这样一个技能,能提升100%的招募速度,并且每出差一次都可以精确地招募到UR卡。 你,给我996加班招人去.jpg 说实话,这想法还挺抽象的。 不过更加抽象的是,林恩在上班第一天,跑到人事部推开门一看,直接就乐了,里面全是他的老熟人。 熟到什么程度呢……那个在吃面的兄弟,就是他当初在乌萨斯一脚踢下车的萨卡兹雇佣兵,而旁边那个拿着一副牌一脸不知所措的,则是非常自觉自己跳下车的萨卡兹术士。 看到林恩进来,人事部的一众干员表情先是有点迷茫,看得出来这群人正在琢磨着怎么摸鱼来度过这个悠闲的上午,甚至已经有人掏出扑克牌准备玩斗地主了。 他们显然是认出了林恩,纷纷露出又敬又怕的表情,主要是当初林恩和他们的初见面不算很愉快,而且他在面对这群佣兵的时候一个人就收拾了三辆车的人,要不是同为萨卡兹人,吃到了手足相惜的福利,这几个兄弟尸体都早就在乌萨斯的荒野里凉透了。 然后他们又看到林恩身上的高级制服,再看了看他的胸牌,那个吃面的哥们猛地一拍大腿:“你就是那个新来的上司?” 氛围顿时就活跃了起来,那个拿牌的术士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林恩摇头拒绝之后也不介意,亮了亮手里的牌:“档案前两天就已经收拾完毕了,反正也没啥好做的,要不来一把?” 怎么说呢。 简直是摸得明目张胆,可以说是相当的嚣张了。 不过这群人也确实没啥事儿可以干,尤其是罗德岛在野外航行的时间里,别说新人了,就连简历箱也是空空荡荡,稍微处理一下最近入职人员的档案,把体检报告和能力评估分别整理归档,这或许就是他们的全部工作了。 林恩当然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这种当众带头摸鱼的建议,他发表了一串痛心疾首的言论,重点批评了这几位干员工作摸鱼的行为,然后在一群萨卡兹干员纳闷的时候,偷偷表示凯尔希医生就跟在自己背后。 萨卡兹们顿时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他们飞快地整理好了办公室,把什么没吃完的早餐还有刚拿出来的纸牌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当凯尔希走进来的时候,她看到的是一众人事部的干员们兢兢业业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整理档案和简历,演得别提有多认真了。 虽然明知道这不过是些表面功夫,但凯尔希还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其实也知道这群人现在闲得没事干,但至少,至少她不希望自己看到一群摸鱼人在办公室里肆意妄为,这样容易带坏罗德岛的风气。 至于为什么知道这群人在装蒜…… 你瞧瞧这桌上的简历,十份里面有九份都眼熟得要命,什么芙蓉,米格鲁,克洛斯……这不都是罗德岛行动预备组的队员吗? 你们把这些简历复印了多少份啊!? 而且怎么都是行动预备组的简历?厚厚一沓简历里面一份资深干员的都没有,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些萌新,这一串名单要是让博士看到非得心肌梗塞不可。 不过这种事和凯尔希就没多大关系了,自从博士来到罗德岛以后,凯尔希便把自己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工作移交给了博士,包括人力资源管理等方面,都是博士小姐需要头疼的事儿,反正她做得也比自己好,再加上林恩和阿米娅的存在让两人之间的芥蒂解开了不少,何乐而不为呢。 凯尔希走进来视察了一圈便离开了,毕竟她还是很忙的,今天还有两场手术等着她去完成。而凯尔希前脚刚走,林恩后脚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毫无领导风度地解开自己的制服衬衫领口:“得了得了,别装模作样的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办公室里顿时传来了一阵欢呼声,去而复返的凯尔希在门口听得血压飙升,如果她现在手里拿着个握力计,恐怕当场就要给捏碎了。 不过老猞猁毕竟是老猞猁,深呼吸了一下以后又放平了心态。 现在就乐着吧,到时候罗德岛找到移动城邦靠岸补给了,有得你们好忙的。 相较于凯尔希,林恩就没有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想法了,他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领导,却也有起码的敬业精神,如果人事部的工作真的很多,这些上班摸鱼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会被他扔出去。 但这不是没啥事情可做嘛,林恩便也不那么苛刻,只要不那么过分,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哦,对了,工作时间不准抽烟,我不想带着一身烟熏味下班。你们憋不住了就去厕所,被人逮住了也只能说你们实力不济。” 几个刚把烟盒掏出来想爽爽的老烟枪顿时愁眉苦脸了起来,不过还是乖乖地把烟盒收了起来。换作是别人空降到人事部,或许他们还敢死皮赖脸地挑拨一下对方的底线,但林恩这样声名在外的家伙,在作为同族的萨卡兹人眼里简直就像是活着的萨卡兹英雄。 尤其是离开了卡兹戴尔以后,林恩做的事儿一件比一件夸张,他的事迹也在罗德岛的干员之间越传越离谱,再加上精英干员Scout无意间透露过自己不是林恩的对手,很多萨卡兹的干员,隐约之间都将林恩视作了自己的偶像。 再借他们几个胆也没有反驳的心思。 “哦,对了,档案给我看一眼,我晚些时候送到可露希尔那边去,行动预备组的那批干员也是时候定制个人装备了。” 林恩叼着根Pocky,把脚翘在桌上,摆出一副惬意的姿势来,说实话这种模样相当的不正经,不过考虑到整个办公室里恐怕没几个正经人,那也就没什么关系了。 至于吃Pocky,这是他戒烟时的习惯,一起吃Pocky戒烟的还有德克萨斯,这段时间已经很少看到她抽烟了,更多的时候则是叼着个Pocky到处走,偶尔和林恩在走廊遇到还会问他要不要来一根。 “说起来,上次来这里也是你们几个,你们在加入罗德岛之后就直接常驻在人事部了?你们坐得住?” 如果林恩记得没错的话,这群人的前身应该是一群萨卡兹雇佣兵。 习惯了刀尖舔血的生活,能在这种办公室坐下去,倒也不是件容易事儿。 面对林恩的问题,那个萨卡兹术士笑了笑:“没办法,讨个生活嘛。我们的模样还有手段都太残忍,不适合罗德岛对外的形象,一开始确实难熬,哥儿几个都过惯了打打杀杀的日子,但博士也说得对,拼杀了半辈子,像这样领些固定的薪水,稍微休息休息,其实也不算太坏。” 也确实,这几个萨卡兹佣兵的样子,和W手下的那群佣兵几乎是如出一辙,W虽然是个疯女人,好歹脑子清楚,而且也能管住手下的人,这几个佣兵放出去,指不定给罗德岛惹多少麻烦出来。 让他们挂个闲职,领些固定薪水,好歹能磨一磨锐气,变得心平气和一些。看看这几个老油条现在混薪水的样子,哪里还像是杀伐果断的萨卡兹雇佣兵? “也挺好的,存些积蓄讨个老婆,过一过平静的生活也是件好事。” “嘿,那还是别骗自己了,罗德岛的前身我们还不清楚吗?不说感染者本来就是风口浪尖的集团,瞧瞧维多利亚现在的这样子,早晚要回去找那位殿下算账的,到时候我们这些和卡兹戴尔关系根深蒂固的人,哪里还有悠哉下去的理由。” 红衣的萨卡兹术士耸了耸肩:“短暂的休息又不是彻底放下刀剑,坐一两年办公室也不会让我们身子骨生锈,说实在的,大家都明白,现在这种情况下,想要休息还早得很,大家都是萨卡兹人,为了卡兹戴尔而战,为了曾经皇女殿下的理想而战,这种感觉并不坏。” “至于和平稳定的平静生活?等一切结束了,我们如果还活着,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林恩不置可否地叹了口气,随即便不再去深究这个问题。 也正如他所说,每一个萨卡兹人,实际上都做好了觉悟。 时间过得飞快,上午的工作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人事部确实是个悠闲的地方,林恩读完了行动预备组干员们的档案之后,又检查了一遍投来的简历……不出意料,全是些重复的玩意。 他仔细想想后发现自己好像一上午啥也没干? 算了,还是先吃饭吧……嗯? 德克萨斯敲开了人事部的门。 “林恩,能天使说……” 她的声音立刻被能天使那活力四射的话语打断了。 “嘿,听我说,要不要来开个Party?” 第二章 德克萨斯A……A了个啥? 能天使和德克萨斯属于是林恩的老熟人了,作为企鹅物流的一员,她们最后会选择签署协议挂名加入罗德岛,很大程度上也有林恩的原因包含在内。 三人在好几年前就已经认识了,那时候林恩还在叙拉古兜兜转转做个自由佣兵,德克萨斯呢,则是刚刚经历家族变故举目无亲,两人在一次不算很愉快的相遇之后很快就一拍即合,很快就变成睡一个炕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属于是不打不相识,王八对绿豆看上眼了。 咳咳,这只是一种比较奇妙的比喻,真没到穿一条裤子的地步,就算德克萨斯不介意,林恩也会介意的。 至于能天使和两人相逢的经历……那就是一段更加离奇,而且悲伤的故事了。 离奇是指能天使的主动找茬,悲伤则指能天使被挂在楼顶吹了一晚上风。 总而言之,三人在经历了一连串奇妙冒险之后,在哥伦比亚分道扬镳,能天使循着自己的目标加入了企鹅物流,德克萨斯也一起找到了安身之地,只有林恩继续一个人孤单地流浪。听起来似乎有点伤感,不过这也是林恩自己的选择,当时德克萨斯问过林恩要不要一起来,只是林恩最后因为种种原因还是选择了拒绝。 仔细想想,如果当时林恩选择了同意,或许现在已经走上了一条完全不一样的道路也说不定。 不过,那样的话,这个世界上一定会多出许多悲剧吧。 几人最后能在罗德岛聚首,倒也是一种非常有趣的缘分使然。 说起来,自从她们一行人加入罗德岛之后,林恩和企鹅物流的这几人倒是几乎没见过几次面,正儿八经地坐下来一起吃吃喝喝聊聊,倒也是非常久违的事情了。 “哟!要来一起开个Party吗?” 能天使对你发起了聚会邀请.jpg 林恩当然是欣然选择了同意。 暂且不说他本来就打算找个地方吃饭,企鹅物流的几位,他也很久没有见到了,有时间重新聚一聚,联络一下感情,自然也是极好的,毕竟大家现在都是罗德岛的干员了。 聚会的地点是罗德岛专门划分给企鹅物流的休息室,位置在罗德岛的第三层宿舍区,这个房间倒是很大,而且装修得光鲜亮丽,相比起来,其他干员们分配的房间就显得寒酸了起来。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是差别对待,不过考虑到这算是企鹅物流的公共宿舍,而且这群人是带资上岛的,这倒也显得再正常不过了,以林恩对企鹅物流这群乐子人的了解,这一房间的家具和装饰,八成是她们自己花钱整的,尤其是房间正中心那个拉特兰风格的神像,一看就是能天使弄来的。 怎么说呢……还挺时尚的。 “说是Party,不过现在还待在罗德岛上的人实际上不多呢……” 能天使掰着手指数了数:“可颂和空去乌萨斯送快递去了,仔细想想,也就我和德克萨斯,或许还可以叫上安洁莉娜?” 企鹅物流虽然家大业大,但是和罗德岛的合作并不算很深入,只有德克萨斯的小队是常驻在罗德岛上的——没错,就是林恩熟悉的那些家伙们。 “三个人开什么Party啊。” “我不管我不管,人少点就人少点,当初我们三个人在叙拉古不也是照开不误,反正只要有甜品,派对上总是充满了乐趣的。” 德克萨斯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而能天使则是往沙发上一扑,大声嚷嚷着要开派对。 林恩和德克萨斯对她这耍宝的样子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了,这位乐天派的拉特兰人真的是活宝到一种让人无可奈何的地步。 “你的意思呢?” 德克萨斯看向林恩,而林恩则是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无所谓。 “就当是老朋友久违地聚一聚吧,蕾缪乐,既然你叫得最开心,那你倒是拿出点诚意来啊。” 林恩猛地一拍能天使的后背。 而红发的天使小姐则是一激灵,咻的一下跳了起来,颇有些抱怨地瞪了一眼林恩。 “痛痛痛,你这家伙的身体素质越来越怪物了,还好我趴在沙发上,这沙发垫子要是硬的,我胸岂不是被你拍平了?” 能天使也不在意林恩顺口把她的真名给说了出来,反正这里也没外人,当初在叙拉古的时候,三个人之间可一直是以名字相互称呼的。 她揉了揉自己的后背,不过瞧她那龇牙咧嘴的样子,怎么看都觉得是装出来的。 林恩顿时乐了:“没事,反正原本就挺平的,再拍也不怕凹进去了。” “你好歹毒!这话也太歹毒了!” 能天使气鼓鼓地鼓起了脸,要不是自己打不过林恩,她非得给林恩的鼻梁骨来上两拳才罢休。 不过考虑到两人之间的战斗力差距,为了避免被林恩脱了鞋按在沙发上挠脚心的“刑罚”,能天使含泪忍了。 而德克萨斯则是轻笑着咳嗽了一下,让两人别闹了。 “能天使,你把早上准备好的苹果派拿出来吧,稍微烤一烤,然后那边的冰箱里好像还有些蛋糕,也一起拿出来好了。” “好嘞!” 能天使兴致冲冲地忙去了,她把一张黑胶放进留声机,喧闹而又欢快的音乐顿时响了起来。 这种派对肯定不是什么临时起意……好吧,对于企鹅物流的姑娘们来说,是不是临时起意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就能天使个人而言,派对中苹果派这样的甜食肯定是少不了的,林恩不知道她这次的邀请是蓄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但是企鹅物流的房间里永远都不缺乏甜品的香味,这群姑娘真的是对甜食情有独钟,也不怕吃胖。 好吧,除了安洁莉娜。 这么想想,小狐狸也挺惨的,周围的朋友一个比一个能吃甜食,到了自己就只能看着甜品流口水……毕竟安洁莉娜是吃太多容易发胖的体型,而且这姑娘对自己的身材还相当的在意。 “苹果派,苹果派!” 能天使哼着不知名的旋律,伴随着烤箱声音的响起,她的表情立刻变得欢快了许多。 而德克萨斯则是顺手从自己的口袋里抽出一包……Pocky,撕开包装以后,以一种似曾相识的姿势抽出其中的两支,一根自己叼着,另一根则是递到林恩面前。 “来一根?” “那我就不客气了。” 老实说,两个人像是烟民一样叼着Pocky的画面有点滑稽,不过也幸好两人嘴里的是Pocky,休息室里才没有显得烟雾缭绕。 戒烟本来是件不太容易的事情,不过有人陪着一起,那就轻松多了。 林恩和德克萨斯都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然后相视一笑,身体舒缓下来。 “这么多年的习惯,果然还是没那么容易改掉。” 林恩耸耸肩,无奈地一笑,而德克萨斯也作出了相似的表情,换作是以前,说不定他们中间还会有个人忘记带打火机,然后两人把香烟碰在一起,一起轻轻吸一口,点燃的烟头就把火星传递了过去。 寒冷的叙拉古冬夜,两人就是用这种方法,度过了不知道多少无聊的时间,德克萨斯本来不怎么抽烟的,只是林恩也不会多少消磨时间的方法,两人混在一起的结果就是德克萨斯被林恩带坏了。 不过也是因为在那时候的林恩还算单纯……咳咳。 否则两人之间的故事可能就不是现在这般了。 回忆起过去的时光,德克萨斯的嘴角微微勾起。 说实话,平时德克萨斯不怎么喜欢笑,她脸上的表情总是很寡淡,见过她笑容的人寥寥无几,只不过……和能天使,和林恩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种特别的情绪从内心深处涌现,让她能笑得出来。 微小的笑容,却也格外真诚。 这样坐着闲聊,总能让她想起过去两人亲密无间的时候。 “你最近怎么样?前段时间看你一直在外面出差,好像又做了件大事儿?” “嘿,哪是什么大事儿,搞了半天,就拔了几个小钉子,幕后的大鱼一条都没捞到。” 林恩说的是他在维多利亚的经历,想想还挺扫兴的,虽然一口气拔掉了“会计”的势力,只不过和“会计”背后的家伙比起来,这只是个被推上前台的小鱼小虾罢了。 不过,光是干掉会计,就已经算是为民除害了,从这方面想想,林恩的心情倒也平复了不少。 “你呢,听说博士最近一直挺重用你们的,好几次重要任务都交给你们来做。” “一点小工作,和一些不怎么想好好做买卖的家伙玩黑吃黑的那套……这种事情,我和能天使很擅长。” 德克萨斯有些不在意地说着,她那干净的唇齿轻轻用力,伴随着一声脆响,手里的Pocky便拦腰折断,被她窸窸窣窣地嚼碎咽了下去。 很干脆的吃法,倒也符合她的性格。 然后她注意到了林恩看着自己的眼神,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断了半截的Pocky,放到林恩面前晃了晃:“怎么了,你想吃这个口味的?” 林恩哭笑不得地开口:“怎么可能,我……!?”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德克萨斯没有理会他的辩解,径直便把手里的Pocky往前一送,堵住了林恩的嘴。 说实话,她的这个动作相当大胆,大胆到简直不像是德克萨斯的所作所为了。如果能天使注意到这里,一定会大声嘲笑德克萨斯的尾巴已经在炸毛了。 “味道如何?” 德克萨斯的耳朵轻轻竖了起来。 “Emmmmm……” 林恩砸吧了一下嘴,他刚刚下意识地合上嘴,那半截Pocky于是便被嚼烂了咽下肚子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因素,林恩总觉得……这半截Pocky的味道里,混进了什么别的东西。 林恩看了看自己手里的Pocky,又看了看德克萨斯的嘴唇,看得出来,德克萨斯今天应该是化过淡妆,就连口红也涂抹了些许,不算鲜艳,但是也点缀出她的魅力。 这多出来的奇妙味道,是德克萨斯的口红? 嘶…… 林恩停止了思考。 好吧,就挺突然的。 “还,还挺好吃的……” 顶着德克萨斯的目光,林恩也只得硬着头皮这般说。 看得出来德克萨斯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就连尾巴都轻轻摇晃了起来。作为一个标准面瘫,她的尾巴能在很大程度上反映出她的心情,就和某英格兰吃货的呆毛一样好懂,而且也让人心中萌生出一种想要捏一把的冲动。 似乎是过了这一关了…… 林恩轻轻松了口气。 两人之间一时陷入了一种比较尴尬的沉默之中,德克萨斯本来就是不善言辞的人,虽然有心打破这种沉默的局面,却也不知道该从何开口才好,她歪着头想了一下,背后却突然传来巨大的冲击。 “苹果派来咯!” 能天使笑嘻嘻地扑了上来,她手里还端着一盆香喷喷的苹果派,奇妙的是,虽然她扑在德克萨斯的背后,手里的盘子却稳稳当当,没有丝毫倾倒的趋势。 不愧是玩枪的,手够稳。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是背着我有什么秘密?嚯嚯,是时候让名侦探登场了!你们之间的小秘密就由我来揭开!” 她眨眨眼睛,摆出了名侦探的姿势,而林恩则是哭笑不得,从她手里的盆子中抄起一个苹果派就往她嘴里塞。 “唔唔唔唔,好大,好烫,塞不下了,喉咙会裂开的!” 能天使顿时发出了颇为夸张的怪叫声,而林恩和德克萨斯则是选择性地无视了她……也不能说是无视吧,德克萨斯也跟着拿起一个苹果派塞进了能天使的嘴里。 好吧,在这种时候,两人总是有着惊人的一致性。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一个苹果派已经是极限了!” 能天使三下五除二把嘴里的苹果派咽下去,她直接抱住德克萨斯的大腿:“德克萨斯,你不能见色忘义啊!我们好歹是这么多年的好朋友,好战友,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林恩就……” 她的嘴被德克萨斯用手堵住了,一时间德克萨斯的脸上也不知道露出的是娇羞还是惊慌,她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化,最后黑着脸把能天使按倒在沙发上。 “林恩,我来按住她。” 她掏出了一支羽毛笔,林恩心领神会地接过,然后房间里就传来了能天使上气不接下气的求饶声。 在治熊孩子的时候,两人的配合总是很默契的。 ?.jpg 第三章 她真的A上去了! “你们是魔鬼……你们两个魔鬼……” 能天使躺在沙发上,喘息间红色的发丝已经被汗水打湿,而单薄的衬衫和黑色连裤袜更是完全湿透了,整个人都是一副燃烧殆尽的模样,就连头上的光环好像都没那么明亮了。 因为前面皮了一下,她受到了来自林恩和德克萨斯的双重制裁。 很显然,她的死穴被两人拿捏得死死的,基本上属于是翻不了身的状态,所谓的皮断腿大概就是她现在的情况吧。 不过能天使这人不长记性,每次都皮断腿,偏偏每次都要继续皮,而且皮完了还一副很开心的模样,让人很难不怀疑这位天使小姐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咳咳。 能天使被林恩一脸嫌弃地丢进了浴室。 “唉唉唉,让我缓一缓啊!” “你总不至于让我帮你洗吧。” 在林恩虎视眈眈的目光下,能天使最后还是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不说别的,她这一身湿哒哒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太适合派对的氛围,那张精致的俏脸上涂满的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奇怪的气味。 天晓得她为什么会这么怕痒,拿羽毛笔在脚心轻轻一碰,那挣扎的样子就像是在水潭中死亡翻滚的鳄鱼,几分钟功夫就弄得浑身上下汗流浃背,要不是林恩下手还算有轻重,她非得自己把自己整脱臼不可。 不过看她躺在沙发上一边傻笑一边抽搐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人雷普了呢。 “说起来你们给我留几个苹果派——” 她的脑袋从浴室的门后探出,然后在两人将目光投来之前又飞快地缩了回去,只不过速度快也有速度快的坏处,门里传来咚的一声,听声音似乎是天使小姐不小心撞到了什么,接下来便是稀里哗啦的一阵声音,外加天使小姐短促的一声尖叫。 好吧,看来是摔着了。 “我去看看她。” 德克萨斯叹了口气,她坐在沙发边上,刚想着清静清静吹会儿空调呢。 这不,就又有事儿了。 德克萨斯推开浴室的门,她看到能天使猛揉自己的脑袋,旁边的脸盆打翻在地上,连带着浴巾和洗发露什么的也洒了一地,刚想问询两句,却见能天使飞快地把门掩上,附到她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德克萨斯,你和林恩走到哪一步了?刚刚我给你们这么多独处的时间,Kiss了吗?” 她有些揶揄地比了个手势,然后被德克萨斯没好气地敲了下脑袋。 能天使的表情变得怪异了起来。 “你不会啥都没做吧?明明说好了,要趁着这次机会赶紧抓住他的心……德克萨斯,你要想想你的对手,不主动出击的话,机会渺茫啊!” 她的表情又旋即变得痛心疾首了起来:“机会一共就这么多,他好不容易最近常驻在罗德岛上了,天晓得什么时候又要被博士派出去,可不能一直拖延下去咯!” 德克萨斯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又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想起自己之前的行为和林恩的表现,话语中罕见地带上了一种不确定的语气:“间、间接Kiss也算……” “No!” 能天使扶额,然后交叉双臂比出一个X,她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抓着德克萨斯的肩膀:“醒醒啊德克萨斯,你也不是那种还在上学读书的纯情小女孩了,间接Kiss算什么啊,你一定要有实质性的进展,才能抓住他的心啊。” 旋即她又贴在德克萨斯的耳边,叽叽咕咕地说了几句悄悄话,显然是在给德克萨斯出主意,而她越说到后面,德克萨斯的脸就越红,到了最后居然反倒是德克萨斯看起来面红耳赤的。 “好了,听我的准没错,就按照我说的做,等下直接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他说什么都没用了。” “等等,等等,我还没准备好……” 浴室的门开了一半,德克萨斯手足无措地被能天使推了出来,空调的冷风和甜腻的香味让她一激灵,而背后砰的一声关门声响则是彻底断了她的退路。 她低着头走到了林恩的旁边,而林恩则是对她和能天使的大声密谋没有丝毫察觉,只是有些奇怪两人为什么在浴室里捣鼓了那么久。 “怎么,她没事吧?” 林恩挠了挠头,别看他每次都把能天使治得很惨,其实他和能天使的关系还挺好的,每次的教训也止于挠痒痒,不会真的给她带来损伤。 这浴室里叮叮当当的一串声响,免不得让他稍微有点担忧。毕竟能天使的实力再不错,抛开那强大的驾驭铳械的能力去看,她也只是个身体素质很一般的拉特兰人罢了,在林恩眼里,属于是那种很容易磕着碰着受伤的角色。 “没事,她挺好的。” 德克萨斯深呼吸了一下,她觉得自己的脸还在发烫,在林恩的面前几乎抬不起头来,但是又不得不承认,能天使刚刚的提议非常的……对她有吸引力。 毕竟,错过了这一次的机会,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褪去,她也不知道自己还敢不敢第二次这么去做了。 说起来,自己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直视自己的内心,真正意义上发现自己心底的那些想法? 在龙门的时候,自己就隐隐约约有了一点这样的想法吧……不,或许更早一些,自己当时充满期待地去问林恩要不要一起来企鹅物流时,恐怕心中纷乱的思绪就已经有所明悟了。 只是,就算读懂了一些,却也不敢去面对而已。 或许是来到罗德岛后,每一次看到林恩与其他女性走在一起激起了德克萨斯内心的不甘,也或许是能天使夜以继日的叨念让她终于有了点明悟…… 时间能积淀出最纯粹的情感,当初自己在最低谷的时候遇到了林恩,是他带着自己走出了名为过去的阴影,那形影不离的一百二十个日夜,早已令林恩将自己的影子牢牢地刻在了德克萨斯的心底。 我果然还是想和他走到更加深入……更加亲密的一步。 不是单纯的同事,十年后可能形同陌路擦肩而过。 不是简单的朋友,有数也数不清的替代品。 而是更加刻骨铭心、更加亲密无间、更加相濡以沫…… 是啊,在我年幼的时候,还没有接触那些东西的时候,作为一个女孩,也曾幻想过船上漂亮的婚纱,嫁给自己的白马王子。 ……是啊,不管他怎么看,不管他怎么说,我想要的东西,我就要拿到手。 何其自私,何等偏执的一面。 黑帮向来是这样的,生活在叙拉古的德克萨斯们也一贯如此。 德克萨斯终于隐约抓住了一些自己心底萌生已久的想法,坦然去对待那些喷涌而出的情感,哪怕这些东西其实早就被能天使看穿了,所以她才会絮絮叨叨地不断想要撮合两人。 别看德克萨斯平时又靠谱又机警,在这种方面却显得很笨拙,反倒是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型的能天使,在这种时候思维却格外灵敏。 总而言之,种种条件齐聚一堂,这才有了这次匆忙的Party。 “怎么突然开始发呆了?” 她回过神来,看到林恩在自己的眼睛前面晃动手指,那带着点关切的眼神让她本已下定的决心险些产生了动摇。 也只是险些而已,好不容易作出的决定如果因为一个眼神就放弃了,那也显得太可笑了点,一点都不像是德克萨斯的风格。 德克萨斯喘了口气,努力地把自己悸动的心情平复下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觉得自己的心跳会快到这种地步了,就连生死之间也不曾如此。 能天使告诉她的那些看起来靠谱或是不靠谱的计划已经全都用不上了,说实话德克萨斯现在脑海里紧张得空空如也,她决定将自己的真心实意说出来,然后等待一个回答。 “林恩。” 不仅仅是声音,就连耳朵都在微微颤抖着。 德克萨斯轻轻些许抬首,让林恩能看清她的脸,对于雷厉风行的德克萨斯来说,她平时是很少化妆的,她嫌麻烦。 但是今天,她至少让能天使帮她画了些淡妆,很认真、也很精致,焕发出一种含蓄的魅力。 德克萨斯的脸颊微微泛红,搭配着妆容,那白里透粉的肌肤显得吹弹可破,纤细的睫毛晶莹闪烁,林恩突然发现,这幅早就相当熟悉的脸庞今天竟显得格外诱人。 她抓住林恩的手,然后轻轻含住了他的手指。 一种很湿润、温暖的触感传来,让林恩稍稍有些失神,但是紧接着他就想要把手收回来,可是指尖磕碰到牙齿的触感和手臂上传来的力量却让他明白对方是认真的。 “德克萨斯……” “先别说话。” 德克萨斯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她其实现在还是有些不确定自己究竟应不应该这么做,只是她明白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了退路,最坏的结果便是两人之间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德克萨斯在心底这么告诉自己。 “听我说……我知道你可能心里已经有些预料了,但是这种事情,还是得我亲口说出来才行,不是因为无聊的仪式感,而是因为这些话,我已经在心底藏了很久很久,真的已经无法按捺了。” 林恩沉默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绅士地给予对方礼待,听完德克萨斯的发言,还是应该粗鲁地打断这一席可能让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的自白,但是不管怎么说,有些东西一旦挑明了,就会发生奇妙的化学反应,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我真的……真的已经想了很久,林恩,你我之间,还要维持这种奇怪的关系多久。” 德克萨斯的眼神放空,她仿佛回忆起了两人那段亲密无间的过去,两人一起过着拮据的生活,一并与源源不绝的追兵战斗,相互之间坦诚得就像是家人。 那时候的德克萨斯才刚刚经历家族的变故,林恩也才从卡兹戴尔的失败中脱离,两人都是有点自闭但逐渐从阴影中走出来的状态,或许是因为相似的心态,不管是德克萨斯还是林恩,都觉得对方和自己格外合得来。 而能天使的加入,又化为了新的催化剂,两个不怎么喜欢说话的闷葫芦中间多了个活泼开朗到极点的萨科塔女孩,三个人融洽得相处,在叙拉古闹出了不少火花。 德克萨斯一厢情愿地认为,林恩和能天使会成为自己新的家人,直到三人最后在哥伦比亚分道扬镳,她才恍然大悟,不管是林恩还是能天使都有自己的坚定目标,两人都走在自己坚信的道路上,为了寻找什么答案而不断前进。 林恩在旅途中寻找战争的答案。 能天使在旅途中搜寻她人的痕迹。 只有自己,得过且过,随偶而安,在这种不得不分离的时候反而不知所措了起来。 一开始,她其实是想跟着林恩走的,对于失去了家族的德克萨斯来说,四海为家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只是最后,她一厢情愿地认为,如果自己和能天使一起,或许……或许林恩也会跟着一起,就像是之前无数个日夜一样,一脸无奈地说着“真是拿你们没办法”,然后跟上来,和自己并肩战斗。 她知道,能天使虽然看起来好说话,可实际上却坚定虔诚,毕竟她是个萨科塔人。 而林恩就算看上去成熟稳重,却在内心充满迷茫,反倒是有些优柔寡断。 如果三个人能一直在一起,然后找到新的家……不管生活贫穷还是富贵,不管旅途安全还是危险,不管终点美好还是悲伤,至少大家在一起,不会分开。 他们最后还是分离了,天下毕竟没有不散的宴席。 德克萨斯和能天使加入了企鹅物流,然后去了龙门安家。 林恩依然在大陆上孤独且自由地流浪,换着一个又一个的佣兵搭档,经历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与死斗,在清亮的月光下回忆往昔。 “林恩。” 德克萨斯艰难地咽下口水,她觉得自己的嘴唇干燥得几乎开裂,很难将文字和情感编辑成语言。 “我……” 她抓住林恩的手。 “我喜欢你。” 第四章 又 翻 车 了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 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头疼。 林恩觉得自己中大招了。 氛围酝酿到了这种地步,随随便便含糊过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此时此刻德克萨斯留给林恩的选择已经不多了。 要么就拒绝,然后两人最后连朋友都做不了。 要么便回应德克萨斯的告白然后……然后思考怎么回去向自家的婆娘交代。 该死的,怎么总是这种两难的选择。 林恩一时之间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点错了什么天赋?明明我的目标是正义的伙伴,怎么莫名其妙地就把桃花运给点满了? 如果说之前的那些次,还能解释为是特蕾西娅殿下的恶作剧…… 那么如今的这次,可就不能自欺欺人地权当无事发生了。 德克萨斯和林恩的关系很好,不仅仅是因为过去相互扶持的往事,也是因为两人的性格和经历确实有些相似,两人能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当初在叙拉古就是这样的,两人的相遇纯属巧合,而他们之间的故事,就像是冰冷的雨夜中两只受了伤的孤狼相互舔舐伤口。 当孤狼有了同伴,它也就不再是孤狼了,有了牵绊,有了友人,那么再危险的狼也会一点点变得温和,哪怕只是伪装,也不再那么锋芒毕露。 一个人的一生中会有许多朋友,但是真正交心的友人却不会多,林恩也是如此。他这些年做了不少大事儿,朋友可以说是满天下哪里都有,但德克萨斯——孤高的独狼在他的心底占据了非常重要的一个位置,不曾动摇。 林恩……他至少不想失去自己的这位朋友。 “德克萨斯,这么突然的……” “我明白的。” 德克萨斯贴了上来,或许是因为把话说开了,她也彻底放下了心底的那份矜持,她吐气如兰地凑到林恩的耳边,用自己柔顺的发丝轻轻摩挲林恩的脖颈,深蓝色的尾巴一下一下地轻轻拍打着林恩的大腿,淡淡的红晕搭配着精致的淡妆显得格外诱人。 会不会搞砸?会不会被讨厌?就算成功了,之后又怎么和安洁莉娜她们交代呢? 往日的一重重顾虑已经彻底被德克萨斯抛开了,她吐出芳香的气流,吹拂林恩的耳垂,甚至已经不满足于握住他的手。 林恩这时候才惊讶地发现,德克萨斯那深蓝色的长发内侧,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层浅浅的红色挑染,平时藏在长发下几乎不可见闻,但是这种时候在眼前晃荡,却又有一种令人惊讶的妩媚。 “我知道的,我知道你现在很为难……所以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交给我就可以了。” 德克萨斯低低的呢喃在耳边起伏。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坐到了林恩的腿上,她的身子不重,在战斗中敏捷矫健的身体甚至可以用轻盈来形容,只是往日英气的模样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林恩从来没见过的,媚眼如丝、含情脉脉的姿态。 说实话,像德克萨斯、陈这样平时严肃认真的飒爽丽人,让她们露出如此娇媚如花的模样,那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只是林恩现在却觉得自己在被放在火上烤……字面意义上的被放在火上烤。 林恩不是圣人,更不是柳下惠,就算他比起曾经要稳重、沉着了太多,却也遭不住德克萨斯这样甜蜜的对待,就算心生些许挣脱的念头,可是德克萨斯的双手牢牢地按着他的双臂,林恩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力气突然变得这么大,自己一时居然有点没能挣脱开来? 不等林恩思考太多,脖颈上已然传来湿热的触感,冰冷的虎牙轻轻碰撞在林恩的皮肤上,细微的刺痛带来火辣的诱惑。 帷幔的身姿隔着单薄的衬衣紧贴林恩的身体,一点点点燃他心中的火焰。 “喂,德克萨斯,先停下来……” 德克萨斯沉重地吻住了林恩,那是没有章法的粗暴之吻,就仿佛是想要发泄些什么、倾诉些什么。她内心的情感喷涌而出,哪怕一点点拒绝的机会都不打算留给林恩,而满溢的情感也随之融入了动作,不留余地。 而林恩——好吧,林恩也不是喜欢被动的人,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不远处的浴室隔间的门扉被偷偷打开一条门缝,能天使睁大了眼睛,面红耳赤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好吧,不管给德克萨斯出了多少个主意,也无法改变一个事实,那就是蕾缪乐小姐……她从小到大就连恋爱都没谈过一次,这样的画面对于她来说,多多少少还是冲击性太强了些。 此时此刻她倒是有些庆幸,当初企鹅物流的一众人因为太闹腾,常常半夜放黑胶音乐开派对Happy被人举报扰民,迫不得已花了一大笔钱给整个休息室都铺上了隔音板。 如果当时选择了省钱,这会儿可就不是被投诉的事儿了,德克萨斯和林恩非得社会性死亡不可。 能天使先是小心翼翼地把门缝合拢,扳着手指头数了数两人吃了几个苹果派。 这次的派对确实是她和德克萨斯一起策划的,目的也确实是把林恩钓上钩,不过能天使嘛……她悄悄地在里面多加了点私货。 不加不行啊,能天使早就看出来了,德克萨斯和林恩都是那种战场上砍人超凶,情场上遇事超怂的货色,如果没有她推波助澜,德克萨斯恐怕到最后也最多只是向林恩吐露一下心声,不抓住机会把事儿就地给办了,之后两人恐怕会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这件事情,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岂不是一切都白搭了? 与其看着这两个人互相折磨,不如一时短痛然后一劳永逸——能天使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就和德克萨斯一样,她也珍视曾经三人行的时光,不过天生性格乐天派的能天使向来做事都不会瞻前顾后的,就算是以前在拉特兰一众闹腾搞事乐子人中,她也是最让老师头疼的一个,属实是全村最靓的仔。 “华法琳配的药这么带劲?” 能天使小声嘀咕了一下,她又想起自己也吃了两个苹果派,可是除了胸口有点闷以外,也没什么奇怪的反应嘛。 不行不行,再看一眼。 能天使轻轻拉开门沿,刚想看看外面发展得怎么样了,却对上一双很熟悉的眼睛,那犹如渐变琥珀一般美丽的眸子,此时此刻正隔着一条门缝和她安静地对视。 “呃……德克萨斯?” 能天使暗道一声不妙,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德克萨斯用力地推开门。 她浑浊的眼睛中似乎已经不剩下多少理智了。 “三个人要一直在一起……你也不能逃。” 在这一刻,能天使明白了一件事。 拱火,是要付出代价的。 …… 事实证明,华法琳的药虽然带劲,但是持续力好像很一般。 一时的混乱之后,三个人坐在休息室的中央,一时间面面相觑,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比较好。 林恩和德克萨斯久违地掏出了烟,这烟还是从德克萨斯的衣服口袋里翻出来的,不过考虑到几个人的衣服乱成一团地混在了一起,想要翻出这包烟还真的不怎么容易。 林恩打了个响指,一簇火焰从自己的指尖蹿起,将烟草点燃。而懒得去找打火机的德克萨斯则是伸手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胳膊,于是林恩心领神会地凑过去,两支烟的烟头轻轻地碰撞在一起,把温暖的火星传递到无火的另一端。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两边,有些惆怅地抽烟,谁也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副模样,虽然看上去很平静,可不管是林恩还是德克萨斯,脑子到现在还处于一片混乱之中。 而烟雾缭绕间,坐在中间的能天使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是缩了缩脖子,努力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说实话就连她都没有想到,虽然一直半开玩笑地说,如果德克萨斯嫁给林恩,那她就做个陪嫁丫头一起嫁过去,甚至也想过事情会不会向这个方向发展。 但这话里有几分是玩笑、几分是真情实意,那恐怕就连能天使自己都不知道。 虽然在指点德克萨斯的时候,一副经验老到、胸有成竹的样子,可事情落到自己的头上,能天使一时也没了主意。 嗯……仔细想想,也不算太差吧,这样一来,三个人在一起,好像也就不是一句空话了。 得益于开朗活泼的性格,能天使的朋友有很多,但是她真正认可的人其实很少,说实在的,她最珍视的除了自己的姐姐以外,恐怕也就只有德克萨斯和林恩了。 想当初她前脚离开拉特兰,后脚就在叙拉古撞上了这俩伙计,接下来又是一起冒险,一起经历生死战斗……短短三四个月的时间,三个人之间缔结的羁绊早已牢不可破。 只不过萨科塔和萨卡兹可是世仇唉,要是老姐知道自己的妹妹从了一个萨卡兹人,她会不会推着轮椅就赶过来八百里外把自己清理门户了? 能天使打了个激灵,她的思维迅速歪到了不知道哪里去。 不过很快她的思绪就又掰了回来,主要是因为现场的气氛有点不太对劲。 真要算起来,她可是把水搅浑的罪魁祸首,此时此刻只希望能够萌混过关,不要被德克萨斯和林恩发现苹果派里的问题——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林恩已经不是第一次翻这样的车了,真的要追溯起来,当年他在卡西米尔就吃过差不多的亏,然后在安洁莉娜的事情上,也栽了一样的跟头。 所以在嗅出这次派对的不同寻常之处以后,林恩整理了一下思绪,掐灭手里的烟蒂,然后检查了一下自己咬掉一半的苹果派。 他旋即用有点危险的目光扫过一旁装作无辜的红发天使小姐,一同这样做的还有德克萨斯,在这一刻,一左一右的两人在同步率上竟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四百。 “蕾缪乐……!?” 而知道已经露馅了的能天使则是尴尬地抬头望向天花板,然后吐了吐舌头,比着V字手势卖了个萌。 “唉嘿嘿~☆” 德克萨斯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骂自己的这个好闺蜜了,或者说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责怪能天使。 她呆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掌心,回想起自己刚刚那可以说是不知廉耻的举动和言辞,那几乎压过黑胶唱片的伸吟,还有在林恩背后肩上抓咬出的细碎伤口……一想起这些,她原本已经平复了些许的心情就又变得复杂了起来,直到烟头上的火星烫到手指,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算了,我也不说你了。” 德克萨斯叹了口气。 能天使确实是有些多管闲事了,但她也是为了自己好,没有她的推波助澜,现在会是怎样一副尴尬的局面,德克萨斯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 再说了,自己也在失控的时候坑了她一把,把她一起拖下了水,真要说的话,两人也算是冤种姐妹了,谁也不欠谁的。 现在这种情况……好像也挺好的? 她挑出衣服口袋里比较重要的磁卡和手机,再把地上乱七八糟的衣服一股脑全都丢进了洗衣机,然后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两件简单的短衫,一件自己套上,另一件则是丢给了能天使。 至于林恩…… 德克萨斯小队没有男人,自然也没有能给他用的换洗衣物。 能天使左瞧右顾,看着气氛变得平和了一些,便松了口气,然后举起手来:“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问我?” 林恩直接翻了个白眼,这次派对他属于是纯纯的上了大当,看起来好像是他占了便宜,但是一想到之后要面对的事情,他就头疼得很。 虽然很难以启齿,但他还是决定向霜星那边坦诚。 德克萨斯的耳朵抖了抖,她看出林恩现在纠结的心情。 “如果你实在介意的话……” “好了好了,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了,只要我们三个在一起,怎样的困难都能越过去的。” 她的话语被能天使打断了,红发的天使女孩笑吟吟地揽住林恩和德克萨斯的肩膀:“人生嘛,开心就好了!” 第五章 W借人一向是有借不还的 当天晚上,华法琳的医疗实验室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哟,稀客啊,很少看到你会往这种地方跑。” 华法琳话里有话地说着,毕竟现在已经不是工作时间了,这个点……一般林恩都会在宿舍里陪老婆,偶尔出现也是成双结对,看得不知道多少人酸红了眼。 这会儿他跑过来敲开自己的办公室大门,以他那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格来看,多半不是无事来唠嗑培养感情的。 “说吧,来干什么的?如果是腰力不济想来讨点药吃,那很抱歉,我也帮不了你。” 华法琳两手一摊,表现得很无赖。 然后她就看到林恩的脸色突然一黑。 “喂喂,你不会是真的……” 华法琳话音未落,林恩已经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发票,用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面向华法琳。 “把药卖给能天使的是你没错吧?” 华法琳先是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毕竟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而且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林恩,不是凯尔希。 但是紧接着她就又意识到了一件事,能天使为什么来找自己买药?她买药是给谁吃的?总不见得是和德克萨斯……吧。 考虑到能天使在罗德岛上的社交圈,答案好像也就不那么难找了。 华法琳用一种格外惊悚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林恩片刻,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中招的……不会是你吧?” “呵呵,你说呢?” 华法琳:危! 当天晚上,博士小姐久违地在舰桥顶上看到了被挂起来的华法琳,她很自来熟地凑了上去:“哟,你又在哪里得罪凯尔希医生了?” 华法琳翻了翻白眼:“不是凯尔希挂的。” “那……” “是林恩挂的。” 博士大为震惊,于是第二天罗德岛的小报纸上又刊出了一则新闻“高龄美少女竟被深夜挂上舰桥,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林恩在看报纸的时候眼角都在抽搐,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第四次登上罗德岛杂志头条居然是因为把华法琳挂了舰桥。 属实是最近太和平,让博士小姐没活整了。 不过比起这种小问题…… “又在想哪家的姑娘呢。” 霜星轻轻拿着勺子敲了敲林恩的脑袋,林恩吃痛地唉哟一声,好悬没有咬到舌头,连连求饶这才让霜星满意地坐下了。 昨天他回家以后很自觉地找了个搓衣板往地上一跪,倒是把霜星吓了一跳,在了解事情原委之后,有些生气的同时……也觉得有点好笑,于是就没有多为难林恩。 不过话虽如此,林恩也不至于厚脸皮地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不管怎么说,他的家庭“弟”位,恐怕要维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 “好啦好啦,喝点汤吧,能天使那边拿来了不少甜食……唔,霜星姐是不是不能吃太多甜的?” 安洁莉娜把大锅的肉汤放在桌上,她穿着棕色的围裙,再加上仔细梳理的马尾,绚烂的笑容搭配额前的细细汗丝,一时间倒是有一种辛勤的小厨娘的感觉。 不过可不要被她的外表给骗了,这桌上的肉汤出自佐菲娅的手笔,而苹果派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一看就是能天使做的,安洁莉娜只是在厨房打个下手,忙下忙上的倒也显得不亦乐乎。 话又说回来了,对于能天使和德克萨斯的事情,安洁莉娜反倒是接受地最快的一个,毕竟她太了解这两个企鹅物流的好姐姐了,甚至可以说,她断定总会有这么一天的,无非是时间的早晚罢了。 也不知道空和拉普兰德在知道这件事以后会作何感想……咳咳,拉普兰德暂且不说,毕竟她对德克萨斯的奇怪执念本质上来说和林恩并没有几分冲突。 只是空估计是要咬床单了,也不知道到时候德克萨斯要怎么安慰她才好。 安洁莉娜挠了挠头,决定不去费脑子思考这个问题。 JK美少女就要多思考一些JK的事情才对嘛!比如说今天该化什么妆?用哪种指甲油?谈到穿着打扮的方面,安洁莉娜可比自己的那些个姐妹们专业太多了,小狐狸有一颗追求时尚的心,每次改变装扮,总是能给人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小狐狸给自己倒了一碗香喷喷的肉汤,然后把苹果派送进嘴里,熟悉的口感回荡在舌尖上,让她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不用早起上课的感觉真好! “安洁莉娜!博士找你,说是需要你去帮忙搬些东西!” 门外传来泥岩的声音,安洁莉娜愉快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整个人都瘫在了桌上,变成了一块狐饼。 救命啊,虽然不用早起上课,但是早起上班怎么看都更加悲剧一点……? 这幅光速变脸的模样把霜星逗乐了,她轻轻笑了一下,然后拍了拍安洁莉娜的手臂:“好啦好啦,快去快回,博士既然找你,那说明一定是有重东西需要你去搬了。” 也是,需要冒冒失失的小狐狸的场合,一般来说总不会是搬些寻常的文件,要么是沉重的器械,要么就是其他的大家伙,每次有运输机往返于罗德岛本舰和移动都市之间的时候,安洁莉娜总是很忙碌的。 她的源石技艺,能抵得上好几十个壮汉。 “那给我留些苹果派哦……” 安洁莉娜套拉着脑袋出门了,她随意地套上自己的信使大衣,换上颜色分明的运动鞋,张望了一下桌上的甜点,又犹豫了一下,这才很无奈地放弃了把它们一网打尽的想法。 可恶啊,林恩先生不怎么喜欢吃太多甜食,霜星姐也不能吃太多甜的,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光明正大吃那么多甜品! 安洁莉娜泪流满面地叼着个苹果派离开了。 史尔特尔和佐菲娅也很快吃完了早饭,两人都是做事比较雷厉风行的类型,今天也有各自的工作——佐菲娅要去训练那些刚加入罗德岛不久的预备干员们,而史尔特尔则是另一批新晋近卫干员的临时剑术老师。 至于欣特莱雅则是和两人截然相反,她是个出了名的慢性子,此时此刻甚至还躺在沙发上揉着眼睛,怕是到现在还没有睡醒。 也没办法,谁让她最近的任务是夜间带队巡逻罗德岛的甲板呢,这个任务对于欣特莱雅这样的夜猫子来说倒是正好,就是每天早上都无精打采的,甚至还残留着黑眼圈,总让人看着觉得罗德岛是不是有些太压榨员工了。 不过欣特莱雅也没悠闲太久,W很快就把她摇醒了拖走,她还指望着欣特莱雅这位“弓术暗杀大师”能够帮忙好好锤炼一下自己手底下这群萨卡兹雇佣兵们,除了炎客、赫德雷和伊内丝这几个老牌英雄单位以外,人数众多的萨卡兹佣兵团到现在也没有出几个让W满意的人才,而W不满意了,自然也就要有人倒霉了。 不过倒霉的是没睡醒的欣特莱雅,还是那些被玩命操练的雇佣兵们,那就有待商榷了。 “时间差不多了。” 林恩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也打算出门上班。 虽然人事部的工作说实话挺摸鱼的……但是至少他作为部门的高层,怎么也得以身作则一下才行。 像昨天那样工作到中午直接翘班消失……那是意外,意外! “记得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 霜星在林恩的侧脸留下一个浅浅的吻,而林恩则是轻轻抱住她,闭眼感受她的体温,两人之间沉默了三五秒后,林恩主动放开手,将自己的帽子戴上,与霜星告别出门。 不过刚出门,他就在走廊里遇到了个熟人。 是陈。 前几天陈被博士派遣去了炎国的尚蜀,和那边的知府洽谈合作事宜,一来一去少说也要小半个月的时间。 “咦,这么快就回来了?” “别提了,那梁知府恐怕早就想好了合作的事宜,每一个条件都恰到好处地卡在罗德岛的底线上,谈判起来可吃力了,我看也没我什么事,就搭乘飞行器提早回来了。” 陈翻了翻白眼,表情显得有点纳闷,这种谈判的事情本来就不适合她,跟着过去也只是做个吉祥物镇镇场子。 她先走了,负责谈判的干员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倒是因为饭桌上少了一双筷子喜笑颜开,据说当天晚上谈判时拉着梁知府在官府旁的小店里猛吃了两碗炸酱面。 “就当是去尚蜀旅游了,就连我这个萨卡兹人,都知道尚蜀赫赫有名的三山十七峰呢。” “第一次去还觉得新鲜,去多了就没意思了。” 陈摇了摇头:“还有吃的不?我刚下飞行器,肚子还饿着呢。” “屋子里还有些肉汤和甜食,冰箱里也还放着几个牛角面包,你尽管吃。” 林恩扬了扬手上的牌子:“我先去上班了,如果有事来人事部找我,一般来说我应该在招募室那边。” “哦,人事部啊……等等,人事部?” 陈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突然抓住林恩的袖管:“唉对了,既然你现在在人事部工作,帮我留意下人员档案流动呗?上次我听博士说最近打算把风笛召回本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虽然不知道风笛是谁,但是看陈这幅样子,恐怕是和她关系很好的干员吧。 林恩翻了翻手里的档案。 罗德岛本舰会保留几乎所有加入罗德岛的干员们的档案,不管是预备的还是正式的,也不管是总部的还是支部的,总之纸面档案一般都会保留在档案室。 不过博士小姐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仔细去阅读每一个留在罗德岛本舰的干员的档案,然后为对方安排最合适的工作,所以如果真的想要留意的话,从每天档案的调取情况来看,就可以推断出有哪些干员会从支部转到总部。 林恩翻到了风笛的档案。 “我说是谁呢……是之前那个从皇家近卫学院毕业的先锋啊,没想到居然还是陈的同期。” 林恩抿了一口咖啡,顺着档案读了下去。 “特长是架势拖拉机和农业生产……噗嗤。” 怎么看都是满满的槽点,林恩险些把嘴里的咖啡都给喷出来。 不过看完整份档案以后,林恩也不得不感叹,风笛不愧是陈的同期,别看写在特长栏里的东西有点怪,但仔细一看她的档案,也是个履历有点吓人的狠人啊。 只不过这样的家伙,不在军营里好好待着,跑到罗德岛来又是做什么呢? 林恩摇了摇头,他不太理解对方的做法,大概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吧,反正博士小姐会处理好的。 他把手里的档案放下,刚想歇一会儿,眼角的余光却从另一份档案上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照片。 “干员代号琴柳,先锋干员,应该也是这一批罗德岛本舰的补充人员之一。” 他抖了抖档案上的灰,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头。 这不是小丘郡那个叫简妮的姑娘吗? 在小丘郡的事变之后加入罗德岛,然后在当地支部部长奥利弗和精英干员Outcast的推荐下调至罗德岛本舰,虽然还是个新人,但是已经参加过数次救援行动,并且表现出色。 怎么看都是一份很完美的履历。 没想到当初在小丘郡无心插柳,倒也抓住了一枚潜力股,不错不错,看起来我作为人事部的高层,在罗德岛招募新人的方面,也确实是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啊。 林恩笑笑,把手里的档案名册重新合拢,他又看了看桌上的简历,不多不少,还是和昨天一般无二的一沓,就连简历上的名字也大差不差,都是行动预备队那些预备干员的简历的重复利用,唯一的不同大概是今天多了几分男士的简历,像什么月见夜斑点什么的…… 好吧,如果这是一款抽卡游戏,那么现在抽卡的人血压已经在蹭蹭蹭地往上涨了。 悠闲的上午时光很快就过去了,招募室一如既往地欢快,几个干员三三两两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已经有人准备收拾收拾打牌了。 直到有一个不速之客敲开了办公室的门。 “把你们的部长借我一用!” W坏笑着把一脸迷茫的林恩拖走了。 第六章 凯尔希:? W的佣兵团,在罗德岛内部,也算是一个比较奇怪的队伍。 说实话,W当初和罗德岛签署的是合作协议,换句话说这些萨卡兹雇佣兵们和罗德岛之间只是合作关系,并没有真的加入罗德岛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但是伴随着罗德岛在近一年以来的快速崛起,不断的潜移默化下,这些佣兵们甚至已经开始以“罗德岛的一员”自居了,其中也包括了几位佣兵领袖。 如果换作是其他的组织,以萨卡兹雇佣兵桀骜不驯的脾气,暂且不说雇佣兵们会不会服你,能不能用好这把双刃剑还是一个问题。 但罗德岛毕竟是巴别塔的遗骨,而且博士的手段也着实高超,几次任务,就让这些老兵油子服服帖帖的,那些本来心底里还有些不服气的刺头,也被一个一个“教育”了一通,最后变得格外老实。 只能说是非常神奇了。 不过要说刺头,这些佣兵们的首领W绝对是队伍里最大的刺头,而且偏偏博士小姐对她没什么办法,因为特蕾西娅曾经被刺杀的前科,两人勉勉强强和平共处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就算博士小姐一直想和W打好关系,就算W也明白现在的博士不是当初那个巴别塔的恶灵,可是在证明特蕾西娅当年遭受刺杀与博士毫无关联之前,她怎么也过不去心底的那道坎。 要不怎么说她是个疯婆娘呢。 顺便一提,知道特蕾西娅还藏在林恩脑子里的人中不包括W,以W疯疯癫癫的手段和性格,说不定就会整什么大活,所以林恩暂时选择了对她隐瞒信息。 这也是特蕾西娅殿下的意思,她其实到现在还不是很赞同凯尔希打回伦蒂尼姆甚至卡兹戴尔的想法……就算在浊心斯卡蒂的那场梦中看到了特雷西斯疯狂的后果也一样。 她不认为罗德岛有那个实力去碰瓷特雷西斯,那是她的兄弟,卡兹戴尔最后的一位英雄。 真要说的话,罗德岛内部现在也就只有博士、凯尔希、林恩和霜星知道特蕾西娅的灵魂通过王剑寄宿在林恩的脑海中这个秘密,几人都是嘴巴比较严的类型,也不怕走漏了风声。 “等等等等,我还在上班呢,你啥事儿啊。” 林恩被W径直拖去了甲板,他的表情有点纳闷,说实话这画面有点喜感。 “都说了是借一下人,怎么,我看你不是挺悠闲的嘛,明明昨天第一天上任下午就直接翘了班,这会儿倒是想起自己在上班了?” W的话语还是那样的尖刻,不过她的说话方式林恩也早就习惯了。 不过她反复强调自己是“借人”,看起来似乎是有正事,而不是一时兴起? 说到正事,林恩便不由想到了W今天在吃早饭时说的事情,她好像打算再编制强化一下手底下的这些萨卡兹雇佣兵,这些佣兵们的实力固然不错,但是考虑到现在伦蒂尼姆的紧张局势,在W看来,他们的水平还是有点不太够的。 而且这群人也确实有很大的发展空间,萨卡兹是天生的战斗种族,这些雇佣兵又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只是一直以来都在生死之间摸爬滚打,很少去经历一些系统性的培训,战斗方式和手段难免显得有点偏科。 比如说萨卡兹弩手们,他们的近战攻击力比玩弩强多了,以至于他们更喜欢端着重弩上去抡人…… 再比如说萨卡兹术士,大部分人只会一两个法术,剩下的时候都是把法杖当作如意金箍棒,直接上去开颅裂棍杀。 不如趁着最近在罗德岛上吃闲饭的时间找人给他们好好训练一下,到时候去了伦蒂尼姆的战场上也能少死几个人。 好吧,这也算是W非常别扭的关心部下的方法了,雇佣兵的生命本来就像是廉价的消耗品一样,可W至少不想让自己的这些同胞们毫无意义地去死。 于是欣特莱雅便被她第一个逮过去做教官了,W的意思是至少让那些弩手明白自己是远程后排单位,别老是脑袋一热就跟着大剑手一起哇哇叫着冲上去,就是因为这种原因,这些弩手们的伤亡率才总是居高不下。 罗德岛上使用弓弩的好手有不少,巧了,欣特莱雅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而且她也擅长各种潜行技术,在无胄盟工作的时候也有过教导新手的经验,于是原本无事一身轻的欣特莱雅直接就给W抓了壮丁。 那自己现在也是被抓了壮丁……? “你估计也猜到了,没错,主要是想让你帮忙操练一下那些大剑手。” 和弩手一样,大剑手也是萨卡兹佣兵团中的主力兵种之一,和追求攻击的刀术师不一样,攻守均衡的大剑非常适合体格魁梧的萨卡兹人,也更受大部分萨卡兹士兵的青睐,一度成为卡兹戴尔最流行的兵器之一。 这样的兵器在卡兹戴尔内战时也是最容易搞到手的,暂且不提那些比较“正规”的渠道,随便哪个萨卡兹人去荒郊野岭逛一圈,说不定都能遇到一两具带着兵器的尸体,而这些死者的兵刃,往往也是大部分萨卡兹雇佣兵的第一把武器。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大剑手们也没有刀术师那样的战场传承,普遍出身贫寒的雇佣兵更是没有学习剑术的机会,他们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兵器在第一线战场上战斗,顺从本能和经验去挥剑,凭本事和运气从一次次残酷的战斗中活下来,那剑术就算不能说是瞎姬八砍,却也差不了多少。 在那些剑术大师的眼里,萨卡兹雇佣兵们大开大合的攻击充满了破绽。 不过被佣兵乱刀砍死的剑术大师也早就不知几何了,光有剑术,也不是稳能战胜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兵油子。 林恩就是典型的例子,你要说他有剑术吗?有的,但是只有一点,那是他当初跟塔露拉和霜星学的一点粗浅的剑术。 虽然之后在战场上琢磨出了自己的一套东西,但那更多的也是源自萨卡兹刀术师的刀术,和剑术基本上没什么关系。 但是被他用王剑砍死的剑术大师,保守估计脑袋都够堆满一个房间了。 “你确定?说实话,我不是很依赖剑术去战斗。” “我也没让你去教剑术啊,你哪儿会什么剑术,要找人教剑术我还不如去找佐菲娅,那一套花里胡哨的东西不适合我们雇佣兵。” W很干脆地翻了个白眼。 “我希望你能教教他们作为一名大剑手在战场上的经验、技巧和思路,包括两三人的搭档之间如何去相互支援配合——除了你,还有谁能教他们这些东西?” 林恩耸了耸肩,这下没有了异议。 这方面确实是他的强项,经历了一次次战火的洗礼,整个罗德岛的教官组里恐怕都挑不出一个比他更擅长这方面的人了。 除了赫拉格,不过赫拉格最近在圣骏堡和议会、贵族们勾心斗角,偶尔回一次罗德岛也是匆匆忙忙。 W和老爷子不熟悉,于是也就没有了说法。 不过他的训练方式一向是实战训练,就像当初在卡西米尔训练瑕光时一样,这种训练可不是一两个小时就能搞定的事儿,W这一手“借”人恐怕是要有借不还了,可以预见的是,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每天下午他都要带头翘班了。 希望凯尔希别扣自己工资吧。 哦……工资。 提起钱,林恩又想起了自己当初从维多利亚带回来的那张银行卡,也不知道可露希尔破解得怎么样了,如果那张卡里的资金能拿出来用,凯尔希的那点工资,扣了也就扣了,反正也是毛毛雨,无所谓的。 那家伙捣鼓半天也没个音信,搞得林恩都险些把这件事给忘了。 不如晚上去问问。 林恩打定主意的同时,W看他一直在发呆,便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不算锋利的指甲戳得林恩有点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让他回过神来。 “也行啊。” 他抓住了W的手,轻轻低下头,露出她很熟悉的笑容——那是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狂气笑容,两个疯子凑在一起笑,那说明恐怕有人要倒霉了。 “不过,让我做教官,学费又怎么算呢?我也不是慈善家嘛。” “嚯,学费。” W有些揶揄地笑了笑,她也不顾周围有人,自顾自地便打开了一点胸口的衣领,露出白皙的肌肤来,然后贴到了林恩的手臂上,小恶魔一样的尾巴缠绕住林恩的腰,坏坏的样子为她更添一份妩媚。 W抬起一只手,在林恩胸口画着圈圈。 “你说,晚上单独付给你怎么样?” 走廊里一般路过的芙蓉炎熔姐妹不留痕迹地离这两个人远了点,这种稍微有点少儿不宜的画面让两个年纪轻轻的萨卡兹女孩有点不太敢直视。 “收敛点,这里是公共场合。” 林恩哭笑不得地推开W,他是真没想到这疯婆娘在走廊里会作出这样的姿态,这要是被博士小姐看到了,恐怕明天的杂志头条就又要有着落了。 还好周围没什么人……哦,芙蓉和炎熔啊。 两姐妹在林恩那仿佛要杀人灭口的目光下落荒而逃。 “呼,你也不用这样吓人嘛,仔细瞧瞧,这种青涩少女面红耳赤的模样不也挺可爱的。” W踮起脚拍了拍林恩的肩膀,她咂了咂舌,不知不觉中自己的这个老伙计已经长成了一米九的高个子,她那一米六五的身高,现在拍拍对方的肩膀都得踮起脚尖。 明明当初在卡兹戴尔的时候还不需要呢。 怎么说呢……有点不爽,要不晚上睡觉的时候偷偷锯掉一截? 迎着W不善的目光,林恩无奈地举手求饶。 事实证明,两只疯狗凑在一起,如果没有一个服软的话,最后八成是要打起来的。 不过如果有一个学会了服软,那另一个也就没有了闹腾的理由。 W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她哼着也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歌谣,抛着手里的炸弹遥控器,懒懒散散地往甲板层走去,她向博士专门租借了一个甲板层上的大型训练室,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林恩跟在她的后面,他看看前面那志得意满的小女人,也只得叹了口气,把自己的表情尽量调整得严肃些。 不过,做教官什么的…… 不知不觉中,林恩的嘴角微微咧开,露出带着点恶意的笑容。他想到了几个好主意,似乎有不少有趣的训练方式还等着他去使用,嗯……要不先去弄辆吉普车玩玩? 好吧,论起性格的恶劣程度,林恩也是不遑多让的。 只能说这两个疯子凑在一起属于是天生一对,也省得祸害了别人。 …… 而就在林恩满心想着怎么去折腾那些不安分的萨卡兹雇佣兵时,人事部的几个萨卡兹老油条……好吧,他们对于林恩的翘班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尤其是今天过来“借”人的还是赫赫有名的W,他们直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啥都没有看到。 不过另外一个人就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林恩了,凯尔希在结束了上午的手术后怎么想都觉得林恩坐办公室不太靠谱,于是便来了一个“突击检查”,然后走进来一看,那群老油条似乎是真的老实了不少,至少不抽烟了。 嗯,这是好事。 但林恩跑到哪里去了? 老猞猁看着空空如也的座位,便又扭头看向了一旁的萨卡兹术士:“林恩他人呢?” “不知道啊。” 萨卡兹术士很无赖地一摊手,权当自己是个睁眼瞎。 而凯尔希则是低头看了看手表:“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吗?” 萨卡兹术士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椅子,又看了看桌上还没整理完的一沓档案,仔细想了想,还是没敢把实情说出来。 林恩暂且不论,如果让W知道自己在凯尔希面前乱嚼舌根,恐怕晚上睡觉时枕头下面就要多一个炸弹了。 于是他昧着良心板起脸,作出一副很认真严肃的表情来。 “大概是椅子代班吧。” 凯尔希的血压又开始升高了。 第七章 粉 红 毛 毛 兔 训练这群桀骜不驯的雇佣兵,意外的倒是不算困难。 毕竟林恩声名在外,也没几个刺头敢在他面前放肆,偶尔有跳出来的,在被林恩一只手收拾了以后也变得老实了起来。 当然,那种真的想挑事儿的刺头,简单收拾一顿肯定是不够的,就算林恩名气很大,战绩也豪华,可是萨卡兹这个种族里什么样的人都少,就是不怕死的人多。 你想想,和一个传奇佣兵交手并且活了下来,还有比这更好的吹嘘资本吗? 真正让这些佣兵们平息下来,不敢惹事的……其实是林恩手里半人大小的粉红色毛绒玩偶。 林恩称其为“粉红毛毛兔”,在那些挑事的刺头露出惊愕的表情之前,直接拿着这么个货真价实的毛绒玩偶……把挑事的给抡懵了。 你说要是和林恩用刀剑切磋一番,那还能向其他人吹嘘一番,哪怕直接被他给秒了,反正对手是林恩,也不丢人。 但是被人拿着“粉红毛毛兔”打得满地找牙什么的…… 那说出去不得给人笑话死啊。 不得不说,林恩这一手,属实是把人整不会了,这些跃跃欲试的萨卡兹雇佣兵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安分了起来。 至于林恩手里的“粉红毛毛兔”是从哪里顺来的…… 林恩不说,W也不说,谁又知道是哪家的富婆丢了抱枕呢。 咳咳,开个玩笑,这是W的丢在房间里的个人藏品,听说是之前在龙门消费送的赠品,于是就被林恩顺手拿了过来,用灵魂力量固化一下,便做了个杀威棒。 比起林恩这边,欣特莱雅那里就没有这么轻松了,那些个萨卡兹雇佣兵们一副虚心听教但屡教不改的样子,直到他们被欣特莱雅放倒了好几个,这才有些重视起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库兰塔的话语,不过这样一来,原本打算轻轻松松摸鱼划水的欣特莱雅也不得不认真起来。 萨卡兹弩手的底子很差,或者说大部分人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射术的底子,只是胡乱地使用手里的弓弩,靠着直觉和经验去射击,很多时候,他们更加信赖腰间挂着的弯刀和短剑。 挥剑上去肉搏至少不会出现误伤…… 虽然战场上不小心误射友军的案例从来都不少,可是这种“团队伤害”……尽可能还是避免的比较好。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不能成为优秀的射手,比起欣特莱雅曾经在无胄盟训练的那些臭鱼烂虾,这些萨卡兹弩手们几乎都是从战火洗礼中幸存下来的老兵,他们的天赋比起寻常的赏金猎人无疑是高了一大截,只要能纠正那乱七八糟的持弩姿势和不良习惯,他们的射击水准起码能翻个好几倍。 好吧,不知不觉中,欣特莱雅已经把自己代入了教官的角色之中,但看那样子,似乎是累的够呛,完全没有林恩那种乐在其中的感觉。 一下午的时间转瞬即逝,期间凯尔希也闻讯找了过来,不过在看到林恩确实是在干正事以后,便也没了话说,只好在心底记了一笔,然后权当无事发生。 训练结束之后,W顺势贴了过来,她把林恩推到墙边,甩了甩手里的磁卡,对林恩扬了扬下巴:“怎么,晚上要不要去酒吧那里喝一杯?” “你请客?”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你懂我意思吧?” W舔了舔嘴角,她顺手把磁卡塞进自己的衣领里,稍稍打开一点领口,给林恩看到一点里面的白皙,不过除了那些诱人的光景之外,林恩在里面好像还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好像是遥控炸弹? 也算是挺有W的风格了。 林恩翻了翻白眼,他对于W的提议并没有表现出很心动的模样,主要是这个疯婆娘的酒品很差,偶尔在家里喝点啤酒或者果酒也就算了,去酒吧这样的地方,每次和W一起喝酒最后都没什么好事发生。 上次在罗德岛的酒吧喝酒的时候,W一时兴起把一堆炸弹放在吧台上一个个向周围人展示,把做调酒师的干员吓得够呛,最后林恩还多给了对方一笔小费。 在罗德岛之外的酒吧时就更加离谱了,林恩记得有一次恰逢有不长眼的跑上来搭讪,林恩结个账的功夫,喝得微醉的W险些把整个酒吧炸上天。 只能说是相当恐怖了。 所以其他人也就算了,唯独W主动凑上来找林恩去酒吧喝酒,林恩是有点敬敏不谢的。 反正W的想法他也大概明白,与其说是喝酒,倒不如说是平时积累了太多的压力,便找林恩借着喝酒的名义放纵一下,独处一下,然后再碰撞点不算浪漫但很让人愉快的火花,差不多就能心满意足了。 忠实于自己的欲望,很贪婪,却也很容易满足,W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当然,林恩也是差不多的家伙,也没什么资格去批评W就是了。 于是林恩微微低头,他揽住W的腰,在她的耳边低声细语:“酒吧那种嘈杂的地方就算了,不如去你的宿舍,少许喝一点,晚上还有大把的时间,也不会因为宿醉影响明天的工作,你觉得怎么样?” W自然是没什么意见,或者说这样的情况对她来说才是更好的发展,真要说起来的话,就连所谓的喝酒,其实也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呼,你倒也不算全然是个呆子。” W耸了耸肩,她轻轻推开林恩,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丢给他:“那我晚上等着你哦?如果你食言的话……” “佳人相约,我又怎么会食言呢。” “你用这种装腔作势的语气说话还挺恶心的,我记得你以前说话还更直接一些。” “怪我咯?” 林恩一脸无辜,而W则是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转身离开,她还有作为佣兵领袖的工作没有完成。 至于林恩…… 他抛了抛W的钥匙,然后将其收起,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佳人相约固然是美事,可在那之前,还有件事等着他去处理呢。 第八章 可露希尔:老娘超厉害的 可露希尔真的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血魔。 在普遍寿命悠久的血魔一族中,不同于外表年轻实际上年龄不知几何的华法琳,可露希尔是个货真价实的“年轻人”,而她的性格也相当叛道离经,比起血液的“芳香”,她更喜欢机油和铜臭的味道,对那些残暴同类在血液中沐浴的行为更是表达出强烈的不认同。 顺带一提,她的梦想是终有一天可以沐浴在金币里洗澡。 罗德岛几乎没有人不认识这个奸商,可露希尔那溢价严重的小卖部是其中一个因素,另一方面……她也是工程部的老大,罗德岛工程技术的龙头,技术部门最顶级的大师之一,甚至有些时候可以把这个“之一”也给去掉。 许多干员的武器就是出自她手,就连森蚺那夸张的高达也是她帮忙拼起来的——祖玛玛小姐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在被林恩拆掉了大丑之后,说什么也要拼一台能放光炮的机甲出来,为了满足她的这个小小愿望,可露希尔可是花了不少心血。 而最后一点,罗德岛的很多设施也是她带头组建起来的,就比如说酒吧、鬼屋之类的娱乐设施,往往是博士小姐有了个点子,然后可露希尔就把这个让凯尔希医生脑血压升高的点子付诸于现实,就连博士小姐的小杂志也是可露希尔帮忙整出来的花活。 虽然大家都对可露希尔小姐的奸商行径恨得牙痒痒,但是考虑到她对于罗德岛的贡献,也就没什么话好说了,更不会有人怀疑她的技术实力,在罗德岛上一提到电子机械技术,大部分人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可露希尔没跑。 当然,林恩也是其中之一,在从维多利亚弄到那张价值不知几何的晶卡以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来找可露希尔商量着怎么把卡打开。 这张卡是“会计”多年经营自己势力的盈利,里面的财富早已是一个天文数字——对于“会计”这样的人来说,不管是几百万还是几千万,不论是金币还是银币,实际上都只是没什么实感的数字而已,他只是享受着赚钱的过程,至于赚到的钱……除了定期缴纳向“深池”的资金以外,剩下的金钱都储存在这张不起眼的晶卡之中,恐怕就连“会计”自己都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 反正,这绝对是一笔足以富可敌国的财富,而这样的一笔钱居然储存在拉特兰国立银行的银行卡里,作为一名被拉特兰人满世界通缉的通缉犯,他也真的是艺高人胆大。 不过也确实,这样的一笔财富,储存在哪里,都没有拉特兰国立银行更让人放心了,毕竟在这混乱的泰拉大陆,企业的坍塌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就连政权的更替、国家的覆灭也随时有可能发生,如此巨大的一笔财富,除了维多利亚的国立银行以外,也就只有拉特兰的国立银行吃得下了。 前者虽然日落西山,可至少也是垂暮的狮子,直到它彻底死透为止,维多利亚依然是泰拉大陆上最强盛的国家,没有之一。 而后者……那超脱于诸国纷争的地位,和拉特兰人一向很好的信誉,也确实很能让人放心。 “哦,你说那个啊。” 正在忙着整备武器的可露希尔一抹额头上的汗水,她数了数一旁的抽屉,从抽屉里抽出一张晶卡,丢到了桌子上。 “这张卡的密匙是指纹和一长串密匙,拉特兰的技术还是很复杂的,不太好破解,后者比较好办,前者嘛……如果你和Outcast当时没把人直接烧成灰就好了。” 说到这里,可露希尔偷偷看了一眼林恩的表情,发现他没有露出懊恼或是惋惜的表情之后,这才耸了耸肩,骄傲地扬起下巴:“不过嘛,哼哼!毕竟我是可露希尔,换作是别人肯定没什么好办法,但我最后还是琢磨了出来,该怎么把里面的钱拿出来。” 随即便是一长串让林恩有些不明觉厉的说辞,那些乱七八糟的技术术语林恩真的是一个字眼都听不明白,可露希尔的长篇大论他只听懂了几句话,那就是“老娘超厉害的”、“拉特兰人的技术加密就是逊啦”诸如此类的。 半晌,说累了的可露希尔这才停了下来,她端起桌上的冰咖啡一饮而尽,砸吧砸吧嘴:“不过也亏得那家伙做贼心虚,没有绑定自己的身份,用的是不记名的晶卡,只要搞到密码,谁都能把里面的钱提出来。否则的话,再给我十个脑子,我也做不到从银行里抢钱。” “说起来,这笔钱你拿到手里以后打算怎么用?” “在聊起我之前,我更好奇你打算怎么花这笔钱呢,奸商小姐。” “我?” 可露希尔耸了耸肩:“罗德岛对我来说就像是家一样,这艘船是我倾注了最多心血的孩子。这笔钱烂在我手里也没用,不如给罗德岛进行进一步的强化,最近新干员越来越多了,罗德岛毕竟是高速舰,不进行一次彻底的改造的话,很快就要人满为患,变成人挤人的沙丁鱼罐头咯。” 可露希尔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享受着赚钱的快乐,看上去像是个贪财的人,可实际上过完了赚钱的瘾后,这些口袋里的金币转手便进了罗德岛的财库,她甚至不给自己留点私房钱。 从干员们手里赚来的钱,也会以装备、福利等形式,最后回馈到干员们的手中。 “说起来之前和Outcast也聊过这个问题,她说自己对金钱也没什么留念的,平日里工资够用了,分到手里的钱一部分大概会捐给几个比较拮据的教会吧,剩下的上缴给罗德岛,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可露希尔看向林恩:“你呢?你才是这张卡实际上的主人,不如说说你是怎么打算的。” “先留着,总会有用到这笔钱的时候。” 林恩笑了笑,把卡收了起来。 钱不是万能的,但是很多时候,没有钱真的是寸步难行。 不说别的,卡兹戴尔的重建之所以如此费力,还不是因为萨卡兹人从来都不会赚钱。 不管是走上正轨的罗德岛还是百废待兴的卡兹戴尔……总会有需要资金的时候的。 第九章 永不疯狂的爱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漫漫长夜该怎么排解压力? 答案看起来只有一个,那就是…… “我又死了,都是你害的!” W忿忿不平地把手里的游戏手柄一摔,整个人后仰瘫在床上,顺手拿过旁边的枕头蒙住自己的脸:“这游戏也太变态了吧?哪有这样做游戏的啊,这设计师是存心要为难玩家吗?这种游戏凭什么还能有那么多好评啊!” 她像是条毛毛虫一样在床上扭来扭去,好一会儿才整个人笔挺挺地停下动作,面无表情地从地毯上拾起手柄,拍了拍灰:“再来一把。” 林恩默默地拿起手柄,老实说他很想吐槽一句,其实是你太菜了而不是游戏太难了……不过想了想,这句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种时候火上浇油,说不定W直接就物理意义上地爆炸了。 说到这里,大家大约也已经看明白了。 没错,他俩在打电动。 这个习惯是从龙门的事情结束以后养成的,在企鹅物流玩了几天游戏以后,林恩便顺手订购了一套游戏机放在宿舍里,虽然沉迷于游戏多少有点玩物丧志的感觉,但偶尔玩一玩,解解压,这可就再合适不过了。 只不过林恩多多少少没有想到,除了安洁莉娜以外,其他对游戏比较感兴趣的人,比如W,那可真的是纯纯的菜鸟……林恩这个打游戏经常拖队友后腿的人,在和W一起双排的时候,居然也体会到了什么叫“能者多牢”的感觉。 林恩偷偷打开显血插件看了一眼,发现W一个后排脆皮打BOSS的输出居然还没自己一个前排坦克高,更别说她还猫了三次? 上当坐了大牢了。 不过每次W找自己半夜偷偷打游戏结果都不外乎是这样,林恩差不多也习惯了。 和林恩不一样,W是依旧被过去束缚的人。 不,也不能说是不一样吧,两人是似是而非的。只是相比较起来,林恩已经逐渐抬起头看向未来,而W却依然在过去中徘徊,如果没有林恩握住她的手,那冰冷且孤独的现实足以把她逼疯。 不过,就连林恩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把两人的立场和条件互换,自己或许也会成为她那样的人,毕竟两个人就骨子里而言,寄宿着几乎相同的疯狂和执念。 和她相比,自己实在是幸运了太多,所以哪怕自己也跟着坐牢,林恩也不介意帮她一把,排解排解压力。 W排解压力的手段很单一,除了引爆炸弹宣泄内心的怒火以外,也就只有在林恩这边的这条途径了,两人之间一开始都没想到玩游戏,从繁忙的任务中脱身,回到罗德岛本舰休息的时间,两人经常一整天都厮混在一起,就连吃饭的时候都懒得下床,用欲望的交缠来交流,萨卡兹们千疮百孔的心灵互相渴求着对方的爱。 不过那样做的代价就是林恩时不时会有点脚软……不是他肾虚,而是面对这种高强度压榨,普通人早就死了好吗!? 直到W表现出对游戏的兴趣,并且暴露出她“又菜又爱玩”的特性之后,林恩多多少少也算是松了口气。 一局游戏很快就结束了,倒不是两人打得有多快,只是林恩这次有点不太小心,猫了一次。 结合W“更不小心”的行为,于是这场狩猎便匆匆忙忙画上了句号。 不过两人对这种结果也算是早有预料了,毕竟今天晚上两人在挑战的游戏DLC的Boss比之前的家伙们带劲多了,别说林恩和W了,就算是安洁莉娜这样的游戏高手一不小心也要躺上猫车,死着死着,两人差不多也就习惯了,最多也只是W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两圈,林恩吃两粒花生米压压惊。 “不打了不打了,先休息会儿,早晚要把这黑不溜秋的活泥鳅给抽筋扒皮。” W把手柄丢开,也亏得她的房间铺上了柔软的一层厚实地毯,否则精细的手柄就这样叮叮当当摔在地上,非得摔出毛病来不可。 她转而去挑逗起林恩来,涂上猩红色指甲油的手指一轻一重地戳着林恩的后背,声音里有意无意地带起些揶揄的味道:“说起来,先是安洁莉娜,然后又是德克萨斯和能天使……仔细数数的话,企鹅物流的姑娘们好像已经不多了哦?怎么,你是想一网打尽?” “别,这说法要是给大帝听到了,非得端着他的酒瓶子来找我算账不可。” 林恩翻了个白眼,他想起自己在龙门见到的那位企鹅音乐家,不得不说,那确实是一个别具一格的家伙。 “虽然现在这种情况,他大概已经在挑选合适的酒瓶子了。” “哦,大帝。” W不在意地嗤笑了一声:“我听说那只企鹅是个不死的传奇,我不懂音乐,也不在意什么地位,倒是很想知道,用成吨的炸药把它炸得粉身碎骨,是否真的还能死而复生?” 不过在对上林恩那见了鬼的目光后,她瘪了瘪嘴,又挥舞起爪子把林恩的头发弄得一团糟:“好吧好吧,我开玩笑的,浪费那么多炸药只是确认一下传闻的真假,我还没有铺张到这种地步。” ……不不不,你刚刚完全是认真的吧? 林恩姑且还能听出W语气中的跃跃欲试。 恐怕刚刚那句,只是用来敷衍自己的话语吧,如果给W一个机会,她绝对不会介意去试试的。 如果大帝没事,她恐怕会大笑着说,反正你也是不死之身,然后找些理由把自己摘出去,不留把柄。 如果大帝死了……那对死人也没必要解释太多了。 这疯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随心所欲。 林恩也不在乎自己的头发被翻得一团糟,反正本来就刚洗完澡,头发到现在还是湿的,只是用手往后一撩,就像是手上抹了发胶一样,轻而易举地搓出一个流畅的发型来。 “得了吧你,我还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盘坐在地上的林恩顺着W的手臂一抓,就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他把下巴压在对方的头上,也不在意对方还没干透的头发打湿了自己胸口的衬衫,而W则是用指甲在林恩的手臂上留下几道通红的印子,便也安分了下来,松弛地躺在林恩的身上。 也就只有这种时候,她会彻底放下警戒,放松自己的身体。 两人独处的时候。 对外,她是那个玩世不恭的危险佣兵,玩弄炸弹和人心和坏女人,是特蕾西娅的余党和拥磊,也是博士手中的利刃。 而看看她的另一面,她在战火和纷争中嘲笑他人的天真,却也被自己的理想和过去折磨得夜不能寐;她知道复仇的终点只是空洞的虚无,却也从来不会因此而放弃自己的执念。 她善待每一个萨卡兹的同胞,做些不被他人理解的善事而不求回报,这是因为特蕾西娅的教诲。 她也会平等地杀死每一个挡在自己面前的敌人,残忍地处刑每一个背叛者和仇人,在爆炸和死亡中感受到由衷的满足。 毕竟,她是个货真价实的萨卡兹佣兵,而且早在卡兹戴尔内战结束的那一刻,就已经疯了。 说实话,这里面的每一面都是最真实的她,矛盾且真实,自私并忠诚,贪婪又可靠,为了自己的愿望和执着,飞蛾扑火一般去做常人往往知难而退的事情。 “哼,酒呢?” W在林恩的腿上挪了挪屁股,找了个舒服点的位置坐下,她伸出手在碟子里拿出几粒花生丢入嘴中,咀嚼了几下后,又有些不满地敲了敲林恩的膝盖。 “还有点啤酒。” 林恩便顺势拧开了一旁的啤酒瓶盖,这种瓶盖一般是用工具去打开的,不过对于林恩来说,用手也没差。 W平时是不喝酒的,她认为喝酒会影响她的判断力,所以在执行任务……或者说大部分平时的情况下,她都是滴酒不沾的。 这和大部分的萨卡兹雇佣兵大相径庭,不过考虑到她作为佣兵领袖的身份,倒也显得理所当然了起来。 也因此,作为萨卡兹人,她的酒量也好,酒品也罢,都差得让人不可置信。 不过,唯独在林恩身边的时候,她会放纵地喝上一些,酒精可以麻木神经,也可以让疲惫的心灵洗涤放松,在这种时候,她只想把往日里的那些烦恼全部都抛开,然后和自己爱的人痛痛快快地休息一会儿,仅此而已。 “啤酒啊……” W似是有些不满地晃了晃酒瓶子,金黄色的酒液在玻璃瓶中晃荡,发出波涛的水声。 林恩翻了翻白眼,对于W这种又菜又爱喝的行径表示鄙夷。 “知足吧,上次你喝红酒呛得满身都是,最后洗衣服洗床单的还是我。” W噗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她笑得很放肆,眼泪都要出来了。末了,这才把瓶口往嘴里塞,只是一晃神的功夫,半瓶酒水就已经下了肚,便又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她放下酒瓶,顺势在林恩怀里翻了个身,面向着林恩,喷吐出带着点酒气的芳兰。 “你说,我们是不是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喝酒了?” 确实。 W平时很忙,林恩最近几个月也忙得一塌糊涂,两人的行程往往是错开来的,也就只有这次格兰法洛的事件结束以后,林恩得到了一段宝贵的休假,W也带着佣兵团回到罗德岛本舰休整。 在那之前,两人就算见面,很多时候也只是匆匆忙忙地打个照面,偶尔一夜温存,也往往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尽如人意。 她又开始伸出手指在林恩胸口画圈圈了,林恩也不知道这是她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只是觉得胸口有点痒,不过这种感觉倒也不坏。 “我还记得呢,在莱塔尼亚的时候,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去汐斯塔——兜兜转转已经一年过去,甚至现在都入秋了,你这个骗子,打算什么时候兑现承诺?” 林恩也还记得那个承诺,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完全打乱了他的行程表,W也一样。两人为了各自的理想和目标匆忙地行动,不知不觉中,最合适去玩的时间已经完全过去了。 “要不明年?正好,这次去维多利亚,我认识了个汐斯塔的大人物,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度假,住最好的酒店,找个沙滩,好好地享受一下日光浴。” “你说的大人物……不会又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吧?” W的声音突然有点酸酸的,林恩有点心虚,不过旋即他又想起和自己比较熟的是黑,那个叫锡兰的大小姐一共都没说过几句话,便又挺直了腰板。 呸,不要瞎想,只是一面之缘罢了,哪有那么多离谱的桃花运!? “啧,你刚刚心虚了吧?你明显心虚了吧?” W轻轻咬住林恩的肩膀,留下一串整齐的牙印。 “哪有,别多想。” 林恩哭笑不得搂住W的腰,轻轻抚摸对方背后的肌肤,直到手指碰触到那块裸露在外的源石结晶。 他的手被W用力拍开了。 “别碰它,你又不是感染者。” “萨卡兹人从来都不在意感染者的事情,而且我也没那么容易被感染。” 林恩心底还是有些AC数的,他是萨卡兹人,也从来没哟刻意做过什么防护措施,在战场上不知道被源石碎片划出过多少伤口,到了这种程度都没有被感染,说明自己多少对于矿石病是有抗性的。 再加上罗德岛的抑制剂很大程度上是研究了自己的血液才开发出来的款式,自己的源石技艺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矿石病病人的病情…… 林恩是真的不在乎这些有的没的。 “啧,笨蛋,你这家伙……算了,反正你就是这样的人。” W又想起自己当初第一次正视这个男人的时候,那个还很青涩的男人,为了保护孩子们而拔出剑,与那些不可一世的血魔们死战。 林恩,林恩。 你和我经历过一样疯狂的战争,有过相似的血淋淋的过去。 但是你骨子的这份温柔,又是为什么,从来都没有消失呢…… 真正的疯子,可不会露出那种犯规的表情啊。 两人的嘴唇轻轻地贴在了一起。 第十章 喂我吃,好吗? 清晨的罗德岛食堂总是洋溢着一股引人垂涎的香味,大部分早起工作的干员们都会来这里点一份简单的早餐,可能不是很丰盛,但至少营养均衡,而且早餐的种类很多,一眼下去,从维多利亚的面包牛奶到炎国的油条豆浆基本上一应俱全。 罗德岛的干员们都是从五湖四海来的,为了照顾到每一位干员的口味,罗德岛的厨师们也算是多才多艺了,不过再怎么说,早饭吃火锅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某不知何时出现在罗德岛上吃白饭打麻将的烂片导演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欣特莱雅苦兮兮地嚼着馒头。 大约是因为这几天忙碌的工作,她精致的脸颊都有些蔫了,不算很明显的黑眼圈更是显得很刺眼,让这位本来就懒懒散散的慵懒美人看起来更没精神了。 白天要帮W训练弩手,晚上还要在罗德岛值夜班,欣特莱雅掰着指头一算,发现自己居然比当初在无胄盟996的时候还要累,有的时候真的是恨不得把身上的工作往别人身上一推,找个安静点的角落睡个懒觉去算了。 只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倒不是因为规章制度什么的,罗德岛并不是那种制度非常严格的公司,只要欣特莱雅开口,博士小姐大概率是会体谅她的辛苦,给她放个短假休息的。 但是嘛…… 和之前在无胄盟打工时不太一样,那时候的自己,本身就厌恶这份工作,一眼看不到头的黑暗遮蔽看似豪华奢侈的生活,顶头还有几个各自打着如意算盘的屑上司,高高在上的白金大位也只不过是商业联合会手中的一枚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那时候的欣特莱雅身心俱疲,几乎没有弯弓搭箭的动力。 而现在…… 至少生活有了盼头,每天很忙碌也很充实,那种感觉倒也不坏。 “你怎么天天看上去都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样。” 林恩带着一盘饭菜坐到欣特莱雅的旁边,白金色的库兰塔耳朵动了动,然后在食堂的长椅上挪了挪屁股,给林恩让出一点空间。 和欣特莱雅的馒头和豆浆相比,林恩的早餐就显得丰盛得多,除了比较常见的牛奶和面包外,林恩还要了一大块烤肉和一碗煎饺。 倒不是说食堂有什么区别对待,只是天马小姐平时早上的饮食就比较清淡,她不太喜欢吃太多油腻的东西,那很容易影响她的身材。 虽然她实际上是不怎么害怕吃胖的体质,当初在卡西米尔日夜颠倒天天吃外卖也能保持一个完美身材,如今的担心更多的恐怕只是心理因素吧。 “我刚来的时候你还和我说罗德岛绝对不是个压榨员工的黑心公司。” 说着,欣特莱雅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馒头,然后被噎得连连咳嗽。林恩给她递了一杯牛奶,拍了好一会儿后背,天马小姐这才稍微好了些。 她就像是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趴在小餐桌上,白金色的长发披在肩上,林恩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看她好像实在没有坐起来好好吃饭的意思,便稍稍捏了捏她的后颈肉,天马小姐便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看你这么累,快点吃完回去睡觉了,我和博士说一下,给你少安排点工作,罗德岛的人手还没有匮乏到这种地步。” “你就不能喂我吃吗?” 欣特莱雅把头倚在林恩的肩膀上,似是撒娇一般地张开嘴,而林恩则是稍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夹起一个煎饺,吹了两下,然后沾上点醋轻轻放到欣特莱雅的嘴里。天马小姐咀嚼了片刻,惬意地眯起眼睛,发出舒适的哼哼声。 坐在相邻桌的杜宾不露声色地把自己的餐碟往远处挪远了些,不去看这对闪光弹虐狗的男女。 欣特莱雅倒也没有撒娇太久,她的性格本来就不是那种娇滴滴小女孩的模样,只是偶尔想到了,便付诸于行动尝试一番。 偶尔体验体验这种感觉倒也不错,欣特莱雅倒是稍微理解了一点小狐狸的快乐,不过她也没有深入研究的打算,毕竟嘛……偶尔一两次也就算了,一直这样,那就不是她的风格了。 再加上这里毕竟是公共场所……总而言之,十分钟后,欣特莱雅一本正经地用餐巾纸擦拭着嘴唇,将餐碟归还到厨房的窗口。 吃完早饭,大部分干员都是直奔工作的区域,罗德岛毕竟是一家制药公司,虽然武装力量庞大了点,背景也复杂了点,可事实上大部分加入罗德岛的干员都不会去整这些打打杀杀的,除了专门的行动部队以外,大部分预备干员的课程中也没有太多有关实战的内容。 就算是外勤部队的干员们,也不会总是做些外勤工作,就像是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黑角先生,作为一名老资历外勤干员,他表示自己还是在岛上搓金条的时间占比更大一些。 和普通干员不一样的是,吃完早饭之后,欣特莱雅径直便走向了宿舍,然后一觉睡到了下午。 毕竟她值的是夜班,早饭在她眼里,恐怕和睡前的夜宵也没有多少差别,披头散发的白金小姐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舒展了一下自己僵硬的四肢,要说以前在大骑士领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怀念的,那恐怕就是那张软绵绵的大床,睡得真的很舒服。 相较而言,罗德岛的床铺虽然算不上是硬板床,但就舒适度而言,而是差了不少的。 也没办法,毕竟当时欣特莱雅在大骑士领也算是个有得是钱的大人物,不论是住的别墅还是别墅里的装潢家具全部都是最好的规格,自然是没得比的。 炎国似乎有这么一句话,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欣特莱雅觉得这句话说得真的是对极了,睡惯了柔软舒适的大床,在罗德岛难免会有点怀念过去,不过一想到大骑士领给自己留下的那些“不太美妙”的回忆,她便又把那点怀念给扼杀了。 像这样住在罗德岛,每天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偶尔撒撒娇,倒也是不错的生活,曾经作为“白金大位”的自己,恐怕想都不敢去想会有这样的一天到来。 某种意义上来说,林恩也算是自己的“白马王子”吧。 欣特莱雅拉开窗帘,夕阳的日光从窗外洒落,照得简单的房间中出现片片霞红,凌乱的床铺上乱七八糟地放着六七个各式各样的玩偶,那是安洁莉娜送给她的“小礼物”。 这种幼稚的小东西…… 嗯,意外的还挺不错。 欣特莱雅捏了捏其中一只兔子玩偶的耳朵,可怜的小家伙在天马小姐不雅的睡姿蹂躏下居然还没变得皱七皱八,倒也是挺顽强的。 她把自己的长发用发绳扎了起来,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床铺,欣特莱雅的睡姿一向是有点……不太雅观的,大骑士领的黑夜给她留下了太多梦魇,天马小姐经常从睡梦中惊醒,才发现自己已经一身冷汗。 不过,如果有林恩在旁边陪伴,那就又不太一样了,至少从那天以后,欣特莱雅就不做噩梦了。 但提起林恩她又有点火大地蹂躏了一番手里的玩偶,就不提之前的纠葛了,那可恶的家伙在拿走自己的第一次以后就直接出差去了,第二天早上自己眼睛一睁甚至险些以为昨天晚上是在做梦? 然后回来了又在医务室里躺了几天,听说差点就死在海里了,让欣特莱雅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后怕还是该庆幸。 嗯…… 不过既然安全回来了,那就算了。 欣特莱雅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自己的指甲油,她不是很喜欢安洁莉娜和W那种颜色比较浓厚的款式,反倒是很青睐那种颜色浅淡的亮片指甲油,亮粉在光线的折射下映射出晶莹剔透的美感,也能惹得人一阵流连忘返。 之前倒也在宴的推荐下尝试过一段时间银色的款式,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欣特莱雅对时尚有自己的理解,她觉得自己现在青睐的就挺不错。 不过指甲油什么的……她其实也不算很在乎就是了,只不过觉得林恩应该会喜欢,于是就尝试了一下,唯一的问题时出外勤任务的时候必须得佩戴手套了,自己的这款指甲油在黑夜里简直就像是靶子一样显眼。 哦,说起来自己习惯于一身白衣在暗中穿梭,本来就和靶子没什么区别? 那没事了。 说起来,天色好像也不早了,吃点东西,看会儿小说,马上又得去上班了。 欣特莱雅负责的工作是罗德岛夜间巡逻,一般来说这样的任务是分两队人来做的,一队负责上半夜,一队负责下半夜,奈何欣特莱雅是个纯纯的夜猫子,上半夜忙起来下半夜直接睡不着,下半夜工作了上半夜又无所事事,博士索性就让她全权负责夜间巡逻的工作,也算是人尽其用。 本来嘛,这样的工作对欣特莱雅来说倒也不算太累。 只是偏偏W找她帮忙,抽空训练了一番手底下的佣兵,欣特莱雅又不太好意思拒绝,属实是被坏女人所拿捏了。 她打开衣柜,先是挑了一双合适的长筒靴,然后又翻找起衣服来:“我看看,今天穿什么衣服呢……” 咔哒。 开门的声音响起,欣特莱雅在那一瞬间险些将自己手上的衣架当作是飞刀掷出去,毕竟她睡醒没多久,现在还在挑选衣服,大体上可以说是裸着的。 不过在看到推门而入的人是林恩以后,她又放松了下来,旋即又的同时抱怨了起来。 “什么嘛,也不敲个门,我可是差点把你当作是歹人了哦?” “你也不想想,除了我以外,还有谁有你宿舍的钥匙?” 林恩也不在意欣特莱雅身上乍现的春光,反正该看的不该看的他也早就看了个遍。 他随手把钥匙往茶几上一丢,然后提起了手里的袋子:“刚出炉的牛肉煎包,要不要尝尝味道?” 提到这个,欣特莱雅可就不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大骑士领吃惯了垃圾食品,她对于炎国的菜肴和点心几乎毫无抵抗之力,就不说那些丰盛的菜肴了,那些炎国人吃惯了的小点心,对她来说也是相当不错的美食——至少比大骑士领的外卖好吃,她吃汉堡披萨之类的快餐都快吃吐了。 一口咬下去,香辣的肉汁溅射在口舌上,带来回味无穷的韵味。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边了?” 说到这里,欣特莱雅的语气中不免有些幽怨。 大约是因为两人的工作时间和作息时间几乎是完全错开来的,林恩回来以后的这几天里,两人一直都没有好好地腻歪一下,基本上就是交谈几句,或者简单吃个饭,就匆匆忙忙地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换作是以前,能够像这样和林恩相处交谈,对她来说已经很开心了。 可是在经历了那天晚上之后……天马小姐渐渐地也就开始不那么满足于简单的擦肩而过了。 “这不是下班了正好有空,就来你这里坐会儿。” 林恩指了指一旁的时钟,然后刮了刮欣特莱雅的鼻子:“你也不瞧瞧,现在都几点了。” 天马小姐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时钟,然后林恩看到她的耳朵陡然之间竖直了起来,显然是被吓了一跳:“糟了,要迟……” “我和博士说了,她说给你批一个礼拜的假期,这个礼拜的夜间巡逻由夜刀的行动队A4来负责。” 说到这里,林恩的表情有点哭笑不得:“博士说你一个月要提交十八次休假申请,她都不知道你是真的累了还是闹着玩。” 林恩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欣特莱雅显然没有听他一直说下去的打算,她抓住林恩的胳膊借力踮起脚尖,把嘴巴贴上去后,轻轻地撬开林恩的牙齿。 许久之后,这才松开手,回味无穷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白色的过膝高跟长筒靴叩打着地面,白金小姐向林恩俏皮地眨眨眼睛。 “我有点饿了。” 她如此说着。 “喂我吃,好吗?” 第十一章 书的妙用 不好好维护保养的话,再好的武器也会折断。 王剑虽然锋利坚固,又是魔王的命匣,但是在如此高强度的战斗之下,剑身的铭刻和锋刃总会出现些许磨损,林恩很爱惜自己的武器,所以每次战斗之后,若是有闲暇的时间,便会将武器送去工程部保养。 罗德岛的匠师们能力很强,林恩也对他们很放心,凯尔希总是能在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地方网罗到人才。 好吧,自己也没资格说她就是了。 论捡人这个方面,林恩和凯尔希也算得上是半斤八两了。 工程部的大门口人来人往,出外勤的干员们往往会在任务开始和结束前来一次工程部,检查一下自己的装备,若是考虑到罗德岛如今的规模,和门可罗雀的人事部相反,工程部绝对算得上是最忙碌的部门之一。 可能也就比天天收治重症患者的医疗部稍微好一点吧。 和大部分干员不同,林恩这次过来,倒不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武器,王剑毕竟是最一流的兵器,连续几次激烈的战斗也不会对王剑产生多少影响,在林恩醒来的第二天,王剑也在精英干员Mechanist的工作台上恢复一新。 不过林恩还是向罗德岛工程部发起了一份订单,订单的要求是制造一件适合他的非杀伤性兵器。 “说实话,我还是不太理解你为什么要订制一件非杀伤性武器,你那两把剑不香吗?” 可露希尔满身热汗地从冶炼炉旁脱身,在她身边打下手的干员林恩也认识,正是森蚺干员。 考虑到自己当初似乎给对方留下了非常巨大的心理创伤,林恩决定眼观鼻口关心,权当没看到她。 “有什么难以理解的。” 林恩搓了搓手,比出一个“一点点”的手势。 “并不是每一次出任务都会遇到那么离谱的对手的,大部分敌人在我面前,实力的差距都有一点点大。” 不不不,这哪是一点点啊,这世界上有多少人能跟你正儿八经过过招的? 像是内卫、赦罪师、大炎禁军这样的顶级守门员肯定是不行的,短短一年的时间林恩已经变强到了一个很恐怖的地步,恐怕至少也要两个……甚至三个一起合力,才能和林恩平分秋色。 作为一个萨卡兹人,可露希尔琢磨着大约也只有卡兹戴尔那些传说中的英雄豪杰和王庭首领才能和林恩打个平分秋色了。 说白了,做了这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林恩也早就成为让萨卡兹人们津津乐道的英雄角色了吧…… 这么一想,还真有一种不太切实的感觉呢,明明就在几年前,被特蕾西娅殿下捡回来的时候,他还是个刚刚找到信仰,重新坚定起来的落魄骑士。 一开始加入战斗的时候,甚至会被炎客狠狠地压制。 一转眼,都变成这样的大人物了呢。 “罗德岛又不是国际雇佣兵组织,哪里有那么多任务要我下死手,大部分情况下我又要控制力道不打死敌人,那也太烦了,倒不如打造一把非致命性武器,也来得方便一点。” 这话说得倒是真的。 到了林恩这个火力级别,杀死敌人不难,不杀掉、而只是剥夺对手的战斗能力,反而就挺麻烦了。 而在很多时候,揍人一顿也就算了,抬手杀人……那是真的大可不必。 毕竟他的一招一式都是战场上为了杀人而磨砺出来的技术,不管是法术还是剑术都凌厉到极点。而这些力量在他不断变强的如今,也不可抑制地发生了膨胀。 和那些杂鱼战斗的时候,林恩想要收住手,就像是一个人类想要去击倒却不杀死一只蚂蚁一样困难。因此在不是很必要的情况下,林恩一直都尽量避免去用自己的剑与火,只是用拳头揍人,可这样一来,很多时候效率又显得格外低。 这年头,就连那些参加KOF大赛的格斗家们都不纯用拳头打架,转而各种超能力对波了,更别提人均铁人水准的泰拉大陆,是人是鬼都有秀一两手的能力。 “那倒也是。” 可露希尔点了点头,姑且算是认同了林恩的话语。 也正如林恩所说,罗德岛的大部分外勤任务,实际上……都不太需要干员们和敌人打生打死,偶尔和当地势力有所摩擦,也需要尽量避免出现死伤,毕竟一家制药公司,还是不要四处树敌太过招摇比较好。 哦,伤倒是无所谓,毕竟罗德岛是制药医疗为招牌的公司,打伤了直接由医疗干员原地给你治好。 就是你最好祈祷一下主刀医师不是嘉维尔…… 林恩在加入罗德岛以后执行的几次任务属于是异类中的异类了,一次是去阿卡胡拉捞人,结果意外地遇到一伙人贩子,人贩子这种东西大家懂得都懂,属于是“草,敌人,草,打”这种级别的臭名昭著的家伙,被林恩杀光了也没人管。 然后就是隐姓埋名在维多利亚的那次……也多亏了林恩和佐菲娅身份隐藏得好,而且维多利亚政治内乱期间,也没人有心情来管小丘郡这个小地方的这点破事。 最后就是格兰法洛的事儿了,这也没啥好说的,毕竟是打海嗣这样的文明敌人,而且海嗣这东西格外棘手,林恩全力以赴都差点没能回来。 这三次任务,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干员能遇上的事儿。 只不过就算认同了林恩的话语,可露希尔的表情依然有点微妙,主要吧……林恩的话是没什么问题,可是他定制的所谓“非杀伤性武器”外貌上实在是有待商榷。 “算了算了,反正你也付了钱,你说了算。” 可露希尔挥了挥手,在一旁偷瞄两人互动的祖玛玛顿时一个激灵,从旁边的武器柜子里抽出…… 那是一本书。 长约二十五公分,宽约十五公分,厚度则是正正好好精确的五公分,净重一百零八公斤。 书封是红色的,四个角装上了保护起到作用的铁皮,仔细看看,还能发现一条铁链缠绕在书旁。 这本书其实是打不开的,外形也只是伪装而已,可露希尔对它的评价是:一块外貌非常精致的板砖,必要时刻可以拿来做流星锤。 “这就是你要的武器?” 可露希尔眼角抽搐着。 而林恩则是不在意地笑笑。 “不好吗?俗话说,知识能敲开人的心灵……不能的话,那就用书本敲开人的脑袋。” 第十二章 你管这玩意叫圣经? 虽然看上去很不正经,但实话实说,这本“书”作为武器来说,无疑是合格的。 林恩对武器的要求不高,尤其是这种用法和板砖没什么区别的玩意,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足够沉……还有足够硬。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的要求仅此而已。 百般武艺,此乃板砖攻击! 咳咳。 作为一件钝器,林恩试着掂量了一下,倒是还算趁手。 唯一比较遗憾的是书的外表只是装饰,做不到“打开书照亮心灵,合上书清醒头脑”这样的连携Combo,不过这点遗憾也只是一时的罢了,毕竟林恩也不没什么在战斗中翻开书给敌人讲道理的习惯。 等对方全躺下了,他有的是时间慢慢“讲道理”。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你手里的这玩意比起用来战斗,还是更适合用来整活。” 可露希尔摊了摊手,天晓得林恩是怎么想的,不过既然他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作为后勤保障人员,她也只能尽可能去满足对方的需要。 在她看来,对林恩来说,一副量身定制的拳甲和护臂,效果不比这块“板砖”好得多? 如果这本书在作为武器的同时也能成为一件强效法术增幅器,翻开书就能释放法术,那倒也不枉费这书籍的外形,可以说是攻守兼备,还算不错。 只是可露希尔的这个想法在提出来以后就被林恩否决了,因为这样做出来的“书”就和寻常的法杖没什么区别,坚韧度和手感一定会差很多,就算能辅助释放法术,总归没有上去拍人来得爽快。 “书籍”模样的法杖,在泰拉大陆上倒是还算常见,比起寻常的法杖,源石能量的传导性会差上一些,不过也多亏了宽阔的书身和书页,能记载刻印更多的法术供人使用。 你想想,当你遇到一个玩火的萨卡兹人,他端起书的时候,大部分人是不是会直接以为这是掏出法杖准备释放法术了? 这不得上去狠狠地冲他的脸? 然后这时候林恩端着板砖一下一个把那些自投罗网的敌人一个个敲晕,这不比法术好用多了? 沉默术(物理).jpg “毕竟大部分人会提防你的拳头,却不会提防你抄起腰间的书本对着脑门就是一下。” 林恩大声狡辩着,而可露希尔是彻底没了反驳的想法,只是翻了翻白眼,把林恩推了出去。 她又想起了林恩上一次的提议,给大衣的衣摆上加上链锯刀刃,护臂上搭配电击鞭什么的……您老都那么强了,别玩这种阴险狡诈的东西了好不好? 满脑子乱七八糟的骚操作,没救了,下一个! 在林恩走后,可露希尔回头,看到一脸沉思的祖玛玛。 对于森蚺的这个表情,可露希尔可是再熟悉不过了,往往这个时候,这位风格非常waaaagh的少女总是会整出一些让人眼前一黑的“好点子”。 “祖玛玛……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对林恩的馊主意有了新想法。” “唉?我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唉……可露希尔师傅,你说我们要是把大丑的外表稍微改得更有点迷惑性,比如让它看起来像是个工程机械……” 可露希尔眼前一黑,她此时此刻真的很想追出去,抓着林恩的耳朵让他永远别再来工程部了。 你瞧瞧森蚺原本多单纯一女孩子,被你一个点子带歪到哪里去了!? 哦,森蚺就是被林恩从丛林里拐回来的啊…… 那没事了。 不过无论如何可露希尔都不会同意祖玛玛的这个想法的,主要是她最近打算扩建罗德岛的舰体,其中需要多少开销,就算把工程部的预算和自己的私房钱都贴进去,都有些勉强。 而翻新大丑的外壳,这可不是加一层装甲喷个漆就完事了的,考虑到大丑的结构和承重,可能要把大丑的许多地方重新设计…… “你知道修改大丑要花掉工程部多少预算吗!?” 可露希尔的咆哮声中,工程部的地板都抖了三抖。 …… 暂且不论工程部的小剧场,在被赶出门外后,林恩抱着书走入走廊,一时间心情倒也算是比较愉快。 一想到以后可能会发生的场景,他就忍不住有点想笑,到时候找安洁莉娜在书背面刻一个常驻的反重力法术,把这本书往腰上一挂,别提有多少迷惑性了。 林恩本就做过一段时间教师,搭配上这本书以后,虽然说不上文质彬彬,却也不显得那么锋芒外露了,在走廊的镜子旁驻足片刻之后,林恩甚至在心底生出了另一个想法,如果去找人配一副没度数的平光眼镜,那看起来是不是更像是那种知识分子了? 至于身材什么的,都是可以用大衣遮起来的嘛,反正林恩也不是阿姆斯特朗那种爆炸性的厚实肌肉,再搭配上自己现在人事部主任的身份,到时候完全可以伪装成不起眼的文职一号。 嗯,武德充沛的文职一号。 不得不说,某些时候,林恩的坏心眼还是一如既往地多得很。 而就在他准备挪动脚步离开的时候,一道带着点惊讶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林恩先生?” 在罗德岛上,对林恩使用这个称呼的人并不少。 不过,少女独特的声线,还是让林恩很快便分辨出了对方的身份。 “原来是我们的玛莉娅小姐啊,好久不见。” 是可爱的少女骑士……不,现在应该称呼其为工程部的新星。 在经历了卡西米尔骑士竞技与地下黑暗的一系列磨砺之后,原本天真烂漫的骑士少女也迅速成熟了起来,她以自己的意志握住剑,起誓要为即将到来的黎明出一份力,然后就……然后就加入了罗德岛混吃等死。 咳咳,说实话,玛莉娅绝对是有着自己的抱负才会选择成为一名罗德岛干员,她已经不是曾经那个盲目地踏上姐姐的道路的小姑娘了,她有着坚定的理想和信念,褪去迷茫之后,已然成为了一名正直的骑士。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在罗德岛上混吃等死。 好吧,这也不是她所希望的,主要是玛莉娅的实力哪怕在同龄人里面已经相当不错了,可是横向对比那些经验丰富的干员们,就不显得那么亮眼了,不说别的,同为卡西米尔竞技骑士出身,红松骑士团的那些感染者骑士们,表现出的战斗力就比玛莉娅强不少。 更别提那几个加入罗德岛的大骑士狠人,像风骑士和血骑士,每一个都是以一当千的高级战斗力,完全比不了的。 博士小姐还不至于带着玛莉娅这样的新手去执行那些有危险的高难度任务,至于寻常的普通外勤任务……有经验丰富的资深干员们带队,基本上都不会爆发战斗,更别提有什么危险了。 相比之下,玛莉娅在工程学上的表现就显得出色了很多,作为老工匠的得意门生,玛莉娅从小就喜欢摆弄这些机械造物和武器铠甲,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了扎实的功底,于是顺理成章的,她直接被可露希尔要了过去,与祖玛玛一起做了工程部的两位新起之秀。 然后她俩就被工程部繁忙的工作给压得抬不起头来,祖玛玛还好说,毕竟她对于机械工程有一种狂热和执念,玛莉娅就遭了秧,平时作息乱七八糟的暂且不谈,抛开日常训练和工程部的工作,她就连少有的爱好,也就是读小说的时间都快没了。 简单点说,玛莉娅这段时间忙得整个人都变成了邋遢小马,有时候就连临光和佐菲娅都有点看不下去,但玛莉娅却似乎有些乐在其中的意思,按照她的说法,虽然她现在实力不够强,但能用这种方法帮助到大家,似乎也挺好的? 在说这话的时候,她正在维护玛嘉烈的盾牌和战锤,整个人都焕发出一种圣母的光泽,让一旁本来打算劝说她休息一下的佐菲娅也没了话说,最后只好恶狠狠地瞪一眼压榨童工的可露希尔,气呼呼地扭头走去小瑕光的房间,帮她打扫卫生去了。 林恩也已经很久没遇到玛莉娅了,不过两人的关系倒还是一如既往的融洽,一方面玛莉娅始终记得林恩在卡西米尔对她的帮助,对于女孩来说,林恩可以说得上是有“救命之恩”,同时也算得上是她的半个老师。 另一方面嘛……玛莉娅和佐菲娅几乎是情同姐妹的关系,对于玛莉娅来说,林恩也差不多是“姐夫”这样的形象。 “我在工程部没看到你,还以为可露希尔终于大发慈悲,给了你一天假期。” “也,也没有那么夸张吧……” 玛莉娅挠了挠头,表情有些古怪。 女孩没有穿上那套正经的铠甲,反而穿着一件单薄的背心,哪怕是女孩贫瘠的身材,倒也稍稍凸显了些许曲线出来,虽然没有那种成熟的魅力,却也展露出一种青春的美丽。 不过搭配上厚厚的塑料长裤,还有脸上的汗渍与油污后,青春靓丽的少女骑士竟给人一种异常老练的感觉。 老实说,要不是那标志性的金色长发实在是太过显眼,林恩都一下没能认出来眼前这只“小花猫”就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坚韧勇敢的少女骑士。 但另一方面,考虑到工程部的日常工作和那个散发着高温的大火炉,玛莉娅这样的打扮便又显得格外正常了。瞧瞧人家森蚺,她露得更多,那大胆丰满的身姿放到外面去绝对能吸引到一大片注目,可是在可露希尔旁边,她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或者说,在工程部的工作间中还能穿上长衫长袖镇定自若的可露希尔,本身才是那个异类吧,只能说不愧是血魔,身体素质就是好。 要知道就连林恩这种擅长玩火的大师级人物,在这样高温的环境下,也免不得流点汗呢。 “林恩先生是来工程部取东西的吗?” “是啊,瞧瞧这个。” 林恩对着女孩眨眨眼睛,亮出手里的“书籍”。 “正好你在,我还头疼着该给这本书取什么名字呢,你说《圣经》怎么样?” 玛莉娅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古怪了起来。 她倒是认得眼前这件作品,毕竟参与铸造的过程中也有她的参与,包裹在四角的铁皮就出自她的手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书角加暴击嘛。 那铁皮绝对是加了爆伤,这一下敲中了,绝对是痛彻心扉。 也因此,她明白眼前这件看起来高贵精致的书本…… 实际上是个板砖Plus威力加强版呢。 考虑到林恩一贯的作风,玛莉娅的脑海中顿时有了画面,林恩高举自己手里的“书本”重重地拍在敌人的脸上,鲜血飞溅的同时辅之以队友和敌人错愕中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博士小姐在远处捂着脸不忍直视的样子…… “这名字……绝对会让萨科塔人气疯的吧……” 好吧,林恩还是一如既往的起名癌,不管怎么说,你一个萨卡兹人端着圣经四处砸人,真就不怕上了公证所的通缉榜单? 好吧,似乎林恩真的不怕。 “那你还不如叫它《启示录》呢。” 玛莉娅吐槽了一句,而林恩则是想了想,然后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那就叫启示录吧,听起来好像也挺合适的。” 我只是随口吐槽一下啊喂! 玛莉娅有些哭笑不得,不过看着林恩认真的样子,她也就没了劝说的心情,只好寄希望于林恩以后不会拿着这本“书”去大闹拉特兰城…… ……应该不会吧? 想到林恩在卡西米尔的所作所为,再加上有关他过去的一些“传言”,玛莉娅突然有点不太确信了。 两人随口又交谈了几句然后分道扬镳,玛莉娅扭头看向林恩远去的背影,她突然有一种预感,似乎在不远的将来,恐怕会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发生。 “算了,反正林恩先生也不会对好人出手的……嗯,问题不大。” 她吐了吐舌头,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第十三章 天上掉下个斯卡蒂 上 罗德岛的训练室,很少会有空闲的时候,从标准的体能训练室,到擂台切磋的战斗训练室,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人满为患的。 这倒不是说罗德岛干员人均好斗分子,大部分外勤干员不会排斥战斗,却也不会狂热的追寻战斗的快感。 少有的几个,也只是个例,而且对这种切磋性质的战斗反倒是兴趣不大。 不过对于大部分志在提高自己实战水准的干员来说,训练室都是一个很好的去处,尤其是实战训练室,除了和自己约好的干员切磋之外,也有经验丰富的教官干员常年留守在训练室中,很多时候,尤其是对于预备干员们来说,教官的意见能让他们少走很多弯路。 当然,也有很多时候,会出现教官亲自下场代打的情况。 铿锵的碰撞与锋鸣不断响起,身影交错的瞬间,台下观战的预备干员们发出整齐的惊呼声。 这些预备干员大多是纯纯的萌新,基本上没有多少战斗经验,之后再转正以后大部分也不会成为外勤战斗干员,只不过预备干员的课程中基本上都绕不开战斗训练,哪怕是后勤干员和医疗干员也不例外。 按照博士小姐的说法,那就是你可以不去打人,但你的拳头一定要硬。 当然,今天的课程比较特殊就是了,并不是教官按部就班地去教这些萌新战斗,毕竟今天的“教官”本来就没多少耐心,要她一个个去教导这些萌新剑术,还不如偷偷找个地方去吃冰激凌呢。 于是为了避免麻烦,她直接就从家里把一脸懵逼的林某人拖了出来,直接给一群萌新展示了一下大佬的战斗方式。 真要说的话,属于是两个教官碰一碰了。 说到这里,大家应该也能猜到了,负责今天的剑术训练的人是史尔特尔,而被她拖出来做沙包……咳咳,做陪练的人则是林恩。 说实话,林恩被拖到训练室的时候是很懵的,前一刻还在乐乐呵呵吃晚饭,然后就见到史尔特尔推门而入,和霜星耳语几句以后,非常不客气地就把自己拖走了。 !!!∑(゚Д゚ノ)ノ ……好歹和我商量一下吧? 不过在拿起训练用剑的时候,林恩便也没了抱怨的心情,他掂量了一下手里武器的重量,不算趁手,不过倒也能用。 反正横竖是把训练用的剑,也就没多少计较的必要了。 然后他就看着史尔特尔提着莱瓦汀就走到自己的对面,林恩当时的表情是这样的。 Σ(っ°Д°;)っ “不是,我们是切磋……吧?” “废话少说。” 史尔特尔当即就是一剑挥下,林恩于是使用源石技艺紧急强化了手中的兵刃,然后格挡住她的攻击。 剑没有断,林恩长长地松了口气,看来史尔特尔下手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分寸的,如果她全力挥剑,这把训练用的兵刃折断也只是刹那之间的事情罢了。 说实话,史尔特尔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教师,她虽然有着卓越的剑术,但也只是剑术过人而已,想让她把自己的招式详细地讲解出来,那绝对是杀了她也做不到的,更别提她的许多剑术需要搭配火焰来进行,莱瓦汀的全功率输出恐怕是大部分干员这辈子都难以企及的火力。 不过,她好歹也明白自己现在的任务是什么。 不是揪着林恩的耳朵和他打一架,而是教教台下的萌新什么才是战斗。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放慢了招式,不使用强大的火焰点缀战场,也不用华丽的剑术和危险的剑招,只是简单地用最基础的方法挥剑,然后见招拆招,史尔特尔负责进攻,林恩则是反制。 哪怕只是最基础的剑招,在他们的手中也格外迅捷、凶猛,两人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士,在战斗中对战机的把握和节奏的掌控都很出色,一招一式之间,看得台下的预备干员们眼花缭乱。 不过也只是眼花缭乱而已了,真的能学到多少,那得看个人的悟性,否则也不需要什么实战训练课程了,直接每个人窝在宿舍里看作战记录就得了。 史尔特尔和林恩的见招拆招持续了大约十分钟,在将记忆中大部分基础剑招全都演示一遍之后,史尔特尔便直接宣布了下课,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做老师什么的,对她来说实在是过于艰难了点。 溜了溜了。 反倒是林恩,坐在擂台旁边,向那些好奇的萌新讲解一些持剑和挥剑的问题,不知不觉便是一个小时过去,等到这群预备干员们散去了,林恩这才一拍脑袋。 明明是史尔特尔的工作,怎么就被我接手了过来呢? 林恩在心底里抱怨了两句,他随手撤掉训练用合金剑上的法术,将武器归鞘放回原位,推门而出的时候,便看到史尔特尔就在门口等着他。 她端着两个冰激凌,其中一个已经被舔了个干干净净,就剩下个壳子,而另一个嘛……俨然是化了一半的样子,从她那纠结的表情来看,似乎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偷偷吃掉算了。 看到林恩推门而出,她连忙摆出一副很正经的样子,把手里的冰激凌往林恩面前一推。 “要吗?” “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走上回去的路。 不得不说,史尔特尔对于冰激凌之类的东西,有一种谜一样的执着。 曾经这是为了缓解混乱记忆带来的头痛,但是现在,嗯…… 她似乎只是单纯的喜欢吃而已。 看在史尔特尔还给自己留了个冰激凌的份上,林恩也就没有太计较自己突然被拖过来做了陪练的事儿,倒不如说在知道前因后果后,史尔特尔会这么做也就显得理所当然了。 不过,博士小姐安排史尔特尔去做剑术教官,不会是也料到了这一步吧? 林恩最后还是把这个想法甩出了脑外。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走到了甲板层。 “嗯……说起来,最近很久没见到斯卡蒂了呢。” 史尔特尔伸了个懒腰,晚风吹拂她的连衣裙,红发与夕阳几乎连成一片。 自从浊心斯卡蒂的那件事以后,史尔特尔和斯卡蒂的关系便逐渐变得亲密了起来,偶尔也能看到她们一起出去执行任务。 “斯卡蒂啊……” 林恩挠了挠头,他记得自己刚醒来那天遇到了斯卡蒂,之后便也没见过虎鲸小姐了:“估计是出任务了吧?不过这段时间罗德岛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她出手的外勤任务啊。” 史尔特尔倒是有不一样的看法,她看了看林恩毫无自知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 “估计她是躲到哪里生闷气去了吧。” “生闷气?” 林恩不太明白史尔特尔的意思,不过下一刻,他便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 好像是从上面来的……? 他抬起头,看到一只惊慌的虎鲸从天而降。 ?.jpg 第十四章 天上掉下个斯卡蒂 中 说曹操曹操到,大约就是现在的这种情况吧。 林恩没有去躲闪,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接住斯卡蒂,不过…… 那些动漫和小说中,一个软萌的妹子突然惊呼着从天而降掉到你怀里是什么感觉? 林恩不知道,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听起来就颇具福利的环节,而现在的状况是,一只质量不知几何的虎鲸以一种惊人的威势咚的一声往他身上砸,若不是林恩身体素质过硬,这时候恐怕已经下去找一众Boss前辈聊天了。 斯卡蒂小姐的体重是个迷。 一方面,她在绝大部分情况下,体重都相当的正常,虽然说不上身娇体柔,抱起来比起常人要稍重一些,不过考虑到深海猎人堪称活着的战争兵器,接受了不知道多少重改造,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的。 而另一方面嘛…… 一旦遇到危险进入战斗状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的体重就直线上升到一个以吨为计量单位的数据,连带着提升的还有她逐渐离谱的体表防御力,大审判官那足以一击爆街的手炮射击哪怕是直击命中斯卡蒂,了不起也就擦破皮流几滴血,撑死算个轻伤……甚至说是轻伤都抬举。 相当不符合质量守恒定律啊!某位颇具“探究精神”的医疗干员以此为借口多次向凯尔希申请要彻底研究一下斯卡蒂干员的身体,当然结果是被太后直接一纸警告拍了下来“你在想什么我能不知道?”。 然后扣了俩月的工资,往舰桥上挂了两三天,这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白发红眼年龄不知几何却热衷于装嫩的血魔小姐这才暂且安分了下来。 言归正传,看斯卡蒂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很显然,她不是自己跳下来的。 在这种情况下,很显然,这位呆萌呆萌的虎鲸小姐……为了保护自己,自然是进入了战斗状态。 有时候,体重优势也会化作恐怖的武器。 举个例子,就像是当初在切尔诺伯格战役的时候,斯卡蒂径直从飞行器上跳下来,上千米的高空非但没让她伤着,反而令虎鲸小姐像是个洲际巡航导弹一样直接把第三集团军的前线指挥部砸了个对穿,她甚至没来得及挥剑,指挥部里的军官和参谋就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绕是林恩拳打内卫脚踢禁军,此时此刻也免不得头晕眼花,人仰马翻,史尔特尔捂住脸,一副想笑却不敢笑的模样,而斯卡蒂则是宛如咸鱼一样在林恩身上翻腾了两下,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做了坏事儿。 “你你你你没事吧!?” 虎鲸小姐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理清状况的她抓着林恩的领口就是一阵摇晃,结果人还没站稳呢,就踩着甲板上被撞出来的凹凸又滑了一跤,两人顿时化作一串滚地葫芦,咕噜咕噜地滚作一团。 还没缓过一口气来的林恩在这一套“死亡翻滚”下险些吐出一口老血,这一下让斯卡蒂更慌了,她明明也是个久经战阵的战士,可这时候反倒是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慌得不行,在她有进一步动作之前,史尔特尔好歹是拉住了她,给林恩留了一条小命。 “现在他还没多大事。” 史尔特尔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直哼哼的林恩:“不过你再折腾几下,我觉得可以准备准备给他烧纸了。” …… 甲板上的声响理所当然地被巡逻的干员察觉了,不过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一个明显的凹痕,却横竖找不到罪魁祸首。 人去哪儿了? 人被史尔特尔拖回家了。 “所以说,你是怎么掉下来的?” 林恩扭着自己的脖子,伴随着些许细微的声响,他觉得自己的脖子舒服多了。 他龇牙咧嘴地发问,而斯卡蒂则是有点尴尬地坐在他的面前,低头看着手里的水杯,脚趾都差点在地板上抠出一个三室一厅来。 事情其实倒是很简单,因为上次在医务室的尴尬会面,斯卡蒂内心对林恩的复杂情感无处发泄,那每天忧心忡忡的模样自然是瞒不过乌尔比安,觉得奇怪的三队长便带着小虎鲸跑到罗德岛的最上层甲板做心理辅导,罗德岛的最顶部是没有监控摄像,也不会有人探访的,乌尔比安又是斯卡蒂亦师亦父的队长,于是小虎鲸就把自己的烦恼一股脑地吐露了出来。 然后她就看到乌尔比安露出“你TM逗我”的表情,反问了一句:“就这?” “作为深海猎人,谁也不知道我们还能活多久。” 斯卡蒂还以为是乌尔比安要劝说她放弃,毕竟乌尔比安就是这样的人,以前在预备役深海猎人训练的时候,乌尔比安还抓了好几次队员的早恋。 三队长和二队长天天因为这一茬吵架。 乌尔比安喊着“你能不能管好你的人”,而歌蕾蒂娅大声反驳“一个巴掌拍不响”,结果两人总是吵着吵着就把武器亮出来,然后就是一阵混乱。 不过乌尔比安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斯卡蒂在心中苦闷哀叹的同时也渐下决心,结果还没等她心情平复下来,三队长直接话锋一转:“人生苦短,喜欢就大胆地去追求吧,总不能留下遗憾。” 斯卡蒂:? 不等她露出错愕的表情,乌尔比安低头看了看下层甲板,满意地点了点头,直接猝不及防的一脚把倚着栏杆的斯卡蒂踢了下去。 斯卡蒂:??? 再然后……再然后就是火星撞地球的一幕,也不知道这鸡飞狗跳的场景是否在乌尔比安的预料之中。 斯卡蒂不擅长说谎。 但是这样的经过,她怎么可能顶着林恩和史尔特尔的目光说出口啊! 而她越是满脸通红地低头不语,林恩就越觉得其中有猫腻,但无论如何他都猜不到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居然是乌尔比安,毕竟三队长给他的印象是人狠话不多,谁能想到会有这样的“助攻”? 属实是意料之外了。 而被林恩注视的时候,脑海之中一片混乱的斯卡蒂竟下意识地回忆起当初在浊心斯卡蒂梦中看到的那些记忆,本来就已经开始发热的大脑当即过载。 于是在林恩和史尔特尔无言的直视下,虎鲸小姐带着蚊香眼躺下去了。 林恩:? …… 当斯卡蒂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从柔软的床铺上坐了起来,看向窗帘下传递的微光…… 等等,床? 斯卡蒂记得,自己之前似乎是从天而降砸到了林恩,然后自己的最后一点记忆,应该是在史尔特尔的房间…… 她一下子清醒了大半,动作之大,几乎是刷的一下就把身上的被子甩了开来,而伴随着她的动作,不远处端着笔记本写写画画的史尔特尔自然而然地将目光投了过来。 “你醒了?” 那平淡的模样,正是斯卡蒂熟悉的感觉。 两人虽然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也有一段来自另一个回忆的羁绊,但是嘛……没有林恩在其中调和,生性冷淡的两人很难像是寻常的闺中密友一样共处,两人相处时那种冷冷清清的感觉,换作是不知道的人看去,恐怕会以为两人是仇人关系呢。 “呃……” 斯卡蒂一时哑然,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颇为罕见地露出有点不太好意思的表情:“林恩呢?” 史尔特尔拿起一旁的电子时钟,把屏幕调亮了些,好让斯卡蒂看清时间:“已经这个点了,你说呢?” 五点……也就是说我睡了足足八个小时? 斯卡蒂突然有点不太真切的感觉,毫无防备地睡在他人的房间里,眼睛一闭一睁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什么的,自己的行径简直不像是个合格的猎人。 海白色的长发顺着指间滑落,斯卡蒂下意识地为自己找了个理由。 是最近的压力太大了吗? 而迟迟不见斯卡蒂回复的史尔特尔则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看你睡得很香,所以就没去喊你。” “顺便一提,你睡觉的时候,梦话还挺多的。” 斯卡蒂:! “而且三句不离林恩呢。” “唉!?” 大约是因为史尔特尔这颇具冲击力的发言,虎鲸小姐的大脑短暂地短路了一瞬,不过大约是因为正主不在的缘故,她倒是没有表现得和之前那样惊慌失措,而是很快就恢复了平日那种冷淡的表情。 “嗯,是这样啊。” 她抱起自己的膝盖,轻轻地呢喃着:“也是啊,像我这样的家伙,也就只有在毫无防备的梦里,才会直截了当地呼唤他的名字吧。” 斯卡蒂是一个非常被动的人,而且很容易害羞,也总是犹豫。 饶是如此,她对于自己的内心,好歹也是能读懂的。 不过,哪怕把自己读得透彻,斯卡蒂也总是无法把自己心里所想的东西说出来,也就只有彻底反转,海浪化作浊心的时刻,累积在胸怀的情绪才会爆发开来,化作病态的洪流。 浊心斯卡蒂就是这样的,在那条世界线中,她和史尔特尔几乎是不分先后地喜欢上了林恩,但是直到最后她也没能把话说出口,所以直到最后一刻,她才会与两人兵刃相见。 而现在,斯卡蒂也说不出口。 明明只是很简单的话语,在林恩面前,她却连开口都显得困难。 不过,如今林恩不在,她倒是没有了那么多负担。 “你这样子真累。” 史尔特尔摇了摇头,对于斯卡蒂这幅纠结的模样表示不解,和斯卡蒂不一样,史尔特尔一向是一言一行贯彻内心,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从来不给自己后悔和犹豫的余地。 从龙门的第一次相遇开始,直到浊心梦境中的相互理解、相互托付,她和林恩的故事就是这样简单而又直接,没有多少拖泥带水。 和犹豫不决的斯卡蒂比起来,可以说两人在对待感情的问题时,是完全相反的类型。 所以,她几乎是完全不能理解,像德克萨斯,还有斯卡蒂,究竟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心态,去折磨自己。 明明在战斗的时候,都是格外爽快的家伙呢…… “确实挺累的。” 斯卡蒂没有否认史尔特尔的话语。 她也觉得自己这副模样挺累的,但那又怎么办呢,毕竟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浊心的那个家伙,当初也是类似的心情吧? 斯卡蒂无法否认,自己应该是喜欢上了这个男人,始于那次荒谬的梦境,然后在一次次共舞下变得熟悉,最后在黄金的巨舰下,她明确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自己的心意。 嗯…… 不是因为记忆和情感的传承而喜欢上,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喜欢就是喜欢,奇妙的缘分正是如此,往往在不经意的时候,这种情感便已经宛如蜘蛛丝一般缠绕住一个人的心神。 斯卡蒂在说,史尔特尔在听。 “那你还不如放下那点无聊的矜持,痛痛快快说出来如何?” “那种事情,做不到的。” 对于斯卡蒂来说,逃避已经成为了习惯了。 “海浪终究会卷走我在乎的一切,那是深海猎人无法逃避的宿命,与其到时候徒留伤心,倒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曾在乎。” “和深海猎人靠得太近,迟早会卷入麻烦里的。” 斯卡蒂将头埋在自己的臂弯中:“已经两次了……两次了。” 第一次,在浊心斯卡蒂的梦中,他死而复生。 第二次,在狂狼怒涛的海上,他险死还生。 而这种程度的不幸,也只是开始而已。 斯卡蒂忍不住会去想,如果林恩没有和自己扯上关系就好了,便不会有那么多危险潜藏在他的道路上。 自己依然为了回家而努力,他依旧为了理想而战斗,就像是两条不会相交的平行线,不相逢,自然也不会截断对方的未来。 “喂,虎鲸,抬头。” 史尔特尔按住斯卡蒂的肩膀,斯卡蒂有些迷茫地抬起头来,和红发的萨卡兹对视。 “我不想听这些有的没的,萨卡兹人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是否,发自内心,爱着这个男人。” “我……大概……” “没有大概。” 紫色的竖瞳写满认真,对视了片刻之后,斯卡蒂败下阵来,她低垂着头,用轻微的鼻音,微不可闻地认同了史尔特尔的说法。 “是的。” “那不就得了,我最讨厌的就是犹犹豫豫唯唯诺诺的人,那种人比无能脆弱的家伙还要惹人生厌。” 史尔特尔长长地松了口气,她拍了拍手:“好了,你也别藏了,出来吧。” 林恩从床底下探出个脑袋,露出尴尬而不是礼貌的笑容。 “哟?” “嗯!!!???” 斯卡蒂大惊,抄起手边的枕头就抡了下去。 “等等我……脖子,脖子!你轻点啊!!!” 好吧,走廊里顿时充满了欢快的声音。 第十五章 天上掉下个斯卡蒂 下 事实证明,撩拨一只恼羞成怒的虎鲸,最后结果不会很好。 斯卡蒂的抱枕攻击对只露出了一个脑袋的林恩直接打出了真实伤害,从史尔特尔的房间里走出的时候,林恩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像是抽筋似的疼,那感觉就像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落枕了一样。 骨头好像没什么事,但这顶着一副僵硬的样子去上班,非得被人笑话不可。 “你啊,就是自作自受,活该。” 霜星一边笑着一边给林恩打上绷带,敷了点药之后林恩觉得自己的脖子好受多了,还不等他道个谢,一旁的W飞起一脚,直接就把林恩踢出了家门。 “上班去吧你。” “啧,别忘了,你今天也有班要上!” 两人一边互相伤害着一边走远了,不过从他俩的速度来看,八成是要双双迟到的。 不过也没人会举报就是了,毕竟这俩人就算上班……那也是光明正大的摸鱼。 调到人事部的半个月以来,林恩的心态已经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从一开始的想给自己找点事做,慢慢变成了变着法子摸鱼。 毕竟这人事部是真的有点悠闲,除了调动档案的时候需要多注意着点,平时恐怕一天下来都没几件事要做,不过林恩听说每次罗德岛靠近移动城市补给的时候人事部都会忙起来,但现在这一望无际的荒漠,恐怕再有半个月也不一定能找到下一座靠谱的移动都市。 “林恩老大,邮件你看了吗?” “邮件?哪里的邮件?” “是猎头公司发来的,和罗德岛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合作方猎头公司,基本上都会在每个月的中旬依靠信使向罗德岛提供一批简历。” 那萨卡兹干员先是美滋滋地给自己倒了一壶茶,然后指了指林恩桌上的个人终端:“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昨天晚上罗德岛又路过了附近的信号驿站,老大你现在打开电脑,八成能看到些新鲜的简历。” “哦,是这个意思啊。” 虽然有类似电脑和手机的个人终端,可泰拉大陆没有互联网,寻常的网络基本上也都是限于一座城市之内,这导致了城市和城市之间的联络变得非常吃力,渐渐地也就有了“信使”这样的职业。 没办法,天灾和源石简直是大自然的信号干扰器,考虑到移动都市的特性,电缆什么的渠道也变成了无稽之谈,再加上一些其他的因素,网络这种东西,始终被局限在一个很小的范围里。 就好比现在的罗德岛,在航行的过程中,想要联系上罗德岛,便只有在航线附近的信号驿站傻等,等到驿站捕捉到了罗德岛的信号,才能趁机传递几封邮件。 不过这已经算是比较好的了,前些年驿站没有建立起来的时候,天晓得那些信使是怎么完成工作的。 林恩打开办公桌上的公务用终端,也正如对方所说,自己的邮箱里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份未读的邮件。 猎头公司……在地区之间封闭严重的泰拉大陆,像罗德岛这样的国际化公司招募人才,很多时候都脱离不了猎头公司的帮助。 这些挖掘人才的好手收费很高,但是也有自己的职业操守,他们送过来的简历大多是比较符合罗德岛招募标准的人才,在质量上比那些胡乱零散投递过来的简历要高很多。 林恩可是听说过的,罗德岛基层的那些医疗干员几乎百分之四十以上都是顺着猎头公司的渠道加入罗德岛的,甚至还有一位精英干员是被猎头公司撬过来的,可以说是相当给力了。 而从这个渠道招募干员的流程也相对比较简单,人事部从简历角度出发挑选一遍,然后派人面试一下,如果觉得可以就送到罗德岛先试用一下,等试用期到了,再由博士小姐来决定干员的去留。 大约是因为猎头公司挑选的人才大多有比较好的底子,对于这些新人,罗德岛一般会跳过培训期,不过偶尔也会有例外就是了。 “不急,反正面试要等到我们抵达下一座城市再说。” 林恩随手把邮箱又关上了。 这些简历其实看不出多少东西,毕竟简历嘛,往往都是往好了写的。 最后肯定还得一个个面试,然后再做决策。 而且林恩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去看这些,他的脑袋有点乱,需要好好理一理。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让林恩松了口气的是,今天的工作倒是显得平静,没有多少波折。 前些天他总会在摸……工作到一半的时候被人打扰,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可从德克萨斯到W,甚至之后还被佐菲娅借去两次给预备干员做剑术教学。 连续几次下来,饶是林恩也有点怀疑人生。 还能不能让我好好摸鱼了? 不过,下班之后,林恩这才发现,办公室门外有一个人早就等待已久了。 是斯卡蒂,她靠在门外,再见到林恩,倒是没有露出之前那般不堪的模样,反而恢复了往常的平淡。 这才是林恩比较熟悉的那个深海猎人,就像是当初在愚人号战舰上时那般,哪怕是再艰苦的战斗,也只会露出波澜不惊的表情。 “一起走?我有点话想对你说。” “嗯,行。” 林恩点了点头,没有提出异议,事实上他也有些东西想要和斯卡蒂说说清楚。 两人不疾不缓地行走在罗德岛的走廊上,斯卡蒂在前,林恩则是跟着她,而一路上,不管是林恩还是斯卡蒂,都没有抢先一步开口的欲望。 直到两人走上电梯,斯卡蒂按下通往最下层的按钮,回头看向林恩。 “还记得在愚人号上,我对你说的话吗?” “那有点多。” “嗯……就是解决掉那只巨大海嗣以后,我吻了你的那一次,你还记得吗?” 电梯的大门打开,斯卡蒂带着林恩继续前进,穿过两条无人的通道后,她终于停下脚步。 展现在林恩眼中的是一个安静的大厅,没有开灯,但是夕阳的日光穿过玻璃和幕布映射在大厅中央的“舞台”上,自大厅四面的镜中折射出色彩斑斓的光彩。 林恩认得这里,这里是罗德岛的舞厅,罗德岛的舞会每一次都是在这里举办的——理所当然的,这也是深海猎人们最喜欢的娱乐场所之一。 林恩这才注意到,斯卡蒂并没有穿着她向来不换的那套猎人服饰,而是换成了另一套看上去格外眼熟的衣服。 是浊心斯卡蒂的那套红色衣裙,只不过没有戴上帽子,以至于林恩在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斯卡蒂走上舞台,高跟鞋的鞋跟敲打在地板上,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红色的衣裙与海白色的长发在霞光的映射下彰显出异域的风情,就连绑在腿上的装饰用皮带也在微微反光,与斯卡蒂的白皙的肌肤相互映照。 这套在红色海浪下显得平凡无奇的衣物,在走上舞台之后,竟显得格外光鲜亮丽。 她站在舞台的中央,在光汇聚的地方,回头,伸出手。 “来跳一支舞吧。” 林恩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轻轻抓住对方的手。 与斯卡蒂共舞,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除了在战场上的那次“共舞”以外,每一次都是斯卡蒂带着他去舞蹈,他能做到的,唯有尽可能跟上对方的舞步,不去踩到她的脚。 毕竟跳舞什么的,对于林恩来说,多多少少还是难了一些,就算特地去练习了一下,和人均能歌善舞的深海猎人们比起来,依然是差了很大一截。 毕竟林恩也没有那么充裕的时间去练习,更多的时候,是斯卡蒂在舞蹈的过程中纠正他的动作,然后引导着他一点一点变得熟练起来。 顺便一提,浓眉大眼的乌尔比安也不太会跳舞,不过相应的,他的歌喉倒是很不错……听说斯卡蒂一开始也是这样的,她的舞步是早些年跟着劳伦缇娜学的,但斯卡蒂学得很快,如今那轻盈的步伐已经丝毫不亚于任何人。 无声的舞蹈悄无声息地展开,和曾经几次共舞不同,那时候好歹有钢琴的旋律可以借鉴,但这一次,没有观众也没有乐手,林恩和斯卡蒂沐浴在晚霞之中,以各自的默契融入对方的节奏,不知不觉之中,林恩也已经可以跟上斯卡蒂的舞步了。 斯卡蒂说过,她可以在歌声和舞步之中,读出人的情感。 也唯有在这种时候,她会彻底放开自己的心房,洗涤自己的心灵,哪怕是陆地上干燥的舞蹈和歌声,也能让她在心中得到慰藉。 晚风轻轻吹拂,大门被风吹拢的声音就像是钢琴的最后一个终止符,令这段无言的舞步划上了句号。 当两人的舞步彻底停下之后,斯卡蒂抬起头,她轻轻踮起脚尖,想要给林恩一个终止的吻,但却被林恩用手挡住。 “为什么?” “那是她的记忆,她的情感,你没有必要为了那场梦中的经历而为她买单。” 林恩的心情很复杂。 他和斯卡蒂的相遇是从浊心的那场梦中的邂逅开始的,而两人之间的微妙关系,也是从斯卡蒂读完了另一个自己,也就是浊心斯卡蒂的回忆之后的事情。 换句话说,斯卡蒂对于林恩的执着,其实并不是来自她自己,而是来自浊心。 不可否认的是,正是因为浊心对于林恩那份病态的执着,那份几乎满溢而出的爱,还有刻骨铭心的悲伤,而阅读了她回忆的斯卡蒂,几乎是完整地将这些情绪复刻了下来。 所以那一次从伊比利亚回来以后,斯卡蒂才会阴差阳错地向林恩伸出手,邀请他跳第一支舞。 斯卡蒂和浊心斯卡蒂是不同世界线的同一个人,但归根到底,她们都是“不同的自己”。 一个人为另一个人的情感而买单什么的,实在是太奇怪了。 一向雷厉风行的斯卡蒂,在面对情感上的问题时,总表现得犹犹豫豫唯唯诺诺,恐怕也是为此而烦恼着。 斯卡蒂是能够读懂自己内心的,她的犹豫、害羞和软弱,也正是源自于心中情绪的碰撞,抛开这些儿女情长,她依然是当初那个坚强勇敢的深海猎人。 “你以为,我所做的那一切,都是因为浊心的那场梦?” 斯卡蒂的声音突然变大了。 林恩与她对视,看到那双如玛瑙一样美丽的红色瞳孔中,翻涌着复杂的情感。 柔情被更加激烈的情绪淹没,斯卡蒂的模样就像是愤怒的海浪,她反过来抓住林恩的衣领,旖旎的氛围被打破了,她发自内心地质问林恩,同时也质问自己。 往日里的一幕幕回忆仿佛都浮现在她的眼前,从最开始在那场梦中相依为命,到之后平静的生活里微笑共舞,再到最后,那伊比利亚的黄金巨舰中,斯卡蒂终于明确了自己的心意。 一昧的逃避,又有什么用呢? 斯卡蒂给自己找了数不清的理由和借口,但是当她真正直视自己内心的时候,这些理由也都宛如虚幻的泡沫一样,转眼间就消散如烟了。 正如史尔特尔告诉自己的那样,不论什么样的原因,都不能阻止自己心中那份压抑了太久,到现在几乎已经无法抑制的情感。 “爱一个人,哪里需要那么多理由?你要是真的觉得我是毫无瓜葛的人,当初就不要救我,也不要与我一起参加舞会,更不要在那艘黄金巨舰上,像是个救世主一般,把什么都扛在自己的肩膀上!” 她的声音逐渐变得哽咽,脸上的表情也渐渐融化:“事到如今,你再告诉我,什么不要为别人的感情买单……都到了这一步了,你究竟要骗走我的心几次才能罢休啊!” 原本,这些话,一直深藏在她的心底,就像是另一个斯卡蒂一样,可能直到故事的最后两人分离,她也不会说出来。 正如史尔特尔所说,她是在折磨自己。 但是在早上吐露心意被林恩撞破了以后,斯卡蒂的心中,反而没有了那么多犹豫。 “所以,所以说……” 斯卡蒂踮起脚尖,而林恩这一次没有拒绝。 而远方的观众席上,在谁也无法观测到的角落中,Aya的幻影逐渐消散,就像是从未出现过那般。 “什么嘛,故事的结尾,还是挺圆满的。” 第十六章 陈有几个好姐妹? 罗德岛的清晨,向来是喧闹的。 暂且不说人来人往的厨房和走廊,训练室等基建设施也会迎来一天中的第一批使用者,外勤干员们摩拳擦掌准备出发,更别提在工作间和贸易部工作的干员们,早早地便做好了忙碌的准备。 而这样一片忙碌的地带中,人事部算是少有可以忙里偷闲的部门了,听着收音机中传来罗德岛早报中正经或是不正经的新闻,几名萨卡兹摸鱼人有的在泡茶,有的在准备点心,还有人径直摸出了一副扑克牌,几个人顿时便围了上去,一边享受刚准备好的奶茶和点心,一边你来我往眉开眼笑不亦乐乎。 而来到人事部报道的新干员在目睹了眼前的一幕后,也不由露出些许惊讶的神色来。 “这里也和小丘郡当初一样悠闲啊……” 简妮……或者说琴柳看着眼前这群堂而皇之上班摸鱼的人士,露出了似是怀念的表情。 在小丘郡地下的黑暗爆发之前,罗德岛办事处也是这般悠闲热闹,每天都是轻松快乐的模样。 不过,在“会计”那件事之后,办事处的大家已经很久没能悠闲下来了,就在琴柳出发之前,奥利弗还在抱怨说最近忙得自己头发都快掉光了。 “别看他们现在这幅轻松的模样,前两天靠港布莱克城的时候,人事部忙得恨不得把一个人掰开当两个人用。” 林恩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打开随身携带的枸杞茶喝了一口。 他倒是没说谎,在人事部工作一个月他算是明白了,这个部门不是不工作吃白饭,只是把一个月的工作全都浓缩在了靠港的两三天里…… 前几天罗德岛在布莱克城进行补给的时候,可把一群人给忙坏了,林恩甚至连续三天都没回家,不是在忙面试就是整理档案,甚至还要负责新干员的分配和人事调动,小小的人事部一下子变得比医疗部还忙活。 属于是还平时悠闲的债了。 不过,在忙碌完之后,享受这种宁静平和的日常上班生活时,倒也显得格外舒适。 想到这里,林恩又拿起手里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枸杞茶。 别问他为什么泡枸杞茶。 连续几天晚上没回去,回去以后自然是没好果子吃,要不是林恩还要上班,这几天恐怕林恩就连扶着墙走路的力气都没了。 也就在这时,一道充满了惊愕的声音响彻整个人事部,林恩手一抖,杯子里的热茶差点翻在裤子上。 “为什么就连你们两个也来罗德岛了啊!?” 说话的人是陈,而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直面她的人则是…… 星熊和诗怀雅。 今天是新干员调任入职的时间,陈来这里是为了等她的老朋友风笛,结果没想到在门口直直地就遇到了龙门警察二人组。 “不是,你们给我好好解释一下,连你们都来罗德岛的话,那么特别督察组该怎么办?” “老陈,你别激动……” “粉肠龙,你作死啊,这么久不见,一见面就往我脸上喷口水!” “你这叉烧猫……!” 眼看这俩人又有吵起来的趋势,星熊只好一脸无奈地伸手,凭借身高臂长的优势把这对冤家强行分了开来。 “听我说,老陈,我们来罗德岛,是因为近卫局和罗德岛最近签署的协议……呃,是叫什么协议来着?” 星熊挠了挠头,对于这种奇奇怪怪的协议名字,她一向是左耳进右耳出。 “近卫局-罗德岛互助协议。” 林恩在一旁小声地提醒了一句。 “啊对,就是这个,反正因为这个协议,近卫局和罗德岛都会派遣自己这边的人,以交换的形式来互相学习、帮助,反正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老陈,你也知道的,我嘴笨,说不太清楚,但总而言之接下来这段时间要继续多多关照啦。” 星熊笑呵呵地说着,那憨厚的笑容让陈暂且冷静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指向诗怀雅:“但这种工作怎么想也不会让特别督察组的组长过来吧?你走了特别督察组岂不是瘫痪了?” “这种问题倒不如先问问你自己吧,当初作为特别督察组的组长带头跑到罗德岛的人不是你自己吗?” 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人,星熊其实很想说,这次人员交流原本确实是只有自己来罗德岛,只是诗怀雅听说了这回事儿以后,不惜动用家族的势力也要说服魏长官跑到罗德岛来。 其目的嘛……想必是为了见见老陈吧,毕竟她们两个看上去不对付,那也只是看上去罢了,说到底,从小一起长大,甚至一起去维多利亚留学,这一龙一虎的关系或许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好也说不定。 不过这种时候说这种话,被揭穿的Missy一定会恼羞成怒的吧? 星熊想了想,决定眼观鼻、鼻观心,什么也不说,权当是什么都没看到了。 自龙门出发之前,诗怀雅还得意洋洋地说着,这次一定要找到老陈,偷偷跑到她面前,好好地吓她一跳。 现在倒好,确实是吓了一跳,但是老陈被吓一跳的后果嘛……咳咳,看来这俩人要吵上一会儿了。 不过看着两人争吵的模样,星熊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在心中升起了一点小小的欣慰,仔细想想的话,自从老陈跑到罗德岛做干员了以后,她们上次吵架感觉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以前的事情了,居然还令人有点怀念。 当然,一旁吃瓜看戏的林恩差不多也是一样的表情就是了,他甚至顺手从不知道哪个抽屉里拿出一袋瓜子,匀了一些给星熊:“来一点?” “那我就不客气了。说起来你居然是人事部的高层啊,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在罗德岛上应该是独当一面的资深外勤队员呢。” 星熊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林恩当初在龙门的表现,从战士的角度上来看,真的是一个相当可怕的家伙。 不管是星熊还是诗怀雅,都对林恩的战斗能力有极高的评价。 “能在办公室摸鱼的场合,当然还是摸鱼混工资比较适合我啦。” “也是哦,辛辛苦苦出外勤,工资还没坐办公室高呢,换我我也坐办公室。” 这一刻,林恩和星熊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一种非常微妙的共识。 “说起来,诗怀雅就这样来罗德岛,近卫局那边真的没关系吗?特别督察组的核心就是你们三个吧,当初陈走了,还能把重任交给诗怀雅,现在你们都过来了,魏彦吾居然肯放人?” “Missy也不是那种无谋的人啦,她走之前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而且最近龙门还挺太平的。” 星熊把手里吃剩的瓜子壳往垃圾桶里一扔,然后毫不客气地又从林恩那边抓了一把过去:“听说暂时接手我们工作那位林小姐,手段也是相当的出色呢。” “林小姐……?” 说起龙门的林小姐,林恩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当初被自己的法术卡在墙里差点出本子的那位……咳咳。 什么叫差点出本子,林恩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会做什么落井下石的事情。 所以如果真的出本子,主角一定是陈x林雨霞……打住!不要再往这种乱七八糟的方向歪了啊! “是‘鼠王’家的那位林小姐吗?” “是啊,听说她和老陈以前是很好的朋友呢。” 很好的朋友…… 是晚上趁着对方洗澡偷偷摸摸准备把对方掳走的那种朋友吗? 林恩回忆起当初遇到林雨霞的场景,一时间表情变得更加微妙了些。 不过说起来,陈的“好姐妹”还真是多啊。 除了站在这里的诗怀雅、星熊以外,还有“鼠王”的女儿林雨霞,其中除了星熊以外,剩下的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几乎可以用青梅竹马来形容。 至于星熊,这大个子的性格又好,为人也正直,和陈很快就变成了好搭档。 而不看这几个打引号的姐妹,已经许久没有出场几乎快被人遗忘的塔露拉,可是陈晖洁货真价实的“好姐姐”。 说起塔露拉,她也已经很久没有来罗德岛了,之前每一次回来都会忍不住把陈当作个洋娃娃玩换装,每一次都要换上十几套衣服这才罢休,不过林恩真的很想吐槽,你这么喜欢玩换装的话,那能不能先把自己身上这套万年不变的军装先给换了…… 算了,也不指望这塔憨憨了。 塔露拉懂什么审美,还得看老黑蛇! 不过黑蛇最近的日子似乎也很不好过,暂且不提它计划败露以后失去了许多旧贵族和激进派的支持者,塔露拉和爱国者的追捕就够它好好喝上一壶了。 肉体的毁灭,对于黑蛇来说很无所谓。 但如果被五花大绑送到林恩面前,煲成蛇羹喂给特蕾西娅,那可就不是什么小问题了啊。 和星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一会儿之后,眼见针尖对麦芒的陈和诗怀雅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作为这间办公室的主任,林恩不得不硬着头皮站了出来,拍了拍手中止两人的碰撞。 “好了好了,别吵了,陈,难得你的老朋友来罗德岛,不如就由你来带她们去熟悉一下罗德岛的布局吧。” 见林恩发话了,陈便也没有再争执下去,更没有说像“谁是她的朋友”这种幼稚的话语,只是瞪了一眼气鼓鼓的诗怀雅,一挥手便走了。 她倒是把自己一开始的目的忘了个精光。 而诗怀雅刚想说什么,一旁的星熊连忙走上去,三言两语把小老虎的毛捋顺了,于是诗怀雅小姐就像是只斗胜了的公鸡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地跟了出去。 看不出来,这个浓眉大眼的,居然这么会哄上司开心啊。 “走,去食堂吃冰激凌去,我请客,用林恩的卡买单。” “哟,老陈,这才多久,连他的卡都拿到手了?” “哼,别以为一个冰激凌就能收买我……唉等等,我要吃四个球的那种!” 几人的声音渐行渐远了,而林恩一模口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饭卡被陈不知什么时候给顺了去。 算了算了,随她开心吧,毕竟她也很久没见到自己的老同事了。 星熊和诗怀雅也都是难得的人才,前者不用多说,绝对是博士小姐出外勤时的可靠保障,而后者嘛…… 她有钱(划掉) 咳咳,Missy也很适合做教官,毕竟特别督察组的警察们大多都是Missy和陈亲手挑选、培养出来的,这也证明了她有一副慧眼和巧心。 而三人离开以后,不远处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萨卡兹干员们这才纷纷松了口气。 “呼,女人之间的争吵真可怕啊!” “是啊是啊,简直比当初被主任跳上车时还吓人呢!” 琴柳听着一众萨卡兹干员们的小声抱怨,虽然知道他们说的不是自己,但还是不禁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哦,对了,你还在啊。” 林恩这才注意到已经被忽视了许久的琴柳小姐:“对了,说起来Outcast前两天还找我抱怨,说她最近缺一个合适的副手,你看你要不……?” “啊,那就拜托了!” 于是林恩顺手给琴柳开了个证明,让她去精英干员办公室找Outcast报道去了。 很好,看来今天的工作也踏踏实实地全部完成了。 等等,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算了,不管了。 林恩把脑海里的杂碎思绪抛开,他看着空旷的办公桌满意地点了点头,刚准备关上门继续摸鱼,一道冒冒失失的身影却刷的一下撞在了刚刚合拢的门板上……属于是用下巴刹车了。 “那个那个,不好意思,餐厅的早饭太香,我不小心迟到了!” 橙色的长发,简单的短裙,和村姑一样朴素的笑容,最后还有与那可爱的模样完全不搭的一人高的攻城矛…… 林恩猛然想起自己之前忽略了啥。 陈今天来人事部,似乎,好像,可能……是为了迎接她的老朋友风笛? 于是空空荡荡的走廊中忽地响起一声炸响。 “陈!你给我回来!” 第十七章 片刻的独占 喧闹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还真是辛苦的一天。” 林恩打着哈欠,把杯子里不知道冲泡了几遍的茶叶倾倒干净。 今天一天原本是没多少工作的,最多也就是引导一下新入驻罗德岛本舰的那些干员,只是好巧不巧的,中午时分博士小姐打来一个电话,大致意思是有一批培训了将近一年的预备干员即将转正了,需要人事部处理一下档案和工作安排云云。 于是乎,原本优哉游哉的人事部,一下子便又忙碌了起来。萨卡兹人们虽然平时表现得玩世不恭,可是对于工作的态度却也可以用认真来形容,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而人事部的工作终于到达了尾声。 说起来,那批预备干员也是一群和林恩有些奇妙关系的小熊崽子,那些从切尔诺伯格的地狱中顽强走出的学生们,倒也算是终于成长为独当一面的正式干员了。 “嗯,让我看看,凛冬,先锋干员……早露,狙击干员……真理,政委……噗!?” 读到这里的时候,林恩险些把刚刚喝下去的热茶给直接喷出来。 政委是什么鬼啦!? 不过这简单的两个字似乎也是文学少女在填写干员志愿的时候的一个小小的玩笑,下一行,娟秀的文字便填上了“辅助干员”,考虑到真理的法术大多不以直接杀伤为目标,这样的选择倒也相当合理。 林恩又顺手翻了翻这群孩子们的课程记录,出乎意料的是,就连看起来最大大咧咧的凛冬,在笔试中也拿到了很不错的成绩,更别提看上去就文文弱弱的真理了,几乎每一次考核都能拿到数一数二的分数。 而心理素质、实战成绩和外勤实习任务就更不用提了,这些乌萨斯的孩子能从残酷的切尔诺伯格炼狱中生存下来,本就有如同野草一般的韧性,仔细看完教官们对她们的评价以后,就连林恩也不得不感叹一声后生可畏。 顺便一提,在下班时分,德克萨斯给林恩发了一封短信,告诉他自己和能天使准备回龙门一趟,今天晚上就走。 林恩有点意外,但也没多说什么,两人本来就是企鹅物流的成员,作为干员加入罗德岛也不过是因为合作协议,换句话说,她们的基本盘在龙门,不管什么时候回去都是合理的。 “不过还真是可惜啊,原本还想再待几天的,不过Boss那边催得紧,也只好急急忙忙回去了,听说是隔壁的物流公司有个小公子要来企鹅物流实习锻炼一下,Boss觉得,还是交给我们小组比较让人放心。” 道别的时候能天使看起来倒还有点舍不得,她挠了挠头,露出绚烂的笑容:“不过我想那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应该没法在我们小队坚持很久,要不了几天恐怕我们还得回罗德岛。” 林恩想了想德克萨斯小队的风格,除了作为队长的德克萨斯还算靠谱以外,剩下的人嘛……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公子这么倒霉。 不过你这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 “好了好了,道别的话就说那么多吧,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一定要你一个月都下不了床!” 等等,你在最后说了啥? 我看你是皮痒了! 不等林恩露出错愕的表情来,做鬼脸的能天使就被德克萨斯一巴掌糊在脑袋上拖走,飞行器的大门合拢前,德克萨斯与林恩对视了一瞬,她歪了歪头,从口袋中取出一支Pocky。 林恩也心领神会,叼起一支百奇,与她告别。 德克萨斯总是这样,不会说很多话,但只要看到她的样子,就很让人安心。 而送走了企鹅物流的二人组,林恩刚准备离开,转头便遇到了笑眯眯的博士小姐。 而看着她的表情,林恩就知道,恐怕有什么事需要自己出马了…… “说吧,又有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啦……” 博士小姐掏出随身携带的行程表:“最近罗德岛收到了不少合作邀请,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我恐怕要出差好几次,你作为人事部的主任,跟我一起去出个差,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林恩接过博士小姐的行程表,看了看上面用记号笔标注需要林恩参加的几次行程,让他松了口气的是,似乎都不是最近的事情。 等到轮到自己出门的时候,恐怕叶莲娜连产假都已经休完了。 现在是1097年的10月,而下一次出差,那已经是明年一月的事情了,要去一次拉特兰城,和教廷协商有关感染者的收治合作事宜。 等等,拉特兰…… 林恩顿时警觉了起来,看着笑眯眯的博士小姐,林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一个萨卡兹,跟着你去拉特兰?”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毕竟我们是教宗请来的客人嘛,那些萨科塔人再怎么不爽,也不会把你赶出去的。” 很难说这不是故意的。 对博士小姐藏在外表下的腹黑,林恩算是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叹了口气:“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要是真的打起来,我可不背这锅。” 林恩可还记得,自己当初接受过一个委托,在教宗的脸上画王八…… 当然,那个教宗的脾气比林恩想象中的要好不少,看起来是个挺和善的白胡子老爷爷,甚至主动和自己分享甜点。 不过考虑到他一把年纪了还可以和自己扳手腕,最后自己还是“险胜”的,不得不说,这位教宗先生也没有看上去那么人畜无害就是了,天晓得他会不会突然变脸像是个终结者一样扛着机枪就是一阵突突,或者端着个左轮就是一轮午时已到。 “没事没事,这不是有你在嘛,就算真的打起来,那也不会有多大问题的。” 博士小姐拍了拍自己贫瘠的胸部,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林恩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又在动什么坏脑筋。 算了,坏脑筋就坏脑筋吧,谁让她是自己上司呢。 当林恩抱着一种“我已经彻底躺平了”的心态回到宿舍时,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副燃烧殆尽模样的陈。 “咦,你居然没有带着你的近卫局朋友们到处逛?” “别提了,那只叉烧猫有多难对付,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没好气地把手里的抱枕往林恩身上一丢:“过来帮我捶捶腿。” 看上去确实是累得够呛。 林恩耸了耸肩,他把外套脱下,然后坐到陈的旁边,把睡裤向上撩起,用手指轻轻按压那双白皙整洁的小腿,柔软的触感传来的同时,陈也发出些许舒适的伸吟,原本扑在床上那条湛蓝色的尾巴也不由扭了扭,给林恩让出一个更加合适的位置来。 林恩当然没有学过什么专业的按摩手法,他对于腿部按摩的了解可以说是相当浅薄,充其量也只是因为能天使总是在自己脸上跳,所以“被迫”学习了一些“技巧”。 不过陈又不怕痒,这些被能天使畏如恶魔的手段,放在陈的身上,也只是让她舒适地哼哼两声,仅此而已。 陈也没那么挑剔,走了一天下来,能有个亲近的人帮自己按按弄弄,已经让她挺满足了。 不像是以前在龙门的时候,劳累了一天,却只能一个人躺在空空荡荡的小公寓里面,疲惫得就连小说和电视剧都不想看。 “唉,对,就是这里……再重点啦。” 恐怕星熊和诗怀雅也想不到,一向耿直甚至有点暴脾气的陈晖洁,也会发出这种让人浮想联翩的声音。 “好受点了不?” “呼,舒服多了。” 陈翻了个身,活动了一下自己身体,满是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单薄的睡衣无法掩盖美好的身材,她又看向林恩:“今晚吃什么?” 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也难怪,毕竟陈是个货真价实的厨房杀手,林恩至今还记得她在龙门时弄出来的“杀人料理”,不过也好在陈有自知之明,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主动跑到厨房去添乱的。 “我做两个家常菜吧,今天晚上估计就我们两个在家吃饭,大家都挺忙的。” “叶莲娜也不在家?今天怪冷清的。” “她要去做矿石病检查,说是最近快生了,凯尔希不太放心,非要检测一下各项指标。” 林恩挠了挠头:“甚至把我都拦在了医疗部外面,说我就一添乱的。” 这种不近人情的做法倒是挺有那个老猞猁的风范。 陈有些酸溜溜地笑了笑:“说起来你都快要做父亲了啊,感觉怎么样?” “也没什么实感,就感觉挺突然的吧。” 林恩想了想:“不过,父亲……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做个合格的父亲,毕竟就连我自己,也远远不算成熟啊。” 他想过很多,在这个混乱不堪的世界里,他能给自己的孩子带来什么? 富足的生活,或是光伟正的父亲形象? 说实话,这些都挺遥远的,林恩确实有一笔不菲的存款,但他并不打算将这笔不义之财留给自己。 而另一方面,自己在外人眼里的形象,要说是光伟正,那属实是有点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不管从结果来看做了多少好事,他的手段也向来都是用暴力去制止暴力而已,虽然在萨卡兹人眼里他是一位值得敬佩的传奇佣兵英雄,但是在其他种族的人眼中,尤其是萨科塔人眼里,萨卡兹英雄简直就是和恶魔画上等号的。 要不怎么老被人叫魔族佬呢。 林恩自嘲地笑了一下。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你也想要个孩子了?” 陈的脑袋顿时摇得像是个拨浪鼓一样。 “别,我自己还有许多要处理的事情呢,在一切结束之前,我没那个心情的,随缘吧。” 陈也是背负了很多东西而不断前进的人,她的血脉和经历,令她的生活很难变得平静下来,现在尚且有魏彦吾为她遮风挡雨,可再之后……她总要一个人去面对挑战的。 “没事,到时候,我也一定会在你的身边。” “你啊,就是这花言巧语,总是能讨人欢心。” 陈翻了翻白眼,不过语气之中却没有多少责怪,反倒是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陈向来憧憬着武侠小说中那些实力高强、行侠仗义的侠客,不过就算是天涯任行的侠客,也会希望自己的身边能有一位心意相通的侠侣陪伴,共同迎接数之不尽的困难。 不管什么时候,人都是需要“安心”感的。 然后她就把林恩轰到了厨房。 “不说了不说了,肚子饿死了,烧饭去烧饭去!” 晚饭吃得很简单,两道荤素均衡的家常菜,和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再添上两碗米饭,便是一顿饱腹的美食。 林恩做不出那种精美奢侈的大餐,他没那种实力,不过这种简单明了的家常菜,也显得色香味俱全,让人能吃得开心便是。 陈还挺喜欢这种风格的,而吃完饭之后,也不用林恩发号施令,便很自觉地把碗筷端去洗了。 她虽然是“厨房杀手”,但那是用来形容她厨艺的,又不是真的和厨房有什么过节,只是洗个碗而已,倒是不会出什么问题。 不劳者不得食,她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哪怕做饭的时候帮不了什么忙,至少饭后洗碗的时候也可以出点力。 饭后,总算是消停下来的林恩坐上沙发休息,而陈则是毫不客气地躺在林恩身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说起来,也不知道龙门那边怎么样了……” “离开家乡久了,想回去看看了?” “确实有点,不管是近卫局,还是文月夫人那边……总还是有些怀念的。” 陈看向窗外,罗德岛平稳地行驶在荒地上,明亮的月光透过玻璃映入房间。 “老陈,要不咱过年的时候回去看看?” “如果可以的话,叫上塔露拉,文月夫人恐怕也很想念她。” 陈突然翻了个身,她搂住林恩的脖颈,两人的犄角轻轻碰在一起,不由想到当初闹出的那些个乌龙,嘴角弯起止不住的笑意。 “让我多独占你一会儿吧……” 第十八章 尾声:目标拉特兰! 冬日的寒风吹拂在冰冷的钢铁甲板上。 十一月一日,安魂节,同时也是这一年入冬的时分。 对于泰拉诸国来说,冬天可不是一个好季节,整个泰拉大陆中,像是维多利亚、拉特兰、米诺斯这样的大陆中部国家,冬季的气候还不算太糟,最多也只能说是稍许有些冷。 但是大陆边缘的那些国家,尤其是北方诸国,一片寻常人类难以生存的冰天雪地之中,每个冬天都有不知道多少人受灾受难。 就像是乌萨斯,在大力发展工业和制造业、并且以此带动粮食的生产效率之前,每一次严冬都会有成村成镇的人饿死冻死。 可就算是大改革后的如今,依然有不少贫瘠的村落,无法感受到皇帝的威光。 乌萨斯尚且如此,像是萨米这样的小国家就更不用多说了。 不过,这些事和林恩的关系并不大,他现在正面临着人生的一件大事。 “我说,林恩先生,你像这样子在走廊里转来转去的话,也帮不了霜星姐的哦?” 安洁莉娜的表情有点无奈,但也理解林恩这幅坐立难安的模样。 毕竟这种时候,紧张也是难免的。 不过手术室外面总共就那么大点地方,林恩在安洁莉娜的面前走过来走过去,很成功地把焦虑的情绪也传递了过去。 安洁莉娜原本是不紧张的,毕竟之前的检测表示一切OK,而手术室里的医生……好吧,医生就算了。 虽然华法琳和凯尔希都是经验丰富的医生,但她们是专精矿石病的医生,而不是妇产科的医生啊! 安洁莉娜顿时又想到自己之前读的那些小说,女主角生孩子的时候总会发生点意外,还会有医生跑出来问保大还是保小……呸呸呸,这种不吉利的东西少去想! 小狐狸抓了抓自己柔顺的长发,然后用力地把林恩按回了座椅。 不过,这种狗血的剧情,一般也只会出现在那种三流作者写的四流作品中。 最后,也没出什么意外,当生命的第一声啼哭响起之后,林恩的肩膀上便又多了一重身份,更多出一份责任。 …… 时间过得很快。 喧闹的十一月很快就过去了,随之而来的则是冰冷的十二月,顶着寒风,罗德岛顺着乌萨斯和莱塔尼亚的交界线驶入了卡西米尔的境内。 实际上,仔细标注一下罗德岛近几个月的航行路线就能发现,这艘船一直在维多利亚帝国的边缘反复试探,但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纵使曾有过不止一位大公爵向罗德岛抛出橄榄枝,博士和阿米娅却也坚定地拒绝了他们的招揽。 她们不希望罗德岛太早太多地介入维多利亚的内政,而且说实话,这些大公爵,在博士小姐的眼里,和特雷西斯简直是一路货色。 在这个公爵们与摄政王相互制衡交易的场合,罗德岛如果贸然入场,最后的结果无外乎不过是变成一枚用来交易的弃子罢了,别看罗德岛现在家大业大,但是在这些有实权的大贵族眼里,说实话也就那样了。 毕竟,罗德岛做的是感染者的生意,而感染者,对于各个公爵来说,正是他们最容易抛弃的一部分公民。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博士小姐看得可再清楚不过了,换作是凯尔希,说不定就像是个二愣子一样一头栽进去了,可博士不会这么莽撞,她一边观察着维多利亚的政治局势,一边小心翼翼地在维多利亚周围徘徊,最后索性在卡西米尔境内一趴,摆明了一副坐山观虎斗的姿态。 而卡西米尔,对于现在的罗德岛来说,属于是绝对的安全区,因为大骑士领发生的那次政变与清洗中,博士和林恩作出了巨大的贡献,投桃报李的监正会和罗德岛的合作协议甚至一口气签署到了三十年后,其中的种种合作与互利互惠的条款更是数不胜数。 如果说龙门是第一个和罗德岛展开深度合作的移动城邦,那么卡西米尔便是第一个与罗德岛深度合作的泰拉大国。 而原本就有些自顾不暇的特雷西斯,在发现罗德岛停驻在卡西米尔境内不动以后,在提防之余,也没有了余力去提前解决这个危险,便只好听之任之,权当罗德岛不存在。 对特雷西斯来说,目前最大的威胁仍然是八位大公爵,至于王城中那些贵族和大臣……一群利欲熏心的臭鱼烂虾而已,允诺些好处就能背叛立场,少数坚定的也势单力薄,不足挂齿。 当然,罗德岛在卡西米尔境内也不是干坐着,就像是之前罗德岛环游整个泰拉大陆一样,罗德岛本舰可以为当地较为薄弱的办事处和分部提供更多的人力和物资,更加重要的是,经验丰富的外勤干员们能够很好地调解普通人与感染者之间的矛盾和冲突。 在泰拉各国的默契下,正常人对感染者的歧视根深蒂固,哪怕是卡西米尔这种地区,对感染者的歧视法案已经废除得七七八八,却也不能在短时间内改变人心的固执。 理所当然的,感染者的地位剧变激化了其和正常人的冲突,对于这种方面的冲突,监正会直接一摊手,表示这是你们罗德岛在合约中应尽的义务,反正你们说你们是处理这类问题的专家,那就你们自己折腾去。 毕竟监正会现在也有点手忙脚乱,不但要把控整个国家,还要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甚至还要处理商业联合会的余孽,若不是各大骑士团全都在第一时间表达了对监正会的支持,而商业联合会的高层基本上也都被一锅端了,恐怕少不了各种各样要动些歪脑筋的家伙。 在这样的前提下,博士小姐很快就感受到了一种压力。 那就是人不够用的压力。 卡西米尔也算是大陆北方的大国之一,光中大型的移动城邦就有十几座,以罗德岛本舰的这一两百号外勤干员,瞧瞧这出任务的频率,人手根本不够用啊。 就算当地已经开始建立罗德岛的分部,并且开始培训干员,但这么点时间,哪怕是速成班,也远远不够…… 不过,林恩的生活倒是过得很平静,哪怕最近这段时间的外勤任务很多,可作为罗德岛的王牌之一,博士小姐给他的任务就是在人事部好好待着,多摸几个SSR出来。 暂且不提后面这句话,只要有林恩坐镇在罗德岛本舰,哪怕船上的兵力空虚,博士小姐也丝毫不担心自己有被偷家的风险。 林恩也乐得如此,在家陪陪老婆,逗逗刚出生的孩子,这种生活,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虽然,他心中清楚,这样平静的生活只不过是片刻的休憩罢了,总有一天,他会回到战火纷飞的战场。 但是在那之前,也不妨碍他多享受一下暴风雨之前的片刻宁静。 值得一提的是,前几天企鹅物流的小队也抵达了罗德岛,林恩数了数,发现里面混进去一个生面孔,大约便是德克萨斯上次来信时提到的那个“小公子”。 嗯,是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小男孩,虽然是米诺斯人,不过和林恩熟悉的那些米诺斯大汉不同,反倒是给人一种清秀瘦弱的感觉。 能在德克萨斯的小队待下去,也算是挺辛苦的吧…… 不过让林恩有些意外的是,这小孩第二天就找上了林恩,一脸郑重地表示,希望能向林恩学习变强的方式。 林恩当时就是一个战术后仰,并且表示自己又不是罗德岛的教官,更没有闲情雅致去教什么学生。 得加钱。 林恩是事后才知道的,这位公子哥来自大名鼎鼎的峯驰物流,而且他爹就是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兼董事长,可以说是货真价实的富二代。 不是我不坚持底线。 实在是他给的太多了…… 林恩的教学方式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那就是体能训练加实战,不过让他有些惊讶的是这个瘦弱的年轻人居然咬着牙坚持了下来,不管怎么说,这份韧性值得夸奖,你看看旁边那丢人的能天使,光是体能训练就把她劝退了,训练的时候全程在旁边吃瓜看戏。 哦,说到能天使…… 林恩可还记得呢,这作死天使在去龙门之前,非常嚣张地说,要让林恩一个月下不了床。 怎么说呢……林恩只能送给她四个字,那就是勇气可嘉。 至于这只熊天使的遭遇,就不细细说来了,否则容易过不了审(bushi)。 反正在接下来的两个礼拜中,企鹅物流负责的外勤任务里,基本上都看不到她的身影。 而除了企鹅物流之外,整合运动那边也传递来了不少信息,其中有两封信是塔露拉寄给陈的,大致意思是姐姐有多想你云云,而还有一封则是交给了林恩,林恩看了一眼信的内容,讲的是塔露拉已经基本锁定了一个黑蛇分身的身份,并正在准备收网。 说到黑蛇,那林恩可不困了。 暂且不提黑蛇和林恩的个人恩怨,要知道蛇羹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十全大补丸,特蕾西娅就是靠着两碗蛇羹续命状态才变得越来越好,之前在伊比利亚消耗了很多力量,眼见特蕾西娅的状态又变得时常沉睡忽隐忽现了起来,这时候如果能把黑蛇逮住,煲上一碗寄汤,那绝对是一件美事。 当然,对于黑蛇来说,那就是一件霉事了,不过谁又会理会它的意见呢?最多说一声好死,开香槟! 冰冷刺骨的十二月就这样匆忙而又充实地过去了,待霜星的身体恢复了一些,博士小姐终于是久违地翻了林恩的牌子。 咳咳,这种说法似乎有点容易让人误会……简单点说就是,博士小姐正式通知林恩,要他收拾收拾准备出差。 同行的人还有不少,像是精英干员Sharp,这位人狠话不多的“云龙兄”确实是非常适合担任“保镖”的工作,而另一位随行的精英干员,则是已经很久没有出场刷存在感的煌大猫。 “去拉特兰是吧?我还记得,你之前说过。” 林恩表示自己完全没意见,只要博士小姐能搞定他的身份问题,他还挺想光明正大地在拉特兰城里多逛逛,享受一下那些萨科塔人又惊又惧还偏偏拿他没办法的目光。 不过博士小姐出门洽谈合作却带上人事部主任,就算不考虑到林恩萨卡兹的身份,也怎么看都像是要挖墙脚的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怎么会有问题呢,挖的就是他拉特兰的墙角!” 好家伙,直接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了。 林恩扶额,他算是明白博士小姐为什么要排除万难把他带上了:“你不要迷信什么运气啊!现实又不是什么抽卡游戏,我怎么可能真的每次出外勤都能挖到金卡?” 对于林恩这种相当没有自觉的反驳,博士小姐只能笑笑,表示你高兴就好。 瞧瞧龙门,瞧瞧大骑士领。 快用你无敌的女难之相想想办法! 咳咳,以上多是玩笑话。 博士小姐还是很重视这次“出差”的,两名精英干员加上一位犹有过之的王牌,考虑到基本上没人敢在拉特兰城里造次,这样的护卫阵容已经可以说是相当豪华了。 她也有自己的顾虑,虽然教宗似乎很想和罗德岛洽谈合作事宜,但是罗德岛毕竟有巴别塔的背景,而且迫害感染者的那些巨头中也有拉特兰的一份,按照拉特兰的法律,只要是确诊感染的患者就会被没收财产逐出拉特兰城。 而孤零零的萨科塔人身无分文地被逐出拉特兰的后果,和死也就没有多少区别了。 再说了,几十年来联合乌萨斯等国一起压制迫害卡兹戴尔和萨卡兹人的,正是这些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萨科塔人。 可以说,卡兹戴尔的分裂和内战,其中多少也有拉特兰人的推波助澜。 在这些条件下,哪怕拉特兰人的信誉一向很好,博士小姐也很难对他们真的放下心来。 而林恩对于博士小姐的担忧自然也是明白得很。 不过明白归明白,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当博士问他要不要带个副手的时候,林恩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把躺在床上睡大觉的某天使抓了起来。 “起床!我带你回家探亲!” 能天使:? ★ 折翼天使 ★ 第一章 民风淳朴拉特兰 说实话,以一个萨卡兹人的身份去光明正大地踏足拉特兰的领地,这种事情……多多少少有点刺激。 理所当然的,林恩在入城例行检查的时候就被人卡住了。 “这位先生,您的种族是……卡普里尼?还是埃拉菲亚?” 面对迎面跑过来进行例行登记检查的黎博利小哥,林恩只是双手抱胸,冷哼了一声。 “萨卡兹。” “唉?” 那小哥明显是愣了一下,那副模样,与其说是准备质疑林恩怎么敢这样大摇大摆往城里走,倒不如说是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过林恩没有给他出言第二次询问的机会,他只是露出了像恶魔一样的微笑,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犄角。 “怎么,没见过萨卡兹人吗?” 面对他的黎博利小哥脸色当场大变,裂变,聚变。 “有魔族入侵!” 然后就是一阵鸡飞狗跳。 跟在他身旁的能天使不由扶额长叹,这种让人眼前一黑的操作也真的是很有林恩的风格,不过看着林恩毫不反抗地被戍卫队押走的样子,她有足够的理由去怀疑……不,是确信。 这家伙还想着去整些更邪门的活。 而在这个过程中,博士小姐只是在OMO地看着,丝毫没有站出来说几句话的意思。 不过越是这种模样,就越说明她在谋划着什么恐怖的东西——至少能天使是这么认为的。 考虑到这俩人在龙门和卡西米尔整出来的大活,她非常有理由怀疑自己这次“回家探亲”是上了贼船。 能天使看了看林恩的背影,又拉了拉博士小姐的衣角,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们……不会打算把拉特兰拆了吧?” 博士小姐有些天然地歪了歪头:“拆了拉特兰,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林恩被拉特兰人的戍卫队带走,这本来就是计划之中的事情。 反正林恩也不是第一次进局子了,之前在龙门进局子泡了个陈回来,这次指不定能拐几个天使……咳咳。 佛曰,不可言,不可言。 不过反正自己手里有教宗亲手批写的文书,再加上林恩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最后绝对不会是自己这边的人吃亏就对了,博士小姐怀疑自己就算放着林恩不管也不会出事。 怎么想,出事的都只会是拉特兰那边,比如从男女角度上搞出人命什么的…… 咳咳,不瞎想,不瞎想。 总而言之,又可以给个下马威,也能够堵住教廷那些老顽固的嘴,省得总有人在背后说闲话,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能天使这幅有点慌张的样子还蛮好玩的……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能天使居然露出这种表情来,倒也挺新鲜。 不等能天使松一口气,她又露出一个腹黑的笑容,开口道:“不过这确实是个有趣的提议呢,我想想,就叫拉特兰崩溃计划怎么样?” 能天使瞪大眼睛,一时竟然无法分辨博士小姐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或者叫拉特兰乐园化计划也可以啊!” “不——要——啊——” 而同一时间,不远处,一位模样有些“特立独行”的蓝发天使小姐目睹了这出完整的闹剧,她一边将路边买来的爆米花嚼碎,一边有些模糊不清地自言自语:“有点意思哎,没想到一回到拉特兰就能遇到这种有趣的场面。” “我们应该尽早去报道……” “嗨呀嗨呀,反正花不了多少时间,走,瞧瞧去。” 她笑着抓住同伴的手,走向林恩被押走的方向。 “或者说,你想一个人先回去的话也可以,苦·难·陈·述·者~” “你找死吧!” …… 林恩一脸无所谓地坐进了戍卫队的看守所。 他大刺刺地坐在座位上,嘴里叼着根百奇,手里还提着一盒蛋糕——这蛋糕是他在路上买的,那个戍卫队的小哥也挺有意思,林恩说自己久闻拉特兰是甜食之都,想买个蛋糕尝尝,那小哥居然还真的带着他兜了个圈子,找到家看起来很高档的蛋糕店,然后盯着周围顾客诧异的目光买了一小盒蛋糕。 然后末了他才反应过来,林恩又不是平日里逮住的那些胡打胡闹不小心搞了破坏的拉特兰人,分明就是个企图混进拉特兰的萨卡兹人,自己干嘛对他这么客气? 不过他反应过来的时机明显有点晚,在他恍然大悟的时候,这小哥就连钱都付好了,甚至林恩还当着他的面美滋滋地拆开一包百奇问他要不要也来一根。 这场面,可以说是相当的魔幻了。 不过林恩总觉得,这些生活在拉特兰的萨科塔人,对萨卡兹人反倒是没有那么大的敌意。 毕竟他们在自己的“世外桃源”中生活已久,哪怕一直敌视萨卡兹人,但是大部分人,恐怕究其一生也见不到一个萨卡兹人,就好比那个在移动都市出入口检查的小哥,甚至没看出来林恩是个萨卡兹。 要知道萨卡兹的犄角是非常独特的,和卡普里尼、埃拉菲亚相比,区别相当明显,除非后者甘愿将自己的犄角磨碎了变成萨卡兹的模样。 林恩这不遮不掩都看不出来,属于是见识少了。 那么理所当然的,见都见不到,敌意就更别谈了,比起敌意,反倒是好奇的比例要更大一些。 换作是那些满世界游荡执行任务的萨科塔执行者,或者是离开拉特兰独自生存的萨科塔人,和刀尖舔血又敌视萨科塔人的萨卡兹雇佣兵打过几次交道以后,态度就肯定不会这么温和了。 而被老老实实地押到审讯室里以后,林恩上下打量了一番这装饰朴素的房间,然后熟练无比地拉开凳子一屁股坐上去,向两个跟在他后面的执行者努了努嘴:“说吧。” 属于是反客为主了。 好家伙,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你到底吃过多少次牢饭啊? 再加上林恩的气场,他只是眯着眼睛,心不在焉地叼着百奇,那模样就能给人莫大的压力。 几个月的磨砺下来,林恩对于气势的运用也逐渐变得如鱼得水了起来,这种虚幻的东西虽然无法给人直接的冲击,但是在合适的时候,却能起到许多意想不到的作用。 就比如现在,两名准备审讯他的萨科塔执行者面面相觑,一时摸不清那边才是受审的人。 “要不问问?” “问问吧。” 两人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他们索性跳过了姓名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毕竟这些东西,林恩随身携带的员工证上都有。 嗯,罗德岛……那不是那个有名的医疗机构吗,听说名誉挺不错的,说不定这萨卡兹人也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家伙也说不定。 高个子的执行者在心底安慰了一下自己,然后打开随身携带的簿子。 “第一个问题,听说您还有条件?” 这算是个啥问题啊。 一旁的另一个光环有点歪的执行者嘴角一抽,赶紧拉了拉旁边同僚的衣角,而那个提问的执行者顿时也反应过来自己提了个蠢问题,但这种时候只好将错就错,硬着头皮等待林恩答复。 林恩其实很想问一句“我提条件你们能答应吗”,但考虑到这么做似乎一下子就落入了对方的节奏里,于是他决定换一个说法。 他掏出自己在路边买的昆X牌:“来一把?” 原本神色紧张的执行者立刻腰不酸了腿也不痛了,他当场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一副卡:“嘿,那你可挑错了对手,我们厅里还没人赢得了我!” 于是,当莫斯提马好奇地跑到审讯室外探头探脑的时候,她看到审讯室里的三个人……在打牌。 “八星的怪兽有三只,要上了!” “见识一下卡密的力量吧!” 好吧,里面还挺热闹的……等等你们走错片场了吧!? 莫斯提马自认为还算得上是经验丰富,毕竟在混乱的泰拉大陆上游历了好几年,再加上“黑锁”和“白匙”的特殊力量,实际上她经历过的时间,远比他人感受到的要多得多。 但这种情况,她还真没见过。 暂且不提林恩是犯人的身份,萨卡兹人和萨科塔人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打牌?莫斯提马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能力产生了副作用,让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觉。 要知道萨卡兹和萨科塔那可是世仇,萨科塔人的商队在野外遇到的大部分袭击也都来自于萨卡兹佣兵和聚落,基本上两边人遇到不说直接打起来,也绝对不会出现这种其乐融融的样子。 捏一把大腿……好,没有痛觉,果然是自己在做梦。 “你捏的是我的腿……” “苦难陈述者”小姐一如既往地顶着一副谁都欠她八百万的表情,倒不如说,每次因为某些人的异想天开而换代号的时候,她的表情都是这副差不多的模样。 不过考虑到她本来就很认真的性格,或许她摆出这幅表情的理由并不仅仅是因为她那花里胡哨的新代号也说不定。 说实话,这种性格的执行者,在充满了乐天派和乐子人的拉特兰,其实时比较少的,至少在萨科塔人之中,这样的存在绝对是少数中的少数。 能天使就是非常典型的萨科塔人,像她这样的搞笑役乐子人,在拉特兰可以说是到处都是。 不过与之对应的,许多生活在拉特兰的其他种族,比如说菲林或者黎博利,他们的性格就要比那些萨科塔人严肃多了。 “苦难陈述者”小姐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明明同僚甚至上司都是不怎么正经的类型,可偏偏她却是个认真得有点刻板的人,倒不是说这样的性格不好,只是嘛,看着自己每个月一变的代号…… 越是认真的人,这种时候羞耻感就越爆炸吧,尤其是每次述职的时候,还得顶着各种各样的目光把它读出来。 像什么“我是来自公证所的独臂电锯侠,你们这些罪犯给我乖乖束手就擒吧——”诸如此类的羞耻自曝,莫斯提马想想就觉得好笑。 红发的黎博利小姐踩着长靴走到审讯室的门旁,她原本是不太想管里面那一串事情的,毕竟这两伙人打牌打得好像还挺开心的,那个萨卡兹人似乎也没什么危害性的样子,除了他被搜身搜出了一身危险爆炸物和武器…… 像什么风衣的衣摆下镶嵌的一排刀片,衣袖下隐藏的袖剑,长靴后跟隐藏的机关尖刺,这种乱七八糟的武装,“苦难陈述者”小姐还以为只有那种烂片里才会出现呢。 现实生活中真的有人能用好这样的武器吗? 而这家伙还自称自己是来自一家制药公司,甚至还是公司高层文职……哪有这么危险的制药公司文职啊! 果然萨卡兹人是危险物种。 黎博利小姐突然想起自己好友的妹妹也在这家名为“罗德岛”的公司里挂名,顿时便对她的未来产生了浓浓的忧虑。 不过很快她就没有余裕这么思考了,因为下一刻,在无数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下,伴随着一阵激烈的爆炸声,“安全无比”的审讯室已经被整个炸上了天。 不是在拉特兰很常见的那种,几个闲得没事干的拉特兰公民自发地找乐子,找个地方爆破一下,只要不影响到别人,并且在公证所报备了,那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是无事发生。 现在这种情况可以说是货真价实的……这是恐怖袭击啊! 好家伙,谁敢在拉特兰城闹事!? 莫斯提马小姐表情微妙地放下了手中的“黑锁”,爆炸的影响范围并不大,只囊括了审讯室和周围的几个房间,但是爆炸的威力却不小,而且这还是一颗脏弹,真的要让它原地起爆了,在毫无防护的情况下,这里工作的执行者们就算不死,也多半得被矿石病感染。 不过还好,莫斯提马在这里,也就没有那么多如果了,在“黑锁”的力量下,剧烈的爆炸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好看的烟花,虽然天花板被物理意义上地炸上了天,可万幸没有人员伤亡……大概吧。 里面那仨玩牌的不知道怎么样了。 莫斯提马顺着裂开的墙壁往里面看去,却看到林恩单手撑起一片“领域”,火色的“护腕”绽放出微小的光芒,将不知所措的两名执行者保护在其下。 “兄弟。” 林恩的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微妙。 “你们拉特兰,民风都是这么淳朴的吗?” 第二章 红蓝二人组 暂且不提公证所的爆炸引发了多少破坏,就声势而言,这次爆炸倒是确实很惊人,就连隔着一条街的地方都能看到。 而就在街道上,一个菲林男性与爆炸传来的方向背道而驰,直到他走入一个无人的角落,他这才松了口气,拿出自己的移动终端:“我已经按照计划引爆了炸弹,那个罗德岛的高层肯定死了!” 然后终端的另一头传来一阵含糊不清的声音,菲林男子脸色变了变,耐心地听完对方的话语之后,这才忿忿地地挂掉了电话。 “啧,危险的事情又不是你们去做……唉,要不是这里是拉特兰,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菲林男子冷哼了一下,周围顿时又走出几个种族各异的男人,他们无一例外穿着平常简约的衣服,外表也并不夸张,属于那种丢进人群一下子就能泯然众人的类型。 不过无一例外,他们都有着强健的体魄,和干练的身手。 “任务还没结束。” “老规矩,用哥伦比亚的方式来解决事情,别暴露身份,再多的钱也得有命去花。” …… 林恩不得不承认,这帮子萨科塔人真的是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吓。 谁能想到大家打牌打得好好的,突然不偏不倚的,自己所在的房间就炸了,要不是自己反应足够快,当场展开了禁魔领域无效化爆炸的能量冲击,又过滤了混在爆炸里的源石结晶碎片,恐怕里面打牌的“我们仨”都得当场变成刺猬人。 不过,从这个角度,莫约也能看出,这场爆炸大约不是拉特兰人策划的,毕竟这里可是公证所的地盘,到处都是匆匆忙忙的执行者,这一轮爆炸下来林恩不一定有事,但那些文职八成是要死伤一片的。 而且,刚刚似乎门外也传来了一股力量,企图干涉爆炸的危害,只不过林恩的能力过于霸道,直接把对方的法术无效化了。 那俩打牌的老哥也懵逼着呢,他俩打得正High,这次开局神抽,好不容易有了打赢林恩的希望,结果一场爆炸直接打断了决斗。 而且从爆炸的威力来看,绝对不是那些闲得没事干的拉特兰公民,准备“逝一逝”手里爆炸物的威力……而且也没人敢炸公证所吧! 这又不是学校那种想炸就炸的公共设施…… 咳咳,好像学校也不能炸,上一个天天炸学校的已经离开拉特兰了,她跑路的时候整个拉特兰的学校都在校门口挂上了横幅,也不知道那几年糟蹋了多少个教室。 那没事了。 “那这个爆炸……” “别看我,我可不是那种疯子,连自己一起炸。” 林恩连忙撇清关系,他确实是打算给公证所的执行者们一个下马威,但也不是这么个做法。 这哪是下马威,分明就是狠狠地拍对方的脸,林恩要是真的把公证所炸上了天,不管有没有人员伤亡,罗德岛和拉特兰的关系直接就决裂了,一点合作的余地都不留。 为了这件事与拉特兰人周旋谈判了半天的凯尔希非得把林恩活撕了不可。 “确实也不像,萨卡兹人哪有那么多心眼。” “不过他也不像是正常的萨卡兹人啊,你看看他的装备,还有他的打牌方式,绝对是个阴间人中的阴间人……” 俩执行者交头接耳了一番,最后还是那个高个子的执行者迅速作出了判断:“算了不管了,让上面的人头疼去吧,反正不会扣我们工资就是了。” 这锅甩得倒是熟练。 也正是这时,门口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以及长靴踩在走廊的大理石上,发出的清脆声响。 “虽然严格来说这种事情不归我管……唉,别推我,我知道,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既然看到了,那就不能不管。” “苦难陈述者”小姐的身影映入审讯室内三人的眼中,她披着公证所的深色外套,外套下则是搭配了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束腰短裙,黑色的长靴与纤细的腿部曲线显得非常般配,而从红到白的渐变发色很难说是天生如此,不过考虑到拉特兰的风气和时尚,这种搭配好像又显得格外正常了。 她用认真的语气开口,清脆的声音中带着严肃与冷静的作风。 “这是我的工作证明,按照安全协议的第四页第二十八条规定,这种时候我可以接手插入公证所的工作,并且依自己的判断行动。我认为这是一次针对罗德岛公司职员的袭击,我会将这位先生移交到教皇厅管辖下的安全地方,代为保护。” 两位执行者接过她的证件,确认了一下之后又还了回去。 林恩偷偷瞄了一眼她手里的证件,看到上面的职务名——苦难陈述者。 看起来好像是个挺高端上档次的身份,一听就不太好惹的样子,林恩不由肃然起敬,莫非这就是拉特兰的高级精英兵种,以内卫为战斗力计量单位的精锐? 或者是教皇厅高层的权限狗之类的…… 从外表来看,她无疑是一个黎博利,不管是头顶的羽饰还是自后侧裙摆散开的裙羽都可以明确地确认她的身份,而值得一提的是,作为黎博利人,她的身材比林恩见过的那些要好了太多,尤其是胸口的人心,居然将宽松的衬衫支撑得满满当当,和其他部位纤细苗条的曲线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嗯,和萨科塔族人均平胸的身材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么说来,林恩也算是第二次来拉特兰了,逛了不少时间,也见过不少拉特兰人。 在他的印象里,拉特兰的居民仿佛被刻上了一个魔咒,大约是因为巨R不太好持铳射击,不管是萨科塔人,还是黎博利或者菲林,基本上都是和“身材贫瘠”划上等号的。 哪怕和平安宁的环境和富足的生活,再加上萨科塔人天生比较喜欢作死的性格,令拉特兰的衣着时尚很多时候融入了一些非常前卫的风格。 可是再怎么时尚前卫的服饰,搭配上那一贫如洗的飞机场,这种就连沟都挤不出来的身材,真的让人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性感”,反而令人觉得非常可怜。 相较而言,隔壁萨卡兹人的身材就显得格外……啧啧,非常能聚人心。 顺便一提,别说女性了,就连男性的胸肌也比不上隔壁萨卡兹。 说实话林恩还感觉挺遗憾的,想当初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得知萨科塔这个种族的时候,居然还幻想过巨R天使姐姐什么的……不过之后很快就被现实无情地打碎了幻想,你想想,就连能天使那样的身材,在萨科塔人中都算得上是有料了,其他人就更不用提了。 而现在,这位“苦难陈述者”小姐,无疑是打破了林恩对于拉特兰的一贯印象。 属于是震惊林恩一整年了。 林恩有些失礼的目光自然是引起了对方的注意,而在“苦难陈述者”小姐那“你瞅啥”的目光下,林恩只是耸了耸肩:“请问我有拒绝的权利吗?说实话,我现在对于你们拉特兰的安保能力保有巨大的怀疑,我不知道这是你们水平太烂了,还是想要找个不背锅的理由弄死我。” 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自己。 “毕竟,我可是个手无寸铁,人畜无害的文职人员。” “苦难陈述者”小姐恰到好处地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你说这个谁信啊,不说别的,瞅瞅你这一身危险装备,要不是有正规的身份,而且在入境的时候主动自曝,非得被当作是来拉特兰搞刺杀的刺客不可。 而且你刚刚单手挡住爆炸的模样不是很帅吗,还人畜无害,骗鬼呢? 门外突然又传来一声轻笑,似乎是被林恩的发言给逗乐了。 “好啦好啦,那么人畜无害的林恩先生,能不能稍微稍微认同一下拉特兰的公信力呢,毕竟教宗和罗德岛的谈判也才刚开始,如果因为这件事破坏了双方的合作基础,那么恐怕最开心的就是在暗中搞事的家伙了。” 门后又走出一个人。 和“苦难陈述者”小姐相比,她的特立独行程度甚至犹有过之,林恩看了看她头上的萨卡兹双角,又看了看更上面那不会发光的光环,倒也当场愣了一下,直到目光扫过对方的前胸,看到在那厚厚的信使大衣下,一贫如洗宛如钢板一样的身材,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 错不了,这是个萨科塔。 等等,漆黑的角,不会发光的光环,一头柔顺的蓝色长发,还有那条和W差不多的尾巴。 林恩隐约记得自己对这个形象好像有点印象,没见过,但应该听什么人说过…… “哟,听说你一直在照顾小乐,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的事,总之初次见面,看在我好歹也在罗德岛挂了个名的份上,多给我们一点信任如何?” 虽然本能地觉得眼前这家伙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但莫斯提马还是露出了一点微笑。 她倒是很早以前就知道能天使和林恩的关系很好了,不过前两个月在龙门遇到蕾缪乐的时候,那姑娘聊起天来三句不离林恩的样子,让人很难不怀疑两人之间的关系究竟进展到了哪一步。 呼,作为萨科塔人,和萨卡兹人谈恋爱什么的,这种东西一听就让人觉得很禁忌啊! 不过莫斯提马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禁忌的东西了,她那时候抱着一桶爆米花,不但没有劝诫对方的意思,反而还不断拱火,表示再多整点。 “哦,我想起来了,我听蕾缪乐说过,你是那个叫莫斯利安的……” “是莫斯提马。” “好的莫斯提马,没问题莫斯利安。” 一提到蕾缪乐,现场的氛围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除了两个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的执行者兄弟,剩下的人仔细看看,好像都是蕾缪乐的亲友团。 “咳咳,说起蕾缪乐,她这次也跟着罗德岛的队伍一起回了拉特兰,你们真的不去瞅瞅?” “有什么好看的,安魂节的时候刚见过面,再说了到时候去她姐姐那边保准能逮着她。” 莫斯提马说得倒是很理直气壮,而“苦难陈述者”小姐也默认了她的说法。 看来两人对于能天使那个熊孩子脾气还是比较知根知底的,就算是再熊的熊孩子,在家长的面前还是得乖乖低头的。 “不过,比起在这里闲聊,我更倾向于快点离开这里,这是个小分部,安保等级不高,工作的执行者也全是文职。” 红发的黎博利小姐提议道:“如果再一次受到袭击,可能会出现比较糟糕的情况。” 很显然,“苦难陈述者”小姐对于林恩的实力没有多少逼数,在她看来,就算有一定危险性,林恩再怎么说也是个文职,像人事部主任这样的身份,怎么看都不是很能打的样子。 不得不说,林恩的职务还是很有迷惑性的。 她的提议倒是很中肯,不过林恩肯定不会采纳就是了。 莫斯提马瞅了瞅林恩,她对于林恩的实力基本上了解于蕾缪乐的描述和罗德岛上的某些传闻,不过看她吹得天花乱坠的样子,林恩的实力应该不会差。 她其实很想提醒一下对方,林恩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别看他是个文职,真要打起来,可能自己拿起“黑锁”和“白匙”都不一定是对手,毕竟林恩那招牌的沉默领域是真的强得过分,自己刚刚送入审讯室企图挡住爆炸的力量,直接就像是遇到水的泡沫一下,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能不能突破沉默领域,莫斯提马心里也没底。 “你的建议不错,按照常理来说,这里确实不算安全,能引发一次爆炸,就有可能出现第二次事故。” 让莫斯提马意外的是,这个传闻中天不怕地不怕的林恩居然有服软的意向? 就连黎博利小姐都松了口气,这个萨卡兹人,好像不像那些同胞一样固执。 “但是我拒绝!” 林恩露出了标志性的冷笑,锋利的牙齿轻轻摩擦,发出不太妙的声音,在这一刻,在场的众人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萨卡兹人纯粹得惊人。 “我倒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这么不怕死,敢来惹我?” 莫斯提马一拍巴掌。 对味了。 第三章 毁 灭 凤 凰 人 和林恩不同的是,罗德岛队伍里的其他人都安全地通过了安检,顺利地入住教皇厅所安排的旅馆。 好吧,这里毕竟是萨科塔人的地盘,博士是来谈条件的,而不是来开战的,带林恩一个刺头出去吸引火力已经足够了,剩下的人手里,她就没有挑选那些身份比较敏感的萨卡兹人或是萨科塔人,自然也不会刺激到戍卫队的神经。 宾馆是典型的贵宾宾馆,除了大约在吃牢饭的林恩和已经溜号跑到不知道哪里去的能天使,罗德岛目前的队伍还有十人,于是便领了五张钥匙卡,两两分住。 保险起见,煌决定和博士住一间,博士小姐对此表示相当欢迎,毕竟现在是一年中最冷的月份,哪怕拉特兰身处气候最温沃的地区,能和煌这样的“人形暖气”住在一起,也是一件美事。 “这样真的好吗?” 在等电梯的时候,煌若有所指地问道,她说的是林恩的事儿。 “没事,反正他死不了,而且自带嘲讽,怎么都不亏。” 博士小姐在回答的时候表情很奇怪,非要形容一下的话,那样子就像是游X王玩家开局拍了四张盖牌下去并且捏着一张手坑,那笑容里蕴藏着说不出的恶意。 煌回忆了一下,每次博士这么笑,八成是有人要倒霉的。 而就在这时,两人面前的电梯门终于是开了,一串身着黑色西装墨镜,一看就很专业的保镖簇拥着一人走出,煌的目光越过前面的几人,径直投向被保护在中间的瘦弱男人。 是个黎博利,看起来倒是没什么与众不同的,穿着整洁的黑色高级西装,还戴着一副金框眼镜,颇有一种斯文败类的气质。 那副瘦瘦弱弱的样子,大约是个文职,估计打一拳下去能哭很久。 至于这群黑衣人,看起来倒是还可以,也不知道是不是花拳绣腿。 煌有些不在意地想着,她倒是对对方没多少恶意,毕竟出现在这里的一般都是拉特兰的贵宾,她只是出于自己的习惯,去考量眼中的每一个人。 不过,她不想理会对方,不带表对方就不会找上门来了。 “两位是罗德岛的贵宾吧,鄙人詹姆·J·罗纳,来自哥伦比亚的迪亚波罗制药公司。” 一开口就是一种同行之间找茬的语气,煌皱了皱眉头,不露声色地挡在了博士小姐的身前。 她记得这个公司,是哥伦比亚医药公司中的龙头霸主之一,罗德岛在哥伦比亚的分部遭遇过这家公司的打压,若不是精英干员Mantra恰好路过了那里,最后的结果说不定会很糟糕。 不过迪亚波罗制药公司之后也付出了代价,作为原本在维多利亚占据最大市场份额的制药公司,在罗德岛以一种降维打击的方式进入维多利亚的市场以后,这家公司非常迅速地被挤出了市场,博士小姐可是相当记仇的,她宁可将一部分利益分给其他中小型企业,也要把这家公司的命脉给斩断一条。 这样的家伙,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 博士小姐眯了眯眼睛,然后有些释然地笑了笑,看起来那位和蔼的教宗老头也做了两手准备,如果罗德岛不靠谱的话,随时可以切换成备用的方案。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在罗德岛这里吃了瘪,迪亚波罗公司也有着雄厚的资本和势力,依旧是国际第一流的制药公司。 这样一来,原本罗德岛与拉特兰双方平等的合作,就变成了由罗德岛和迪亚波罗来争取与拉特兰合作的机会,在谈判的时候,难免矮了对方一头,博士小姐甚至已经想到了对方会怎么施压了。 不过博士小姐倒也不怕就是了,毕竟这个迪亚波罗制药公司,在她的眼里,不过是跟不上时代潮流的冢中枯骨罢了。 产品质量,价格,生产力都被罗德岛完爆,又不想着提升自己抹平差距,反倒是喜欢用些下作的手段,哪里还有什么竞争力? 见博士小姐不露声色,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詹姆有些尴尬地收回了自己的名片,眼尖的煌在名片上注意到了,这兄弟似乎是迪亚波罗公司的人事部主任。 笑死,你们家的人事部主任都这么弱的吗.jpg “我今天,只是过来打个招呼的。” 哪怕博士这么不给面子,詹姆也没有抛弃脸上虚伪的笑容:“作为竞争对手,我想,我们之后应该还有再见的机会,希望小姐到时候还那么从容。”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而博士小姐,自始至终,都没有用正眼看他一眼。 电梯门合拢了,煌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她还以为对方会直接动手呢,毕竟当时人还挺多的,以哥伦比亚的风格,黑吃黑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 只不过这里是拉特兰,如果对方光明正大地动手了,那么罗德岛就有理由把对方一脚踢出去了。 “你别闹,他们手段是黑,但人又不傻,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动手。” 博士小姐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随即嘴角勾起一点笑意:“不过,这里不太好下手,另一边可就没那么困难了。” “你是说?” “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就带上了林恩,没想到真是带了一张好牌啊。” 博士小姐从容地笑了笑,她倒是完全不担心林恩的安全,哪怕他这次没有带武器,也不至于被这种小喽啰阴到。 毕竟林恩可是实打实的六边形全能战士面板。 至于对方用正常手段和罗德岛竞标什么的,那就更不可能了,哥伦比亚的公司,就没几个手脚干净的,就算这里是拉特兰,但是有一句话,叫狗改不了吃屎。 而就在博士小姐思考的时候,电梯门再一次打开,随行的医疗干员调香师有些慌张地找了上来:“博士博士,林恩先生那边好像受到袭击了……” 博士小姐下意识地一拍大腿:“太好了!” 不明真相の调香师:乂(゚Д゚三゚Д゚)乂? 难道消灭林恩先生的计划是……? 脑洞大开の调香师:!!!∑(゚Д゚ノ)ノ …… 暂且不提博士小姐那边遇到了怎么样的麻烦。 林恩这里,倒是显得相当和睦。 爆炸的起源已经被调查出来了,莫斯提马稍微动用了一下她的源石技艺,便找到了罪魁祸首——那是一盒审讯室角落里的外卖。 也不知道引发爆炸的人动用了什么源石技艺,居然将活性源石伪装在透明塑料盒中,绕开了仪器的安全监测,然后远距离引爆,这样的引爆方式很隐蔽,非常符合暗杀者的定位,一看就是老手了。 像拉特兰这种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恐怕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袭击,换作是自由枪战每一天的哥伦比亚,这份外卖恐怕连门都进不来,就被公司门口的安检门给测出来了。 至于这份外卖的源头,公证所已经开始了调查,不过林恩估计是调查不出个所以然的,对方既然敢在拉特兰动手,就说明有全身而退的手段,正常的方式很难检测到这样的泥鳅,除非来个不讲道理的——比如像Outcast那样的,能够直接看穿人灵魂色彩的能力。 林恩最后还是放弃了叫上莫斯提马一起斗地主的想法,因为一旁那个认真的“苦难陈述者”小姐几乎把眼睛都给瞪出来了,那副虎视眈眈的模样,搭配上她对林恩一点办法都没有的现状,反倒是显得有点可怜巴巴的。 “好吧好吧,你胸大听你的。” 他思考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跟她走一遭,继续待在这里的话,好像也确实没有多少能做的事情。 倒不如说自己若是光明正大地走出去,才能更让人恨得牙痒痒,保不准就能钓到鱼上钩了。 理是这个理,但林恩还是有点抗拒“苦难陈述者”小姐口中的“教皇厅安排的安全地区”,这个安全地区,换作是其他人,那肯定安全得不能再安全了,毕竟拉特兰的安保并不菜,这次爆炸只是没想到真的有人敢撩拨老虎的胡须。 敢在拉特兰玩爆炸,那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不过林恩就……他可还记得自己当初在教宗脸上画了王八以后,被六七个铳骑举着六根清净加特林追得满处跑的场景,指不定到时候自己走到教皇厅,迎面就遇到一个认出自己的,那岂不是当场完蛋? 所以虽然同意了“苦难陈述者”小姐好心的建议,林恩还是表现得拖拖沓沓的,让对方恨得牙痒痒。 眼见黎博利小姐一副要爆发的模样,莫斯提马便趁机戳了戳林恩的侧腰:“我知道你挺强的,但是你现在好像没带武器吧,真的没问题吗?” 回应她的是林恩耐人寻味的笑容:“你猜呢?” 顺便一提,林恩在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把自己的大衣重新披上了,至于袖剑和靴刺,这两个玩意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过安检的样子,要不是大衣下这排刀片怎么想都没办法用于战斗,装逼的成分远大于实战的用途,恐怕这件大衣都要给执行者们薅了去。 林恩这次确实没有带武器,不管是王剑还是青鸿,都被放在了罗德岛,毕竟你一个萨卡兹提着两把大剑闯拉特兰,甚至你还不是去打架的,真的是越看越作死。 不过林恩对此也早有准备,虽然没带刀剑,但是把那个在龙门时佩戴的能充当法杖的护腕给掏了出来,还带了本意义不明的书。 对,就是那本能当流星锤用的《启示录》,在进公证所的时候,安检的拉特兰人怎么都搞不懂这本不能翻开来的书和板砖有什么区别,最后权当是林恩的个人爱好,便没有收缴。 莫斯提马没有接林恩的话头,只是眼角抽搐着后退了一步。 “呼,不过你也放心啦,如果真的有人袭击,我也不是吃素的。” 她挥了挥手里的“黑锁”,那独特的外形让林恩有点好奇。 “我怎么觉得你对我的事情还挺上心的。” “是啊,毕竟我好奇嘛,而且我可是收了贿赂的。” 莫斯提马又晃了晃另一只手里的蛋糕:“你都把蛋糕给我了,我表现得不上心,被你收回去了怎么办。” 好吧,指望拉特兰人有节操还是自己想多了点。 还是大胸认真的黎博利小姐好! “那么苦难陈述者小姐……” 在那个瞬间,对方的脚步停了下来,然后回过头,那张娇俏的脸上写满了不快。 “把这个称呼给我忘了!” 然后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径有点失礼,脸上的表情几经变换,最后才说道:“你可以叫我菲亚梅塔。” 莫斯提马贴在林恩的耳边,小声说着:“其实你也可以叫她……” 菲亚梅塔听不到莫斯提马在说什么,不过看着林恩那副“我逐渐理解了”的表情,猜也能猜出来她在说啥。 “那个,苦……” “不许叫我‘苦难陈述者’,‘神选监工’和‘燃烧使者’也不行!够了,不管莫斯提马那混蛋还和你说了什么,现在就给我全部忘掉!立刻,马上!” 菲亚梅塔喘了口气,她的语气变软了一点:“好吧,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对你领导的取名能力表示遗憾,我觉得还是‘毁灭凤凰人’比较好听一点。” “是稍微好……不对,不是这个问题啊!” 理所当然的,菲亚梅塔炸了。 莫斯提马噗嗤地一下笑了出来,作为和能天使同款的乐子人,正是因为对如今的这幅场景有所预料,她才小声地把菲亚梅塔的一些黑历史向林恩捅了出去。 还挺好玩的。 她无不恶趣味地想着,在枯燥无聊的工作中,也就只有调戏调戏菲亚梅塔,是她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了。 一行三人很快离开了公证所,那招摇的样子就像是在等着人自投罗网。 林恩突然觉得,菲亚梅塔的提议似乎也没安那么多好心,她可能和自己想着一样的事情。 如果有人来袭击,那就顺手收拾掉好了。 第四章 裤袜才是好文明! 林恩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大街上。 对于策划了这一起爆炸的人来说,这无疑是难以接受的现实,毕竟他对于自己的炸弹非常有自信,在哥伦比亚的时候,就曾经用这一招干掉了不少公司的竞争对手。 而直到现在,也没有人能把他从茫茫人海中揪出来,这就是他的本事了。 哥伦比亚并不是没有法律的无序之地,相反,哥伦比亚的法律非常完善、严格。 但是和曾经的卡西米尔相似的是,几乎所有法律都是用来服务那些大公司财阀的。 换句话说,这些法律只在它被需要有效的时候,会显得很有效。 而在其他的场合,那些掌握财富和权利的人,更喜欢更有效率的做法。 这也是哥伦比亚的安保公司一茬接着一茬冒出来的源头,毕竟没有足够的武力保护自己的话,对手只要稍微用一点盘外招,就能轻松地摧毁一个颇具规模的公司。 于是,像黑钢国际这样声誉、实力都有所保障的安全顾问公司,便得到了滋生、成长为庞然大物的土壤,像这样的安全承包商,在其他地区是怎么也做不到这种规模的,但是在哥伦比亚,它不但茁壮成长,甚至还广受欢迎,潜力无限。 而伴随着雇佣兵、安保等业务的发展,以及不同公司之间疯狂内卷的现状,像雷神工业这样以军火铸造和重工业设备为主要业务的公司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香饽饽。 明明以轻工业和高级科研产品起家,结果这些年最出名的反而是安保业务和军火供应,不得不说,哥伦比亚真的是内卷得有一套,就连当初卡西米尔都没到这种地步——人家至少知道要弄个无胄盟把控住公司之间的平衡,而监正会的存在,也让许多资本家不敢那么肆无忌惮。 言归正传,见惯了公司之间的尔虞我诈和激烈纷争,这些来自哥伦比亚的公司手脚自然不可能干干净净,尤其是早已习惯使用盘外招来为自己获取优势的迪亚波罗公司,更不可能老老实实和罗德岛进行公平的竞标。 毕竟人家也有自知之明的,横向对比一下,自己这边几乎没有任何优势,尤其是在最关键的矿石病抑制剂的开发上,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而拉特兰又是一片从未被人开发过的市场,越早入场就能获取越大的份额,在维多利亚的市场被罗德岛抢占以后,对于迪亚波罗公司来说,这样的蛋糕显得格外诱人。 “你疯了吗,还要再来?再来一次,说不定就要查到我们头上了!” 杀手的语气很重:“拉特兰人只是从没遇到过这种公司之间的恶性竞争,他们没有戒备,你不能把他们的执法部门真的当成菜鸟!”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杀手,他在看到自己的目标是个萨卡兹人时,心里就咯噔一下。 哥伦比亚也有移民的萨卡兹人,虽然他们保守排挤,但是偶尔也会有爬到高层的,这种人一般都很难下手。 杀手也很难理解上面的想法,从资料上来看,这个萨卡兹人应该是对面的人事部高层,这么费尽心思杀一个人事部的主任又有什么意义? 负责谈判的又不是人事部的人。 但是他的顶头上司可管不了那么多,詹姆·J·罗纳在电话那头用恶狠狠的语气告诉他,如果完不成任务,那就拿不到钱,而没有钱,杀手远在哥伦比亚的儿子就凑不满救命的手术费,早晚从医院里被赶出去。 詹姆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也知道负责谈判的应该是博士,但他不敢对博士下手,罗德岛的精英干员有多强,他再清楚不过了,当初在哥伦比亚的时候,整整三个经验丰富的雇佣兵小队被那个叫“Mantra”的女人变成了字面意义上的白痴,到现在还生活不能自理,而博士的身边,永远跟着精英干员。 于是他只能选择对林恩下手,在他看来,哪怕是萨卡兹人,这也只不过是个文职,而且还和罗德岛的其他干员分开了,在拉特兰重视起来之前派部下去袭击,就算杀不死,弄成重伤应该也不难。 他的目的也不是震慑对方,而是挑拨对方的怒火,让那些罗德岛的家伙主动攻击自己,这里可是拉特兰,如果他们真的按捺不住动手,最后被驱逐出去,自己这边也就没有竞争对手了。 想法确实不错,不过詹姆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一点,林恩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文职”。 倒不如说,作为一个坐办公室的主任,他着实是有点“武德充沛”。 而就在那边正暗中谋划的时刻,林恩也陷入了巨大的危机。 嗯,一种名为“见家长”的大危机。 简单点说就是带路的菲亚梅塔不断往人少的小路里走,林恩按捺不住好奇,便问莫斯提马,这是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放心,不是把你带到牢里去。” 莫斯提马微笑着说道:“只是小乐的家人,也挺好奇是什么人在外面把自家的崽给拐了去,好不容易你自投罗网了,当然要带去给她见见啦。” “哦……嗯???” 林恩的眼睛瞪得老大,一副你居然算计我的表情:“等等,不是说好了,是去教皇厅安排的安全的地方吗?” “放心,有我和菲亚梅塔在,哪里都是很安全的。” 原本没有你们我也挺安全的,但是到了地方可能就不太安全了啊! 说起家长,林恩下意识地就想起了魏彦吾和爱国者,考虑到自己的是个和萨科塔水火不容的萨卡兹人,别到时候见了面人家直接端起铳就把自己给突突了吧? 草,越想越有可能啊! 于是林恩就像是一只上了岸的咸鱼一样扑腾了起来,他可以去和藏在暗中的杀手搏命,也敢去找教宗老头扳手腕,但是这种见家长的事情务必不要啊! 怎么想都太尴尬了啊,尤其是能天使还不在,只有自己一个人过去,这简直就是批斗大会嘛。 莫斯提马露出拉特兰人标志性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她抬手就像把林恩周围的时空锁起来,林恩的源石技艺虽然强大,但也是主动激活的能力,如果先手控住,在就连思考都无法做到的暂停地带之中,哪怕是强大的禁魔也无法起到应有的作用。 不过她还是失算了,林恩的源石技艺是融入血脉的,或者说他整个人就是一个源石绝缘体,直接伤害性的源石技艺暂且不提,这种控制类的源石技艺,对于林恩的作用真的相当有限,他很轻易地就“抵抗”了莫斯提马的法术。 然后更加抽象的一幕发生了,林恩虽然没有被时停控住,但莫斯提马猛地发现,自己好像无意间时停停住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是一个穿着普通的家伙,一脸平凡的外貌却搭配上狰狞的表情,他掏出胸口的匕首,半边身体已经冲出了角落的阴影,刀尖距离林恩只有一步之遥。 不过这一步之遥似乎就是他的极限了,男人冲出来的时刻,林恩几乎是下意识地端起启示录,一板砖把对方的脸都给抽肿了。现在还是被莫斯提马锁住的状态,所以他保持了一个非常滑稽的姿势凝固在原地,但莫斯提马觉得自己一旦中止能力,这家伙一定会用比冲出来时更快的速度一百八十度原地升天。 一片黑白的世界里,林恩用一种颇为微妙的眼神回头看向莫斯提马。 “你们拉特兰人这么热情好客的吗?” 莫斯提马叹了口气,她走上前,径直把那个男人头上的“光环”给摘了下来,用食指轻轻敲了敲。 “是电灯泡,也只能糊弄一下你这样的外乡人了。” 暂停的时间稍纵即逝,在周围重新染上色彩之后,那个伪装成拉特兰人的杀手顿时惨叫着螺旋升天,然后变成一滩黑色的影子消散一空,走在前面的菲亚梅塔光速举铳回头,不过她只看到了一脸尴尬的莫斯提马和没事人一样的林恩。 她一下子明白过来,估计又是莫斯提马闹的鬼。 “你使用那个法术了?” “是啊。” 莫斯提马耸了耸肩,摊开手,一脸无奈。 她没有说林恩破解了自己的法术,而她不说,菲亚梅塔也绝对不会往这方面去想,毕竟莫斯提马的法术几乎是公认的强大,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人能破解。 而在今天之前,不光是菲亚梅塔,就连莫斯提马也没想到,自己的法术居然会有被反制的那一天。 事实上,这是一种非常失礼的试探,莫斯提马是有点想当然了,在这个世界上,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够完全无视自己法术的存在,“黑锁”和“白匙”的能力是超然,虽然有着种种限制,但一旦激活法术,就连执掌邪魔力量的内卫都会被错乱的时空困在里面,或是被凝固的时空完全定格。 当然,定格是一回事,能不能打又是另一回事了,莫斯提马最大的问题就是……她的攻击力,多少有点刮痧。 没办法,定格的时间不能开枪也不能释放法术。 其实莫斯提马没什么恶意,她只是习惯性地,想要用自己的能力做个小小的“恶作剧”。 但谁知道林恩抗性拉满了,在看到一片黑白的世界里林恩扭过头来说话的时候,莫斯提马就像是当年突然发现承太郎能在时停里动弹的迪奥一样,心跳都当场停了一拍,别提有多吓人了。 于是这回,尴尬的就变成了莫斯提马,她甚至来不及去思考林恩可以无视自己的法术这究竟是一件多么离谱的事情,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自己不会被小乐的男朋友讨厌了吧? 不过好在林恩也不是计较这么多的人,而且那个恰巧被她停住的家伙,很好地分摊了火力。 只能说,这个世界真的是很奇妙,这种恰到好处的巧合也确实很有趣。 而菲亚梅塔有些冷峻的声音,也为莫斯提马解了围。 “小心点,敌人不止一个。” 红色与白色交错的短发被风吹动,菲亚梅塔抬起右手,铳炮的炮口凝聚起鲜红的颜色,而与之对应的是阴影中不断浮现的人影,这些不知身份的杀手似乎掌握了一种能够有效利用阴影的源石技艺,当然,不是那种玄乎的“在阴影之间移动”,而是能够利用影子,让自己藏在其中。 而且那风格迥异的外形,也很难让人认为这是一群活人。 更像是一群流动的、有实体的影子。 而面对这样的法术,菲亚梅塔的战斗方式非常简单。 那就是炸碎它。 林恩是见过铳炮的,毕竟W缴获了那么多萨科塔人的守护铳,其中最喜欢玩的就是铳炮,不过和菲亚梅塔手中的铳炮相比,W的那把就显得像是个玩具一样了。 惊人的尺寸和口径也带来了飞跃性提升的威力,仅仅是一次射击,就将制造阴影的墙壁和装饰用石柱炸了个粉碎,爆炸引发的暴风将她的裙羽和短裙吹起,却恰到好处地停止在让人忍不住浮想翩翩的绝对领域上。 话说,这风再大一点岂不是走光了…… 林恩忍不住想起能天使,多亏了万年不变的黑色裤袜,每次看她在战场上各种灵活的机动动作,都不用考虑走光的问题。 果然裤袜是好文明。 胡思乱想之间,一旁吃瓜看戏的莫斯提马戳了戳他的腰:“我说,别在这种时候死盯着菲亚梅塔的腿看好不好,她虽然不是很在意这方面的事情,但毕竟也是个女孩子唉。” 她比划了一下:“别整得像个变态一样,会被炮轰的哦?” 林恩这才注意到自己发呆的时候,好像一直都保持着一种比较失礼的视线,不过他也明白,这种时候只要自己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就会是别人。 于是他这样开口了:“没事,炮弹炸不穿我的风衣……” 一道明显带着警告意味的目光从前方刺来,林恩于是当场改口了:“不过能炸穿我的脸皮。” 他随手抄起怀里的启示录,往一个冲上来的杀手面门就是一拍,考虑到启示录的材质和林恩的力气,在一阵鼻梁骨粉碎的不妙声音中,这兄弟的脸字面意思上地被拍平了。 而林恩,则是看了看周围不再冒出的人影,和那些化作影子逐渐消失的杀手们,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头。 “有趣的法术。” 不过说到有趣,果然最有趣的还是莫斯提马的法术。 但是没喊砸瓦鲁多,多少有点没有灵魂。 “我说,你有没有兴趣……” “不不不,我完全没有兴趣。” 莫斯提马径直翻了翻白眼,短暂的相处之间,林恩的跳脱思维已经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现在是完全不想知道林恩想给她提什么建议。 “你还是先想想怎么用脸皮接住炮弹吧。” 第五章 安 乐 姐 妹 一场并不算很惊心动魄的战斗。 好吧,或许这种单方面的蹂躏根本就不能称之为战斗,菲亚梅塔的铳炮轰炸几乎将那些阴暗的角落轰炸一空,那些阴影里窜动的老鼠无所遁形,在轰鸣的爆炸声中迅速化为一滩烂泥,然后消失一空。 在这个过程中,林恩和莫斯提马甚至都没怎么出手,偶尔有一两个越过火力覆盖的杂鱼,也被林恩用书籍对准脑门开了个光。 “你管这叫净化心灵?” 莫斯提马的眼角抽搐着看向林恩手里一百多斤重的钢铁之书:“连翻都翻不开,这玩意实际上是个板砖吧!?” “哼哼,不懂了吧,只有聪明的人才能读到这本书的内容!” “呵呵,那么不如,你来读一读这本书上的内容吧?” 于是,当菲亚梅塔终于轰碎最后一名影子刺客之后,她看到背后两个摸鱼怪大眼瞪小眼,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的模样。 原本就不太正经的林恩就不说了,这人虽然看起来冷漠,实际上完全可以用闷骚来形容,稍微混熟一点以后,骚操作是一茬接着一茬,不说别的,被关进公证所以后,也亏他想得出来掏出牌组和负责审讯的执行者打牌。 不过就连一向处事圆滑从容淡定莫斯提马也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这就让菲亚梅塔有些惊讶了。 她下意识地开口了:“你们两个在干嘛?” “毁灭凤凰人,你来评评理,这家伙居然说豆腐脑要甜的才好吃,而且还要加足足三勺糖,你瞧瞧,这说的是人话!?” “那也比你这家伙好吧,居然喜欢吃咸的,异端啊!” 菲亚梅塔一时语塞,在自己辛辛苦苦清理刺客的时候,你们就为了这种小事吵起来了? “甜的咸的其实都还好啦……” “我看错你了,凤凰毁灭人,你居然是这种摇摆不定的中间派!” “中、中间派?” 菲亚梅塔先是被林恩气势惊人的控诉一惊,紧接着她又猛然反应了过来,林恩对她的称呼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嗯!???? “等等,你给我解释一下,凤凰毁灭人是什么鬼!?” “毁灭凤凰人难道不帅吗!?喜欢吃咸的豆腐脑难道有错吗!?” “你闭嘴!”x2 闹剧大概维持了有五分钟的时间,一直到最后也没有争吵出个所以然来,不过这种有些无厘头的场面,倒是一下子拉近了三个人的距离,让菲亚梅塔本来有些不太愉快的心情变得好了些。 在离开拉特兰执行任务以后,虽然莫斯提马也总是想办法逗弄菲亚梅塔,但是过去的悲剧始终在她的脑海中阴魂不散,只要看到莫斯提马漆黑的角和光环,菲亚梅塔就会回忆起那一天,原本和睦的小队分崩离析的起因。 本来就不算开朗的性格,便因此而埋下了阴霾。 不过,此时此刻,因为一个外人的介入,菲亚梅塔倒是短暂地放下了心中埋藏的阴影,哪怕只是短短的片刻之间,反而能够痛痛快快地笑出来。 不过菲亚梅塔笑得开心了,莫斯提马就反过来遭殃了,作为甜咸之争的对手,莫斯提马嘴硬的代价就是——她现在正被林恩捏住脸,整了一个比哭还狼狈的笑容出来。 菲亚梅塔以为是她在玩,于是便也没管,毕竟拥有时停能力的莫斯提马,一般而言,除非是自己愿意,否则是绝对不会被别人抓住的。 殊不知莫斯提马是真的欲哭无泪,法术对林恩完全无效的情况下,她是真的拿林恩一点办法都没有,而为了不在菲亚梅塔面前留下笑柄,她也只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假装一副配合的样子,实际上拿尾巴疯狂戳林恩的肚子,示意他差不多得了。 别过分了啊! 不过林恩也没有真的一直捏下去,他只是稍微报复了一下这只屑天使之前企图时停自己的事儿,不过不说别的,手感意外的还不错。 虽然没能天使好……咳咳! 这种事心里知道就行了,说不得,说不得。 “不过,菲亚梅塔你还真是大手笔呢,把这里完全给拆干净了。” 莫斯提马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指向一旁已经被铳炮轰炸成一片废墟的小巷:“虽然这里不是居民区没什么人,但是拉特兰的规矩是谁弄坏的东西,谁自己赔,这得陪多少啊?” “任务中合理的财物损失可以报销。” 林恩和莫斯提马对视了一眼。 不不不,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合理”的财务损失吧。 倒像是为了发泄一样,完全没考虑到后果,肆无忌惮地扣动扳机,把炮火给轰了出去…… 为了自己的工资考虑,莫斯提马决定闭上嘴,到时候提交任务报告的时候,把敌人的数量和强度稍微提升那么一点点,省得到时候算起赔偿来,菲亚梅塔那点薪水不够,还得拿自己的抵上。 而唯恐天下不乱的林恩举起了手。 “我觉得刚刚的那群杂鱼……” “是强敌。” 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在这一刻表现出了惊人的一致性,而面对两人犀利的目光,林恩偷偷咽了口口水:“好像不怎么强……” “是强敌。”x2 “嗯,确实挺强的,我差点就血流满地。” 搞事之魂一下子熄灭了,林恩选择了从心。 大约是因为这一次的袭击让袭击者看清了双方实力的差距,之后的路途上,没有再跳出来这种“出来送”的杂鱼,原本打算钓鱼的菲亚梅塔和林恩虽然对此表示了不爽,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自己这边才是被动的一方,如果对方不主动露出破绽的话,想要让几人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袭击者,那无疑是海底捞针一样困难的事情。 林恩倒是可以试着释放一些向特蕾西娅学来的萨卡兹古老法术,不过这些法术有个通病,就是效果和条件都很邪门,看上去就不像是什么光伟正的东西,很多时候都被人称为“巫术”,常常被冠以邪恶恐怖的形容词。 更重要的是,大约是这几千年来一直和萨卡兹人相爱相杀的缘故,大部分萨科塔人,对这些古老的萨卡兹法术都有天生的排斥与感应能力。 在拉特兰用这玩意,恐怕刚念出第一个咒语,方圆几公里以内的萨科塔人便都发现了不对劲。 怕不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 别管初衷是不是好的,教廷的六管加特林可不会放过一个堂而皇之释放巫术的萨卡兹人,哪怕那个人是客人,恐怕都得去教廷的地牢住几天了。 如果是一年前的林恩,凭着那股疯劲,估计真的会这么搞一波,哪怕鱼死网破也要让对方不好过。 不过一年后的现在,林恩的心态已经放平了不少,佛系了很多。 把利爪和尖牙收敛在平静沉稳的外表下,虽然不止一个人觉得林恩最近变屑了不少,画风有向华法琳转变的趋势,不过就事实而言,林恩觉得自己比以前要好相处多了才是。 或许是因为这一年以来的经历过于波澜壮阔,或许是因为家庭的组建,也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在人事部打卡上班的时光,总而言之,他现在懒得搞这种大新闻,反正这种事情也是在啪啪打拉特兰的脸,教皇厅都不急,自己急什么? 甚至有点想笑,林恩还想好好见识一下,究竟是什么人这么不要命敢来刺杀他。 “看来得依靠戍卫队来进行全城搜捕了。” 菲亚梅塔耸了耸肩:“说起来,你真的没有得罪什么人?这些家伙一看就是来袭击你的。” 面对这个问题,林恩的表情有点尴尬。 “你会记得你吃过多少片面包吗?” 菲亚梅塔秒懂,这怕不是个闯祸胚子。 不愧是蕾缪乐的相好,果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菲亚梅塔主要将精力都放在了监控莫斯提马上,倒是没怎么了解过林恩的个人经历和战绩,能天使虽然是她挚友的妹妹,可毕竟她也长大成人了,而且还外出历练,做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承担后果才对——抱着这样的想法,她虽然知道林恩和能天使的关系不太一般,却也没有过多关注这方面。 而相较而言,莫斯提马了解的东西就多得多了,主要也是她平时的工作相当悠闲,尤其是在罗德岛挂名以后,除了没法经常回拉特兰以外,很多时候都能光明正大地摸鱼偷懒。 而在罗德岛上摸鱼……她出门吃个甜点都能遇到九个和林恩有关系的人。 “所以打个商量好不,你看现在情况这么危险,时刻有人盯着我,如果把我带到蕾缪乐的家人那边,说不定就要牵连到他们了,不如直接去教皇厅如何。” 林恩义正言辞地说着,他的话语里倒是有点道理,很充分的掩盖了心虚。 没办法,他是真的怕这种“见家长”的场合,哪怕是去给教宗脸上画王八他都不带怂的,但是见家长就……腰杆子没法硬起来。 他毕竟是个萨卡兹人,和萨科塔人属于是世仇了。 尤其是有了爱国者和魏彦吾这两个先例,博卓卡斯替大尉上个礼拜来信还问林恩和叶莲娜什么时候结婚,至于魏彦吾那边,文月夫人更是一个礼拜三封邮件,问陈啥时候要个孩子。 说是她想抱孙子了。 反正这两边已经让林恩感觉亚历山大了,说实话,林恩对这种“见家长”的情况多多少少是有点PTSD的,尤其是女方还不在身边的情况下。 要是能天使在旁边也就算了。 现在这种情况嘛,林恩只觉得自己的脑门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危”。 “没事没事,我觉得她应该不会那么在意你的种族。” 莫斯提马一看就知道林恩在想什么,她不免露出一点揶揄的笑容:“嗯,大概吧,毕竟她以前的性格和小乐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嘛,不过这几年倒是变得文静多了。” “她?” “对啊,是小乐的姐姐,我和菲亚梅塔的好朋友。” 不是父母辈啊,那没事了。 你早说嘛! 林恩的腰杆子一下子又能挺直了。 不过,姐姐。 能天使很少聊起她的姐姐,林恩也只是依稀有点印象,听德克萨斯说过,能天使对于莫斯提马执着的原因,便是为了找到她姐姐受伤的真相。 难怪是在这种地方啊。 林恩抬起头,看到这座颇具拉特兰风格的建筑上,挂着名为“医院”的牌子。 说到这里,他就难免有点想吐槽,菲亚梅塔说的“教皇厅管辖下的安全地方”莫非就是这个看起来完全不设防的医院…… 也不能说是不设防吧,林恩可以感知到,这附近应该有不少手握武器的巡逻者,其中不乏高手,看来在袭击发生以后,公证所和戍卫队对于医院这样的重要区域加强了保护。 说这里是安全的地方……好像确实也挺安全的,至少比大街小巷里安全。 也行吧。 不过他也有点好奇,像能天使这样的极品乐子人,她的姐姐究竟会是怎么一副模样。 在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的带领下,林恩倒是很顺利地走进了医院,期间不乏有人上前询问,毕竟林恩的角实在是太显眼了。 不过有教皇厅的证件作为保证,倒也没人为难他就是了,就是周围少不得许多好奇的目光,对于大部分生活在拉特兰的萨科塔人和黎博利人,可能这辈子都没几次能见到萨卡兹人的机会。 林恩不太喜欢这种被人当做珍惜动物围观的感觉,不过好在很快他们就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一个干净整洁的单人病房。 洁白的窗帘被风轻轻吹起,连带着响起的还有纸张翻动的哗哗声,还有轻轻哼唱的轻盈歌谣。 粉色长发的年轻女子坐在轮椅上,翻阅着厚厚的书籍,她穿着简单的病号服,不过却批了一件黑色的外套,外套的边缘还挂了一个小小的Q版能天使布偶挂饰,一层毛毯摊在腿上,遮住了她的下半身,看上去就宛如一条棕色的长裙。 这个萨科塔人看上去很年轻,甚至比能天使还要再年轻一点,光看外表,林恩都要以为她是能天使的妹妹了,不过那种温和宁静的模样倒是与能天使截然不同,仅仅是看到她的侧颜,林恩便能感受到一股宛若大和抚子一般的气质,和能天使比起来,就像是两个不同的极端。 很难想象,这是那个蕾缪乐的家人。 “我等你们很久了。” 她轻轻掩上手里的书本,微笑着侧过头来,看向推门而入的三人。 “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蕾缪安。” 她与林恩对视了一瞬。 那微笑的表情下,林恩忽地嗅到一点不太寻常的讯号。 怎么说呢,就是那种看到有只猪拱了自家大白菜的眼神…… “哎嘿~☆” 能天使从床底下钻了出来,吐了吐舌头,然后对林恩做了个鬼脸。 “抱歉啦,林恩,我全招啦。” 第六章 你觉得我姐姐怎么样? 当能天使出现的那一刻,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几道犀利的目光来回扫视林恩和能天使,一时间林恩居然有一种自己身处公审大会的错觉。 不,好像不是错觉…… 暂且不提蕾缪安那微妙中带着审视甚至有一点杀气的目光,俗话说粉切黑,林恩也算是早有准备,不管怎么说,只要脸皮足够厚,她还能跳起来打自己的膝盖不成? 嗯,倒是要小心她开着轮椅突然创过来,以拉特兰人的习性,这轮椅说不定能开一百八十迈。 不过就连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也有意无意地挡在林恩的身后,用身体堵住了门,林恩顿时压力倍增,之前几人嘻嘻哈哈的,相处得还算是愉快,他都差点忘了这两位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能天使的长辈,属于是能和眼前这个粉毛天使穿一条裤子的那种。 在场的人里,唯一一个还在笑的,也就只有问题的中心能天使了。 然后她就被蕾缪安敲了敲脑袋:“你这傻乎乎的样子,唉,当初同意你出去游历,还想着出去以后多少能成长一点。” “哎嘿嘿,我也成长了很多啦!不管是扣扳机的时候,还是其他方面。” “你少来。” 对于自家妹妹的不靠谱程度,蕾缪安心里有数,别看她这两年一直在医院里躺着,可实际上这几年来能天使做的那些不靠谱的事儿,她还是一清二楚的。 就比如当初在叙拉古闯荡时,和林恩、德克萨斯一起搞事,最后留下了一屁股悬赏,这些麻烦可都是蕾缪安拜托公证所的朋友帮能天使解决的。 否则这几年能天使就算跑到了龙门去,也会有盯准了赏金的赏金猎人阴魂不散地追上来,哪里会有现在这么轻松。 作为姐姐,她可是为自己这个妹妹操碎了心。 蕾缪安翻了个白眼,没有去追究能天使口中的“成长”究竟指哪些方面。 反正不是她希望的方面就对了,大约是因为她在离开拉特兰以后遇到了一群臭味相投的伙伴,这几年的历练下来,能天使非但没有变得成熟稳重一点,反而更加习惯于大大咧咧地搞事了。 蕾缪安看了看自己的妹妹,又看了看那个可恶的萨卡兹人,不由长叹一口气。 “唉,算了,反正都生米煮成熟饭了,我也就不管了,你自己开心就好。” 老实说她对萨卡兹人的好感,就和大部分萨科塔人一样,天生便是负数。 这不仅仅来自成长时的耳濡目染,在她加入戍卫队以后,为数不多的几次与萨卡兹人的战斗中,那些萨卡兹战士和劫匪给她留下的印象便是……疯狂。 一群疯狂、固执、不知疲倦、不惧生死的战斗狂。 再加上大部分成年萨卡兹战士,往往都是矿石病的患者,越厉害的人便越难以例外。 以至于当初她在听说能天使找了个萨卡兹情人以后,当场吓得差点从轮椅上跳起来,表演一个医学奇迹。 但她是萨科塔人,萨科塔人与萨科塔人之间,是有“共感”的,尤其是亲人之间,往往不同很多话语,就能深入地理解对方的心情和情感。 当能天使找上门来,姐妹俩久违地促膝长谈时,听着她一点点诉说自己出门在外的经历和驱使,轻描淡写地讲述危机,浓墨重彩地描绘趣事,听着那个她反复提及的名字,蕾缪安便明白了,也理解了。 虽然打心底还是有些不忿,甚至脑海里还时不时地浮现些许危险的想法,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蕾缪安没有为妹妹作选择的权利,哪怕和萨卡兹人接触甚至恋爱是禁忌中的禁忌——但是管他呢,开心就好了。 用能天使的话来说,那就是光环没暗,守护铳也一如既往地亮堂,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做的事情没有触犯拉特兰的律法呀!瞧瞧,就连律法都允许了,那还有什么怂的? 能天使作为天生的乐子人,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在律法边缘徘徊的乐子了。 而蕾缪安虽然觉得这样不太好…… 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好吧,真该说不愧是姐妹,虽然经历的不同造就两人外表的气质截然相反,但是论内心的本质,两人却是惊人的相似呢。 蕾缪安打开手边的柜子,敲了敲刚上完油的守护铳,带着点威胁意味地嘟囔了一句。 “我说你,要是让我发现你对小乐不好,嗯哼~” 林恩当然懂她的意思:“唯有这方面,你不用担心。” “希望你这句话不是单纯的油嘴滑舌……哦,你是萨卡兹人啊,那没事了。” 你可以说萨卡兹人危险好斗,也可以说萨卡兹人扭曲、疯狂。 但是大部分情况下,萨卡兹人不会说谎,毕竟萨卡兹人的性格比萨科塔人还要更加耿直,你完全可以相信一个萨卡兹战士的承诺。 像W那种,已经属于是例外中的例外了,疯狂的战争,扭曲而又曲折的经历,已经把她变得不像是一个人类,如果不是林恩还抓着她那根名为理智的弦,说不定她已经彻底疯掉了。 事实上,炎客、泥岩那种,才是大部分萨卡兹战士的形象。 凝聚起来的压力骤然消失了,莫斯提马虽然因为“堕天”而失去了“共感”的能力,但是她的察言观色能力还是很高的,见蕾缪安没有多作追究的意思,便也顺势配合着不再紧绷着脸。 不过比起能天使,她的性格要更加含蓄一些,便也做不到像她那般傻乐呵,尤其是在面对蕾缪安的时候,因为过去的经历,总会有一种非常复杂的情感,让她宁愿待在旁边做个背景板。 不过,这些共感不共感的,还有人情世故什么的,对于某位黎博利小姐来说,就显得有些难以理解了。 在这里隆重介绍一下我们的菲亚梅塔小姐,这位来自拉特兰的黎博利小姐是一名钢铁直女……虽然比不上赛雷娅那种等级,却也属于是不可多得的铁憨憨了。 仔细想想,她的性格或许和陈比较像,同样耿直认真的性格,同样有一个坚定的目标,同样周围充满了损友,同样不通人情世故,同样背景神秘……从这些角度来看,两人倒是出人意料地相似。 不过在这种时候,本来就是读不懂空气的性格,再加上她还是个黎博利而不是萨科塔,没有共感的能力。 明明其他人都只是试探一下,可偏偏菲亚梅塔给当真了。 于是乎,当蕾缪安和莫斯提马都先后收回敌意以后,便只剩下菲亚梅塔紧盯着林恩的后背,那锋利的眼神就像是在对待犯人一样,林恩甚至觉得她下一刻就会拔出那把口径惊人的铳炮给自己来一发。 “那个……菲亚梅塔小姐?” 没有声音,菲亚梅塔用沉默塑造了庞大的压力,而一旁的几个天使——好吧,她们已经抓着爆米花准备好看戏了。 林恩思忖了片刻,在呼唤对方的名字无果之后,他决定换一个称呼:“那么,毁灭凤凰人……” “你找死吧!?” 瞧,还是挺有用的。 …… 林恩并没有在蕾缪安的病房里久待。 一方面,他只要站在那里,就能感受到蕾缪安那充满了怨念的小眼神,时间长了难免浑身不舒服,而另一方面,那三人也要在病房里叙叙旧,听说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往往需要一两年的时间才能回拉特兰一趟,眼见她们开始聊起各自的事情,林恩便找个了机会出来溜达。 反正这片医院的范围内都算是安全区域,也没有哪个病房特地挂个牌子,写上“萨卡兹人不得入内”。 哦,心脑疾病的那栋楼不能去,林恩如果在那边冒个头,说不定就有反应过激的人当场就犯病了。 一起跑出来的还有能天使,一聊起正儿八经的事情,她就浑身不自在,既插不了嘴也提不起兴致,除了尴尬地赔笑啥也没法做,颇有那种“大人聊天,小孩望天”的感觉。 尤其是莫斯提马和蕾缪安总是聊着聊着就聊到她的身上,眼见林恩拉开房门准备溜之大吉,能天使便也紧随其后,逃难似的蹿了出来。 “呼!活过来了活过来了,老姐那副笑眯眯的样子真的是超~恐~怖~的!” 迎着窗口的冷风,能天使伸了个懒腰,长出了一口气。 “共感”是双向的,蕾缪安能理解到自己妹妹的想法,能天使自然也能够感受到蕾缪安心中的情绪。 怎么说呢……还挺恐怖的,刚刚能天使差一点就以为两边人要打起来了,还在思忖着倒时候该帮哪边呢,蕾缪安的态度就发生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属于是转危为安了。 嗯,属于是医院转危为安了。 能天使可是很清楚林恩的实力的,就算身边没剑,要是真的打起来,他也绝对能把这医院给掀了。 就病房里这几个人,说不定还不够他塞牙缝的呢,尤其是三个人都没什么近战能力,能天使生怕自己眨个眼间,自己的姐姐大人就已经被按在地上抽屁股了。 “你还有脸说,刚刚我差点以为她们要动手。” 林恩不免翻了个白眼,他可还没忘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正是当初往苹果派里下药的能天使么。 本来关系有点微妙的三人组,在那次宴会之后,彻底就往奇怪的方向一路狂奔了起来,甚至后来同房的时候,不是三个人一起就没了意思。 怪哉。 而能天使则是笑着踮起脚尖,用力地拍打林恩的肩膀:“嘛,结果是好的,那就没事啦!” 这话倒是很有她的风格,比起这种乱七八糟瞻前顾后的想法,“活在当下”才是她的人生格言。 “唉,不对。” 她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说,老林啊,你觉得我姐姐怎么样?” 林恩思忖了一下,刚准备说上两句,却见能天使非常费力地拍打起自己的后背:“你居然还真的认真去思考了!?不行不行,我和你说,别惦记我姐姐,听到没有?” 林恩哭笑不得地拍开能天使的手,提问题的是她,然后说自己不是的也是她,这种自成一派的奇怪逻辑,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 能天使的眼珠子转了转,故意露出唉声叹气的表情来:“我就知道,我一个人是无法满足你的……但是至少不要打我姐的主意,你瞅瞅她那俩闺蜜怎么样,尤其是那个菲亚梅塔,她的胸有这么大唉!” 能天使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下,而林恩则是捂住脸,表情微妙。 好吧,这家伙就是一活宝。 “那个……” 他打断了沉浸在自己想法中的能天使。 “怎么怎么,你有想法了?放心,我会配合你……” “你看看你后面。” 能天使一愣,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陡然一变,就像是卡了壳的齿轮一样,非常僵硬地一点一点回头。 蕾缪安一如既往地坐着轮椅,菲亚梅塔则是推着轮椅,安静地站在她的背后,至于莫斯提马……她靠在墙边见能天使回头,不由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噔噔咚 “你,你们,你们是什么时候……” “从一开始哦,你说‘你觉得我姐姐怎么样’这句话的时候,我们就在听了。” 蕾缪安微笑着接过话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恩总觉得她的笑容有点黑。 喂,光环上在冒黑气啊! 蕾缪安露出和煦到异常的笑容,她轻轻伸出手,抚摸能天使已经变得煞白的俏脸,在林恩不忍直视的目光下,用温柔到让人心里打颤的语气,吐露出让能天使浑身发抖的话语。 “我看你,是在外面待久了,该收收骨头了呢。” “林恩救我QAQ!” 嘛,有能天使在的地方,总是少不了鸡飞狗跳就是了。 不过,在这乱成一锅粥的现场,唯独有一个人和周围格格不入。 “唉,小乐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惦记……” 她好像唯独只听懂了能天使夸她胸大,不过这也是她很困扰的地方之一,毕竟巨R……真的很影响她射击。 “你还是别听懂了比较好。” 莫斯提马拍了拍一脸迷茫的菲亚梅塔的肩膀:“这种时候,交给蕾缪安就好了。” 第七章 富婆,饿饿,饭饭! 抛开对于萨卡兹人的成见不谈,大部分的拉特兰人还是很热情好客的。 林恩本来还以为他只是暂时停留在这里一会儿,毕竟作为一个萨卡兹人,在萨科塔人眼里简直是要多晦气有多晦气,不过他也乐得如此,早点回罗德岛的队伍里和博士汇合也好,反正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 不但是吸引了潜在敌人的仇恨,而且还给罗德岛争取到了一些谈判时的资本。 结果事非所料,在收拾完能天使之后,菲亚梅塔当着林恩的面接了一个电话,在一番交谈之后,她一脸认真的回过头来:“我已经和上级汇报过你的问题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和莫斯提马会负责确保你的生命安全。” “啊?” 对此提出质疑的不仅是林恩,还有莫斯提马。 “喂,好不容易回拉特兰一趟唉,我可不想做些额外的工作。” 莫斯提马有些为难地抱怨着,而菲亚梅塔则是耸肩:“这是来自教皇厅的指令,如果你想休息的话也可以,我一个人来完成任务便是。” “啧,你都这么说了……” 莫斯提马叹了口气,没有再提出意见。 虽然难得回一次家还得继续工作这点让她有点不满,但是她也不会屑到把工作丢给朋友一个人去玩。 “不是,最重要的不该是我的意见吗?” 相比起莫斯提马,林恩才是更懵逼的一方。 不过菲亚梅塔显得更加无奈一些,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结束工作直接回家休息,但良好的职业操守告诉她,自己的工作还没有结束。 实际上,按照拉特兰的习惯,像林恩这样的外宾,在这种时候理应被移送回贵宾区,那里的戒备也很森严,光铳骑就有三五位,至少安全绝对不是问题。 菲亚梅塔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她的这次额外任务的起因,只是因为她多嘴地向上层汇报了一下林恩的名字,然后被恰好路过的教宗阁下听到了。 “嗯?你说林恩?” 这位白胡子的慈祥老爷爷顿时想起了当初自己因为扳手腕输了,然后在脸上被画了只王八的场景…… 而且还是防擦除的记号笔画的,三四天都没洗干净。 这已经成为他少有的黑历史之一了,就算他的脾气再好,也着实是不想再看到林恩了。 于是,在他委婉且理直气壮的建议下,教皇厅径直丢给菲亚梅塔了一个新的工作,美其名曰保护贵宾,实际上就是要她带着林恩润得越远越好,总之不要让林恩出现在谈判桌上,当场整什么乱七八糟的花活出来。 至于林恩的安全? 这祸害要是死了,教宗当场在教皇厅楼顶放烟花庆祝。 咳咳,也不能这么说,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深知祸害活千年的道理,再说了林恩实力也确实过硬,几个急功近利的蠢贼罢了,怎么想也不会出什么事儿。 至于是什么人向林恩下手,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心里大致也有数,从一开始他就不同意让迪亚波罗公司加入谈判,毕竟这是个典型的哥伦比亚恶性竞争条件下诞生的扭曲公司,怎么看都不适合拉特兰。 不过教皇厅的几位老古董认为,这样做至少能向罗德岛释放一种信号,让他们不至于坐地起价。 ……其实主要是因为罗德岛的背景吧,虽然已经“从良”了,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家公司有浓浓的卡兹戴尔背景,那些老家伙们会给罗德岛好脸色看反倒是奇怪了。 对此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心知肚明,却也无可奈何,就算他是一位比较开明的教宗,却也无法改变萨科塔与萨卡兹几千年来的敌对关系。 言归正传,教皇厅当然不会认为菲亚梅塔能限制住林恩,于是他们换了一个思路,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让菲亚梅塔带着林恩在拉特兰玩一圈,等到玩尽兴了,恐怕谈判也结束得差不多了。 当然,这种潜台词菲亚梅塔是绝对听不出来的,毕竟她的监护人兼导师、教宗阁下的朋友,教宗骑士帕特里奇昂就是一个典型的直肠子,看看他的熊样,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大约也能猜到菲亚梅塔的性格。 所以教皇厅特地又联系了头脑更灵活的莫斯提马,蓝天使自然是第一时间便听出了教皇厅的意思,虽然有点不太情愿,不过既然是上面的任务,再加上不太放心菲亚梅塔,莫斯提马便也没有了异议。 要是让菲亚梅塔和林恩独处,考虑到两人的性格都比较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吵起来,然后上演全武行了,最后的结果无非是菲亚梅塔被林恩吊起来打屁股,就像当年的能天使一样。 据莫斯提马所知,欺负这种远距离脆皮,林恩可是再拿手不过了。 哦,说到能天使,这也是个不省油的灯啊。 或者说,这位更是重量级,还比较贴切一点。 莫斯提马看了一眼不远处正缠着姐姐喋喋不休的乐天派女孩,觉得这次任务道阻且长了起来,她突然间有点理解罗德岛那个无论什么时候都一脸困倦模样的社畜白金大位了,好想休假,好想睡觉,好想辞职,可惜辞不得。 只能说属实被老板拿捏住了。 几人不久便离开了医院,蕾缪安毕竟是病人,虽然看上去好像并无大碍,但也需要充足的休息。 “那今天晚上住哪里呢?” 能天使提出了一个大家都在尽可能回避的问题,蕾缪安和蕾缪乐在拉特兰自然也是有屋子的,但是鉴于前者长期住院后者外出游历,一没人住二没人打扫的,于是她们家的屋子便被公证所暂且租用了,而租金则是正好可以作为蕾缪安平时的生活费。 至于住院费……蕾缪安毕竟是工伤,拉特兰是不会向因任务而受伤的戍卫队成员收取住院费的。 这么一想,不管是林恩,还是能天使,除非掏钱去住旅馆,否则在拉特兰真的是无处落脚了。 而如果是平常的话,住旅馆也就住旅馆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偏偏前后两次,林恩受到过不法之徒的袭击,这种敏感的情况下,菲亚梅塔是怎么也不愿意让林恩住在寻常的旅馆中。 “不,我觉得他们伤不到我……” “主要是担心旅馆受到破坏,殃及无辜者。” 好吧,菲亚梅塔也不怎么担心林恩的安全,她更多的是担心会不会有无辜者被牵扯入其中,那个袭击者第一次出手用的就是炸弹,谁也不知道下次他会不会换个当量更大的。 早些时候,戍卫队已经通知了菲亚梅塔等人,并没有在城中找到袭击者的线索。 也谈不上失望,林恩对此倒是早有预料了,毕竟那个袭击者的能力看起来就很适合隐藏自己,在对方遁走的时候,就连林恩一下子都没能追上对方的脚步。 不过他倒是在对方身上埋下了一个标记,哪怕感应不到对方的位置,只要对方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就可以提前作出预警。 在茫茫人海中寻找这样的一个家伙,无疑是大海捞针。 毕竟,拉特兰也不止是萨科塔人的拉特兰,也居住着很多菲林、黎博利之类的外族,这便为戍卫队的调查增加了许多难度。 菲亚梅塔虽然有些懊恼,但也无可奈何。 难道偌大的拉特兰,就没有人能制裁这种黑暗中的老鼠了吗? 其实是有的,不过出于种种原因,这些人并没有亲自下场的意思,就像是当初企鹅物流在龙门与叙拉古黑帮激斗的时候一样,你要说偌大一个龙门,没人可以治住几个不入流的黑帮头子,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是为了利益考虑,现在还不是他们最佳的入场时机,仅此而已。 教皇厅的大佬们,也在希望这些不知好歹的家伙,会继续没有分寸地行动下去,不妨把事情再闹大一点。 这样一来,拉特兰也就有了合理制裁对方的理由。 林恩多多少少还是能猜到一点,这些站在权利高层的家伙们的想法的,毕竟这些年他经历的可太多了。 “所以说,该怎么办呢?” “没办法了,你们住我家吧。” 菲亚梅塔如此说道。 简单干脆的话语,却让能天使直接把嘴里的苹果派都给喷了出去。 “唉???” “老头子一直住在教皇厅中枢,很少会回来,只是一小段时间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不不不,问题不在于这里吧,如果只有我也就算了,林恩可是男的,你就这么理直气壮地把他带回家了?” 能天使下意识地想到,上一个把林恩带回家的人是欣特莱雅。 再上一个是陈。 可菲亚梅塔才刚刚认识林恩没多久啊,自己之前只是在开玩笑啊! 怎么看都太奇怪了吧! “有什么问题吗?” 面对能天使的质疑,菲亚梅塔只是露出了困惑的神色:“我家还蛮大的,有不少空房间,又不是住在一个房间里,应该没关系的吧。” 迎着那完全没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的目光,能天使沉默了。 莫斯提马也沉默了,不过她和菲亚梅塔老熟了,对于对方的性格了如指掌,也算是早有预料。 只是早有预料归早有预料,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还是让莫斯提马一下子有点没绷住。 希望帕特里奇昂教宗骑士阁下这几天别回家,否则以莫斯提马对他的了解,那个老顽固非得原地爆炸不可,毕竟他可是真心把菲亚梅塔当做自己女儿来看待的,而且年纪大了,难免会有保护过度的倾向。 其实教皇厅是拨给菲亚梅塔一笔资金的,其中就包括了林恩这段时间住宿的费用,按教皇厅的意思,是让林恩找个旅馆将就一下得了。 只是之前也说了,耿直的菲亚梅塔完全没意识到教皇厅的“言下之意”,而莫斯提马嘛……她懂,但是她不说。 莫斯提马觉得这样的发展还挺有趣的。 林恩其实也觉得这样有点不妥,虽然和菲亚梅塔这样的美少女共处一室,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让人心猿意马的,但林恩也不是那种纯情的少年了,甚至身边就有能天使跟着,于是也没有太多多余的幻想。 他想尽可能的避免麻烦,以他个人的经验来说,这种事情发展到最后,肯定又是一堆麻烦事儿…… 只不过他和能天使的异议并没有打动菲亚梅塔,黎博利小姐思忖了一下,觉得自己的想法完美无缺,只要林恩和能天使直接住在自己家里,那就可以避免他们落单被袭击的情况,也能尽可能避免无辜者受到波及。 她对林恩的安全不作担心,但是作为拉特兰的执法者之一,她对这种肆意破坏的暗杀者痛深恶绝,如果随时跟在林恩的身边,说不定就有更多的机会抓住那个见不得人的混账了。 “好,就这么定了。” 菲亚梅塔如此决定道,能天使和林恩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无奈,不过毕竟寄人篱下,也就没法多说什么。 “那我最近?” “你也一起住进来吧,莫斯提马,我也需要你的帮助。”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 莫斯提马摊了摊手,倒是显得不是很排斥,毕竟作为一名时间的记录者,她对于这种看起来就很有趣的事情,也是很感兴趣的。 简单点说就是萨科塔一脉相承的乐子人属性发作了。 林恩和能天使怀抱着一种无比复杂的心情跟着菲亚梅塔走了一段,不过当他俩来到对方家门口的时候,不管是能天使还是林恩都表现出无比震惊的一面。 简单点说就是…… “WC,富婆!” 拉特兰的房产资源并不算很紧张,但这种自带花园喷泉甚至靶场的双层独立别墅庄园是不是过分了点? 临光家也不过如此了,欣特莱雅的那栋小别墅相比之下也不过如此,老陈的破公寓就更不用说了。 搭配上拉特兰人的审美和装饰,如此豪华的别墅非但没有那种暴发户的感觉,反倒是有一种端庄且优雅的作派。 能天使果断抛下了自己的节操,抱住了菲亚梅塔的大腿。 “富婆,饿饿,饭饭!” 第八章 怎么造孩子? 出乎意料的,菲亚梅塔的家看起来倒是很干净、整洁,明明她和她的监护人都是常年在外工作,可能一个月都回不了一次家的情况,偌大的房子里却也没有多少积累的灰尘。 “老头子挺喜欢干净的,每个礼拜都会有人来打扫卫生。” 菲亚梅塔如此说着,从玄关处的抽屉里抽出一串钥匙来。 “不过,既然你们接下来要在这里住几天,房间还是得整理一下的,二层有不少空房间,你们看着挑一个吧。” 莫斯提马非常自然地捞走了其中的一把钥匙,因为个人的身体和特殊的工作原因,她现在总是和菲亚梅塔靠得很近,就连休假的时候也不例外。 蓝天使自然也来这里住过几次,实际上她那个房间的装饰和家具都是她自己购置的,平时不住的时候菲亚梅塔也懒得去把东西都收起来,这里俨然已经成为了她的第二个家了。 而林恩和能天使商量了一下,最后挑选了一个靠外的房间,能透过窗户看到花园的景色。 “唉,等等,你们住一间房?” 把钥匙交给了他们之后,菲亚梅塔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这有点太……” 菲亚梅塔一下子卡了壳,她的脑海里闪过不少形容词,像什么不知廉耻、伤风败俗之类的,都是老头子总是挂在嘴边的话。 不过就算耿直如菲亚梅塔也知道,这些词语的语气都有点太严厉了,几乎和责怪无异,或许作为姐姐的蕾缪安去说没什么关系,但她和能天使与林恩还没有熟悉到这种地步,贸然说出这种话,肯定会把几个人之间的关系搞得很僵。 使不得、使不得。 大脑有点短路的菲亚梅塔到最后都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红着脸憋出一句:“你们不是还没结婚吗?” 回答她的是能天使有点失礼的目光。 “没结婚又不是不能同居。” 在热情开放的萨科塔人之间,这好像并不是无法理解的关系,尤其是时代在不断进步,拉特兰的戒律中早就把婚前同居这一条取消了,年轻人可没那么能耐得住性子。 不过对于菲亚梅塔来说,这种事情好像稍微有点超纲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林恩和能天使离开,然后赶紧拉了拉一旁莫斯提马的衣角:“他们两个晚上睡在一个房间唉!” “是啊,怎么了?” 莫斯提马不解地歪了歪头,据她所知,这种不纯洁的异性关系,林恩和能天使已经保持了好几个月了。 “可,可是,和异性睡在不同的屋子里,不是会生蛋的吗?” “啊?” 莫斯提马的目光更加诡异了。 她对于菲亚梅塔也算是知根知底了,毕竟两人在读书的时候就是朋友了,然后又一起加入了戍卫队,在同一个小队做了很久战友,直到后来那次事情,莫斯提马堕天,而菲亚梅塔也被指派去监视自己。 两人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如果不是职责的隔阂,恐怕两人依旧是亲密无间的好闺蜜。 虽然早就知道菲亚梅塔恐怕对这方面的知识一窍不通——毕竟她有个总是过分保护孩子的笨蛋监护人爷爷。 而且这些年不是在锻炼就是在执行任务,要么就是去看些没有营养的B级电影,长到这么大,别说谈恋爱了,恐怕就连这方面的想法都完全没有。 仔细想想,菲亚梅塔的生活真的是“充实”到让人完全羡慕不起来。 不过……纯洁到这种地步,莫斯提马多少还是有点诧异的。 “嗯……暂且不说萨科塔人和萨卡兹人都不会生蛋……失礼地问一下,你知道孩子是怎么造出来的吗?” “就,男人和女人睡在一张床上……” 菲亚梅塔手忙脚乱地比划了好一会儿,最后补了一句:“然后国家下发一个。” “噗。” 莫斯提马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笑的……只是这个答复让她的确有点绷不住。 “你……唉,算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找个机会,不管什么人都好,去谈个恋爱吧。” 莫斯提马目光同情地拍了拍菲亚梅塔的肩膀:“不然你可能就要做大龄剩女了,白瞎了这么好的脸蛋和身材。” “你也没资格说我吧……” “我可不一样,瞧瞧我这异类的样子,你觉得有谁能真心接纳我?” 莫斯提马不在意地笑笑,她的恶魔尾巴甩了甩,戳了戳菲亚梅塔的衣服,又伸手指了指黯淡的光环与异类的双角,那个刹那,菲亚梅塔觉得她的表情有点失落,可这也只维持了短暂的一瞬间,下一刻莫斯提马又恢复了平日里那悠闲自在的模样。 就仿佛刚刚只是幻觉而已。 如果说,在拉特兰,有什么人比萨卡兹人更加不受欢迎。 那毫无疑问,便是堕天的萨科塔人。 神授的光环黯淡,自豪的光翼折断,又生长出和宿敌萨卡兹人一般无二的犄角和尾巴,如此漆黑的天使,正是遭人唾弃的存在。 他们会指着自己的脊背,大声说着:看吧,这就是堕落的萨科塔人,是最坏的榜样。 就连曾经最亲密无间的人,也会断绝和自己的往来。莫斯提马是一个性格很好的人,她曾经有很多很多的朋友,但现在也只剩下了两人,也就是蕾缪安和菲亚梅塔……哦,还有个蕾缪乐。 至于其他人,就算知道莫斯提马的堕天是有原因的,是为了保护受伤的蕾缪安,是为了惩戒对同胞开枪的叛徒……却也会下意识地远离,就像是对待感染者那样,将其孤立。 冷漠得就像是个陌生人。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莫斯提马才愿意接受一份满世界跑的工作,几年都不一定能回一次拉特兰,对她来说,很多时候恐怕还是在外面显得更加自在一点,哪怕是萨卡兹劫匪,也不会在意自己奇怪的模样。 最多只会说一句“咦,这个萨科塔怎么还长角的……算了,管他呢,杀了就知道了”。 “你可不一样,当初读书的时候就有好多人暗恋你,只是最后没一个敢对你发起攻势,毕竟,嗯……你的气场实在是有点闲人勿近。” 莫斯提马嬉笑着离开了,只留下菲亚梅塔一个人背着长枪短炮在家门口独自凌乱。 许久,她才艰难地反应过来,莫斯提马的话语中究竟带着怎样的意思。 “唉???” 第九章 隔 墙 有 耳 林恩对照着房间号码,找到了自己挑选的房间。 推开房门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深红的木制地板崭新如初,而带着浓厚拉特兰复古风味的装饰和家具则是很好地点缀出温馨的氛围。 黑胶唱机、冰箱、收音机、空调等电器错落有致地安置在房间的各个位子上,却没有给这个房间的装扮添上多少不和谐音,反倒是让它看起来在颇具复古风格的同时,亦有着一种新颖、潮流的时尚感。 不管是吊扇、烛灯、水晶窗幕还是各种电器,看上去都没有任何使用痕迹,如果林恩不推门而入,或许它们还要在这里等待不知道多久,最后因为逐渐显得陈旧而被换掉。 这么说来,哪怕是无人居住的空房间,看来也做好了随时有客人住入的准备——奇怪,按菲亚梅塔所说,她家里应该只有两个人,而且还是两个常年不回家的人才对。 不过林恩紧接着又想到,莫斯提马好像提到过,菲亚梅塔的监护人帕特里奇昂是一个有着严重强迫症的老顽固,这么想想的话,很多事情或许也就说得通了,对于一个强迫症来说,屋子里如果有空空荡荡的房间,恐怕比让他死还难受。 林恩打开橱柜,在里面找到一套崭新的床单被褥,拆开密封的塑料袋后,他又花了些许时间将其铺好。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那是一张大床,高档的床垫和精巧的设计赋予它令人惊讶的触感,林恩尝试了一下,躺下的瞬间便可以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柔软,论舒适度的话,或许比起当初欣特莱雅别墅中的那张床还要更胜一筹,和罗德岛宿舍中硬邦邦的床铺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吗,爱了爱了。 说真的,一张足够舒适的床,真的可以让人在休息时安逸很多,仅仅只是躺下几秒,林恩就感觉到一股难以抑制的困意,整个人都像是条咸鱼一样,软趴趴地不想爬起来。 仔细想想,今天一天也发生了很多事情,作为当事人的自己,倒也确实是有点累了…… 不过很快,林恩泛起的一点点困意便消失了。 原因倒也简单,因为某只不安分的天使小姐恰到好处地登场了。 “没洗澡的脏家伙别睡在床上!” 能天使唰地一下便是一个骑士飞踢,一脚蹬在林恩的后背,不过她的力气不大,也没有很刻意地蓄力,这一脚下去非但没让林恩难受,反倒是给他一种舒适的感觉……嗯,就像是在按摩一样。 林恩的肉体强度虽然比不上深海猎人这种靠着身体吃饭的猛人,可是在身体素质普遍较为羸弱的萨科塔面前,也绝对是大魔王级别的了,能天使的这一脚,不痛不痒,力量倒是刚刚好。 林恩哼哼了一声,倒是没有翻身起来的意思,不过能天使眼珠子转了转,马上又有了个馊主意,她便坐在林恩的身旁,放肆地伸展自己的双腿,然后那被黑色裤袜包裹的美足轻轻摩挲林恩后颈的肌肤,并且越过。 她试探着林恩的底线,恶作剧似的反复摩擦林恩的脸庞,脸颊上传来的特殊触感,让林恩的拳头不知不觉地硬了。 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于是他一把抓住能天使的脚腕,用无比困惑的表情回头看去,迎面而来的却是能天使似笑非笑的目光,她嘴角噙着笑意,挑逗似地含住自己的食指,宽松的外套早就挂在了不远处的衣架上,而浅色的背心边缘则是裸露出大片诱惑力十足的白皙肌肤。 “懂了,你又皮痒了。” 林恩随手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羽毛笔,房间里顿时传出能天使痛并快乐的惊呼和求饶声,片刻之后,香汗淋漓的天使小姐软绵绵地躺在床上,林恩解开自己的外套,刚想进行下一步不能描写的互动,却见能天使用力地伸腿,把林恩往外推了推。 “达咩~至少先洗个澡,而且马上吃饭了,莫斯提马她们都等着呢。” 她说得倒是理直气壮,让林恩一时有点无言以对,不过都到了这一步,突然被浇下一盆冷水,反倒是让林恩有点难受了起来,而注意到能天使那计谋得逞的神色,不难想象,这是她提前就想好的报复套路。 于是林恩的眼神变得凶恶了起来,他面无表情地重新端起手里的羽毛笔,而注意到他动作的能天使大惊失色,不过这个时候求饶已经晚了,治疗熊孩子的坏毛病,还得从弱点下手。 很显然,能天使的弱点完全被林恩拿捏住了,怕痒的人在他手里是没有反抗权的。 于是三分钟后,林恩提了提裤子,留下一句“一般”,只留下双目失神的能天使躺在床上,嘴里还念叨着“我怎么这么傻”诸如此类的话语,显然是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 林恩当然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难道用羽毛笔扫脚心算是酷刑吗? 哦,对于能天使来说,似乎是的。 不过,治熊孩子,就得用这种方法才是。 只是下一刻,在得志意满的林恩推开房门以后,迎面撞上趴在门口的另外两位“邻居”时,他的表情就不是很美妙了。 “呃,我提醒一下,就算房间的隔音很好,你们也有点太大声了。” 莫斯提马抢先开口了,她的脸上倒是没有多少尴尬的神色,反倒是笑眯眯的,让人猜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而相比起来,另一位一直保持着冷淡作风的凤凰毁灭人……咳咳,菲亚梅塔小姐,此时此刻的表情就显得好懂多了,她羞红了脸,就连耳后根的颜色都仿佛熟透了的苹果,那种冷冰冰的气质便也荡然无存了,反倒是有一种意外的可爱感觉。 但这种时候,这副模样只会让林恩徒增尴尬而已,他抬起手:“不是,你们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不过时间是不是太短了点,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买点药什么的……” 莫斯提马打断了林恩的话语,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同情。 不是,我真的没做什么不能过审的奇怪事情啊!!! 林恩在心中疯狂呐喊。 不过,这种话或许说出来也没人会信呢。 第十章 我们萨科塔人不生蛋的 晚餐是在一种非常尴尬的氛围下进行的。 暂且不说几乎社死的林恩和能天使,剩下的两人中,也就莫斯提马依旧表现得一切如常,似乎没什么变化。 至于菲亚梅塔,虽然看上去已经冷静了很多,但在看到并肩坐着的能天使和林恩之后,似乎又想到了某些不太健康的画面与声音。 虽然表情上看不出多少异样,但是你拿着刀叉的手在抖啊! 好吧,对于几乎从未接触过这方面内容的菲亚梅塔来说,这个展开实在是有点太突然了,她很难心如止水地无视这一切,很多时候,越不想去思考这些东西,它们就越是不断浮现在你的脑海中,菲亚梅塔现在大约就是处于这种状况之中难以自拔。 不过莫斯提马明白,这种脑袋发热的状态恐怕也不会持续太久,毕竟菲亚梅塔只是纯情了一点,又不是喝了X药,等她处理完脑海中过载的信息,把心态放放平,便可以彻底恢复平时的冷静。 菲亚梅塔也算是一流的执行者,想必是可以妥善调整自己状态的,就是这个过程嘛……可能会稍微难熬了点。 莫斯提马也是有点自责的,当然,只有一点点。 毕竟是她先对菲亚梅塔说了句“不管什么人都好,去谈个恋爱吧”,让对方清心寡欲的内心出现了一点点波澜,然后再碰上林恩那一茬子事情,顿时画风就急转直下,往那种不可控的方向一路狂飚。 晚饭很丰盛,拉特兰的饮食文化是甜食文化,桌上的美食基本上以甜食为主,据说每一位成年的萨科塔人都至少会做二十五种以上的甜食,在这里林恩澄清一下,是真的,举个例子,能天使会做二十五种不同的苹果派。 咳咳,开个玩笑。 但餐桌上的四个人里,有三个人完全没有吃饭的心思,就连性格最跳脱的能天使在这种社死现场也多少有点不知所措,乖得简直不像是个萨科塔了。 只有莫斯提马吃得津津有味,左顾右盼,怎一个乐字了得。 “那个……” 菲亚梅塔寻思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以一名“成熟”、“可靠”的长辈身份,告诫一下对面的两人。 虽然这个长辈,好像也没那么长。 “你们还很年轻,而且工作也要满世界跑,至少也要注意一点,别把肚子搞大了生蛋。” 她这话说得倒是显得语重心长,但是下一刻气氛的破坏者就出现了,能天使下意识地抬起手:“那个那个,我们萨科塔人不生蛋的。” 菲亚梅塔明显愣了一下,这显然是触及了她的知识盲区。 不等她再作出什么发言,林恩顶着压力站了起来:“你们应该是误会了,我们当时在房间里,真的没干什么……” “我懂我懂,这只是你们之间正常的情趣嘛。” 莫斯提马笑眯眯地打断了林恩的话语,她其实懂林恩的意思,但是——难得逮住这么一个能够好好揶揄对方的机会,莫斯提马又怎么会轻易地饶过林恩呢。 于是原本很简单的几句解释又被莫斯提马迅速给带偏了,反倒是让菲亚梅塔看向两人的目光更加诡异了,林恩觉得自己在对方眼里的形象八成是变成某种奇怪的样子了。 连带着一起风评受害的还有能天使,不过考虑到能天使原本的风评就是无法无天的熊孩子,好像也没差多少就是了。 林恩当然不知道,菲亚梅塔是个在这方面纯洁得像一张白纸的家伙,就在一个小时之前,她甚至还以为和男人睡在一张床上就会怀孕,而孩子是国家发的。 由此可见O教育是多么重要,惊得莫斯提马赶紧给她科普了一波,否则的话这会儿闹出来的乐子恐怕还要更大。 不过这种紧急科普多少还是有点不靠谱的,莫斯提马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找几本小黄书给菲亚梅塔观摩一下……不,还是算了吧,这样做绝对会被菲亚梅塔杀了的。 辩解无果,林恩索性便破罐子破摔了,开始在饭桌上大快朵颐了起来,在忙了一天以后,林恩还真的饿得够呛,再加上甜食可以很好地勾起人的食欲,他狼吞虎咽起来,倒也颇有一种风卷残云的气势。 桌上的餐点其实是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点的外卖,毕竟像甜品这样的东西,要在短暂的时间里搞定,多少是有点不现实的,不过外卖归外卖,和卡西米尔那些油脂热量含量极高的垃圾食品不同,拉特兰的外卖基本上都是各种手工制作的甜食,味道还挺不错的。 就是含糖量有点太高了,林恩不讨厌吃甜食,但一口气吃这么多甜的,多少也有点担心晚上会不会牙疼。 大概不会吧。 而眼见林恩已经开吃,没心没肺的能天使小姐自然不会落后多少,端着盆子就猛吃了两碗,于是在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这一男一女俩饭桶很快就把桌子上的美食横扫一空,她们显然是低估了两人……尤其是林恩的饭量。 “谁洗盘子?” “厨房有洗碗机,扔进去就可以了。” 于是林恩和能天使逃难似地端起盆子就往厨房跑,给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留下了一张空空荡荡的餐桌,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那点哭笑不得的意味。 然后菲亚梅塔带着点试探意味地开口了。 “他们两个,真的没做那种……造孩子的事情?” 她只是比较纯洁,她又不是傻子。 看能天使和林恩那样子,这次似乎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八九不离十吧。” 莫斯提马抹了抹嘴:“毕竟也太快了……” 从能天使求饶到林恩提着裤子走出来,前后也就三分钟的时间,看林恩那体格,不至于这么快。 菲亚梅塔顿时明白,自己大约确实冤枉两人了。 “那,那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 “这种事情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们是情侣,不管做不做羞羞的事情,我们能管得着?” 莫斯提马一翻白眼,而菲亚梅塔也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她的意思,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确实,这种事情还轮不到她们来操心,毕竟仔细算来,她们也只不过是对方姐姐的闺蜜而已。 “不对。” 菲亚梅塔的眼神突然锐利了起来,在想通了这一茬之后,她猛地意识到,自己回家以来,似乎一直被莫斯提马三言两语牵着鼻子走,不但失去了一贯的冷静与从容,就连思维也完全被带歪了。 而莫斯提马这么做的原因恐怕也很简单。 “你看,这不是露出了非常有意思的表情嘛~” 她笑着掏出个人终端拍下菲亚梅塔恼怒的表情,然后挥了挥手边的“黑锁”,整个人陡然间消失无踪了。 “莫!斯!提!马!” 菲亚梅塔小姐,字面意思上的燃起来了。 第十一章 一条道路,一个答案 客厅里无能狂怒的菲亚梅塔自是不必多说,这种“小小”的捉弄也算是她和莫斯提马相处的日常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冷静。 而莫斯提马在使用了能力之后,便迈着轻快的步子径直走到了厨房,看到一片黑白之中,那个保持着自己的颜色,还能继续行动的“另类”。 见莫斯提马走来,林恩敲了敲手边的机器:“快把你时停解了,洗碗呢,机器都不动了。” “别那么着急嘛~” 莫斯提马笑了笑:“在停止的时间中和人交谈,这种事情对我来说也算是挺有新鲜感的。” 可不新鲜么,新鲜得都有点过了头。 她倒是很好奇,林恩究竟能在自己的能力下活动多久,不会完全没有限制吧? 那多多少少有点离谱了,就算是莫斯提马的乐天性格,也难免会觉得颓废的,毕竟这可是自己引以为豪的拿手好戏,甚至可以说事到如今,对于已经堕天被守护铳排斥的莫斯提马而言,这就是她压箱底的绝活了。 对于萨科塔人来说,堕天可以说是最严厉的酷刑了,这不仅仅是会长出萨卡兹人的角和尾巴那么简单的事情,还意味着被剥夺去天生的光环、光翼,以及共感能力。 而最重要的则是,一旦堕天,萨科塔人就会被自己的守护铳排斥,赖以为生的射术也就变成了无稽之谈。 也因此,每一位被驱逐出去的堕天萨科塔人,最后下场通常不会很好,毕竟大部分萨科塔人除了使用铳械进行攻击以外就没有多少其他的能力了,像萨科塔这样平庸的源石适应性和羸弱的肉体能力,转职成战士术士之类的,几乎是无稽之谈。 哦,也不能一棍子打死,毕竟凡事都有例外,铳骑们能穿着几百斤重的重铠,提着比铠甲更重的六根清净加特林战斗,这种猛男就算给一把大剑也能挥得虎虎生风。 莫斯提马也是这样的例外之一,“黑锁”和“白匙”既是她堕天的直接原因之一,也是她堕天之后的唯一依仗了,她的法术天赋和大部分萨科塔人一样,在使用守护铳时强的离谱,但是离开了守护铳就什么也不是了。 “黑锁”和“白匙”在某种程度上取代了她的守护铳,虽然失去了引以为豪的射术,却换来了强大的时间法术,不过令人尴尬的是,除了时间法术,莫斯提马对于其他种类的法术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跟我一起念,苟…… 咳咳。 换句话说,莫斯提马的法术确实强大,但是她刮痧的攻击力也是最大的缺点,没有火力凶猛的守护铳,也没有威力庞大的源石技艺,时间法术控住了敌人,但是没能力破防,那还能怎么办呢? 也只能润了,总不能用小拳拳去锤对面胸口吧,莫斯提马也没有替身,面对那种高防御力的敌人,什么攻击都不好使啊。 至于放弃时停的控制,解放这对法杖的真正力量,用相互冲突的时间伟力摧毁一切什么的…… 听起来好像很霸气,实际用起来却相当蛋疼,毕竟蓄力什么的……等着挨打呢? 不过唯有在逃跑方面,莫斯提马觉得,这个世界上估计是没有人比得上自己的。 时停一开,不管我能不能破你的防,首先你是绝对追不上我的。 也多亏了这赖皮的能力,虽然平时工作中经常出现危险的局面,可莫斯提马却丝毫不慌,大部分敌人都打不过自己辅助下的菲亚梅塔,少数情况——自己拖着菲亚梅塔跑不就完了。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强如黑锁白匙,也会有能力失效的时候,在面对林恩时,那无往不利的时间法术就仿佛是虚假的一样,在暂停的时间里,对方不但可以动。 而且还能打人…… 莫斯提马是亲眼见过林恩端着那本不知道多少斤重的“书”,一簿子扇飞时停状态下的敌人,那可怜的家伙脸都快被拍平了。 知识的重量,真奇妙啊。 总而言之,莫斯提马现在是非常好奇,好奇得心痒痒……对免疫自己能力的林恩。 嗯…… 与其说林恩的抗性多么多么厉害,倒不如说,是“黑锁”和“白匙”认可了他,给了他“权限”。 不然的话,自己之前使用了那么多次时间能力,他不可能一点都没能察觉,总不见得是当场进化了一个时间抗性出来吧。 怪哉,怪哉。 “黑锁”和“白匙”是在一处遗迹中发现的,曾几何时有数之不清的人企图染指这份力量,最后他们都失败了,反倒是莫斯提马这样的“幸运儿”,因祸得福地获取了这份力量。 而如今,出现了第二位“幸运儿”,黑白世界的大门,向一位萨卡兹人敞开了。 老实说,一开始她是有点惶恐的,毕竟自己生存的底牌就这样被人轻而易举地揭开了,而以双方的战斗力对比,如果林恩想杀她,或者把她关进地下室做这样那样的事情,莫斯提马基本上是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的。 不过,短暂的惶恐过后,便是浓浓的惊喜。由于能力的缘故,莫斯提马经历的时间远超常人的体感,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见证了这片大陆上数不清的是非曲折。 一个人身处暂停的时间之中,整个世界没有颜色也没有声音,更没有生气,对于孤独的莫斯提马来说,这种体验几乎不亚于酷刑。 就算有好闺蜜菲亚梅塔陪着,可是在自己的法术下,她也不能动啊。 这种孤独,大约是旁人难以理解的,所以莫斯提马在面对大部分人的时候都会以一种温和却不亲切,谦逊而不热情的姿态来交谈,外表和煦内在却冷漠,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真的是再明显不过了。 她还没找到自己的路,她还在孤独地寻觅前行。 一点点善良,一点点好奇,一点点善解人意,再加上一点点恶作剧,勉强让她不至于丢了人性。 可时间不光是她的手足,也是她最大的敌人,在漫长孤独的时间中,她察觉到自己的精神正在被一点点消磨。 孤单地行走在时间的缝隙里,观察一出出喜剧或是悲剧,就连原本热情开朗的莫斯提马,最后也变成了麻木的样子,在正常的时光中,对着菲亚梅塔的恶作剧和斗嘴,居然已经变成了她难能可贵的消遣。 这种情况下,出现另一个能在时停的约束下自由行动的家伙,无疑是让莫斯提马的眼前一亮。 当然,也是有前提的,如果是两个相性特别差的人,比如说迪奥布兰度和空条承太郎,出现这种情况只会让前者眼前一黑。 不过对于莫斯提马来说,这个男人本身,也算得上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家伙,而且他的性格也简单易懂,只要自己不去作死招惹触碰对方的底线,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莫斯提马也算是清心寡欲,基本上对于物质没有什么需求,只是嘛……她多少也是个萨科塔,总是带了点腹黑和乐子人的元素在人设里的。 对于一个能停止时间的乐子人来说,还有什么比找乐子更重要的吗? 似乎是没有了。 “有什么事,直说吧。” 林恩不认为莫斯提马只是简单地跑来找自己唠嗑的,不然也没必要一直开着时停,真当这能力没消耗啊? 而莫斯提马则是一拍大腿:“不瞒你说,我想看乐子。” “哦……嗯!?” 你有问题,你不对劲。 林恩的表情明显是愣了一下。 不过对于这位藏着不少秘密的堕天使小姐,林恩也不介意心平气和地听她把话说完。 然后再决定是不是应该继续“心平气和”下去。 说实话,短暂的一天相处,莫斯提马给林恩的印象……其实并不算太好。 毕竟真的要形容一下她今天的所作所为,那就是看乐子,看乐子,还有看乐子。 整一个乐子人。 别以为林恩和能天使处得很好,就意味着他很喜欢乐子人,实际上他很讨厌这种乐子人,尤其是对方把自己当做乐子的时候。 能天使是一个比较特殊的例子,与其说她很有分寸,倒不如说她和林恩算是臭味相投……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而且她的所作所为,很多时候也很讨人欢喜。 不过莫斯提马就不一样了,她的乐子人成分没那么重,看上去好像也没那么屑,但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让林恩很难看清她的城府和底线,自然更难完全放心。 相反,对他来说,菲亚梅塔倒是更好相处一些,哪怕看上去冷冰冰的,却也显得格外靠谱就是了。 而且就林恩的亲身经历来说,性格再认真严肃的女性,在一反常态露出娇羞可爱的那一面时,反而更具魅力。 不对不对,扯远了。 “我知道你恨不得现在就往外跑,去找那个在暗地里兴风作浪的蠢贼,不过在拉特兰的城市里,四处移动很不方便吧,毕竟大家都盯着你呢。” 林恩不置可否。 生气是真的,毕竟被人袭击却无动于衷,那他也别自称是萨卡兹人了。 但他不觉得这点小事会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不,不是有无敌的博士小姐么? 这种一看就是盯上了罗德岛的家伙,只要不这么沉寂下去,早晚会被博士小姐揪出来的。 在智谋的方面,林恩完全相信博士。 “我也知道,你对于现在坐在维多利亚王座上的那个男人,意见很大呢。” 莫斯提马眯起眼睛,她微笑着:“我可以帮你哦,时间的能力,很方便吧。” 确实很方便,这种涉及时间的能力,在很多时候都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用处。 不可否认的是,林恩心动了,如果能得到莫斯提马的帮助,许多困难就一下子会迎刃而解。 但是,拉特兰是绝对中立国,至少明面上是绝对中立。 作为拉特兰的公务员,是绝对不能干涉其他国家内政的,这是铁律。 林恩不认为天下会会有免费的午餐,拿到什么就要付出同等价值的东西,这是这个世界的铁律。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莫斯提马终于收起了笑容,转而认真地看向林恩,一字一句地开口。 “帮我找一个答案。” 她已经走了足够长的路,孤身一人。 而现在,她希望从另一个角度,去寻觅自己的道路。 既不是天使也不是恶魔,听不到神谕也看不清未来。 手握黑锁与白匙,它们为什么会选中我,这样的自己能做什么,想做什么,是作为观察者随波逐流,还是使用这份力量改变时代。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莫斯提马需要一个答案,而这个答案,她自己给不了,故步自封的拉特兰也给不了,她很期待,同样被这双法杖认可的林恩,最后能给她一个怎样的答复。 两人对视着,祖母绿色与青色的视线交错,各自看到对方心底的平静。 “我该如何去做。” 不知不觉中,林恩也放下了心中的那点个人情绪。 他回忆起今天与莫斯提马接触时的种种,那些被他下意识忽略的细节重新浮现在眼前。 寄宿在林恩体内的力量开始自然地发挥它的作用,林恩不由自主地读取到了莫斯提马的些许情感。 那种饱经风霜、孤独得就像是一潭死水的心情,是像能天使这样的快乐女孩无论如何都不会有的空洞与悲伤。 “你都不像是个人了,时间的力量就真的那么让人觉得孤独吗?萨科塔人。” “是吗?我倒是觉得,我还挺像个正常人的。” 莫斯提马眨了眨眼睛,对于林恩的话语不置可否。 “你看,我还会因为你称呼我为萨科塔人而高兴,这样的情感,不是生而为人的体现吗?” “那你生而为人的体现也太廉价了点。” 莫斯提马笑了笑,也没有怎么反驳,只是安静地举起了手中的黑锁白匙,片刻之后,又在犹豫中将它们放下了:“算了,也没必要这么心急。” 她微笑着说道。 “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第十二章 时间停止后能做……不准涩涩! 得,又是个不肯好好说话的谜语人。 而且身材还和凯尔希如出一辙……咳咳。 林恩无奈地挥了挥手,而莫斯提马则是微笑着用“黑锁”轻轻叩击地面,黑白的世界顿时染上了色彩。 时间恢复流动。 “我说,晚上要不要偷偷溜出……唉!?” 完全没意识到时停的能天使一边偷吃苹果派一边回过头来,嘴里还说着些胡话,结果一回头就看到了莫斯提马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表情活像是逮住学生上课玩手机的班主任。 能天使,怂了。 “怎么,小乐觉得这里住得不开心?” “当然不是了。” 能天使挠着头讪笑道:“只是我想带着林恩好好逛逛我的家乡……嗯,就逛逛。” 至于路上要是遇到什么歹人,那是顺手打死的,绝对是顺手。 林恩和能天使说过,自己在袭击者的身上留下了标记,但是那标记也只能在对方现身的时候……至少也要靠近了,才能发挥应有的作用。 考虑到对方接二连三的袭击,林恩不觉得对方会就此偃旗息鼓,只要自己露头了,并且周围没有多余的护卫,对方肯定不介意再来策划一场刺杀行动,到时候就有机会一绝后患了。 所谓的“到处逛逛”,说实话便是钓鱼。 “哦~” 莫斯提马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真的只是想逛逛?” “真的真的!” 能天使点头如捣蒜,看那模样,就差抬起手来发誓了。 不过那副心虚的样子还是逃不过莫斯提马的眼睛,她忍住笑意,故作可惜地叹了口气:“唉,还蛮可惜的,本来我还想带你们出去,好好找一找那些胆大妄为的坏蛋呢。” “唉?” 能天使愣了一下,却见莫斯提马狡黠一笑。 “看起来,比起威胁到自己的敌人,还是拉特兰的风土人情比较重要嘛。不过也是,萨卡兹人光明正大地逛拉特兰的街,这辈子可能也就这么一次了,确实得好好享受一下。” 如此说着,莫斯提马又耸了耸肩,一副扭头欲走的模样,反倒是让能天使急了起来,直接一个虎落平阳式抱住莫斯提马的大腿。 “别别别,莫斯提马姐,我听你的,我听你的!” 莫斯提马用法杖轻轻敲了敲能天使的脑壳,红发的天使小姐顿时捂住头顶,吐了吐舌头,然后对莫斯提马比了个V字手势:“哎嘿~☆” 而对于能天使的卖萌行为,莫斯提马只是微笑着看向了林恩。 “你说呢?” “去吧,反正也没事,早点解决早点放松。” 林恩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没有意见,他顺手提了提挂在衣服上的启示录,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副平光眼镜,再加上风衣很好地掩盖了他的肌肉,从外表上来看,竟有种文质彬彬的感觉。 不过莫斯提马可不会被这样的表象所骗,她可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呢,这本书…… 明明就是块板砖吧! “说起来。” 蓝色的天使小姐好奇地歪了歪头:“你这本书多重来着?” 她是真的有点好奇。 毕竟当时的受害者面部直接给拍平了,想来这书的分量不算轻,但是从林恩随意地把它挂在腰间的举动来看,似乎也不重? “一百零八公斤。” “?” 莫斯提马愕然,她看向林恩的裤子,仿佛在质疑这是怎样质地的裤子和皮带才能挂上这本书而不迸裂。 随后她就看到林恩敲了敲书皮:“拜托朋友在上面刻了个法术,反重力的,实际上非战斗状态下拿起来不算重。” 哦,那没事了。 反重力的法术,稀罕但也不是没听说过,莫斯提马记得,罗德岛上就有个用这种法术的搬砖少女。 她远远见过几次安洁莉娜,每次都看到她被博士呼喊着搬这个搬那个,尤其是卸货的时候,一集装箱十几吨的东西,不用机械也不用人工,直接就一个法术飘起来了。 好像也挺辛苦的。 “不过,如果你跟在后面,我觉得那个袭击者不会出现。” 林恩说着:“换我是暗杀者,我也不会选择对拉特兰重重保护的人下手,除非他自己出来浪。” 确实,第一次袭击还可以抓敌人松懈的心理,第二次袭击也可以说是不知深浅。 但是在被菲亚梅塔火力覆盖了一次以后,除非这是个没头没脑的大聪明,否则怎么想也不会再冒然出手了,甚至就这么放弃也不是不可能的。 杀手的心理,林恩可是再清楚不过了,以卵击石可不是谁都有勇气去做的。 “没事,我们不带菲亚梅塔玩不就是了。” 莫斯提马不在意地笑笑:“反正依她的性格,估计是不会让你到处跑的。” “她还能限制我的行动不成。” 这话林恩说得理直气壮,而莫斯提马瞥了一眼这个一看就不怎么喜欢守规矩的家伙,不由在心中暗叹一声。 不,我这是在保护她…… 不然两边闹起矛盾来,最后吃亏的八成是身娇力薄的黎博利小姐。 能天使大约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她不免想到自己当初遇到林恩和德克萨斯以后“多管闲事”的下场。 嘶,叙拉古的夜风真冷啊。 “那走?” “走。” 莫斯提马轻轻敲了下法杖,只是个晃神的功夫,当能天使回过神来的时候,三人已经来到了庭院的门口。 怎么说呢……时间的法术还真赖皮啊。 “说起来你真的不肯在时停的时候喊一声砸瓦鲁多吗?” “所以说这是什么鬼招式名字啊……” “可是这样做很帅啊!” 莫斯提马居然很认真地去思考了两秒。 “不行不行,太尴尬了,我遭不住。” 她最后还是否决了林恩的想法,而林恩眼见说服无望,也不由失望地咂了咂舌。 啧,要是自己也能玩这一招就好了,莫斯提马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可惜强求不得。 也就在这时,能天使唰的一下蹿到了两人的中间,就像是上课时抢着回答问题的三好学生一样,举起了自己的手,吸引两人的注意:“那个那个,你们想好了接下来去哪里不?” “别看我,我又不是拉特兰人。” 于是能天使扭头看向莫斯提马,顺着她的目光,蓝天使乐乐呵呵地微笑着。 “也别看我,我接下来要和你们‘分开’,你俩自己玩去吧。” 说着她就消失了。 只留下能天使在原地发愣。 好吧,看来是不太愿意做电灯泡,莫斯提马是喜欢看乐子,却不想让自己变成乐子,为了避免尴尬,她直接就挑了个能纵览全局的VIP位置。 也就是拉特兰最高的钟楼顶上,在那里,以莫斯提马的眼力,整个拉特兰城中心区发生了什么,她一览无余。 只是她似乎忘了一点……她时停的时候,林恩是能动的。 而且还没有时间限制。 莫斯提马的身体素质自然算不上顶尖,只是萨科塔人中,中等偏上的水准罢了,她一溜小跑从菲亚梅塔的家门口跑到钟楼上,少说也花了小半个小时的时间,而在这个过程中,林恩只能百般无聊地待在原地。 他倒是想过趁着这段时间环顾周围,感应一下巫术的标记,但是仔细一想在停止的时间里法术也放不出来,就算看到了人恐怕标记也亮不起来,于是也只好作罢了。 这么一想,时停的用处便显得有些有限了,似乎也不算是特别特别无解的能力,毕竟会时停的人硬件不行,如果莫斯提马是个和迪奥布兰度有得一拼的肌肉猛男,能够一拳打穿生死路的那种,可能还更加可怕一点。 什么叫物理攻击啊.jpg 唉,不对。 好像也有可以做的事情? 看着被定格在黑白世界的能天使,林恩突然玩心大作,从裤子里掏出了自己的又粗又长的…… 记号笔。 你们在期待什么.jpg 林恩啊,可是最擅长在别人脸上画王八了。 不过这次他不会这么做这么过分的事情,他只是想作个小小的恶作剧,用的笔墨也是用水一下就能洗掉的款式,些许玩笑恐怕没什么,但如果太过分了,能天使就要生闷气了。 她再怎么顽皮不羁,也是个女孩子啊。 于是林恩便端着笔,在能天使的脸上写写画画,留下了左右各三道“胡须”,然后又在能天使的鼻子上轻轻点了点。 别说,这么一看,还挺可爱的,能天使本就生得俏丽,再加上顽皮的性格,说不定会和这幅“打扮”相当契合才是,林恩想象了一下,不由露出满意的笑脸。 成了。 而能天使呢,她只是觉得些许恍惚,便发觉莫斯提马消失无踪了,全然不知脸上已经出现了奇怪的标记。 而待在旁边的林恩则是伸手在女孩面前晃了晃:“好了,带路吧。” “不是,你还真打算逛着玩啊。” “不然呢?那家伙像个乌龟一样隐忍不出,我还真的陪他等到地老天荒啊。” 林恩眨眨眼睛,向能天使竖起个大拇指:“好不容易来你的故乡,不得玩得痛快一点?” 也是哦。 能天使于是很快就不再纠结这些问题了,能钓到鱼最好,钓不着,那就假戏真做,陪着林恩逛上一会,也好。 说实话,在那次聚会中,和林恩坦诚相见以后,能天使其实隐约已经有了一种有些悲观的想法,那就是自己可能这辈子都不能像正常的萨科塔人一样,带着自己的爱人光明正大地回到拉特兰定居了。 更不能把自己和爱人的名字刻上爱情碑,由“神”来祝福两人天长地久。 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萨科塔人,不得不说这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情,毕竟能天使只是看起来皮了些,对信仰其实非常虔诚……甚至在罗德岛工作的众多萨科塔人之中,也没有多少能比能天使更加虔诚的家伙了。 就连Outcast也说过,这个坏坏的女孩,其实比谁都更加像个纯粹的拉特兰人。 虔诚、自由、时尚、热情、七窍玲珑。 这次能拉着林恩的手在拉特兰好好玩一圈,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拉特兰是一座快节奏的城市,这不光是说它很时尚,同时也是指新事物淘汰旧事物的速度非常快。 废话,以萨科塔人的不安分程度,旧的东西根本坚持不到寿终正寝,九成九在那之前直接给炸烂了。 而且还是在公证所的见证下,“合法”地被炸烂的,毕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能天使已经离开拉特兰好几年了,这么几年的时间,对于一些地方来说,可能就连疙瘩角落里的一块砖头都不会产生变化,但是对于拉特兰来说,那绝对是翻天覆地的一场更新。 这也导致了,明明能天使是本地人,结果在走上街以后表现得比林恩还懵,就像是个好奇宝宝一样东看西看,要不是后面还有个林恩跟着,恐怕一眨眼功夫就没影了。 至于路人嘛……大部分人在见到能天使脸上的涂鸦之后都会心一笑,不过在看到她身后的林恩时,则多是脸色一变,四散而开。 搞得林恩像个瘟神一样。 不过也没办法,萨科塔人和萨卡兹人是世仇,萨卡兹人更是萨科塔人的天敌,要不是拉特兰的基础教育做得很到位,公民平均素质很好,换作是乌萨斯那里的刁民,恐怕这时候林恩已经在放火烧街了。 不过饶是如此,让一个萨卡兹人光明正大地在街上逛,还没有戍卫队的人陪同,对于大部分拉特兰人来说,依然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敌视的目光从未间断过,以至于本来想利用敌意来探索暗中杀手的想法也泡了汤,甚至还有人通知了戍卫队,若不是离开之前莫斯提马给他塞了张教皇厅的通行证,指不准林恩又得去公证所的牢房里待一会儿,等着莫斯提马来捞人了。 不过面对这些目光,林恩的表现倒是非常坦荡。 视而不见就好了。 毕竟,他是不会在乎蝼蚁的敌意的,只要他们没有真的把敌意付诸于现实。 “林恩林恩!” 走在前面的能天使突然折返回来,兴奋地抱着林恩的手臂指向不远处的一块高碑。 “那里是拉特兰的爱情碑,只要在碑石上刻上名字,相爱的两人就能天长地久、白头偕老。” 能天使的眼睛闪烁发光,显然是兴奋得不行。 “想不想做第一个在上面留名的萨卡兹人?” 第十三章 要一直在一起哦 讲道理,作为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对于这种封建迷信的东西,林恩是完全不相信的。 但是不相信归不相信,如此美好的寓意下,他也不会说什么扫兴的话语,而是抓着能天使的手,任凭她带着自己前行。 也挺好的。 这种感觉倒像是正儿八经地谈恋爱了,而且在拉特兰的方碑上留下萨卡兹人的名字,想想倒也是有点意思。 老实说,林恩对于拉特兰这座城市的印象并不差,这里繁荣且热情,又饱含艺术氛围,再加上到处都有的甜食与爆炸,亦没有贫困与感染,这座萨科塔人的大本营,比起龙门都要安全繁荣得多。 在这个比烂的世界,拉特兰倒是一个罕见的,不算烂的地方。 只是一码事归一码事,自己是个萨卡兹人,每每走在路上,遭到周围奇异的目光注视,林恩就觉得有点浑身不自在。 一开始,或许还有人把自己当作是其他长角的种族,但是在戍卫队过来盘问了几次之后,只要不是憨憨,总能明白林恩其实是个“十恶不赦”的萨卡兹。 顺便一提,有趣的是,作为萨卡兹人的世仇,那些路过的萨科塔人倒是没有露出明显的敌意,反倒是有点好奇,甚至还有胆大的JK想要上来合照的,反倒是那些个黎博利和菲林,也不知是不是被所谓的教义洗了脑,在见到林恩的时候,多会露出明显的敌意来。 按理来说,林恩和能天使这样的组合,也算得上是两族和平未来的急先锋了。你们拉特兰人不是一直提倡和平吗,瞅瞅萨科塔都能和萨卡兹谈恋爱了,和平还远吗? 但看到能天使拉着自己的手往爱情碑处跑的样子,反倒是有些人气得破防了。 “不可理喻,恬不知耻,你明明是个萨科塔,为什么要和这种魔族的恶棍走在一起!?” 好吧,还真有人往枪口上撞。 那是一个看起来年轻的黎博利姑娘,有着红色的双马尾,戴着知性的眼镜,如果不去听她说的话,倒是有种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感觉。 只是听了她的话语,被莫名其妙拦下来的能天使露出一副困惑的神色:“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黎博利顿时哑然,她看着能天使,再看了看林恩,一下子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等她再次发难,便有三俩同伴从后面急急追来,把她拖拽走了。 这倒是让林恩有点意外,遇到这种刁难是难免的,但是能天使一句话就给人说得哑口无言,这也是林恩没想到的。 只能说拉特兰人确实还算有素质,至少不像乌萨斯刁民那样,没有理还要撒泼打滚。 不过有素质归有素质,拉特兰人对萨卡兹的偏见几乎是刻到了骨子里,不说别的,前些年持之以恒地抹黑萨卡兹人形象,搞得萨卡兹几乎人人喊打的,正是高举“和平”、“正义”大旗的“中立”拉特兰。 也不止是卡兹戴尔,实际上,纵观拉特兰的历史,就能发现这群看起来道貌岸然的家伙是真的能下黑手,用宗教和信仰不断挑拨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关系,让周围的强邻始终处于一种无法安定的状态,这才是拉特兰生存壮大的根本。 至于这些事情…… 基本上都是在罗德岛的时候,博士和凯尔希告诉他的。 林恩倒是不怀疑真假,不提博士,凯尔希是真的不会说谎,她太耿直了。 不过这几年拉特兰好像逐渐停下了对萨卡兹的抹黑行为,也不知道是卡兹戴尔四分五裂越发势弱导致拉特兰放下了警惕,还是换了一代教皇以后,这种暗地里下黑手不断挑拨国家关系的行为被叫停了。 林恩其实更加倾向于后者,毕竟这一代的教宗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他也见过,甚至还在对方脸上画过王八。 虽然接触的时间尚且短暂,但林恩倒是能看出,对方和蔼的样子并非伪装,尤其是一边吃甜点一边和自己诉说理想的时候,这个老家伙是真的想要给这个混乱不堪的世界带来一个和平的主张与声音。 林恩甚至还和对方打了个赌,用掰手腕的来决定胜负,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希望林恩可以留下帮助他,作为契机来消除拉特兰与卡兹戴尔恒久不变的仇恨,而林恩……他没想这么多,他只想完成自己的委托,也就是在教宗阁下的脸上画王八。 最后当然是林恩赢了,区区萨科塔人,可别小看了萨卡兹猛男的腕力.jpg 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虽然有点恼羞成怒,但也没有太为难林恩,就派了几个铳骑陪林恩玩了几天捉迷藏,不然以当时林恩的实力,想要从教宗阁下御前的一大群铳骑手里杀出去还是有点困难的。 总而言之,林恩对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的感官还不错,他宁愿相信对方是真的想要为大陆的和平出一份力,不过他倒是更喜欢对方露出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这样他干坏事也没啥负罪感。 至于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对林恩的感官……那就不提了。 “到了到了,就是这里!” 路上遇到的拦路人并没有坏了能天使的好心情,或者说这个世界上能让她心情好不起来的人和事着实有限。 要不怎么叫蕾缪乐呢,乐,接着乐! 林恩抬头,看到眼前那高耸入云的石碑…… 他不由露出狐疑的目光,回头看向能天使:“你确定这碑是讲爱情的?” 林恩还想着呢,拉特兰是个大城市,活在拉特兰的居民数以千百万计,再加上代代传承,而拉特兰人多是信教之人,结婚前在爱情碑石上留名已经成为了习俗。 那么问题来了,一块石碑,怎能刻下如此多人名? 直到林恩走到石碑前,看到这块碑石的模样,壮观得就像是当初海里的伊比利亚之眼,一看就不像是轻易建成的。 这么高大庄严一玩意,真的是爱情碑吗? 和这块石碑比起来,一旁的教堂甚至显得有些矮小了。 “这玩意其实是以前拉特兰的律法石碑……不过因为是第一代的,距离现在少说也有千百年,律法什么的改了又改,很早以前就已经没什么实际意义了。” 能天使如此说着,作为纯纯的拉特兰人,她对于这种事情如数家珍:“大概是为了防止这个有纪念意义的石碑被后来者给炸了,大概是两百多年前吧,有一位教宗阁下在这里建了一个教堂,这里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了。” 这话她说得倒是理直气壮的,不过考虑到萨科塔人有事没事就想找个地方炸一炸的性格,好像也没什么不合理。 “至于刻名字,当然不是刻在中间的那块碑上啦,都是刻在石碑前的某处,比如前面那些矮碑上……不过一般很少有人刻在那里,都是刻在教堂的墙壁上的。” 这就合理多了。 能天使亲昵地抓住林恩的手臂就往教堂走,两人一路走走停停,此时此刻正乃一月寒冬,拉特兰虽然地理条件优越,却也免不得有些寒风拂过,天色渐晚之余,街边的霓虹灯光也先后亮起,就连那边的教堂,在五光十色的照拂下,此时此刻也显得华丽又不失庄重。 比起格兰法洛的破旧教堂,此处的教堂虽然结构相似,却显得冠冕堂皇、光鲜亮丽。 简直和如今的泰拉大陆一模一样。 大陆外围的诸多国家,过着艰苦的生活,用血肉之躯来对抗文明之敌的侵袭。 大陆中心的各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最为优渥的条件,换来的却是连年的内战和阴谋诡计,对他国的觊觎从未停止过,简直就是一群拖后腿的猪队友。 就像是打MOBA,上单被对方中野疯狂健身,拼死作战一个人打对面三个,好不容易守住塔还占了点便宜,结果扭头看到下路狗情侣你侬我侬,五分钟下来已经送了四个头了。 也难怪乌萨斯总是显得侵略性十足,四处找人打仗,这换谁谁不爆炸啊。 比起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林恩算是比较有见识的,他看得多,听得多,了解得多,经历得多。 最重要的是,他杀得多。 从邪魔到海嗣,哪个他杀不得? 不过也正是因此,在这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之中,他反倒是有些落寞,显得格格不入。 真是个比烂的时代。 “林恩,林恩?” 能天使拿着支棉花糖在林恩面前晃了几下,林恩这才恍然回过神来。 不管怎么说,自己现在可算是和能天使在约会,总得开心点,这种事情还是别去想了。 “想什么呢?一脸的不开心,莫非是周围人的眼神太露骨了?” “我还不至于因为几道目光不开心。” 林恩摇了摇头。 他接过能天使手里的棉花糖,然后趁机捏了捏能天使的脸颊,少女本来就是可爱的模样,林恩再在上面添了几道胡须,看上去倒是多了几分俏皮,那自不知的模样,多少有点忍俊不禁。 不行,有点憋不住。 “你找个镜子照一照。” “唉?” 能天使愣了一下,她便又扭头找了家店,对着玻璃看了眼,顿时又气鼓鼓地回来了,一双小拳头砰砰砰地落在林恩的肩膀上,不重,比起责怪倒是更像撒娇。 “坏东西,坏东西!我就说今天怎么人人看我的眼神都有点奇怪,你什么时候给我画的?” “也没多久。” 林恩笑着帮她用水洗了脸,他用的笔墨很容易洗掉,只是粗略洗了下,便连个印子也不留下了。 不过也多亏能天使平时不太化妆,也就偶尔用一点淡妆,否则连妆容都给洗化了,那就直接变成放送事故了。 经过了这么一茬,林恩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他哭笑不得地揉了揉能天使的脑袋,指着近在咫尺的教堂:“走,进去坐坐?” “墙上留名也就算了,进去可是要买票的,很贵的啦~” 能天使晃了晃手表示算了,毕竟她工资虽高,却属于是典型的月光族,别说存钱了,没有外债已经不错了。 而这教堂的门票…… 为了防止这“爱情圣地”被人来人往弄得乱哄哄的,这里不但要花钱买门票,而且门票的价格简直是让人看着就皱眉。 据说这是因为多年前这座教堂被游客困扰得就连礼拜都做不了,所以才定下的规矩…… 门票完全买不起,能够墙上留名她已经很满足了。 不过林恩更直接,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晶卡,在个人终端上照了一下,那密密麻麻的一串0把能天使看花了眼。 “这这这这……狗大户!” 能天使这时候才恍然大悟。 原来勾搭上狗大户的居然是我自己。 林恩当然没有省钱的想法,这种时候不用钱,还指望着把这些钱留着生崽啊? 于是他抓着能天使的手便往里走,守门的修女虽然惊讶,但也没多作阻拦,毕竟一个萨卡兹如此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种地方,肯定是有教皇厅的允许的,犯不着多此一举。 教堂的规模很大,教堂中的人却很少,除了在这里工作的拉特兰神父和修女之外,鲜少能够见到买票进来的情侣,不过对于能天使和林恩来说,这倒也是个好事,省得各种各样的目光看得两人不自在。 不过,虽然被奉为“爱情圣地”,这里的装饰与修缮却和寻常的教堂没什么区别,顶多也就是清净了点——这倒也是很多人不愿意掏钱买票的理由,毕竟这钱说真的,不太值当。 但能天使和林恩也不是进来玩的,在这种宁静的氛围下一起散步,本身便能让两人感受到一种静谧的快乐。 教堂中,倒不像是外面那般,哪里都可以刻下名字。 不过,唯独在神像下面,是被允许刻名的,用能天使的话语来说就是神明会祝福留名的人。 蕾缪乐……林恩。 能天使想了想,又在两个名字中间添上了德克萨斯的名字,再在下面画了个小巧的爱心,便也不显得那么突兀。 做完这些后,她嘿嘿地傻笑了两声,头顶上的光环都显得更加璀璨了一些。 “要一直在一起哦。” 第十四章 开祷! 第二天一早,林恩从床上悠悠转醒时,能天使还像个八爪鱼似的紧紧缠着林恩的身子,哈喇子流得满枕头都是。 说实话,原本昨天俩人回家以后都挺累的,也没什么这方面的心思,就想简单洗个澡然后睡觉算了。 结果因为能天使头顶的灯泡太亮,林恩硬是一个小时都没睡着,而能天使又不是个睡姿安分的人,总会有意无意地挑逗几下,原本佛系的心态,在这种香玉在怀的情况下,也逐渐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变化。 好吧,这也算是林恩和能天使之间的常态了,就算有时候真的有点困了乏了,也耐不住脑袋旁边就是一个光辉璀璨的大电灯泡,若是没有眼罩护体,或者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哪怕深更半夜,也根本睡不着。 林恩最大的失策,恐怕就是这次出行忘记了在街上买个眼罩吧,往常时间,这种事情德克萨斯都会事先准备好,现在回忆起来,才知对方用心良苦。 当然,对他来说倒是没什么影响,毕竟他这一年来被磨练得……咳咳,刚开始的时候扶墙都腿软,现在好歹不似如此不堪了。 能天使一人在他面前,战斗力充其量只有5,别说挺到后半夜了,没多久便开始求饶,时至夜半,就连光环和光翼都变得一闪一闪有气无力的,实在是贫弱。 但偏偏能天使还特别喜欢撩拨林恩。 属于是又菜瘾又大了。 早晨的拉特兰,倒还挺宁静的,作为一个宗教之国,每日早晨拉特兰的教民都会进行例行的祷告,也因此每天早上六点到八点的时候,拉特兰一向清净得很。 能天使也是拉特兰公民,不过她的方式就随意多了,大约是因为这些年在叙拉古和龙门四处奔波的经历,能天使基本上都是想起来了才祷告一下,每日睡醒便开祷的好习惯早就被消磨了个干干净净。 林恩倒是记得一点,她一开始没能完成晨祷,似乎是因为三人在叙拉古被人追杀,每天早晨就被黑帮们追得满城跑,根本没有祷告的余裕。 不过一开始的迫不得已,很快也让心思活络的能天使尝到了甜头。 偷懒真香啊! 按她的说法就是,神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怪罪下来咧。 好吧,说的倒也没错。 毕竟,心诚比什么都重要,大炎那边还有和尚吃肉的呢,也没看到佛祖怪罪下来。 “哟,起得真早啊,我还以为你们折腾到后半夜,今天要睡个懒觉呢。” 莫斯提马一脸自如地刷着牙,看到林恩出来洗漱的时候,忍不住揶揄了两句。 “倒也没说错,那小懒鬼估计是要睡懒觉了。不过你怎知后半夜的事情,我看你神清气爽,也不似一晚上没睡啊。” 莫斯提马闻言顿时翻了个白眼,她挥了挥手,作出一个执杖的动作。 “减缓一下时间的流速,一小时当半天用,睡得可饱了。” 不止是睡觉,就连祷告都做完了。 她也不是只有时停能用的,时间的伟力,用起来可真的是妙不可言。 说着,她突然露出一个有些坏坏的浅笑。 “当然,睡饱了的仅限我一人。” 菲亚梅塔正在晨祷。 不过让她颇为为难的是,无论如何,她都无法集中精神,只是漫无目的的在原地发呆,思索些让人面红耳赤的事情。 事先纠正一下,菲亚梅塔家里墙壁的隔音效果很好。 但是能天使昨晚叫得太大声了,以至于同在二层相近房间休息的红蓝搭档二人组……不可避免地听到了些。 好吧,也不止是一些,这断断续续一夜的伸吟,让菲亚梅塔整个晚上都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未眠,直到天都蒙蒙亮了,隔壁房这才没了声音。 不是,这可是别人的家里啊,你们就不收敛一点的吗? 这都已经快到晨祷的时间了,菲亚梅塔便也没了睡觉的心思。 直接开祷! 好吧,祷告的心思便更没有了,只要一闭眼,脑海中浮现的便净是些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来,心中不免气恼万分,恨得直牙痒痒。 菲亚梅塔虽然对男女之事不甚了解,但在外已久,偶尔也有道听途说,而越是不了解便越是好奇,心中也越是烦闷。 等下让他们自己洗床单去! 黎博利小姐无不恶意地想着。 若是这想法让莫斯提马晓得,估计她又要狠狠地笑话自己这个闺蜜了,像菲亚梅塔这样率直善战的家伙,这一刻反倒是露出了寻常女子那般扭扭捏捏的模样来。 门外突然传来甜食的香腻味道,菲亚梅塔小姐的腹中情不自禁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来,她脸一红,不等收敛欲望,门外便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 菲亚梅塔不用看也能知道敲门的人是谁。 “该吃早饭了。” 莫斯提马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那副浅淡的笑容,她的话语也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伴随着房门洞开,门外传来的香味也变得越发明显了起来,菲亚梅塔刚想说自己还没完成晨祷不便进食,肚子里便传来非常诚实的声音来。 “不吃吗?” “……吃。” 心乱如麻的状态下,继续纠结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别说是晨祷了,发呆都算不上。 不如吃点甜食,调整一下心态。 菲亚梅塔是这么想的,但出门她就后悔了,因为她看到林恩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手里托了个盘子,嘴里叼着个甜甜圈就路过了,还不忘给她打个招呼。 “早上好。” “早早早早——” 菲亚梅塔一下子都惊得磕巴了。 见鬼了,这个男人不睡觉的吗!? 气势上完全被压制住了啊。 莫斯提马饶有兴致地托住下巴,只是一天的功夫,自己这个好闺蜜对待林恩就完全硬气不起来了。 平时看起来很强气,可是在接触到这个方面之后,哪怕只是听了点声音,便显得唯唯诺诺,一点女中豪杰的样子都没有了。 还真是纯情啊,还好现在给她上了一课,不然以后早晚得栽在这里。 和面色犹豫的菲亚梅塔不同,莫斯提马倒是非常自来熟地向林恩搭话。 “哟,打算回屋里吃?” “总得给那小懒虫带点。” 林恩晃了晃手里的盘子,除了寻常的糕点之外,莫斯提马还在里面看到了几个苹果派。 两人说话之余,林恩轻轻打开房门,顺着门扉的缝隙,菲亚梅塔便看到蕾缪乐睡姿不雅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被子都给踢到床下面去了,要不是屋子里有空调吹拂,非得给冻醒不可。 然后视线下移,看到了皱成一团的床单,还有床下那扔得满地都是的睡衣内衣…… 停! 菲亚梅塔恨不得用手给自己的眼睛蒙上,虽然大致也知道这俩人昨晚干了什么,但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这幅赤条条的样子又是另一回事啊! 而相较于暗中纠结的菲亚梅塔,莫斯提马就表现得光明正大多了,她把脑袋凑向门缝,看看熟睡的能天使,便又回过头来,半开玩笑地打趣道:“还真是毫无防备的模样,小乐一直是这样睡觉的吗?” “还喜欢把人当抱枕……” 莫斯提马脑补了一下,便噗嗤一声笑出来,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至于菲亚梅塔。 她已经大脑超负荷,完全插不上话了。 …… 一个还算和平的夜晚。 博士伸着懒腰从床上爬起来,身穿睡衣的“少女”轻手轻脚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栗色的长发,洗漱之后,换上专用的博士兜帽外套。 老实说,这套外套几乎把整个人都遮蔽在了衣服里,又沉又闷,尤其是夏天,相当不舒服。 不过博士大约也习惯了,一开始这身外套是为了迎合过去,到现在都快穿出感情来了。 而在这个过程中,作为护卫的煌大猫…… 她另一张床上,非常放纵地打着呼噜,睡姿同样很不雅,不过比起能天使来说,她至少没有流口水。 好吧,也不能怪她,昨天晚上煌大猫几乎是戒备了一晚上,直到太阳升起这才昏昏沉沉地睡下。 博士没有想到,居然真的就这样度过了一个和平的晚上。 看来,这次的对手也不是什么果断狠辣的家伙,博士小姐一边系着鞋带一边思考,对方既然已经向林恩下手了两次,还有公司高层亲自跳脸上来挑衅,便说明他们有向罗德岛开战的勇气和想法。 如果是自己,在这种一不做二不休的情况下,必然会发挥自己的优势,不给对方作出反应的机会,而比起一看就不好惹的林恩,身处此处的博士才是罗德岛的命门和弱点,若是能够趁着夜色将其除掉,哪怕损失三五死士也无妨,拉特兰就算不爽,也不会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为难人。 甚至,还会有人出面保下迪亚波罗公司,毕竟教皇厅的高层中,最不缺的就是不爽罗德岛的主教了,就算教宗向罗德岛抛出橄榄枝,可教廷也不是教宗的一言堂。 风险大,但是收益也高。 不过这种事情,没有足够的魄力,还真不敢做。 如果对方一直怂着,那么接下来反倒是难办了,在谈判桌上把迪亚波罗公司踢掉,付出的代价会相当大。 不过…… 博士小姐想了想那詹姆的小人嘴脸,便又不那么担心了,实在不行就在谈判桌上故意激他,不管做什么事有一有二就有三,总会忍不住的。 移动终端微微振动,博士拿起手机,看到是林恩发来的讯息,便思忖了几秒,回了一句“静观其变”。 老实说,她最不担心的就是林恩那边了。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相比起博士小姐那边的泰然自若,在另一边,迪亚波罗公司的人事部主任詹姆·J·罗纳就没有那么足的底气了,此时此刻他正跪在柔软的金边绒地毯上,汗如雨下地等待责罚。 “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我要你有什么用?” 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摇晃着杯中的红色液体:“一个人事部主任而已,能有多难杀?” “可是,可是戍卫队已经有了警惕心,而且他现在住在……” “那就换一个杀,这种事情还要我教你?” 面对詹姆焦急的辩解,中年男人只是冷漠地开口:“你可别忘了,你是怎么当上这个主任的。” 詹姆顿时如遭雷劈,跪在原地久久不语。 迪亚波罗公司的人事部不仅管公司的职员,同时也涉及杀手和雇佣兵的管理,詹姆作为一个没什么才华和学历的普通人,他能上位完全是依靠他足够心狠手黑,只要有好处什么人都敢杀,这些年他安排了不少场刺杀和袭击,用杀手和雇佣兵为公司除掉许多敌人,也铲除了不少阻碍到他的同事,甚至把公司上一任的人事部主任都给暗杀了,这才从一个普普通通的主管晋升到现在的位置。 这些事情,上面的董事都看在眼里,但没有阻止,因为他们需要一匹会咬人的狗。 中年男人很快就离开了,他要去准备和拉特兰谈判,争取将罗德岛挤出谈判桌。 而詹姆则是艰难地起身。 换一个杀,说得轻巧,罗德岛只有林恩一个落单的,其他人都抱团在一起,换谁杀? 还能杀上罗德岛不成。 权衡利弊之下,还是只能对那个落单的萨卡兹人下手,詹姆是知道的,上头的人除了想用这件事向罗德岛施压,同时也是为了报复罗德岛,上次那个叫Mantra的精英干员放倒了公司的一大票人,防卫科主任到现在还躺在病床上。 当然,一个主任而已,随时可以再换,但是被罗德岛扫了的面子可不能这么算了,以上头那些董事睚眦必报的性格,不让罗德岛也同样放点血出来,这事不算完。 他黑着脸又拨通了杀手的电话。 “嗯,我知道你有困难,但是——” 他的话锋一转。 “我不要理由,我只要结果。” “那个萨卡兹人死,或者你的家人死,你选一个。”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一声不吭地中断了。 詹姆知道,对方恐怕是恨透了自己。 但那又何妨呢? 一个杀手而已。 第十五章 理想主义者的光辉 杀手脸色难看地放下了电话。 简陋的小屋里,数名杀手正掩着衣物进行休息,见通话结束,便齐齐将目光投来。 今天是来到拉特兰的第二天,在第一天造成了巨大的破坏之后,拉特兰的戒备一下子提升了五六个级别,窗外时不时便能有戍卫队匆匆巡逻而过,在一些重要地区,甚至能看到主教和铳骑的身影。 自然,作为被搜捕的对象,这群来自哥伦比亚的杀手们便宛如下水道中的老鼠一般东躲西藏了起来,公证所的执行者们并不是吃素的,仅仅只是露出些许破绽,杀手们连续变换了四五个藏身处,这才勉强甩脱了追兵。 昨天晚上,林恩和能天使谈情说爱露出如此巨大的破绽却也无人出手,便是因为这群杀手……正在没命地逃亡。 虽然暂时还没有出现减员,但在这种情况下继续对林恩出手,全军覆没都是有可能的。 毕竟这里是拉特兰,而不是他们熟悉的哥伦比亚。 “没得商量?” “似乎是的。” 冰冷的答复让几名杀手有些失望,但也没多说什么。 作为詹姆的部下,他们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了。 大家都是为了钱财拼命的亡命徒,只要有钱拿,担些风险倒是没啥。 只是这次似乎和以往不同,往日里只要能完成任务,多半还是能被背后的公司捞出监狱的,这次……不但要找机会完成任务,还得想办法保住小命。 为首的杀手环顾左右,看着这群各怀鬼胎的“同僚”,心中却突然萌生了些许退意。 商榷了片刻刺杀的计划之后,他便寻了个理由退出屋子,拨通了另外一家公司的电话。 狡兔三窟,他做了这些年的杀手,也不是只为迪亚波罗公司一家卖命。 “约翰先生,看起来你已经作出决定了。” 电话那头传来温文尔雅的声音,听起来倒是比小人得志的詹姆要好相处一些,不过约翰知道这些身居高位的家伙其实心底都一般脏,表现出来的终究也只是表现出来的东西罢了。 不说别的,他之所以不在第一时间便联系对方,正是因为对方的委托要更加艰难、苛刻,不过在现在这种情况之下,反倒是显得更容易得手一些。 在教廷的重重保护下刺杀一个实力不知几何的萨卡兹,多蠢的人才会没头没脑地往里冲? “既然已经作出了决定,那么雷神工业,自然不会亏待你。”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需要你做一件事,一份投名状。” …… 暗中老鼠的所作所为和林恩自然是没有多大的关系。 如今这一副被富婆带到家里包养,身边还有女友相伴的状况,换作其他人来,恐怕已经乐不思蜀了。 不过林恩不是寻常人,他在这时想的反而是该怎么和罗德岛汇合。 他还记得,自己这次来拉特兰是为了帮博士谈判的,怎就稀里糊涂地抱上富婆大腿了呢? 再说了,自己也是个狗大户啊! 暂且不说罗德岛的工资,那张从维多利亚得来的晶卡,便是一笔巨款。 昨天晚上和能天使做得那般过火,倒也能提醒菲亚梅塔男女授受不亲,看她今早那羞透了的模样,主动请辞却是方便了不少。 林恩一边吃着早点一边如此想着,他的算盘打得不错,只是实行起来却遭遇了不少困难。 菲亚梅塔虽然是闺中待嫁之身,却亦是恪守职责之士,简单点说就是个遵守命令的死脑筋,上头要她保护招待好林恩,她便不疑有他,也不怕什么风言碎语,径直把林恩带回了家。 然后,在林恩提出想要离开的时候,菲亚梅塔一时竟然露出失落之色,询问林恩是否有招待不周,亦或是觉得此处不甚安全,那副模样就像是在说“你有啥不满意的,我改!”一样。 这让林恩怎么答啊? 然后更加过分的来了,莫斯提马也不知在能天使耳边说了什么悄悄话,两位天使小姐果断统一了立场,纷纷在一旁拱火并说些风凉话,这红蓝天使你一言我一语,反倒是弄得林恩有点下不来台了。 真的要说起来,菲亚梅塔对他也算是尽心尽力,不但将他从公证所带了出来,又考虑到安全,直接将他保护在家中,甚至自己这两天吃的饭菜甜点,都是她花钱在外面买的。 虽然这份“保护”在林恩看来没什么必要,但是这份心意还是要领的。 再加上菲亚梅塔的性格也很好,看起来是严肃了点,却也不会偷奸耍滑,甚至也不因为林恩种族便抱以歧视,做什么事都是以礼相待。 林恩还没办法厚脸皮到无视这些的地步。 于是他怒视了一眼背叛了“革命友谊”的能天使,给她一个“等下再收拾你”的眼色,便也不再提这件事了。 至于等下该怎么收拾…… 毕竟是白天,还是用羽毛笔收拾收拾算了。 林恩向博士小姐发了几条讯息询问,得到一个“静观其变”的答复之后,便也不再着急了。 博士自然会有她的考量。 而放下了心中的焦虑之后,这小日子,顿时就变得滋润了起来。 不得不说,拉特兰人是真的会享受,提起宗教,人们常常想到的是清心寡欲,可拉特兰人却不一样,各种各样的欲望几乎都铺出来了,但又能严格地恪守教义,保持善心,这倒是颇为难得的。 林恩走在拉特兰的街道上,看着四周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便不由想起前些年自己落魄离开卡兹戴尔时,萨卡兹乡村的模样。 破败,贫穷,落后,战火纷飞,工业的污染和劫匪恶贼无处不在,那是一片善良者几乎无法生存的混乱土地。 多年的内战和分裂让原本已经逐渐有了些起色的卡兹戴尔变为活生生的人间地狱,不止是特雷西斯和特蕾西娅,这场突如其来的内战席卷整个卡兹戴尔,大大小小自立门户的诸侯贵族起码有几十家。 这些人或许在许多方面都不如王族兄妹,甚至有些人手底下只有两三个村镇,纯粹是顺势凑数的,但也正是因为这些野心比本事大的家伙相互征伐,卡兹戴尔才会受到如此沉重的创伤。 不然的话,若只是特雷西斯和特蕾西娅二人之间的争执,这场内战也不至于险些把萨卡兹人的脊椎都给打断了。 也不知这些年来,在那摄政王特雷西斯的治理下,卡兹戴尔会不会变得好些。 不远处正与能天使谈笑的菲亚梅塔见林恩站在远处发呆,不由愣了一下,回想起今天早上林恩说要走的事儿,便快步走到他身旁。 她其实心中隐约也是有一些想法的,林恩是个萨卡兹人,虽然有教皇厅的通行令,但在拉特兰这种地方……不,也不止是拉特兰吧,在泰拉大陆的大部分地方,都免不得遭人歧视。 只是在拉特兰,尤其是年轻气盛的年轻人,对于萨卡兹人的敌意更重。 实际上早些年的时候,耳濡目染之下,菲亚梅塔对于萨卡兹人的态度也是非常恶劣的。不过后来经历了不少事情,暂且不提莫斯提马堕天的事情,与莫斯提马一同走遍大陆的几年时间里,她对于人心也看透了不少,多少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可笑了起来。 哪有天生恶毒的种族?天下人类在人格上并无相差,只是生活环境和受到的教育不同,于是便也有了不一样的品行。 偶尔路过萨卡兹的遗址和废墟,昔日强大的王朝分崩离析,能征善战的萨卡兹人没有了寄托,如今活得八九不如意,饶是菲亚梅塔也免不得唏嘘一番。 “没什么,只是稍微有点想念家乡了。” 面对菲亚梅塔的关心,林恩只是摇了摇头,便也不再说下去了。 这种感觉,寻常人是不会懂的。 或许这次的事情结束以后,隐姓埋名回卡兹戴尔看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家乡啊……” 菲亚梅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搭话了,她虽然见识不少,但是对于萨卡兹人的家乡,也就是卡兹戴尔,认知上就宛如一张白纸一般。 毕竟卡兹戴尔不论是战前还是战后,和拉特兰的关系一直是势如水火。 虽然从来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刀兵相见,只是萨卡兹人向来热衷于堵截萨科塔人的商队,而拉特兰也从未放弃过联合周围盟友向卡兹戴尔施压。 不过她更不知道的是,林恩的话语是一语双关,他的家乡有两个,不止是萨卡兹人共同的家乡卡兹戴尔,他倒是更加怀念自己穿越过来之前,那个和平的盛世。 可惜,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回去再看一眼了。 “还是不谈这个,说说别的吧。” 林恩长叹一口气,把这个略显沉重的话题转向其他的方向去了,而这也合了菲亚梅塔的意,两人聊了片刻,不约而同地把话题转向了罗德岛。 菲亚梅塔对于罗德岛还是比较了解的,毕竟莫斯提马便是罗德岛的干员,为了这件事,她特地去查了查罗德岛的老底,饶是以她的高标准,也不得不认同罗德岛真的是一个非常高尚的组织。 可以说,这里便是理想主义者的聚集地,尤其是那些在巴别塔末期便跟随在凯尔希、阿米娅身边,渡过了罗德岛最危急虚弱的时期,直至如今依然不离不弃的那些,足见其心之诚。 自古以来,每一个时代都不缺少理想主义者,但这样的人多半为时代所累,而汲汲营营于利益者却占据绝大部分,像罗德岛这样由一群理想主义者建立的组织,能够抛头露面,发展至如今的规模,也只能用一声奇迹来形容了。 罗德岛的目的是什么,一直在为哪个方向努力? 救治无权无势的感染者。 那么有什么好处呢? 除了捞个好名声,什么也没有,如果不是博士和林恩的神来之笔,或许罗德岛现在已经彻底破产解散了,在龙门,在卡西米尔,在维多利亚,他们都坚持着去救治那些身无分文的矿石病患者,为了给这些被所有人都不待见的贫贱之人搏一个未来,硬生生打出了一片家业。 天底下,其他那些开发感染者药物的组织,大多是为了高价卖药获取暴利,或者为了拉拢那些意外得病的高官贵人。 但罗德岛不一样,当他们怀抱着救济天下的理想,为那些平凡感染者的生存而担忧奔波的时候,他们就不会在意自己的投入与回报成不成正比。 当他们兢兢业业鞠躬尽瘁的是消灭矿石病的理想时,也就不会在意自己拿了多少薪水,购置了几套房产,吃了什么山珍海味了。 这种人性的闪光,如同金子一样,璀璨无比。 “说起来,那也是个神奇的组织。” 菲亚梅塔说到这里,不由露出发自内心的钦佩神色。 她倒是知道这次罗德岛和拉特兰谈的合作项目是什么,拉特兰的感染者很少,教廷对感染者并不算太苛刻,但也会驱逐所有感染者,不让他们入境。 这终究是一种非常无情的态度,因为大陆的局势和矿石病的危害性,以往的教宗从来都没有更改过这条律法,但是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却提出了质疑,他例举了大陆上许多其他国家对于感染者的政策,打算先召回所有感染矿石病的拉特兰公民。 然后像莱塔尼亚和维多利亚那样,在移动都市中划分出单独的区块给感染者居住,并且提供工作与医疗条件,又决定效仿卡西米尔和炎国,建立一个专业的感染者监管机构,来协调普通人与感染者的关系。 所以才会找上罗德岛,毕竟在这个方面,罗德岛可是专家中的专家,考虑到罗德岛的制药水平、公司能力和在感染者之中的威信,如果能得到罗德岛的帮助,无疑是事半功倍。 当然,迪亚波罗公司也是一个备选的答案,只是和前者相比,倒是显得自惭形秽了起来。 “确实,一开始就连我也没想到,罗德岛居然能坚持到今天,还能壮大起来……当初巴别塔分家的时候,我还以为那老猞猁是气昏了头脑,终于犯糊涂了呢。” 说到这里,林恩也不由感慨万分。 而就在两人终于找到一个不错话题的时候…… 爆炸声自两人的脚下响起。 第十六章 遇袭 瞬间产生的爆炸并没有让两人受伤,多年来的战斗经验救了他们一命,林恩几乎是在爆炸发生的瞬间便撑开了防御的领域,而菲亚梅塔…… 她怀抱着舍生忘死的决心一把扑倒了林恩,想要用单薄的身体挡住爆炸的冲击和源石碎片。 结果谁料林恩的能力更快一步,这爆炸虎头蛇尾有烟无伤,她和被扑倒在地一脸懵逼的林恩对视了好一会儿,直到林恩被她的胸大肌压得有点把持不住,菲亚梅塔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立刻装作无事发生,一脸淡然地起身。 实际上慌得连持铳的手都开始抖了。 “先解决敌人。” “嗯……嗯!先解决敌人。” 菲亚梅塔深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也挺可笑的,自己早就不是那种怀春的少女了,怎能露出这般扭扭捏捏的模样。 都怪莫斯提马,本来好好的,谁让她昨天哪壶不开提哪壶! 想到这里,她恶狠狠地剐了一眼不远处的蓝天使,然后抬起枪口,顺着自己的感觉便想要开火,但手指刚刚放到扳机上,却又犹豫了一下。 敌人是混在人群里的! 莫斯提马随手释放了个法术驱散爆炸引发的浓烟,只见不远处的人群中有一道道身影闪烁着接近,这种光天化日下闹市之中的行动已经不能称之为刺杀了,说是死士的强袭倒更加贴切,莫斯提马忍不住想吐槽一句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这些人就算是刺杀成功了,估计也没命回去了。 未免太小瞧拉特兰的戍卫队了吧? 她扭头看向菲亚梅塔,不出所料,自己这位搭档脸上写满了愤怒,作为一名拉特兰的战士,尤其是之前还向林恩信誓旦旦地保证过拉特兰的安全性,这种堂而皇之的攻击简直就是在抽她的脸。 已经有多少年没出现过这种闹剧了? 数不清了,而更加好荒谬的是,现在这群杀手身处拉特兰的境内,居然想要对一个重重保护下的萨卡兹人动手,不得不说这是一件讽刺性十足的事情。 一定要将这些杀手和他们背后的人连根拔起! 菲亚梅塔在心底咒骂了一句,却也有点无可奈何,这些杀手穿着便装,混在人群中,自己根本不敢随意开火,否则很容易出现误伤。 但如果被拖入接近战,自己就陷入被动了。 武器的威力太大,这时候反倒是变成了缺点。 林恩也发现了这点,不过他倒是不担心对方靠近,毕竟他不像菲亚梅塔那样攻高血脆近身战能力薄弱,这群杀手借着人群的掩护想要摸过来打近身战,对他来说倒是正合其意。 然后…… 然后林恩就看到了让人无语的一幕。 如果把这里的平民换成大陆上其他国家的平民,像是维多利亚或者哥伦比亚的公民,此时此刻大多会尖叫着四处逃窜,哪怕是自诩为战斗民族的乌萨斯人,寻常平民也没有战斗的勇气。 但这里是拉特兰,你可以说萨科塔人脆弱,但不能说他们懦弱,毕竟从远古时期开始萨科塔就算是萨卡兹的死敌了,没有几分本事和血性早就被灭了。 工业时代到来之前,萨卡兹人在对外征战的时候,那可是纯纯的降维打击。 而且直到今日,大部分萨科塔的守护铳也都是不离身的,哪怕这里是和平的闹市,哪怕他们可能十年都不一定用守护铳对敌人开一枪。 于是当一名杀手推搡着人群准备冲上前去的时候,被他一掌推倒在地的萨科塔少女那是忍一时越想越气,直接抽出守护铳就对准了那个杀手的后背扣动扳机,直到子弹打完为止,那杀手的后背都被打烂了。 那杀手可能做梦也没想到,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天使少女,在拔枪射击的时候会那么果决。 而这一声枪响也宛如一个讯号,人群中接二连三地有人拔出守护铳,莫斯提马大惊,趁着事情没有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直接抬起手就把时间给停了下来。 这里可是闹市,如此密集的人群若是爆发械斗,或许杀手会全军覆没,但这里的平民也会死伤惨重,流弹可是不长眼睛的。 林恩大约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看向莫斯提马:“你们民风都是这么彪悍的?” 来跟我一起读,民·风·淳·朴·拉·特·兰,自·由·枪·战·每·一·天。 “这不是非常情况嘛,对大部分公民来说,守护铳都是象征意义大于实战意义的。” 莫斯提马抱怨了一句:“而且非正当防卫的开火是要写报告的,对同胞开火更是会直接堕天,这群杀手算是送上门来的活靶子。” 这些年轻人还是太急躁了,莫斯提马仔细观察了一下,人群中拔出守护铳的多是十八九岁、刚刚成年并且拿到守护铳的年轻人,不过也能理解,自己当年刚刚拿到守护铳的时候,也是恨不得见到什么都给来一发。 唉,这么一想,自己和菲亚梅塔好像也已经可以算是老女人了?这都是快十年之前的事情了唉,不知不觉间都快奔三了,连年的奔波和工作让人情不自禁地忘记时间。 还有蕾缪安,没记错的话,她比我们两个还要大一岁呢。 莫斯提马摇了摇头,对于手握黑锁和白匙的自己来说,时间是最没有意义的东西,毕竟就连她自己都数不清自己已经经历了多少岁月。 不过菲亚梅塔…… 哎呀哎呀,这些年满大陆地跑来跑去,自己或许把她耽搁得够呛,其他那些年纪差不多的同龄人,这个时候恐怕连孩子都已经有了吧。 莫斯提马兀自感慨着,然后林恩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把她吓了一跳。 “怎么处理?” 哦对,停止的时间已经不是自己的“私人空间”了。 “把他们的铳都给下了吧,省得闹出什么祸端。那些杀手全捆起来,我送到教皇厅那边,说不定能挖出背后的人。”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别惦记着把人家的铳给薅走,对于萨科塔人来说,守护铳是和生命同等重要的东西。” “我是那种人吗!?” 被拆穿了小心思的林恩也不恼怒,他原本确实是想薅一两把回去给W做礼物的,既然莫斯提马说了,便也没有理由偷偷下手了。 “哦~” 莫斯提马带着笑意眨眨眼,一个简单的字眼,道出了千万种情绪。 对于除了林恩和莫斯提马以外的人来说,暂停的时间只是眨眼便过去,顷刻之间,混杂在一起的人群便被泾渭分明地分开了,混在人群里的杀手多是鼻青脸肿地被用麻绳捆住丢到一旁,而之前拔出守护铳准备射击的几个小年轻…… 他们被林恩用绳子倒着挂了起来,能天使觉得这一幕格外眼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当初被林恩挂起来的模样吗!? 眼下受害者变成了他人,倒是显得相当喜感了。 能天使一乐,不过紧接着便想到了什么,用怀疑的目光来回扫视林恩和莫斯提马:“不对不对,等等,你俩……” 莫斯提马的能力她是知道的,但这手艺一看就是出自林恩的手笔啊! 再联想到昨天晚上,林恩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自己脸上…… 这两人有鬼! 面对能天使小姐狐疑的神色,林恩和莫斯提马非常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打了个哈哈,权当无事发生。 这事儿没法解释啊…… 总不见得说两人是同类型的替身使者吧。 而不等能天使多说几句,林恩突然脸色一变,他猛然甩出一道火焰,却见人群之中一道影子暴射而出,劈开火焰便袭向林恩,他在人群中隐藏得太好,以至于莫斯提马和林恩唯独遗漏了他,虽不理解两人是如何做到瞬息之间几乎将自己的队友全灭,也不明白为何天衣无缝的爆炸陷阱居然未能伤其分毫,但事已至此,除了拼死一搏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杀手对公司是没有忠诚的,但杀手对金钱的渴求却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不管是急需用钱还是贪婪所致,当他们为了这笔赏金去撩拨林恩的时候,结局差不多便已经注定了。 “林恩!” 菲亚梅塔大声提醒林恩,并且用左手执起威力较为薄弱的手铳进行牵制射击,对方的速度很快,快到了就连菲亚梅塔都有点看不清的地步,仓促的几次射击纷纷落空,但不等她露出焦急的神色来,她忽地看到林恩的表情。 一如既往的平静,可靠得让人生不出焦虑的情绪。 “你当我不会打近身战?” 林恩咧嘴一笑,他就连钢书都没用,迅如雷电般一抓,反手便握住杀手的手腕,略一用力将其捏碎之后,本想一拳打裂对方的天灵盖,就这样结果对方,但考虑到这里是拉特兰,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这种“凶残”的作派可能……不太好。 于是林恩便按捺下这般冲动,废掉对方的双手之后,丢给一旁的莫斯提马去处理了。 如此轻描淡写地解决了冲近身来的刺客,看得一旁的菲亚梅塔一愣一愣的,不由有些怀疑人生,究竟是自己保护他,还是他在保护自己? “我倒是有点好奇了,这群家伙这般不要命地攻过来,一点也不像是寻常刺客杀手的作派。” 林恩拍了拍手,他说的是实话,大部分杀手都是为了钱财而行刺,比起金钱,更重要的是惜身,很少会有现在这样的情况,在这种公共场合出手,就算得手了,最后的下场多半也是被戍卫队砍成肉泥,何苦呢? 这种不惧生死的模样,反倒像是大人物豢养的死士。 菲亚梅塔回过神来,她顺着林恩的话语答道。 “戍卫队有的是办法撬开他们的嘴。” 一个人的意志,可敌不过法术与吐真剂。 林恩点了点头,姑且算是认同了菲亚梅塔的话语。 然而,下一刻,让他们更加惊愕的事情发生了。 被抓住的杀手们纷纷七窍流血,露出骇人的模样,林恩并没有察觉到源石技艺的波动,这样看来,倒更像是在行动之前便服下了毒药。 这般视死如归之人,怎么可能是寻常公司用金钱轻易雇佣的杀手? 然后错愕之间,一声枪响由远及近,紧接着便是锐利的弹丸破空而来,林恩脸色微变,莫斯提马抬起法杖,但是这一切都太过突然,在两人匆忙作出应对之前,攻击已经近在咫尺。 林恩下意识地唤出月光之火进行防御,但是预料中的冲击并没有到来,这一次攻击并不是针对自己的。 他回头,看到能天使的肩膀爆出一片血花,子弹带来的冲击将身材瘦弱的少女击倒在地,紧接着世界变成黑白之色,莫斯提马面色难看地看向攻击传来的方向,她被吸引了注意,慢了一步,不然的话,这一枪完全是可以用时停来拦截下来的。 而且之前的攻击一直是针对林恩的,谁也没能想到,这最后的一枪居然是选中了较远的能天使作为目标。 “你来治……算了,先别动,带她去医院,我去找那个狙击手。” 莫斯提马面沉似水,对于时刻充满微笑的她来说,露出这样的表情,便说明她已经非常、非常生气了。 能天使不但是好友的妹妹,同时也是她非常要好的友人之一,在堕天之后,不带偏见去接纳她的朋友不多。 无论如何,她也没想到,最后受伤的会是能天使,虽然这伤不致命,但也让情绪很少出现波动的莫斯提马真正意义上的产生了怒火。 时间停止的能力也不是没有消耗,莫斯提马不是超人,短暂的时间里连续两次时停,已经让她的身体有些难受了,不过追击这种事,她还是觉得由她来做比较好,毕竟林恩不熟地形,容易追丢,而菲亚梅塔又不适合追击。 她隐约觉得,这件事不简单,至少不是之前那种单纯的刺杀,又是死士又是狙击,背后莫约是有一个巨大的阴谋,但她不怕,时间的伟力就是她最大的依仗。 “……好。” 林恩没多说什么,他虽然也是怒火冲天,但还算分得清主次,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把能天使带去医院。 他虽然也会些三脚猫的医疗法术,但是枪伤不是简单治一下就行了,得把弹片挑出来,胡乱用法术去治疗,后遗症可能会让能天使这辈子都抬不起胳膊。 黑白的世界很快就消散了,莫斯提马的体力消耗得厉害,她的这次时停只维持了不到半分钟,林恩抱起脸色苍白的能天使,猛地一拽菲亚梅塔的衣袖。 “带路!” 第十七章 小人物 杀手默默地放下自己手中的狙击枪,按照金主的指示开始逃跑。 不管是哪个金主,需要他这个杀手做的事情都一样,只不过比起迪亚波罗公司,雷神工业的开价更高,并且看起来更加轻松。 那个萨卡兹人……嗯,那个叫林恩的萨卡兹人,内敛的气质不能掩盖他眼中的锋芒,那样子简直就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雄狮,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杀手就明白,刺杀那个男人的行动只是自寻死路而已。 这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没什么好说的,直接放弃才是最明智的选择,杀手确实缺钱,但不会自寻死路。 很好,击伤了那个红头发的萨科塔以后,果然激怒了那家伙。 而且伤而不死,也的确让他们分开了,追上来的只有那个蓝色的天使,看不出实力深浅的魔族佬带着伤员离开了。 到这里为止,都还在杀手的意料之中,或者说,在他的计划之内。 熟悉的窒息感慢慢涌现,杀手一声不吭地没入了影子之中。 这是杀手的法术,除了利用影子制造分身以外,他也可以藏在影子里……但也只是藏而已,影子中不但无法呼吸,也不能移动,只是一个应急的手段,如今却成为了他保命的依仗。 他曾经询问过金主,这样的任务,参与者几乎全是雷神工业豢养的死士,为什么会让他一个外人加入,得到的答复却是——只有他可以从对方的能力下存活下来。 那个蓝色头发的天使的能力究竟是什么? 感受到自己的分身在顷刻之间断开了链接,显然是被秒杀了,杀手在惊讶之余,也感受到一点紧张。 不过,只要自己藏在影子里……那就不会出事。 杀手看了一眼手里的怀表,鎏金镶边的装饰凸显高贵的气质,与杀手的模样格格不入。 这是雷神工业交给他的东西。 时针安静地旋转,而当时针停止转动的刹那他便躲藏起来,制造的分身一个接着一个断开联系,不过杀手安然无恙。 没事的,很快就要结束了…… 只要把她引到那个地方去,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也不知道孩子的病情怎么样了。 很快,很快就能把钱带回去了,只要有钱,在哥伦比亚,几乎是没什么病治不好的。 杀手如此想着,嘴角不由露出一点微小的笑容。 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父亲那样。 但紧接着他又想起这些钱的来源,不由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点对自己的厌恶。 杀手已经想过好几次金盆洗手了,他娶了个普通人的妻子,开了家烧饼店,营收不多却也能活下去,本来打算就这样不再接触这些肮脏的买卖,却因为儿子的病情而负债累累,不得不重操旧业。 没什么是非对错,也没什么正义与否,只是立场不同。 为了活下去,再脏的钱,也必须要攥在手里。 这就是哥伦比亚的生存法则,卡西米尔尚且讲究一点骑士精神,而哥伦比亚则是把资本至上和弱肉强食赤裸裸地展现了出来。 杀手不再去想这些问题。 他只是个小人物罢了。 …… 能天使被护士们推入了手术室。 不是危及生命的大伤,但伤到了骨头,也不能怠慢,否则容易留下后遗症。 林恩坐在手术室外,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不过还有人的脸色比他更臭的,那便是蕾缪安。 虽然知道这件事怪不得林恩,但蕾缪安也没给他多少好脸色看,潜意识中肯定对林恩多有责怪——那些杀手向来是追着林恩攻击,能天使中枪怎么看都只是被波及了。 当然,她心中责怪最多的,恐怕还是在医院里无能为力的她自己。 毕竟是亲姐妹啊。 如果是自己受伤,哪怕再严重些,以蕾缪安温柔的性格,却也不会摆出这幅脸色来,反而还会宽慰他人。 但妹妹受了伤,那又截然不同了。 这点对于能天使来说也是一样的,正是为了探明亲姐姐受伤卧床的真相,能天使才离开拉特兰,一路寻觅莫斯提马的踪迹,最后稀里糊涂便上了罗德岛。 另一个表情缄默的人是菲亚梅塔,她一贯冷静的神色中带着点自责,在面对三番五次的袭击时,一直像是个边缘人物一样不断划水,对于心中颇有几分傲气的菲亚梅塔来说,这简直是难以容忍的事情。 而且这些杀手是不是太肆无忌惮了一些?拉特兰这些年一直不怎么显山露水,却也不代表已经变成了任人揉捏的弱邦,这种在城市的繁华地带直接刺杀拉特兰客人的行为,几乎和宣战也没有多少区别了。 甚至,如果拉特兰找不出这些杀手背后的人,那简直就像是被人抽肿了脸都不知道是谁打的一样,何其耻辱。 菲亚梅塔的愤怒是理所当然的,说实话,也就只有国家意识薄弱,而且宗教意识几乎为零的哥伦比亚人能做得出这种事情来了。 哥伦比亚是趁着维多利亚陷入战争泥潭和经济衰败时,从维多利亚分裂出来的国家,为了凸显出其与维多利亚的区别,进行过多次大刀阔斧的改革,政治体系已经与维多利亚截然不同了。 哥伦比亚人崇尚科技,却向来是不信教的,所以不管是迪亚波罗公司也好,亦或是雷神工业,他们很难理解拉特兰在泰拉大陆无数宗教信徒心中的地位。再加上资本家们向来把公司的利益凌驾于国家之上,而且刺杀、袭击之类的事情在哥伦比亚其实相当常见,所以他们才敢不考虑后果地作出这样的行为来。 但他们从来没想过,这套他们在哥伦比亚已经玩习惯了,甚至有些习以为常的东西,会让一向温和的拉特兰愤怒到什么地步。 沉默僵硬的氛围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手术室中走出一名护士,表示手术和治疗非常顺利,门外的三人这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而松完一口气,自然是来到了秋后算账的环节。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蕾缪安皱着眉头看向沉默不语的两人…… 第十八章 关心则乱 林恩将经过如实告诉了蕾缪安。 说实话,他现在很烦躁,如果不是这一年来的经历将他打磨得足够成熟,此时此刻他早就提着武器去找那刺客拼命去了。 但他不能,毕竟他是萨卡兹,在拉特兰这地方,教皇厅允许你在他人陪同下出入自由,已经是非常大的宽容了,若是提着武器找人杀,恐怕第一个被戍卫队不分青红皂白拿下的就是他自己。 一个“魔族”提着武器在拉特兰城中对一个不知道真面目的杀手死缠猛打……这种情节大约就连B级片都不会这么拍。 想想就知道,影响太恶劣了。 而听完林恩的口述,蕾缪安的表情也有点奇怪,这件事怎么看都有点不太对劲,不管是第一波来袭的杀手,还是第二个向能天使放冷枪的狙击手…… 怎么看都像是调虎离山…… 调虎离山! 蕾缪安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只有莫斯提马一个人去追?太冒险了!” 不过菲亚梅塔很快便按住了她的肩膀,制止了她的激动。 “你冷静点,莫斯提马的能力你还不知道吗?就算打不过也不会出事的。” 按理来说,像莫斯提马的能力这种事情属于是拉特兰的机密,是不能轻易说出去的,越多人知道,就越容易出事。 但在场的几个人都心知肚明,菲亚梅塔和蕾缪安暂且不论,林恩更加过分,属于是第一个能在时停里动的。 莫斯提马的能力毫无疑问是大陆上最顶级的能力,时间的伟力让她几乎不可能受到伤害,就算遇到了打不过的铁罐头,她也有足够的余裕逃走,理论上来说,她翻车的概率比林恩还要低。 林恩和菲亚梅塔,甚至莫斯提马自己,也考虑过这会不会是引诱的陷阱,只不过莫斯提马对于自己相当自信,便也没有提及。 “可是……” 蕾缪安还是有些犹豫,不知怎的,她有些心神不宁。 或许是关心则乱,毕竟莫斯提马也是蕾缪安为数不多的至交好友之一,但对于信教的拉特兰人来说,这不是个好兆头。 “我去帮她。” 菲亚梅塔看出了蕾缪安的焦虑,她主动请缨开口道:“不要太担心,这里毕竟是拉特兰。” 确实,这里是拉特兰,和平宁静繁荣之城,是百年未曾有作乱的和平之地,同时也是自己人的地盘,拉特兰教的核心领域。 但是最近这一系列的混乱,让人很难不怀疑,是不是百年的和平,让曾经保家卫国无往不利的戍卫队懈怠了下来。 让如此多的杀手悄无声息地潜入进来,这是何其严重的失职啊!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恐怕戍卫队和公证所的各级负责人,已经被教皇厅的大佬们骂得狗血淋头了。 “这里就交给你了,我总觉得事情有蹊跷,恐怕对方的真正目标不是你——我离开此处,烦劳你在此处保护好她们姐妹了。” 菲亚梅塔说得很客气,林恩也颔首回应。 “这是我应尽的义务。” 菲亚梅塔转身走了,她虽然直属于教皇厅,但也在公证所挂了个名,而且她的职责是监视并保护莫斯提马,遇到这种事情,她去帮莫斯提马,属于是名正言顺。 见她离开,蕾缪安稍微安心了一点,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的能力是互补的,前者灵活却鲜有杀伤力强大的能力,后者攻击方式较为单一笨拙,但是攻击力却相当惊人,有菲亚梅塔的帮助,莫斯提马便安全了许多。 只不过……唯一让人有些担忧的是,现在距离三人分开,已经有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了。 如果莫斯提马在这期间遇到了危险,菲亚梅塔便去得太晚了些。 “没事,至少现在,她没什么问题。” 见蕾缪安情绪依然有些不稳,林恩便如此开口。 他能感应到莫斯提马的时停,或许是为了节约体力,莫斯提马的时停使用频率并不算很频繁,但既然她还在使用能力,便说明她现在依旧安然无恙,而且战斗不算激烈。 对于莫斯提马来说,战斗便是这样无聊的事情,能秒的,一个时停就秒了,不能秒的,一百个时停都没用,不如用其他的时间法术来牵扯。 “谢谢。” 蕾缪安露出一个有点勉强的笑容。 她其实现在依然不是很待见林恩,虽然认可了林恩和妹妹的感情,不过对于一个传统的拉特兰人来说,要接受一个萨卡兹人,依然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尤其是蕾缪安前些年还在戍卫队工作过,与袭击拉特兰商路的萨卡兹人进行过好几次摩擦,相互之间都是见过血的。 再加上,能天使受伤这件事,也让她心中对林恩减分不少,哪怕这事情真要说来不怪林恩,但人都是讲感情的,又有谁能理性到亲人受伤都可以就事论事呢。 不过蕾缪安骨子里还是个温柔体贴的人,哪怕对林恩的印象不算好,却也不会黑着脸摆谱就是了。 林恩也很明显地感受到对方话语中的隔阂,他便沉默下来,不再多说。 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他不喜欢做,或者说对于不太熟悉的人来说,他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神貌冷漠,不怎么喜欢攀交情的家伙。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地又有变故发生了。 那是一队戍卫队的人,队伍里多是黎博利和菲林,他们匆匆忙忙地闯入医院,披甲带戈,看样子是刚刚结束巡逻的任务。 林恩一开始还以为她们只是路过,但是在为首的黎博利少女杀气腾腾地直奔林恩而来时,他便收起了心中的侥幸。 “找到你了,魔族!” 那黎博利少女神色愤怒,挥手便让左右的人将林恩拿下,林恩不知道她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但他不会坐以待毙。 而蕾缪安则是一脸意外,她知道林恩是拉特兰的客人,甚至有教皇厅的特别通行令,怎么这种时候会有戍卫队的人找上门来? “等等,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然而那几个戍卫队的战士径直便无视了蕾缪安的话语,或许在她们看来,这只是个坐在轮椅上的病弱萨科塔少女,没什么发言的权利。 为首的先锋毫不留情地挥戈直刺,却被林恩一把抓住矛杆。 “做好准备。” 他森然一笑,露出锋利的虎牙,冰冷的眼神来回扫视眼前的少女们。 “我脾气不好,而且心情很遭,不会对没礼貌的人手下留情。” 第十九章 一个交代 林恩的心情相当糟糕。 在其他地方办事,不说别的,至少不会因为身份问题束手束脚,那些地方势力就算不喜萨卡兹,却也一般不会因为种族问题给林恩上眼药。 毕竟林恩真的很能打。 而几年前他第一次来拉特兰的时候,那时候他年纪轻又孑然一身无甚顾虑,性格张扬跋扈快意恩仇,远没有现在这么成熟,做什么事都要瞻前顾后。 不过,林恩的忍耐也是有极限的。 他向来不是那种好脾气的谦谦君子,有了孩子之后也只是变得稳重,而不是变得懦弱。 作为一名萨卡兹人的铁血和高傲,始终刻在他的骨子里。 于是,当这队戍卫队的少女们找上门来,不分青红皂白便想要拿下自己的时候,林恩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愤怒,而是感觉有点好笑。 什么时候,这等杂鱼货色,也能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了? 是乌萨斯内卫的刀不够锋利,还是无胄盟刺客的弩箭不够阴损,以至于让你们有了这种能够轻易拿下我的错觉? “哼,也怪我一直对你们好声好色,莫非你们真的以为,我是那种任人揉捏的软蛋?” 林恩只是五指微微发力,便将那实木的矛杆径直捏断,那先锋大惊,又拔出腰间的佩剑便是当头劈下,林恩挥手阻挡,却不见血光,那利剑竟如黄油一般瞬间被骤然爆发于林恩掌心的高温融断了。 菲林少女目瞪口呆地看着林恩,虽然在战斗之前便已经有所准备,明白这个男人不是易于之辈,却也没想到对方的手段竟然如此强硬,一戈一剑都被对方随手拧断,这怎么打? 林恩丝毫没有给对方呆愣的机会,他挥手拨开对方手里的断剑,随后弓步蓄力,摆出直拳攻击的姿势来。 “给我咬紧牙关!” 林恩稍许调整了一下力量,估摸着这一拳应该不会把人直接打死,便径直一拳轰在对方的小腹——他倒是没有怜香惜玉,毕竟这里就是医院,只要不打死,当场推进手术室不就好了。 问题不大。 而林恩不怜香惜玉的后果便是,当第二名先锋持长戟冲到近前时,前一名先锋已经倒飞出去,摔在墙上,生死不知。 戍卫队先锋的职责是在前线维持阵型,为后方的持铳射手和术士创造输出的环境。 这些先锋大多都是黎博利或者菲林,相较于乌萨斯之类的种族,他们的肉体力量较为薄弱,所以传统的刀盾并不适合他们,反倒是长兵器更加适合一些,就算力量弱了一些,凭借相互之间的默契和配合,也很难被人迅速杀溃。 或许他们的武艺不如宗教骑士们娴熟,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先锋在队伍中属于相当重要的成员。 但是,在像林恩这样个人武力拉满的萨卡兹面前,这些先锋的身板,终究是太薄弱了一点,尤其是他们立功心切,在冲锋的时候大意轻敌,居然不是列阵前行,便给了林恩迅速逐一击破的机会。 这些戍卫队的成员终究只是些没有经历过多少生死搏杀的新兵蛋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来惹林恩,念在这里是拉特兰的地盘,林恩没有多造杀孽给博士添麻烦,但是一拳一个依然是轻轻松松。 哪怕剑不在手,他的近身战能力也远远凌驾于对手之上,其中差距几乎是一目了然,仅仅是三五秒功夫,林恩精准地抓住对方先锋之间配合的漏洞,几乎是势如破竹地击倒了四五名先锋。 他将力气拿捏得很好,不会死人,但也足以让人痛得昏厥过去,不仔细看就像是死了一样,可把那些小毛孩吓得够呛。 年轻人,做事毛毛躁躁,总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解决掉最后一名“视死如归”地冲上来的先锋,林恩不由有一种错觉,明明从头到尾自己都是受害者,却偏偏有一种大魔王来了的既视感…… 可笑。 几道锐利的破空声由远及近,他顺手甩出一道火焰,将天空中飞来的箭矢烧毁。 并不是所有拉特兰人都擅使用铳械的,也就只有萨科塔天生对铳械的适应性较高,戍卫队中的黎博利射手,大多使用的还是普通的弩箭。 对于不习惯铳械的人来说,弩箭的使用方式简单,杀伤力也足够,使用起来比铳械方便多了。 毕竟泰拉大陆的铳械,与其说是林恩认知中的枪支,倒不如说是有着枪支外形的法杖,激活子弹与射击都是需要施法的,连续射击对于射手的负荷也极大,而威力亦不出众,对于寻常人来说,反倒是没那么好用。 林恩也试过这种武器,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太麻烦,他甚至很难想象能天使是怎么三连发四连发用得如此流畅自如的,或许这就是萨科塔的种族天赋吧。 “你这魔族逆贼……!” 眼见队友几乎已经全部“阵亡”,作为队长的黎博利少女银牙紧咬,将手中的弩箭指向林恩,却已经没有扣动扳机的勇气了。 虽然知道萨卡兹自古至今都是大陆上最顶级的战斗民族,但她也没想到,林恩居然会强到这种地步。 她只是被人忽悠了头脑一热,却从来没想过如果打不过该怎么办,相比起那些外出办公护卫商道的同僚,这些留在拉特兰的戍卫队成员很少经历战斗,更别说见血,林恩只是漠然地瞥了一眼,后排的弩手中竟然有人连手中的弓弩都拿不稳,两股战战几乎瘫倒在地。 这也是林恩的“势”,仅仅是气势的威压,再加上刚刚动如雷霆的拳脚,也能压垮这些菜鸟战斗的意志。 她们已经不敢扣动扳机了,就连少有的几个术士,法杖上的法术也在林恩的威压下几近崩溃,难以成形,林恩甚至连自己的源石技艺都没有使用。 “如果你真的珍惜你的部下,就不应该让她们攻过来徒劳送死。” 林恩亮出教皇厅的通行令并冷漠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受了谁的挑拨,但看好了,我可是教皇厅的客人,而不是什么逆贼。” “你应该庆幸这里是拉特兰,萨卡兹从来都不是什么温润如玉受辱不惊的君子,我们讲究的是恩憎分明弱肉强食,如果在异国他乡,就凭你侮辱我的几句话,我便能让你血溅五步。” 那黎博利少女的气势一滞,但看得出来她依然有点不太甘心:“教宗阁下宽宏,允你入城面圣,但如果不是因为你这肮脏魔族闯入圣城,又怎么会惹怒神明,打破拉特兰百年来的平静!?” 得,信教信傻了的傻子,也不知道是被谁忽悠瘸了。 这下就连蕾缪安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拉特兰教总体上来说是劝人向善的开明教派,不过宗教总有宗教的弊端,或许萨科塔人向来心思通透,但没有共感能力也无法领会“神律”的外族修士,总是会或多或少地凭主观意识曲解教义。 而且,宗教的教士自作主张起来,很多时候都是毫无征兆的。 不过,不等蕾缪安开口反驳,林恩已经先一步出手了。 几乎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动的,瞬息之间他便来到那黎博利少女的面前,然后不等对方作出反应便单手卡住对方脖子,把对方拎起抵在墙上。 “可一可二不可三,我只是给教皇厅一个面子,所以不杀你们,不要给脸不要脸。” 林恩略微加大了手上的力气,那黎博利顿时面色痛苦地挣扎起来,不过她的小胳膊小腿又怎么拧得过林恩,那有气无力的拳打脚踢,说是在给林恩挠痒痒都是抬举。 其余弩手术士顿时紧张地抬起手中兵器,却被林恩一个眼神吓退,就连进攻的勇气都没有了。 “林恩。” 蕾缪安看得出来,林恩是真的有点生气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这个黎博利女孩恐怕会窒息而死。 林恩冷漠地扫视过去,两人眼神相触,蕾缪安扶着轮椅的手就仿佛触电一般抖了一下,不过她终究是见过世面,经历过生死的精英,林恩那可以说是小儿止啼的锐利目光只是让她恍惚了一瞬,却也立刻恢复了过来。 不过,看着对方祖母绿色的眼睛,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你莫不是要劝我放过她?但你想过没有,如果我实力不济,恐怕被人按在墙上任人欺辱的就是我了!” 林恩说的是实话,这种时候,反而是蕾缪安理亏了。 虽然是能天使的姐姐,但林恩本就和蕾缪安有一点小芥蒂,这种时候再劝,恐怕芥蒂就会更深了。 但是,让蕾缪安眼睁睁看着那黎博利女孩死,也是做不到的。 不仅仅是为了做错事的少女罪不至死,也是为了林恩着想,只是正当防卫也就算了,如果闹出了人命,终究是不好的,事情的性质就截然变了。 教皇厅和罗德岛原本比较暧昧的关系,恐怕也会直接破裂吧。 蕾缪安心思敏捷,这种东西看得通透,但这时候她宁可自己不要看得那么穿,想多了容易左右为难,反而心累。 这样一来,想要和自己这个妹夫打好关系,恐怕也不太可能了吧……不过自己也没资格说这种话就是了,两人的芥蒂从一开始,好像就是自己心中的些许敌意而导致的。 蕾缪安在心底暗叹一声,她抬头和林恩坚定地对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念了一遍林恩的名字。 “林恩。” “……哼,算你好命。” 林恩松手,那黎博利便径直跪在地上不断咳嗽,然后惊恐地抬头,都不敢看一眼林恩的正容,手脚并用地爬走。 林恩用最简单的方式,摧毁了少女的勇气,今后的日子里她要做多少个噩梦,那就不关林恩的事情了。 蕾缪安见林恩没有坚持下死手,便长长地松了口气,殊不知林恩本就没有杀人的意思,他也不是单纯的莽夫,不然博士也不会放心他单独行动,蕾缪安看得穿的东西,他自然在心底也有数。 只是人生在世,被人这样侮辱,再加上本就怒火攻心,不出口恶气,真的很不痛快,既然蕾缪安给了台阶,林恩便顺势而下,反正那黎博利少女被他这样吓了一通…… 说句不好听的,除非有人帮她打破心魔,不然这辈子都不敢出现在萨卡兹人面前了。 生死面前,不屈不挠破而后立的勇士本就是少数,被吓得精神失常的倒是多得多。 林恩看这黎博利少女恐怕是什么都不知道,被人当了枪使,教训一通,也就算了,若不是嘴太臭,林恩都懒得和她这么计较。 人生在世,不只是做事,说话也要过过脑子才行。 “这些孩子……” “都没死,反正这里是医院,直接抬进去治一治,说不定后遗症都不会有。” 林恩冷哼一声,说出来的话却让蕾缪安安心了不少。 不过,他转身欲走的模样,却又让蕾缪安紧张了起来,她连忙推着轮椅追上来:“等一等,你还……” “怎么,我去找那些谋害我、伤及小乐的家伙报仇,你也要插手?” 说实话,这幕后之人接二连三的挑拨,真的是久违地点燃了林恩的愤怒。 “这种事情,可以交给公证所的执行者……” 说到这里,蕾缪安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弱了下去。 不是她不想给公证所说几句好话,而是这两天下来,公证所和戍卫队真的是一无所成,所作所为用废物来形容都是抬举了。 更别提刚刚还有一整支戍卫队的巡逻小队,也不知道是被谁忽悠了,居然来找林恩的麻烦。 将心比心,蕾缪安觉得,在此时此刻的林恩心里,拉特兰的这几个官方机构的公信力,恐怕已经是负数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扶额长叹:“算了,你要去便去吧,我会和教皇厅的朋友联系,让她们查一查究竟是谁在散步对你不利的谣言,你也看得出来,这些女孩心思单纯,恐怕是被谗言所误,才会对你出手的。” 她也想稍微补偿一点林恩。 毕竟,他是自己妹妹爱上的人,和拉特兰的关系闹得太僵硬,对谁都不好,尤其是被夹在中间的能天使。 而且这件事前前后后都是林恩受害,她因为种族之别心底少有的一点敌意也便变成了愧疚。 “拉特兰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不,是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林恩的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他走过那些呆若木鸡不敢动弹的戍卫队队员,顺手从其中一名术士的腰间抽出一柄利剑,听完蕾缪安的话语之后便仗剑离去了。 “哼,本当如此。” 第二十章 停滞的时间 啧,又是分身。 莫斯提马挥动法杖,以法术击溃影子构成的杀手,但是这并没什么卵用,毕竟只是个分身而已。 虽然不是第一次和这家伙打交道了,但正面战斗如何暂且不论,逃跑的时候,这个影子的源石技艺是真的很离谱。 哪怕每一个分身的实力都很弱小,抗打击能力也几乎没有,就连普通的小法术也能一击击溃。 可是十几个分身散开来跑,就算是十几头猪,追起来也能让人累得够呛。 就算莫斯提马有时间的法术,可频繁使用起来,却也让她有些气喘疲惫,只好放缓节奏,节约体力。 一连杀了十来个影子分身,迟迟没有找到本体,莫斯提马在愤怒的同时也很无奈。 和林恩一样,她是真的很生气,之前对方瞄准林恩穷追猛打,莫斯提马正是瞅准了林恩实力高强,不怕人刺杀,这才总是悠然自得的模样抽身事外。 甚至,作为少有的能够纵观全局的人,她就连这次动乱的罪魁祸首都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无非就是那几家和罗德岛竞标的公司,怕自己竞争不过罗德岛,便使用了些肮脏的盘外招。 目标瞄准林恩的理由也好猜,毕竟林恩是个文职的主任,又落单了,而且拉特兰人一向不待见萨卡兹人,就算死了,恐怕也不会有太大的追究。 不过他们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是个普通文职的萨卡兹人,居然会是萨卡兹战争英雄级别的强者吧。 林恩的名气虽大,但也有局限性,这种公司走狗便显得孤陋寡闻了,如果他们知道林恩的彪悍事迹,恐怕也不会用这种方式来对付罗德岛了,这不是搞笑么? 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受伤的人,居然会是看上去和这件事没什么关联的能天使。 “有趣,是想引诱我吗?” 再一次消灭了一个分身,莫斯提马环顾左右,这里已经偏远得不算是拉特兰的城区了,再往前走一些便是城市边陲的森林与草原,至膝盖的牧草随着冬风吹拂而动,远处几座破败的民居和破旧的教堂显得这里不算是毫无人烟,却也没有几分生气。 当怒火慢慢遏制下来以后,冷静的思维重新占据了上风,莫斯提马稍作思考,便发现对方逃跑时不急不缓,就像是一个鱼饵,吊着自己慢慢来到这片区域。 事情和自己想的不一样,那个杀手似乎不是射偏了才击中能天使,对方这么做是有意为之的。 莫斯提马很聪明,她一下子想通了关节。 这么说来,对方的目标是……是林恩,还是自己? 如果是前者,那么自己追来应该出乎对方的意料,他们只是想激怒林恩,让林恩自投罗网,可如果是后者,那么事情就显得耐人寻味了。 这么说来,这次刺杀的幕后黑手,也不一定是自己想的那些家伙了? 嗯……有点意思。 不过,我的能力是无敌的。 莫斯提马只是犹豫了片刻,便又寻觅着踪迹追了上去,直到她走到那破旧教堂的门口,扫视了一眼门口纷乱的脚印,便堂堂正正地推门而入。 她还记得这座教堂,大约是五六年前废弃的,起因是拉特兰的扩建让当地的村庄逐渐消失,人口不断流往城市,再加上老神父的病逝,也就没有人愿意接替他的位置在这种偏远地方继续传教了。 清脆的风铃声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古老门扉的嘎吱作响,教堂的角落里布满了蛛网和苔痕,就连长椅和祷告台都显得破破烂烂了,而周围阴影之中的人头攒动,则是让莫斯提马终于看明白了。 “原来如此,你们的目标是我啊。” 她一如既往地笑着,只是那笑容中不带几分常有的温和,反而多出了些许冰冷的杀意:“我就说呢,如此大费周章,看来你们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莫斯提马是特殊的,她姑且也有这样的自知之明。 而她最特殊的地方,除了堕天之后被公证所留用的身份之外,便是手中的“黑锁”和“白匙”了。 想通这一点之后,莫斯提马也便不再留手了,她双手持杖,缠绕着浓郁源石能量的杖尖指向前方的祷告台,指向祷告台后的重重黑影。 “那么,又是怎样的底牌,才给了你们来招惹我的勇气呢?” 时间,停止。 熟悉的黑白色染遍世界,一片寂静无声之中,莫斯提马缓步前行。 一秒过去。 她走过破败的长椅,棕色的皮靴踩在腐败的木质地板上,留下浅浅的脚印。 两秒过去。 踏上祷告台的台阶,走过巧妙布置的陷阱,莫斯提马用杖尾叩打藏在地板下的杀手,她没有用力,只不过在那一刻,时间的烙印便刻在了对方的身上,只待激活。 三秒过去。 隐藏在房梁上的黑影并没有逃过莫斯提马的眼睛,她用黑色的法杖轻轻触碰本就腐朽的梁木,时间的力量顿时剥夺了房梁的坚固,只残余一块风干的朽木,随时都会断裂。 四秒过去。 没有怜悯也没有迟疑,她只是简单地挥杖,庞大的能量便悄然脱离杖尖,停留在黑影们的正中间。 五秒过去。 莫斯提马走到教堂后,她拍了拍角落里那本翻开一半的圣经,上面的字迹已经很模糊了,一本书,放了几年,早就受潮得不能看了。 不过她还是宽容地将其掩上,并且凭着记忆,读出那段模糊不清的字来。 “神说,你们不能拿走不属于你们的东西,贪婪会毁了你们。” 然后时间恢复流动。 碎裂声,爆炸声,哀嚎声,锈蚀声,各种各样的声音几乎在同一时间涌入了恢复色彩的世界,一名杀手握着兵刃直指莫斯提马的后心,但蓝色的堕天使只是无言地看了他一眼,那菲林男人便悄无声息腐朽成泥。 时间,是最接近神的力量。 莫斯提马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很了不起的事情。 对于手握时间钥匙的自己来说,这只是理所当然的。 只不过,当她百般无聊地合上书以后,一柄刀刃从黑暗中刺入她的后背。 第二十一章 浮现 林恩的离开不仅仅是因为怒火攻心,也是戍卫队的袭击让他明白了一件事。 不能在原地坐以待毙下去,这种敌暗我明的情况太被动了,对方随时都可以发起袭击,但是自己就连反击都不知道该去找谁。 至于拉特兰的安排……林恩也是想要给拉特兰一点面子的,毕竟罗德岛要在拉特兰的地盘办事,而且作为拉特兰代表的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一直对自己客客气气的,林恩属于吃软不吃硬的那种,既然对方礼遇自己,那他也就暂且听之任之。 但戍卫队的攻击算是把林恩为数不多的一点信任也败掉了,这种受了点忽悠就来找自己麻烦的民兵,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解决问题的样子。 至于蕾缪安姐妹的安全,因为战斗被引来的铳骑会好好负责的。 他虽然不知道怎么去找那些暗箭伤人的恶徒,但是他知道执掌时间能力的莫斯提马能找到对方,而菲亚梅塔能找到莫斯提马。 那他只要找到苦难陈述者小姐就足够了。 如此想着,林恩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剑,戍卫队的佩剑自然不会是林恩习惯的大剑,而是长约三尺左右、宽逾一寸的单手长剑。 对于这种武器,林恩其实一直都很怀疑其实战的作用,这般轻飘飘的武器在正面劈砍的时候其实很吃亏,因为长度和宽度的限制,攻击范围与耐久度也不算出色。 当然,林恩也不是没见过长剑用得厉害的人,比如赦罪师,他们的剑杖说白了就是加强版长剑,还有陈和魏彦吾,那也是用剑的高手。 只不过,这些戍卫队的新兵,显然不在高手的行列之中,这长剑佩戴在他们的腰间,恐怕是仪仗作用大于实战意义的。 林恩其实可以用灵魂的力量强化武器,自从愚人号的那一战之后,他对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有了更多理解。 只是,这份力量和魔王也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在拉特兰用这份力量,恐怕会惊动那些实力强大的守护者,得不偿失。 “算了,也总比手无寸铁好。” 犹豫了几秒后,林恩将剑收回剑鞘,继续赶路。 他记得菲亚梅塔的气味,而且对方还没走远,找起来算是比较方便的。 不多时,林恩便见到了那道熟悉的红色身影,菲亚梅塔正半蹲在地上,看着地面的痕迹思考着什么。 他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拍了拍菲亚梅塔的肩膀,姑且算是打了个招呼。 不过菲亚梅塔的反应比他想的还要激烈,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左手的短铳挥向身后,铳枪上的刺刀几乎划过林恩的眼睛,却不得寸进。 林恩抓住了她的手,并且按压住她的肩膀,在力量上,菲亚梅塔是无法和林恩抗衡的。 “苦难陈述者小姐,我不建议你在这里公报私仇哦。” “你……林恩?你怎么在这里?” 见背后来人是林恩,菲亚梅塔松了口气,林恩便也松开了手:“那边……唉,出了点情况,我待在那里也只是徒增尴尬。” 菲亚梅塔没有深究,她虽然性格认真,但是现在却没有这样的心思,甚至都没有追究林恩称呼她的“外号”,只是一指地上的痕迹:“莫斯提马在被往城外引……我们可能搞错了一件事,那些家伙的目标,不一定是你。” “莫斯提马?” 林恩皱了皱眉头。 他当然知道莫斯提马的能力相当恐怖,但是世界上没有绝对无敌的能力,就算是看上去天下无敌的林恩,也少不了被人针对的时候。 时间停止看起来似乎很厉害,但至少也要有反应过来并且释放法术的机会才行。 菲亚梅塔也同样理解这一点,她更加担忧的是,莫斯提马太过于依赖自己的法术了,隐约之间,她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来得正好,我需要你的帮助。” 菲亚梅塔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恩:“如果你能帮忙,我欠你一个赴汤蹈火的人情。” “乐意至极。” …… “咳、咳。” 莫斯提马咳出一口血,用法术逼退了背后的杀手之后,她这才看清了对方的真容。 那是一个样貌平平的菲林中年男人,从外貌上来看,倒是显得人畜无害,只不过他手中尚在滴血的刀刃表明他恐怕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事实也的确如此,在对方出手之前,莫斯提马甚至没有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 稍一思考,莫斯提马便得到了答案,她一边挥手用法术抑制自己的伤口失血,一边徐徐开口:“原来你能藏在影子里,怪不得一路上都找不到你的本体。” 杀手没有回应,他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对他来说,面前的人只是任务的目标,没有交谈的必要。 虽然偷袭得手了,但是并没有命中要害,非致命性的毒素起效之前,还得周旋一二。 而且……偷袭也是有代价的。 杀手握住匕首的右手在眨眼之间已经布满皱纹,就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一般。 他不明白莫斯提马的能力是什么,只是片刻闪烁之间,教堂中的布置便乱做了一团。 不过杀手的手里还有一张牌。 杀手还记得,将那块表交给他的人,是这样说的。 “那家伙的法杖很棘手,但这枚怀表是在同样的遗迹之中找到的,有干涉其力量的作用。 只需要破坏它,就能引发力量的对冲,她的法术暂且也就封印住了。 如果可以的话,人和法杖都带回来,生死不论;实在不行,就单把法杖带回来,也没关系。” 他取出怀里的怀表,将其掷于地面,狠狠摔碎。 莫斯提马一开始还不明白他这么做的意思,不过紧接着她的脸色一沉,手中如臂指使的双杖忽如千斤般沉重,而流畅自如的时间力量也被混乱打散。 虽然应该还是能够释放一些时间法术,但是她最大的底牌,时间暂停,已经不能用了。 数道黑影游曳在四周的残垣断壁之间,莫斯提马明白,这恐怕会是一场出奇艰难的战斗。 她认真了起来,大声咏唱。 时间的乱流,逐渐涌动。 第二十二章 同归 一步错,步步错,当莫斯提马因为自大而走入教堂的时候,她其实就已经没有脱身的机会了。 有心算无心之下,在杀手们的围攻之中,莫斯提马哪怕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无法驱散这些宛如秃鹫鬣狗一般难缠的杀手,尤其是在中了一刀之后,哪怕用法术减缓了失血的速度,但是激烈的运动之后,伤口的恶化与疼痛也是不可避免的。 更重要的是,最初的那一次攻击,刀刃上附着的毒素正不断剥夺莫斯提马的行动能力,她可以感受到那不是什么会危及生命的猛毒,但不知不觉之中半边身体已经麻木了。 想抓我? 莫斯提马很想嗤笑一声,但偏偏现在的自己面对这种温水煮青蛙一般的围攻已经逐渐力不从心了。 她就像是被鬣狗包围的水牛一样,黑影们忌惮她的反击,便用试探游走的攻击一点点消磨她的体力和意志,伴随着体力的下降,身上也逐渐出现细微的伤口。 战斗又持续了几分钟,莫斯提马不断后退,终于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她的身上布满了细小的伤口,有些是刀伤,也有些是箭矢的擦伤,那样子看上去就像是被鲜血玷污的折翊天使。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低下头颅,反而在萧瑟的寒风中挺直了脊背。 好不容易回到拉特兰,也真的是太大意了。 莫斯提马在心中暗叹了一声。 “黑锁”和“白匙”是拉特兰的绝密,和隔壁萨卡兹如雷贯耳的“魔王之力”不同,除了拉特兰的高层以外,几乎没人知道自己的能力真相,更别说觊觎它了。 自己的习惯、性格、交友以及能力效果,这些资料也是机密中的机密,事情走到现在这一步,恐怕不仅仅是外部的敌人作诡,在拉特兰内部,也一定有身居高位的人,很早便看自己不爽了吧。 毕竟拉特兰的至宝,却偏偏被一个堕天的萨科塔使用,这种事情说出去多没面子啊。 人就是会有这样的心理,有些东西,就算毁掉,也不会给他人去用。 还真是好算计。 虽然……虽然这玩意在多年前非但不是拉特兰的所有物,甚至还是从一个萨卡兹遗迹中找到的。 用自己为数不多的体力释放法术逼退黑影之后,莫斯提马喘息着靠在墙壁上,她手中法术的光辉明晦不定,仿佛大海中随时可能消失的灯塔之光,又如同暴雨里不肯熄灭的一簇顽强火苗。 嗯……看起来突围是没有希望了。 那么,至少也别让他们得逞,天晓得这对“神器”落到那些贼人的手里,会引发怎样的后果。 莫斯提马是那种,理性大于感性,什么事情都能看得透彻的家伙。 也因此,此时此刻,她作出了名为“正确”的决定。 哪怕在绝境之中,蓝天使却也没有露出颓然的一面,反倒是洒脱地笑了笑:“让你们背后的人和我说话,你们想要这把杖,但除了我以外没人能使用它。” 黑影们明显迟疑了一下,杀手计算着干扰尚能维持的时间,便对一旁的黑影点了点头,那黑影便从手里取出一个看不出型号的移动终端,屏幕闪烁了一下以后,出现在其中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 是个黎博利,从种族上来判断估计是做不到了,毕竟黎博利全世界哪里都有,属于是最广泛的人种之一了。 不过这斯文败类的样子…… 莫斯提马没见过这张脸,不过那种气质,一下子就让她想到了前几年自己曾经在卡西米尔和龙门见过的那些公司高管。 当然,卡西米尔现在已经没多少这样的人了,少数从清算中幸存下来的企业,在这种时候巴不得明哲保身,也不敢随意树敌惹事。 龙门就更不可能了,要知道魏彦吾御下的手段可是相当高超的,除非龙门打算向拉特兰开战,否则龙门的公司无论如何都不会用这种方式撩拨拉特兰的。 “嗯……让我猜猜,你们是维多利亚人,还是哥伦比亚人?总不见得是乌萨斯人吧,那群蠢熊没有这种脑子。” 莫斯提马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何其可怜,拉特兰近年的沉默已经让你们忘记了曾经东征的兵锋,你就没想过这么做的下场会如何吗?” 面对莫斯提马的威胁,老者不为所动:“我当然知道拉特兰是沉睡的雄狮,但它发现不了什么,张牙舞爪也没有用。” “呼呼,看起来你相当自信啊……自信是好事,可自大的人,最后下场一般都不会太好,就像是我。” 老者皱了皱眉头。 他以为莫斯提马是来谈条件的,但现在看来,这个堕天使的表现就像是她的性格一样随心所欲,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说,就仿佛是单纯来聊聊天拖延时间的。 于是老者决定不再和莫斯提马废话了,他只是冷漠地敲了敲桌子,徐徐开口道:“搞清楚一点,堕天使,你没资格和我谈判,动手吧,反正只要人和杖带回来就行了,缺手缺脚,或者半身不遂,区别都不大。” 他的目的,便是莫斯提马那神秘莫测的时间力量。 这是一个很老套也很现实的故事。 作为雷神工业的最大股东之一,他拥有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巨额财富和权利,在哥伦比亚,有资格让总统礼遇的富豪不多,他便是其中之一。 但人是会老的,不管怎样风光的上流人士,都无法摆脱寿命的抑制,当身体的技能不断衰退,当躺在床上的时间逐渐超过了寻欢作乐的时间,他明白,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想要继续活下去,他想要永生。 如何做到? 萨卡兹的“巫术”,拉特兰的“祝福”,大炎的“仙术”,哥伦比亚新兴的基因改造技术……他几乎每一个都试过了,但是唯一不变的便是他身体的衰老,这让他逐渐心灰意冷了起来。 但偶然之间,他找到了一个古老的萨卡兹遗迹,遗迹被搜刮得很干净,几乎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了,或许是命运使然,他拾到了一个带着一点时间力量的怀表。 怀表中的力量并不算强,和莫斯提马拿走的“钥匙”比起来,只能说是一点边角料而已。 于是,经历了许多波折之后,他瞄准了莫斯提马手中的“黑锁”与“白匙”。 不是为了什么统治世界、改变过去之类的远大理想,仅仅是一个老人自私的梦而已。 这么做一旦被拉特兰逮住,或许雷神工业会遭遇毁灭性的打击,甚至哥伦比亚在国际上也会变得举步维艰。 但他不在乎,这种事情,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有什么关系? 他也知道,自己可能是受了他人利用,不说别的,自己能找到那个遗迹,能在一片破旧之中找到一块崭新如初的怀表,其中的种种已经不能用巧合来形容了。 但他也不在乎,他愿意赌一把。 黑影又不安分地攒动了起来,人群中的杀手默默地后退几步,他看得出来,大势已定,但对方还有反击之力。 他又不是雷神工业的死士,只是拿钱办事的杀手而已,对面显然还有一击之力,这种时候没必要顶上去做替死鬼。 他死了,也不会多拿一分钱,甚至雷神工业还能省一笔报酬。 小人物,向来都是以明哲保身为先的。 “哦,原来如此,你觉得躲在屏幕后面就很安全吗?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嘲笑我,嘲笑拉特兰?” 莫斯提马冷笑了起来。 老者的心中浮现一点不太妙的感觉,他伸手想要关掉通讯,但是莫斯提马的速度更快。 “结局很明了,正如经文所述,神说,你们不能拿走不属于你们的东西,贪婪会毁了你们。” 她如此说着,低垂下“白匙”而高举起“黑锁”,不顾法杖上逐渐出现裂痕—— “一起埋葬在时间的间隙之中吧。” 将顺流和逆流的时间轴交织在一起,引发时间的错乱,这样的招数对莫斯提马来说并不算很陌生,毕竟这也算是她有数的大招之一了,一轮放逐下去,只要不能脱离时间崩乱的范围,再怎么强大的对手也不可能坚持下来。 但是此时此刻她的状态已经不支持她使用这么高级的法术了,暂且不说伤势和毒,近在咫尺的敌人也不会允许她蓄力。 不过,倒是还有另一种方式,来达成同样的效果。 法杖支离破碎,化为原初的时之沙,这才是这两柄法杖原初的模样,也是那些萨卡兹、拉特兰先人不断争夺的宝物的真面目。 这便是莫斯提马的决心,作为它的宿主,莫斯提马可以断言这份力量过于危险,如果被心怀不轨的人拿到,那势必人间会遭遇前所未有的灾难。 虽说“黑锁”和“白匙”挑选御主的时候表现得相当挑剔,这些年来除了自己,也就认可过林恩一人而已。 但莫斯提马赌不起,她也不愿去赌。 这是何等庞大的一份力量? 仅仅是见到,那便会被卷入。 黑影和杀手骇然地想要后退,可是已经晚了,又有什么速度能比时间更快呢。 刹那之间,白色的光覆盖了一切,不管是周围的黑影与杀手,还是端坐在屏幕另一头的老人,甚至是莫斯提马自己。 哪怕在最后的一瞬间,她也表现得游刃有余,就像是一直以来的那样。 总不能失了风度吧,那也太难看了。 莫斯提马放空心神,她难得地回想起自己所经历的漫长时间,忽地也感觉到,似乎自己的生命也并没有那么圆满。 嗯……真狼狈啊,自己。 一直摆着假笑,也确实挺累的,明明很多时候也想要坦率一点,但果然我还是器量不够,做不到啊。 说实话,我也好想活得轻松点,不受人钳制,过几天自由自在的生活。 想像菲亚梅塔那样受欢迎,活了这么久,还没有谈过一次恋爱呢,多少有点不完美,看蕾缪乐那傻乐呵的模样,爱并被人爱,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衣柜里量身定制却没来得及试穿的礼服,早就规划好要去吃却始终没时间品尝的甜品,向蕾缪乐的一声恭喜,向蕾缪安的一声抱歉,还有菲亚梅塔,这个不让人省心的憨憨,没有自己照顾,她一个人该怎么活呀? 哦,对了,还有林恩,自己似乎也答应过他,要助他一臂之力的,这下倒是放鸽子了。 不知道他们会在我的墓志铭上刻些什么呢?一个堕天使,在追寻自己道路的途中死去? 这些事情,恐怕只能放到下辈子去做、去想了。 恍惚之间,曾经的一幕幕就像是走马观灯一般在眼前浮现,一片纯白之中,她的眼中流光溢彩,最后定格在了一个画面之中。 咦,奇怪。 为什么我临死之前想到的却是那个林恩? 虽然他确实很帅,不管哪个方面也都很出众,只是自己和他不过是泛泛之交,充其量也就是一般朋友的关系罢了。 莫非自己真的已经是个恨嫁的老姑娘了,死前的最后一刻都在想男人? 不不不,这怎么想都很奇怪吧,真正应该恨嫁的是菲亚梅塔才对啊。 莫斯提马纳闷了一瞬间,她仿佛看到林恩对她伸出手来,蓝天使下意识地抬手握住对方的手掌,直到麻木的手指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微弱的呼唤传入她的耳中,莫斯提马才恍然大悟,什么TM的走马观灯,这明明是个活人! “抓住……我……手……” 她没听清楚对方在呼唤些什么,激烈的白色和混沌的黑色便夺走了她的感知,将一切都覆盖了。 同样被覆盖的,还有教堂,与教堂中的一切,包括在最后一刻推门而入的林恩。 当时间的洪流散去,破旧的教堂依旧静悄悄,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唯独,没有半分人烟。 仓促的脚步声从远方传来,菲亚梅塔气喘吁吁地闯入教堂之中,但除了一片打斗的痕迹,教堂里什么都不剩下。 “莫斯提马?” 第二十三章 时间的回廊 当林恩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纯白无垢的世界之中。 他不免回忆了一下,自己是在追寻莫斯提马踪迹的时候,先菲亚梅塔一步冲入了教堂,然后就看到了一副准备自爆模样的莫斯提马。 事已至此,只有自爆了.jpg 林恩也是有点托大,他冲上去抓住了莫斯提马的手,还以为能用自己的能力来抑制住莫斯提马身边几乎已经快要爆发的力量。 但接近了才发现,这玩意根本不是什么源石能量,而是某种更加上级的力量,和魔王的力量有些相仿,却又截然不同。 也幸亏林恩除了禁魔领域之外还有许多其他手段,不然恐怕就要和那几个被牵扯入其中的杂鱼一样灰飞烟灭了。 林恩活动了一下手脚,大约是因为最后一刻下意识地催动体内的力量进行自我保护,自己的身体似乎没什么大碍。 于是他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的莫斯提马。 她依然是那副林恩熟悉的模样,只不过她的身体状况便没有林恩那么优秀了,那些杀手们留下的伤痕并没有消失,保护她的时间力量却已经散了,毒素和失血让她几乎无法站稳。 而且以灵魂的视角来看,莫斯提马的灵魂上下遍布一种金色的“裂痕”,些许微光顺着裂痕散发出去,显然是在损耗她的“内在”。 莫斯提马也注意到了林恩,她对于自己的状态并不意外,“黑锁”与“白匙”与莫斯提马深度绑定在一起,在最后的一刻,她拆断双杖所引发的效果几乎和自爆无异了。 能够保持意识清醒地活下来,这已经让她很庆幸了。 不过,在看到同样被拖入这片纯白之地的林恩之后,这点庆幸也就变成了后悔,她倒是宁可自己自爆得彻底一点,也不想像现在这样,还拖了个无辜的人进来一起受困。 如果是平常的自己,这片如同自家后花园一样的领域,自然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但现在…… 反倒是变成了囚牢啊。 更何况,她也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状态,这种崩裂是几乎不可逆的,换句话说,林恩也只是帮她勉勉强强苟延残喘了下来,多续几天命,仅此而已。 当然,她也没有没心没肺地觉得林恩是在多管闲事。 事已至此,就算结果不怎么美妙,但是在如此危险的时候愿意来助一臂之力,莫斯提马要说完全没有感激之意,那也是不可能的。 但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感激又有什么用呢。 “欢迎来到时间的回廊。” 莫斯提马苦笑着:“按照拉特兰的礼仪来说,作为这片领域的管理者,我应该用加了方糖的红茶来欢迎你,不过也正如你所见,我已经没有这种余裕了。” 时间的回廊。 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就挺高大上的,林恩心中了然,或许这里便是莫斯提马能力的真正秘密所在。 只不过,失去了双杖,她现在还能控制这里的几分乾坤,就不得而知了。 “我先帮你治治。” “你还会治疗?” “战场上学的一些法术,上不得台面,也至少不会把你治死。” 林恩说得挺不靠谱的,不过莫斯提马也不计较,毕竟她现在这状态,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治疗,光失血她都坚持不了多久。 于是她索性席地而坐,林恩揭开她的外套,看着背后那道有些狰狞的伤口,稍微犹豫了一下,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下手。 倒不是伤口太大吓着他了,这种程度的伤口林恩又不是没见过,他以前在卡兹戴尔战场上时,有几次受伤比这更重。 只是在紧急处理的时候,如果不先把粘在伤口上的衣料拿掉,总归是清理不干净的,别治到最后衣服和肉长一起了,自己岂不是成了庸医。 不过莫斯提马倒也看得出来他在犹豫什么:“没事,脱吧,伤在肩胛,我的手抬不起来,你是医生,你来决断。” 换作是以前,或许还有几分羞耻心让她犹豫一二,但现在都这样了,她反倒是有些无所谓、不在乎了。 见莫斯提马都这般说了,林恩便也没有扭捏,他将布料往上翻,露出莫斯提马洁白却又布满了血舞的肌肤。 他要先剪掉黏在伤口上的布料,清理一下莫斯提马的伤口。 医疗环境有点简陋,连清水和酒精都没有,解毒倒是简单,医疗系的源石技艺便能做到,但伤口感染什么的,也只能希望莫斯提马的身子骨够硬朗,能扛过去了。 当年在卡兹戴尔战场上也是这样的,不知道多少强壮的萨卡兹战士最后死在一两处没能及时处理的伤口上,以萨卡兹的身体素质都讨不了好,更别提身体素质羸弱的萨科塔了。 堕天的莫斯提马长出了萨卡兹的角和尾巴,却没有寻常萨卡兹的身体素质,免疫力和寻常萨卡兹人是比不了的。 现在也只能先这样了。 嘶……有点痛。 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啊? 莫斯提马心底难免有些埋怨,但一想这里简陋的环境,便也不多说什么了。 毕竟在这片时间的回廊中,除了时之砂,什么东西都没有。 “这里的时间,和我们所处的时代是不共通的,不管在这里待上多久,回去以后,世界依然是那副模样。” 莫斯提马向林恩介绍着这里的状况,背后传来的痛楚让她止不住皱起眉头,但还算能忍住,那谈笑风生的样子,像极了刮骨疗毒的关羽。 当然,林恩的医术没华佗那么好,莫斯提马的伤处理起来也没那么复杂,如果关羽那样的情况放到林恩手里…… 刮骨疗毒?钻木取火还差不多。 清理完伤口,林恩用医疗法术给莫斯提马进行一番紧急处理,又撕下衣服上的一点布料简单地包扎止血,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手指不免碰触到莫斯提马完好的肌肤,尤其是在掠过锁骨的刹那,那粗糙的触感让莫斯提马忍不住闷哼一声。 嗯……怎么说呢…… 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真的到了这种时候,果然还是会害羞的吧? 莫斯提马一个激灵,身体都抖了一下,这还是她第一次与一个男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还好她是背对林恩的,不然真的变成“坦诚相见”了。 嗯……小乐知道这件事,会不会生气啊? 她被自己脑海中突然浮现的想法吓了一跳。 林恩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下手重了,要知道刚刚莫斯提马在清理伤口的时候都没叫一下,但看她侧脸略带绯红的样子,林恩明智地没有说任何话。 好吧,毕竟是个没有出闺的姑娘……虽然年纪也不算小了。 处理完伤口之后,莫斯提马便赶紧拿起那件破损的外套披上,掩住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这才松了口气,继续与林恩交谈。 “那么,怎么离开这里呢?” “离开这里不难,看到那边的时之砂了吗?跳下去就行了。” 莫斯提马的声音一顿:“不过,因为我们没有时间长河的锚点,会跑到哪个时代就不得而知了,如果是不属于自己的时代,便只能做一个观察者,无法干涉历史或未来。” “锚点?” “嗯,‘白匙’是打开这里的钥匙,‘黑锁’是离开这里的锚点,现在它们都没了,我们是被时之砂裹挟到这里的。” 莫斯提马叹了口气,忍不住说道:“你太冲动了,那时候就不该冲上来,我也就算了,只是个无家可归的堕天使,你如果回不去,小乐会伤心的。” 林恩沉默了片刻,低声反驳:“没有人是不被需要的,菲亚梅塔和小乐她们也不会希望你死在那种角落里。” 说实话,林恩和莫斯提马的关系也没有熟悉到生死之交的等级。 不过林恩做事从来不会反悔,莫斯提马帮过她,也是能天使的朋友,那就足够了。 他讨厌悲剧,讨厌看到熟悉的人哭,再来一次,他也会这么做,不计后果地尽自己的全力。 友谊,信任,人与人之间的牵绊,这些都是需要争取才能得到的珍贵事物。 谁让他就是这样一个纯粹如一的家伙呢。 生死之间才能看懂一个人最纯粹的本质。 莫斯提马读懂了林恩,她惊讶于林恩的纯粹,同时也因为自己的想法而羞愧,在刚刚的那一刻,她居然想着,死前能有这样一个好男人陪着,倒也不错。 不过,这种不知廉耻的想法也仅仅是出现了一瞬,就被她打压了下去。 两人无言地对视了片刻,最后还是莫斯提马退让了些许,她垂下头,往林恩的身边靠了靠,林恩也不嫌弃她一身血污,就这样和她坐在一起。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能活着离开这里,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林恩被这种单纯的说法逗乐了,不过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便鼓励道:“那你就尽可能活下去吧,说不定事情还能有转机呢。” “转机……嗯,是啊,转机。” 莫斯提马笑了一下,不是那种苦涩的笑容,也不是她平常那种虚伪客套的假笑,而是非常罕见的,发自内心的点滴笑容。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这种艰难的状况,就算再坚强的人,也没有露出笑容的余裕吧。 只是,这种两个人靠在一起,两颗心如此相近的距离…… 很安心。 莫斯提马看了一眼林恩的侧脸,那副冷着脸的样子,倒也显得格外可靠了。 稍微理解一点小乐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男人了。 可惜了,名花有主,而且自己也过了热衷于谈情说爱的年纪,如果早了十年,说不定就这简单的片刻相处,心便已经被他俘获了。 莫斯提马自嘲地摇了摇头,她没有遮掩自己的视线,目光自然也被林恩注意到了。 “嗯?” “你可真是个好男人啊。” 她发自内心地感叹道,莫斯提马自认为见过人间百态,也见多了各种各样的人,她的赞扬不掺虚假,林恩便欣然接受了:“哼,那还用你说?” “你也真是恬不知耻……” “这叫实事求是!” 两人小声交谈了片刻,直到背后的声音逐渐变得细若蚊吟,林恩回头看去,却见到莫斯提马已经闭上眼睛,浅浅地睡去。 嗯……这种状况,似乎曾经也遇到过。 林恩不由回忆起当初和安洁莉娜在乌萨斯冰原上的经历,他轻轻令莫斯提马躺在地上,解下大衣披在莫斯提马的身上,留下记号,然后寻了一个方向离开。 他要找一条活着离开的路,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还有人等着他回家,他不能困死在这里。 可惜,特蕾西娅殿下还在沉睡,不然见多识广的殿下应该会有办法的。 而且王剑不在手中,失去“命匣”的殿下什么时候能醒来,林恩心里也没底。 时光的回廊很狭窄,走了片刻,那纯白无垢的场景便孑然一变,化为各种各样的虚影投射在走廊的两侧。 一幅幅精妙绝伦的画卷,就仿佛在描绘一个个不同的时代一般。 林恩将手指轻轻触碰画卷,流淌在走廊下的时之砂自动卷起,阻碍在林恩的面前,不得寸进,他这才放弃。 也不知道,这些画卷通往哪一个时代。 林恩走了很久,他最终在一副画卷面前停住了。 他驻足思索了片刻,迟疑了很久,这才转身离开,回去找莫斯提马。 再找到莫斯提马的时候,她的状态很不好,不但额头滚烫意识模糊,昏迷中的梦呓也断断续续,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 这个宁为玉碎的坚强女人,在无意识的时刻,终于是露出了软弱的模样来。 如果这样放任不管,恐怕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消逝在这片无人问津的纯白之地吧。 “我不会让你死的。” 只能赌一把了。 林恩叹了口气,他把莫斯提马拦腰抱起,蓝天使的身体很轻盈,比能天使还要轻一点,抱起来行走也不吃力。 他又找到那副画卷,然后顺着长廊的缺口一跃而下,跳入翻卷的时之砂中。 而伴随着他的动作,那副画也重新被绘上了颜色。 那是寒冷的冬风中,天使与恶魔,针锋相对。 第二十四章 寒冬与温馨 寒冬腊月,干涸的土壤被吹息的风雪覆盖。 不过,寒风凶猛,却也无法吹塌坚固的石墙,冰冷的寒意渗透进来,也会被温暖的炉火驱散。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还要冷些,暴风雪就没停下来过,上面的贵族老爷们都说,这是神之怒哩。” 年迈的乌萨斯老人哆嗦着紧了紧棉衣,他止不住抱怨了几句:“所以黎博利老爷们又多征了两成税,说是要拿来孝敬神明,但谁晓得这些东西最后进了谁的口袋。” “要我说,就算神明大人真的生气了,也不管我们的事啊,这一辈子就窝在帝国疙瘩角落里,指望那点收成过日子,这再加税,还好去年是丰年,年轻人你也能在外面猎点猎物,否则就连过冬的粮食都不够了。” 似乎是年纪大了,他显得有些絮絮叨叨的,嘴巴就没停下来过,而林恩就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也不反驳,只是偶尔往里面丢一两根柴火。 “老头子别说了,该吃饭了。” 远处传来另一道声音,看起来不怎么慈祥的乌萨斯老妇端着一锅肉汤放在桌上,又舀了一勺汤放在一个大碗里,特地挑了两块肥肉放进去,塞到林恩手中:“年轻人,你把这碗给她端过去,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天,又是受伤又是感冒的,不吃点荤腥的东西补补,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 说到这里,她还有些埋怨地瞥了一眼一旁取暖的老头子:“你们年纪轻轻的,也不知道是遭了什么祸事,既然女娃子醒了,你也多关心关心她,别总是陪我们俩老东西唠嗑,把姑娘一个人晾在房里。” 说着,她推着林恩的后背,一副要赶人的模样,林恩颇为无奈地笑了一下,便半推半就地出了小厅。 刚一合上门扉,他便听到门里传来细微的声音,石头墙壁和木头房门的隔音效果不好,林恩的耳力又惊人,自然是听了个清楚。 “你也真是的,多给人家小两口一点相处的时间,整天抓着小伙子吹嘘你年轻时的事迹,也不看看你现在还举不举得起来刀剑,拉不拉得动强弓。” 这是老妇人的声音。 “我这不是看他身强力壮的,像极了我年轻时的样子吗,我以前也是附近几个村子有名的猎户!” 老头子的声音紧跟着传出:“再说了,之前那姑娘醒了,你问他俩是不是从城里逃难来的小夫妻,不也没得到个结果么。” “你这糟老头子懂什么,年轻姑娘总归是脸皮薄,你看他们情投意合的样子,那年轻人顶着能冻死人的大雪把人背来村里,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山路,换作是没多少关系的人,早就在路上寻个坑给扔了,更别提之后还冒雪连夜去了镇子买药。” 得,算是解释不清了。 林恩没有再听下去,他耸耸肩,也不在意。 反正这点他人的看法,对于他和莫斯提马来说都不算什么,毕竟这也不是他们的时代。 自己到访拉特兰的时候,是泰拉历1097年的年初,而自己目前所处的年代……也不知道是具体哪一年,反正乌萨斯帝国还没建立,这片冻土依然是以黎博利为主导者的骏鹰帝国,换句话说,现在还在泰拉历31年之前。 跨越了千年的旅途……想想也真是夸张。 林恩看了一眼手中的肉汤,汤水浑浊,油脂浮在汤面上,看着倒是让人食指大动——不过实际上喝起来应该没什么好味道吧。 毕竟这个年代,根本没什么调味料,盐也是干巴巴的粗盐,要不是自己把猎物的血放干净了,吃起来还有一股难以下嘴的肉腥味。 不过,有肉吃已经不错了,这冬天的风雪大得连山里的狼虎也不出没了,林恩耐着刺骨的寒风蹲了半天,这才抓到一只出来觅食的肉兽,不过看它那饥肠辘辘的样子也没几两肉,只好便拿来煲汤喝。 从时间回廊一跃而下之后,已经有整整十天的时间过去了。 虽然对环境的苛刻有所准备,但是当林恩一脚跳进荒无人烟的雪山中以后,不免还是慌乱了一下,倒不是他自己害怕活不下去,而是莫斯提马现在还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哪能在风雪里坚持多久? 还好周围有着伐木的痕迹,顺着小路走很快便找到了人烟,跟当地的村民交涉一下,这才勉勉强强搞清楚了现在的状况。 说实话,当他看到这里是乌萨斯的村子之后,还是有点慌的,毕竟乌萨斯帝国最出名的就是排外,他生怕自己这对角在这种关键时候惹了什么麻烦。 不过还好,这会儿乌萨斯帝国甚至还没建立起来,乌萨斯人反倒是被黎博利人压迫的那一方,也就没那么凶厉,不过更重要的是这时候的人更加淳朴,见识也少,连莫斯提马的种族都看不明白,更别说林恩了。 世界上还是好人比较多。 就和当年落魄的塔露拉一样,最后一户老人收留了林恩和莫斯提马,找到一个安全的落脚地之后,林恩便开始为莫斯提马的身体而头疼了起来,萨科塔人的身子骨本来就弱,堕天又不加体质。 伤口一直没得到妥善的处理,还被冻土的冷风吹了一宿,额头烫得就像是火炉一样。 林恩难免有些后悔,自己当初应该找个更加繁荣点的时代的,这一千年前缺医少药的时代,怎么看那村里的医生都不太靠谱。 还好,这个年代虽然没有多少靠谱的药物,可简单基础的草药还是有的,林恩一夜往北走了两百里,找镇子里的医生用几块猎物的皮毛换取了些草药,再买了两瓶烈酒清洗了一下伤口之后,敷上草药,接下来便只能看莫斯提马个人的毅力了。 幸好莫斯提马挺过来了,这也让林恩长长地松了口气,好歹没有白忙活一场。 这几天林恩一直在外面打猎,一方面是弄点肉食给莫斯提马补一补身子,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报答一下收留自己的两位老人。 老人家也是有孩子的,但几个孩子先后被强征入伍,然后和周边国家摩擦的时候一个个死在了战场上,如今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寂寞的孤寡二老,却连半点补贴都没有,如果不是林恩身子骨硬,能外出打猎拾柴,光是这暴风雪就能让老人够呛。 而这样的人家,光是这个村子里就有好几户。 这骏鹰帝国的穷兵黩武,比起后世的乌萨斯帝国犹有过之,也难怪最后被乌萨斯人推翻了。 胡思乱想间,林恩已经走过了小厅旁的走廊,来到一间小房间的门口,便收了心神推门而入。 不算宽敞的房间里炉火还没有熄灭,莫斯提马有些虚弱地躺在床上,努力地坐起来些许,看她那样子,倒是比之前好了不少。 见林恩进来,莫斯提马有点尴尬地笑笑。 “你来啦。” 可不尴尬吗,之前她还觉得自己死定了,所以在合眼前敞开来说了几句心里话,结果大梦醒来,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而屋子的主人似乎还以为自己和林恩是从城里来乡下逃难的年轻小夫妻。 如今和林恩面对面相处,饶是以莫斯提马的厚脸皮,也有点绷不住。 “别乱动,伤口可还没好,又受了风寒,再过几日才能坐起来。” 林恩把汤碗放到床头柜上,然后按住莫斯提马的肩膀,令她乖乖躺下。 蓝天使并没有几分反抗的力气,或者说她也没想着反抗,林恩帮她盖好被子,又给炉火添了两根柴,这才端起汤碗,舀了一勺汤水,稍稍吹凉,这才送到莫斯提马的面前。 氛围一时倒是很温馨。 莫斯提马的脸有点红,自从成年以后,她好像就从来没有被这么照顾过了,上一次被人喂食,还是小时候染病,父亲喂她吃粥。 天色稍暗,炉火的火光本就照得泛红,莫斯提马的肌肤保养得很好,就如羊脂玉一般纯白皎洁,在火光的映射下,那红扑扑的脸颊倒是显得可爱极了,就连林恩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吃点,汤水寡淡,却能补充营养。” “嗯。” 莫斯提马闷着声应了一下,然后颇有点不太好意思地张开嘴,林恩把勺子送到对方的嘴边,让她确认下温度,这才缓缓喝下去。 确实是没什么味道的汤水,而且肉煮得烂了,油脂积在汤水的表面,吃起来口感并不好。 对于吃惯了“山珍海味”的莫斯提马来说,这碗肉汤平时就算放到她面前也不会正眼去看。 但也不知怎的,此时此刻,心底些许奇怪的情绪就仿佛化进了汤里,让莫斯提马反而有点开心。 一碗肉汤很快下肚,两块连筋带皮的肥肉让蓝天使咀嚼了好久,莫斯提马感觉身体稍微暖和了些,她的烧还没完全退下去,不过已经不那么严重了,林恩又帮她翻过身,揭开内里的睡衣,把草药和纱布换了一茬,这才帮她重新盖好被子。 莫斯提马一开始还有点害羞,不过后来转念一想,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帮自己处理伤口的一直是林恩,便也没那么计较了。 “你这两天好好歇息,伤口好了……等这个冬天过去吧,我们再想办法,看看怎么回去。” “……亏你也真的敢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往下跳,想要回去可没那么简单了。” 莫斯提马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把被子裹得紧了点,当然,最重要的是掩住自己的脸,不让林恩看到自己通红的脸色。 自己这副模样,倒是真的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病弱小媳妇一样…… 也是真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总不能给死物憋死,总得尝试一下的。” 林恩摇摇头:“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先好好活下去吧。” 这一次,莫斯提马没有毒舌,也没有反驳,只是低如蚊吟地应了一声。 “嗯。” 时间又过去了几天,风雪越来越大,不过莫斯提马的身体却越来越好了。 林恩的身子骨壮实,身体素质好,风雪也没能阻止他在外游猎,三天两头打到些荤腥,几次加餐补充了些肉食之后,莫斯提马的发热症状也就逐渐消退了,又换了两幅药,用了几次医疗法术,便也就痊愈得七七八八。 莫斯提马在床上闲不住,便主动找了点不用下床的事做,她向老婆婆要了点针线,给林恩的外套稍微补了补,这件衣服的皮料不错,不过林恩之前为了给她买药翻山越岭,在山路上划了几个口子出来,寒风顺着破口吹进去,就算是林恩的身体素质也得哆嗦一下。 莫斯提马帮林恩把破口补上,然后又给他织起了围巾,看得出来她的动作很不熟练,以前应该从来没试过,不过在老婆婆的帮助下,倒也歪歪扭扭地做出了半条成品。 不过,她的这副模样,倒是让老两口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觉得这是一对恩爱的男女。 莫斯提马本来还想解释一下的,但不知怎的,最后也没能开口。 也挺好的。 她这样想。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脑海中甚至浮现出了“就这样度过一生也不错”如此的想法。 生活是艰苦了点,可是有关心自己、能让自己安心的人,这样宁静和平的体验,在过去数不清的岁月中是怎么也没体会过的。 不过这种想法在浮现之后便很快被她丢弃了,不管怎么说,林恩也是自己闺蜜的男朋友,这种想法未免有点不知廉耻…… 莫斯提马的脑海中仿佛有两个小人儿在针锋相对着。 不知廉耻就不知廉耻吧,反正也回不去了。 她脑海中的恶魔这样说着。 恶魔说得对! 天使笑嘻嘻地应和。 好吧,莫斯提马最后还是没能把这种想法埋进心底,没了“职责”和“能力”的约束,她的性格一下子变得活络了很多。 不过,这种宁静祥和的日常生活,没过多久也被打破了。 那是一个暴雪纷飞的夜里,一名强壮的萨卡兹游侠敲开了老人的房门。 “那个……能借住几天不?我能付钱的。” 他背着一柄泛着青色幽光的大剑,搭配上脸上的伤疤,呼吸之间仿佛有火星溅出,看起来模样凶厉。 不过此时此刻他正有点不好意思地挠着头,从气质上反倒是给人一种憨厚的感觉,在看到小厅里添柴的“同胞”时更是眼前一亮。 他乡遇同族,这种好事对于萨卡兹来说是很少发生的,尤其是北方的骏鹰帝国境内,这里的国王可不太喜欢萨卡兹人,百年前国力没怎么衰退的时候动不动南征,就有好几次和卡兹戴尔打了个你来我往。 林恩抬起头,祖母绿色的眼瞳与对方青色的眸子对视在一起。 对方伸出手。 “奎隆,炎魔部落。” 林恩愣了一下,随即轻轻点头,与对方握手。 “林恩,一介寻常人罢了。” …… 两位老人倒也不反对家里多一个憨厚的大块头,毕竟对于已经没有了子女的他们来说,家里多一副碗筷,也无非是多烧一口饭而已。 而且奎隆是愿意给钱的,他说自己是南方的游侠,在向北护卫商队的时候被人打散了,这大雪之中也找不到去处,愿意用十来个银币换几天食宿,老婆婆算了下,这十来个银币够在开春时买不少种子和一批杂粮,足以让这个没什么活力的家庭渡过最窘迫的时间了,便也喜笑颜开地没再说什么。 而且已经有了林恩和莫斯提马的前科,奎隆虽然看起来长得凶悍了一点,但一说话就暴露出了那种憨憨的模样,给人一种“这个大块头很好相处”的感觉。 至于林恩和莫斯提马,便更不反对了。 “奎隆”这个名字,两人都不陌生。 或者说,应该是“如雷贯耳”才对。 毕竟,这位年轻的游侠,日后可是少有的记载在萨卡兹历史书文中的魔王…… 萨卡兹的历史中,这位魔王性格激烈但本性仁慈,被称为“昭烈魔王”,继任王位后连续击退周围敌国的侵略,在战争中深感西方各国对萨卡兹的荼毒,于是率领部分部族向东方迁徙,在此途中下落不明。 有人说他是找到了一片无人的蛮地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生活,也有人说他受到盟国的背叛最后全军覆没,不过考虑到年代的久远,就算想要考证也无从说起了。 至于其他国家的历史,更多的时候,这位魔王却以“反复无常”、“奢靡无度”、“荒淫成性”、“凶残噬杀”为代名词,所作所为常常以春秋笔法一笔带过,对打败的敌人所表现出来的仁慈也被归于虚伪。 虽然抹黑萨卡兹已经是他国史书的传统艺能了,不过在看到眼前这个憨厚的大块头时,林恩还是忍不住想吐槽,这人怎么看都和这些形容词扯不上关系。 得益于灵魂之力的辅助,林恩在一定程度上是能读人心,识善恶的,至少也能看出一个人的外在表现是伪装还是本性,眼前的这位萨卡兹游侠无疑是后者,除非这人比林恩还强……那多多少少有点不切实际了。 哪怕早已灭绝在历史中的炎魔是仅次于温迪戈的强大种族,哪怕他在多年之后继任魔王打得周围邻敌不敢还手,至少此时此刻,他还只是个年少轻狂的游侠而已。 不过,不管是卡兹戴尔的史书,还是其他国家的史书,都不约而同地写明了一点,那就是这位魔王真的很能打。 尤其是接任初期,卡兹戴尔被七国联军围攻的时刻,他带着八百萨卡兹战士去抓个舌头,抓着抓着就抓了两个国王回来,联军也就不攻自散了,这件事儿在历史上被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到一千年后都被人津津乐道。 林恩和莫斯提马商量过,作为这个时代当之无愧的“风云人物”,如果能跟着奎隆,不说可以找到回去的办法,至少也能摸到点线索。 而且,那个发现“黑锁”和“白匙”的遗迹,莫斯提马也记得大致的位置,差不多是在卡兹戴尔以南,拉特兰以北,两国和叙拉古交界的地方——虽然这时候还没叙拉古这国家呢。 如果有机会的话,说不定能重新找到双杖,也就可以回去了。 而此时此刻…… 这位魔王阁下,正在给火堆添柴。 奎隆不太擅长打猎,或者说他不太擅长在恶劣环境下打猎,谁让他是炎魔呢,而且之前一直住在比较温暖的卡兹戴尔南方,在这种冰天雪地里本就晕头转向的,风一吹就找不到方向了。 最初的两天见林恩出门狩猎的时候,他还自告奋勇地想要跟上去帮帮忙,结果帮了倒忙不说,差点自己踩了陷阱在树上挂一夜。 这种暴风雪天气下,再强壮的萨卡兹人,就这样挂一晚上,第二天早晨恐怕尸体都吹硬了。 这事儿惊得林恩再也不敢让他跟着了,于是奎隆无奈,只好退而求其次,每天趁着风雪小些的时候出门捡些柴火,或者走一两公里雪路去凿冰取水,作为炎魔,哪怕十几寸的坚冰,一把火下去也就碎了——林恩之前也是这么取水的。 毕竟这天冷得水井都冻住了,不去远点的河流处取水,非得渴死不成。 不过也多亏了奎隆主动把这些事情给做了,林恩便也有时间在山里多溜达两圈,最后拨开层层叠叠的干草堆,掏了个隐蔽的小山洞逮住两只山鸡,带回来煮了一大锅鸡汤。 奎隆已经快半个月没吃肉了,口水都快流到地板上了。 于是十分钟后,林恩和莫斯提马有些无语地看着因为吃太快被噎着的奎隆。 这怕不是个憨憨吧,要不是林恩确认过他体内确实有强大的潜力,恐怕这时候都要怀疑是不是个同名同姓的路人了。 就着热水把卡在喉咙里的骨头囫囵吞枣一样咽下之后,奎隆长出一口气:“差点给噎死了……” 感慨了一声后,他又非常“礼貌”地扭头看向递水过来的莫斯提马:“谢谢你,萨科塔大姐。” 不是,为啥你叫林恩兄弟,叫我反倒是大姐啊。 我有那么老吗!? 莫斯提马的眼神变得稍微有点危险了起来,不过她还是保持着微笑的模样,只是偷偷拧了一把林恩的腰,在旁边无辜中枪的林恩有些莫名其妙地扭头看了一眼,反手握住了莫斯提马的手,不让她继续加力。 这下反倒是轮到莫斯提马手足无措了起来,她愣了一下,然后差点连微笑的表情都没能维持住,慌乱了两三秒后,低下头罕见地露出扭扭捏捏的姿态来。 这一切当然也落入了老两口和奎隆的眼里,老两口倒是无所谓的,毕竟他们本来就以为这俩年轻人是夫妻或情侣,这点互动属于是正常的。 不过奎隆就有点惊讶了,他之前还在想怎么一个萨科塔人和一个萨卡兹人暂住在两个乌萨斯老人的屋子里……现在看来,莫不是这两人有奸情? 好吧,这一刻,他和两位老人的想法惊人的一致。 不过,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卡兹戴尔人,奎隆对萨卡兹和萨科塔关系有多恶劣算是比较清楚的,从当初卡兹戴尔与拉特兰建国时开始,两族作为邻居和死敌,仔细算来,也相互摩擦了快一两千年了。 尤其是前些年,拉特兰势大的时候,联合周围国家并攻卡兹戴尔,差点把卡兹戴尔地皮都打烂了。 让“天使”和“魔族”在一个屋檐下和谐共处,对于很多人来说,那是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虽然这个天使不知怎的,没有光翼还长了角,头顶上的光环也黑漆漆的,不怎么发光,比起萨科塔人,倒是更像是萨卡兹人。 如果坐在这里的人是个萨卡兹王庭的老顽固,恐怕这个时候已经驻着拐杖起来怒斥林恩,说什么萨卡兹与萨科塔不共戴天,怎么能相亲相爱巴拉巴拉。 但奎隆是个年轻人,还是个憨憨,看到这一幕,只是觉得这两人关系真好,真不可思议啊。 仔细一想,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种不伦的爱情,这两人才会离开卡兹戴尔和拉特兰,来到这么北方的骏鹰帝国生活吧。 林恩和莫斯提马不知道,两人之间一个简单的互动,居然让奎隆脑补出了这么长一串背景,要是他们知道奎隆在想什么…… 好吧,那就当作是这样吧,也省得编来历了。 莫斯提马肯定会这么说。 晚饭很快就吃完了,莫斯提马不太吃得惯贫穷人家的杂粮糙米,不过这几天下来多多少少也有点习惯了,再加上伤口虽然恢复得七七八八,身体的虚弱感却还没有完全消除,她便多吃了点肉食。 至于林恩和奎隆就没那么挑剔了,两人都经历过比现在更加窘迫困难的场景,一人一碗糙米吃得津津有味,莫斯提马看着他俩大快朵颐的模样,又看了看自己碗里还剩大半的杂粮,心中不由升起了“我们吃的是不是不太一样”的想法。 她用勺子在林恩碗里舀了一点米饭,一口咬下去,那种一言难尽的口感充斥于口腔之中,蓝天使小姐顿时迷茫了起来,恶魔般的小尾巴都扭在了一起。 没区别啊? 好吧,虽然经历得多,但莫斯提马和能天使一样,都是那种娇生惯养的萨科塔人,这点是不会改变的。 断了甜食吃,这几天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林恩琢磨着是不是该给她整点蜂蜜尝尝甜味儿,不过在大雪山里,想找个蜂窝也挺困难的。 吃完晚饭之后,莫斯提马自告奋勇地就去洗碗了,她好歹也是会做一点家务的,这时候当然要摆弄一下。 老婆婆乐呵呵地帮莫斯提马修改那条歪歪扭扭的半成品围巾,拆了些针线又补了一点,看上去便也好多了,至于老头子,他习惯性地擦拭着挂在小厅里的猎刀,虽然他几乎已经握不住它,更不可能出打猎了,但是对于这柄老伙计依然很珍惜。 “兄弟,再过一周就入春了,这场雪不会无止境地下去,你有什么想法不?” 面对奎隆的问题,林恩稍微思考了几秒,便回答道:“不知道。” “不知道?” 奎隆便向林恩发起了邀请:“我看兄弟也算是弓马娴熟,身强力壮的,要不要和我一样当个游侠,做些买卖,也好养家糊口,过点好日子,总比在这荒山野岭虚度光阴好。” 奎隆所说的“游侠”,其实就相当于一千年后的“佣兵”,只不过游侠们的工作一般要更加光明正大一些,雇佣兵是拿钱办事,钱到位了什么事都做,游侠的侠气更重一点,有时候会为了一点义气打白工,那种杀人越货之类见不得光的任务也基本是不去做的。 除非是杀恶人,拿不义之财。 考虑到林恩做事接任务也是这样的风格,这游侠的活计,对他来说也不算陌生。 “哟,老本行啊。”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林恩旁边的莫斯提马用胳膊肘捅了捅林恩的腰:“不考虑考虑?” 得,本来还能犹豫一下的,莫斯提马这话一出,奎隆直接眼睛亮了,林恩便也没了拒绝的余地。 不过莫斯提马说的也是实话,这种工作对于林恩来说属于是本行中的本行了,而且他俩本来也有跟着奎隆一起走的想法,既然对方主动提起了,那也就顺水推舟,倒是免了主动开口的尴尬。 见林恩有些犹豫的样子,奎隆还以为是因为莫斯提马的身份而犯愁,便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放心,大家做游侠的,走南跑北哪里都去过,做什么都是信义当先,不论出身不论种族,不会为难你老婆的。” 老,老婆!? 莫斯提马号当场被击沉了。 林恩这才勉强点了点头,他倒是没在意奎隆的称呼,因为他思考的是另一件事。 收拾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细软,从口袋里摸出些许钱币,这些天林恩去了两次镇子,都是为了给莫斯提马买药,贱卖了些野兽毛皮和莫斯提马的一条作装饰的玛瑙手链,倒是盈余了不少金银。 他打算把这些钱留给老两口,哪怕只是萍水相逢,这两位老人在他和莫斯提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帮了他不少,没有两位老人的留宿,可能莫斯提马连第一个冬夜都熬不过去。 林恩是个念恩的人,他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些钱留给老人,也能让他们接下来两年过得滋润一些,晚年生活不至于贫寒交加。 不过老头子没有要这些钱,他顽固地拒绝了:“你们出去要做生意什么的,都得要个本金,这些钱你自己留着用,如果真的想要报恩,以后路过这附近,就来这里看看我们两个老家伙,也比留点没有情感的金银要好。” 老婆婆那边也是差不多的说辞,说着还把修改好的围巾塞给了林恩,让他找莫斯提马道谢去。 这两位孤单的老人,大约是把寒冬留宿的几人当作是自己的战死沙场的孩子了。 林恩没能把钱塞给他们,便也只好将钱收回去,打算在走前偷偷放到老人的抽屉里,这点钱对他来说没什么用,但却能让老人们活得更好,毕竟老人在农耕时本就不如青壮,骏鹰帝国的苛捐杂税也从未停过,要是明年的收成不好,可能下一个冬天就熬不过去了。 温馨的寒冬没有持续太久,也正如奎隆所说,一周之后,暴风雪逐渐停息,春天缓慢地降临了。 林恩等人收拾了一下行李,准备向老人辞行,但是在离开之前,村子里来访了一批不速之客。 征税官来了。 ?.jpg 第二十五章 卑劣与人性 征税官,这并不是一个很受欢迎的名词,尤其是对于税务繁重的骏鹰帝国来说,那些穷乡僻壤种地维生的乡下村镇,最怕的恐怕就是征税官来访了。 从这方面来看,骏鹰帝国的征税官,对于国民来说,和日后乌萨斯帝国臭名昭著的感染者纠察队都差不多了。 林恩听老两口说过,骏鹰帝国的税收计算很复杂,有田税也有人头税,对于这种不太好计算田地数量的山野乡村,主要是以人头税为主,辅之以商税和兵役税,各种各样的税收下来,没有好田地的农民们能留下两三成粮食,已经算得上是好运了。 如果是灾年,田里的粮食全都抵去都不够税务,甚至还要倒欠打白条,或者被强制拉走家里青壮男女服兵役来抵税。 老两口家的几个孩子,就是这样一个个被推上战场,然后白发人送黑发人的。 天底下收税收成这样的,骏鹰帝国恐怕也是头一个了,不过这样的苛捐杂税仅仅针对帝国境内像乌萨斯、菲林之类的下等公民,那些住在城里的黎博利老爷们,非但不用交税,反而还能趁着收税倒卖粮食捞上一笔。 不患寡而患不均,再加上苛捐杂税横征暴敛到这种地步,也难怪最后黎博利的统治会被乌萨斯推翻了。 不过嘲讽的是,千年之后,乌萨斯帝国中的黎博利人,生存条件似乎也没多好,种族歧视越发严峻,尤其是近些年政局动荡经济衰退,除非议会有勇气进行改革,否则迟早开厉史的倒车。 只能说,真是个奇妙的轮回。 远远的还能听到村民与征税官争辩的声音。 “冬天前面不是刚征过一次税,这才三个月过去,怎的又要收税了!?” “哼,这过了冬,不就是春耕的时间了,不付了春耕税,帝国岂不是白白把田地送给你们耕种了?” “这……小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春耕税啊!” “以前没有,不代表一直没有,这县城的公告可是一清二楚地写明白了,白纸黑字地贴了十几天呢。” 征税官阴阳怪气地说道:“还是说你们这群刁民不打算交税,想要萌混过关,于是故意推脱?” 他身后的十几个士兵如耀武扬威一般挥了挥自己手中的兵刃,吓得几个上前询问的村民一哆嗦,没敢继续吱声了。 这群黎博利老爷是真的敢当众杀人的,死了的人还会被套个逆反拒税的罪名,按照帝国的法律,全家男人充作劳役而女人为奴,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敢触这个霉头了。 就算积怨已久,却也没人愿意去做出头鸟。 村民们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村长走了出来,有些勉强地赔笑:“那,大人,您说这税要交多少……” “也不多,按照帝国法律,一户人家交十个银币就够了。” “十个银币!?” 村长脸色大惊,随即又在对方不耐烦之前露出讨好的神色,往对方手里偷偷塞了个小包裹:“大人啊,不是我们不想交钱,这荒山野岭的,就算把我们家里器物卖了,也掏不出一户人家十个银币啊,您看能不能……能不能用别的方式来缴税?” “别的方式?” 征税官掂了掂手里的袋子,听着里面清脆的声音,语气稍微软了一点:“也行啊,按照往年传统,交不出税的人家,每三户征一个青壮入伍十年,别说春耕税了,接下来第一季的收成税也能免了。” “这……” 听起来好像宽裕了点,但村长知道,自己的这个村子被反复征税了好几次,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别说青壮了,十三四岁的孩童都没几个,而且帝国这几年一直在打仗,出去的人再也没回来过,有些人家宁可弃家而走,往更荒凉的地方,做个荒野上的流浪汉,也不愿意继续在村子里住下去了。 当然,这么做也是有风险的。 既然连户籍都没有,那么一旦被逮住,那就只能做奴隶了,连交税的余地都没有。 骏鹰帝国总是能在想不到的地方堵住征税的漏洞。 “你们不会是想逃税吧?” 眼见村长支支吾吾的样子,征税官的表情逐渐变得危险了起来,他当然不在乎这群一看就很贫穷的乌萨斯人交不交得起税,但是他很在乎这些穷人有没有交税。 毕竟这些税收,最后起码有五分之一,能落到他的口袋里。 征税官,对于黎博利人来说,那可是个美差。 “我,我,我们商量一下……” 村长硬着头皮退回来了。 但他也知道,是商量不出什么东西的,今年的雪太大了,去年的税又多征了两成,而青壮的不断流失也让他们的耕种效率越发降低,村子里这一贫如洗的家家户户早就没有交税的能力,少数能交税的……恐怕也就只有做猎户的几家人家了。 不过那些野兽的皮毛,拿到征税官的手里,就算原本能卖十个银币,最后折合下来少说也要打个对折,而现在拿去镇子里卖,不说能不能卖得出去,时间也来不及了。 再加上风雪天不好出门打猎,这些猎户们也自身难保。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人被逼急了,是不会讲道理的。 村长将征税官的意思告知村民们后,这些过惯了低声下气苦日子的村民们在短暂的迷茫和绝望之后,第一反应不是去反抗,而是将麻木的眼神投向那几个可能有能力交税的人家。 其中便包括了老两口……虽然老头子早就拉不动弓,没能力出门打猎了,否则也不可能任由几个孩子被带走了。 但他们显然还是低估了人性的贪婪。 “老布科夫,你家,应该还留着当年做猎户时的武器吧?” 人群中出现了口水吞咽的声音:“我上次来你家做客看到过你挂在墙上的武器,那刀,还有那弓,拿去抵税的话,说不定能抵些银币……” “而,而且,你们家留宿的那几个年轻人,如果把他们交上去充税,能活好多户人呢……他们身上的衣服也不便宜,还有首饰,一定能卖个好价钱的……” 也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这种虎狼之词非但没有被人们反对,反而让不少人眼睛亮了起来,人群顿时一阵骚动。 “你在说什么屁话!?” 老头子愣了一下,然后怒发冲冠得就像是个老狮子:“刀和弓是我荣誉的……罢了,武器也就算了,那几个年轻人可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人,他们只是路过暂住几天而已!” “谁管他们是不是村子里的人啊,那些征税官才不会管呢,他们只要能带走人就行了……那个女娃子长得好看,说不定还能多免几户人的税!” 人群中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我看到过,那个长角的男人在雪天里也能出去打猎,带回来不少猎物……” “他还去过镇子里买药,他身上肯定有很多钱!” 这是个小村子,村子里的人不多,如果真的如这般算,大家拼拼凑凑,或许这次征税也就过去了。 很多脑子比较活络的村民算了算,虽然觉得这么做不太好,却也没有站出来反对。 人总是自私的,为什么说穷山恶水多刁民,连自己都活不下去的时候,能想到别人的终究是少数,更多的人,为了让自己多活几日,是不会在意他人的死活的。 而这种贫穷且受教育程度低的地方就更是如此了,只要有人挑唆几句,立刻就会有很多人应和,他们不懂什么道德仁义之类的大道理,只想着“反正不是我提出的”,便能心安理得地为虎作伥。 一千年前的骏鹰帝国是这样,一千年后的乌萨斯帝国也是如此。 林恩和塔露拉遇到的当然不是同样一批人,他们遇到的只是同样的被压迫者,和同样不讲道理的世道罢了。 “老布科夫,你家连十五岁的孩子都送上战场了,这几个萍水相逢的路人,有什么好庇护的?” “就是就是,大家都是熟悉到不能熟悉的朋友,你忍心看着我们死吗?” 哀求的声音不绝于耳。 “你们,你们……!” 老头子被气得七窍生烟,他当然不想把那几个年轻人交出去,这种事情违背良心,那些没接触过的村民当然可以没有压力地这么说,老头子和几人住了好多天,潜意识里已经把几人当作自己死在战场上的孩子们的替代。 周围的一张张面孔,明明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相处了几十年的同乡,此时此刻却显得刺眼而又陌生,老头子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知道这样是错的。 而眼见打同情牌没用,那几个带头的村民又变了态度,他们色厉声急,就像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老爷们对待他们的那般,用咄咄逼人的态度开口。 “可恶,老东西,现在可由不得你了,你一个人的意见,已经没有用了!” “你们当然不急了,你们家以前可是大户,谁晓得屋子里藏了多少金银?如果你们乖乖配合也就算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可容不得你们两个老家伙害了全村子,就算你们两个死在这里,征税官也不会管的!” 好一副强取豪夺的嘴脸。 “布科夫……” 村长是个厚道人家,他没有跟着那些人一起逼迫老头子,但也正是因为他的懦弱,此时此刻这个理应站出来维护秩序主持大局的人居然六神无主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然而想到家里不多的存粮,还有刚刚出生的小孩,便也不得不咬着牙拉住了老头子的衣服:“你要考虑好呐!” 说到底,还是老头子年纪大了,已经没了威慑力,而林恩等人在村子里也从未和他人有多少交涉,只是过平静的生活,更不会遭人忌惮了。 弱者,只会向更弱者心安理得地挥刀,向好人毫无压力地举枪。 远远的,征税官的声音又传过来了。 “你们怎么商量了这么久,一群人聚在一起鬼鬼祟祟干什么,想造反吗?” 那趾高气扬的声音令那些刚刚还言辞激烈的村民们顿时安静了下来,片刻之后,也不等村长说服老头,已经有人点头哈腰地走上去,低声下气地找到了征税官。 他毫无心理负担地把老布科夫卖了,也毫无心理负担地提出了,用这几个年轻人来抵税,那谄媚的样子如此自然而然,简直是无师自通。 “哦,你说那个有光环的女人?” 征税官原本还眯着眼睛,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但听到村民的描述后,他又突然精神一振,提起了兴趣。 和这些没什么见识的村民不一样,作为一个住在城里的黎博利人,而且还是个官,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些穷苦地方里,有点姿色的也早就被前人挑走了,瘦下来那些又脏又瘦的女人,就算送给他,他也不想玩。 但这不一样。 萨科塔……而且还是落单离群、没有拉特兰保护的萨科塔女人。 如果姿色好的话,把她献给上头的将军,自己说不定能再升一级官,做个地区税务的负责人…… 姿色差点也没关系,大不了自己留着,那可是“天使”啊,太稀罕了,平时根本遇不到! 征税官也就早些年在城里的教堂中见过一两个带光环和翅膀的拉特兰修女,但是自从前两年教堂因为交不起税被拆除之后,这两个修女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有人说是被城主关进了地下室,也有人说是被献给了更上面的人,反正众说纷纭,但没人觉得她们能有个好下场。 “带我去看看。” 他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对面前的村民吩咐道。 “是……是!大人,往这边走。” 老布科夫愤怒地想要冲出人群,却被周围的村民死死按住,就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一丝…… 他绝望地看着那征税官带着十几名甲士走到自家门口推门而入,绝望地听着远方传来征税官惊喜的吆喝,然后…… 然后那征税官就倒飞了出去,整个人镶在了墙里,血肉脑浆和冰冷的石头黏在一起,看那样子,抠都抠不下来,更别提生死了。 那十几个甲士也没了声音,偌大的石头屋子就仿佛一张吃人的大嘴,安静得让村民们胆寒。 滴答、滴答。 鲜血溅在地上的声音从未像现在这般刺耳。 林恩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走出屋子的门扉,他那泰然自若的样子,就仿佛刚刚杀的不是一个人,而只是把一块垃圾丢出去了一样。 对他来说,倒也没差。 只不过,那条米白色的围巾上星星点点的些许血迹,告诉那些村民们,之前恐怖的暴行正是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年轻人做的。 暴行…… 呵呵,就当作是暴行吧。 林恩叹了口气,他的掌间窜出一条灵活的火蛇,攥在手里,蓄势待发。 如此,他看向人群。 “刚刚是谁带头的,站出来。” 第二十六章 反正床也挺大的…… 林恩没有和这些小人物太计较。 毕竟,和死人计较是没什么意义的。 当然,不会是林恩动手,骏鹰帝国在这村子里死了一个征税官和十几个士兵,那是绝对不可能罢休的,不过等他们派兵过来时,林恩恐怕早就离开骏鹰帝国了,最后也只能拿这个村子撒气。 以骏鹰帝国的律法严苛程度来看,这些村民的下场无非是死或者做一辈子苦役,除非他们当机立断地离开村子逃跑——不过若是他们有这个勇气,也不会像是绵羊一样,唯唯诺诺地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不过这样一来,老两口便也不能留在村子里了,林恩向来不会低估人性之恶,自己三人离开了,不说骏鹰帝国的报复,这些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乌萨斯刁民,说不定便会将怒火和恐惧发泄在两位老人身上。 这群早就被磨平了棱角的弱者,也就只有在欺压更弱者的时候,才会耀武扬威地露出丑恶嘴脸。 就连侠义十足的奎隆都唾弃他们,见多识广的林恩和莫斯提马就更别提了,对于这些刁民,他们都懒得用正眼去看,毕竟这是每个时代都会有的不可燃垃圾,也不能说他们活该如此,只能说低下的受教育程度和贫穷的生活让他们变得愚昧,来自上层的压迫剥削带来巨大的压力,让他们变得自私。 当他们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将自己最后的人性闪光埋没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从无辜的受害者变成了为虎作伥的恶棍。 好在这里是骏鹰帝国穷乡僻壤的边缘地带,林恩等人带着老两口往南走了一周便翻越了国境线,从地理上来看,林恩估摸着这里大约是以后叙拉古的地盘,不过这个时候离叙拉古建国还早着呢。 其实往西走去萨米那边更近,不过老人的身体不行,翻山越岭有点不切实际,而且萨米自古便穷,林恩便换了条路线,往南走,找一块能够接纳两位老人的土壤。 一开始两位老人还不愿意,村野农夫的恋土情怀令他们不想离开这片几乎生活了一辈子的雪地,只是林恩实在不忍看到他们没个好下场,便半是强迫地带两位老人走了。 几人把老人们安置在了骏鹰帝国某个邻国的一个小村子里,比起穷兵黩武的骏鹰帝国,这个小国的国力并不发达,但也没那么多要人命的政策,林恩给老人买了块田地和一头牛,又留下了一笔金银,应该够两位老人安养晚年了,也算是善始善终吧。 什么,你问这些金钱哪里来的? 当然是那位不知死活的征税官尸体上搜刮来的啦。 对于林恩的举措,莫斯提马和奎隆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莫斯提马暂且不提,奎隆可是个年轻气盛的萨卡兹游侠,他觉得林恩做得很对,尤其是在那征税官走进来对莫斯提马污言秽语动手动脚的时候,林恩当场让对方血溅五步的模样,可真是帅极了。 不愧是萨卡兹的好男儿! 至于之后安排两位老人的事儿,奎隆就更没意见了,换作是他,他也会这么做的,人可不能狼心狗肺,惹了祸事便只管自己,忘了他人的恩情。 他这个性格,倒是和卡兹戴尔史书上记载的差不多,而在这个时代,大部分带着梦想冲出卡兹戴尔的青年萨卡兹游侠们,在被现实毒打之前,大多数也都是这样的性格。 好吧,这也是多亏了这些年卡兹戴尔和炎国之间的商业交流,以至于不少炎国的文化和观念传播到了萨卡兹人之中,那快意恩仇的武侠文化,年轻人可太吃这一套了。 “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这已经不是奎隆第一次抛出这个问题了,林恩和莫斯提马相视一眼,他们其实打算直接去卡兹戴尔南方找那个储藏封印“黑锁”与“白匙”的遗迹,不过顶着奎隆这可怜巴巴的眼神,不管是林恩还是莫斯提马都有点不太好意思开口。 好吧,一个炎魔,能作出这样的表情来,也是难为他了。 还挺有喜剧效果的。 最后林恩和莫斯提马还是决定,先跟着这个憨憨走一段路再说。 “听着。” 在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莫斯提马抓着林恩的袖子,严肃地开口道:“做个透明人,历史有修正性,跟着走没事,但不要试图去改变历史。” “那个……” “我以前尝试过……最后的结果不怎么好,干涉了什么,便要付出成倍的代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 “总而言之,先跟着他一起走,但是别做多余的事情,尤其是他成为魔王之后。” 莫斯提马一口气把话说完,却看到林恩表情奇怪,一副想说些什么的模样。 “怎么了?” “你再不松手锅里的肉就要焦了。” “你也不早说!” 然后就是一阵鸡飞狗跳。 好吧,经历了之前那段艰苦的雪村生活,嘴馋的莫斯提马是真的忍不住,一到小城镇,就琢磨着要弄些香的甜的美食吃。 林恩自然是没有意见,毕竟吃了那么多天的糙米饭,他也觉得寡淡无味,能提升一下生活质量,那自然是最好的。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一千年后哪里都有卖的那些香料,此时此刻还不怎么流通,毕竟泰拉大陆各地都有天灾,在工业化之前,地区与地区、国家与国家之间的通行,成本是很高的。 而像胡椒、花椒、酱油这样的常见调味品,可能只有炎国对外的贸易商队中才能看到了,至于蚝油之类的东西更是珍贵,当地人听都没听说过。 林恩只好花钱买了点精盐,又弄了些米酒和蜂蜜,也省得下次烤肉的时候,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买完这些调味料,又在当地的小城市里租了个小旅馆,林恩和莫斯提马本来就不怎么宽裕的小金库顿时便见了底,不过两人也没怎么发愁怎么赚钱,因为当天夜里,跑过来蹭饭的奎隆就带来了一笔买卖。 “我打听到有个近期要出发的商队招募护卫,要去维多利亚,而且报价还不错,你们有没有想法?” 维多利亚? 林恩和莫斯提马自然是对这个地方不陌生,可是从叙拉古到维多利亚,这可是老远的距离,几乎要横跨后世的莱塔尼亚,徒步走的话,少说也要一个月的时间。 考虑到中间有可能遇到天灾影响的区域,得绕路,再算上商队逗留的时间,说不定一来一回就要小半年时间。 “这么远?” “没办法,想赚钱,只能走远路,之前的兄弟们在骏鹰帝国被山匪打散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遇到,那之前只好接些苦点累点的工作了。” 奎隆砸咂舌,他端起杯子咕咚咕咚把廉价的麦酒一口气喝干,然后又讨了两块肉吃,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不,我的意思是……奎隆,你说过你是炎魔部落的人吧。” 和温迪戈一样,炎魔向来是强大却繁衍困难的种群,一千年后纯血温迪戈已经只剩下了爱国者,而炎魔就更惨了,别说纯血,混血炎魔都死绝了。 卡兹戴尔的十王庭就这样空缺了一席,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而奎隆作为年轻且有天赋的炎魔,还是继承魔王之位的候选人之一,林恩可不认为,那些王庭的老头们真的放心这个有点叛逆的年轻人乱跑,在骏鹰帝国之类,卡兹戴尔周边能辐射到的几个国家也就算了,再远一些,万一死在哪个疙瘩角落里,那可就真的人傻了。 林恩和莫斯提马猜测,奎隆是被放出来“历练”的,毕竟奎隆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多少有点天真……或者说有点憨。 这样性格的人做一员猛将也就算了,做魔王统领群族,可是要吃大亏的。 于是林恩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言辞:“过于远离部落的话,似乎不太好吧。” 奎隆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原来你想的是这个……没事儿,都是小问题,那几个老头子不会多说什么的,毕竟我已经是个成年炎魔了,就算真的技不如人死在外面,那也是战士的归宿。” 他又挠了挠头:“别看我在雪山抓不到猎物……我不太擅长抓活的,而且那环境也不适合我发挥,其实我很厉害的。” 确实挺厉害的,差点第一次出门打猎就晕头转向挂在树上风干了。 林恩没有拒绝下去,他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机会,“黑锁”和“白匙”充满了谜团,谁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找到,如果能多走远点,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呢。 莫斯提马也没反对,虽然对她来说,优先级最高的事情依然是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但顺位下来……在这个时代过好每一天,也同样重要。 人总是要活在当下的。 稍微商量了几句,敲定了之后的行程以后,奎隆便离开了,临走之前还不忘从盘子里薅了几块肋排肉,看得林恩眼角一阵抽搐,奎隆这厮的块头大,饭量也是真的很大,这三下五除二的功夫,林恩买来的三斤肉食已经去掉了一半。 剩下的给林恩一个人吃都嫌少。 林恩死盯着餐桌的模样自然是逃不过莫斯提马的眼睛,她莞尔一笑:“要不要出去吃点?” “我们也没什么钱啊……” “有的哦。” 莫斯提马微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钱币:“我把项链当掉了,这段时间能过得宽裕点。” “你的项链……去当铺那种地方,不太值吧。” “没什么值不值的,能过得好点,那就是最值得的了。反正这种只有观赏价值的项链,以前我也是随便挑的,你要觉得过意不去,回去以后也给我挑个不就好了。” 莫斯提马说得很轻巧,她自然而然地挽住林恩的手,一副要把他拖拽出去的模样:“快点快点,听说这个时代已经有不少甜食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味道精巧一点的。” 林恩苦笑,便半推半就地跟了上去。 也不知怎么,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很亲密了。 想想之前在拉特兰的时候,莫斯提马一直在笑,却也一直保持着一种不失礼貌的社交距离——当然,现在这种距离感已经全然不见了。 大概是同为天涯沦落人,所以便亲近了许多? 林恩不懂,不过两人也算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关系融洽一些,很多时候便也方便了许多。 而且怎么说呢…… 这样的莫斯提马,倒也蛮可爱的。 夜里的店铺,开门的不多,林恩和莫斯提马逛了一圈,也只找到一家看起来还可以的面包铺子,买了两袋涂了黄油的面包,又倒腾了一小罐蜂蜜水,也让莫斯提马美滋滋地喝了好久,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夜色已浓,油灯的火光不能点亮整个房间,也会有油烟冒出,照得久了,且不说加油的花费开销,眼睛都能熏出泪花来。 旅馆里倒是也有炉火和烟囱,不过林恩忘了去买柴,便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两人早早的就熄了灯,林恩坐在床沿上,整理着床铺上的杯子和床单。 当然,这些是给莫斯提马准备的,他的打算是用一席备用的被子垫在地上,席地而睡将就一晚上也就罢了。 在老两口家里住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休息的,反正他也不怕冻,而且睡眠质量本来就不太好,这个时代又没有软床,睡哪里也就无所谓了。 能天使当初睡床底下都能睡得老香了,打个地铺算啥呀。 不过今天晚上,似乎有了一点小小的不同,就在林恩抱着被子准备打地铺的时候,坐在床上的莫斯提马突然伸出手来,拉住了林恩的衣袖。 “等等。” “嗯?” “这几天你也挺不容易的……今天晚上,嗯……对。” 莫斯提马咽了一下口水,努力遮掩心底泛起来的羞耻心,若不是现在灯光已灭,恐怕林恩已经看到她的脸红得仿佛一个熟透了的苹果。 对于莫斯提马来说,这可是不多见的景象。 她深吸一口气,一点点从未有过的奇妙冲动,让她继续说了下去。 “反正床也挺大的,分开被窝一起睡,也没事的吧。” 第二十七章 矛盾的内心 感受枕边人的呼吸,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呢? 嗯……不能说是从未有过的体验,毕竟莫斯提马以前也和自己无话不谈的好闺蜜同枕而眠过。 只是,心脏跳得像现在这般快,那还是第一次。 莫斯提马隐约知道,自己心里翻腾的情绪究竟是什么东西,毕竟她见识的多了,而且之前在开导菲亚梅塔的时候,倒是说得头头是道、有板有眼的。 可天道好轮回,前脚还是自己开导好搭档菲亚梅塔,后脚便是自己为此而苦恼了。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真的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而这段时间的经历也可以用奇妙来形容,一个隶属于教皇厅的堕天使,和一个从属于罗德岛的萨卡兹人,在事情真的发生以前,莫斯提马做梦也想不到两人之间会有这样的交集。 嗯…… 真的像是在做梦一样啊。 想到这里,莫斯提马又苦恼了起来,她觉得两人现在的相处模式,其实有点不太合理。 对林恩太不公平了,自己欠他的太多了,而且还越欠越多。 仔细想想,从小教堂自爆未遂开始,如果不是自己因为大意而陷入绝境,他原本是不用来这里陪着自己一起受苦受难的,从道理上来说,两人现在的境遇完全是莫斯提马一人的过错所致,林恩完全是被波及的。 按理来说,应该由更适应这种情况的莫斯提马来多出点力,来弥补自己的过错。 偏偏自己现在又没有能力去偿还这些人情,失去了“黑锁”和“白匙”以后,自己只不过是个会点法术、见识多些的堕天使罢了,战斗能力什么的,基本上是可以不计的,戴在林恩身旁,俨然像是个拖累。 自己这段时间基本上没有能够帮到林恩什么,反而被他救了好几次,如果不是林恩冒险带她闯入这个时代,如果不是林恩背着自己找到那个雪村,如果不是林恩夜行百里去帮自己买药…… 林恩其实有很多次把自己这个“累赘”丢掉的机会,考虑到两人只是点头之交的朋友,也没什么特别的关系,哪怕他这么做了,也不用受良心上的谴责。 但他每一次都选择去冒险,为自己寻觅生机。 之前第一次救自己,还可以解释说,林恩馋自己的能力,需要自己的帮助,毕竟莫斯提马和林恩也算是有过君子协定,蓝天使不介意在林恩和特雷西斯的决斗中帮他一把。 可自己已经失去那些能力了,林恩是个聪明人,他肯定能想明白的,但他既没有对自己冷眼以待,也没有懈怠自己分毫,甚至从不主动在自己的面前提起那些事来,总是摆出一副乐观的模样,鼓励自己一定能回去的。 表面上看不出来,这还真是个温柔的家伙啊…… 当“温柔”这种烂大街的性格特点,出现在一个冷静、可靠、强大、做的永远比说的多的同伴身上时。 不得不说,真的很让人安心。 唉,也难怪罗德岛有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他。 如果他是个单身汉该多好啊,这样的好男人可不太好找呢……呸,我在想什么啊。 如果是普通的思春少女,此时此刻早就彻底沦陷在温柔乡里了,可对于性格比较自立自强的莫斯提马来说,她做不到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去享受这些对待。 感激之余,林恩对她的照顾和帮助一度让她羞愧难当。 也正是因此,之前她才想着给林恩做点针线活,织个围巾什么的,也总比在家里什么都不做要好。 结果嘛,也就不用多说了,每次看到那条歪歪扭扭的“围巾”,莫斯提马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唉,这让我以后该怎么和他相处啊? 人情还不完了都。 莫斯提马轻轻叹了口气,她翻了个身,看向隔壁被窝的林恩,清亮的月光洒在他的侧脸上,那硬朗成熟的线条令莫斯提马看得发呆了半晌,好久之后,她才回过神来,甩开那些有的没的心事,有点好笑地摇头。 真奇妙啊,明明是为了他的事情才苦恼了这么久,可是在看到他的脸后,心情却又立刻平静了下来,倒是显得自己很呆。 罢了,不去想了,想得越多,活得越累。 要是年轻个十岁认识他,自己哪有现在这么纠结。 不对,自己要是年轻个十岁认识林恩,还哪有其他女人什么事啊! 嗯…… 莫斯提马轻轻靠了上去,脑袋靠在林恩的肩膀上,隔着衣服感受对方的体温,她突然心生一点恶作剧的念头,便微微抬起头来,确认林恩呼吸正常,应该是睡熟了以后,便留下一个浅浅的吻,在林恩的侧脸,又闪电般地离开。 “嗯,这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偿还……虽然这人情债我可能已经还不完了,就当是些许利息吧。” 做完这一切后,她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不多时,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显然是入梦了。 林恩睁开眼睛,他神色复杂地看向莫斯提马,蓝天使的嘴角还勾勒着一点浅浅的笑意,似乎是带着好心情入睡,于是做了个好梦。 他睡眠质量一直不太好,在莫斯提马翻身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醒了。 不过嘛……这种时候,或许还是装睡装傻好一点吧。 林恩便也跟着叹了口气,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倚着他肩膀睡觉的莫斯提马更加舒服些,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帮她打理了一下枕头上杂乱的蓝色发丝,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也合眼睡下,顺着对方的呼吸,然后一夜无言。 …… 林恩和莫斯提马在这座小城住了三天,倒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只是林恩用莫斯提马手里的金银找铁匠打了一把大剑,质量只能说是相当一般,但也聊胜于无吧。 或许是因为冶炼技术的限制,这个时代的大剑似乎普遍都不够锋利,奎隆的佩剑是个例外,在一定程度上兼具了大剑的厚重和利刃的锋利,不过考虑到他的出身,也就没什么好意外的了。 而且那把剑有点太窄太轻了,比莱瓦汀还要小一号,不太适合林恩大开大合的战斗风格……说不定更加契合陈这种依靠剑术吃饭的剑客。 三天之后便是约定的时间了,奎隆再一次登门拜访,找到了正在收拾行李的林恩和莫斯提马,告诉两人商队已经准备出行了,哪怕有他的保证,商队里的很多人还是想看看林恩两人的本事。 奎隆之所以能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环境下“毛遂自荐”,其根本原因还是他足够能打,林恩估摸着他应该是露了几手,让那个组织商队的老板开了眼界。 就算不如温迪戈那种能一人屠城的怪物,奎隆的实力在这小城中,那也是难寻敌手的强大。 在这个时代走商是个危险活,城市与城市之间不但有劫匪还有恶兽,甚至有发生过军队的逃兵将商队洗劫一空的事情,如果护卫实力不过关,商队简直就像是一块移动的香饽饽,属于是羊入虎口了。 不过这种“自证实力”的事情,对林恩来说无聊又没必要,危险只是对一般人来说的,劫匪也好,恶兽也罢,恐怕连奎隆这一关都过不去,就更别提林恩了。 再说了,向那些普通的护卫和不通战斗的商人展现自己的肌肉,对于他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林恩本来就打算低调一点,便更没有了攀比的兴趣。 于是他和莫斯提马在斟酌一下以后,并没有太过张扬,林恩只是顺手举了块不太重的石碑,又挥舞了几下铁剑,证明了自己确实有点勇力能担任护卫之后,便没有再发挥下去。 商队的老板看得出来他有所保留,不过也没什么意见,这两人本来就是奎隆的朋友,而且……比起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普通平民,老板是有点见识的,他当然认得出来眼前这几个人的种族。 两个是萨卡兹,一个是堕天使,看他们的种族特征就不是什么善茬,反正自己也只是需要一段时间的护卫,这几个人到了地方恐怕也会直接拿钱走人,没有深交的必要。 真的遇到了危险,这几个人为了拿到报酬,也不会见死不救吧。 在招纳了足够数量的护卫之后,商队便缓缓开拔了,林恩和莫斯提马跟在队伍里,倒也没出什么意外——蓝天使的容貌倒是引得不少炽热的目光,不过很快莫斯提马就对外说自己和林恩已经结婚了,那些炽热的目光便也一下子熄灭了。 偶尔有几个不死心的,听说林恩和莫斯提马是奎隆的朋友以后,便也没了歪脑筋,还是小命重要。 一场潜在的矛盾就这样消失无踪了,不过幸运的其实是那些起了歪脑筋的家伙,林恩的真实实力懂的都懂,真的要起了冲突,最后的结果八成是端着圣经一下一个,脸都给你拍平咯。 时间过得很快,护卫商队的任务在大部分时候其实都没什么波折,甚至可以说有点无聊,不过林恩和莫斯提马都是耐得住性子的人,除了商队的干粮里没多少甜味让莫斯提马有点不满以外,一个月的时间下来,最大的改变恐怕也就只有她又织了一条……不算那么歪歪扭扭的围巾。 大约是因为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她做的好多了,林恩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把围巾穿出去,然后喂了奎隆一嘴狗粮。 “你这家伙绝对是故意来炫耀的吧!” 说完这话,奎隆便一股脑溜了,林恩估计他八成是找人诉苦去了……这个月的时间里他和莫斯提马没什么改变,倒是奎隆也不知怎的勾搭上了商队老板的女儿,看两人聊得热火朝天的模样,林恩远远的就能嗅到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你还有脸说我! 林恩一阵无语,倒是莫斯提马轻轻笑着帮他把围巾系好,又给他整了整衣襟。 现在是开春时节,这里又处于大陆偏北的区域,春暖花开的表象下依然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冷风和细雨,就这忽冷忽热的天气,不做好保暖措施反而是最容易生病的。 这一个月来,人前人后都扮演着林恩的“妻子”,不知不觉间莫斯提马倒也习惯了自己的身份,表现得也越来越自然,两人看起来那亲密的样子,不知道羡煞多少护卫队里的单身汉。 就差没假戏真做了。 不过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你要说这两人真的完完全全相敬如宾,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也是不太可能的,生活嘛,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尤其是两人还睡在同一个帐篷里,孤男寡女的,彼此之间又有一点隐约朦胧的好感,难免擦出点火花。 不过林恩和莫斯提马最后都把持住了,并且心照不宣地不去提及这些事情,两人都明白,这层“夫妻”的身份只不过是表面的伪装,假戏真做不得。 万一之后回去了,那这层关系岂不是乱套了,怎么面对能天使?还不如一开始就克制一点,权当是没这回事儿。 不过话归这么说,两人之间越发亲密的模样,在旁人眼里就是如胶似漆,这些外溢出来的情感和动作倒不是莫斯提马的演技,而是她确确实实地将自己代入了林恩妻子的身份。 将矛盾的心理埋入心底之后,她倒是对此乐在其中,哪怕明知这一切都只是人前的伪装,却也久违地感受到一点名为满足的情绪。 可惜啊,如果这一切都货真价实就好了。 莫斯提马偶尔也会有些患得患失,不过她很快便也将心底的这点小情绪甩开了,和安洁莉娜那般思春期的少女不同,她能够很清晰地将自己的情感区分控制开来,也不会有多余的冲动和失落。 该做什么,能做什么,莫斯提马心里都很清楚。 只是这样生活,无时无刻都要克制内心的情绪,难免很累。 看着林恩远去的背影,莫斯提马情不自禁地叹一口气。 有时候,多多少少也会想要活得更加坦率一点的……或者说,至少也想要一个港湾,可以尽情释放内心的情感。 第二十八章 劫难与天使 林恩的这一趟护卫任务,在前一个月,可以用宁静到无聊来形容。 后世莱塔尼亚的地盘多是山区而罕有平原,这样的地形易守难攻,莱塔尼亚甚至借此打退了看起来战无不胜兵锋正旺的高卢,让不可一世的高卢狠狠吃了个滑铁卢,这才诞生了之后高卢解体被瓜分的结果。 但如此地形,在生产力不足的时代,不但限制了生产和贸易,也会滋生出大量山匪恶贼,这些山贼以劫掠为生,偏偏熟悉地形,很难被剿灭干净,于是匪患便成了这片区域的“传统美德”,再加上山路难行,一度让许多商队闻风丧胆。 只是绕路也没几条路可以绕,从东往西走,若是绕开这片山区,便要通过骏鹰帝国的领地,而骏鹰帝国的苛捐杂税……懂的都懂。 往南走,又是拉特兰的地盘,萨科塔人也知道这样的天然优势究竟有多重要,拉特兰的关税不算太高,但也只是相对于骏鹰帝国来说不太高,实际上这依然是一笔昂贵的税收,但大部分商人为了安全抵达富饶的维多利亚王国,也不得不捏着鼻子交这笔钱。 几百年来,这“过路钱”一直是拉特兰最重要的收入,没有之一,仗着地理位置好来回盘剥东西方过往的商队,为拉特兰积累了巨额的财富,宗教发展也是需要钱的嘛,再说了拉特兰一直联合周围诸多国家遏制卡兹戴尔的发展,其中的花费开销自然是不必多说。 当然,也有不少商队实在是不想受这般平白无故的剥削,便也只好一头闯入莱塔尼亚的山区之中,这样的商队是当地山匪最喜欢的目标,走这条路的商队可以赚得多几成甚至一倍,可是每年栽在山里的也不在少数,募集大量护卫保护不但耗钱,也不一定真的能保证万无一失。 这片区域传闻中最大规模的土匪可是有足足几万人马,几乎和骏鹰帝国一个集团军的人数相仿了,真的变成他们的目标就等死吧。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取舍,对于商人——尤其是那些小商户来说,如此悬殊的利润差距,足以让他们铤而走险了。 当利润足够夸张的时候,他们甚至愿意把刀剑卖给打算砍死他们的人,商人逐利,向来都是这样的。 林恩目前护卫的就是这样的一支商队,规模不大,跋山涉水时只要小心点也很难成为大股流匪的目标,至于小规模的劫匪…… 奎隆又不是吃干饭的,都不用林恩出手,奎隆一把火就能把敌人烧得屁滚尿流,尤其是在那次袭击之后,那商户家的女儿眼冒星星地围着奎隆转的模样,不由让莫斯提马偷笑着捅了捅林恩的胳膊。 “罗德岛的那几个姑娘是不是也像这样被你勾搭上的?” 对此,林恩只能翻着白眼,不作回答了。 小股的流寇打不过自己,而大群的劫匪看不上这条小鱼,领头的商人也不由松了口气,看着自家女儿和奎隆关系越发熟络,心思便活络了起来,如果能把这个年轻人绑在自己这边……以对方表现出来的实力来看,如果招他入赘进来,也不亏啊。 这条商道可是暴利,这么厉害的一个战士,能在很大程度上保护商队平安。 不过商人不知道的是,这种事情恐怕他也只能想想了,毕竟奎隆是出来历练的魔王候选人,放在其他国家,那可是王子之一,身份地位和寻常商人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卡兹戴尔的王庭不算迂腐,也没什么血统论,反正卡兹戴尔一开始就是个海纳百川,容纳各种奇怪种族的地方,也不知统合了几千年才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像是王庭中的女妖、温迪戈、独眼巨人,这些生理特征大相径庭的家伙,你说他是同一族的族人,大部分人肯定是不信的。 但偏偏他们都是萨卡兹。 几千年以来不断接纳新的种族融入其中的萨卡兹,其中出现怎样的存在都不足为奇了,事实上如今的卡兹戴尔中也有不少非萨卡兹的种族生活,首先便是埃拉菲亚、卡普里尼这些同样长角的种族,他们在外观上和寻常萨卡兹人差距不算太大,也很容易被接纳,至于像菲林、黎博利、鲁珀之类的常见种族……也有,但不多。 所以对于一名王储来说,除非是像温迪戈和血魔那样比较强调血统纯粹性的种族,娶一个非萨卡兹的女子,一般不会受到太多非议,反正大部分萨卡兹的繁衍能力都很强,和繁衍困难的萨科塔人不同,萨卡兹和其他种族的人类诞下后代,产生的基本上也会是萨卡兹。 哪怕卡兹戴尔被屡次摧毁,萨卡兹都能像疯长的野草一样,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顽强地生存下来。 炎魔的数量稀少,但他们的问题不是混血,而是根本生不出小孩,新生儿的生长过程中也容易因为炎魔特殊的体质而早夭,只有最强壮的孩子才能安然度过危险的幼年期,逐步过度到成年。 当然,这也出现了另一个问题,男孩的体质普遍比女孩好,所以最后活下来的往往是男孩居多,长此以来,炎魔的男女比例不断失衡,所以炎魔的王庭领袖反而是强烈推荐族人向外发展的,毕竟内供眼中不足……咳咳。 对于这个一直围在自己身边团团转的女孩,奎隆也是有点吃不消,他不是没见过那种很大胆地追求自己的女性,但是……与此同时,不管是性格、气质还是容貌都精确切中自己好球区的女孩,这还是第一个。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十王庭能容忍他娶一个外族,但是绝对不能容忍他入赘,而奎隆自己的骄傲也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于是当商队的领袖以谈心为由找他聊了片刻之后,两人很快便不欢而散了,商人想的是,不过一个萨卡兹武夫,有点武力的游侠佣兵而已,说白了也只是个粗鄙的下人,有什么资格在自己面前谈条件? 而隐藏身份的奎隆对此的看法就更简单了,不说自己的身份问题,他自己也很看不起这种满脑子算计,将女儿都当作是商品换取利益的家伙,别说同意对方的提议了,奎隆甚至都不屑于和这种人说话。 不过和老爹谈崩了似乎并不影响他和女孩的感情,顶多只是恋情从地上转入地下,在那之后两人又暗中幽会,林恩看得出来,这姑娘是完全被奎隆这浓眉大眼的套牢了,巴不得早日和他远走高飞。 不过,当一时冲动的爱恋逐渐平淡下来,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有个善终。 作为朋友,他也只能在心底祝福一下两人了。 时间匆匆流逝,又是一月过去,连续两个月高强度的翻山越岭,加之路上遇到过好几波不长眼的蠢贼,商队中的人们难免人困马乏,可是疲惫归疲惫,大部分人的精神依然不错,因为就在前两天,领路的导游对照着地图信誓旦旦地保证,说再往前走三五日就能脱离群山了。 这是个好消息,山里的劫匪很多,可离开了山以后,恶棍们也就不敢堂而皇之地劫掠商队了。 换句话说,只要离开群山,他们差不多就安全了。 这对于精神一直保持紧绷的护卫们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而提心吊胆的商人和家仆们更是长出一口气,觉得胜利似乎是不远了。 只是,在他们走出群山之前,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打破了人们的美梦。 不管时代如何变化,天灾作为泰拉大陆的特色之一是从来没有远离过人们的生活,除了像切尔诺伯格那次的大型天灾之外,大部分天灾的规模并不算特别大,单论破坏恐怕是远不及洪水、山崩之类的其他自然灾害,只是天灾过后,那一地的源石结晶,却是相当要命的。 万一受到感染,那可是不治之症,这个时期别说什么矿石病抑制剂了,就连最简单的有效药物都没有,人们一旦感染矿石病,除了像神灵祈祷得到解脱之外,几乎就是只有等死了。 很多感染矿石病的病人,在绝望之下,用矿石病赋予的法术天赋为非作歹,留下大量的灾痛。 拉特兰教的早期教义将天灾与矿石病视作“神罚”和“原罪”宣传,那些染病的人是“恶魔的使徒”,释放的法术是“邪恶的巫术”,有一段时间,宗教狂们会将感染者绑在火刑架上焚杀,甚至还豢养专门猎杀感染者的猎魔人队伍。 他们的手段之激烈残酷,还有利用暴行来牟利、满足私欲的难看吃香,让后世的乌萨斯帝国直呼好家伙。 黑暗的时代中,传教士们用无辜感染者的血造就了太多的混乱,也正是因为那时候的教廷猖獗一时,之后的几百年来,统治者们在面对宗教时总是慎之又慎,拉特兰教的教义也是一改再改,将其中残酷血腥的东西删了又删,这才变成如今那个主张和平的温和宗教。 而到了一千年后,就算这条莫须有的罪责早已被时间抹除,拉特兰也依然会驱逐感染矿石病的公民,这也是罗德岛很多人不喜欢拉特兰的理由之一,毕竟拉特兰早期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一个十足的黑历史。 “该死的,怎么会在这种时候遇到天灾!” 商人愤怒地锤着桌子,幸运的是,这场天灾没给商队带来伤亡,不幸的是,这场天灾也彻底把这条走出去的路堵住了,而想要绕路的话,不但要横穿山脉多走一个星期山路,还要冒险路过一个臭名昭著的强大匪帮的活跃区域。 但他们更不敢大大咧咧地走过天灾的受灾区域,万一身上长出了石头,那可就是必死的结局,也只好两害取其轻了,在导游的指引下,小心翼翼地绕开受灾区,往山里深处赶去。 “我觉得会出事。” 莫斯提马轻轻地在林恩耳边说着,而林恩则是赞同地点头。 这种情况,怎么看都有一种即将出大问题的既视感,那些山匪又不是聋哑人,之前不来袭击这支商队是因为太远了,没那么高的价值,不划算。 但是从对方的眼皮子底下走过去……多多少少有点不尊重了。 而且那个导游……以林恩的眼界来看,也不是个善茬,只是抱着不想太过干涉奎隆成长的想法,便没有多作揭穿。 莫斯提马可是说过的,过多的干涉历史,最后不会有好下场。 还是提前做好准备吧,说不定就是一场血斗。 上万人规模的山匪,哪怕是一群乌合之众,林恩也没有硬打的想法,真的要到了那一刻,他会选择明哲保身,带着莫斯提马先走。 就算是一万头猪,杀个三天三夜也杀不完啊。 至于奎隆,那家伙应该不用自己多作担心,历史有自己的惯性,以他的实力,杀出重围并不难,他要是真的栽在这里,以后也就没有名垂青史的魔王奎隆了。 而剩下的商人和护卫,就只能各安天命了,小打小闹林恩不介意帮忙,紧急关头他也不会像是个圣母一样傻呵呵地为了几个没什么关系的陌生人去死战。 林恩确实是个护短又有些善心的人,但你要说他是个带善人……也不看看他剑上的亡魂何其之多。 林恩和莫斯提马的预感并没有出错,在商队变道的第三天,漫山遍野的山匪们便呼啸着从崎岖山路的两侧闯出,护卫队的士气几乎是瞬间就崩溃了,这可不是之前那样的小打小闹,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恶徒哪怕是看着都能让人感受到绝望。 就连一向乐观的奎隆也心情沉重,他护住背后楚楚可怜的少女,打定主意,至少也要杀出一条血路,带着自己的朋友和女孩逃跑。 万军之中唯一完全不慌的人恐怕也就只有林恩了,见过卡兹戴尔内战、乌萨斯进攻龙门之类的大场面以后,这些土匪看起来人多,却也不能给他带来多少压力。 莫斯提马也不怎么慌,她的实力远不如从前了,但是她相信林恩。 “嗯……莫斯提马。” 林恩眯着眼睛,他的语气中带着点不确定:“你说,这些山匪,真的只是单纯的劫匪吗?” 莫斯提马一愣,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清楚之后,顿时沉默了下来。 她看到了人群中几个有光环与光翼的同族,身披宗教意义远大于实际用途的服饰,手握各式各样的守护铳,以一种看死人的态度与自己对视。 第二十九章 连天不休之火 拉特兰教远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哪怕是后世已经变得温和无比的拉特兰教,也有许多见不得人的手段,来维护其超然的地位。 毕竟,软弱可欺的宗教是无法在群雄割据的乱世中存活的,尤其拉特兰还是个富庶的宗教国家,国土面积和军队数量却不多,若是没有些手段,早就被周围其他渴望开疆拓土的大国吞并了。 当然了,历代的教宗之中也不乏与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一样仁慈善良的德高望重之辈,但每一次推行改革都困难重重,很多事情,也不是教宗想做就能做的,历史上甚至还有背后中六枪“自杀”的教宗呢。 只能说懂的都懂。 而如今,这几个一看就出身高贵的萨科塔老爷们出现在山匪之中,而周围的匪徒们对他们熟视无睹,甚至还有意无意地聚众保护,由此可见两者的关系应该相当亲密,至少也不是路过的。 林恩的思维豁然开朗。 他突然有了些想法,既然以贸易和关税来盘剥来往的商人是拉特兰的重要收入来源,那么拉特兰人自然会希望有更多商人走拉特兰的路跑商。 北边骏鹰帝国的路不值一提,那边近些年来横征暴敛穷兵黩武,就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巨人在进行最后的肆意享乐,全然不顾本就破烂的身躯在如此糟蹋之下更会缩减所剩不多的寿命。 往那边借路走一遭,身上的皮都要被刮干净了,很多时候这一单跑商下来赚的钱还没交的税多,碍于对方不是什么讲理的主,还不得不交,否则就是非法入境的流民,按骏鹰帝国的法律,甚至会被充作苦役从军。 基本上没有多少商队会往那边走的。 而更南边,那就绕得太远了,而且后世盛极一时的伊比利亚现在还没个影子,如今那里是多个国家群雄割据诸侯林立的状态,兵祸横行很不安全,再加上南方多是湿地,错综复杂的水路对于北方商人来说相当麻烦,也很难抢走拉特兰的“买路钱”。 如此一来,对于拉特兰来说,最大的威胁就是卡兹戴尔以西、拉特兰以北的连绵不断的群山,虽然这里的山路难走,而且匪患层出不穷,但架不住关税低廉,不用被人白白抽走利润。 对于商人来说,还是有铤而走险的意义的。 在大陆中部的山区中,刻意地培养扶持几支劫匪,去劫掠来往的商队,对于拉特兰来说,只要不被发现,那便是有百益而无一害的事情。 ——似乎也只能这么解释了,否则这些拉特兰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还是来给这些暴民恶匪传教的不成。 至于为什么,这些理应处于幕后的家伙,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 看他们那虎视眈眈的模样就懂了。 “堕天者,居然和魔族混在了一起,不可饶恕!” 一名萨科塔怒不可赦地抬起手中的铳。 原本,这种劫掠活动,他们拉特兰人是不会出马的,以免被人认出来,万一逃跑了,把这事情往外说,总会造成不小的麻烦。 而且这么一支小商队,匪帮也没什么兴趣去下山劫掠,油水太少了,战斗力又不错,对于刚刚吃下两支更大商队的匪帮来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就匪帮几个当家的来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过去算了。 可持续发展嘛,等这些商人尝到甜头,带着更多货物来走这条道的时候,再举起屠刀也不迟。 只是,当商队中的细作将商队的具体情报传递回来以后,藏于幕后的拉特兰人坐不住了,这支规模不大的商队里不但有两名萨卡兹人,甚至还有一个堕天的萨科塔,尤为耻辱的是,那个堕天的萨科塔居然还和一个萨卡兹结婚了? 被教皇厅派遣到这种龙潭虎穴中,安抚联络匪徒的萨科塔,本就是宗教主义、民族主义入脑的狂信徒。 而这几个狂信徒,在发现了莫斯提马和林恩的存在以后,也很顺理成章地炸毛了。 在拉特兰,堕天的萨科塔人本就是不受欢迎的存在,而莫斯提马和林恩那亲密的样子,恐怕在一部分人眼里也似是眼中钉、肉中刺吧。 于是,才会有如今的这一幕,哪怕不计成本,担着暴露的风险,这几个拉特兰人也希望能够亲手手刃“叛徒”。 当然,以他们表现出来的愤怒来看,简单的“手刃叛徒”似乎也不能让他们满意,如果寻常的堕天使落到对方的手里,恐怕会被折磨得痛不欲生吧。 毕竟这种和山匪恶棍混熟了的家伙,唯独不会缺乏折磨人的手段。 但是现在,没有如果,莫斯提马又不是抖M,不想尝试一下对方的手段。 “哦,原来是这样啊。” 莫斯提马了然地点头,却没有露出愤怒之类的多余情绪,毕竟这种没由来的偏见与敌视,她以前也见得够多了,这种纯粹的杀意和愤怒,只会让她觉得对方很可笑、可怜。 后世那个积极、开明的时代都是这样,在这个落后愚昧的时代,就更是如此了,她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不过一码归一码,莫斯提马不会愤怒,却不会代表林恩就不斤斤计较了,他的脑子也不笨,很快就把事情的前后捋顺了,而面对蜂拥而来的匪徒们,林恩只是漠然扫视前方,并且抓紧了莫斯提马的手。 “看来突围要推迟片刻了,不把这几个家伙解决掉,恐怕我们在走出这座山之前都要不得安生了。” 林恩的话语停顿了一下,又半开玩笑地说道:“你不会怪我对你的同胞出手吧?” “你随意。” 莫斯提马翻了个白眼:“哪有人会向想要杀自己的人手下留情的?” 莫斯提马看得很透彻,对于这种不把自己当作是同胞的家伙,她也不会有多少怜悯之心。 作为一个混迹大陆多年的老油条,莫斯提马温柔却不迂腐,她的心思通透得很,温柔得分对象,对朋友露出如沐春风的一面,对敌人露出冷酷无情的一面,这也是相当正常的。 就连特蕾西娅皇女那样的理想主义者也有铁腕狠辣的一面,那种没有底线、纯粹的傻白甜,在这个黑暗的世道,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在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做个R.B.Q而已。 漫山遍野的人海越来越近了,劫匪之中已经有人拉开了大弓劲弩,稀稀拉拉的箭矢向护卫们落下。按理来说,以这批护卫的装备精良度,只是这点木制的箭矢而已,根本是破不了防的。 但是巨大的压力却令不少护卫精神防线顿时崩溃,丢下手中的武器,抱头鼠窜的也有,跪地痛哭等死的也有,总之,这一轮箭雨基本上没给护卫队造成伤亡,却极大地打击了护卫们的士气,那些冲在前面的恶徒们哈哈大笑起来,争先恐后地冲刺,想要第一个冲进去多分一杯羹。 其中又有不少直冲冲地奔着林恩和莫斯提马而来,那些萨科塔老爷们可说了,只要能逮住这两个“狗男女”,那就重重的有赏,而且生死不论,出力最大的人,还可以优先从商队的女眷中挑选自己喜欢的。 再加上细作传回来的情报声称,队伍里最强的是另一个萨卡兹人,眼下这个萨卡兹和堕天使,看起来武艺平平,也没什么厉害的,很容易就能制服的样子。 对于过惯了刀尖舔血日子的恶徒们来说,还有这等好事?当然要好好争取一下了。 这群家伙是不是把我当软柿子了? 林恩也不恼,当实力的差距大到一定地步的时候,这种轻视只会让人想要发笑而已。 于是,在第一波恶匪张牙舞爪地冲上来时,一道澎湃的火焰开山裂石,迎面向人海撞去,最终把恶徒们本来就很松散的阵型轰击得四分五裂。 正准备出手的奎隆人傻了,这火怎么看起来出力比自己还可怕? 下一刻,林恩大笑着沐火而行,劣质的铁剑在他手中几近融化,可是在灵魂之力的加固下,始终没有彻底化为一滩铁水,在数千度的高温下,金色的液体就仿佛熔岩一般,维持着剑的形态。 一次挥剑,千万火浪拔地而起,明明只有一人一剑,却能爆发出千万人的威势。 冲在最前面的匪徒脸色都变了,这就是所谓的“武艺平平”、“也没什么厉害的”……!? 不过他们已经没有机会去后悔了,激烈的高温将挡路的存在迅速融化吞噬,数千度的高温下,就连身上的铁甲兵器也会被一同烧尽,更别说脆弱的人体了。 面无血色正准备趁乱逃跑的商人也懵了,他见识不多,本以为奎隆已经天下无敌,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比奎隆更勇猛,这是谁的朋友? 哦,这好像是奎隆的朋友…… 林恩使用火焰,和奎隆、塔露拉的风格其实差不多,都是大开大合且不擅长对于火焰精细操控。 当然,风格如此,不代表就完全不会了,得益于灵魂力量和特蕾西娅的辅助,林恩的微操老实说还可以,在释放灵魂火焰的时候,火焰的控制力更是能够达到顶峰。 只是过于精细的控制会浪费过多的精力,反倒限制了火焰的威力,得不偿失,就像是灵魂火焰,控制力是足够强了,破坏力却严重不足,很多时候反而是最单纯的烈火更加好用。 当温度达到一个可怕的数字时,简单的火焰能力,也就变得恐怖了起来。 几乎没有人能走近林恩的身侧,他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出一条血与火的道路,匪徒们止不住地后退,前进的时候冲刺起来有多狠,逃跑的时候退却得便有多快,任凭各种小头目打骂也不肯停下,直到被砍了十几个临阵脱逃的,这些贪生怕死的恶棍们才稍微稳定了一点下来。 “不要怕!这样浪费力量,他坚持不了多久的!” 一个小头目扯开嗓子喊着,林恩听到声音,远远地瞥了他一眼,那小头目的身体顿时无火自燃了起来,莹绿色的灵魂火焰灼烧他的身体,他无声地哀嚎片刻,便化为一地的灰烬。 那几个拉特兰的教士也焦急地想要说些什么,不过林恩完全没给他们机会,汹涌澎湃的烈火转而化为灵魂的激流,绿宝石一般的火光如同洪水一般涌出,将人群中那些醒目萨科塔人尽数吞没,连带着他们的满腔怒火与疯狂的信仰。 当火焰散去之后,明明衣服与守护铳都完好无损地留在原地,人却已经无影无踪了。 不得不说,这样一招的杀伤力或许有限,但震撼力却实打实的高。 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士气顿时又崩盘了,林恩这一侧的劫匪惊慌失措地后退,生怕林恩靠过来,后退的过程中一片混乱,多有人在人群中被踩死踩伤,甚至还有人为了逃跑恶向胆边生,拔出刀剑就往挡路的队友身上招呼。 乌合之众毕竟是乌合之众,这种劫匪的特点就是欺软怕硬,刚刚在面对他们的威胁时,那些护卫崩溃的速度有多快,如今这些恶棍们在林恩面前崩溃的速度也一样快。 轻松得让林恩都有点惊讶了,他实际上没有杀多少人,和这群劫匪成千上万的人数相比,被火焰烧死烧伤的几十个不过是九牛一毛,更多的死伤反而来自混乱退却时的自相践踏。 只能说,林恩这幅魔王降临、看谁谁死的威势实在是太可怕了,对于没什么见识,习惯了欺凌弱小的恶棍们来说,真的是相当的恐怖。 林恩算是以一己之力,护住了商队的一侧。 而另一侧…… “谁敢与我一战!?” 奎隆单枪匹马地杀出,将属于炎魔的力量肆意地挥洒,身披烈火甲胄,手舞青色怒火,远远看去,他仿佛已经化为一名火焰的巨人,一举一动之间,便能夺走数人的性命。 他的火不如林恩的温度可怕,但数量上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几乎连成了一片火海,在清理杂鱼时,效果一点也不弱。 在奎隆的激励下,几名还算冷静的护卫拿起刀剑也跟劫匪们搏杀在一起,虽然不如林恩那边将劫匪们吓得连连后退,却也没有立刻就被突破,只是有些胡乱逃窜的护卫和仆人反倒落入了劫匪的人群中被斩杀。 一场厮杀从天明至晌午,当负责督战的大头目也被奎隆一拳锤死之后,匪徒们如潮水般退去。 至于护卫队,在厮杀中折损了将近三分之二,商队的人也死伤惨重,奎隆和林恩毕竟不是神,不能扛下全部的敌人。 而那些在士气崩溃下抱头鼠窜的家伙,两人也根本没打算救。 “结束了。” 莫斯提马抹去脸上的血迹,丢下手里卷刃的铁剑,靠在商队的行车上喘息。 在大势已去的时候,那个细作导游暴起伤人,准备要挟住莫斯提马来换取脱身的机会,莫斯提马又怎么会给他机会,当即拔剑砍杀,那个家伙恐怕也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莫斯提马在砍人的时候会这么狠,直接被一剑砍了个半死,血溅了莫斯提马一脸。 之后又有一些劫匪零零散散地闯到商队内,莫斯提马用剑和法术力敌,依靠丰富的战斗经验,还是毫发无损地坚持了下来,就算离开了时间的法术和守护铳,她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菜鸟。 当然,比起这场战斗的最大功臣——也就是林恩和奎隆,她还是差远了。 尸山血海间,唯有两名沐浴火焰的恶魔依然孤傲挺立。 第三十章 成长的阵痛 比想象中还要轻松一点。 在击溃袭击的劫匪之后,林恩这样想着。 倒不是他飘了,只是这些劫匪崩溃的速度之快,是历经血战的林恩无法理解的,而奎隆作为队友也足够给力,否则林恩一个人再强,最多也只能杀出一条血路,又怎么能一人分作两用,护卫商队这样大的目标呢。 不过,相较于林恩,更加懵逼的可能还是脑袋一热就往上冲的奎隆,他在战斗之前根本就没想那么多,只知道要保护好背后的女孩,只知道自己的朋友正在另一侧血战,自己不能后退半步,让林恩前功尽弃——然后他打着打着就字面意义上地燃起来了,一个人打出一片火焰地狱。 同为玩弄火焰的大师,死在他手里的恶徒,比起林恩有过之而无不及,林恩的火更加炽热,不过对于这种杂兵来说,一千度的高温和五千度的高温基本上没什么区别,奎隆那烽火连天不息不休的火海,倒是在清理杂兵方面显得更胜一筹。 当然,林恩和奎隆也没什么攀比的想法,血战过后两人的想法唯有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恢复恢复体力。 至于商队,在经历这次劫难之后,整个商队的人员规模缩水了一半以上,尤其是商队护卫死伤惨重,这些手握钢刀身披坚甲的战士其实原本不必死那么多人,只是在战斗中不断有人失去勇气逃跑,可这样的绝境之中又能逃到哪里去?最后无非是脱离了勉强自保的团队,然后被蜂拥而来的恶徒砍成肉泥。 至于那些依附的小商人和仆人,因为大部分人就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反倒是活下来很多,但大部分人都挂了彩,这些山匪中有不少使用弓弩的,质量倒是良萎不齐,一轮攒射下来,身披护甲的护卫没几个受伤的,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就遭了难,其中有很多人,就算短时间内没有性命之忧,也没法干活了。 而这也导致了一个很严峻的问题,那就是商队的货物,有很多可能带不出这片山脉了,尤其是那些沉重的铁器和美酒,就连搬运都是问题,只能遗憾舍弃。 一次天灾,一次绕路,一次袭击,便令这次几近成功的行商化作了泡影,别说盈利了,就算这些货物都能安然卖出,也顶多只是止损,就连回本都做不到。 巨大的落差令队伍中不少附庸商队的小商人红了眼,尤其是作为商队领袖的大商死在了乱战之中,没有了领袖的资本和威望压制,在清点完损失之后,冲突终于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几名随队的小商人怒斥是奎隆带来了灾祸,他们似乎是看到了那几个乱匪中的萨科塔人,便偏执地认为,正是因为队伍中接纳了不详的魔族和堕天使,才会受到“天谴”的惩罚。 坐在商队边缘喝水休息的奎隆一脸迷茫,他简单的大脑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尚且不等他反驳几句,那几个商人就愤怒地要将奎隆驱逐出商队。 商人领袖的女儿想要阻止他们,但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眷,家中顶梁柱的父亲被杀,管家和家仆也死了七七八八,作为家中的独女,她没有地位也没有威望,更没有足够的手段与经验,此时此刻居然连话都插不上一句。 人都是见风使舵的,当初她还是千金小姐的时候,商队里不知道多少人要巴结她,可那些吹捧和敬爱此时此刻都化为一场空,那几个小商人以严厉的语气和言辞告诉她“大人说正事,小女孩不要插嘴”,全然没有了往日里阿谀奉承的模样。 幸存的人们冷眼看着这一切,没有人吱声,大部分其实猜得到这几个挑事的动机不纯,但他们不会在这种时候站出来,帮奎隆说两句话。 哪怕奎隆和林恩刚刚火中取栗救了他们,哪怕没有奎隆,这里的几乎所有人都得死。 莫斯提马倒是看出来了,这几个家伙的心思恐怕不在奎隆和自己身上,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什么“驱逐灾星”,而是想要趁机吞并那个大商人的遗产。 在那之前,他们必须铤而走险,将之前大放光彩、而且跟大商人独女关系比较好的奎隆等人赶走,否则真的图穷见匕了,这三人只要掀桌子,一切都没得谈。 林恩这才注意到那边起了争执,注意到林恩疑惑的模样,她便悄悄在他身旁耳语了几句,陈述其中的关键,于是乎林恩的眼神顿时变得凌厉了起来。 与此同时,争吵终于迎来镐潮,商人们的推搡和谩骂惹怒了好脾气的奎隆,最重要的是,一名倚老卖老的商人将想要为奎隆说话的女孩推倒在地,忠心耿耿的女仆挡在自家小姐面前,却被毫不留情地扇了一巴掌。 心爱的女孩在面前被人欺辱,这样的场面彻底点爆了奎隆的怒火,炎魔一族本就是脾气火爆的族群,在同族之中,奎隆的脾气已经可以说是宽厚得不可思议了。 饶是如此,他也是个炎魔,并且货真价实,怒火积蓄在他的胸口,几乎将奎隆的理智都焚烧了个干干净净。 他愤怒地喘息着,激烈的火舌自唇齿之间喷吐而出,泥土和烈火缠绕在他的体表,顷刻之间,他便进入了战斗形态。 而眼见奎隆身边的温度不断提升,那几个商人终于知道害怕了,他们不断后退,色厉内茬地斥责他,说他“不但带来灾祸,还要赶尽杀绝”,几个小商人的部下在人群中也纷纷呼和他们的主人。 “亏你还说你是个游侠,亏我还以为你有几分义气,你难道要杀了我,杀了提供给你吃喝与工钱,让你不至于饿死街头的我们吗!?” “你这白眼狼魔族,有这样的气势,干嘛不在刚才多杀几个劫匪,我的儿子也就不会被闯进来的劫匪杀掉了!” “你这个粗鄙的魔族佬,不过是能打一点,得到了小姐的青垂,真把这里当作是自己的一言堂了吗?几句口角就想要动手伤人了,以后要是有人忤逆你,你是不是还要做更过分的事情?” 在别有用心的挑拨下,声讨奎隆的声音不断变大,耳边指责的声音不绝于耳。 虽然很多指责都很站不住脚,但是这些被杀得几乎精神崩溃的家伙不需要讲什么道理,他们只需要一个宣泄口,来宣泄他们心中的恐惧和愤怒。尤其是那些从来没读过书的护卫和仆人,他们连字都不认识几个,更不懂什么大道理,在人云亦云之下,很容易就把怒火转移向刚刚还在保护他们的奎隆。 愤怒的奎隆怔住了,他不可置信地听着周围的斥责和辱骂,在意识到这些被他保护下来的人齐齐地将矛头指向了自己之后,他失魂落魄地后退几步,身上的火焰和威势也顿时消散了。 为什么? 他很想这么问,但是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比起肉体上的疲惫,精神上的痛楚让他更加难以忍受。 我…… 炽热的火风打断了他内心的纠结,那几个带头挑事的小商人就连恐惧的机会都不曾有,便被林恩用火焰烧成灰烬。 一如之前,那些耀武扬威的匪徒们,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死亡会平等地宽恕每一个人。 “想滚就滚吧。” 林恩扛着剑坐在不远处,他表情自若,声音沙哑,但他带来的威慑比起之前奎隆的愤怒还要多得多。 因为他真的动手了,杀了人,毫不犹豫,那平静的模样,仿佛杀的不是人,而是一只犯人的苍蝇。 “你,你居然……!” “滚。” 很平淡的一个字,却不怒自威,将林恩的“势”彰显得淋漓尽致。 没有什么咄咄逼人,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言语和动作,杀意十足的一个字眼,搭配上林恩脚下的尸山血海,足以勾勒起懦弱者内心的恐惧。 那些助纣为虐的,或是冷眼旁观的幸存者,在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很多时候,并不是人多,就真的力量大的。 而眼前这个家伙,并不像奎隆,是个会被言语所伤的老好人,他是真的会因为自己的喜怒而杀人的。 几个在人群中扇风点火的家伙屁滚尿流地逃跑了,没有目的地,他们只是被恐惧吞噬了内心,最终的结果无外乎死在劫匪的屠刀下,或者因为病痛饥饿迷路死在深山中。 没什么好同情的。 而周围那些被挑拨附和的人,还有冷眼旁观的,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感受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休息一个时辰,然后离开。” 林恩冷淡地说着。 “不愿意的,现在走,我不拦你们。” “留下就听话,否则死了,也与我无关。” 奎隆毕竟是个王子,从小便养尊处优,就算做了一两年游侠,也没有历经遍人间疾苦,所以才会动摇。 林恩不一样,他做了六七年的雇佣兵呢,见识了太多,也早就没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人生在世,总是太过在意他人的想法,会很累的。 尤其是萨卡兹,自古以来便被冠以污名,歧视与偏见从未远离过这个骁勇善战的民族,所谓的卡兹戴尔,不过是被流放者的家园罢了。 受尽了白眼和嘲笑,见惯了辱骂和污蔑,林恩对于这种程度的嘴炮,早就不怎么感冒了。 不过如此而已。 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享受明天,死掉的人,就算逞一时口舌之利,又有什么作用呢。 人群安静了下来,奎隆向林恩道了个谢,他欲言又止,仿佛想要问些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能说出来,林恩看得出他现在心乱如麻,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看着那个爱慕奎隆的女孩挽住他的手,一边安慰,一边把他带走了。 这种时候,自己说再多,也不如让他自己安静一下,陪着心爱的女孩,好好去想一想。 等奎隆冷静下来了,才能得到真正的成长。 从一介游侠到青史留名的魔王,他还有很多路要走。 这便是成长过程中,不可避免的阵痛吧。 幸存的人们带走了一部分比较好搬运的商品,像是布锦和茶叶,还有一些金银珍珠翡翠什么的,装了几车。 至于剩下的,虽然可惜,但也不能为了一些钱财把命搭进去,这里打了这么激烈的一场大战,要不了多久,来搜寻战利品的山匪就会像是豺狼一样聚集起来,到时候就走不掉了。 当天晚上,幸存者们找到一个还算隐蔽的歇脚处,点了个篝火之后,各自煮水烧饭搭建帐篷,简单地就餐,相互之间却没有多少交流。 人们之间的信任已经被打散了,如果不是还想要活着离开这片山脉,恐怕早就各自分家,作鸟兽散。 奎隆安抚了一下楚楚可怜的女孩,失去了父亲的庇护,女孩在一天之间也成长了许多,她脱下高贵的高跟鞋,徒步跟着队伍走了一天,走得脚掌都起泡了,女仆也为她的行为而心疼不已,不过不管是奎隆还是她自己都明白,如果连这点苦都吃不起,接下来的路上,她迟早会掉队的。 然后,在女孩和女仆一起搭建帐篷的时候,奎隆找到了林恩和莫斯提马。 他看向神情自若的两人,第一次明白,自己这两个仓促结识的朋友,恐怕阅历比自己要丰富得多。 “为什么他们在面对劫匪时抱头鼠窜嚎啕大哭,但在我面前却敢硬着脖子大声斥骂,得寸进尺恶相毕露?” 面对奎隆的问题,林恩只是耸耸肩,往柴火里添了几根柴。 “毕竟你是好人,你不会真的杀了他们。” “好人就得被他们这样欺辱?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其他坏人他们惹不起,就你好欺负,不欺负你,他们欺负谁去?知道为什么在卡兹戴尔周围,没人敢光明正大地称呼萨卡兹为魔族,甚至污蔑、辱骂萨卡兹吗?因为愤怒的萨卡兹人会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 “可是之前……” “那不是你显得好欺负么,有时候做事就得强硬一点才不会吃亏,人心隔肚皮,你以诚待人,可不代表每个人都会如此回应。不过,这颗诚恳的心总归是好的,就是下次,记得擦亮眼睛。” 林恩和奎隆聊了好一会儿,林恩的见识远比奎隆广阔,他的一些观点和思维让奎隆一时间很难消化,但又觉得言之有理。 从他那安静思考的模样来看,今天发生的事情,在很大程度上给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游侠上了一课,奎隆并不是真的没脑子,只是有些东西,在亲眼见识到以前,年轻人是很难理解、接受的。 这大约也是王庭的老头们放他出来历练的理由吧,只有撞得头破血流,在骨头和血肉重新长好以后,才会变得更加坚韧。 末了,林恩把手里的烤串放到奎隆面前:“来一串?” “不,我没胃口……” “都是牛肉,今天吃完明天就没了,那就给那姑娘带去,以后还有得要吃苦呢,不长结实点,坚持不到维多利亚。” 林恩把一串烤肉塞进他手里,然后下了逐客令:“去吧去吧,你今天也累坏了,早点休息,有什么事儿,我们明天再聊。” 奎隆若有所思地离开了,而莫斯提马则是拿起一串烤肉,抹上蜂蜜之后,这才往林恩嘴里塞。 “烫烫烫……你干啥呀?” 刚刚还一副人生导师模样的林恩一秒破功了,莫斯提马莞尔一笑:“你这家伙,开导起别人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那是当然。” 林恩三下两下把嘴里的烤肉嚼烂了吞下,然后突然沉默了一下。 “毕竟他现在苦恼的东西,我以前也曾经为此所困。” “这种事情,每一个萨卡兹人,都是会遇到的。” 第三十一章 人心与报应 第二天一早,林恩注意到奎隆是从那大小姐的帐篷里走出来的。 顺便一提,那个大小姐和她忠心耿耿的贴身女仆,是住在同一个帐篷里的。 好家伙,玩得还挺花。 不过看起来,奎隆倒是脱离了之前的气馁和颓废,那精神饱满的样子,和昨天几乎是判若两人。 林恩不由感叹了一声“年轻真好”,便被莫斯提马揪着耳朵去收拾帐篷了。 接下来的几天便是单纯的赶路,在林恩的威慑力下,这回再也没有了中途搞事的蠢蛋,再加上商队的规模小了不少,丢了许多累赘的辎重,行进的速度顿时快了一大截。 如果不是队伍里伤员不少,其实还能走得更快一点,不过在击溃了这股万人规模的劫匪之后,方圆几里地中也没了其他大型的流寇团体,几天时间,队伍顺利地走出山区,几乎是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最危险的一段路总算是走过了。 而在这个过程中,初尝禁果的奎隆和大小姐之间的感情越发火热了起来,再加上帐篷的隔音不算特别好,食髓知味的两人嘛…… 年轻人总是有使不完的精力,甚至有一次声音太大了,惹得林恩半夜来敲帐篷,要他们轻一点,别影响其他帐篷的人睡觉。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相较于打得火热的小情侣,林恩和莫斯提马之间倒是一如既往的平平淡淡,两人挂着油灯,林恩对照地图写写画画,莫斯提马则是织着绒线,围巾织完了,她倒是想试着给林恩织一件毛衣,反正手边的绒线还有不少,放着也是放着,糟蹋起来不心疼。 当然,一开始的成品……难免有点惨不忍睹,至少林恩愣是没看明白,这件有三个袖子的毛衣该怎么穿。 不过紧接着莫斯提马就“不耻下问”地找上了奎隆家的女仆小姐,讨教针线手艺活的技巧,据她所说似乎是颇有裨益,不过具体成果怎么样,目前还不得而知。 反正林恩连三个袖子的毛衣都穿过了,量她也织不出更加抽象的东西了。 就这样,在有人欢喜有人愁的氛围下,这支各怀鬼胎的队伍终于是来到了辽阔温暖的大陆中部平原。 不过,在旅途即将抵达终点的时候,却又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也不知道是害怕事后被清算,还是真的怀念以前的主子,忠诚愚昧,在一次晚餐中,居然有一个负责煮饭的仆从悄悄在林恩的碗里下了毒。 结果林恩体质强悍,抗性拉满,根本不怕这点毒素,一边大口吃饭,一边和个没事人一样,这仆从人傻了,还以为自己下了个假毒,便偷偷吃了一口剩饭,没多久便七窍流血死掉了。 当时可把队伍里的人吓了一跳,弄得队伍里人人自危,毕竟这人死得不明不白的,只知道像是中了毒,不过自古以来下毒的途径也总共就这么几个,排除水源之后,也就只有食物了。 查到最后,发现做饭人的居然就是这个被毒死的,又从这人的尸体上搜到了半袋毒药,鉴定了一下以后,基本可以确定,这就是毒死他的东西。 林恩:? 你是来碰瓷的? 这不搞笑呢么。 不过这件事也给林恩敲响了警钟,他仔细排查了一遍,大约探出了这人的前后行动,也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自己也真是大意了,还好毒抗高,不然岂不是要死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手里? 而且如果这个人不是执着于给自己下毒的话……莫斯提马可没有这样的抗性。 林恩很难理解这个人行动的逻辑,不过也正是这次唐突的意外,彻底打碎了林恩等人和商队里其他人的脆弱信任关系,第二天一早,林恩和奎隆商榷了一下后,便作出决定,离开商队,单独行动。 商队里的其他人当然是没有意见,他们甚至巴不得林恩、奎隆等人离开,反正这里已经是安全的地域了,而这几个人走了,尤其是商人领袖的女儿走了,剩下这些货物不就都落入他们手里了吗? 这几个人能带走多少东西? 要知道剩下这些幸存者中多是普通的护卫和仆人,对这些曾经处于阶级底层的人来说,剩下的这批货物虽然不算太多,却也是一笔难以想象的财富,只要能从中摄取一小部分,就能让他们少奋斗好几十年。 奎隆能感受到,那些被他从山匪手里救下的人,此时此刻居然无一例外想要赶自己走,一如血战之后的那个午后。 他用力地攥紧了大小姐的手。 “艾琳,我们走。” 女仆小姐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跟在两人的身后,里面放着一些比较珍重的贵重品,兑成钱财的话,倒也是一笔可观的财富,能让大小姐无忧无虑地生活很久。 “林恩。” 走到营地的门口,迎面见到等待已久的林恩和莫斯提马,奎隆不由露出一点苦笑的神色。 唆使林恩来参加这次委托的人是他,现在闹得这么不愉快,也让奎隆心生愧疚。 “别想太多,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是你的错,谁也没想到结果是这样的。” 林恩拍了拍他的肩膀。 “至少我们安全抵达维多利亚了,能见到不少卡兹戴尔周围看不到的东西。” “……嗯,谢谢。” 看不到的东西,人心算吗? 奎隆对于商队里那些麻木不仁者失望透顶,这次委托中,除了收获一份爱情之外,也是真的看到了不少人间冷暖,哪怕有爱情的滋润,每每在睡梦中浮现那些受保护者冰冷的敌意和背叛,也不由让他猝然惊醒。 为什么? 凭什么? 奎隆不止一次这样扪心自问,但始终得不到答案。 他的见识不够广,经验也不够丰富,此时此刻需要一个比较安静的环境,去冷静地思考一下。 林恩本来是可以直接给他答案的,但思忖了一下之后,还是决定让他自己去想。 毕竟拔苗助长什么的……对于奎隆来说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万一影响了历史的进程,对于林恩来说,可就得不偿失了。 莫斯提马在林恩的耳边轻轻呼气:“不过,你就这么放过那些家伙了?” 她可不记得林恩是如此“宽宏大度”的家伙。 林恩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当天晚上,一把姗姗来迟的大火,将商队中仅存的货物烧尽。 没有伤亡,却也没有任何财富从大火中留存,火光映照出幸存者惨白色的面孔。 或许,这就是报应吧。 第三十二章 短暂的停留 和卡兹戴尔周边的诸国相比,维多利亚便又是一番新天地了。 以拉特兰为首的西方诸国和以卡兹戴尔为中心的东方各国多年以来战乱不断,这些战乱的导火索是萨科塔和萨卡兹之间积累的矛盾和怨气,但归根结底,最大的原因还是利益的冲突——作为距离大炎最近,也是唯一一个和大炎的商路直接接轨的国家,卡兹戴尔天生便占据了太多让其他国家羡慕的东西。 要知道,大炎可是被称为天府之国的世外桃源,物产丰富且盛产锦布、茶叶、烈酒等奢侈品,一车货物在卡兹戴尔能卖三千钱,放到更西边的国家便能卖六七千不止,如此暴利,自然会让很多人心里不平衡,尤其是拉特兰也是以商业来维持经济的,同行是冤家,就算没有旧怨这一茬,对卡兹戴尔口诛笔伐也是正常操作。 羡慕和妒忌,最终成为了矛盾冲突不断升级的推动力,在双方动用军队之后便更加一发不可收拾,拉特兰的商队和卡兹戴尔的商队作为双方针对的目标,一时间跑商都变成了高危的行当,不止是萨卡兹人如后世一般日复一日狙击萨科塔人的商队,拉特兰也不断组织小规模的队伍去骚扰袭击萨卡兹人的队伍。 从后世来看,这场争斗最后应该是拉特兰人赢了,毕竟之后大炎便陷入了内乱和权利的重新分配,再然后则是某位千古一帝对于神明的讨伐,在大炎因为内部混乱主动断了商路之后,便不再有拉特兰人袭击萨卡兹商队了,毕竟那让人眼红的暴利已经消失不见了。 说句题外话,卡兹戴尔和拉特兰斗争的转折点,大约也是这个时期,原本略占上风的卡兹戴尔因为经济的大幅度衰退而陷入窘境,拉特兰趁机联合西方多国打压,便有了第一次卡兹戴尔因为战火而毁灭的故事。 这样的悲剧,之后还有两次,失去家乡的萨卡兹人不得不背井离乡,从此散步在泰拉大陆的各个角落,从最北边的萨米和乌萨斯到最南边的萨尔贡,从西边的米诺斯、哥伦比亚到东方的炎国与东国,萨卡兹就像是吹不灭的野火,顽强而又艰难地生存了下来。 暂且不提这些之后才会发生的故事,就只说眼下。 长达数十年的相互征伐之下,原本富饶的民生疲苦,肥沃的土地荒废,各种推动人们生活满意度的基础设施更是支离破碎,来自大炎的“侠客文化”在卡兹戴尔盛行一时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这种民不聊生、国力疲敝的状况,侠客四起也就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还好外有大敌,萨卡兹人的内部凝聚力不错,这侠义之风让民间多了不少游侠之士,却也没出什么乱子,反而给原本僵硬的民间注入了一股活力,作为实际统治者的魔王和诸王庭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了。 而和战乱不断的东方草原相比,身处大陆最中央的维多利亚帝国,完全可以用和平富饶来形容,多年的和平安稳发展,令维多利亚在文化、艺术、政治等领域得到突飞猛进的进步。 毕竟,什么都不缺的国家,在和平富饶的物质基础上,最容易冒出那些文人雅士。 奎隆是王储,不过按照炎魔一族的规矩和传统,却也是从民众中走出、过惯了苦日子的人。他小时候还跟着父亲在草原上牧马,一个平地摔差点淹死在水草丰富的卡兹戴尔南方,在水里扑腾了快二十分钟突然发现这水就成年人腰这么深,哪怕是十岁的小孩也淹不死。 因为这事儿,奎隆后来被家里人嘲笑了好久。 这样一个十足的“乡巴佬”,在来到富有自由、浪漫气息,且充满古典高贵氛围的维多利亚帝国之后,虽然什么都看不懂,但也自然是大受震撼。 至于林恩……林恩就从容多了,他走南闯北见识多了,甚至这维多利亚,他前几个月还去逛过一圈,爆杀了一群人贩子。 当然,那也是千年后的事情了,不过维多利亚帝国代代传承从未断档,这些菲林们的艺术文化氛围一直没有太大的改变,千年之后依然盛行贵族之风,推崇复古的艺术文化,倒也不是他们死板,而且天性浪漫自由的菲林大多都真的很吃这一套。 林恩等人找了一座中型城市住下了,他们兜售了一部分珠宝和翡翠,筹了点金币维持开支,至于亏了赚了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几个人都没什么商业经验,一群人中最懂行商交易的居然是艾琳家的女仆。 不过除了皱着眉头苦巴巴数着金币计算开支的女仆小姐,好像也没什么人在意这些就是了。 当日子稍微安定了下来以后,爱情的甜蜜也逐渐被平淡的生活所稀释了,再加上一路来遭遇的苦难,从原本衣食无忧的商贾家大小姐变成家破人亡举目无亲的孤家寡人,积累在艾琳心里的痛苦和委屈一起爆发,以泪洗面之余,甚至还和不懂得女人心的奎隆因为一点小事吵了一架,还好情商比较高的女仆小姐从中周旋,这才没让几人的关系产生裂痕。 爱情是一种冲动,当这种冲动逐渐变得稀薄之后,如何去维持住两人之间长久的感情,这才是相爱的两个人最难处理的问题。 而一方是不懂女人心的钢铁直男,一方又是富家出生,要人哄的千金小姐,就林恩看来,奎隆和艾琳想要修成正果,路上可还有九九八十一重难在等着他们呢。 不过也还好有那位女仆小姐,就像是两个人之间的润滑油,又能哄好天真烂漫的小姐,又能以理说服性格刚直的奎隆,也算是最大的幸事了。 在这座城市的落脚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不提几人没什么收入的来源,林恩和奎隆也没有一直住下去的想法,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地方暂且休息一下,从之前遭遇的打击中走出去罢了。 几天后,奎隆找到了林恩。 “我要去帝都看看。” 他这样说道。 第三十三章 奢侈的爱恋 来到维多利亚之后,奎隆突然意识到了,作为一位饱受期待的魔王候选人,一名战乱中的王储,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呢? 王庭的老家伙们放自己出来的时候,只是说要自己多见识见识人间冷暖,但完全没说具体的东西,自己该做什么、怎么做,这完全要自己来琢磨。 换作是以前的奎隆,那心里根本没什么忧虑,做个快意恩仇、惩恶扬善的游侠他不香吗? 但是,在经历了商队这一次的变故之后,他也着实是得到了许多成长。 所谓人性,远不是他以前想的那么简单的东西,并不是善意的付出就一定能得到回报,人远比物复杂。 而这也是他需要学习的东西。 在思考了许久之后,他终于作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继续深入维多利亚,去好好看看,这个富饶和平的国家,究竟是以一种怎样的理念来治国的。 “林恩……那天如果不是你插足,或许我真的会心灰意冷地离开。” 路上,奎隆也向林恩老实交代道:“当愤怒散去的时候,剩下的只有颓然和空虚,我差点就被那种深刻的挫败感打击得一蹶不振了。” 确实,在最初的几天,奎隆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就像是一个流浪汉。 习惯了萨卡兹内部的团结互助,热衷于炎国的侠义之风,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性情如此薄凉,前脚还在对自己千恩万谢,后手便变了脸色,为一点蝇头小利背信弃义。 但他后来想开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忠义有信之辈。 那种在追名逐利环境下长大的家伙,人心终究是敌不过利益的,尤其是对于商贾而言,便更是如此。 但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总指望别人心怀善念,人心隔肚皮,那种被人背叛就失魂落魄的样子,未免也太难看了。 不论是非恩怨对错,不论曲折难险背离。 王者,就要有强韧的心态。 “那你还得谢谢艾琳,要不是她,我看你还得落魄个一年半载,才能想明白。” 林恩笑道,而奎隆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确实,如果没有艾琳的帮助,他恐怕还要再失落很久。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艾琳也算得上是他的贤内助了。 “那你后悔救他们吗?” “不,不后悔。” 在说话的时候,奎隆的眼神澄澈:“我救他们是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又不是贪图他们的回报。” “不过一码事归一码事,现在想想,我还是太年轻了,居然因为三言两语便产生了动摇,我理应更坚定从容一点的。” 说到这里,奎隆感慨万千。 这幅完全不似作伪的模样,倒是让林恩竖起了大拇指。 不得不说,奎隆和林恩的性格相性很好,多多少少有种志趣相投的感觉。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奎隆的性格,基本上不会有人很讨厌他吧…… 奎隆没有和林恩交谈很久,很快他就被艾琳拽着袖子拖走了,似乎是在路边的村镇里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而林恩则是被莫斯提马戳了戳腰,林恩有些诧异地回头,却看到莫斯提马拿着甜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张嘴~” …… 维多利亚一度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帝国,千年后从雷姆必拓到哥伦比亚的全部领土从理论上来说都曾是维多利亚的疆域,当然,对于一个道路交通容易被天灾堵塞的世界来说,疆域大有时候并不是好事,因为这也代表着中央控制地方的手段会越发薄弱,而边缘地区的税收更是难以上缴。 不说别的,帝国边疆区域,那些税收的粮食运输到帝国国都,光是劳工就能吃掉其中的十之八九——这还是没有天灾阻路的理想情况。 也因此,原本高度中央集权,贵族名头只是虚衔的帝国,最后也如同寻常的王国一样,推行了贵族领土制度,将帝国的土地分封出去,由各个大贵族自治,这样做虽然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地盘扩张太大所带来的税务压力,却也为日后哥伦比亚、雷姆必拓等区域分裂出去而埋下了祸根,更是千年之后维多利亚政治内乱的根源所在。 当然,如今的维多利亚帝国还没有扩张到那么大的领地,只是安居在泰拉中心的肥沃土壤,静待时机,贵族分封也没有开始,大部分贵族依然位高权轻,贵族的权势被皇权死死地压制了。 而这般中央集权的政治制度,在日后似乎是一种比较常见的政权倾向,大炎、莱塔尼亚、伊比利亚甚至特雷西斯治下的卡兹戴尔都是这样来执政的。 可对于目前松散更似一个多民族联盟的卡兹戴尔来说,这是一条从未有过设想的道路。 奎隆来帝都,自然不是为了单纯的游山玩水,当然,也有陪艾琳来长长见识的因素在内,却也不妨碍他从中汲取自己所需的知识。 他开始读书了,帝都的大图书馆变成了他的常驻去处,维多利亚的文字不认识,那就学,奎隆其实很聪明,维多利亚的文字也并没有与卡兹戴尔大相径庭,许多地方还是有共通之处的,仅仅一个月,他便能读个大概,也不用常常去请示那位图书管理员小姐了。 到最后他反倒是把艾琳给落下了,一个人去图书馆读书,然后走街寻访,晚上在房间里点上烛灯,安静钻研。 对此大小姐自然是颇有微词,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得意郎君的真实身份,只道他是个普通的萨卡兹游侠,自然无法理解奎隆如此刻苦的理由。 不过她很快也找到了自己的“正事”,在女仆的鼓励下,艾琳尝试着在维多利亚经营些小本生意,一开始当然是因为没有经验被卑鄙的本地人骗得精光,不过还好几人的资本不少,奎隆又是个硬骨头,一些竞争对手买通了几个小混混来捣乱,却被端着书本的奎隆一手一个丢了出去。 然后奎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一阵劝说,最后那几个小混混痛哭流涕地向奎隆承诺自己一定痛改前非努力做人,居然当场改邪归正,不再作恶了。 这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没有打引号,他是真的用语言就把对方说服了! 哦,当然,在说服之前痛打了对方一顿,让对方看明白了两者的武力差距,这可能也是重要的因素。 毕竟读书是为了心平气和讲道理,拳头大是为了让对方心平气和和你讲道理嘛。 就在几个月前,奎隆还是对读书不感兴趣的莽夫,商队的领袖曾经用“粗鄙的武人”来形容过他,倒也没错,他从小到大读过书,也请过老师,可那些大多是王庭的礼仪与卡兹戴尔的历史与战争的学识,对于其他的科目可以用一窍不通来形容。 在维多利亚沉淀了几月之后,他反而看起来有书卷气质了,可原本的侠义之风依然不改,那种雷厉风行的模样和读书人温文儒雅的气质融合在一起,让他看起来更显成熟了不少。 很多时候,就连林恩都暗自惊讶,这奎隆不愧是日后青史留名的魔王,学习能力居然如此恐怖,在合适的环境下,他汲取知识的速度就像是遇到了水的海绵,维多利亚开放的文学环境让他大受裨益,仅仅是阅读图书馆中的书籍,就能产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然,他也不是单纯地死读书,他也会前往市井,将书籍中的内容付诸于实践,又结合维多利亚的历史,来检验书中的真理。 有时候他也会找到林恩来探讨,他算是发现了,林恩虽然看起来没比他年长多少,却见多识广,尤其是在人心方面,更是拿捏得很准确,遇到什么问题,来找林恩讨论,准是没错的。 识政治,读人心,阅万卷书,行万里路。 他逐渐能理解了,理解骏鹰帝国的那些严苛政策,理解那些险恶的人心,理解那些恶事为何层出不穷,理解卡兹戴尔与拉特兰经年持久的战争。 理解归理解,但他不认同,他怎么能认同这些不仁不义的东西? 在花了半年时间赔了两次以后,艾琳总算是磕磕碰碰地把店开了起来,盈利倒也还可以,不至于一直坐吃山空,入不敷出。 维多利亚是一个多民族融合国家,也不在拉特兰的宗教势力辐射之下,反而因为前些年往来的商队,对于萨卡兹自然是没有多少偏见——后世的维多利亚帝国对萨卡兹不友好,多是因为当时已经进入了工业化时代,而家乡一度毁于战火,没有多少后台,却又满世界都是的萨卡兹便与感染者一样,不约而同地成为了各国的迫害对象。 谁让萨卡兹这一族真的很能打,也很能生,根本消灭不掉呢,让他们壮大起来,反倒是容易变成帝国境内的不安定因素。 如此轻松的环境下,奎隆也作出了一个决定。 “林恩……你们应该还有自己的目标吧?而不是在这里虚度光阴。” “……嗨,要瞒过你越来越难了,怎么看出来的?” 面对林恩的话语,奎隆挠了挠自己的头,表情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你以前根本没遮掩过,之前我邀请你们来维多利亚的时候你就很明显犹豫了,只是那时候的我太耿直,没看出来,硬把你拖进了跑商的队伍。” “现在想想,我做的也太不厚道了,也多亏你没计较。” 林恩了然,确实,自己和莫斯提马也从来没有作过伪装就是了。 这段时间他和莫斯提马在维多利亚生活得很轻松愉快,只是愉快归愉快,如此平淡的生活也会让他心中难免产生一点焦虑,他从未忘记过,自己的目标是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在一千年后,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自己去做。 “嗯,我们原本是打算去卡兹戴尔的,我们在追寻某件重要的事物。” 他说的自然是“黑锁”和“白匙”,虽然不知道这两件用时之砂锻造的法杖现在是否存留于世,可毫无疑问的是,只要能找到它们,大部分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总要去试一下的。 “原来如此,目的地是卡兹戴尔啊……” 奎隆稍微有点意外,但随即他正了正神色:“这一路以来真的是万分感谢,林恩,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恐怕还在浑浑噩噩地过日子,花天酒地浪费钱财和时间而不自知。” “但是,我想,我已经拖延了你很久了,不能太自私,始终把你捆在我的身边,我还有我要做的事情,还有我的使命,你也一样。” “我打算暂且定居在维多利亚,向维多利亚国立大学报名,研读学习更多的知识,等到我自认为已经足以担当肩膀上的责任时,我会回到卡兹戴尔。” “那时候,我会重新来找你,我的朋友。” 他从来没向任何人坦白过自己的身份,但他相信,以林恩洞识人心的能力,恐怕是能看出些许端倪的。 “嗯,我相信你,一定能让卡兹戴尔重新变得伟大。” 林恩握住了他伸出的手。 …… 和奎隆道别之后,林恩便回家,与莫斯提马探讨片刻,决定收拾收拾东西早些离开。 莫斯提马看得出他归心似箭,认同他想法的同时,不知怎的,内心居然生出些许遗憾的情绪来。 这半年多的时光,她和林恩相敬如宾,过着如夫妻一般的生活,美好得就像是梦中的时光一般。 如今要走,去寻找梦醒的方法,莫斯提马甚至有点舍不得了。 不过梦总是要为现实让路的,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只是在莫斯提马的心底留存了片刻,就被抹掉了。 自己可还没找到属于自己的“道”,不能迷失在过去的时间之中。 她看着林恩忙碌的背影,想要走上去从背后抱住林恩,却又止住了动作,犹豫再三之后,也没能下定决心。 唉……自己要是真的和林恩之间发生了什么,回去之后又怎么和小乐她们交代呢? 真羡慕她们啊,有一个全心全意爱着她们的人,不惜跨越时光,也要回去与之重逢。 难得有个这么喜欢的男人。 爱情可真是奢侈啊。 这么想想,就这样迷失在这里,也不是件坏事。 莫斯提马隐去自己心底的小心思,将一件毛衣披在林恩的肩膀上,然后与回过头来的林恩对视,眨眨眼睛,露出有点俏皮的笑容。 “加油哦,英雄先生。” 第三十四章 二人的旅途 告别奎隆与艾琳,离开维多利亚的帝都伦迪尼姆以后,林恩和莫斯提马并没有立刻往卡兹戴尔走,而是先去了一次维多利亚与骏鹰帝国接壤的北方边境。 那里也有一处后世非常知名的险地,走进去的人从未见过有活着出来的,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直到工业时代前夕,这才逐渐销声匿迹。 林恩在帝都也不是什么都没干,他打听过,这片区域在此时此刻已经被冠以“恐怖”、“不可描述”等词汇。 前些年不信邪的爱德华二世大帝还派遣过一支万人规模的军队去征伐,最后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从普通士兵到领兵的大公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于是那片区域就变成了传说中的禁忌区域。 不过所谓的危险,也同时意味着机缘,不管是林恩还是莫斯提马都认为,说不定能在那里找到些什么。 林恩从来都不怕危险,一路走来,怎样的困难险阻他都打倒了,只有直面磨难的人才有资格从绝境中活下来。 不过考虑到莫斯提马实力大跌,在高强度战斗中是没有生存能力的,林恩便把莫斯提马留在了一百多公里外的一个小镇中。 在临走之前,莫斯提马突然拉住林恩,酝酿了片刻之后,不由分说地踮起脚尖,在林恩的侧脸蜻蜓点水地一吻。 “不要多想,这是给你的胜利的祝福……唉,等等,你干嘛!?” 林恩思忖了一下,然后在莫斯提马懵逼的眼神中,他抓住莫斯提马的肩膀,轻轻俯身,在蓝天使小姐吹弹可破的脸颊上回敬了一个轻盈的吻。 做完这些,他这才笑着说道:“这是回敬。” 平时向来大大方方的莫斯提马此时此刻羞红了脸,虽然主动挑起头的人是她,而且自己吻上去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等到林恩回应过来,莫斯提马反倒像是个纯情的小女孩一样,不知所措了起来。 咕! 不过……好像感觉还不赖? 莫斯提马狠狠地把脑海里“要不要再来一次”这样的想法给甩开了。 两人拥抱了一下,然后林恩转身离开,他还需要跨越上百里道路险恶的恶土,跨越十一道维多利亚官方竖立的军事封锁线,去那个传说中孕育恐怖的峡谷里瞧瞧。 为了防止这些富有冒险自由精神的国民去白白送死,维多利亚政府还挺煞费苦心的。 不过对于林恩来说,这十一道封锁线就和没有一样,他很顺利就绕了过去,不过最后几条封锁线稍微有点难度,有几个灵魂气息分外浓厚的家伙在山谷外围不断巡逻,林恩根据灵魂力量的强度估算了一下,这几个人的实力恐怕不弱于乌萨斯后世的内卫。 或许这就是维多利亚的高级精英单位? 可惜,千百年以后,也不知道是在哪一代断了传承,也或许是被某位大公招揽了,到特雷西斯作为摄政王入驻伦迪尼姆独揽大权时,居然没有一个有实力也有骨气的强者能站出来。 搞得这么神秘,让林恩的兴趣也提了起来,不过在偷偷摸进山谷之后,他这才明白这群人如此戒备地守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干,邪魔,打! 咳咳,简单来说,就是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困着一只邪魔,林恩不知道这只邪魔是怎么从大陆最边缘的寒苦之地流窜到这里的,也不知道这只邪魔究竟被什么东西困住,而不能出去兴风作浪。 也难怪没有人能从这里出去了,邪魔可是出了名的杂鱼杀手,普通人只要见一眼邪魔就会堕落,哪怕是强大的非凡者,能勉强从邪魔手底下脱身,估计在外面巡逻的那些强者也不会放过他们。 毕竟,知道邪魔的人越多,邪魔的实力就越强,逃出去的恐怕也被灭口了。 林恩只是有点失望,一只邪魔,危险是危险,可对于他回到千年之后没什么帮助。 不过邪魔这东西很邪门,和灵魂、生命这些元素息息相关,林恩看到了邪魔的同时,也被邪魔给发现了,蜷缩在山谷角落中用时间缓慢填补伤口的邪魔一下子激动了起来,整个山谷顿时震动。 “把你的身体给我!” 邪魔的声音一如既往充满了蛊惑与诅咒,不过林恩也不是第一次面对邪魔了,遥想上一次与邪魔战斗还是在切尔诺伯格,那时候的自己实力远没有后来那般强,在面对邪魔的时候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最后还是主动接纳了邪魔的力量,化身恶龙,这才击溃了对手。 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以治其人之身了。 时间过了这么久,林恩又陆陆续续打过好几次同为文明之敌的海嗣,甚至还主动催发过邪魔的力量去使用,那恐怖强大的灵魂火焰,其本质也是魔王力量与邪魔力量的中和。 此时此刻面对这只张牙舞爪的邪魔,林恩心里居然还有些怀念。 自从自己把火焰玩得越来越溜以后,真的是好久没打这种大靶子了。 邪魔的暴动自然是惊动了外围的警戒者,原本在观星赏月的白胡子老法师一边嘟囔着“又有人来作死了?”一边提着剑就往峡谷里走。 然后他就看到了非常冲击他三观的一幕。 一个萨卡兹人——大概是萨卡兹人吧,反正就是这么一个人。 他燃着一身火焰,居然在追着那不可言明的怪物打! 好吧,一只虚弱得甚至无法离开山谷的邪魔,对于现在的林恩来说,真的是没什么压力。 哪怕手里没有王剑,也没有特蕾西娅辅助,林恩依然无畏无惧。 邪魔难杀,是因为它的国度和灵魂特性。 国度?我也有啊,而且还比你的强呢。 至于灵魂…… 灵魂之火了解一下。 于是乎,花了大约五分钟的时间,困扰了维多利亚近十年之九的邪魔隐患,就这样被火力全开的林恩给打了个支离破碎,就连碎片也被焚烧了个干干净净,化作纯粹的灵魂能量被林恩吸收。 属于是比黑蛇还要到位的十全大补丸了,可惜特蕾西娅殿下没有醒来,否则这些能量给她更好。 林恩其实没打过瘾,来到维多利亚平平淡淡地过了半年时间,期间一直没什么动手的机会,再加上一直找不到回去的线索,林恩也憋了一肚子火。 有时候莫斯提马挑逗挑逗他,要不是林恩不断提醒自己,他们两人只是患难扶持的朋友,说不定哪次林恩就憋不住把她给办了。 当然,这种事情也就是想想而已。 林恩这点操守还是有的。 眼见几名隶属于维多利亚的强者靠了过来,林恩全身沐浴火焰,令人看不清容貌的模样,用蔑视的眼神扫视一圈周围的白衣人,便拔地而起化作一道流星,头也不回地离开。 至于那些如临大敌的白衣人们,在见到林恩没有敌意,而是离开之后,也不由松了口气。 至于邪魔? 死了就死了,倒不如说死了反而更好,只有死掉的邪魔才是好邪魔,爱德华二世大帝早就想铲除这个领土中的巨大威胁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手段,如今有人帮忙把这事做了,那可是好事啊! ——至少对于白衣人们绝对是好事,没了邪魔这一茬事儿,他们就又可以优哉游哉回到自己的领地,修行的修行,享受的享受,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去和不断自我修复的邪魔硬磕了。 这邪魔为什么伤痕累累被困在山谷里?可不就是因为这些白衣人舍生忘死的战斗么。 不过这片山谷已经完全成为了邪魔盘踞的邪恶领域,只要邪魔往山谷里退,白衣人们也没办法,几次试探,付出了几条生命之后,不得不守在山谷外,定期击退想要往外逃窜的邪魔。 作为维多利亚自古以来的守护者,他们的超然地位同时也代表着责任。 “不过,还是得调查一下,这个萨卡兹究竟是何方神圣。” 白衣人们相互对视一眼,那个最早赶到现场,从头到尾目睹这场战斗的白衣老法师开口道。 “不过,不要激怒他,最好能拉拢,不行就当是交个朋友。” 其他白衣人纷纷点头。 “说的没错。” “俺也觉得。” 白衣人们看得真切,这哪是战斗,分明就是一场虐杀,那萨卡兹人的实力恐怖如斯,断然不能随意交恶。 没有人会平白无故树敌的,尤其是如今的维多利亚还没有实行大扩张政策,没吃到扩张领土和战争的红利,大部分维多利亚人还是比较爱好和平的。 林恩不知道,他随手灭了这只盘踞的邪魔,居然让这群维多利亚的定海神针们作出了这样的决定。他更不知道的是,这些白衣人最后把奎隆当作是林恩,在奎隆之后游学的几年里,帮了他好几次。 毕竟现在住在维多利亚的萨卡兹人真的很少,而且奎隆的实力也的确不俗,潜力更是惊人。 就比如有一次,一名阿斯兰王子因为一些很狗血的剧情和奎隆起了冲突,被教训了以后叫家长——然后赶过来的白衣人当场训了王子一顿,给奎隆赔笑,弄得奎隆反倒是不好意思了起来,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怎么搞得我才是你家的王子一样? 不会是我的身份暴露了吧? 奎隆一度非常心虚,直到后来搞清楚了事情的真相,这才隐约猜到是离开已久的林恩干的好事,不由拍手叹道:“我欠林恩的太多了。” 不过这也是后事了,和现在无关。 回到小镇,找到莫斯提马说明事实之后,蓝天使虽然有些遗憾,但也没太失落,毕竟她一开始也没抱有太大的希望。 就像是单抽,抽到了UR最好,没抽到也属于是正常,没办法。 她反而半开玩笑地说着,如果这样的险地再多几个,岂不是你要变得天下无敌了。 莫斯提马的安慰令林恩的心情稍微好了些,便半开玩笑地回应道:“其实我已经和天下无敌没什么区别,不说别的,保护你绰绰有余了。” 莫斯提马娇嗔了一句死鬼,不过也没反驳。 她还挺开心的。 两人在小镇买了点食品补给,便径直往东走,绕开骏鹰帝国的国境线之后,一路沿着莱塔尼亚群山的边缘向卡兹戴尔进发。 路途很遥远,但如果是志同道合的两个人一起行动,也就不会孤独了。 一路上倒也遇到了不少阻碍和意外,只是对于林恩和莫斯提马的组合来说问题都不大,林恩的武力是保障,而莫斯提马的交涉能力与迅捷准确的思维能力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两人相互扶持之下,倒也显得有惊无险。 最严重的一次,也不过是某个外出游猎的纨绔子弟看中了莫斯提马的美貌,想要强行纳了莫斯提马为侧房,被拒绝后便带着几十个家仆过来抢人。 然后就没什么然后,林恩一把火把这群人吓得屁滚尿流,那个纨绔子弟更是被吓得精神失常,估计这辈子都硬不起来了。 在这个过程中,莫斯提马一直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看戏。 说实话这种剧情,她也遇到过不止一次,尤其是在某些比较混乱的地区,毕竟莫斯提马的容貌和气质都是上乘,也就只有胸部残念了一点,算得上是“红颜祸水”。 不过以前都是自己出力解决,用时间力量“惩罚”对方一下的。 像这样被人保护,倒还是第一次,显得有些新鲜。 这样的小插曲,对于林恩和莫斯提马来说当然是不值一提的,却也给两人的旅途带来了不少波折,无聊的赶路也变得充满期待了起来。 没错,是期待,林恩真的很期待,这些家伙还能给自己整什么活,让自己长长眼界。 事后莫斯提马还向林恩吐槽说,你这家伙实力真的是太强了,遇到这种“危险”根本紧张不起来啊。 对此,林恩也只能耸耸肩,表示怪我咯?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两人花了大约三个月的时间,徒步走过了群山峻岭,来到了熟悉的卡兹戴尔草原。 很难想象,这样一片美丽丰饶的大草原,一千年后因为战火变得寸草不生,宛如荒漠。 林恩呼吸着熟悉又陌生的空气,在不知不觉中攥紧了拳头,多少年过去了,他终于又踏上了这片令他伤心的土壤。 “走吧。” 莫斯提马抓住林恩的手,轻轻呢喃。 “嗯。” …… 卡兹戴尔的草原非常辽阔,从炎国的昕水关到拉特兰的边界,光论此时领土的辽阔程度,卡兹戴尔比起穷兵黩武的骏鹰帝国也不遑多让。 当然,这么辽阔的土地,对于萨卡兹人来说,不但是荣耀,同时也是负担,毕竟平原上是很难建设关隘的,而没有雄关阻碍,卡兹戴尔看似战略纵深辽阔,实际上却很容易被人长驱直入。 也因此,卡兹戴尔不得不在漫长的国境线上投入大量兵力,不过这又导致了另一个问题,萨卡兹是能征善战的民族,人口也不少,可不断受到西方诸国觊觎的领土和连年的战争,也导致卡兹戴尔的财政非常吃紧。 养兵,打仗,可都是要花钱的呀! 尤其是近年来炎国内部的政治斗争不断升级,通过卡兹戴尔的炎国商队越来越少,当代魔王和诸王庭不得不开始考虑一个严峻的问题,那就是如何缓解财政的压力,防止和炎国的商业贸易停滞之后,卡兹戴尔的经济直接崩盘。 当代魔王也有考虑过学习炎国,在国内开垦荒田,扶持农业,以稳定的农业生产来取代游牧和商贸,但最后的效果却并不理想,倒不是萨卡兹人懒散不愿耕种,而是土地的性质不同,耕种的收成也截然不同,最后农民入不敷出,自然是不乐意去耕田的。 而因为卡兹戴尔松散的王庭联盟政治制度,实为统治者的魔王其实被十王庭分走了许多权利,远不如维多利亚等帝国中央集权,此时此刻,就连强行推动改革都显得困难重重。 看得出来,他想了很多办法,去改变如今卡兹戴尔的局势,可几乎无一例外都以失败告终了,卡兹戴尔始终无法从战争和财政的双重泥潭之中走出。 空有万人敌的实力和崇高的地位,却做不到救卡兹戴尔于水火之中,这也是这位魔王的悲哀之处吧。 言归正传,回到卡兹戴尔之后,林恩先是去游览了一下草原上的几座主要城市——因为天灾的存在,除了谢拉格之类受到神明庇护的国家之外,大部分国家的城市的建筑都不会过于密集,这是为了防止天灾对城市造成过大的损失。 毕竟,天灾来临之前总有预兆,在移动都市出现之前,人民可以逃跑,但城市不能搬迁啊。 莫斯提马的存在倒是引起了不少瞩目,毕竟萨科塔和萨卡兹是世仇,很少会有萨科塔来卡兹戴尔,这种行为一般被称为找死。 不过倒也没引起多少麻烦,毕竟莫斯提马那模样,摆明了是堕天的萨科塔,而卡兹戴尔对于堕天使的态度是不排斥也不热情,愿意接纳被驱逐的堕天使,毕竟给拉特兰添堵的事情,卡兹戴尔是一件也不会落下。 考虑到以拉特兰为首的西方诸国对于堕天使都是厌恶到极点的态度,于是多年以来,有不少堕天的萨科塔兜兜转转,最后逃到了曾经作为死敌的萨卡兹人的地盘。 若不是萨科塔人的繁衍能力较差,和其他种族通婚以后,生育出来的孩子几乎没有萨科塔。 否则的话,卡兹戴尔的十王庭里,恐怕早就要加上“堕天使”这一新的王庭了。 在城市中停留了一段时间,给自己和莫斯提马办了个正儿八经的身份以后,两人便走上了向南的路,莫斯提马虽然说过,她是在卡兹戴尔南方一个遗迹中找到的双杖,可卡兹戴尔的南方何其辽阔,所谓的遗迹也多如牛毛。 更加重要的是,谁也不知道,那个所谓的“遗迹”现在到底有没有建立起来…… 不过话归如此,也要抱着希望去前行,相较于其他不靠谱的选项,这已经是目前看来最大的机会了,总比漫无目的地碰运气要好得多。 不过千年时光沧海桑田,莫斯提马大约知道那个遗迹的方向,却怎么也无法确定具体的位置,只能在地图上大致画一个圈,然后一个个地方去找。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林恩和莫斯提马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行动了起来,从维多利亚走到卡兹戴尔,然后还要步行去找个小小的遗迹,莫斯提马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连续走过这么多路。 有趣的是,月至半旬的时候,还有隶属于王庭的特殊部队过来盘问林恩,理由是林恩和莫斯提马这种入境以后啥也不干光顾着四处旅游的模样像极了敌国派进来刺探地形和军情的间谍。 他们说得有板有眼,显然是盯着两人很久了,不过考虑到莫斯提马是身份比较敏感的堕天使,倒也显得正常。 林恩一时有点哭笑不得,为了自证清白,在一群王庭士兵的注视下,他亲手演示了一波手搓核弹,然后问道:“你们觉得我像是间谍吗?” 几个王庭士兵看了看林恩随手抛出的宛若太阳一般的烈焰,再看了看林恩“人畜无害”的模样,齐齐地摇了摇头。 倒也不是说怕了,只是敌国如果发掘培养出一个实力这么强的萨卡兹战士,然后送到卡兹戴尔做间谍,那一定是对方的情报部门脑子被门夹了。 于是,这个小插曲就这样过去了。 一个月的时间,两人把卡兹戴尔的南方搜索了大半,直到冬天到来,雪花飘落在草原上,这才只能暂时放弃,找到一个小镇住下。 正好,两人的盘缠也不多了,从离开维多利亚到现在已经有四个月过去了,就算林恩在离开的时候,奎隆塞给他不少金银,此时此刻也花得七七八八,所剩无几。 林恩和莫斯提马不得不想想办法,在这个冬天稍微赚些钱财,好让明年开春的时候,两人能继续踏上旅途。 不过说实话,两人都不是什么安心赚钱的料,卡兹戴尔又不像骏鹰帝国那样,荒山野岭总有野兽出没。 一望无垠的草原上,几乎都是各种各样的牧群,偶尔有狼群之类的野兽,也很快就被保护牧场的萨卡兹人剿灭了个干净。 那种大型肉食动物,都快被萨卡兹人杀成保护动物了……在乌萨斯这种地方,熊虎这样的恶兽见到人都是紧追不舍,而放到卡兹戴尔,野外的食肉猛兽在见到萨卡兹人后基本上都是扭头就走。 晦气,怎么遇到人类了.jpg 于是乎,林恩根本没有外出打猎的余裕。 莫斯提马就更别提了,她是高材生,的确会不少活计,可那也是工业时代之后才越发重要的技能,在古时的卡兹戴尔,这也是毫无用武之地的。 属于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该怎么赚钱呢? 两人的实力很强,但是一来不愿意参军,二来卡兹戴尔内部还算和平安定,很少出现混乱,英雄亦无用武之地。 总不能真的和普通百姓一样耕地织布吧。 两人为这样一个问题伤透了脑筋,最后莫斯提马都半开玩笑地打趣:“你干脆去找个富婆算了,我还能跟着一起沾点光。” 面对莫斯提马的提议,林恩只是猛翻白眼,都懒得去说她。 不过几天之后,事情便又有了转机,一支商队路过了这个小镇,大规模地进行收购——林恩这才知道,这个小镇的附近有一条还算不做的源石矿脉,村里有不少人都是靠着挖矿、然后将较为纯净的矿石卖给大部落来赚钱维生的。 当然,挖矿这种工作,在没有足够的防护措施下,是很容易被矿石病感染的,也因此小镇中的病人很多,基本上每三四户人家就有一个矿石病的感染者。 当然,因为萨卡兹一族对源石能量亲和力极高,患病的概率本来就不低,自古以来一直如此,林恩一开始也就没注意。 不过现在既然发现了,林恩便也一下子有了方向。 他可是罗德岛的员工啊,罗德岛的专长是什么?那可是治疗矿石病! 当然,林恩还没那个本事去独自研发后世的矿石病抑制剂,他又不是凯尔希、华法林那样的学术大亨,但平日里耳濡目染之下,对于矿石病许多防范、缓解的知识还是很明白的。 而且卡兹戴尔辽阔的大草原上,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药材,选取几种能对矿石病产生效果的草药简单调和一下以后,效果当然不可能和抑制剂比,却也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得益于凯尔希一直以来坚持的“新干员入职培训”,哪怕是外勤干员,对于矿石病的应急处理方法也是得心应手,林恩还是有一点基础专业知识的,用一些不算贵重的药材去调和药剂,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不难。 卖药,那可是暴利行为,尤其是在古代,像卡兹戴尔这样尚武的草原国家,靠谱点的郎中都没几个,就更别说能治疗矿石病的医生了,这方面和林恩这种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人是没得比的。 当然,林恩也不会黑心到卖高价药,这种事情昧良心,他做不来。 去药店采购了一批药物以后,用大部分家庭负担得起的价格将调制好的药剂卖出,利润不多,但是填充自己的口袋、凑些路费什么的也足够了。 这个镇子上的病人真的很多,一开始还有很多人将信将疑,可自从有第一个病入膏肓急病乱投医的矿石病病人买了药以后,等到其他人见他确实好了些,便迫不及待地加入了抢购的大军中。 林恩的产能有限,在赚了一笔盘缠之后,他也没执着地继续捞钱,而是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药方公开了,这份简单的药剂,在这个拉特兰人将感染者当作异端剿杀的年代,恐怕也就只有卡兹戴尔会异常重视吧。 毕竟,萨卡兹人是从来不会歧视感染者的,他们也从来不鸟拉特兰的教义。 “你还真是大方,如果艾琳在的话,少不得把这药拿去垄断生产,好好赚一笔。” 面对莫斯提马的话语,林恩只是耸耸肩:“我又不是商人,再说这药的成分很简单,稍微分析一下不就能仿制了,还不如在那之前把配方公布给官方,卖个面子,捞个美名。” “再说了……我一个人又能救多少个呢,若是让官方来做,帮助的感染者何止千百倍。” 说起怎么把配方交给官方的,那倒又是个有趣的故事。 这里是血魔部落的治下,林恩直接夜行百里然后悄无声息地翻进最近那位血魔大公的寝宫,被人从棺材里拖出来的时候那大公还以为是林恩是什么刺客,结果没想到居然是个来送药方的医生!? 你有病啊,这么事情,用得着这样做吗!? 考虑到对方轻而易举从自己的层层护卫下溜到寝宫而没有惊动任何人,在确定自己肯定是打不过抓不住林恩的以后,心高气傲的血魔大公乖乖地认怂了。 毕竟林恩也没害他的意思,敲着棺材板把自己叫起来的时候,明明只要一把刀,就能把自己悄无声息的沙雕。 血魔虽然普遍好战残忍,但是在面对同胞的时候,倒也不会过于恶毒苛刻,尤其是他们尊敬强者,对林恩自然也就没了脾气。 那血魔大公一开始想要招揽林恩,结果说了一会,看出林恩没有出仕之心后,他便又换了个想法,和林恩以私人的名义结交,并且送给林恩一笔钱财。 林恩一开始是不想要的,奈何他给的太多了,而且理由也很充分。 “这药方能救多少人?如果一点奖赏都没有,岂不是寒了天下人的心?” 血魔大公如此说着,林恩便也没有拒绝,他颠了颠包裹里的重量,恐怕之后的一两年里自己和莫斯提马都不用担心钱财了。 一向对血魔不怎么感冒的林恩,也不得不承认,这位血魔大公真的很会做人。 不愧是活了几百年的纯血血魔,多年的阅历积淀下来当然是越活越精,不通人情世故的早就死了。 至于后世那些烧杀抢掠,放任血脉中的冲动,无恶不作的血魔……不过是些活不过一两百年的暴发户而已,自以为天下无敌,当然行事嚣张跋扈。 “你开心就好,这种事情你说了算。” 莫斯提马看着林恩难得露出悲天悯人的一面,也不由暗自点头。 对于严格遵守后世拉特兰“向善”教义的莫斯提马来说,林恩的举动亦让她赞许不已,至于林恩帮助的是萨卡兹人,对当代的拉特兰恐怕有害无益什么的,她倒是不怎么在乎。 毕竟,她的阅历太广了,心中的教义也就不再那么狭窄,不再在他人为自己规定的“道”上行走,转而寻找自己的目标和道路,求的就是一个问心无愧。 而且,对于当代血腥杀伐黑暗的拉特兰教义,莫斯提马的好感度也不高,和后世的温和教义实在是大相径庭,过于野蛮了。 “哦,对了,我还给你带了件礼物。” 林恩从口袋里取出一条项链,项链是用纯银打造的,正中镶嵌了一块特殊的小巧纯净源石,林恩把其中的源石能量全部抽走,又修整了一下结晶的外形,于是便只剩下了一块亮晶晶的外壳,仿若一颗美丽的宝石。 能这样做的也就只有林恩了,后世哪怕对于源石的工业化使用再怎么物尽其用,残留的源石矿渣也具有很强的感染能力,将源石结晶中的能量完全抽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林恩能做,他的能力便是控制源石能量,既然可以彻底抑制源石技艺,稍加开拓练习,便也能做到这种地步了。 不过这样做也极耗心神,林恩做了一条就累得够呛,这种精细活一不留神就会引发爆炸,对于力量的把控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也亏得之前邪魔给林恩送了一波外卖,进一步强化了林恩的灵魂力量,这才让他有惊无险地完成了这件饰品。 好看,且没有丝毫感染能力,再加上珍贵,又是林恩亲手铸造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最后一点。 对于莫斯提马来说,恐怕就算是那些传说中价值连城的珍宝,都不能媲美这条项链分毫。 “之前为了生活,你把你的项链卖了换钱,我那时候就说了,要送你一条更好的。” 林恩将项链挂在莫斯提马的脖颈上,淡金色的宝石反射阳光,与白皙的肌肤相互映照,显得格外靓丽,而她蓝色的长发如瀑布一般落下,湛蓝色的发丝亦与银色的项链相辅相成。 他对自己的手艺非常满意,在审美和搭配这方面,自己还是很有眼光的嘛。 莫斯提马先是愣了半晌,说实话,她自己都快忘了一年前那件事了,对她来说,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却被林恩记了这么久。 “真狡猾啊。” 她抱怨了一下,转而露出温和的笑颜,抓住林恩即将松开的手,将自己的红唇轻轻印在林恩的脸上。 “我很喜欢。” 林恩有些茫然地捂住自己的侧脸,看着蓝色的堕天使如精灵一般沐浴在阳光下,笑靥如花。 也不知道,她喜欢的究竟是物,还是人。 第三十五章 交织的心灵 这个冬天,林恩过得很惬意。 大约是因为制药救人的美名,镇子里的人们对林恩和莫斯提马都还挺客气,之前还有些对莫斯提马堕天使身份抱有质疑的人,在这一层关系下,也不再多嚼舌根了。 这药就算不能真的根治矿石病,也能减缓许多痛苦,延长病人的寿命,再加上价格也不贵,对于大部分矿石病患者来说,算得上是再造之恩了。 这个时代的人民还很淳朴,不像后世的萨卡兹,因为家园破碎、穷困潦倒饱受欺凌而显得冷漠残酷。 谁对他们好,他们便也对别人好。 尚且不及开春,便有人登门送上了“谢意”,这些礼物不值钱,但其中蕴含了浓浓的感情,有刚刚出炉热气腾腾的面包,也有刚刚腌制好的牛羊肉,还有煮熟的鸡蛋和去了腥味的羊奶,对于这种心意大于价值的礼物,林恩便一一笑纳,没有多作推辞。 至于那种比较昂贵的礼物,林恩反倒是有点敬敏不谢了,其中多少有些别样的意味在里面,林恩觉得麻烦,为了避免拿人手短的情况发生,便干脆闭门谢客了事。 反正自己钱也够用了,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比较好。 不过,在冬末时分,林恩家里倒是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看你倒不像是学医的人,怎么偏偏对这几种药材如此熟悉?” 一个雪白色的小脑袋从窗口探了进来,那鬼鬼祟祟的模样让林恩无奈地摇头叹气。 和大部分血魔孩童一样,这个小家伙顽皮且颇有点目中无人,前些天林恩第一次碰到她,便是这小家伙偷偷摸摸半夜里钻进屋子,想要看看某位“神医”的庐山真面目,结果被莫斯提马抓了个正着,绑在椅子上打屁股。 然后,作为一个熊孩子,她也有别于常人的耐心与求知欲。 第一次被逮住以后,这姑娘还不死心,三天两头就往林恩屋子里钻,然后每次被发现都会被林恩挂在房梁上一晚上,搞得莫斯提马一阵无语,也亏得两人都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否则这血魔小丫头就是肉包子打狗,早就有去无回了。 或者说,也亏得林恩对这个年纪的小屁孩没什么兴趣……咳咳。 莫斯提马都尚且如此了,至于林恩,他心中的郁闷和无奈恐怕还要数倍于莫斯提马。 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这个不停往自己屋子里凑的作死小鬼……他偏偏还认得。 而且还是在一千年后认得。 这TM是华法琳啊!!! 林恩知道,华法琳是个血脉纯正、青春永驻的血魔,实际年龄比外表大了不知道多少。 但原来她真的有一千多岁啊…… 不过,比起一千年后那个又屑又鉴的老资历血魔医生,此时此刻的华法琳还只是个懵懵懂懂、好奇心满溢而出的小屁孩而已,看上去充其量也就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就算考虑到血魔的成长周期……估计也不会满二十岁。 看看那小胳膊小腿,还有尖尖的小虎牙……唔,可恶,还有点可爱。 好吧,这姑娘的外表确实是很有欺骗性,林恩这几天可是领教到了,这位小恶魔一般的姑娘为了探究自己的秘密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非法闯入也就算了,甚至有一次无师自通地在林恩的杯子里放了蒙汗药,打算趁着林恩昏睡的时候,悄悄地把林恩拖回自家的城堡里去。 最后当然是以失败告终了,林恩面不改色地把杯子里的浓茶一饮而尽,看得华法琳一愣一愣的,然后就在她怀疑人生的时候,林恩微笑着起身,把探头探脑的小血魔抓了个正着,转手就给挂起来了。 也难怪林恩非常顺手就把她挂在房梁上了,一开始她还痛哭流涕哀声哉道的,结果没两天就习惯了,反而有点悠然自得的样子,像是荡秋千一样荡了起来,咯咯笑个不停。 只能说没了舰桥还有房梁,华法琳这辈子和整夜整夜被挂在高处格外有缘分。 要不是华法琳背后的父母都是高等血魔贵族,林恩当场就……就…… 也做不了什么。 华法琳在后世虽然有点屑,但人其实不错,也帮了他不少次,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林恩不会对朋友下狠手。 再说了,这姑娘古灵精怪,却也没多少恶意,一来二去混熟了,就是莫斯提马也对华法琳多了几分好感,觉得有趣了起来,有时候家里特地多备一副碗筷,权当是多养一张嘴了。 只是对于血魔来说,寻常的食物不过是满足口舌之欲罢了,真要吃饱还得喝血,但聊起这个,不管华法琳露出何等可怜巴巴的模样,眼泪汪汪的卖萌也好,在地上打滚也罢,林恩和莫斯提马都没有丝毫动容。 莫斯提马是单纯的不乐意,林恩则是不想看这姑娘自己往深渊里凑…… 林恩的血,对于血魔来说,可是和Du品无异的,一口就上瘾。 而且喝了还会内燃自爆,没点实力当场就猝死了,以前卡兹戴尔内战战场上就有血魔前脚咬住林恩的脖子,后脚直接给自燃了,偏偏一边燃烧成灰,脸上还没有丝毫痛苦,反倒是一副陶醉的模样,那诡异的样子吓得周围血魔都不敢凑上来了。 毫无疑问,这就是带着美好诱惑的毒药,像是华法琳这样的小鬼,喝完一口估计就得上西天了。 到时候还得林恩来头疼怎么解决问题。 总而言之,因为华法琳的出现,这个干燥无聊的冬天,也就变得有趣了些许,算是给林恩和莫斯提马平淡的相处中点缀了几分色彩。 但这样的日子,总是很快就会结束了。 冬去春来,熬过寒冷的北风,林恩和莫斯提马告别居住了三个月之久的小镇,再度踏上了归家之路,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在这个古老的时代居住了整整一年,一年以来,见过人间善恶冷暖,见过千里江山浮沉,只是这数不清的壮丽山河下却没有两人的归处,他们还在流浪,在一千年以前。 时间没能扫平心中的孤独和对家乡的怀恋,反而越发浓重醇厚,林恩已经是第二次离开自己的家乡了,可第一次自己孑然一身,第二次肩膀上有了重担,那么多人的羁绊联系在自己的身上,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自己去做,怎能轻易放弃回家。 相较而言,莫斯提马显得更加理智,她知道,像这样迷失在一个时代之中,想要回去,简直难如登天。 她最熟悉时间的力量,所以她也更明白回家的路途有多少艰难险阻,她和林恩用接近一年的时间认识到,跟在“天命之子”的身边没有任何用处,那么接下来寻找“黑锁”和“白匙”便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只要能抓住一切都可以逆转,可若是无功而返…… 莫斯提马强忍住不去想那样的可能性,她已经把一切都赌在了这上面。 而年幼的华法琳,在一如既往地翻墙闯入林恩家中,四处张望却只看到人去楼空。失落之余,又见一本手稿大大方方地摆在客桌上。 林恩其实根本不懂多少医术,他只是会些基础的医疗知识,会点紧急的处理手段,会几个医疗系的源石技艺,但是这并不妨碍这些后世看来粗浅的东西放到一千年前,足以让当时任何一名医生“惊为天人”。 他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写了下来,写得很杂,也很潦草,不过华法琳因为有这方面的兴趣,所以勉强看得懂,直到手稿都被反复翻烂了,她顺着书中的内容反复实验,看遍领地中的民间疾苦,两年后又击溃了草原上爆发的瘟疫,扪心自问,终于正视自己的内心,最终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 华法琳,作为大公与女公爵唯一的子嗣,在整个血魔一族中也是身份高贵、血脉纯净、前途无量的存在,她毅然决然地抛弃了那些唾手可得的权利,成为了今后千年活跃在暗中治病救人的“血先生”。 而这本书里的东西,也成为了“血先生”成长时的重要支柱。 当然,这些东西,便与林恩无关了。 若干年后,当她回忆起自己年轻时,第一次对医术提起兴致的时刻,恐怕连林恩的脸和名字都记不清了吧。 千年的时间,足以消磨掉太多东西了。 言归正传,林恩和莫斯提马在之前的几月中其实已经走遍了大半卡兹戴尔南方的草原,之后的一两个月里,他们也很快便找遍了剩下的地方。 卡兹戴尔是一个古老悠久的国家,追溯历史可以到几千年前,也因此卡兹戴尔境内的遗迹墓陵数不胜数,倒也花费了林恩和莫斯提马不少功夫去仔细甄别,只是最后的结果嘛……似是一场白忙活。 林恩安慰她,或许锁与匙的历史远比那遗迹久远,若是再找找,说不定便可以有所发现。 莫斯提马明白,这是林恩的安慰之词,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偏执地去相信,去探寻,哪怕会撞得头破血流——因为她早已退无可退了。 不过,这样的热情终究也有退却的时候,走过阴雨连绵的春季,跨越燥热难耐的夏天,翻过干燥凉爽的秋日,一整年的时间转眼间已经稍纵即逝,林恩与莫斯提马走了一年,不说卡兹戴尔的南方,就连卡兹戴尔周边的国家,甚至拉特兰与卡兹戴尔的交界处都走了几遭,却始终没能找到苦苦追寻的双杖。 甚至,就连线索,都没有找到分毫。 莫斯提马对时间的力量是非常敏感的,只要周围几公里中感应到双杖的力量……不,哪怕是些许散落的时之砂,也会被她敏锐的察觉。 这一年以来,她也有好几次感应到什么,还以为是自己找到了双杖。只是兴致冲冲地过去,却也只见到些许散落的砂砾,时间长河的碎片而已,抓不住也摸不着,只能看着那点滴虚幻如影子一样消逝。 恍惚之间秋去冬又来,一年岁月匆匆流逝,回首之间,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回到了原点。 三百六十五个日夜,不过虚度光阴,七百多日的坚持,也只是过往云烟。 这种不切实际的梦也该醒了。 曾经有多坚定,在梦碎时分便有多痛苦。 莫斯提马迷茫地看着自己的手心,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这两年来都在追寻些什么。 她终于是崩溃了,被不断积累的压力压垮,痛哭流涕,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到自己的时代了,而且林恩也被她连累,不得不在这个时代中度过剩余的一生。 林恩还是第一次见到坚强的莫斯提马露出这样的表情,他有点手忙脚乱地去安慰对方,没有再去许诺虚无缥缈的希望,只是安抚对方的后背,说着“如果这辈子回不去了,至少也要在这个时代安好地活下去,活出自己的价值”。 在说这话的时候,恐怕没有人能体会到林恩自己心底的苦涩。 只是他比莫斯提马要更加坚强,不会就这么放弃,但也不得不承认,比起漫无目的地游荡,还是找个地方暂且休息一下会更好。 不止是莫斯提马身心俱疲,他也在长久的旅途和不断面对的失望中觉得有些倦了。 莫斯提马哭了一阵,宣泄完内心的情感后,泪水也就逐渐不流了。林恩把她抱到床上,劝她好好休息一夜,或许会好受些。 只是他与泪眼朦胧的蓝天使对视的片刻,却见莫斯提马已经伸手抱住自己的身体,将头埋在林恩的胸口。片刻之后,这才抬起头,吻在林恩的嘴唇上。 意识到自己或许再也回不去了以后,莫斯提马也终于抛弃了内心仅剩的坚持和仿徨,她本就对林恩有些好感,再加上人非草木,哪怕一开始两人只是假扮的夫妻,和睦地相处了两年后,若不是担忧回去以后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姐妹闺蜜,她早就…… 此时此刻,便放下一切包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这一吻,不再如同蜻蜓点水一般一掠而过,而是火热的索取与深入,将两人的心融化了。 第三十六章 宁静坦然的爱 用纸上谈兵这个词语来形容莫斯提马,似乎是再恰当不过了。 明明一开始一副主动的模样,但很快就麻了爪,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别看她平日里总是揶揄菲亚梅塔,轮到她实战的时候,那手足无措的样子,恐怕也没比她的好闺蜜好到哪里去。 如果林恩也一样是新手的话,此时此刻的就要出现“两方坦诚相待,但笨手笨脚不知道该怎么做”这样奇怪且格外真实的情况了。 但好在林恩是真的有实战经验的…… 安抚住对方因为紧张而紧绷的身体之后,火热的两人便很快找到了状态,自是一夜无言。 而第二天一早,从美梦中昏昏沉沉醒来的莫斯提马又不依不饶地缠上了林恩,两人一直温存到中午,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林恩这才爬起来做饭。 用面皮包裹牛肉,简单撒上一点香料,再添上一碗新鲜的羊奶,一顿草原特色营养午餐便准备就绪了。 这种带着浓浓的游牧民族风格的食物不算多么精致,但是量大管饱,而且营养丰富,林恩在卡兹戴尔住了快一年,倒是很快便学会了几道比较简单的卡兹戴尔风味菜的做法,得益于手里钱财不少,顿顿有肉吃,也抵了每日跋山涉水的消耗。 可惜家里小米和蔬菜所剩无几了,否则林恩还想熬一碗蔬菜粥,做到荤素均衡。 两人饿了一宿,自然是狼吞虎咽,很快便吃了个七八成饱。吃饱喝足,莫斯提马这才逐渐冷静了下来,想起昨天以为一时冲动而发生的荒唐事,又想到今天早上半睡半醒之间甜蜜的温存时刻,不由两抹霞红飞上脸颊,“蹬蹬蹬”地跑回房间,却是羞得怎么也不愿意开门了。 林恩不由觉得有些好笑,明明一直以来主动的都是莫斯提马,结果这会儿反倒是害羞了起来,不过他也不急,权当是给她些冷静下来的余裕,便只是慢慢擦洗碗筷,等着对方主动出来。 也正如林恩所料,莫斯提马很快就出来了,她换上了一身严实一点的睡衣,坐到林恩的旁边,倒是显得大大方方,脸上丝毫没有之前扭捏害羞的影子了。 “哟,脑袋清醒啦?” “你也真的坏,就这样镇定自若地看我笑话。” 莫斯提马无奈地笑了一下,她轻轻地锤了锤林恩的肩膀,没用多少力气,倒像是在撒娇,两人之间原本还存在一点的微小隔阂,在这一晚上的风流过后,也就荡然无存了。 两人之间的夫妻关系,也从有名无实,变得名正言顺了起来。 林恩乐了:“怎么,你还想让我在刚刚拦住你,然后挑起你的下巴,说些霸道总裁小说里才会出现的经典台词?” “也不是不行嘛……” 林恩见她眼珠子咕噜噜地一转,又露出那种标志性地坏笑,便明白平时那个看起来温柔实际上却一肚子坏水的莫斯提马又回来了。 于是他笑骂了一声,一边收拾桌上的碗筷,一边和蓝天使有一句没一句地拌嘴,在这种和睦的氛围下时间过得很快,不多时,林恩便处理完了手里的家务活,然后顺手搂住一旁的蓝天使,两人之间说了些窃窃私语,惹得莫斯提马一阵发笑。 放下心中的包袱以后,莫斯提马变得开朗了很多。 或者说她其实一直是个开朗的人,毕竟萨科塔嘛,懂的都懂。 只是再怎么乐观开朗的家伙,在不断堆积无处宣泄的压力面前,也会有支撑不住的那一刻,往日里支撑莫斯提马行动下去的是回家的希望,而此时此刻,她只想待在林恩的身边,这样就满足了。 不管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哪怕一辈子被困死在这个古老的时代,枕边的人不离不弃,她便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两年时间积累的情愫,一朝爆发品尝的甜蜜,这些情感堆砌在一起,便也让她原本摇摇欲坠的心之壁重新变得牢固了起来。 林恩取代了那份虚无缥缈的希望,成为了她内心最重要的支柱。 经年累月的跋涉之后,两人选择在卡兹戴尔找个地方休息定居一段时间,在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两人一直向往着回家,却始终忽略了周围的风景,此时此刻心情转换了些许,便也能注意到沿途忽略的事物。 至于为什么是卡兹戴尔,一来是两人的种族问题,一个萨卡兹加上一个堕天使,这样的组合到哪里都少不了一堆麻烦,但偏偏在卡兹戴尔,嘿,这可真是一点麻烦都不会有,毕竟这里可是萨卡兹的老家,能省很多事情。 二来嘛,卡兹戴尔辽阔的草原气候宜人,环境优美,可不比南方北方的穷山恶水好么,尚未经历千年血战的卡兹戴尔绝对是一片优美富饶之地,比之拉特兰都不遑多让的那种。 “你说去之前我们住过的那个镇子怎么样?” 莫斯提马说的是去年冬天,林恩行医救人的那个镇子,那里人多热闹,而且林恩本就有了不错的名气,会有不少人欢迎他回去。 “只是临时住住的话,镇子也就罢了,长期定居,我还是比较倾向于城市。” 毕竟城市里的基础设施和生活条件,可都比小村镇中好太多了。 “城市啊……城市也不坏,草原上的城市,呼吸的空气也是新鲜的。” 莫斯提马点了点头,姑且算是同意了林恩的观点。 “但草原上一共就这么几座城市,分别是各王庭的领地,定居还要登记户口,总觉得不太方便。” 毕竟他们是不可能在一个地方一直定居下去的,林恩也好,莫斯提马也罢,都不会喜欢那种平淡到一点波澜都没有的普通人生活。 虽说和平宁静的休憩弥足珍贵,可生活中的刺激与乐趣,那也是不可或缺的调和剂嘛。 莫斯提马和林恩商量过了,两人先在卡兹戴尔定居个两三年,养精蓄锐,然后两人会再一次出发游历周围诸国,不过这一次就不是以寻找双杖为主了,更多的是游山玩水,慢慢悠悠寻觅快乐,权当是一次想走就走的旅游,至于至今也没个影子的“黑锁”和“白匙”,全看缘分吧。 缘分到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遇到了呢。 想开了以后,莫斯提马便把这些事情看得比较淡了,不似之前那般执着,这是好事,省得她钻牛角尖。 至于林恩,他严重怀疑这两把法杖现在还没被锻造出来,毕竟“白匙”暂且不提,“黑锁”留有浓浓的卡兹戴尔王庭风格,它们不像是天地自然间孕育的神器,倒是更似一代人倾尽心力打造的至宝。 谁又知道这对杖是在哪个时代,被哪位绝世天才给锻造出来的呢。 不过,说到锻造。 无形无影的时之砂其实是可以用灵魂力量来干涉的,而魔王挥手间万物为剑,本质上便是用灵魂来干涉物质,如果能收集一部分时之砂来…… 他隐约之间已经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也不是非得寻到双杖,对这方面看得也没那么重了,这几年自己稍加尝试一下,如果可行的话,倒也不失为一条踏踏实实的路。 “登记户口不是什么问题,毕竟我们不长住,买个屋子临时住一段时间,不会有太多手续的。” 林恩笑着开口:“而且城市里的机会也多一些,生活处处要用钱,去城市里多赚一些,日后旅行时开销起来也不会太拮据。” 连怎么赚钱林恩都想好了,林恩的能力很适合提纯源石,在这个没有机械工业化提纯源石的时代,他恐怕是独一无二能够手搓至纯源石的人了。 而至纯源石作为万能能源,以及重要的法杖原材料,不论在哪个时代都不愁销路,尤其是卡兹戴尔这块地方,萨卡兹作为天生的源石亲近族群,对于法杖的需求量极大,而就算不提法杖,在布置古老巫术祭坛的时候,消耗的源石也是一个可观的数字。 而在施术、布置祭坛、举行仪式这类精细活中,源石的纯度那可太重要了,纯度不够的源石就连做法杖的资格都没有,最多当爆炸物来用,而源石矿的产出中,又往往这种粗劣源石才是最多的。 以前也有过那种什么都不懂的铁憨憨,拿着块木头,镶一块不值钱的粗劣源石上去,当作是法杖来施法,结果这咒语还没念到一半呢,法杖当场就给短路了,不稳定的源石能量四散而开,炸得那叫一个轰轰烈烈。 这样的事情发生多了以后,也就没有几个敢随便作死的了。 因此,也就不难理解,为何纯净源石和粗劣源石的价格能够差距百倍甚至千倍了,事实上也不止是卡兹戴尔地区,这个世界上大部分区域在工业化之前,不同纯度的源石价格都是天差地别,也就只有在后期科技大爆发的时代,源石之间的价值差距这才缩减了些,毕竟再怎么粗劣的源石,只要祛除其中的大部分杂志,依然是可以使用的嘛。 机器又不挑食。 言归正传,对于林恩来说,将普通的粗劣源石,提纯至可以用来作为施术材料的纯净源石,这并不是一件难事。 毕竟他连将源石之中的能量全部抽干这种堪称“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提纯源石,这不过是小事一桩。 甚至,他还可以拿出超越时代的纯净源石……这年头,可还没有至纯源石的概念呢,天然挖掘取得的源石就算再怎么纯净,或多或少也会有一些杂质掺杂在其中的。 当然,这种超越世代的东西还是不要拿出来比较好,而自己加工源石的能力也要隐瞒下来,不能让人发现端倪。 否则的话,麻烦恐怕是会络绎不绝地找上门来,这可是暴利啊!成百上千倍的利润,任何商人见了都会眼红到铤而走险的地步,恐怕到时候当代魔王和十王庭都要找上门来和自己好好谈一谈了。 财不露白这种道理,林恩姑且还是明白的。 在城市边缘的小镇中购买了一些粗劣源石矿之后,林恩花了大约一个晚上的时间,提纯了二三十块纯净源石出来,根据市价来稍微估算一下,其价值大约能在城市里购买一套别墅房产,还能盈余让他和莫斯提马奢侈生活五六年的财富…… 哪怕是一向淡泊金钱的林恩都不由感叹,这钱赚得也太夸张了。 如果早点发现这条赚钱的门路,自己当初哪里还需要靠卖药赚路费,直接用源石换钱财,岂不是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哦……也不能这么说。 至少这样做,自己的药方让很多病人能够多活许久,少一些痛苦,比起赚钱,这些才是最重要的。 “是是是,带善人,该吃饭啦~” 莫斯提马踩着踢踢踏踏的拖鞋走下楼来,她端着一锅蔬菜肉汤,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肉香味,惹得忙活一晚上的林恩不由吞咽一口口水,肚子也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莫斯提马的厨艺还是可以的,后世的拉特兰作为甜食之都,每一个萨科塔人都要掌握三十多种甜品的制作方式,而会做甜食就能下厨,更何况只是煮一锅肉汤,唯一有技术含量的活也就是加些调味的蔬菜与香料,莫斯提马倒也能应付,至少不会出现老陈进厨房那种世界末日一般的情况。 “天都蒙蒙亮了,快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然后睡觉吧……” 莫斯提马恬静地笑着,看着自己的意中人狼吞虎咽,一大碗肉汤下肚后,打着饱嗝坐在长椅上看日出。 她一边抚着林恩的后背,一边靠在林恩的肩膀上,慢悠悠地数着天上逐渐熄灭的繁星,日出之际阴阳交割,晨曦的光辉驱散黑夜的残响,林恩和莫斯提马依偎在一起,哼唱着无人问津的家乡歌谣,感受身边爱人的呼吸与体温。 莫斯提马轻轻偏过头,像是恶作剧一般,在林恩的侧脸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吻痕。 “这是早安的吻。” 她微笑以道。 第三十七章 莫斯提马:乐 林恩和莫斯提马在一座名为“汉诺威”的城市中住下了。 这里是炎魔部族的地盘,不过考虑到炎魔的人口稀少,城市中的居住者便也显得五花八门,一个寻常的萨卡兹再加上一个堕天使,这样的组合虽然新鲜,却也没让多少人啧啧称奇。 毕竟这里是卡兹戴尔嘛。 这座城市处于卡兹戴尔的西南,是少数和西方诸国较近的城市,也因此商业贸易比较常见,偶尔也能在城市里见到一些穿着口音和当地人完全不一样的商人,林恩选择这座城市落脚,也是看重了这里的商业比较流通发达,手里的纯净源石可以很快卖出手。 而且和拉特兰接壤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这块地方的饮食会比较偏向甜食,卡兹戴尔本身是不怎么产糖的,因此甜食占萨卡兹人的饮食比重非常小,不过拉特兰可是产糖大国,就算两方是死敌,拉特兰之前也有过禁止和卡兹戴尔通商的禁令,却也会有一些菲林、黎博利商人铤而走险,无视禁令把糖运到卡兹戴尔来赚取暴利。 汉诺威作为距离拉特兰最近的一座卡兹戴尔城市,购买些食糖也方便得很。 这也是为自己和莫斯提马的口福考虑,卡兹戴尔的美食固然好吃,但油盐很重,吃久了很容易腻。 是时候让莫斯提马发挥一下她作为拉特兰人的固有技能了,考虑到她真实经历的时间之久,以及一千年的时代差距,论制作甜食的水准,恐怕就连当代教宗的厨子也比之不得。 反正两人都不怕发胖,弄点糖和奶油,美滋滋地整些甜食吃,岂不美哉? 只要莫斯提马不在豆腐脑里放糖,林恩一点意见都不会有。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年头哪儿来的豆腐脑啊…… 花了大约一个月的时间,林恩零零碎碎地把手里的源石都出手了,他隐藏身份,有选择地将这些纯净源石卖给了汉诺威境内的一些卡兹戴尔商人,每一次交易也不会拿出很多,而是一两块、一两块这样去卖,并且隐约暗示自己有不错的货源,还能搞到更多的纯净源石。 要知道汉诺威一个月的纯净源石交易量,恐怕也就二三十颗,倒不是说源石矿脉产能真的这么低,只是这种战略级物资,一般在挖出来以后,就被卡兹戴尔官方优先收购掉了。 流落到民间的纯净源石数量,自然不会太多。 林恩的做法又能吊人胃口,也不会一下子出手太多惹人怀疑,还能积累些许人脉,也算是一举多得吧。 就算没有长久定居的想法,做人也最好低调一点,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林恩已经过了锋芒毕露,喜欢抛头露面的年纪了,年轻气盛固然是好事,却也容易惹出平白无故的麻烦,就像是他当初在龙门和卡西米尔的时候,闹出来的事情可一个比一个大。 在一千年前经历了两年的游历岁月,林恩的脾气也变得越发收敛、沉稳。当然,再怎么收敛,也无法改变他快意恩仇、无畏无惧的本性就是了。 不过就算这么做,他的名气也在商人团体中不胫而走,不少商人纷纷得知汉诺威近期纯净源石的交易量暴增,汉诺威本就建立在一座源石矿脉周围,这样的讯息令不少人猜测是当地的矿工挖到了一片高质量的矿区,于是便有更多的投机者和商贾人家来到汉诺威。 尤其是拉特兰的商人,拉特兰的源石矿脉不多,源石产能很低,主要依靠进口,而拉特兰的铳械……好吧,这玩意是真的烧钱,毕竟枪械的子弹可都是独立的施术单元,在加工时或多或少都会用到源石。 也因此,拉特兰的源石价格要比邻近的卡兹戴尔高许多,纯净源石就更不用提了。 这么看来,拉特兰少有天灾的地理环境,似乎也不算那么美好了。天灾不但是危机,也是许多国家的主要源石收入来源,如果不考虑造成的伤亡,一次天灾,往往可以挖掘到成千上万的源石。 在农业改革失败之后,当代魔王似乎又想通过源石贸易来让卡兹戴尔危急的财政回血,这一年以来,来自炎国的商人可是越来越少了,似乎是爆发了内战,无暇顾及边疆贸易往来了。 不过拉特兰人也硬气,宁可用更高的价格从维多利亚一带购买源石,也不愿意去买价格更低、质量更好的卡兹戴尔出产品。 当然,拉特兰官方不买,不代表拉特兰的商人不买,这个时代的拉特兰教义更加残酷严苛,人心自然也更加险恶贪婪,那些菲林和黎博利商人,可是很乐意倒卖源石,赚一笔可观的费用。 大约是他们给的贿赂足够多,也可能是这样做确实对拉特兰有利,拉特兰的官方都对这种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此一来,便给了汉诺威源石贸易出口的市场,也算是带动了当地的经济发展,一下子盘活了卡兹戴尔南方的经济。 至于这种行为是不是资敌,这种时候已经管不了了,反正以拉特兰的财力,就算去买维多利亚的源石,也足够他们武装军队了。 也亏得如此,明明是连年战乱经济萧条的年代,林恩和莫斯提马的生活却依然还算是优渥,不像是某些陷入战争泥潭的小国,就算有钱,也过不了好日子。 这样衣食无忧的生活,大约过了差不多两年时间,两年滋润的小日子抚平了伤口,让莫斯提马逐渐忘却了曾经的不安与仿徨。 饱受爱情的滋润,比起两年之前,她的气色也好,心态也罢,都健康了不少。 每天陪着心爱的人喝茶聊天,四处游玩,晚上缠绵悠久,第二天醒来还能在爱人的臂弯中撒娇赖床。 这平淡之中却总能整出点新花样的甜蜜生活可不滋润么,尤其是在这样的年代,可以说是羡煞旁人。 她甚至有点舍不得这样的生活了,于是当林恩提出再一次启辰的时候,莫斯提马犹豫了好一会儿,不过最后她还是点头了,因为她从林恩的眼中看到了一点光彩,他还没有熄灭对于回家的愿望。 也不能总是迁就自己吧。 莫斯提马这样想着,便收拾细软,整理资产,做好出远门的准备。 当然了,她也明白,这种碰运气的旅游,是很难找到“双杖”的,毕竟卡兹戴尔的南方,他们早就在两年前便走了个遍,也没遇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不过林恩想要再去找找,那就找呗,爱人之间就是要相互支持帮助,不行就当作是去游山玩水了。 横竖不亏。 莫斯提马理所当然地想着,正好,在汉诺威住久了,去其他地方体会一下山水风情,那也不错。 当然,更重要的是,自己和他一并同行。 四月下旬,冬风的残息已经完全吹尽了,连绵的春雨敲打在广阔的草原上,林恩和莫斯提马将自己的屋子和资产打理好,便踏上了往南走的道路。 其实原本林恩是想把房子卖了的,但莫斯提马阻止了他,说这屋子住了两年,也有些感情了,到时候旅游累了,就回来歇息一两年,也好过在其他地方谋求住所,又浪费时间金钱和精力。 林恩想想也是,便没有多说什么,任由她去了。 反正房子放在这里,也不会长腿跑掉,至于其他的财产,多换成金饼宝石这类昂贵又易于携带的东西,再把剩下拿不了的捐一些给政府,送一些给穷人,也就罢了。 向南走了不到一个月后,莫斯提马便感应到了第一处异样的时之痕迹,不过有了前些年的经历,她也没寄予多少希望,找到地方后一看,果然,是一片即将消失的时之砂。 若是平常,遇到这些东西,少不得一声无奈的叹息,毕竟时之砂这东西神秘度虽高,本质上却是时间长河的边角料,旧的消逝,新的出现,每个时代、每个地区都有,算不得多么珍贵。 只是没有时间力量的寻常人根本观测不到,也没法保存、加工,更别提利用了。 莫斯提马作为“黑锁”和“白匙”曾经的使用者,大约是这个时代对于时间力量最为敏感的人了,这才能远远地便感应到时之砂的存在。 而林恩作为被双杖认可,能在时停中行动的人类,对这份力量也算有天赋,再加上曾经在时间回廊亲眼见过滔滔不绝雄伟壮丽的时间长河,靠近以后也能勉强感知到时之砂的存在,只是和莫斯提马比起来,又显得差远了。 换作是普通人,这时之砂看不见也摸不着,根本没有价值。 如若不然,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那么多无主的时之砂,散落在各个疙瘩角落里。 林恩这次可是有备而来,前几年他已经试验了许多次,灵魂之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引导时之砂的流动,而源石抽干能量以后留存下来的空壳也可以将其储存下来。 他用灵魂之力引导这一片时之砂,然后将其储存在镂空的源石空壳中,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做的莫斯提马不由发出惊叹,然后又有些疑惑。 林恩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沙漏”,距离装满还差得很远,不过再多找到几片时之砂,倒也有个盼头。 “只是一个想法,试一试,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莫斯提马欣然点头,原本已经完全放弃的愿望又忍不住从心底一点点冒头浮现了出来,如果真的有机会回家,谁又愿意在这个时代蹉跎度日呢。 哪怕两个人可以无忧无虑、衣食无忧地在这里生活很久,谈情说爱甜甜蜜蜜,听起来似乎是挺不错的。 可林恩和莫斯提马或多或少,都都肩负着沉重的责任。 于是两人又翻山越岭找了几月,几乎把南方诸国的领土都走遍了,这才凑满一沙漏的时之砂。那些晶莹剔透的砂砾在特制的容器中流光溢彩,煞是美丽,只可惜能看清的人只有林恩和莫斯提马,其他人看来,却是他俩端着个空罐子欣赏。 像个憨批。 不过这也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林恩和莫斯提马又都是我行我素的性格,便也无所谓了。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倒也发生了些许趣事,主要是南方诸国基本上一年四季都在打仗,前两年还是十国,今年就只剩下八国了。 考虑到这些国家内外不稳定的因素太多,指不定明年就分裂成十二国了。 你说一对出手阔绰衣着华贵的年轻夫妇,带着大笔的金银,也没有家丁、护卫的保护,在这种兵荒马乱的地方走一圈,会有多少人耐不住诱惑铤而走险? 哦,不,这甚至不叫铤而走险,这简直是送上门的肥肉啊! ——至少在那些拦在林恩面前的人看来是这样的。 当然,以林恩和莫斯提马的实力,这种不长眼的家伙,基本上是活不过一分钟的。 两人也想过假装贫穷流民,去躲一些麻烦,只是这样一来,莫斯提马的美貌又遭人惦记,而且惹事的人档次下来以后,手段反而变得下三滥了起来,两人被折腾得苦不堪言,林恩又不想让莫斯提马弄得灰头土脸的——两人毕竟是旅游,犯不着这么折腾自己。 而且有一次路过一个王国,那王国的国王热衷龙阳之好,他看中的居然不是莫斯提马,而是林恩。 所以当一群卫兵指名道姓地告诉林恩要他去宫里服侍国王的时候,一路上饱受骚扰的莫斯提马忍不住笑喷了出来,林恩啊林恩,你也有这样的一天! 林恩:? 他反手就把王宫给点了,人倒是没死几个,反正这国王的面子是丢得一干二净了,权当是小作惩戒。 原来不止是漂亮的女子,男人出门在外也有危险啊! 于是到最后,两人索性大摇大摆了起来,走到哪里砍到哪里,出来搞事的全给砍了,又把缴来的钱财分给穷人,久而久之居然变成了南方诸国民间名声甚大的雌雄双侠。 “说起来,时之砂收集了这么多,该怎么用呢?” “我也只是隐约有一点想法,还来不及去实践……” 在这方面,两人倒是一筹莫展,林恩不由开始怀念万能的特蕾西娅殿下了,如果殿下醒着的话,一定能给不少有用的建议。 只可惜王剑不在身边,怕是得不到殿下的支援了。 又过去一个月,走遍南方各国的两人决定打道回府,先回一趟汉诺威,回到安定的生活环境,这才有余裕好好钻研一下收集来的这些时之砂。 只不过,尚且不等他们走到汉诺威,便发生了一件影响到整个卡兹戴尔的大事。 拉特兰对卡兹戴尔又双叒叕宣战了。 第三十八章 惩罚?福利! 说起卡兹戴尔和拉特兰的恩怨情仇,那可真是一个漫长的故事。 总而言之,这俩国家天天不对付互相掐,这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一开始拉特兰总是被卡兹戴尔按在地上摩擦,毕竟光论战斗力,萨科塔和萨卡兹比起来实在是差得有点远。 但自从拉特兰学会了拉帮结派,用利益和宗教收拢盟友之后,日子难受的就变成了卡兹戴尔,毕竟每一次拉特兰-卡兹戴尔战争,拉特兰这边总会有三四个国家下场。 这也不止是为了给拉特兰面子,更大的原因恐怕还是卡兹戴尔太过强盛,并且历代魔王都热衷于开拓疆土,向外扩张,以至于周围其他国家惴惴不安,不得不结盟来对抗并削弱卡兹戴尔的兵锋。 至于那些和卡兹戴尔有旧怨,并且恰好需要通过对外战争来转移国内矛盾的国家就更别提了——没错,说的就是骏鹰帝国。 这个国家现在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越是内部矛盾重重就越想对外打仗转移矛盾,但打卡兹戴尔又打不过,穷兵黩武的结果便是内忧外患越发严重,而内忧外患越重就越想打一场胜仗。 骏鹰帝国也知道卡兹戴尔不好惹,而且坐镇北方的王庭可是温迪戈,每次出征都被人打得一地鸡毛。但是除了往南边还能往哪里打?打萨米需要翻越雪山,东国则是跨越大海,暂且不提对方战斗力如何,这地形惩罚就已经拉满了。 南下的另一个选择卡西米尔也不好打,莱塔尼亚的群山是骑士之国天然的屏障,后勤压力一点也不比打东国和萨米小,就骏鹰帝国现在那稀烂的民心和后勤能力,运粮的民夫都能在路上混进山里逃走一半。 算来算去,也只能去找卡兹戴尔的麻烦了。 这种赌徒一般的心态,令实际上已经站在生死存亡角度上的骏鹰帝国变成了一个谁也不敢去惹的疯狗,周围的国家虎视眈眈,就等着它自己把自己玩崩,然后趁势捡便宜侵吞领土,但那又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拉特兰向卡兹戴尔开战,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就这最近一百年来,有记录明着开战的,就多达七次,不过双方的实力伯仲之间,卡兹戴尔和拉特兰又都是地广城少,只要守住城池,领土弹性便很大,很难有什么实际战果,最后的结果无非是打个两三年,双方各自有所损失,国内民怨一起,就顺势退兵罢休了。 至于暗地里的小规模摩擦,就更别提有多少了,不说别的,双方互相袭击对方的商队,这几乎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有些时候草原上实在缺粮了,卡兹戴尔也会组织骑兵去劫掠拉特兰的村镇,反之亦然,拉特兰在“东征”的时候,也不会对“恶魔的子民”手下留情。 正是因为卡兹戴尔和拉特兰的奇妙关系,所以在听说拉特兰向卡兹戴尔宣战的时候,大部分人的反应都很平淡,打就打呗,这些年摩擦不断,打着打着,那也就习惯了。 但只有卡兹戴尔负责统计经济的官员麻了爪,这两年卡兹戴尔的财政可不比以往,如果天下和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等几年后农业改革和源石贸易见了成效,卡兹戴尔便也没了后顾之忧。 但偏偏这个时候,拉特兰瞅准时机开战,这是要硬生生把卡兹戴尔的财政拖到崩溃啊! 你怎么敢的?就不怕萨卡兹人实在过不下去了,直接来找你换家? 卡兹戴尔可不是骏鹰帝国,经济不景气实在不行就对外扩张,不管是向北打外强中干的骏鹰帝国,还是去找拉特兰拼命,萨卡兹人都不至于无计可施。 可是很快,萨卡兹人便发现,自己低估了拉特兰人的决心,同时也高估了这个多事之秋中,卡兹戴尔的抗压能力。 一来,拉特兰这次叫上的盟友实在是有点多,包括骏鹰帝国在内,一共有七个国家组成联军围攻卡兹戴尔,正面战场上的兵力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如果不是糟糕的后勤和联军特有的各怀鬼胎拖了后腿,卡兹戴尔的正规军早就已经一溃千里了。 不是,这么多军队,你们完全不考虑后勤的吗!? 北方的骏鹰帝国暂且不提,其他几个西方国家的军队后勤可全靠拉特兰来供应——这也是之前的几次战争规模都非常有限的主要理由,就算拉特兰再怎么富庶,几十万人的吃喝用度也是一笔极为庞大的开销,根本负担不起。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对卡兹戴尔来说也不算太糟糕,顶着这么大的后勤惩罚,拖也能把拉特兰拖垮了,历史上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百多年前就有一次,四十万联军打了三年仗,把拉特兰整个给吃得刮地三尺,怎么也搜不出一颗余粮了,最后作鸟兽散,拉特兰安分老实了五十年。 第二个噩耗传来,这才让局势有了明显的变化。 魔王病故了。 卡兹戴尔的魔王,和其他国家的国王、皇帝相比,或许权利上没有多少超越,可是其地位却格外超然。 毕竟魔王足够强,每一位魔王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强者,卡兹戴尔的发家史就是魔王带着萨卡兹族群四处征战,这才有了如今辽阔的地盘,每一次战争之中,魔王都会是卡兹戴尔军队的重要领袖和支柱。 这可是真正意义上能以一己之力改变一场战争结局的狠人,这些年卡兹戴尔一直可以压着西方诸国的联军打,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魔王的存在。 就连林恩,也不敢打包票说自己能打赢魔王,那可是绝对力量碾压的至强者,十王庭的大佬已经够强了,魔王还要更胜一筹。 不过魔王虽强,却也不能长久庇护卡兹戴尔,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自古以来和萨卡兹一族相爱相杀的矿石病。 因为对源石的亲和度高,所以萨卡兹的战斗力一直是一骑当先超过大陆上大部分族群的,但也正是因为源石的亲和度高,萨卡兹人的矿石病感染率也格外高,实力越强的人,便越是如此。 可以说,源石这种东西,向来都是一柄双刃剑。 像魔王这样站在萨卡兹顶点的存在,在一场场战斗中,也很难保证自己不会感染上矿石病。萨卡兹的古老巫术不像后世那种体系完善的法术,各种各样的副作用是司空见惯的,施术本来就要承担风险,魔王就更是如此了。 而矿石病这种东西,只能预防,却不能根治,一旦感染上了,除了死就没有第二条路。 像温迪戈、炎魔这种身体强悍的种族,或许还能用强健的体魄来对抗矿石病的侵蚀,多活一点时间。 可越是依赖法术的魔王,寿命就越短,在一千年后的后世,林恩所侍奉的魔王特蕾西娅,便也是因故染上了矿石病,然后短短几年时间就因为矿石病恶化而去世了。 若非如此,寿命悠久的萨卡兹一族,又怎么会在一百年里换了三位魔王,平均每一位魔王在任的时间只有三四十年。 而旧的魔王逝去,新的魔王尚未接任,此时此刻,便是卡兹戴尔最虚弱的时刻。 拉特兰很好地抓住了这个机会,谁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来的情报,明明这样的事情应该是绝密中的绝密才对,但如果不是拿到了这一手情报,拉特兰又怎么敢如此大张旗鼓地集结这般数量的盟友来进攻卡兹戴尔。 战争就这样在入秋的时分打响了,首当其冲的就是靠近西方的汉诺威,这座城市在和平年间是与西方诸国通商的桥梁,在战争年代便是抵御拉特兰进攻的要塞,再加上炎魔一族的坐镇,几百年来稳如泰山。 如此坚城自然不是联军能轻易拿下的,哪怕现在魔王已死,北方的战事也焦灼,就算有十王庭调度执政,也很难立刻组织相当规模的援军前来救援解围。 一场浩浩荡荡的围城战就这样展开了,拉特兰一方联军的数量是守军的十倍还多,汉诺威虽是坚城,却也被打得摇摇欲坠,如果不是炎魔一族的王庭之主亲自坐镇,恐怕在战争开始的第二周就已经被攻克了。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士兵和市民的伤亡很大,物资的消耗也超出估计,听说后方的几位魔王继承人都因为各种原因没能顺利继承到属于魔王的力量,如果始终没有接任的魔王来扭转战局,突围撤退便是迟早的选择。 而且还要带上民众,那些狂信徒可是会屠城的,汉诺威周围来不及搬迁的村镇已经被屠戮毁灭了好几个,汉诺威城中的几十万居民人人自危,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而就在如此风雨飘摇的时候,林恩和莫斯提马终于是回到了卡兹戴尔的境内,迎面而来的就是劫掠的鲁珀骑兵,在击溃了这支杀上门来的骑兵队之后,林恩顺手便抓了个军官,了解了事情的大概。 得,看来和平宁静的生活是没戏了。 看着这些鲁珀人掠夺来的金银财富,以及那染着鲜血的刀锋,莫斯提马的表情非常复杂,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将拉特兰史书上记载的“充满荣耀的正义东征”和现在眼前发生的这一幕相提并论。 这些鲁珀不是来自拉特兰,他们来自拉特兰的盟国,一个后世连名字都没能留下的小国,在围住汉诺威之后,这些小国的骑兵便四处劫掠,绞杀零散的部落与村镇。 哪怕萨卡兹一族向来尚武,可是正规军不留情面的绞杀依然不是民间零散的抵抗能够抵挡的,他们的刀尖上沾满了萨卡兹人的鲜血,奸淫掳掠的恶行在平静的草原上吹起了血腥的风。 作为一个遵循着后世的拉特兰“向善”教义的虔诚教徒,莫斯提马无法容忍自己的面前出现如此暴行,正因为她是拉特兰人,所以才更看不下去,这一千年前的残酷东征,与后世的教义完全是背道而驰的。 “是向北走,去卡兹戴尔还没受战火波及的腹地,还是说干脆杀回汉诺威。” 她看向了林恩。 至于林恩嘛,之前也说过,虽然这些年的生活让他变得沉稳了不少,却也不能彻底磨平他的棱角,那无畏无惧的刚直性格从未有过改变。 虽说,作为时间长河中的“异物”,过多干涉历史,会付出自身的“时间”作为代价,似乎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但事已经近在咫尺,岂有狼狈逃窜之理? 简单点说就是林恩在这种时候压根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他和莫斯提马一琢磨,便等了两天,找了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在联军的大营狠狠放了把火,顷刻间火雨天降烧得联军人仰马翻,林恩在人群中杀了个七进七出,这才带着莫斯提马趁着混乱撤入了汉诺威城中。 而狼狈的联军在经历了一夜的混乱之后,不但折损了不少人马,还损失大量重要的攻城器械,强攻汉诺威的频率顿时又慢了下来,多少让城中已经疲敝不已的军民松了口气。 而这一把火的代价嘛…… 林恩发现莫斯提马看起来小了几岁。 原本经历了这几年的风吹雨打之后,再加上爱情的滋润,莫斯提马看上去要比曾经成熟了不少。 毕竟也是三十岁的人了,古代也没那保养条件,和普通少女一般青春靓丽是不可能的。 只是一夜之间,她便又仿佛回到了二十出头那样的状态,看上去倒是显得年轻多了。 “这就是时间长河的惩罚?” “是啊,多来几次,我非得变回三四岁的小孩不可,如果经历过的‘时间’不够抵扣,那可就彻底从时间长河里消失了,干干净净。” 莫斯提马翻着白眼:“你好像一口气砍了七八个联军的高级将领和大人物吧?还杀了个红衣大主教,代价只有这么点,也算是好运。” 历史有历史的惯性,不会轻易发生改变,但如果真的出现了足以改变历史的变动,哪怕只是微小的偏移,始作俑者也必须要支付代价,如果强行改变历史的大势,整个人赔进去都不够。 不过好在,林恩的这一把火,看上去后果也不算特别严重,毕竟莫斯提马也没有一下子年轻到变成个小不点的地步。 林恩甚至有一个点子,是不是隔三差五放把火,莫斯提马就能青春永驻了……咳咳。 把握好力度的话,这哪是惩罚,分明就是福利。 至于时间倒流,实力也会倒流的问题嘛……反正这代价只要双杖的主人,也就是莫斯提马支付。 而离开了双杖,莫斯提马本人的实力也就那样,便也无所谓了。 时间就这样缓慢流逝,三天之后,终于有了一个好消息。 新的魔王,诞生了。 第三十九章 魔王与战争 在围城了将近一个月之后,汉诺威终于迎来了入秋以来的第一个好消息。 那就是忠诚的卡兹戴尔迎来了他们崭新的魔王。 在这里就不得不提一嘴魔王的传承问题了,作为卡兹戴尔的最高地位和实力象征,魔王的传承却从来都稳稳当当,不管时代如何变迁,哪怕卡兹戴尔被战火打得支离破碎,传承也从来都没有中断过。 归根结底,所谓魔王,便是萨卡兹的意志,不管是温迪戈还是炎魔,是女妖还是石像鬼,只要是萨卡兹,便有可能继承魔王的力量。 考虑到一千年后,身为奇美拉的阿米娅都可以继承这份力量,也能看出魔王之力对于继承人实在是很不忌口。 每一任魔王死去之前,都会选择自己的继任者,有些时候会选择一人,也有些时候会多选几个,最后“择优录取”。 当然,也会有来不及选择后继者就死亡的魔王,魔王的力量就会自动从萨卡兹一族的后裔中重新诞生。 这一代魔王,明显是属于后继者多多益善的类型,在位的几十年里,他在十大王庭中各选择了一位有天赋有潜力的年轻才俊,在将自己的信物分别交给他们之后,便等待这些种子的茁壮成长。 他的本意是好的,有竞争才有动力,才能进步嘛,这种想法不能说错了,只是一个很尴尬的问题就在于……当他去世的时候,魔王之力最中意的那位继承人,他不在卡兹戴尔啊。 没错,说的就是奎隆。 当他发现自己继承了魔王之力的时候,尚且在维多利亚国立大学中读书的奎隆直接人傻了,再加上马上又得知了拉特兰对卡兹戴尔宣战的事情,奎隆明白,这回事大了。 他快马加鞭,一路上走最近的路,甚至横穿了一部分拉特兰的领地,这才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赶回了卡兹戴尔。 他倒是挺想以一种“英雄登场”这样的方式来回归,以此振奋士气。 不过事实不太能允许他这么做,因为他之前大肆张扬地横穿拉特兰的举动,此时此刻他身后的追兵大概有一火车这么多…… 奎隆实力很强,但他也不想尝试一下硬拼几万军队。 别看他以前和林恩有过击溃近万山贼的战绩,可山贼是山贼,正规军又是完全不一样的,不管是士气还是装备亦或是士兵的综合素质,那可都是云泥之别。 魔王是很强,几乎是核弹级别的强大,可那也是一个成长完毕,完美运用自身力量的魔王,才能有如此实力。 不说别的,像是罗德岛的小驴子阿米娅,明明有着可怕的天赋和能力,在没得到充分的成长之前,别说是作为魔王名震天下了,恐怕遇到老陈这样的一流高手,都会被三下五除二地击倒。 前代魔王早早病逝,而奎隆又是在外被放养了好几年的野路子,要说觉醒、掌握了多少力量,他自己心里也没有把握,不过好在奎隆的起步点比较高,他身上的基础很扎实,就算魔王之力尚未完全觉醒,也拥有几乎万人敌的实力。 奎隆已经不是前几年那个不管不顾的莽夫了,他在维多利亚独自艰苦学习了几年,也不知是经历了多少事情,整个人看上去沉稳多了,在大致计算了得失之后,他选择暂且搁下面子,不一个人逞匹夫之勇,还是先逃到卡兹戴尔与拉特兰的战线处再说。 于是很快,他复刻了一波和林恩几乎一致的操作,先是偷偷潜伏到汉诺威附近,然后一把火点了联军的营地,再一路砍杀冲进了城里。 前几天被林恩放的那一把大火烧得损失惨重的联军,在这几天重建营寨的时候,自然也是考虑过防火措施的。 只是寻常的防火措施在魔王的怒火下显得有些苍白无力,奎隆骑乘着沐浴火焰的亡灵战马,就仿佛灰烬之中获得重生的恶灵一般冲锋,一路踩出一条燃尽一切的火焰之路,从城墙上看下去,疯狂的火焰就像是一柄尖刀,从中间将联军坚固的营寨一分为二了。 和前几天林恩一路破阵斩将的模样何其相似?只可惜联军这次的营地建得分散,也靠近水源,奎隆冲杀起来却很少见到人群扎堆,破坏力极强的火焰挥洒在地上引发激烈的爆炸,效果也大打折扣了。 城墙上的士兵一时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不过炎魔领主倒是脑袋清楚得很,前几天自己因为一时犹豫错过了破敌良机,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了,于是他带领城内的一半守军出城趁势一阵冲杀,混乱状态下的联军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当天色蒙亮的时候,几名将领收拢残兵仔细一数,这一战居然折损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兵力。 倒不是说真的被杀了那么多,冷兵器时代的战争,还没有普及大规模杀伤性的武器和法术,厮杀一夜,死伤却也就那样了。 只是在营啸的情况下,再加上大火的刺激,寻常士兵早就吓得屁滚尿流,跑得漫山遍野都是,原本因为前几天林恩的那次袭击,这些士兵的士气就不是很高。 今天晚上奎隆再来那么一出,算是彻底引爆了普通士兵心底的恐慌,让这场战斗力对比悬殊的战斗,反向变得毫无悬念了起来。 联军真正的死伤并没有太多,但那些投降的,还有做了逃兵的,加起来少说也有好几万。 这一前一后两把火的效果可太好了,估计联军那些高级将领最近这段时间晚上做梦的话,梦里剩下的也全都是火了。 第二天一早,厮杀了一夜的汉诺威守军以一种得胜归来的姿态回到了城中,大部分士兵都格外疲惫,而且几乎是人人带伤,不过身体的劳累丝毫不能掩盖他们难以言喻的兴奋。 魔王来了!而且一来便带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胜! 对于被包围一月之久的汉诺威来说,没有什么消息比这更振奋人心了。 “你瞧,小伙子,他们因你而欢呼。” 炎魔领主拍了拍奎隆的肩膀,对于这个族中后辈,他曾经也是寄予厚望的,不过他也确实没想到,奎隆居然真的继承了魔王的力量,而且还在关键时刻杀出,为汉诺威解了围。 哦……不对,似乎该称呼他为“魔王陛下”了。 希望这个年轻人能活得久一点,为卡兹戴尔带来和平和繁荣。 想到这里,炎魔领主一时也有些感慨万分。 奎隆平静地站在城头,他俯视下方城内的人群,闭眼感受了一下他们的兴奋和喜悦,这才缓缓点头。 “我,不会辜负他们的期望。” 如此说着,年轻魔王将手中的利剑直指天空,他大声呼吼,宣告自己的回归:“此时此刻,欢呼吧,你们与魔王同在,并且迈向胜利!” 林恩与莫斯提马混在人群中,两人就像是不起眼的普通市民一般注视着城头上那个模糊的身影,时间如梭,四年前那个憨厚耿直的游侠,此时此刻已经成为了一名不怒自威的王者,两人都明白,这其中的成长不是读几本书,蹉跎几年时光就能得到的,在两人游历四方的时候,奎隆在维多利亚,恐怕也经历了不少是非。 在阴谋诡计中洞识人心,在生死一线间蜕变心态。 没有挫折,就没有进步,骨头断了,长好以后才会更加坚固。 两人倒是没有去和对方相认的打算,没有必要,林恩和莫斯提马对历史的干涉能力有限,如果可以的话,两人还是希望做一个无名小卒,既没什么压力,也不用担心冒然改变历史洪流,受到时间长河的惩罚。 奎隆的第一次战斗,便这样落下了帷幕,这是他传奇的开始,却远远不是结束。 虽然暂且击退了围困汉诺威的七国联军,可对方还是一副不死心的样子,毕竟奎隆单骑入城,要说军队的数量,那还是联军占据绝对的上风。 魔王就魔王,一个刚刚走马上任,还没得到多少时间去成长的新晋魔王而已,能有多大威胁? 拉特兰下定决心要在这次战争中打断卡兹戴尔的脊梁,这次的机会太好了,如果可以攻破汉诺威,甚至用数量堆死魔王,完成围杀,那卡兹戴尔一定会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 而为了弥补高级战斗力的差距,拉特兰派出了一个十二人的铳械骑士编队参战,要知道铳械骑士可是拉特兰的最高战斗力之一,其军事地位不亚于后世乌萨斯的内卫,而且作为堆砌防御和火力的战争兵器,铳械骑士在战场上的作用远超其他同等级的精英兵种。 战争就这样打打停停,时而激烈,时而僵持,持续了大约两个月左右。 期间奎隆倒也组织了几次对联军的突袭,可惜效果并不是很好,联军的将领也不是吃干饭的,连续吃了两次夜间突袭的亏,傻子也不会第三次栽倒在同样的坑里了,警戒的力度不断加强,最后就连奎隆都觉得有点无可奈何。 而其他王庭和城市派出的援军,则是被联军的一支偏师阻拦在距离汉诺威一百七十公里处的某处,不得寸进,对方兵多将广,而且手段狠辣,独眼巨人和石像鬼们竭尽全力,却也无可奈何,难以突破。 林恩和莫斯提马在这个过程中也为守城出了一份力,不过两人倒是没有前往战场,上次夜袭火攻破营之后,两人是隐姓埋名偷偷潜入了城中,谁也不知道那一夜神秘的点火冲阵者居然是他们,炎魔领主还以为夜袭联军的勇士已经死在了乱军之中,惋惜了好久。 没办法,冒冒失失加入战争,对于两人来说风险太大了,万一真的杀了某个后来的关键人物,莫斯提马怕不是直接要逆生长变成十四五岁的小萝莉。 甚至更小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恩还不想因为妻子太年幼被宪兵队直接拷走。 于是林恩便安心做了后勤的工作,他将市场上买到的廉价粗劣源石提纯成纯净源石,然后以爱国商人的身份将其捐赠给了军队,这一批纯净源石的作用很多,既可以用来构筑巫术阵地来为战斗创造有利条件,也能够在简单加工以后作为施术单元交给守军的术士使用,甚至浪费一点,还可以拿去做炸弹来守城,一颗更比十颗强。 莫斯提马则是用林恩的配方,来为守军制作简单的止血药和消炎药,她心灵手巧,在制药方面倒是很擅长。 汉诺威作为贸易城市,城市中的药材储备很多,能够制作药剂的医生却很少,她很轻松就凑齐了药材,两个月的时间里,倒也为守军送出一大批药剂,不知道救活了多少人。 明明没有上前线,这两个月里,林恩和莫斯提马反倒是觉得自己辛苦极了,比真的去上阵杀敌还要劳累。 而奎隆与拉特兰联军的相互博弈,也差不多抵达了终点…… 寒风萧瑟的十二月,一个消息从远方传来,宛如一颗重磅炸弹,令僵持中的双方不约而同地加快了战争的节奏。 是北方的战场分出胜负了,来势汹汹的骏鹰帝国不负众望,以一场大败成功地解放了卡兹戴尔北部的压力——考虑到天气对他们后勤的压力,这似乎也不是什么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入冬时分,卡兹戴尔只是稍微冷了一点,骏鹰帝国那边可是鹅毛大雪漂泊而下,再加上骏鹰帝国内部爆发了一次空前规模的乌萨斯起义,让前方军队本就不怎么宽裕的后勤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 而骏鹰帝国溃败之后,压力便来到了拉特兰联军这边,如果他们不能速战速决的话,别说攻破汉诺威围杀魔王了,这几十万号人马全都得葬身在草原里。 当然,他们想要速战速决的想法,也很快就泡汤了,因为三天后,奎隆带着八百萨卡兹战士去联军驻地附近抓些舌头探探风头,抓着抓着就抓了两个国王回来…… 内部本就不算和睦的联军,那脆弱的信任关系顿时崩塌了。 至此,这场拉特兰-卡兹戴尔战争,以拉特兰方全面战败作为结局,成就了奎隆这位新任魔王的威名。 第四十章 黑蛇:你说的是人话吗!? 从历史书上读到,和亲眼目睹,这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虽然林恩和莫斯提马都知道,这次七国联军围攻卡兹戴尔,最终的结果不过是在奎隆的身上添了一份浓墨重彩的战绩,可知道是一回事,看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就连莫斯提马也发自内心地称赞起了奎隆。 “五年前的那个冬天,这小子还是个不折不扣的铁憨憨吧,短短的五年时间,他居然成长了如此之多。” “是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家伙在维多利亚也不是毫无意义地蹉跎时光。” 整个汉诺威都沉浸在了胜利的喜悦中,不过这份喜悦并不算持久,战后的重建工作很繁重,因为尸体堆积而爆发的瘟疫也很严峻,刚刚赶跑了敌人的奎隆又开始为民生方面而头疼不已,不过好在这几年他在维多利亚读了很多书,很多地方都有涉猎。 就比如治理瘟疫,奎隆下令严格控制饮水,处理排泄污秽,最重要的是隔离病人和焚烧尸体——再加上如今是冬季,瘟疫爆发的规模也有限,于是很快就平息了下来。 不过奎隆还是欠缺些经验,治理瘟疫和打仗一路顺风顺水让他稍微有点飘了,不过紧接着战后经济复苏的问题就让他伤透了脑筋,花了好多时间,多亏王庭的幕僚还挺靠谱,这才没出洋相。 而在这期间,林恩和莫斯提马则是老老实实地待在汉诺威,隐姓埋名装作是路人,安安分分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比起为了国家大事忙得上蹿下跳的奎隆,这两人的日子倒是过得滋润多了,要知道奎隆可是孤身一人快马加鞭回到卡兹戴尔的,少了艾琳这个贤内助,就算有压力也无处倾诉,别提有多难受了。 还得抽空把艾琳接回来才行,不过自己那时脑袋一热决定单骑回故乡,匆匆忙忙只留了一封信便不辞而别,到时候艾琳愿不愿意来卡兹戴尔,自己怎么跟艾琳解释,会不会跪搓衣板,那还要打个问号呢。 就这样,奎隆陷入了巨大的烦恼之中。 而这些,和林恩与莫斯提马的关系,那可就不大了。 两人和奎隆的关系是不错,但几年没见,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暂且不提可能引发的蝴蝶效应了,他俩也帮不了奎隆什么忙啊。 还不如各自过各自的,互不干涉,正好林恩需要时间去研究时之砂,奎隆也需要时间去稳定卡兹戴尔的内部政局,又不是成天无所事事的退休老干部,两人可都有正事要做。 而且两人的正事丝毫马虎不得,奎隆暂且不提,林恩对时之砂的研究也很快遇到了瓶颈。 毫无疑问,“黑锁”和“白匙”是人造的产物,既然有人能用时之砂打造出它们,不管用了什么办法,没道理我就完全无法复刻了。 林恩是这么想的,也往这方面去努力了,不过很显然,事情没那么容易能搞定。 时之砂的力量神秘而浩瀚,而且相当稳定,林恩勉强可以做到干涉其存在形式,却也并不容易,若是想要控制时之砂的形态,将其锻造为法杖,那更是天方夜谭一样的事情。 林恩倒是尝试过一次,用灵魂之力来锻造时之砂,但一向稳定的时之砂在受到剧烈的刺激之后居然隐约有崩溃的迹象。 淦,要炸了! 林恩赶紧停下了自己的尝试,他手里这一壶时之砂,真的要炸了,那威力可丝毫不亚于莫斯提马曾经在教堂里的那次自爆,绝对是能把这一块地皮都给掀了的。 如何用一种更加温和的手段去运用时之砂,这便成了林恩目前最头疼的问题。 林恩觉得这应该是自己的力量不够强,他的灵魂力量……或者说“魔王的权柄”远远无法与特蕾西娅媲美,或许全盛时期的特蕾西娅能做些什么,但自己现在的程度还差得很远。 两者的差距,大概有三五只邪魔那么多——可问题又来了,哪里来的三五只邪魔给林恩做补品呢? 开玩笑呢,除非去骏鹰帝国最北方的文明边缘狩猎邪魔,但那里可是邪魔的地盘,去那里狩猎邪魔的难度无异于在海底追杀海嗣,林恩还没有作死到这种地步。 再说了,也不止是灵魂力量的强弱,对于这份力量的运用和控制力,自己也还差得很远,同样的力量在特蕾西娅手中得心应手,在林恩手里却仿佛一个不懂事的小孩手握一柄神兵利器,那种无法将自己的力量运用自如的感觉很不好,可偏偏林恩还没什么办法。 毕竟魔王之力、灵魂力量这种玄乎的东西,就算林恩想要锻炼,也不知道该从何做起啊…… 在特蕾西娅时睡时醒的那段时间,林恩倒也虚心向皇女殿下讨教过,只不过特蕾西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这些东西对于魔王来说和呼吸一样是天生就会的,哪儿还会有什么锻炼的说法。 倒不如说,像林恩这样不是魔王,却能在一定程度上运用这份力量的家伙,那才是千百年不遇的怪东西,如果放到古老愚昧的时代,说不定就要被人当作是“窃取魔王权柄的异端”给绑上火刑架了。 哦,卡兹戴尔不兴火刑架,这种罪大恶极的家伙,一般是绑上源石祭坛了事的。 于是林恩和奎隆一样陷入了一种一筹莫展的境地,不过相较于奎隆,林恩还是要好不少的,温香软玉在侧,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也很难让林恩的心态发生变化。 “在做正事的同时,还是要更注重自己的身体啊。” 莫斯提马笑眯眯地为林恩满上一碗蜜茶,提神醒脑的茶水中加上营养丰富的蜂蜜,甘甜的味道顿时驱散了不少熬夜带来的疲惫,林恩将手中的沙漏放下,长舒一口气,心中的烦恼也少了许多。 “谢谢。” 也幸亏有莫斯提马在自己的身边,否则这么久了也没个突破,不说心态爆炸,感到焦虑难耐却也是肯定的。 两个人相互扶持,相互依偎,坦诚相见,全心全意地支持对方,如此一来,不管怎样的压力,慢慢的也就消失不见了。 林恩和莫斯提马就是这样的关系,他们可不是单纯的肉体关系,两人是恩爱的夫妻,也是志同道合的同伴,更是相互的心灵支柱。 正是因为对方的存在,才不至于在这个孤独的时代中陷入绝望。 没错,林恩确实是比莫斯提马要更加坚强,但是再坚强的人,在一个无可倾诉的环境频频碰壁,不说崩溃吧,钻牛角尖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要是完全不受影响,换了个环境依然可以嘻嘻哈哈,度日如常,这样的人要么是肩膀上没有牵挂和责任,要么就是真的缺心眼——如果没有莫斯提马在身边,林恩明白,自己早晚会变成那种无人理解的疯徒,或许会想着不择手段追求长生,硬活到一千年以后也说不定。 不会落泪的坚强,终究是会在一次次失败的绝望面前变质的,心如铁石亦会生锈,更别提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有那么坚硬。 林恩还记得,自己刚刚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故乡,来到泰拉世界的时候,那种发自内心的孤独和恐慌。 然后在卡兹戴尔战场上再受些刺激,陷入绝望之后,性格扭曲变得偏执残忍,也就不足为奇了。 所以林恩才会那么尊敬特蕾西娅,那不仅仅是因为特蕾西娅用自己宽容温柔的人格魅力折服了林恩,更大的原因,恐怕是那时候恰好出现的她,宛如一束白月光照亮了某个堕入黑暗的人的心灵,让他重新找回了自我,从沾满泥泞血污的道路上走出。 如果没有特蕾西娅的话,林恩最后的结局,无外乎是变成一个和过去的炎客差不多的家伙,浑浑噩噩地度日,对生活了无希望,于生死之间不断寻找刺激,最后哪一天死在某个敌人的手里,仅此而已。 这种再造之恩,如何感恩都不为过了,更别说特蕾西娅之后与林恩那亦师亦友亦君臣的关系,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到了一个外人无法理解的地步。 好了,暂且不提下线已久的特蕾西娅,说回林恩和莫斯提马。 两人之间的经历,也算是格外奇妙了,两人本就是患难之交,性格契合,又常年相处互有恩惠,最重要的是相互理解,这四个字看起来容易,实际上男女之间却真的很难做到。 在有了肌肤之亲之后,亲密度便理所当然地更上一层楼。 倾诉与情愫交织,相濡以沫间,心宁气直,爱意盎然。 他们或许是这个时代中,少有能够完全理解彼此,并且相互支持,毫无保留地去爱对方的人了。 这倒不是肉麻,只是这个时代远不及后世那么开明,贫穷的人每日为柴米油盐愁白了头发,哪有心情去陶冶爱情?穷人之间的婚姻,更多的则是搭伙过日子,就算真的彼此对上眼了,也会被生活的规矩所束缚,又怎么能全心全意地理解、包容对方呢。 至于富人就更别提了,那些地位高贵、腰缠万贯的人家,哪有多少真正的爱情,哪怕是奎隆和艾琳,也只能说是情投意合,并且恩爱似漆,不及林恩与莫斯提马那种,将对方视为自己心灵支柱的地步。 在崩溃的边缘相互扶持,拉住对方不坠入绝望的悬崖,这种关系未免也太难得了一些。 毕竟奎隆和艾琳的起点太高了,没经历过多少波折,第一次见面就是王八见绿豆——看上眼了,后来遇到的一件件事情,苦难甚多,却也不似林恩和莫斯提马那样跌宕起伏。 当然,他们之间的感情纯粹真挚,已经是宛如故事一般美妙了,只是比起两位时代的迷途者,却又稍显不如了。 没有一波三折的经历,怎有刻骨铭心的真情,而不入无底的深渊,更无法理解一缕光明的可贵。 再一次碰壁之后,林恩叹了口气,在莫斯提马的抚慰下疏散内心的不甘:“不行,得换个想法了。” “怎么说?” “我的力量确实可以干涉时之砂,理论上也能够将其锻造为可控的施术单元,可现在硬件不足,说什么都是白搭。” 林恩思忖着:“去冒险夺取魔王的力量不可取,不提奎隆和我们的关系,这种做法会大幅度改写历史,可比杀一两个小国的国王贵族严重多了,风险太大。” “但是,我不相信在王庭内部,没有人研究这份魔王的力量,我不了解魔王之力,不代表世界上没有人了解。” 在说这话的时候,林恩倒是表现得相当笃定。 魔王的力量传承数千年,若要说没人眼馋这力量,不去研究,那肯定是扯淡。 不说别的,这年代应该已经有赦罪师了,那群以“延续萨卡兹的传承”为己任,并且从来都不择手段的家伙,在后世甚至不惜用高贵血脉的子嗣做非人的实验——没错,说的就是夜莺的事儿。 林恩就不信,他们对萨卡兹自古至今传承中,最重要的魔王,一点研究都没有。 而且也不止是赦罪师,王庭内部对于魔王力量的研究也从未停止过,特蕾西娅曾经告诉过他,有一位古老的永生者,千年以来一直为解开魔王之力的真相而不断研究,算算时间,这时候倒也差不多了。 强化自己的力量,提升灵魂之力的质与量,此时此刻便是林恩的当务之急。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想想办法和这些人搭上关系吧。” 林恩如此说道,而莫斯提马则是赞同地点头。 而林恩其实还有一个想法,事实已经证明了,除了邪魔以外,像“黑蛇”这样的恶神灵魂,也可以极大程度地补充灵魂的力量。 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在骏鹰帝国爆发的乌萨斯大起义,估计就是后世乌萨斯帝国建立的契机,再过个两三年,崭新的乌萨斯帝国就会屹立在北方雪原,成为新的霸主。 要不要趁机去噶一波老黑蛇的韭菜? 以黑蛇的顽强程度,也不怕直接给噶没了,甚至还能可持续发展。 嗯……也不急。 他们还有很多时间,事情总会有所转机的。 不管是林恩,还是莫斯提马,都是如此坚信着。 雪越下越大,可两颗炽热的心,充满希望。 第四十一章 如果早知道黑蛇也会被…… 奎隆彻底坐稳了魔王的宝座,当然,这种理所应当的事情不值多提,作为卡兹戴尔的新王,他有实力,有能力,也有权柄,性格仁厚又对外刚烈,简直就是绝大部分萨卡兹人眼中最理想的王者形象,没有道理坐不稳王位。 至于林恩,他的研究也得到了一定的进展,五年的时间足够他暗中联系上王庭内部的一些势力与赦罪师了,也算是双方互惠合作,都取得了些许成果。 林恩得到了提升自身实力的方式,王庭的科学怪人拿到了实验数据,而急于武装自身的赦罪师得到了大笔较为纯净的源石结晶作为报酬,三方各取所需,看起来倒也其乐融融。 不过,其中有过多少次尔虞我诈、相互试探,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要不然,也不会花了足足五年时间,才建立起脆弱的信任平衡,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只不过,魔王之力作为萨卡兹一族的古老传承,在这个世人不懂科技、只信巫神的时代,要说赦罪师和王庭对其了解有多深,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林恩只是拿到了一套较为有用的呼吸法,长久坚持能提升对于灵魂和肉体力量的掌握——听说这呼吸法还是曾经一位先天不足的女妖魔王为了弥补力量上的缺陷而创造的,最后倒是便宜了林恩。 至于王庭内部,那个叫“阿撒兹勒”的科学怪人拿着手术刀提出的“把你的身体让我康康”,林恩还是敬敏不谢,佯作没有听到。 不过阿撒兹勒……这个名字还挺耳熟的,以前听过吗? 林恩想到最后也只记起来赫拉格的诊所是叫这个名,全然把自己当初在维多利亚遇到的古怪萨卡兹小男孩给忘了。 毕竟和那个科学怪人在形象上的出入也太大了。 总之,暂且不提这种种见闻,林恩和莫斯提马这几年过得倒是安逸。 可不安逸么,有钱有房,吃喝不愁,爱人相伴,最重要的是有了回去的希望之后,两人对于生活便更有了一份热情。 期间两人倒是又出去晃荡了两次,不过这两次倒不是为了找这找那,单纯只是出去旅游。 在吸取了上次去南方十国被骚扰得苦不堪言的教训之后,林恩和莫斯提马决定,旅游的话还是去卡兹戴尔的腹地游玩算了,没必要跑到外面兵荒马乱的地方,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路上倒是又有遇到过时之砂,林恩便也没有浪费,再收集了一罐,说不定日后有用呢。 就这样,两人轻松愉快地过了五年,要说有什么不满的,恐怕也就只有莫斯提马心里有点别扭,这五六年的时间,两人不说是夜夜笙歌,也可以说是隔三差五,从来没刻意节制过,或是避开危险的时日。 只是这么久过去了,自己的肚子还是毫无起伏的样子,怎么就始终没个孩子呢? 虽然莫斯提马是个现代人,早就没了古时候“母凭子贵”的那种思想,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有点焦虑,毕竟这根本不正常啊,不会是自己的肚子有什么问题吧? 尤其是艾琳在前年给奎隆生了一对双胞胎之后,莫斯提马心中别扭的感觉就更甚了。有好长一段时间,林恩被她日夜不停的压榨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到搞清楚了她在想什么,他这才哭笑不得地反驳了几句,打消了莫斯提马心中的焦虑。 这种事情顺其自然就好了。 不过那天晚上,林恩倒是罕见的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最后也不得入睡。 他回想起一千年以后的世界,想到叶莲娜,想到自己那出生才几个月的孩子,又想到其他更多的人…… 我一定会回去的。 林恩在心底默念着。 又过去了一个月,一个重磅新闻从北方传来,将两人平淡的生活打断了。 摇摇欲坠的骏鹰帝国,终于是倒下了,而从它的尸骨中站起来的巨人,正是后世赫赫有名的乌萨斯帝国。 好家伙,这可是熟人啊! 林恩意识到,历史正在逐渐步入正轨,而焕然一新的乌萨斯帝国,比起之前那个腐朽严苛的骏鹰帝国,给卡兹戴尔带来的压力又截然不同了。 不得不说,在起义中站稳脚跟,并且鲸吞了整个骏鹰帝国的乌萨斯帝国,绝对不是什么草包,趁着统一的大势,乌萨斯又趁热打铁一般发起了对外战争,先是击溃了萨米和莱塔尼亚的军队,将两国在乌萨斯内乱时掠夺的土地全都拿了回来。 然后又与拉特兰联盟,在得到经济支持的同时,马不停蹄,再度挥起兵锋——这个时期的乌萨斯帝国可以说是空前膨胀,一度觉得自己是天下无敌的。 可惜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是什么软柿子,而是老对手卡兹戴尔。 说起来,这也算是历史的必然性了,暂且不提乌萨斯人和萨卡兹人有多少历史恩怨,曾经在骏鹰帝国的驱使下,有多少乌萨斯人和萨卡兹人拼得头破血流。 就说国家扩张政策下,乌萨斯和卡兹戴尔的战争,也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乌萨斯的地理环境,除非解决了严峻的后勤问题,否则向西向东都是不可能得到寸土了,至于向北……开玩笑,那还是邪魔的地盘呢。 在乌萨斯找到办法量产内卫之前,就连工业化的火炮都没有普及的现在,向北是最不可能的扩张政策了,邪魔不来入侵都是谢天谢地了,而就算是一千年后、工业化技术普及的现代,向北的扩张也得不偿失。 极寒的天气很难种植农作物,也根本住不了人,更别提放牧了。而向北扩张的每一寸土地,都要有大量的军人挥洒热血,更是有天文数字一般的物资消耗。 所以哪怕是再热衷于战争的乌萨斯皇帝,也很快就叫停了向北扩张的计划,转而扭头去打卡西米尔了,然后就是那出名的十次卡西米尔战争,成就了卡西米尔骑士之国的美名。 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如今,摆在乌萨斯人面前的唯一扩张方向,那也就只有向南,和硬骨头、老对手卡兹戴尔打一场恶仗了。 乌萨斯觉得自己不会输,因为骏鹰帝国的不得人心,乌萨斯帝国非常完好地继承了其近十个以乌萨斯人为主要兵力的集团军,而且还在其基础上又扩军了一番,再加上帝国建立的初期,人心稳固,百废待兴。 拉特兰的经济支持可以说是恰到好处,当然,这支持也是有代价的,那就是统一两者一西一北的联盟,持续给予卡兹戴尔压力。 奎隆其实也考虑过拉拢新生的乌萨斯帝国,不过卡兹戴尔内部的经济也不景气,不似拉特兰那般富庶,只能说是勉强自给自足,想要收买分化乌萨斯和拉特兰的联盟,倒是显得有点遥不可及。 在尝到开疆扩土和拉特兰经济支持的甜头之后,这位初代的乌萨斯皇帝便大手一挥,刚刚闲下来没两个月的大军南下,一副要和卡兹戴尔了结旧怨的模样。 相较于骏鹰帝国曾经的南征,这次乌萨斯帝国南下没有那么大的后勤压力,人心整齐,又是在内战中一路常胜的骄兵悍将,饶是驻守北方的温迪戈们一个个都堪称战争机器,可是在数量的差距下却也很快便感受到了压力,不得不向奎隆连续发信求援。 于是一场大战蓄势待发,两方厉兵秣马互有胜负,一场大战一直打了半年,这才因为严冬到来,以乌萨斯一方退兵为结局落幕。 而这段时间里,林恩和莫斯提马也没闲着,趁着几乎整个乌萨斯的目光都放在了与卡兹戴尔的战争上,他们两人悄悄地潜入了乌萨斯的领土。 在后世臭名昭著不可一世几度沉浮的恶神“不死的黑蛇”,此时还是一个伴随着乌萨斯的兴起,而懵懵懂懂诞生的新“神”。 作为乌萨斯内战中那无数惨死者所凝聚的灵魂态恶意集合体,它或许本质很坏,迟早会走上后世“科西切”的道路,但此时此刻……它还没那么坏,或者说,不懂怎么坏。 作为一个恶神小白,它在努力学习人类的时候,很快就学到了什么叫人间薄凉,被林恩下黑手套了麻袋。 当然,这事儿也怪它自己,谁让黑蛇一开始抱着“整死这个萨卡兹人”的心态呢,结果新仇旧怨一起算,直接就被林恩掀了桌子,找到本体劈头盖脸一闷棍拖走。 事实也证明了一个道理。 你可以玩阴谋诡计,也可以笑里藏刀,但这样做的前提是,你至少要有不会被对方一巴掌拍岔气的实力…… 否则的话,就老实一点,或者千万不要让别人看出来你要害他,做事偷偷摸摸一点,不要明目张胆。 不然的下场,恐怕最好也是被对方抓去做R.B.Q,考虑到黑蛇不死不灭的特性,还属于是那种一只恒久远的传家宝……咳咳。 而当黑蛇醒来的时候,那种发自内心的虚弱和持续不断的头痛感觉,令其脸色大变,条件反射般看向不远处一脸萧瑟抽烟的林恩,惊叫起来。 “你你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考虑到黑蛇这一次占据的身体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萝莉,这般样子反倒是像个被人强X的娇弱小姑娘,一点都不像一个满肚子阴谋诡计,千年之后随手布局便能让天下被搅得混乱不堪的恶神。 还别提,一个白发蓝眼的小萝莉,搭配上一身以黑色调为主的衣裙,乍一看便很有洋娃娃一般可爱的气质。 如今她摆出这可怜兮兮泪眼婆娑的样子,倒是能格外勾起他人心底的保护欲,但一想到这姑娘的内里是黑蛇这样强占他人肉体的恶棍,身体原主的灵魂恐怕已经遭了毒手,那就又没什么好可怜的了。 不过在龙门和乌萨斯见惯了科西切那种生死看淡荣辱不惊的模样,如今骤然看到这样的一面,竟然令林恩情不自禁在心底升起了“我是不是找错人了”这样的错觉。 当然了,找错人肯定不会是找错人的,灵魂的气味不会骗人,林恩在一千年后和黑蛇几度交锋,他可太熟悉黑蛇了。 那家伙现在虚弱成这样,其根本原因就是林恩一口气撕掉了对方三分之一的灵魂,魔王之力即为灵魂之力,如此高质量的邪恶灵魂,遇到又怎么能错过。 这可是比邪魔的力量更加甘美的主食,如果说邪魔的碎片对于林恩来说是大补,那么恶神的灵魂简直是补过头了。 倒不是他不想撕下更多,纯粹是吃多了撑着…… 想要消化这般力量,林恩还需要很多时间。 还是可持续发展吧,万一给黑蛇留下了什么后遗症,那一千年后的世界天晓得会变成什么模样,万一闹到最后好不容易回去了,周围的一切却都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变得陌生,岂不是舍本求末。 灵魂受损,作为鸠占鹊巢占据他人肉身的纯粹灵魂体,黑蛇会感受到虚弱头痛,那是理所应当的。 肉体怎么样对它来说是无所谓的,灵魂,那可是本源,直接伤到了它的根本。 不过,这般惩罚,对于林恩来说还不算解气。 想想这老黑蛇在后世的所作所为,作为科西切公爵把龙门和乌萨斯拖入战争边缘,害死了切尔诺伯格和龙门不知道多少普通人,只是为了维护那些乌萨斯贵族的利益。 叶莲娜、塔露拉、爱国者等人的整合运动也险些因为黑蛇的野望而毁于一旦,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成为将感染者和普通人的矛盾尖锐化的导火索。 罗德岛也差点因为切尔诺伯格的暴乱而损失惨重…… 这么多仇怨下来,只是切割了对方三分之一的灵魂,养个几年就能恢复,怎么能让林恩满意? 莫斯提马明白林恩的心理,迎着黑蛇可怜兮兮的求助目光,她露出一个格外腹黑的笑容,在林恩的耳边耳语几句,然后从背后掏出项圈和绳子。 “可持续发展嘛,反正养在地下室里喂点吃的就行了。” 莫斯提马笑眯眯地说出了让黑蛇浑身冰冷的话语…… 这一刻,我们的黑蛇小姑娘,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人心险恶。 以及堕天使果然比恶魔更可怕这件事。 第四十二章 喀 秋 莎 林恩和莫斯提马最终还是被奎隆逮住了。 当然,归根结底,也是因为两人根本就没有刻意去隐瞒自身的存在,之前奎隆被各种事情缠住,一时也没想起去找两人,可是在与乌萨斯帝国的战争结束以后,好不容易从忙碌中停歇下来的奎隆,顿时便想起了当初有恩于他的林恩。 奎隆是个念旧且感恩的人,不过他之前如此高调地回到卡兹戴尔,林恩却始终没有来找他,这让奎隆觉得“林恩大概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便没有去大张旗鼓地找人。 可这会儿不同了,都五年了,真有什么事情也早结束了,以奎隆对林恩和莫斯提马的了解,这俩人多半是躲在哪个疙瘩角落里一边嗑瓜子一边等着看自己笑话呢,好不容易腾出手来,可不得把自己的好兄弟拖出来么。 当然,如何在茫茫人海中把林恩找出来这事儿…… 林恩确实不太好找,他做事低调不张扬,种族也是最普通的萨卡兹人,更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特征,如果用“长得帅、会玩火”作为特征来找人,最后天晓得会找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家伙。 不过林恩不好找,莫斯提马就不一样了,她可是个稀罕的堕天使,而堕天使的数量向来很少,就算真的堕天了,能不能活着走出拉特兰的势力圈,愿不愿意来投靠曾经作为死敌的卡兹戴尔,这也是个问题。 这不查还不知道,一查奎隆才发现,这俩人居然住在汉诺威? 嗯?这不是炎魔部族的大本营吗??? 考虑到奎隆是炎魔出身,并且这些年拉特兰一直不太安分,奎隆在这几年里,每年总有大约三分之一到一半的时间待在汉诺威。 属于是灯下黑了。 于是某一天下午,在自家豪宅花园里悠悠哉哉喝下午茶晒太阳的林恩和莫斯提马,家里突然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一个五大三粗的炎魔,带着家眷和护卫,砰砰砰敲开门以后,毫不客气地把莫斯提马给林恩准备的点心吃了个一干二净。 吃完了还对屋主竖了个大拇指,厚着脸皮称赞道:“好吃,还是你会享受。” 对于这种厚颜无耻蹭吃蹭喝之辈的称赞,林恩只是颇为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哟,这不是日理万机的魔王嘛,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奎隆挠了挠脸,憨笑了一下,他挥手让周围的护卫们都退下,然后搬了张凳子,坐在林恩的对面:“林恩老兄,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有没有兴趣做卡兹戴尔的大元帅?” 林恩当然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本就不注重这些凡俗的权利,大元帅的位置太高,他嫌烦。 再说了,这么一个空降的兵马大元帅,别人会怎么想?尤其是尚武的炎魔和温迪戈,常年在战场上奋战得来的职务不如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肯定是不服的。 “别,我还想过几天清净日子呢。” 奎隆也不恼,他在之前就猜到了林恩会这么说,他要是真的有出仕之心,这几年早就来找自己了,哪里会在市井之间悠哉度日享受。 于是他又抛出了第二根橄榄枝:“那来我这里做个帮手,我以我个人的名义给你发工资,这总归可以吧?”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正好自己这段时间要消化一番来自黑蛇的力量,平时除了锻炼锻炼呼吸法,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 至于工资倒是真的无所谓了,以林恩手搓源石的能力,哪里还会缺钱? 而就在林恩和奎隆交谈的时候,却见到一个小小的乌萨斯女孩穿着女仆的服饰,哆哆嗦嗦地从屋子里走出。 这套女仆装是莫斯提马在闲暇之余亲手裁剪的,和这个时代大多偏向保守的传统维多利亚式女仆装不一样,大概是参考了来自东国的衣着风格,精简了很多布料。 不但去掉了厚重的长裙,换上露腿的短裙,长袖亦变成了露腋的款式,再加上纯白的蕾丝手套和长袜……老实说,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这样的打扮实在是有点超前了。 搭配着女孩精致得仿佛洋娃娃一般的容貌与气质,很容易让人想到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和这些相比,她脖子上的项圈,似乎也没有那么醒目刺眼了,这个时代的泰拉大陆依然处于奴隶制时期,很多国家都有奴隶,卡兹戴尔也不例外,而奴隶主们对奴隶用项圈加以束缚标记,那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奎隆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乌萨斯女孩,然后回头看向林恩,反复几次以后,他露出了仿佛第一次认识林恩一样的表情。 “我还以为你是个清心寡欲的人……原来你是喜欢这种类型啊!” 他痛心疾首地拍着桌子:“这样子才十三四岁吧?” 一旁和莫斯提马聊着天的艾琳亦露出呆愣的神色来。 天地良心,这俩小夫妻可是一直都以为林恩和莫斯提马是很清心寡欲的! 毕竟相处一年多的时间,林恩和莫斯提马作为夫妻,却从来不在夜间喧哗,和他俩比起来,当年初尝禁果的奎隆和艾琳,那可是好几次都弄得隔壁林恩跑过来敲门示意的。 不过事实嘛…… 林恩和莫斯提马的关系,那时候可不还是假扮的夫妻么,始终都没有捅穿那层纸呢。 “你想哪里去了。” 林恩猛翻白眼,见两人因为莫斯提马的一点“小爱好”想歪了,忙不迭把奎隆宛如脱缰野马一般的思维掰正。 这身服饰真的是莫斯提马的一点小爱好所致,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没什么事情可以做的莫斯提马除了研究甜品之外,也就只有热衷于裁制衣物了。 从一开始织个围巾都歪歪扭扭,到现在的水准,当中有多少次勤学苦练,林恩都说不清楚。 他只知道,以莫斯提马的审美,她做出来的衣服真的很……养眼。 尤其是在那段不断压榨自己,想要个孩子的时间里,莫斯提马每天的新衣服真的是让林恩大开眼界,大饱眼福,然后…… 然后第二天早上爬起来的时候多少得缓缓。 这件女仆装她也做了一套自己尺码的,莫斯提马自己很喜欢这个风格,晚上经常拿出来穿,林恩也觉得养眼,所以在琢磨给抓回来的黑蛇小姐穿什么衣服的时候,莫斯提马直接裁了一套小一号的,半是强迫地给她套上了。 女仆装都穿上了,两人一合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开始使唤起黑蛇做点不太需要体力的家务活,原本已经躺平准备好在地下室做热兵器过一辈子的黑蛇这可又傻了眼,你们把我逮回来,就是为了让我给你们做女仆? 你们是在奴役童工啊! 不过,考虑到脖子上还挂着个摘不下来的“定位项圈”,而自己现在的小胳膊小腿绝对不可能敌得过林恩,自杀转生的风险又太大,黑蛇小姐只能咬牙切齿忍辱负重,我忍! 大不了熬个几十年,把这具身体的寿命熬完,转生去乌萨斯隐姓埋名,别再被这个恶魔盯上逮住了! 唉,你说我当初怎么就想不开,要去招惹这个可怕的萨卡兹人呢? 作为一名恶神,黑蛇甚至开始反思起自己当初一时冲动的恶行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恶人自有恶人磨”吧。 这一系列的前因后果便是如此,当然,林恩不会和奎隆说得那么细,他只是大致说了下黑蛇小姐的来头。 奎隆和艾琳也算是见多识广,不过这种把别国恶神抓来自家做女仆的操作还是第一次听说,他动用魔王的权柄细细观察眼前的女孩,这才发现林恩所言非虚,这个看似年幼的小女仆,灵魂之中的恶念强烈到让人头皮发麻的地步。 奎隆不由咂舌,露出佩服的表情,同时为自己刚刚在心底升起的那种“以己度人”的想法有些惭愧。 于是我们的魔王先生急忙转移话题:“还是你比较会玩。对了,她叫什么?总不能一直叫她恶神吧。” “哦,名字啊。” 林恩耸了耸肩:“她给自己起了个神名,好像是叫什么不死的黑蛇……不过莫斯提马嫌弃这个名字难听,给她重新起了个好名字,叫喀秋莎。” 对于这个名字,林恩一度不知道该怎么吐槽。 确实是个好名字。 一听就很有火力覆盖的飒爽感呢。 …… 奎隆的幕僚是个轻松活,因为大部分情况下,奎隆自己就可以搞定事情。 而林恩更是轻松中的轻松,原本他还要定期手搓源石,来维持家里的高消费,现在白领一份奎隆的工资,就连搓源石的功夫都省下来了。 而且奎隆也从来都不会限制林恩的行动,在那之后的半年里,林恩又先后去了一次乌萨斯和一次炎国,想要在这两片神明行走之地再找一两个黑蛇这样的薅羊毛。 不过可惜的是两次都无功而返了,乌萨斯自然不必多说,炎国此时此刻也已经被某位千古一帝统一,那位人皇甚至以举国之力开始征讨行走于陆地上的巨兽神明。 林恩和其中一两位“神明”打了个照面,这些巨兽可不像是刚刚诞生的黑蛇这样脆弱,被他一闷棍就套麻袋回来了,尤其是站在人类这一方的那位巨神,林恩只是远远和它对视了一眼,就感受到了那巨大幻影所带来的恐怖压力。 惹不起惹不起,溜了溜了。 林恩估摸着,如果自己的魔王之力提升到奎隆的水准,那还能打一打。 就自己现在这不上不下的半桶水功夫,身上也没什么好装备,王剑青鸿莱瓦汀都不在,还是算了吧。 不过说到莱瓦汀,奎隆召集王庭的锻造师们,据说是打算打造一把和他的“青色怒火”一样强的神兵利器,送给林恩做武器——在这个时代,林恩可还没有趁手的兵刃呢! 据说奎隆原本也有再打造一把备用武器的打算,正好见林恩没兵器,自己也不玩二刀流,这把“剑”就干脆送给林恩了。 只是这武器拿到手以后,林恩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 淦,这不是史尔特尔的那把莱瓦汀吗!? 林恩知道莱瓦汀是卡兹戴尔的王剑,常年封存在卡兹戴尔的王座之中,只是在另一条海嗣灭世的世界线中,人类内战几乎把脑浆都打出来了,为了阻止野心膨胀的特雷西斯,那个世界的林恩接受了王庭的馈赠,拔出了这柄王火之剑。 最后,经由史尔特尔再带到了如今这条世界线,至于本世界线的莱瓦汀,还不知道在王庭仓库的哪个疙瘩角落里养灰呢。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把剑居然是奎隆召集工匠锻造的,还用自己的王血来淬炼剑锋,也难怪莱瓦汀的火焰如此恐怖,那战斗之中浮现于火焰之中,展露半身握剑砍杀的巨人,说不定就是奎隆的虚影。 而且,兜兜转转,这把剑又来到了自己的手里。 林恩哭笑不得地收下了这份豪礼。 对于奎隆来说,莱瓦汀当然是比不上与他鲜血相融、熟悉无比的青色怒火,可是对于林恩来说,那就是完全反过来的情况了。 莱瓦汀,这剑他熟啊。 不但和剑熟,和剑的女主人也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时间就这样兜兜转转,很快,林恩和莫斯提马便经历了来到这个时代以后的第十一个冬天。 冬日的炉火中,两人相互依偎,数着漫天的繁星,十一年的岁月,也让原本只是萍水相逢的两人,变成了老夫老妻的模样。 莫斯提马微笑着享受两人相处的时光,两人轻轻咬着耳朵,相互倾诉一些亲密的私语,在两人的不远处,时间的沙漏逐渐翻转,亮晶晶的时之砂缓慢地流落,一幅幅美丽的画卷在砂砾之间闪烁,然后消逝。 当然,这对狗男女的郎情妾意,自然是和我们的黑蛇……喀秋莎小姐无关的。 躺在又湿又冷的地下室中,喀秋莎泪目了。 “可恶,我一定会逃出去的!” 第四十三章 好丢人的神.jpg 开春时分,奎隆找到了林恩。 “林恩,我有一个计划……嗯,现在还只是个想法,所以来找你商量一下。” 见林恩露出迷惑的神色,奎隆便说了下去:“我想组织族人东迁。” “东迁?你是说,要离开这片我们熟悉的土地。” 林恩神色一凛,奎隆终究是要走上历史的老路了。 史书上对于奎隆花了最多笔墨的就是他最后带领族人东迁的决定,后世对他的所作所为褒贬不一,不过就结果而言,奎隆的东迁带走了许多拥磊和青壮,尤其是和他关系最好,全力支持他的炎魔、石像鬼两族,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能喘过气来,部族逐渐衰弱,千年以后几乎已经看不到这两族的族人了,灭绝得比温迪戈还要彻底。 而被抽调走大量人手的军队,战斗力产生了大幅度下滑,也给之后卡兹戴尔的分裂与战乱,甚至毁于一旦,都埋下了祸根。 不过,身处这个时代,如果不去考虑后世的发生的那些事情,林恩其实很能理解奎隆为什么会作出这样的决定。 “没错,以拉特兰为首的西方各国,对卡兹戴尔的迫害太深了,继续待在这里,玩他们的政治和战争游戏,卡兹戴尔只是慢性死亡罢了。” 说到这里,奎隆免不得叹一口气:“以卡兹戴尔一国之力来对抗西方诸国,还是太困难了,你瞧瞧汉诺威周围的草场,原本可都是上好的牧马区域,因为这几年的征伐不断,都快被打成不毛之地了。” 确实,就在这几年,伴随着上一任教宗病逝,换作某位以强硬手腕著称的铁血教宗上位,直接就打出了“终结千年战争,荣光属于拉特兰”这样的旗号。 然后这几年拉特兰连年增长军费,不惜代价联合周围诸国多次东征,作为卡兹戴尔对西方的门户,汉诺威好几次几乎被攻破,也多亏炎魔部族多年来苦心经营,而且奎隆每年都有很多时间都亲自镇守此处,这才让拉特兰几年以来都没能攻克坚城,最后不得不粮尽而退。 但是多年的血战也让卡兹戴尔本就没什么余裕的经济再一次陷入低谷,再加上北方的乌萨斯帝国亦摩拳擦掌蠢蠢欲动,可以预见的是,长期处于两线作战的卡兹戴尔民力疲弊,经济凋零,会被拉特兰和乌萨斯硬生生拖垮。 奎隆在维多利亚读过书,对于民生和经济非常敏感,他衡量左右,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如今拉特兰势大,而卡兹戴尔糟糕的地理环境简直可以用百战之地来形容,如果想要让族群延续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暂且退让,让出这片已经没有多少价值的大草原,让乌萨斯和拉特兰直接接壤,然后两虎相争。 说实话,卡兹戴尔这片土地水草丰茂,很适合游牧,可是脱离这个优点以后,这就是一块不折不扣的烂地,地理位置不好也就罢了,一望无垠根本没有任何险要关隘能守也能忍受,但是这片土地不适合农耕,很难种植稻米,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这就是大问题了。 卡兹戴尔每年吃饭倒要靠和外国贸易,光靠牛羊肉,又怎么能喂饱如此数量的民众。 但道理是这个道理,能不能让自己的族人们接受自己的决定,这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往东走,东边哪里去?你难道要迁移到炎国那边去不成。” “当然不是了,我们是为了避战休养生息才迁移,怎么会去撩拨炎国的虎须,这样做可得不偿失。” 奎隆摇了摇头,他弹开一张羊皮地图:“我们往东南方向走,避开南方十国,去那片还没有人开拓的荒土——我带人去勘测过,那边环境炎热,但是土壤适合耕种,而且地形险要,有群山峻岭可以构筑关隘,不怕被人攻打。” 林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却见是后世雷姆必拓的地盘,那片土地倒确实是一片尚未开发的宝地,地理环境优渥不说,矿业和农业的潜力亦非常之大。 要说有什么缺点,那就是这地方现在还是一片蛮荒之地,没多少居住者,事实上,直到南方十国统一为伊比利亚之后,这块地方才逐渐被流民们开发起来,最终化为了后世那个不怎么起眼的国家——雷姆必拓。 而全盛时期甚至能暴打维多利亚的伊比利亚七次进攻雷姆必拓不得寸土,也证明了其易守难攻的程度。 “看上去倒是可行,但你也应该明白,你这样做是说服不了王庭中的那些领袖的。” 林恩沉默了一下:“自古以来,只有战死在国门的魔王,没有放弃领土落荒而逃的魔王。” “我不是想逃……唉,算了,我也明白你的意思,这种事情牵扯太大,我也没有那般威望,命令整个联盟。” 奎隆也叹了口气。 他明白自己的问题所在,那就是资历太浅了,如果换作是一位统治卡兹戴尔百年的魔王力排众议作出这般决定,哪怕大家会有意见,但是大部分人也会执行魔王的命令。 但现在不一样,自己上位才几年时间,就算用拉特兰刷了不少威望,可打仗是打仗,作出这样的决定,少不得被人奚落批判。 卡兹戴尔毕竟不是高度中央集权的独裁国家,松散的十王庭部落联盟平时也就罢了,在这种大是大非的时刻,肯定会有不和谐的声音冒出来。 炎魔部落是自己的老家暂且不提,像温迪戈、独眼巨人和血魔这些领地意识较为强烈的部落,恐怕怎么也不会同意自己的观点吧。 尤其是血魔,卡兹戴尔西侧的土地向来是由炎魔和血魔共同掌控的,往东走则是和血魔关系不太好的“食腐者”的地盘,不管怎么想,血魔都不会心甘情愿地离开自己经营多年的领土。 “我的想法是,先放弃汉诺威,带着炎魔部族和其他支持我的人,去那片区域开拓——如果真的将那片荒土开拓成熟地,我相信其他部族多多少少会改变意见的。” 奎隆想了想:“而且我们也不是完全放弃如今卡兹戴尔的领地,只是放弃一部分,让拉特兰和乌萨斯接壤,制造他们的矛盾,我想相较于又穷又难啃的卡兹戴尔,那位乌萨斯国父更乐意和拉特兰翻脸,哪怕他们现在名义上还是同盟关系。” 奎隆又在地图上画了几条线,将卡兹戴尔的领地分割出一部分,从此处的汉诺威到北方的克莱德、布林肯——这些都是炎魔部族和血魔部族的领地。 林恩看得真切,这不正是后世叙拉古的国境线么。 而割舍了这片草原之后,从南到北就有一道长河作为天然屏障,只要守住几个入河口,再把河流末端的坚城、巫妖部族的老巢迪卡斯守住,在巨舰大炮的工业化时代到来之前便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考虑到雷姆必拓的山区盆地也是易守难攻,南部的其他国家也大多都是些杂鱼货色,只要在两者之间连接的土地上建立要塞,防止国土被南北截断,那么卡兹戴尔便可以稳坐江山,坐山观虎斗,不再似之前那般被动。 奎隆的想法,其实是没问题的。 后世的卡兹戴尔,就算是在最危急的时候,国土和城市毁于战火,也没有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一直以来都不曾化为其他国家的领土,十大王庭亦从未断绝毁灭,最多也只是四散而开,在不同的地方落叶归根,待时机成熟,又重归故土,建立王国。 其中最大的原因,除了几次战争下来,整个卡兹戴尔都变成了不毛之地之外,亦有乌萨斯、炎国、拉特兰等国家相互制衡的因素在内,这几个大国的关系远没有表面那般和睦,它们需要一片缓冲带,避免国土直接相邻,爆发冲突。 几百年后,在叙拉古建国之前的那段时间,乌萨斯和拉特兰频繁爆发的冲突,也差一点演变成一场新的战争,只是最后拉特兰和乌萨斯不约而同地叫停议和了,拉特兰是觉得代价太大,而乌萨斯则是恰逢内部起义爆发,不得不停止对外扩张。 也因此,像叙拉古、卡兹戴尔这样身处于夹缝中的国家便能够长久存在,区别无非是叙拉古比较能左右逢源,做不了大国,却也不会遭难,而卡兹戴尔却宁折不弯,最后几度毁于战火,又在一片废墟之中浴火重生。 放弃一部分难以防守的领地,挑起邻国之间的矛盾,同时收缩防线,转而去开拓东南的荒地,寻找一个更加安逸的容身之地,这看得出来是奎隆思考了很久得到的,能够打破如今困局的办法。 很怂,却很有效。 但如果他的想法真的成功了,就不会有后世的雷姆必拓,更不会有卡兹戴尔多次毁于战火的起落沉浮了。 这其中的阻力有多大,自然是不必多说的。 对于一个千年以来一直都热衷于开疆拓土的尚武国家和民族来说,打败仗可以,但像这样把领土割让出去,作出决定的人绝对会被人用唾沫星子淹了,哪怕他是当代魔王,而且在前几年抵御外敌入侵的战争中连战连胜。 如果是那种爱惜羽毛和名声的魔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下定这个决心的,甚至想都不会去想一下,但奎隆是个实在人,得益于魔王的选拔制度不论出身只论潜力,他从小始于贫寒,对他来说,不管是怎么样的办法,只要能让卡兹戴尔摆脱现有的困境,那么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之付诸于现实。 看着对方坚定的眼神,林恩明白自己是劝不住他的,而且如果真的劝住了,历史可能会无法抑制地往某些奇怪的方向不断偏转。 最后,他也只能无奈地向奎隆送出祝福:“希望你的计划一切顺利吧。” 奎隆眼神澄澈,他问心无愧地说道:“我一定会成功的,为了卡兹戴尔……为了萨卡兹今后千年的延续。” …… 送走了奎隆以后,林恩心情有些复杂地坐在厅里,他摊开一副地图,目光从卡兹戴尔周边的一个个敌国上扫过,既感慨于奎隆的壮志,又对他的无奈感同身受。 卡兹戴尔树敌太多了,这已经是历史遗留问题,仇恨只会越积越深,靠一两代人很难解决。 而林恩,在这个不能放开拳脚去做事的年代,也只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罢了,他可以杀死邪魔,甚至可以囚禁恶神,可任凭他再怎么意气风发,却也不能改变历史,不然时间马车的滚滚车轮会将莫斯提马纤弱的身体压碎。 沉默了半晌以后,他摊开手,感受自己指间流淌的力量,纯粹的灵魂之力短暂地凝固在他的手上,化为魔王的手甲,然后又消散一空。 他隐约摸到了一点,将灵魂力量实质化的门槛,之前林恩能用这份魔王的权柄将铁水维持住剑的形态,而此时此刻,他甚至不需要铁水,自己就可以徒手捏造出一把武器。 但是还不够,差得很远,这点力量勉强可以控制时之砂,却不能精细地锻造。 于是,林恩挪开目光,露出一个恶魔一般的微笑。 “喀秋莎,过来。” 不远处顿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片刻之后,小巧的女仆便走到林恩的身侧,只是那佯装乖巧的样子在注意到林恩手指之间传递的力量时便一下破防了,她惊恐地后退半步:“你你你,你又想嘬我!?” “你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别太嚣张了!我可是神呜啊啊啊啊!!!” 见林恩向自己伸出手来,“手无缚鸡之力”的黑蛇小姐顿时发出了丢人的惊叫。 看得出来她确实是吓得够呛,主要是几个月前被林恩撕了一大块灵魂下来的经历还历历在目,那种感觉她做梦也不想再来一次了。 此时此刻的黑蛇,还没有千年之后因阅历带来的从容,看上去只是一只小小的萝莉,实际上也确实刚刚诞生没几年。 所以在林恩的恐怖威胁下,这位恶神小姐显得格外丢人……或者说丢神。 当然,她怎么想,丢不丢人,和林恩关系不大。 林恩和莫斯提马套黑蛇麻袋的时候也没考虑过恶神养成,他只是缺一个随时能用的“充电宝”。 “你不要过来啊!!!” 第四十四章 令 奎隆是一个敢说敢做的人,他会用自己的所作所为来践行自己的决定,于是历史的车轮便滚滚向前,不断转动。 不得不说,奎隆确实是一个很有手腕的君主,仅仅是一个春天的时间,他便说服了炎魔部族的领袖和汉诺威周围的居民,除了相当少一部分顽固的老人不愿走之外,大部分人都愿意跟随奎隆的脚步去开拓东方为止的荒土。 当然,其中的主要原因,也是汉诺威作为抵御西方诸国入侵的门户,短短几年里遭逢了太多战火的洗礼,比起被打得残破不堪的故土,这里的百姓更渴望一片能够休养生息的安宁土地。 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而十王庭的会议上,奎隆并没有明说自己要放弃整个卡兹戴尔河西地区的领土,他只是说,将受到战火波及苦不堪言的民众迁移去东方开疆拓土,将已经被打烂的河西区域——尤其是汉诺威城,打造成纯粹的军事要塞。 这样的做法固然也会伤及不少人的利益,不过看起来却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再加上奎隆许诺将血魔的领民迁移走之后,会将其安置在较为肥沃安定的卡兹戴尔中部,补偿相应的土地,并且在安置完成之前酌情减税补助,于是血魔大君在犹豫之后,还是默认了奎隆的决定。 至于东部的开荒,则是交给炎魔部族和石翼魔部族来完成,这两个部族和奎隆的关系最好,奎隆把自己的计划完完全全地告知了两族的领袖,也得到了两者的认同和支持,这亦给了奎隆坚持自己想法的信心。 炎魔部族暂且不提,那是奎隆的老家,而且这几年的血战让本就人口稀少的炎魔失血惨重,急需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自然是不可能反对奎隆的提议。 而作为掌握土石之力的部族,石翼魔正是东部开发最需要的人才,奎隆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不断拉拢、帮助石翼魔部族,而且石翼魔一族的王庭领袖也很欣赏这个有进取之心的年轻人,两年前甚至把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嫁给了奎隆。 在这里就不得不提一嘴,石翼魔……也就是通俗点说的石像鬼,这个种族,可不是后世蔓德拉整出来的泥土巨人的模样,那充其量也只是对石翼魔作品的“拙劣模仿”。 毕竟,作为早已泯然,不知所踪的“消失的王庭”,石翼魔那时候已经上百年没有出现在世人的眼中了,那些流传下来的石翼魔雕像,大多是石翼魔们赠与朋友的“艺术品”,而石翼魔的艺术细胞…… 说实话,林恩是不觉得有多好。 明明帅哥美女那么多,为什么送出去的小石像都是一副怪物的模样呢? 或许这就是石翼魔一族独特的审美吧,反正他们向来是觉得,只要把翅膀雕刻得足够精美就够了,至于面貌什么的,雕刻得吓人一点,反而更有威势也说不定…… 举个现成的例子,泥岩大家都很熟悉,她拥有的“掌握泥石”的能力,正是源于她体内被稀释了不知道多少辈、突然返祖的石翼魔血脉。 石翼魔一族的个体——至少林恩见过的个体,大多都是和泥岩差不多的帅哥美女,不过他们倒是不以大众的审美为喜,石翼魔一族内部的审美,主要还得看翅膀的大小和工整程度。 血统纯粹的石翼魔是有翼的,泥岩只是混血,而且混血了不知道多少代,自然也就没了翅膀,不过泥岩的审美似乎倒是完美地继承了先祖,她向来觉得大就是美,所以做出来的岩石巨人一个个都顶天立地,反倒是自己的模样,却不在意了,甚至愿意十年如一日地把自己闷在厚重的装甲里,以至于林恩一度以为泥岩真的是个身材魁梧的糙汉子…… 不过说实话,泥岩也确实挺大的……咳咳。 而奎隆的妻子作为石翼魔一族以美貌出名的公主……她的特点就是大,而且拉风。 拉风到翅膀展开以后像只大扑棱蛾子的地步。 在取得了石翼魔和炎魔的支持、血魔和食腐者的默许之后,王庭十席其实已经有四席不再阻挠奎隆的政策,接下来刨去不参与内政、只专心打仗的温迪戈,以及为了守护“预言”,始终游离在卡兹戴尔决策体系之外的独眼巨人,只需要再从歌利亚、女妖、变形者和巫妖四个王庭领袖中得到一半的支持,奎隆就可以凑足选票,强行通过自己的决议。 而暂且不提奎隆那边风风火火的进展,林恩则是多了个新的“使命”。 那就是偷偷去一趟炎国,探一探刚刚结束内乱的炎国对外政策如何,是不是像乌萨斯一样蠢蠢欲动,渴望对外扩张——这件事对奎隆来说可太重要了,因为炎国对外扩张的途径就只有向西直接进攻卡兹戴尔的腹地,如果情况不太妙,奎隆的布置可能要骤然加快步伐了,甚至还要再多放弃一些不太好守的地盘。 炎国如果翻脸的话,卡兹戴尔可就是三面被围,同时受到拉特兰、乌萨斯和炎国的三面威胁了,只是因为两国曾经是互不侵犯的同盟,甚至在商业上还有良好的合作关系,所以前几任魔王都没苦恼过炎国的威胁,也就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可改朝换代之后,炎国还认不认卡兹戴尔这个前朝盟友,就难说了。 对于奎隆的请求,林恩欣然应允,他便装作是来自草原上的关外商人,缴纳了一笔关税之后,很轻易地过了炎国的边关。 随行的人自然是负责游山玩水的莫斯提马和负责端茶递水的喀秋莎,前者自然不必多说,后者嘛……林恩可不放心喀秋莎离开自己太远,好不容易从乌萨斯抓到的充电宝,不好好压榨一下,万一逃跑或者自尽了,岂不是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至于林恩带入关中的“商品”,自然是林恩出品的“纯净源石”了,方便携带又价值不菲,而且林恩相信,任何国家都不会拒绝这样的贸易,毕竟这玩意可是正儿八经的战略级储备资源,永远是多多益善的。 不过林恩带着喀秋莎来炎国的行径似乎是起到了有些意想不到的副作用,首先是喀秋莎自己,横向对比同样刚刚经历政变建国的乌萨斯,炎国这边的民生要好了太多,哪怕依然是一副百废待兴的模样,却也没有那种“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悲惨画面。 其原因,除了炎国与乌萨斯政策的不同之外,更多的则是源于炎国地理环境优越、土地肥沃地产丰富。和常年被冰雪覆盖的乌萨斯冻土不同,炎国可是正儿八经的“天府之国”,粮食、铁、布匹、糖盐等生活必需品的产出远超乌萨斯同时期的水平,生产力完全不在一个水平上。 只是对于源石矿的开发和牛羊马猪的豢养上较为逊色,但是这些方面的不足,和“人人都能吃得饱饭”这点相比,倒是显得微不足道了。 尤其是在前朝土地兼并严重,“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这样的问题在新朝被解决以后,民间自然充满蓬勃生机,一切都井然有序。 炎国的富饶,给在乌萨斯的战乱中诞生的喀秋莎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不过作为恶神,她想的不是“如何在乌萨斯取得相同的富饶”,而是“如何掠夺这片富庶的土地”。 好吧,只能说不愧是恶神,后世的黑蛇,恐怕也是怀着差不多的想法在搞事吧。 当然,这样的想法,对于喀秋莎来说,也只能想想了。 毕竟她的“主人”就在旁边,享受着她的服侍,万一被这对狗男女发现了自己有什么不太好的想法,怕不是又要被林恩来一顿教训了。 一想到这里,喀秋莎的屁股就火辣辣地疼,想起之前打碎杯子被林恩绑在板凳上打屁股的委屈,又想起自己之前在乌萨斯那王公贵族的奢靡生活,眼泪水止不住哗啦啦就往下掉。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可是乌萨斯开国大公的独女,地位尊贵宛如群星捧月,只可惜命不好,十二岁就夭折了,这才便宜了喀秋莎,鸠占鹊巢占据了还没彻底坏死的身体,享受这份荣华富贵。 你说我当初干嘛要去惹这个恶魔呢!被掳到卡兹戴尔做个女仆,只能过苦兮兮的日子,还要提心吊胆地过日子,生怕哪天做错事被林恩惩罚,体会灵魂被撕裂的痛苦。 更重要的是就连自杀重来都做不到!那个恶魔能把控灵魂,喀秋莎不敢赌自己自杀以后,灵魂会不会落到林恩的手里,没了这幅可爱肉体的保护,纯粹的精神体岂不是仍人揉捏? 喀秋莎心里可是清楚得很,如果不是自己长得可爱,让莫斯提马动了恻隐之心,此时此刻恐怕就连做个女仆的机会都没有,而是五花大绑在地下室当猪猡养。 喀秋莎是死也不想受那样的折磨,所以对林恩,她几乎是一点反抗的想法都没有,在一个更坏的选项面前,给这个恶魔做女仆,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或者说,自己现在这种有吃有喝,有衣服穿的生活,似乎也不错? 女仆的工作不算太累,毕竟林恩和莫斯提马也经常自己做家务,喀秋莎更多时候只是端茶递水打个下手;吃喝也不曾受过亏待,基本上林恩和莫斯提马吃什么,喀秋莎也能分一杯羹。 晚上睡觉的软绵绵的大床更是比乌萨斯那边硬邦邦的木头床舒服多了…… 不用遭遇生死的危险,也不必担心饿肚子或者受折磨,也只有犯错了以后才会受到点惩罚,也不过是些皮肉之苦。 至于嘬灵魂,除了第一次被林恩套麻袋然后撕裂了三分之一的灵魂,后来几次,他下手也很轻,只是让自己虚弱了几天而已。 喀秋莎是见过人间疾苦的,毕竟她本质上便是乌萨斯内战中那无数惨死者所凝聚的灵魂态恶意集合体,那些灵魂中夹带着众多死者痛苦的回忆,对比一下以后,喀秋莎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也不算太坏。 这么想想的话,林恩和莫斯提马好像对我还不错? 喀秋莎突然陷入了一种很迷茫的状态…… 当然了,喀秋莎这种心态,自然是瞒不过林恩的。 毕竟她没多少阅历,不懂怎么藏心底的想法,早已成了人精的林恩和莫斯提马一眼就能看出她在想什么。 这黑蛇是越来越丢人了。 对于这种现象,林恩除了有点解气、又有点好笑以外,也没多少别的想法,走一步看一步吧。 反正也只是个储备粮。 不过喀秋莎到现在为止其实还没做多少坏事,或者说,来不及做坏事。 这位拿了恶役大小姐人设剧本的恶神,还没来得及实践自己的一肚子坏水,就迎面撞上了林恩,然后画风一发不可收拾地往一种乱七八糟的虐主吃瘪风格狂奔,想想也是挺可怜的。 所以林恩倒也没有竭泽而渔地去压榨喀秋莎的灵魂,否则喀秋莎未必能活一年,就要因为灵魂枯竭而陷入沉眠,成为“睡美人”睡上个几十年。 也算是他心底的一点小小的怜悯吧,至于把这个小小的炸弹放在自己的身边有什么隐患,林恩不在乎。 或者说,伴随着林恩灵魂力量的不断壮大,那点隐患也就变得格外可笑了起来。 而抛开喀秋莎内心的纷乱思绪,林恩很快就遇到了自己把乌萨斯的恶神带到炎国境内所引发的第二个问题。 那就是本地人找上门来了……或者说,本地神找上门来了。 “虽大相径庭,可气象相近。你倒是好雅兴,也不知这招摇撞市的游山玩水,是示威,还是单纯的取乐?” 燥热的午后,一处不起眼的酒馆角落中,一位蓝发的诗人提着一壶酒,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林恩的对面,也不等林恩回话,便悠然自饮,自酌自乐,却不给人轻视的感觉,反倒是有种潇洒怡然之意。 她看上去像是个龙族,但林恩总觉得她的气息不太对,比起寻常龙族,更多一份超然的味道。 更像是个神。 于是林恩端起酒杯,与她共饮一杯:“我叫林恩,相见即是缘分,请。” “你这异邦人,却也洒脱,对胃口……如此,你唤我为‘令’即可。” 女子从葫芦里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之后,这才用更加正式些的语气开口:“来者是客,你又是友邦之人,若是不逾矩,我等自然以礼相待,不会为难。只望你莫要做些冲动的事儿,还有……” 她看了看林恩身旁一脸无辜的喀秋莎。 “我大炎不敬鬼神,这位小友,多少也有些太招摇了。” 第四十五章 年 与林恩的交谈只在弹指一瞬间。 或者说,两人的性格其实挺投缘的,聊了不少也说了很久,但就客观的视角来说,这场交谈只是眼睛一睁一闭的功夫,除了二人,以及被莫名其妙牵扯入其中的喀秋莎,谁也不知道,这相隔千里的二人是如何畅快饮酒交谈的。 不过是南柯一梦,一个恍惚之间,梦醒酒凉醉意已散,令自长椅翻身而起,摇晃了一下手边的酒葫芦,听到里面的酒水已不多时,不由有些伤脑筋地摇了摇头。 那叫作林恩的萨卡兹人还真能喝,一场短梦,居然喝掉自己那么多存货。 罢了,大不了出门一趟,花些铜钱,去城中酒庄讨几斤上好的美酒。 “你醒了。” 平和的男声自不远处响起,蓝发的酒仙扭头看去,却看到一个样貌与其七分相似的男子跪坐在对侧。 “哦,二哥,你还在这里啊。” 在兄弟姐妹之中,令排行第三,上头还有两个哥哥,这次去试探敲打一番林恩,倒也是她兄长的意思——毕竟她的能力最方便,而她的两个哥哥,一个不能离开塞北半步,另一个不能离开京城半步,都太不方便了。 二哥是个温和的人,但令总觉得他不如大哥亲切,谁让二哥不喝酒,只偏爱茶水呢。 不过,二哥要自己帮忙,令也不会拒绝就是了。 “那个萨卡兹,你觉得怎么样?” 面对兄长抛出的问题,令只是自顾自地给自己满上一杯酒,呼出些酒气,也不在意身上的白袍沾了点酒水。 “荣辱不惊,不卑不亢,倒是个妙人。” 令的言下之意,倒是显得很明了。 “这么说来,他不是敌人。” 温文儒雅的男子挑了挑眉,便换了个话题:“九妹溜走了,说是要去学皮影戏,一眨眼就没影了。” “哦,那个不让人省心的瓜娃子?听说她上次在皇宫上头放鞭炮,也亏得武帝病逝后,新皇帝是个仁厚的人,没多计较她的失礼,最后也只是被禁卫军教训了一顿。” 令耸了耸肩:“走了也好,我们兄弟姐妹十二人聚集在一起,反倒是会让人忌惮,分散开来各做各的,别无旁骛地过自己的生活,岂不美哉?” “你也想走?” “我又不是你那种执着的性子,也不曾和帝王作过约定,自然是想走就走,老是在京城这种地方待着,迟早憋出病来。像我这种人,只要有一口酒,到闲散乡野之间,去江南水乡,或是塞北荒漠,游览些高山远水,如梦似醉、千年如一日地过日子,不也挺好的嘛。” “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我,倒是你——” 令将酒盏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思忖了两三息后,又兀自摇头:“算了,有小妹陪着,量你也不会冲动犯忌,你可是最疼爱小妹了。” “如此,告辞。” …… 受到炎国土著神明的拜访,对于林恩来说,是个无伤大雅的意外。 毕竟对方也客客气气的,只是提醒敲打一番林恩,让他别搞事——尤其是别放任喀秋莎搞事。 作为恶神,喀秋莎只要做一些很简单的事情,比如把自己的一小部分神性分出去,或者用恶念污染些普通人,就可以搞几个大新闻出来,不过有林恩看着,她也没机会这么做就是了。 林恩只是来观察一下炎国,又不是来开战的。 林恩睁开眼睛,抬起头,回忆片刻之后,想起今天应该是陪着莫斯提马逛街累了,便找了个小酒馆休息一下,眯着眼睛小睡了片刻。 没想到居然直接在梦里被拉走了…… 这炎国的神明,能力也真是稀奇古怪。 “啧,酒是好酒,人也是好人,可惜梦中记忆模糊不清,具体滋味也记不得了。” 说起炎国的神明,在罗德岛,林恩倒也认识一个,就是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混上岛,每天诱惑其他干员在上班时间吃火锅搓麻将,整天不务正业的烂片导演。 罗德岛也有几个有点文学艺术细胞的干员,平时无聊的时候写写画画,有的出版了小说,也有的写了散文,或是画了漫画,还在乌萨斯学生自治团的真理的带头虾,组建了一个充满了文学氛围的“社团”。 那位“年”小姐在听说这事儿之后,立刻非常开心地跑了上去,分享了一番自己的剧本和创作之后,第二天,社团的门口就挂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年与宠物不得入内”,看看上面蕴藏着愤怒和绝望的字迹,很难想象,这居然是向来温柔善良的真理亲笔写的。 她拍摄的烂片有多难顶,由此可见一斑。 林恩没看过她的电影,但是年的电影臭名昭著,就算没看过,总也有受害者会在聊天中提及的——比如说老陈,陈可是正儿八经的晚间档肥皂剧爱好者,可饶是经历过肥皂剧多重洗礼的她也在看完年的电影之后情不自禁地吐槽了整整两个小时。 属于是精神攻击了。 不过,和那位在梦中出现的酒仙相比,年小姐那不靠谱的形象,就一下子变得仿佛是个臭妹妹一般了。 那种成熟、慵懒的气质,却是天差地别,怎么也比不了的。 不过,说起来,“年”也好,“令”也罢,名字的风格都相似得很,莫非真的是姐妹不成? 那年一定是那个臭妹妹,没跑了。 林恩如此在心底诽谤着火锅电影小姐,然后看了一眼一旁水口流得满桌子都是的喀秋莎,不由捂脸。 得,这个更加丢人。 拉特兰人勤勤恳恳地传播“神的威光”,不说功劳,起码也有苦劳。 但“神”自己,好像并不怎么在意这些东西的样子…… 林恩如此想着,叫住路过的店小二,让他端几杯醒酒的茶来,梦中饮酒亦会醉人,那位“令”小姐的酒还挺带劲的,或者说炎国的酒一向如此——喝的时候没感觉,过了一会儿后劲上来了,总会有点迷糊的。 “怎么好端端的要喝醒酒茶了?” 一旁吃菜的莫斯提马一脸纳闷,林恩也只得和她说了几句梦中的经历,说得蓝天使啧啧称奇,这种梦中会晤的情况,到还挺有炎国武侠小说的风味,也算是涨见识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莫斯提马听着听着,突然脸色有点奇怪地用手肘戳了戳林恩的腰:“你说说,那个令……好看不?” 林恩一脸迷惑地看向莫斯提马,究竟是你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 “有角有尾,一袭白衣,腰挂酒葫,书生墨气。最重要的是——身上具有深不可测的神性气味。” 莫斯提马一直不远处走上楼来的某人:“你说的‘令’是她?” 林恩一愣,随即看往莫斯提马手指的方向,却见到一个很是熟悉的身影大大咧咧地走上二楼,一开口就要小二端上好酒好菜伺候。 似乎是感应到了来自背后的目光,那白衣的佳人儿顿时扭头,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看得出来对方眼前一亮。 而林恩则是眼前一黑。 白衣,白发,白尾,尾尖的一点火苗与犄角手腕的红色遥相呼应,贵不可言。 淦,是年! 属于是说曹操曹操到了,自己刚刚还在心底诽谤她呢!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也太巧了吧。 不过不等林恩别过头去,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年小姐已经自顾自地走了上来,用一种自来熟的语气开口了。 “这位小哥……还有小姐,嗯。” 她开朗地笑着,眼神不经意地撇过仍然趴在桌子上熟睡中的喀秋莎:“我观二位颇为有缘,要不,拼一桌?” …… 所谓的“颇为有缘”自然只是借口而已,但考虑到年那随性而为的性格,恐怕也是随口编的千奇百怪的借口中,最让人能够信服的借口之一了。 不过老实说,像这样主动凑过来,要是真的只因为“有缘”,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年自己都不相信。 她只是嗅到了熟悉的味道,所以便有点好奇,再加上萨卡兹和萨科塔的组合——哪怕那个萨科塔是个堕天使,这样有趣的组合,怎能不去凑凑热闹,找点乐子? 至于那熟悉的气味,倒不是来自林恩或者莫斯提马,而是来自这俩人旁边的喀秋莎,她可还睡得香甜,都不知道自己又被人给盯上了呢。 好吧,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不怪她,谁让她的本质就是精神的集合体,又被人们的供奉赋予了神性,给年、令这样正儿八经的炎国神明碎片感受到熟悉,自然是再正常不过了。 在那位千古一帝驱逐陆上众神之后,这片土壤上已经不再有除了他们兄弟姐妹十二人之外的其他神明,更别说还是外来的,冒然踏上炎国的土地后,在年的视野中,喀秋莎就像是头上装了个电灯泡,混在人群中那叫一个显眼。 年不太喜欢以神明自居,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身上有着一份神性。炎国自古以来的神明本质上便是拥有强大力量的巨兽,或许它们一开始也只是强大的生灵而已,不过在被人们以神之名供奉之后,它们便也有了属于自己的神性,这是无可厚非的。 谢拉格雪山上的耶拉冈德,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抵近一看,好家伙,不但有神性,而且还是个正儿八经的恶神。 当然了,这种存在,还轮不到自己操心,自己那么多个哥哥姐姐,肯定不会放着不管的,八成有人已经提前提点过了……嗯……这酒味儿,是令姐的气息? 好嘛,果然。 年是一个非常健谈的家伙,和极度自闭的夕不一样,她丝毫没有“社交恐惧症”这种东西,自来熟的搭讪简直是信手拈来,真要说的话,“社交牛逼症”似乎更加贴切她一点。 反正林恩和莫斯提马算是体会到了这“姑娘”就着气氛拉关系找话题的能力有多强,还没聊三句呢已经五六杯酒下肚了,气氛热起来以后更是一副反客为主的模样,林恩一度想要吐槽,就年这社交能力,但凡在罗德岛少拍几部烂片,对工作出点力,外交部主任肯定非她莫属。 指不定拉着合作方的人聊着聊着就一起吃火锅搓麻将去了,还愁业绩达不了标? 总而言之,当喀秋莎醒过来的时候,她一脸懵逼地发现三个人的小队中好像多了个陌生的家伙。 不是,这家伙,好像是个神吧? 我是谁,我在哪儿,怎么一觉醒来,面前多了个炎国本土神明,还一副和林恩勾肩搭背、狼狈为奸的模样? 尤其是在年笑嘻嘻地拍着她的肩膀,称呼她为“小妹妹”的时候,喀秋莎心中有多迷茫,真的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年这样的性格,大部分人是不会讨厌的,尤其是林恩和莫斯提马决定在炎国好好游山玩水一番,而年又自告奋勇地愿意为两人做导游的时候,两人便也半推半就地同意了年混入队伍——反正作为炎国的本土神,她总不见得厚着脸皮跑到卡兹戴尔去吧? 哦,不对。 考虑到后世她不老老实实在炎国境内待着,反而跑到了罗德岛上蹭吃蹭喝,这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啊……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问题不大。 反正在确定了炎国这几年的目标是“休养生息、恢复民生”之后,林恩来炎国的目的便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时间嘛,权当是旅游即可。 至于和官府接触,林恩倒是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一来想知道的都在梦里与“令”聊过了,再去联系官府未免显得画蛇添足,二来嘛……炎国的官府和制度,那可是出了名的麻烦,指不定自己被当作是使者来接待,就要浪费个十天半月的时间。 还是算了吧。 接下来的几天里,林恩和莫斯提马便在年的“热情招待”下,体会了一波炎国西川的人文风情,在路上林恩可算是见识到了年那“引以为豪”的皮影戏手艺,怎么说呢…… 不愧是后世赫赫有名的烂片导演,明明皮影戏的小人制作精良,操控得也不错,可加上旁白的剧本,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简直就是三流的导演拿着四流的剧本在演出,偏偏还极富激情,听起来别提有多让人难受了。 就这样,时间飞速流逝,决定归乡的林恩遇到了一个新的问题。 林恩一脸无语地看着面前的旅行箱,原本没放多少东西的箱子这会儿显得鼓鼓囊囊的,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箱子的夹缝间伸了条尾巴出来,如果林恩没认错的话,这应该是…… “年!你给我出来!” “不!你不带我去卡兹戴尔我就不出去!” 第四十六章 这个姿势我不喜欢…… 最后年是被她的姐姐硬生生拖走的,一边走一边还在嘟囔着“丢人东西”、“就不该觉得你长大了”诸如此类的教训。 她倒是和林恩颇为和善地打了个招呼,毕竟她能一路找到这里还是多亏了林恩,如果林恩直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年撞在旅行箱里拖走了,离开了炎国之后,山高皇帝远,就不太好把人追回来了。 天晓得这小祖宗会在外面闯多少祸事,现在十二兄弟姐妹都才从混沌中苏醒不久,尤其是排名靠后的几位,不过才诞生几年,可不比喀秋莎年长多少,属于是典型的熊孩子,就算有着超凡脱俗的实力和身份,也没有与之对应的脾性和阅历。 夕那样宅宅的也就罢了,像是年这种闲不住的性格,指不定出去就闯祸了。 叛逆的孩子在家里不学无术也就算了,离家出走祸害别人,很容易引起外交纷争。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安全,在炎国的土壤上,至少安全有保障,出去可就不一定了,神明的实力是高,但这片大陆上各种各样不逊色于神明的强者也不少,比如隔壁卡兹戴尔的魔王。 到时候被人关在地下室做这样那样的实验,兄弟姐妹们就算是想救,也没法光明正大地出炎国的边境,只能干瞪眼。 至于出去以后会不会被人占便宜,单纯的年会不会被人骗财骗色,这就没人关心了,首先钱财乃身外之物,其次年只是长了个人模人样,实际上根本不是人类,她的体内…… 温度,大约有几千度吧,谁如果被年精致的外表给欺骗了,真的敢进去,那别说熟了焦了,没直接气化已经是身体强韧火抗极高了。 林恩也很和善地和对方攀谈了几句,便告辞了。 这是年的哪个姐姐,林恩就不得而知了,年在闲聊之间提过她们是十二个兄弟姐妹,除了年和令稍微了解一些,林恩对这些性格……只能说是各具特色的神明们,却是一无所知。 当然,他也不需要知道得这么细,如果真的有缘分,以后自然会再遇到的。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再见呗。 大约是在炎国游玩了一段时间的缘故,就连莫斯提马的说话方式也变得文绉绉了起来,不过林恩还是忍不住吐槽道:“那句话一般不是这么用的,基本上是狼狈的失败者放狠话才会……” 莫斯提马:盯 林恩闭上嘴,权当自己什么也没说过。 这点小小的趣事自然不必多提,不过值得一说的是,林恩和莫斯提马的这次炎国之旅,也不知道是触动了历史车轮的哪根车轱辘,不知不觉间,莫斯提马居然又年轻了五六岁,这回变得更小了,看起来大约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正是少女青春靓丽的时刻。 这事儿发生得悄无声息,两人在意识到这一茬的时候不由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好像两人在炎国只是单纯地游山玩水,没惹事也没杀人放火吧,顶天了也就是和两位炎国本土神明认识了一番,不过作为延续千年到后世依然容貌不改的神,像林恩和莫斯提马这样的普通人,也不知道她们的一生中要遇到多少个,这种萍水相逢的缘分,理应不会在她们漫长的生命中掀起多少波澜才对。 是啊,是怎么回事呢? 一脸无辜的喀秋莎在两人身后歪了歪头,一副OvO的睿智样子。 “你说,不会闹到最后,我真的要被宪兵队拷走吧。” 当天夜里,熄灯之前,林恩半开玩笑地捏了捏莫斯提马的脸蛋,这逆生长的趋势是越来越明显了,上一次莫斯提马倒退回二十岁左右,这次直接倒退回了十八岁,下次岂不是十六岁了? 再下次…… 你听我解释,我真的没有那种癖好啊! “哼!” 莫斯提马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张牙舞爪地咬了咬林恩不太安分的手指,直到林恩露出一副“饶了我吧”的样子,这才松开嘴,满意地眯起眼睛:“还能怎么办呢?便宜你啦,我最好的青春岁月,算是反着被你这头猪给拱了。” 玩养成的见过不少,可还是头一次听说反着玩这一套的,林恩在哭笑不得之余,便把窗帘一拉,里面顿时传来莫斯提马的惊呼:“唉等等,至少把蜡烛吹了……” “我喜欢看你的脸。” 粗重的喘息索取之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到了十八岁时的模样,心态亦发生了改变,莫斯提马的脸红得发烫,情不自禁地抓紧了林恩的手。 “林恩……” “怎么?” “这,这个姿势我不喜欢,换一个……” 自从来到这个时空,两人前后相处了将近十二年,已然是老夫老妻了,不过莫斯提马这幅娇羞的模样对于林恩来说却是怎么看也不会不稀罕,他便与莫斯提马十指相扣,轻轻一个吻后,火热地缠绵在了一起。 而房门外,喀秋莎强忍住自己的喷嚏,好奇之余,却又不停在心底唾弃自己这种奇怪的心态。 不就是男女之间的苟且之事吗?我可是受折磨的灵魂的集合体,那种记忆可太多了! 不过作为恶意的聚集体,其中大多都是些充满罪恶、不堪入目的画面,浑浊黑暗,就仿佛原罪的尽头,总之就是没什么好印象。 毕竟在奴隶制社会,又是兵荒马乱的,再加上黎博利统治者对于乌萨斯民族的长期压迫,那种强迫、污秽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少。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那被称为“爱”的感情,究竟是什么东西呢?明明记忆中的男女之事多是一人对另一人的暴行,可那两个人为什么如此沉醉其中,就仿佛眼里只剩下了对方,那种浓郁的情愫哪怕是隔着老远也能被喀秋莎嗅到。 相比起那些浑浊的恶意…… 真是好浓郁、好甘美的情绪。 喀秋莎搞不懂,她还是个单纯的孩子,对于情情爱爱的东西,哪怕记忆碎片中有那么一些碎片,可是短暂的人性光辉亦会被连绵不绝的黑暗淹没。 毕竟,她的本质可是“恶”。 不管了,再看一眼。 喀秋莎又偷偷摸摸地顺着门缝看去,却与一只祖母绿的眼珠子对上了,吓得她一哆嗦,整个人差点飞起来。 “小孩子晚上就该好好睡觉,不要偷看这种大人的事情。” 林恩给她塞了一只玩偶,然后把门关紧了些,想想不放心,便又把蜡烛吹灭了。 夜还很长。 …… 秋收之季,林恩和莫斯提马回到了卡兹戴尔。 不过此时此刻,他们已经不能回汉诺威了,因为曾经坚固无比的汉诺威此时此刻已经被一把火烧成了废墟——这座阻拦在东征道路上最大的要塞终于是被拔除了。 这是迟早的事情,这几年拉特兰方的进攻越来越频繁,国力越发薄弱的卡兹戴尔已经无力长期在汉诺威附近囤重兵驻防了,坚城摇摇欲坠,被攻破也只能说是非战之过。 不过以林恩的推算,汉诺威的城防基础摆在那里,炎魔又是能征善战的种族,再守个一两年,理应是问题不大的,不至于夏秋两季的功夫就丢了城池——考虑到奎隆的计划,或许汉诺威是故意抛弃的也说不定,正好用来堵住王庭会议上反对者的嘴。 炎魔部族已经迁往卡兹戴尔的南部,随时准备东迁,汉诺威附近的草原上,居住的萨卡兹人也大多迁移走了,这座城市的毁灭,除了让卡兹戴尔失去了一片不毛之地外,几乎没有人口上的损失。 走到更东边的地方以后,拉长的补给线让东征的军队后勤压力骤增——谁让汉诺威周围已经被打成了废土呢,就地取粮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而运粮的成本已经昂贵到了拉特兰负担不起的程度。 运粮的车队一天能走五十公里,从拉特兰本土走到前线少说也要十五天,往返就是三十天,考虑到干体力活长途跋涉的人饭量都会比较大,抵扣掉运粮车马民夫的口粮,再祛除发霉等非正常消耗,最后能送到前线的粮食还不到三分之一。 而拉特兰每次东征,集结了盟国军队以后,少说也有二三十万人要吃喝,这是一个怎样的开支数字? 如果不是拉特兰这些年以来积累的家底足够殷实,拉特兰西边的维多利亚也是产粮大国,买粮食方便便宜,还没等到卡兹戴尔耐不住,拉特兰自己的财政就要被战争拖垮了。 更别提奎隆虽然把汉诺威拱手相让了,却也不是白白送给拉特兰一方的,以汉诺威作为诱饵少说也歼灭了联军四五万人马,其中还有一万拉特兰的嫡系精锐,这可让负责远征的大主教心疼坏了,为了保证军队的质量和信仰,一般来说拉特兰的嫡系部队是由一半萨科塔人,一半菲林、鲁珀等其他种族的拉特兰人构成。 可是萨科塔人繁衍的速度慢,而且作为宗教国家,愿意加入军队的萨科塔人不多,以至于拉特兰的军队一直以来都不多,只能往精锐的方向动脑筋,所以每次东征拉特兰都会叫上一大票小弟,作为炮灰来使用,没有这些炮灰,只靠两三万拉特兰自己的精锐来远征,到了卡兹戴尔谁围着谁打还不一定呢。 这一万人的损失已经是难以承受的数字了。 再加上奎隆在撤退前一把火烧尽了汉诺威,人口也迁移走了,本来打算纵兵洗劫占领地回血的主教算盘再一次打空,最后只好无奈地认栽打道回府。 奎隆用一次战略性撤退极大程度地打击了拉特兰对于东征的热情,至少在汉诺威的旧址上建立起新的前进基地和粮食运转站之前,拉特兰是没有余力继续追击下去了,再往草原的深处追,非得把自己拖垮不成,得不偿失。 从战术甚至战略上来说,奎隆的做法都是合理且明智的,但是作为卡兹戴尔的统治者,从政治的角度来说,这种吃了败仗丢了领土的事情,也绝对没有多好听,若非卡兹戴尔的领袖是作为萨卡兹象征的魔王,恐怕已经有人跑出来说风凉话质疑奎隆了。 不过奎隆也明白,明面上没有人冒出来,背地里却肯定会有人说闲话的。 为了弥补“失土之过”,在历史上留下个好名声,入冬之际,奎隆便紧锣密鼓地开始了他的“开拓”计划。 至于为什么是冬天……雷姆必拓地区可是正儿八经的南方热带区域,冬天才是最适合的开荒时间,而且冬日农闲安置好开荒者以后,春天就可以开始尝试春耕了,不用浪费一季的耕种时间。 不过这些和林恩就没多少关系了,在奎隆为了族群的未来奔走之时,他也在为了自己和莫斯提马的未来努力尝试。 锻造时之砂,不但需要灵魂的强度,还需要打造武器的技术与经验。 毕竟法杖又不是刀剑,铸造起来可没那么轻松,林恩便跟着王庭的锻造师们学习了三月,还好林恩对于有关源石的东西有很强的理解能力,这才勉强掌握了这门技术。 而在薅了黑蛇的羊毛提升灵魂强度,并且掌握了锻造的技术,强化了对于灵魂力量的掌控力以后,林恩按理来说,其实已经凑齐了锻造传说中的时间神器的硬性条件。 “确实是打造成了法杖的模样,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失了神韵,只能看不能用。” ——这是莫斯提马的原话。 换个好理解的方式就是,林恩非常严格地打造出了一台电脑,从显卡到显示器到主板一应俱全,但是没有通电,再怎么精细的电脑也没法开机。 时之砂的力量内敛在法杖之中,却怎么也无法运用,不管是莫斯提马还是林恩都是这样,这可让林恩伤透了脑筋,属实是把他整不会了。 这次反而轮到莫斯提马来劝说林恩不要急,让他放平心态了,在屡次尝试失败之后,莫斯提马换上了林恩最喜欢的白丝女仆装,非常成功地用一个晚上的时间让林恩成功打起了精神。 原本可能还需要一个白天的时间来回味一下的,不过第二天一早,林恩和莫斯提马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淦,昨天晚上太投入,都没注意到喀秋莎带着半成品的时之杖跑了! 第四十七章 只要胆子大,神明放产假 “这就是那个男人追求的东西。” 喀秋莎解开毛巾,迎着太阳举起手中的物件。 这是一柄质地很优秀的法杖,大约是因为制作者的风格使然,没有多少奢侈无用的装饰,而低调简练的法杖看起来,却有一种大巧不工、内敛可靠的感觉。 看上去,这只是一根非常普通的法杖,但是握在手里,却能够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神秘”。 可惜,自己怎么也使用不了这份力量,不仅仅是自己,这柄法杖的锻造者和主人,也就是林恩,似乎也对它无可奈何的样子,明明这份法杖中蕴含的力量夸张到能够改变世界。 毫无疑问,这件蕴含伟力的至宝,在自己的手里,不过是一根没什么用的木头而已。 强大,却又甘于平凡,不愿动弹。 倒是像极了那对男女。 喀秋莎撇了撇嘴,对于两人隐藏于市的做法不做评价,如果换作是她的话,手握如此力量,还受到魔王的信任,早就暗中掌握大半个卡兹戴尔、逐渐架空头顶上的魔王了。 或者去南方的小国割据一方,然后为所欲为,岂不美哉? 也只能说不愧是喀秋莎了,作为还未“蜕皮”的黑蛇,她的思维方式与林恩是截然不同的,而且她也不知道林恩和莫斯提马受时间长河多少限制。 “哼,说到底还是你们太天真了,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们的敌人,这段时间的示弱还是成功让你们放下了警惕心。” 抚摸了一下已经没有项圈束缚的脖颈,她露出一点得意的笑容,然后自言自语了下去。 “不由分说给我套上女仆装,强迫我做这做那的,把我堂堂恶神当成洋娃娃来养……” 喀秋莎突然沉默了下来。 一开始,林恩和莫斯提马对待她的态度,确实是可以用冷淡来形容,尤其是林恩,那种冷漠中带着点审视,仿佛将其视作面包一般的模样,哪怕是喀秋莎这样的恶神也不由胆寒。 那时候哪怕没有肉体上的折磨,精神上的压力却也让喀秋莎几乎崩溃。 只是几个月过去,在她老实起来之后,林恩和莫斯提马对她的态度也变得好了不少,林恩看她似乎有改过自新的倾向,就没有刻意再去为难她,而灵魂力量充裕到足够锻造时之砂之后,也就不用隔三差五找喀秋莎“充电”了。 考虑到她还没做什么坏事就被自己逮住了,林恩便不再苛刻地对待喀秋莎。 莫斯提马的转变是最大的,大概是因为这几年都没有诞下孩子,而且喀秋莎看起来确实是个精致可爱的小女孩,潜移默化间,莫斯提马时常会把喀秋莎当作是自己的女儿来对待,那种慈爱的亲情让喀秋莎差点忘记了自己阶下囚的身份。 灵魂中,属于他人的悲惨记忆中,截然没有这般的温情。 而在乌萨斯作为恶役大小姐作威作福时,得到也不过是敬畏和恐惧,名义上的父亲疼爱自己,可公务繁忙,很少有相处的时间。 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待过自己。 今后恐怕也不会再有这样的人出现了。 喀秋莎想大声地嘲笑林恩和莫斯提马的懈怠,想要用刻薄尖锐的语言去讽刺两人的天真,但是她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说不出来。 说起来,自己又是为什么要逃跑呢? 喀秋莎是被折磨的痛苦灵魂的集合体,如此单纯的她之所以天性狠毒,不仅仅是因为心底的憎恶和仇恨,也是因为一幕幕感同身受的悲惨经历让她明白,只有对外露出凶恶的一面,才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中生活得更好。 可是如今,没有生命危险,没有欺凌、压迫,没有侮辱,更没有虐待。 这样的生活,对于自己来说,还有什么好不满的呢? 是因为仇恨?自己记恨那个撕裂自己灵魂的男人,所以才甘愿舍弃安逸的生活,带走了他的得意作品? 不,好像又有点不太对…… 算了,不过是我漫长生命的两个凡人过客而已。 喀秋莎皱起精致的小脸,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抛开,然后用布重新将法杖包裹好。 她要尽快离开卡兹戴尔,这里毕竟是萨卡兹人的地盘,对她来说太危险了,林恩和莫斯提马一定会来找自己的,自己辜负了他们的信任和同情,如果这次被抓回去了,说不定会被杀掉…… 当务之急便是回到乌萨斯,只有回到那里,自己才是真正的回到了家…… 回到冰冷、野蛮、孤单、残酷的家,高高在上地坐在王座上,冷漠地去对待一切。 冬天还没有结束,天气尚冷,喀秋莎搓着手,裹了裹自己身上的衣服,在北风的吹拂下打了个哆嗦。 她现在的这身衣服已经不是之前那套情趣大于实用的暴露女仆装了,莫斯提马给衣服修改了一下,添加了不少布料和厚重的维多利亚风格长裙,让这件衣服看起来更有洛丽塔的风格,搭配上厚实的白色丝袜,可以说是兼顾了可爱和保暖。 也多亏了莫斯提马的改进,喀秋莎虽然觉得有点冷,却也没有多少不适,如果还是以前的那一套,这会儿早就手脚冰冷、浑身发凉,指不定就一头栽倒在雪堆里了。 喀秋莎的精神很强,可是这具身体确实实打实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身体,哪怕这一年来在林恩身旁做了不少家务,也没有让她变强壮多少。 好怀念暖和的炉火,还有软绵绵的大床啊…… 喀秋莎稍微有点后悔,不过这样的情绪稍纵即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几分。 午时,她勉强走出了城市的范围,走到郊区时,肚子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她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很大的错误。 出门的时候光顾着把林恩最重视的法杖给拿走……我怎么就没想起来要偷偷拿点金币啊! 这身无分文的,饿了渴了该怎么办?而且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如果没钱搭上往返各个城市的车队,走到累死也走不出这片草原吧! 喀秋莎傻眼了,还是那句话,作为新诞生的恶神,她确实有不少点子,但是却没有阅历和经验,于是在实行的时候就会诞生不少问题,可以说是漏洞百出。 就像是现在,光顾着离家出走,想要逃回乌萨斯,可是怎么逃,路上吃喝什么,自己这样一个小女孩能不能安全穿过草原与国境线,这些东西喀秋莎一概没考虑过——毕竟不管是在乌萨斯时还是在林恩身边时,她都从来不需要去担忧这些问题。 不过喀秋莎倒也继承了不少来自乌萨斯民族的优点,其中之一便是坚强,或者说倔强,哪怕意识到自己走了一步错棋,她也没有回头乖乖回去认错的打算,而是在困苦中寻找办法,不断思考并且改善自己的计划。 不过,再怎么坚韧,身体硬件跟不上也是白搭,林恩早年也徒步横穿雪地,从乌萨斯往卡兹戴尔走,他还是个年轻强壮的萨卡兹,走在路上都差点死在雪地里,也幸亏遇到了好心肠的塔露拉,这才没不明不白地死在路上。 更别说喀秋莎只是个身材娇弱的小女孩,向北走了三五十里路,便又累又饿,淋了点雨就昏死在了草原上,而跟踪已久的林恩和莫斯提马很快面面相觑地从暗中走出,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笑她自不量力。 生气肯定是生气的,被人背叛以后,连生气的心情都没有,那就是圣人了。 可是走了一路,看着女孩咬着牙徒步坚持往北走的模样,那点气也就散得差不多了,这时候她倒是一点也不像后世那个阴险狡诈的恶神,反倒是有点当初林恩的影子,他当年横穿冻土往卡兹戴尔走,大约也是这个模样。 往小了说,喀秋莎这次的所作所为,也只是叛逆期女孩的离家出走而已。 至于偷了林恩的法杖…… 说实话,这才是喀秋莎最大的败笔,原本没有这法杖,林恩和莫斯提马想要找到喀秋莎还需要一些时间,指不定就追丢了。 可她始终紧紧攥着法杖不肯松手,而这法杖的材质又是纯粹的时之砂,在莫斯提马眼里,可不就是个明亮的大灯泡么。 而且就算没有这一层关系在,这法杖可是林恩亲手锻造的,里面怎么可能不留下用以定位、防止丢失的铭刻?喀秋莎带着这玩意逃跑,真的就像是开着手机定位离家出走,怎么看都有点蠢萌……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她不带着这法杖,搜索一阵找不到人,林恩说不定也就小事化了,不去硬追了,毕竟喀秋莎现在对他的价值已经不是很高了,一直养在身旁,纯粹是习惯了,权当是宠物来养。 他和莫斯提马不一样,不会对喀秋莎抱有多余的感情,毕竟主观上来说,林恩是很难原谅后世黑蛇的所作所为的。 “要不先带回去?” 莫斯提马探了探喀秋莎的鼻息,确认了女孩只是暂且昏迷了过去,倒是没什么生命危险,便用询问的语气开口了:“也是自家养了一年的崽,就这么丢在外面不太好吧。” 林恩其实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但他拉不下这张脸去提出来,不过莫斯提马是什么人,她可太了解林恩了,当即把话都说了出来,林恩便也半推半就地同意了,随手一提,便把女孩轻盈的身子提了起来,挂在腰间。 这样的姿势其实很不舒服,但反正喀秋莎还昏迷着,又是有错在先,林恩也就没什么怜香惜玉了。 “不过回去以后,惩罚还是要的。” 莫斯提马又说道:“不然的话,她恐怕就要以为我们软弱宽容,到时候免不了得寸进尺。” “那倒是。” 林恩也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过他还没想好要怎么惩戒喀秋莎,以女孩这会儿表现出来的韧性来看,肉体上的惩戒恐怕没什么用,反而还会让她把不满积累在心底。 林恩不会读心,但是灵魂之力可以读取情绪,理所当然的,他能“看到”喀秋莎心底那复杂的情感。 如果说以前的喀秋莎是纯粹的黑色,是单纯的邪恶,那么现在,自己和莫斯提马已经在画纸上添上了自己的颜色,也不知道这样做的结果是好是坏,会把这恶神带偏到哪个方向去。 一年的相处,就算是宠物猫也会有点感情,更别提人了。 “交给我吧,我有个主意,保准让她再也没心思逃跑了。” 莫斯提马坏坏地笑了一下,林恩有点意外,不过也没反对,莫斯提马做事靠谱,他一向是很放心的。 既然她说有办法,那就不妨让她试试。 于是,当喀秋莎昏昏沉沉地醒来以后,她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 嗯,床的触感也很熟悉。 不对,这不就是自己的房间吗!? 她一身冷汗地惊坐而起,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熟悉的装饰和家具出现在她的眼中,一切都和她离开之前没有区别,手脚也完好无损,除了有点饿,手脚也有点酸痛以外,一切如初。 带着法杖离家出走的经历就仿佛是她的一场噩梦罢了。 “是……梦吗?原来是梦啊……是梦也好。” 她长长地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因为不用担心被追责,还是别的什么更加复杂的原因。 “不,不是梦哦。”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喀秋莎这才发现莫斯提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她的背后,待她终于反应过来莫斯提马简短语句的含义后,女孩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等她出声,莫斯提马已经按住了她的肩膀,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不要太吵,如果你不想让事情变得更糟的话。” “莫,莫斯提马,救救我,他,他会杀了我的。” 喀秋莎终于是回忆起了初次遇到林恩时,那种如沐寒风深入骨髓的恐惧。 向来以最大恶意去揣测他人的她,此时此刻唯一想到的,便是自己彻底完蛋了。 林恩不止能毁掉她的肉体,更可以毁掉她的灵魂。 “嗯,既然你这么说了……” 两人交谈了很久,就连林恩都不知道两人交谈的具体内容,只是当天晚上,浑浑噩噩的喀秋莎穿着莫斯提马的睡衣被推进了林恩的卧室,脑海中还在不断回荡着自己与莫斯提马的对话。 “……是,没错,我承认,我对你的优待,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么多年以来我和林恩到现在都没有孩子……” “……现在,有一个办法,又能弥补我的遗憾,也可以让你不被他清算……” 喀秋莎下意识地抓住了被子的角落,回忆起莫斯提马那仿佛恶魔一般的劝诱。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 “喀秋莎,你来代替我,给他生个孩子。” 第四十八章 宪兵队,就是这个人! 第二天一早,林恩是被莫斯提马的敲门声叫醒的。 “昨天晚上你们可是玩到够晚的。” 看着哈欠连连的林恩,莫斯提马稍微有点吃味,不过作为这件事儿的促成者,她很快便反露出揶揄的表情来:“怎么,你很喜欢那种类型的?” 如此说着,她还偷偷往屋子里面看了一眼,喀秋莎睡得和死猪一样躺在床上,洋娃娃一样的脸上还泛着没有褪去的潮红,被褥之间裸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从房间里的狼藉中不难看出昨天晚上的疯狂。 也亏得这屋子隔音效果好,否则莫斯提马晚上估计都睡不着。 “别提了。” 林恩翻了翻白眼。 喀秋莎虽然是个稚嫩青涩的少女,却也知道什么是食髓知味,再加上那隐藏在青涩稚嫩下的疯狂贪婪,不知不觉便不断索取起来,弄到最后,林恩甚至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才是出卖色相的那个人…… 说起来之前他听说莫斯提马的那个“馊主意”的时候,林恩一开始是拒绝的。 你TM当我是法海呢,大棒降魔是吧!? 法海降的也是白蛇,不是黑蛇啊! 再说了,黑蛇对于后世的影响不可谓不深重,乌萨斯帝国每一百年都会因为黑蛇的搞事而出现变故,或是对外扩张,或是权力更替,几千年来,黑蛇从未远离过权力中心,他用各种不同的姿态去扮演乌萨斯历史上的名流贵族,高高在上的科西切公爵,也只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身份罢了。 用炎国挑起和龙门的战争,也只是黑蛇早就习以为常的操作罢了,类似的战争在乌萨斯的历史中有很多次,最后的结局不论胜败,乌萨斯都得到了好处,或是转移内部矛盾,或是收纳外部利益。 甚至还有一次,是黑蛇用一杯毒酒毒死了那一代的乌萨斯皇帝,用皇帝的死所带来的大洗牌进行利益分配,然后强行找借口引发一场入侵东国的战争,用战争的红利将一场即将爆发的内乱中止了。 为了乌萨斯的延续,黑蛇用尽了一切邪恶的办法,她本就是自乌萨斯民族而诞生的恶神,只要乌萨斯帝国永续,她就不会消泯,两者是切实的利益共同体。 如果黑蛇被林恩过分刺激,变成了奇怪的形状,那历史的改变可就太大了…… 大到把莫斯提马整个人赔上都不够的地步。 所以不论喀秋莎有多好看,莫斯提马的这个提议多么有诱惑力,林恩一开始的时候依然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不过莫斯提马也明白林恩在想什么,她提出“让喀秋莎肉偿”的提议可不是头脑一热,也有她自己的考量在里面。 和喀秋莎相处了一年的时间,莫斯提马也将喀秋莎的变化看在眼中,从一开始单纯的恶,到后来的犹豫、迷茫,倒不如说喀秋莎已经不是原本历史上那个冷血无情恶贯满盈的黑蛇了。 毕竟,在刚刚诞生没多久的时候,她就被林恩抓了回来,单纯得就像是一个孩子。而这样的存在是最容易重塑价值观的,如果是后世塔露拉那个时期的黑蛇,别说一年了,一百年都不一定能让她做出改变。 林恩就像是一名严厉的父亲、兄长,恶必惩戒,并且言传身教光明磊落的行事风格,而莫斯提马则是教会她温柔和宽容。 而伴随着时间的延续,这种改变会变得越来越明显,完全褪去其中的恶是不可能的,却也绝对不会变成原本黑蛇的模样了。 事已至此,就这样无忧无虑地度日下去,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莫斯提马也想明白了,自己当初离开龙门的时候之所以会受到时间长河的“惩罚”,多半是因为她改变了历史的进程,把黑蛇给掰正了。 以后,这样的“惩罚”伴随着喀秋莎的“洗白”会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她彻底无力偿还其中的代价,消失在时间的洪流之中。 所以最好的选择其实是点到为止,就这样半推半就地把喀秋莎放回乌萨斯,让她按照原本的轨迹来成长。 可这样,莫斯提马又不太甘心放手,于是就有了后来的“歪点子”。 “也亏你想得出来……总之,喀秋莎的灵魂已经彻底分离了出来,成为了独立的个体。” 林恩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大部分的恶意情绪,和她作为恶神的权柄都被我剥离并且抛弃在天地之间——再过个几十上百年,或许乌萨斯就会在一场战争或是内乱中,重新诞生一个崭新的黑蛇。” “不过,我依然要说一句,人的灵魂斑驳善恶纠缠在一起,哪怕剪去权柄,也不可能把所有带着‘恶’的部分都剔除,她不会就这么变成一个光鲜亮丽的好人,最多也只是不受乌萨斯的束缚,不被源源不断的恶意所左右。” 没错,这就是莫斯提马想出来的“馊主意”。 既要保下喀秋莎——至少也要保下她的人格和精神。 同时,也要分离属于恶神最重要的一部分权柄,让它自生自灭,从零开始,慢慢吸收恶意和怨念,重新诞生一个黑蛇出来。 从此,黑蛇便一分为二,属于人类的感情和源自神性的恶意,这两个矛盾的地方,彻彻底底分开了。 喀秋莎的灵魂,其实和人类是很相近的,但是多了很多扭曲变质溃烂的部分,恶意和怨念聚集在其中,不断影响着她,而林恩的目的就是把这些地方给“切除分离”。 这种灵魂上的精细操作,也得亏林恩为了锻造时之杖,不断锻炼对于灵魂之力的控制,才有了完成的可能性。 但哪怕已经掌握了灵魂之力,这种灵魂层次的“手术”对于林恩来说也是相当困难的,尤其是……尤其是还没有麻药,病人在手术的过程中可能会头痛欲裂拼死挣扎。 当初林恩切割了喀秋莎三分之一的灵魂就让她死去活来,更别提现在了,喀秋莎的本质便是受折磨的灵魂集合体,其中被扭曲的欲望所浸染的部分,一眼下去起码也有一半多,想要分离这些被扭曲的部位可不是轻松活,林恩一个手抖,说不定喀秋莎就会变成白痴。 于是林恩直言不讳地诉说了自己的困难,并且点明“除非她彻底把心灵敞开,从内到外毫无防备地面对我,并且还要处于意识模糊的状态,以避免产生过激反应”否则这只是异想天开。 莫斯提马当即一拍大腿:“所以我让你牺牲点色相让她肉偿啊,这不正好么,这种未经人事的小姑娘,等到了后半夜,还不是随你摆布?” 你特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暂且不提病人怎么样,让医生在这种状态下动刀……医生也把持不住啊! 不过,幸运的是,最后还是成功了。 当然,代价也不少, 其一是林恩现在很困,真的很困,哪怕是他这样的萨卡兹超人体质,也耐不住精神上的疲惫,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一头栽倒睡个三天三夜。 其二么…… 其二就是莫斯提马又小了两岁,之前从炎国离开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了十八岁左右模样的青春少女。 现在已经逆生长到了十五六岁时的样子,看上去居然已经和喀秋莎差不多了。 看看睡熟的喀秋莎,又看看坏笑着的莫斯提马。 林恩突然有点担心,自己不会真的被宪兵队拷走吧……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辛苦了,先吃点东西,吃完再休息,别饿着睡死了。” 说话时的莫斯提马正围着围裙,将热气腾腾的饭菜从厨房端上饭桌,那种贤妻良母的气质和她现在的模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林恩一阵恍惚。 莫斯提马虽然很多时候都会流露出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萨科塔祖传乐子人性格,但更多的时候,尤其是在林恩面前时,她骨子里的温柔如天使一般,将林恩的疲惫忽地便驱散了。 “谢谢你,莫斯提马……有你陪着我,真的很好。” 莫斯提马哑然失笑:“都老夫老妻了,还谢什么啊,再说了,当年可不是我陪着你流落到这里,而是你陪着我,被我连累了,理应是我谢你才对,哪有反过来的道理。” 说到这里,莫斯提马也有点有些惆怅,一眨眼功夫都已经十二年过去了,两人正式成为夫妻,也有了八九个年头。 真的是如梦似幻的十二年啊,十二年前,两人还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只是林恩奋不顾身的帮助,再加上后来的相处照顾,不知不觉便抓住了自己的心。 眨眼间,都已经亲密到这种地步了。 两人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便各自休息去了,林恩睡了一下午才缓过神来,不过更加离谱的是喀秋莎,她硬是睡了三天三夜,这才迷迷糊糊地起床。 这还多亏了林恩为她做了几次“手术后保养”,注入自己的灵魂之力去温润她受创严重的灵魂,伴随着灵魂的自我修复,精神也在逐渐苏醒,不然的话,她少说也还得再睡个三天。 饶是如此,在苏醒的时候,喀秋莎还是难以避免地感受到头疼和虚弱,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虚感,恍然之间,总觉得自己少了些什么。 最后还是莫斯提马为她解开了谜底,蓝发的堕天使坐在床头,将一勺热粥喂到喀秋莎的嘴里,然后似笑非笑地开口:“你醒啦?手术很成功,你已经是人类了哦。” “啊?哦……嗯???” 喀秋莎一开始还没理解莫斯提马的意思,当她迷糊的小脑袋瓜子终于想明白的时候,她当场把嘴里的粥米喷了出来。 “我的神性呢!?” 老实说,刚开始的时候,喀秋莎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愤怒,甚至还有些想要一死了之。 对于一个生来便是神明的存在来说,没有什么比剥夺神性更加恐怖的事情了,莫斯提马的坏点子可没有向喀秋莎全盘托出,在爬上林恩床的时候,她天真地以为,自己只要和林恩单纯的滚床单就行了。 但是在莫斯提马的微笑下,喀秋莎也很快就败下阵来,她颓然的低下头,同时心底也浮现出一点从未有过的感觉,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 神性……神……这个恶神之名,给自己带来了什么呢? 无非是无时无刻在脑海中流淌的恶意,让自己不断往深渊滑落而已。 至于神性带来的便利,喀秋莎可是刚刚有了点动坏脑筋的苗头就被林恩逮到了卡兹戴尔,然后便是老老实实兢兢业业地做女仆,从未随心所欲地挥霍享受过这份邪恶的力量,自然也就没有了多少留恋。 这份神性,给喀秋莎带来的只有伤痛、敌视和不信任而已。 既然木已成舟,那么对于喀秋莎来说,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了,没有了恶神之名的束缚,她似乎反倒可以名正言顺地融入这里了……? 这么看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哦,对了,你也别太着急,你的神性没有被完全剥离,林恩留下了一部分无害的,再加上你本来就是以灵魂为本质的种族,如果后天努力的话,也不是不能成长到以前的水准,而且还不用担心被力量所污染。” 说完了坏消息之后,莫斯提马又给喀秋莎带来一个好消息,让原本还有点患得患失的喀秋莎喜出望外,便将心底最后一点不满也抛却了。 “那、那个……” 她突然犹豫了一下:“林恩大人……他原谅我了吗?” “他……他还会惩罚我吗?” 在说这话的时候,喀秋莎的表情中没有多少害怕,反倒是充满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甚至还有点羞涩的期待。 莫斯提马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心态是怎么回事,于是堕天使露出那标志性的揶揄笑容。 “还没有哦。” 她说道,同时用手指轻轻挑起喀秋莎的下巴,感受女孩逐渐变得沉重的呼吸。 “坏孩子,就要多鞭挞几下,才会知道收敛呢,你说是也不是?” 第四十九章 末路与见证 喀秋莎的问题就这样算是圆满的解决了。 对于林恩来说,这只是小事,现在唯一的问题便是他依然没有搞明白怎么把时之杖激活,这方面林恩自己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就很没辙。 而另外一个摸着石头过河的人就是奎隆了,在他的调控下,很大一部分萨卡兹人走上了东迁的路,虽然还没来得及走到雷姆必拓,却也已经在卡兹戴尔本土和雷姆必拓之间开始建立要塞城市,并且与周围的邻国交好。 卡兹戴尔的南方没有什么强国,也因此拉特兰很少去拉拢这片混乱地区的国度,毕竟这片后世统一为伊比利亚的南方地区这会儿实在是太乱了,好端端的一个国家,可能坚持不到十年就会被其他国家攻灭,或是内部政变改朝换代,属实是把不稳定直接写在了脸上。 而与这样一片区域的国家结盟,对于奎隆来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做法,南方诸国的混乱程度他也心知肚明,可是在刚刚东迁的现在,卡兹戴尔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在链接部某些重要的节点构筑起要塞和城市,在这些工程陆陆续续完工之前,可以说整个东迁的计划都暴露在危险之中。 在和卡兹戴尔的东迁之路接壤的两个国家中,选择一个结盟,然后去打压另一个,这便成为了摆在奎隆面前最实在的方法,他的东迁计划对于财政日渐走向危机的卡兹戴尔来说,已经很劳民伤财了,作为一名对内仁厚的魔王,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大举动兵,哪怕这两个国家的军力在他眼里都是垃圾。 谁让这些年和拉特兰拼疯了呢,奎隆真觉得自己是不是和拉特兰八字犯冲,当年第一次护卫商队北上去骏鹰帝国的时候就是被拉特兰人搅了局,最后不得不逃到一个小山村里过冬,遇到了林恩和莫斯提马。 然后去维多利亚,又被拉特兰人扶持的山贼袭击,到了维多利亚又被拉特兰在当地的主教刁难针对,最后回了卡兹戴尔,还得和拉特兰打了六七年仗。 属于是过不去了。 当然,换个角度想的话,奎隆也算得上是拉特兰人的克星了,基本上拉特兰人的谋划在奎隆面前都没怎么占到过便宜。 对于奎隆的做法,除了主战派之外,王庭中的大部分人都觉得很贤明,不过作为奎隆最亲近信任的人之一,林恩却觉得他的做法不妥当。 原因也很简单,他说不出来奎隆哪里做错了,却明白奎隆在历史上的最终下场,是“带着族人东迁,最后了无音讯”,随后作为东迁的重要组成部分和支持者,王庭炎魔与王庭石翼魔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衰败了下来。 “放心,两个弱国而已,就算那里没多少军队,也有两脉王庭坐镇,不会出事的。” 奎隆信誓旦旦地保证,林恩总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可这时候除了提醒他小心之外,也没什么可以做的了。 时间慢慢推移,第二年秋日的时刻,东迁的队伍已经建立了几个据点,奎隆的第一步东迁计划算是初步完成了,哪怕这几个据点距离要塞、坚城这样的标准还差得很远,也不是落后懦弱的南方王国可以轻易攻破的。 奎隆将这座新城的名字命名为新布鲁塞尔,布鲁塞尔曾经是卡兹戴尔的首都,只是在战火中被摧毁了,奎隆以这样的方式来命名,也是对这座新城寄予厚望,认为这是卡兹戴尔复兴的关键。 再这样的基础上,奎隆总算是松了口气,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把自己的家人送去新布鲁塞尔的同时,将驻军的控制权交给了自己的一名心腹,令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应对拉特兰的骚扰和内部的民生恢复上。 去年他放弃汉诺威地区的举措,虽然收到了不少诟病,却也初见成效,对于缺乏军粮补给的拉特兰来说,想要像往年一样发起连续的战争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最多派个千许骑兵在草原上骚扰,也不敢孤军深入,带队的大主教在和当地的王庭领袖对垒了几日各有伤亡之后,便灰溜溜地逃走了。 不是拉特兰不想在前线构筑据点,只是之前几年的战争把汉诺威打成了不毛之地,而且卡兹戴尔的草原地形本就不适合耕种农作物,等于是拉特兰拿到了一块没什么卵用的飞地,无法缓解后勤惩罚,还不得不在这里驻军,不断消耗国内的粮食。 而这片土地不但与卡兹戴尔接壤,甚至还和乌萨斯接壤——失去了汉诺威作为南方策应之后,温迪戈部族也适当地让出了一片土地,毕竟没有了南方的策应,如果遭受乌萨斯和拉特兰的夹击,再坚固的据点也坚持不了多久。 温迪戈只是刚烈尚武,却不是傻,每一任王庭温迪戈的领袖都是卡兹戴尔权重位高的将军,可不是完全靠莽上来的。 说回吞下了汉诺威的拉特兰,这块远离拉特兰政治中心的飞地,因为其特殊的政治意义(拉特兰这些年进攻卡兹戴尔唯一的收获),很受当代教宗的重视。 连续的战争不但拖垮了卡兹戴尔的财政,也让拉特兰的经济变得逐渐萧条,加上士兵的战死,国内反战情绪的涌现,作为一名坚定的主战派,这位教宗阁下急于拿出成果,来堵住拉特兰国内的弹劾。 所以,哪怕是顶着得不偿失的后勤惩罚,她也要在汉诺威旧址驻扎大批军队,与卡兹戴尔、乌萨斯对峙,这场面倒是像极了几年前的奎隆,这片区域就像是一块烫手的山芋,拿着也不是,不拿着也不行。 前面是卡兹戴尔作为守土的一方不得不忍气吞声,现在咽下苦果的人变成了他们自己,也算得上是自作自受、天道好轮回了。 拉特兰自然是无法满足于这样的战果,在主教团和国内青壮主战派的唆使下,那位以“打倒神明的敌人”为己任的教宗,便又转变了自己的战略,将目光投向了更远的方向。 卡兹戴尔的东迁战略是瞒不住拉特兰的,这么大的工程,除非拉特兰在南方诸国的耳目都聋了瞎了,总会有消息传入教宗的耳朵。 或许可以…… 教宗走下自己的圣座,她攥紧手中的权杖,纤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紧绷,几乎丧失血色。 奎隆。 她在心底反复提及这个名字。 当初,她还在维多利亚担任地区主教的时候,就已经和奎隆有过一段恩怨了。 起因么……因爱生恨,不过如是。 不是什么新鲜的戏码。 到之后上位成为教宗,奎隆也继承为魔王,两人都站在了各自势力的顶点相爱相杀,而原本还有机会关系缓和的两人,在这时也没有了退路,他们代表的是各自背后的族人,是截然不同的政治理念,也是水火不容的利益团体。 她低低地呢喃:“我会证明,你是错的,人战胜不了天。” 也正好,该启用那枚“棋子”了。彻底堵死卡兹戴尔的退路,值得。 …… 那是自林恩和莫斯提马来到这个时空的第十三个冬天。 正在林恩家里摸鱼的奎隆却突然收到一封急信,送信的人也很熟悉,是奎隆家里的女仆。 这位女仆正是当初艾琳家唯一一个幸存的女仆,陪伴几人翻山越岭前往维多利亚,最后又跟着奎隆回到了卡兹戴尔。她与艾琳情同姐妹,也和奎隆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这次也是跟着东迁的队伍,照顾奎隆两位妻子的家庭起居。 在看到她风尘仆仆的样子时,奎隆在心里就已经有了一点不太好的预感,拆开信封之后他更是眼前一黑。 “可恶的拉特兰……又是拉特兰!阴魂不散!居然拉拢我的盟国来攻我!” 奎隆咬牙切齿,东迁是卡兹戴尔繁荣再兴的大计,他的家人也跟着东迁的队伍,安抚人心,于公于私,他都必须要尽快去挫败拉特兰人的阴谋。 尽管南方各国的军力都不强,驻守在当地的两脉王庭可以说是稳如泰山。 但既然拉特兰出了招,奎隆不信他们没有后手,说不定已经有军队开拔,事情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恶化。 “我这就去调集军队……不,来不及了,没那么多时间。” 奎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转而看向林恩:“林恩,陪我走一趟好吗?” 当天下午,奎隆和林恩两骑飞奔而出,带着几百魔王近侍快马加鞭,赶往东方,一人双马片刻不停的奔袭之下,原本要走十天的路,一行人几乎是只花了五六天的时间便走完了,可这时,也有一群不速之客拦在了一行人的面前。 是拉特兰人,而且不是战场上出现的那些普通士兵,而是最高级的那一批。 拉特兰的主教团,以及当代教宗琼安·梅利。 这样豪华的阵容,比之奎隆随身的魔王近卫也不遑多让,而更让奎隆心寒的是,他在教宗的身边看到了一个原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欧比特,告诉我为什么。” 那是一名堕天使,也是奎隆的心腹,他加入卡兹戴尔已经二十年了,是原魔王的班底之一,多年以来跟随奎隆南征北战,深得奎隆的信任。 再加上欧比特本就是与拉特兰教义水火不容的堕天使,这些年手里沾上的萨科塔人鲜血也不少,按理来说,是不可能投往拉特兰的。 也因此,奎隆才放心地把军权交给了他,让他负责东迁区域的军事安全。 “因为我的堕落,原本就只是为了迷惑你的假象,计划的一环而已。” 堕天使淡漠地开口,将奎隆的心情打入了谷底,欧比特站在这里说明了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这位正值壮年的魔王,在那个瞬间,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林恩……这里交给我,你去新布鲁塞尔,如果还有活人的话,带着他们活下去。” 林恩沉默了一下,随即答应了。他明白这很有可能就是奎隆故事的终点,他无力去改变,但可以做一个见证者。 确实,自己拥有掀翻棋局的实力,哪怕是魔王和教宗的对决,他也可以横插一脚。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林恩看得出来,奎隆已经心存死志,而像这样的战斗,插手其中的代价,莫斯提马支付不起。 拉特兰人没有阻拦林恩的离开,或许是觉得没有必要,也或许是欧比特告诉了他们林恩是特殊的,想拦也拦不住。 在林恩离开之后,奎隆拔出“青色怒火”,横刀立马,不躲不闪地站在拉特兰的主教团前。 大火蔓延在荒漠上,原本历史上的奎隆,会在这时不死心地突围,直到闯入已经被点燃的城市之中,才会在绝望地看到自己长久以来坚持的一切都已经灰飞烟灭,然后这位性格激烈的魔王于怒火之中执起剑锋,将一切都化作虚无。 然而此时此刻,将自己的后事交给了林恩之后,他不用再去经历一遍痛苦的折磨,但无止境的愤怒依然冲破了他心中的底线。 奎隆抬起头,看向主教团的最前方,那个美丽的女子。 “为什么?” 他只是这样质问着眼前这些道貌岸然的“圣人”,神色平静,但是平静之下,火焰和愤怒却越发旺盛。 “事到如今还要赶尽杀绝,只因为我们是萨卡兹,就不该在这片大地上活下去了吗?” “他们做坏事了吗?他们只是想要活下去!为什么就这么难?” “你们应该恨我们吗?不,你们应该恨你们自己,是你们自己断送了和平,为了掩盖罪恶犯下更多的罪恶,去满足自己的私欲——也是因此,你们要死在这里。” 奎隆的问题不算很多,但是每一个问题都仿佛能敲打在他人的心脏上,怒火伴随着声音传递,叩击每一个人的灵魂。 奎隆最后抛出一个问题。 “我该恨你们吗?” 他扪心自问,愤怒灼烧着理智,但最终还是摇头。 灵魂的力量覆盖在剑锋上,吞吐青色的火光。 他举起了剑,执起对这片大地上那些痛苦与不公的愤怒。 第五十章 历史的车轮 当林恩来到新布鲁塞尔的时候,原本欣欣向荣的雄壮新城,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 欧比特的背叛令这座坚城几乎被不战而下,在突袭的前夕,他以奎隆的名义宴请城市中的各级军官,包括几位王庭的重要角色,用一桶毒酒,几乎是兵不血刃地废掉了守军一半以上的战斗力。 欧比特潜伏得太深了,他是奎隆最信任的心腹之一,所以没有人意识到这是一场鸿门宴,就算两位王庭领袖及时察觉了酒里有毒,并且能够依靠自身实力压抑毒素,可普通的军官却没有如此毒抗,一杯毒酒,就能杀死一名在战场上以一当十的军士长。 然后凶猛的兵锋涌入城中,毫无防备的守军在第一次突袭下就被打散了,两位王庭领袖也被拉特兰的特殊部队围攻,一时之间,新布鲁塞尔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巨大危机。 可萨卡兹人的血性却不会被压抑,哪怕丢失了城墙,哪怕敌人的数量数倍于自己,城内的守军和萨卡兹平民依然将战斗拖入了残酷的巷战之中。 但是突袭加上火灾的双重影响下,再加上没有统一的领导者,这样不成建制的反抗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变得越发薄弱了起来,普通的平民终究不是军队的对手,而且南方王国的军队素质虽差,也有拉特兰的特殊部队兜底。 石翼魔的领袖以生命为代价堵住内城迟迟无法放下的城门,炎魔部族的族长则是一把烈火烧尽了攻城的器械,最后力竭战死,他的鲜血化为烈火蔓延,汹涌的烈焰一时阻断了联军的进攻,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 这可是两位王庭领袖,卡兹戴尔的最高战斗力之一,实力甚至超越卡兹戴尔战争末期,杀出一个“苍白骑士”名声的林恩,两人合力之下,就算是现在的林恩,也会觉得棘手。 如果放在公平些的战场上,不需要保护族人与平民,如果他们没有喝下那杯毒酒,如果不是拉特兰的特殊部队先手突袭给予重创……以他们一人成军的实力,又怎么会憋屈地被围杀。 但战场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战争向来都不是追求公平的游戏。 当林恩赶到的时候,恰好是内城即将被攻破、新布鲁塞尔最危急的时刻。 两脉王庭剩余的战士在艾琳的指挥下艰难地支撑了十天时间,坚持到了援军抵达,而被奎隆寄予厚望的林恩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在愤怒与沉重的心情之下,在掌握魔王之力后,林恩第一次火力全开,天地之间都为之变色。 眨眼之间,清澈的晴空便化为日暮黄昏,林恩的火焰就仿佛在草原上点亮了第二轮太阳,疯狂蔓延的火焰几乎是在刹那之间烧尽了联军的意志,越来越多的逃兵开始逃跑,而此时此刻已经没有所谓的督战队去扼制这种趋势了。 属于拉特兰人的特殊部队早就在围杀两位王庭领袖的时刻损失惨重,幸存者也没能熬过十天的攻伐,拉特兰人和萨卡兹人之间的仇恨,以及这些战士虔诚的信仰,导致他们在战斗的时候从不知什么是退却逃避。 再加上萨科塔人头顶的灯泡和背后的光翼实在是太显眼了,混在万军从中也是醒目的靶子,守城的萨卡兹战士总会下意识地将火力倾泻往萨科塔人出现的方向。 几次拉锯攻守之间,这些英勇无畏的宗教骑士就已经死得一干二净了。 而南方王国指挥军队的那些酒囊饭袋…… 真正勇敢的指挥官早就死在了这些天的战斗中,剩下的不过是些投机分子,他们又怎么会冒着生命危险上前线督战,在前线崩溃之前,看出情况不妙的他们早就提前逃跑了。 于是军队的崩溃便变成了在所难免的事情,明明对手只有林恩一人,他们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当逃跑的士兵超过总数的一成时,一场无法抑制的溃败便不可避免地产生了。 林恩没有去理会这些溃败的士兵和仓皇逃窜的贵族,那只是一群小角色而已。 他先是去确认了一下城内的情况,得到的结果格外沉重,原本迁移到新布鲁塞尔的居民有十万之众,可事到如今,经历了十天的厮杀,已经只剩下寥寥几千人,真正意义上十不存一。 而两脉王庭的损失则更为惨重,包括两位王庭领袖在内,大量炎魔和石翼魔葬身在战场上,这才拖延到足够的时间,令城市里的幸存者坚持到了林恩来援的一刻。 但凡林恩晚来半个时辰,说不定这仅剩下的几千幸存者也要消失在烈火之中。 林恩突然理解了,他明白了原本历史的进程。 在原本的历史中,奎隆肯定是无法像自己一样即使抵达的,拉特兰的主教团会尽全力阻挠奎隆的步伐,就算他杀出重围,最后也只能找到一片烧尽的废墟。 史书中说,奎隆带领族人东迁,最后了无音讯——人都死完了,还怎么有后续的音讯。 而以奎隆刚烈的性格,他又怎么会逃,像个败家之犬一样灰溜溜地回到卡兹戴尔?最后无非是死在乱军之中,或是杀光仇敌,然后自刎。 东迁的宏图大略就这样腹死胎中,只留下一堆狼藉的烂摊子等着后人去收拾,卡兹戴尔以这段历史为耻,便只写了寥寥几笔,用不知所踪作为这位魔王的结局。 而作为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拉特兰也不将之大肆宣传,而是低调地将这段历史一笔带过,理由倒也很简单,林恩所料不错的话,恐怕拉特兰当代的女教宗也死在了这场远征之中,死在了魔王的手里。 于是这段历史的两位主角,也就是拉特兰和卡兹戴尔,在两者不约而同的沉默之下,不知道多少辛密掩藏在了历史的车轮中。 在解决了新布鲁塞尔的难题之后,林恩沿着自己来时的路回头了。 他要去见奎隆最后一面。 第五十一章 特蕾西娅的苏醒 在林恩找到奎隆的时候,这位并不孤高的魔王正坐在一片尸山血海之中,安静得仿佛是一座睡去的石像。 拉特兰引以为豪的主教团已经彻底毁灭了,这些强大的术士们能够在共鸣中使用出超越人类想象的强大法术,数名主教一齐吟唱便可以施展天灾级别的神术,可如今一整个主教团,近五十位强大的白衣主教合力,却也敌不过魔王的剑与火。 在拉特兰,像这样的萨科塔术士是很难找到的,毕竟除了催动枪炮铳械的法术之外,大部分萨科塔人对于其他种类的法术天赋都很一般。 如此的五十人,已经是拉特兰最重要的家底之一了,此次跟随教宗的步伐征讨魔王,志在必得的进军得来的结果,无非也只是两败俱伤而已。 “哦,你来了。” 在林恩靠近之后,战场最中央的“石像”缓缓地动了,奎隆睁开眼睛,干涸的血污涂满他的脸,令他此时此刻的表情宛如地狱中走出的恶鬼。 或者说,他脚下的地方,此时此刻正是地狱才对,圣职者的残骸铺就了血染的土地,一位教宗,五十位主教,拉特兰教自古以来都不曾受到如此重创。 “新布鲁塞尔……那边怎么样了?” 他的声音就像是吞咽了滚烫的碳石一般沙哑,伴随着他的话语,血泪自奎隆的眼角滴落——他已经有所猜测。 “城市已经毁了……不过人还活着不少,能重建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林恩想要宽慰奎隆,可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因为噩耗太多了,和这些噩耗比起来,幸存的几千人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好消息而已。 辛苦构筑的城市化为瓦砾废墟,石翼魔和炎魔的王庭领袖战死、族人几乎死伤殆尽,囤积在新布鲁塞尔的物资也毁灭一空,这是奎隆好说歹说,以东迁宏大的前途美景作为大饼,从王庭各族手中得到的实际支持,没有这笔物资,不说东迁毁于一旦,卡兹戴尔国内也要省吃俭用好久,才能弥补损失。 可以说,在损失大量人力物力的如今,东迁的梦想已经彻底变成了泡影,奎隆为卡兹戴尔谋求的百年大计,夭折在起步阶段不说,还赔得连裤子都不剩下了。 林恩不说,却也瞒不住奎隆,作为魔王,他对灵魂之力的掌握要更加得心应手,林恩尚且可以感知他人情绪,奎隆自是不遑多让。 他抬起手:“算了,别说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了从头开始的机会,是我愧对卡兹戴尔。” 奎隆颤颤巍巍地起身,将手中的利剑从尸体上抽出,林恩这才发现,奎隆贯穿的最后一个敌人,正是那圣洁且咄咄逼人的教宗。 “我和她相识一场,其中恩恩怨怨已然不必多说,可惜了,她是教宗而我是魔王,各自的立场势不两立,儿女情长终究敌不过大义,原本,我还以为能和她成为朋友呢。” 奎隆勉强地笑了一下,他让开手,让林恩看到自己腹部深刻入骨的伤口。 “不过她也的确是个棘手的对手,不管是政治上,还是在战斗方面……到最后一刻,还给了我一剑,真是一点都小看不了。” 伤口在流血,林恩试图用源石技艺去治疗,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如愿,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作用在奎隆的身体中,和他体内的魔王之力不断冲突,导致了伤口难以抑制地不断恶化。 “别做徒劳无用的事情了……” 奎隆苦笑着抓住林恩的手,而林恩则是瞪了他一眼,久违地展开禁魔领域,开始清理奎隆体内不断乱窜的能量:“这可不是徒劳无用的事情,艾琳还活着,布里莎缇娜也还活着,就算你心怀死志,也要想想你的妻子——你辜负了卡兹戴尔,不能再辜负一次她们。” 奎隆沉默了一下,他觉得林恩说得没错,但是事已至此,就算自己真的可以活下来,也没有脸面回到卡兹戴尔了。 或者说,他已经没有资格回去了,从放弃汉诺威开始,他所做的一切决断似乎都没有问题,但当东迁的计划泡汤之后,其所作所为的弊端也终于是浮出水面了。 卡兹戴尔在他的手里主动放弃了西部的通商出入口,并且让出了大量可以放牧的领土,再加上东迁失败的损失,曾经能够以一己之力击溃拉特兰与西方诸国联军的卡兹戴尔,很有可能要不可避免地衰弱下去。 相较而言,对于拉特兰来说,教宗死了,主教团团灭了,但那又如何呢。 红衣大主教随时可以上位,失去一支精锐部队也还有铳骑镇场子,最重要的是,失去了汉诺威之后,卡兹戴尔也失去了反攻的桥头堡,缺少物资的情况下,更是没有收复失土的余力了。 如果说原本的卡兹戴尔,就像是一个慢性死亡的病人。 那奎隆的东迁,就是给病人下了猛药,直接把原本还在发展中的病情刺激到一个无法挽回的地步。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奎隆抱头痛哭,之前手刃曾经朋友的悔恨亦不及此时此刻的千百分之一,也正因如此,当林恩来到此地的时候,已经流不出眼泪的奎隆才会落下两行血泪。 当被人背叛敌视所引发的怒火烧尽的时候,留下的不过是无尽的痛苦和干涸的空虚而已。 “虽然我是魔王,但我实在没有脸,就这样回去,假装无事发生。” 奎隆明白,自己已经回不去了,经历了这次失败,不说是众叛亲离,至少十王庭之中较为中立或是原本就不怎么赞同东迁计划的几脉一定会和他离心离德。 而与他齐心协力的两脉王庭,此时此刻已经…… 在这里,和拉特兰的教宗同归于尽,便是他能想到最好的结局了。 “所以你就想这样,像是个懦夫一样,一死了之?” 林恩抓住奎隆手中的剑,青色怒火的剑锋割伤了林恩的手指,但他却丝毫不在意,径直夺过武器:“如果你真的悔恨,真的想要忏悔,那不妨想想炎魔和石翼魔,他们是相信了你的宏愿才追随你到了东方,也是因为相信你才会战斗到几乎死伤殆尽的地步……你要为他们负责。” “可是事到如今,我还怎么为他们负责?信任都已经磨灭了,唯有一死了之,当新的魔王出现,同仇敌忾的卡兹戴尔方能迈过危机浴火重生。” 看着奎隆那坚定的样子,林恩的心情非常复杂。 自从认识奎隆以来,已经有十二个年头过去了,林恩是看着这个铁憨憨一步步成长为如今的魔王,也是看着他一步错步步错,最后站在尸山血海中拔剑自刎。 其实,按照利益关系来说,林恩应该漠视奎隆自刎,毕竟这才是历史的正确走向,冒然救下奎隆,容易多出不确定的因素。 但人终究不是只看利益的冷血生物,就林恩个人而言,要他看着奎隆走入英雄末路,孤身一人死在荒原上,他做不到。 如何才能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林恩有点迷茫,不论如何,只要奎隆顶着这个魔王的身份,那么他便会是时代中最耀眼的主角之一,又要确保奎隆不死,又要确保奎隆不在接下来的时代中搅得风起云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让他失去魔王的身份,可是这…… 好像有一点操作空间? 不,也只是理论上有一点操作空间而已。 对于自己有几斤几两这点,林恩多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能够分离喀秋莎和黑蛇,还是多亏了诸多额外因素,属于是天时地利人和凑在一起了,但奎隆这边可是八字不到一撇,根本没有说法。 林恩的心情不免有些沉重,不过不等他思考多久,奎隆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林恩……你是我最信任的兄弟,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始终不愿意抛头露面,但我明白,你的能力远在我之上,实力也不逊色于我,要说卡兹戴尔之中有谁有能力继承魔王的正统,将这盘死棋走活,那我相信这个人一定是你。” 奎隆这种仿佛在交代后事的做法让林恩一下子意识到了他想做什么。 “你想把魔王的力量传承给我?不行,绝对不行,我一直以来隐姓埋名是有理由的……” “林恩!” 奎隆牢牢地抓住了林恩的手:“就连欧比特都背叛了我,艾琳和布里莎缇娜又没有能力和资格去继承王位,我能相信的人就唯独只剩下你了!” “我把魔王的桂冠交给你,我将卡兹戴尔的未来托付给你。” 奎隆的眼睛仿佛在燃烧,他的皮肤干裂,浑身上下都冒出星星点点的火星,就像是烧尽的薪柴,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化作飞灰散去。 他把自己最后的力量,凝聚在了自己的剑中。 青色的火焰吞吐在剑身,纯粹的色彩中没有丝毫阴暗的杂絮,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奎隆的心中或许充满了愤怒,也或许已经释然,但无论如何,他都将愤怒和憎恶区分得很清楚。 他对这个不公的世界充满愤怒,他对阴暗的人心充满愤怒,他对为了利益选择背叛的盟友充满愤怒,也对不择手段打压卡兹戴尔、断送他整个计划的拉特兰充满愤怒。 可愤怒和憎恨是不一样的,他愤怒,却不会被怒火蒙蔽眼睛。 憎恨连仇怨都杀不死,养育恶意的东西又怎么能战胜恶意? 在这个混乱的年代,爱与和平过于遥远了,而仇怨与恨又太空洞,什么都无法改变。 奎隆只能带着自己的满腔怒火,徒劳地愤怒,反抗这个时代的恶意,最后落下帷幕。 他想要逃离仇恨的漩涡,但他没能成功。 不管如何偏僻的地方,人性的贪婪和卑劣都会源源不绝地滋生罪恶与背叛的果实。 将自己最后的力量留在剑中,奎隆眼中最后的光亮也熄灭了。 生命的流逝不可避免,林恩抬起头,他看到灵魂在升空。 “对不起……我还是无法对你许下承诺。” “不过,哪怕是千百年之后,哪怕一度毁于战火,卡兹戴尔依然会顽强地从废墟中重新崛起——唯有这点,我可以保证。” 林恩叹了一口气,他停下徒劳无用的治疗,将奎隆的尸体背负起来,向东走去。 他将奎隆的尸体带到了新布鲁塞尔的遗址,将他交给了他的两位妻子——艾琳和布里莎缇娜。 艾琳告诉林恩,奎隆虽然死了,但她会继承奎隆的意志。 在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神色坚定,完全不似十二年前那个天真浪漫的富家小姐。 “卡兹戴尔是回不去了,回去了也不太好解释,我们会带着他继续往东走,寻找一个能够繁衍生息的地方落脚,并且安葬他……炎魔也好,石翼魔也罢,都需要一片安定的土壤。” 这是新布鲁塞尔的幸存者最后作出的决议,倒也符合史书的记载——曾经的历史中,他们被埋葬在邻国的突袭和大火下,从此不知所踪,但在林恩插手介入以后,他们或许真的能够向东找到一片合适的土壤也说不定。 林恩诚挚地祝福他们能够一帆风顺,然后带着奎隆的剑回到了卡兹戴尔。 他将承载着魔王力量的剑刺入魔王的王座,告诉所有人,能够从王座上将剑拔出的人便可以成为新的魔王。 这倒不是他故意要NETA石中剑的故事,只是灌注了魔王力量的剑本就只有合适的继任者才能拿起,林恩能够握住剑,但他拒绝这份力量,那么将剑留在一个公开的场合,等待下一位魔王将剑拔出,这便成为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林恩总不能把这把剑贪污了,这是奎隆交给下一位魔王的最后馈赠。 不过,他倒也不是一无所获,在失去了奎隆这位魔王之后,属于他的魔王之力有一半注入了剑中,寻找下一位合适的继任者。 而剩下本该就此散去的一半,则是就近寻找宿主,注入了林恩的体内——毕竟林恩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本就是一位“人造魔王”,他出现在这个时代就是最大的异常,令原本一脉相承的魔王,出现了“双子”的可能性。 在魔王之力的灌注下,沉睡在林恩脑海中的某个灵魂,不知不觉中便苏醒了。 “林恩。” 特蕾西娅从背后温柔地抱住林恩的脖颈。 “来解释一下吧,现在是什么情况。” 顺便一提,此时此刻林恩正在给喀秋莎喂食,而莫斯提马正噙着笑意坐在一旁。 “来,说吧,现在是什么情况。” 特蕾西娅微笑着重复了一遍。 第五十二章 双杖 特蕾西娅的沉睡,根本的原因便是作为命匣的王剑离开身边,再加上愚人号的战斗留下了虚弱的后遗症,哪怕灵魂和精神寄宿在林恩的意识空间里,没有王剑的联系,也不得不陷入一种假死的状态来降低消耗。 当然,哪怕是假死,实际上也会有能量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流逝,换作是个寻常人,在这个时空沉睡十二年,此时此刻恐怕特蕾西娅已经彻底消散一空了。 但林恩不是常人啊,特蕾西娅的法术维系住了林恩体内力量的平衡,也给他的灵魂力量提供了进步的阶梯,而林恩不断壮大强化的灵魂也在灵魂力量的温润下反过来反哺寄宿在其中的特蕾西娅。 两者构成了一种异常奇特的共生关系,没有特蕾西娅,林恩做不到如此神速的进步,魔王的力量,终究不是凡骨可以轻松掌握的。 而没有林恩的反哺,特蕾西娅也没有醒来的机会。 当林恩接手了奎隆的一半力量,他的魔王之力强大到与特蕾西娅生前几乎不分伯仲的程度之后,一直处于沉睡与苏醒的夹缝中的特蕾西娅,也就慢慢复苏,清醒了过来。 然后一醒过来就看到林恩和喀秋莎调X,以特蕾西娅的目光,自然能分辨喀秋莎的本质,她当场就懵了。 不是,你和谁都好说,这黑蛇是怎么回事? 怎么旁边还有个堕天使??? 于是便有了这样的一幕。 “来,说吧,现在是什么情况。” 特蕾西娅微笑着开口道,但林恩总觉得许久不见的殿下笑容有点黑。 ……也或许可以把“有点”这两个字去掉。 林恩没有隐瞒,那是没有意义的事情,此时此刻他被困在眼下这个时代,特蕾西娅学识渊博,或许就会有一定办法去解决困境。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完完整整地听完林恩的叙述之后,尤其是在发现自己一睡睡了十二年,特蕾西娅也有些唏嘘,奎隆的故事更是让她无奈中带着些惋惜。 但也没有办法,历史有历史的局限性,卡兹戴尔和拉特兰的相爱相杀更是延续数千年之久,卡兹戴尔强势的时候,亦有将拉特兰围困孤城数月、大肆屠杀宗教徒的事情发生,仇恨的锁链已经将两个国家牢牢得捆绑在一起。 没有什么邪恶和正义的区分,更没有什么卑劣和高贵的差异,数不清的萨科塔人与萨卡兹人为了这份血仇付出生命,所以哪怕是最后一刻,奎隆也只是感受到愤怒和悲哀,却不曾去憎恨拉特兰,因为这毫无意义。 至于喀秋莎和莫斯提马,相较而言就只是小事了。 至少对于特蕾西娅来说,属于是小事。 “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性。” 特蕾西娅伸出手来,轻轻触碰那由时之砂构筑而成的深邃法杖。 “作为一双对杖,只有其一,是无法发挥它的作用的。” “我也想过这种可能性,但是……我锻造不出来。” 林恩摇了摇头:“萨卡兹的力量,只能构筑出黑色的一面,想要将时之砂反转,需要的恐怕是……恐怕是萨科塔人的力量。” 这不扯淡么,黑锁是魔王之力锻造出来的,那白匙莫非需要教宗动手? “其实事情没有那么复杂。” 特蕾西娅微笑着,眨眨眼睛:“身体借我用一下。” 她没有继续卖关子,手指翻转之间,魔王之力自如地运作了起来,作为前代魔王,她对于灵魂物质化的能力已经开拓运用到了一个极致,曾经林恩驰骋在卡兹戴尔内战战场上那标志性的苍白甲胄,便是特蕾西娅魔王之力的造物之一,亦是林恩作为特蕾西娅近侍骑士的证明与荣耀。 当然,这苍白之甲最后被刻印在了林恩的王剑上,成为了王剑附带的能力——不过这挥剑为甲的法术也只是特蕾西娅对于魔王之力的一种粗浅运用罢了。 林恩不得不承认,在对于魔王力量的运用上,自己远不如特蕾西娅,在运用这份不属于她的魔王力量时,特蕾西娅却显得从容无比,力量的流转没有丝毫生涩的感觉,明明林恩作为这份力量的主人都做不到将其如臂指使。 纯白色的法杖,就这样在其手中逐渐成型了。 林恩看得目瞪口呆,连连追问特蕾西娅是如何做到的,皇女殿下只是微笑着,将手中的白匙轻轻放在黑锁的旁边,对林恩竖起一根手指。 “萨科塔,和萨卡兹的力量,其本质而言,并没有那么多区别。” “你难道不奇怪吗?为什么萨科塔人堕天以后会长出萨卡兹的角和尾巴。” 说到这里,特蕾西娅的眼神中多出一点悲伤:“谁又能想到,这两个带有千年血仇的死敌种族,在本质上来说,亦是同根同源的兄弟呢。” 她想起了林恩之前所说,魔王奎隆的末路,以及古时萨卡兹人对萨科塔人的残害。 又想起了在自己的时代中,卡兹戴尔内战的起因,似乎也有拉特兰的黑手在其中。 人的欲望也好,仇恨的锁链也罢,一旦开始,就无法停下了。 而相较于特蕾西娅,林恩想的东西就更远了一点。 他想到了一千年后的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那位想要改变两族之间憎恶关系的白胡子教宗爷爷。 能够作出这样的决定,不止是需要勇气,亦要顶住成吨的压力。 这就像是在悬崖边缘走路,稍有不慎,脚下便是万丈深渊。 来到这个时空不知不觉已经十二年,不,已经快要十三年了。 十三年的旅途,对于经历过浊心斯卡蒂梦境中千年旅途的林恩来说,并不算是一个漫长到让人难以接受的故事,却也能让他思考许多。 尤其是在这个黑暗混乱的时代,不管是卡兹戴尔还是拉特兰,不论是萨科塔还是萨卡兹,都在为了自己的延续而竭尽全力。 作为兼具当事人和旁观者双重属性的存在,林恩便更有了一份体悟。 如果能回去的话…… 脑海中的思考戛然而止,林恩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不知不觉中,特蕾西娅已经将身体的控制权还给了林恩。 而林恩则是抬手,用手指轻轻叩击法杖的杖尖,发出清脆的声响。 还缺了一点“灵性”。 他便重新看向了莫斯提马。 “走,我们去拉特兰给它开个光。” ?.jpg 第五十三章 时之锁匙 在一场场全力以赴的拼杀之中,不止是卡兹戴尔伤到了根本,拉特兰也没有捞到好处。 主战派的一意孤行穷兵黩武导致了诸多问题和矛盾,毕竟和卡兹戴尔硬碰硬战斗别说战争红利了,战利品连毛都没捞到一根,反倒是把自己的家底赔进去了大半,本就生育率不高的萨科塔几乎损失了三分之一的青壮,经济也大幅度倒退,原本作为西方最富庶国家之一的拉特兰,甚至沦落到要向外打欠条借粮食的地步。 长达多年的战争也令萨科塔人开始反思,究竟是自己活得好比较重要,还是萨卡兹人活得不好更重要。 总而言之,此时此刻的拉特兰,也是一滩烂摊子,和卡兹戴尔相比,或许稍微好一点,但也就只是“稍微”而已。 毕竟拉特兰没有实质性的领土损失嘛。 不过考虑到北方那个磨刀霍霍,似乎不怎么安分老实的“新邻居”乌萨斯,这点领土上的优势好像反而变成了让人难堪的拖累,傻子都知道,打跑了萨卡兹人以后,乌萨斯的下一个目标必定是拉特兰和它的盟国。 教宗在位时,这些问题还能靠个人威望来得到一定的缓解和解决,就连扩张欲望极强的乌萨斯,也因为拉特兰的凝聚力和主教团的威慑力而有所顾忌,不愿轻易逾越红线。 但教宗和主教团一起折在了南方,和魔王同归于尽——这样的消息传回教皇厅的那一刻,留守在拉特兰的红衣大主教直接两眼一黑,差点因为心肌梗塞而直接抬走,等到抢救结束了,大主教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封锁消息,同时秘密挑选下一任教宗的接班人。 拉特兰的教宗和卡兹戴尔的魔王一样,不到上一代寿终正寝,基本上是不会有下一代上位的机会的,于是就和奎隆一样,这位年纪轻轻仓促暴毙的女教宗,自然也是没有继承人的。 在这种非常时刻,再去培养有天赋有能力的年轻人已经来不及了,只好从几位红衣大主教中寻找一位紧急上任,先把局势稳住,然后才有资格去考虑怎么解决接下来的内忧外患。 而在这种时刻,临危上任的新一任教宗…… 这位教宗在历史上也非常有名,甚至比他的前辈,那位坚定地与卡兹戴尔拼了个你死我活的女教宗更有名。 他后来颁布与卡兹戴尔和解的政策,大幅度修改教义,将拉特兰教杀伐血腥的部分删改了大半,最后背后中了六枪“自杀”身亡的传奇教宗,现代拉特兰教之父,伊万杰利斯塔二世。 他虽然死了,但他的主张却大多完好地流传了下来,甚至逐渐取代了曾经拉特兰教的内容,成为了现代拉特兰教的核心。 也正是因为这位教宗太出名,他做的事情也过于倾向和平,在后世与他有同一政治倾向的教宗都会将自己的名字改为伊万杰利斯塔,到了一千年后,林恩所处的时代,那位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的名字也是源于此。 而此时此刻,正是这位传奇教宗大展拳脚,拳打主战青壮派,脚踢守旧顽固派的时刻。 而林恩提出去拉特兰,自然不是要搞什么乱七八糟的骚操作,比如像什么拯救这位即将被开几个洞的教宗什么的……过分改写历史是要受到惩罚的,莫斯提马现在已经是十四岁的模样了! 搞得明明两人是老夫老妻,林恩却总觉得自己是单亲爸爸带两个孩子…… 不能再让这种情况再恶化下去了!自己不能真的被宪兵队拷走啊!特蕾西娅殿下还在看着呢! 总而言之,林恩这次去拉特兰的目的很简单纯粹,那就是找到教宗,与他做个交易,让他用教宗的洗礼术式给“白匙”开个光。 在得到了特蕾西娅的启示之后,他隐约已经明白了激活黑锁和白匙的方法,将魔王之力注入黑锁之后,莫斯提马成功握住这柄法杖,已经可以使用一些比较简单的时间法术。 那么和黑锁截然相反的白匙,需要什么,自然就不必多说了。 这一来一回,也没有多少波折。 一回生二回熟嘛,林恩也不是第一次去拉特兰了,就算种族特征有点尴尬,大不了偷偷潜入就是了。 林恩至少能确认一点,只要自己对拉特兰不抱有敌意,那么自己就有很大的机会争取到这位伊万杰利斯塔二世的帮助,这就足够了。 林恩找到了这位教宗,他和伊万杰利斯塔二世做了个两全其美的交易——交易的具体内容是特蕾西娅谈的,她很干脆地抛出了林恩作为千年之后来客的身份,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之后,双方便很快达成了共识。 教宗阁下会帮助林恩,但林恩也要回答教宗的几个问题。 伊万杰利斯塔二世是个很纯粹的人,按理来说像他这样纯粹的人是很难走到高层的,但也正是因为这个时代的苦难太多,又正值拉特兰内部混乱,他的正直和善良吸引了太多人的目光,将他推到了这样的一个高度。 他只是问了问自己的结局,问了问后世的发展,在林恩说到一千年后的时代仍然不乏战争和残杀时,这位仁慈的教宗阁下流露出非常遗憾的神色,而提及自己的结局时,他表现出来的不是愤怒,而是出奇的平静。 “那么,我的死,有没有影响我埋下的种子?” “你所宣扬的教义在后世茁壮成长,这条路并不容易,但有一代又一代后辈诚心在走。” “那就足够了,这样的结局对我来说,也不算坏。” 伊万杰利斯塔二世看得出来林恩没有在说谎,于是他便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嘴,挥手之间,神术的洗礼已经挥洒在纯白的法杖上,原本干净整洁的杖尖便浮现天使的铭刻,若有若无的力量流淌在法杖之中,点亮了时间长河中的灯塔。 在那个刹那,时之砂构成的双杖仿佛活过来了一般。 用天使的神术构筑的“白匙”。 以恶魔的灵魂锻造的“黑锁”。 “希望你们能好好运用这份力量,我诚心祝愿你们能找到回家的路。” 第五十四章 你就只记得毁灭凤凰人吗!? 十三年的时间。 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十三年,林恩终于完成了自己和莫斯提马最开始的设想——拿到时之双杖,然后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 “确实是我的双杖,不管是黑锁还是白匙,都给我一种熟悉感。” 莫斯提马不由感慨万分,万万没有想到,这双杖兜兜转转竟然以这种方式回到了自己的手里。 十三年前,被人逼困在小教堂中不得不以自爆的方式防止这对神器落入恶人手中的时候,她不曾想过自己还有机会能够重新握住这对老伙计。 她突然愣了一下。 “不对啊,我怎么突然觉得……嗯,拿起来比以前费力很多?” 林恩径直翻了个白眼:“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短手短脚,能拿起来已经不错了!” 十三年的时间,没能在林恩身上留下岁月的痕迹。 但是时间长河在莫斯提马身上留下的痕迹可太多了,而且还都是反向的! 十三年前,莫斯提马属于那种二十七八的大龄女青年,不过考虑到萨科塔人的生长周期和平均寿命,这也还算得上是青春靓丽,外表上褪去青涩的同时,也有几分成熟的韵味在其中。 哦,唯一不太成熟的就是她那非常残念的钢板身材了,如果她能和她的好姐妹“毁灭凤凰人”平分一下胸口的重量,那将是绝杀——可惜分不得。 说到毁灭凤凰人,林恩倒不是暗戳戳在心底用这个菲亚梅塔不太喜欢的外号来称呼她,只是嘛……十三年过去了,林恩又没有过目不忘的超级大脑,他·早就·忘了·菲亚梅塔·叫什么了。 只记得毁灭凤凰人这个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印象的称呼…… 咳咳。 言归正传。 十三年过去了,理论上来说,失去了时之双杖的莫斯提马并没有青春永驻的能力,哪怕是对于萨科塔人来说,十三年也不是一个短暂的时间,人生能有几个十三年呢? 不过因为时间长河的反噬作用,莫斯提马非但没有衰老,反而越活越回去了,这次和伊万杰利斯塔二世的“PY交易”结束以后,莫斯提马看起来甚至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了…… 好吧,那位教宗阁下嘴上虽然说着不在乎,但是提前知道了自己的结局,恐怕也会做更多的准备,对于历史亦有一定影响——不过应该都是好的影响。 “哦,对哦。” 莫斯提马弹开双手,表情变得有些哭笑不得。 她是真没想到,在失去了时之双杖之后,自己反而会越活越年轻。 虽然时间不会固定身体,自己慢慢地也能变回原来的模样,但自己总不能和林恩在这个时代继续没心没肺地待到自己长大以后才回去吧。 暂且不提两人现在有点归心似箭的感觉,不知不觉之中,作为前魔王的幕僚及现教宗的交易者,加之前乌萨斯恶神的驯服者和炎国神明碎片的熟人,两人已经有了影响这个时代的能力,哪怕是不经意间的一举一动,说不定也会遭到时间长河的反噬。 这种风口浪尖的身份,哪怕你不去搞东搞西,也会有麻烦自找上门的,更让人难受的是,这些麻烦,如果你解决了,说不定就会改变历史。 等莫斯提马变得更“年轻”一点,那林恩要考虑的就不是宪兵队,而是自己会不会牢底坐穿了。 没有双杖的话,两人或许会考虑找个没人认识也很难被别人找到的偏僻之地隐居,但现在既然有了另一种选择…… 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吧。 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 不过也不是直接便走,在离开之前,还需要做另一件事。 那就是给喀秋莎开个光(划掉) 咳咳,正确点说应该是,想个办法将喀秋莎一起打包带走。 喀秋莎源自黑蛇,虽然两者已经彻底化为了不同的两个部分,但强行将其带到另一个时代去,这样的做法是不行的。 时间长河有时间长河的规矩,否则手握双杖的人早就把偌大的时间长河搞得一团糟了,死物尚且难以跨越时间,更别提活着的活物了。 但就这样将她留在这个时代也是不可以的,暂且不说能不能忍心,这瓜娃子再怎么说也是从黑蛇这位概念神中剥离出来的人性,有善的一面没错,可没人看管分分钟长歪了,天晓得一千年后会变成什么玩意儿,把历史祸害得乱七八糟。 再加上,喀秋莎只是和黑蛇分离,等黑蛇在下一个百年重新苏醒,第一个要清算的肯定就是从黑蛇中分离出去的喀秋莎。 所以于公于私,林恩都必须要想个法子把她一起带走——或者至少要杜绝后患。 所幸有万能的特蕾A梦在,正当林恩和莫斯提马发愁的时候,特蕾西娅幽幽地漂到了林恩的身后,给他出了个主意。 简单点说——就是将喀秋莎包容在林恩的意识空间之中,就像是特蕾西娅一样,作为林恩的灵魂的“一部分”而带回一千年后的时空。 对于常人来说,这自然是不可能的,毕竟人类的灵魂是无法离开肉体太久的,离开了肉体的灵魂和死去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但喀秋莎是本就是灵魂的集合体,她的肉体不过是捡来的,灵魂才是最核心的“本质”,肉体丢了就丢了,大不了到时候再换一个。 这种一般人根本想都不会去想的办法,也就只有同为灵魂体寄宿在林恩的意识空间中的特蕾西娅才能想到了。 论跳出常识找办法的能力,特蕾西娅确实是远胜过林恩。 不过不管是什么样的办法,只要管用就是好办法——作为一名实用主义者,林恩是由衷地这么认为的。 不过他还是给了喀秋莎一点选择的余地,如果喀秋莎不愿意的话,林恩会留下魔王之力彻底锁死她的灵魂和肉体,让她陷入沉睡之中,等到下一个千年,杜绝了她被黑蛇清算或者影响历史的威胁之后,便由林恩来揭开喀秋莎的封印,然后让她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生老病死,安然度过一生。 这样做的后患很多,反正肯定是没打包带走来得万无一失,但既然喀秋莎已经和黑蛇分离成为了独立的个体,林恩便对她没了恨意,更没有了敌视,多少也要尊重一下她自己的意见。 不过最后,林恩发现还是自己多虑了,这笨瓜娃丫头似乎根本没有想太多,俨然摆出了一副“你去哪我去哪”的做派,他那点顾虑和纠结,也就变得没什么意义了。 于是,在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之后,莫斯提马握住了黑白的双杖。 熟悉的力量浮于她的指掌之间,她再一次成为了时间之主的代行者。 第五十五章 菲亚梅塔:? 依然是那纯白色的走廊。 回廊,画卷,长河与砂砾。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林恩还记得自己当时为了救莫斯提马而被时间扭曲波及落入此地,睁开眼睛以后,入目的便正是这样的一副画面。 这一幕熟悉得就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一般。 “真的是好久没来这里了呢,我还以为这辈子已经不可能回来了。” 莫斯提马感叹着,黑锁轻轻叩击地面,远方回廊的尽头顿时展开一扇大门。 那是回家的路。 黑锁是时间的锚点,只要有黑锁在,哪怕是时间的乱流之中,莫斯提马也不会迷路。 当然,现在她手里这把黑锁是在千年之前,是奎隆和伊万杰利斯塔二世那个时代的造物,但那又如何呢,她自己就是最好的“信标”。 莫斯提马只是看上去年龄缩水了不少,可她的能力却并没有受到削弱,时隔多年再一次挥舞起黑白的对杖,她稍显得有点生疏,却没有忘记该怎么打开时间的回廊。 当然,生疏也是正常的,就她现在的短胳膊短腿,时之双杖比她的个子还要长,拿起来别提有多吃梨了。 自此,一切都很顺利,没有变故也没有波折,这让林恩不由松了口气。 如果能就这样回到原本的时代,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分别十余年,如今回家的道路就在眼前,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想念自己的家人和朋友。 “呜姆……” 莫斯提马走了几步,便感受到了行动的不便,以她现在的身高,想要把这对自己曾经得心应手的双杖安好地带着走,多少有点为难人。 于是她想了想,非常果断地把手里的双杖往林恩背上一放,然后张开双手,满脸期待地看向林恩。 “林恩,抱~”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逐渐变成了小孩子的缘故,她最近是越来越喜欢向林恩撒娇了。 面对如此可爱的小莫斯提马,林恩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便抱住对方,把女孩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在女孩的咯咯笑声中,一步一步走向那扇流光溢彩的大门。 不过,在迈进去的前一刻,林恩还是不由犹豫了一下。 “你说,回去以后,我们该怎么向那些认识的人解释?” 好吧,这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不止是要解释自己这段时间做了什么,更要好好解释一下自己和莫斯提马的关系……以及喀秋莎。 别的不提,喀秋莎这个和黑蛇同根同源的存在,现在还是以精神体的形态寄宿在林恩的意识空间之中,等到回了罗德岛,林恩怎么说也得想办法给她弄一具身体。 这好像又是个麻烦的事儿,林恩又不是混沌恶的杀人狂,想给喀秋莎找个身体,一时半会儿还真没个主意。 而且可爱的外表能瞒住常人却瞒不住厉害的大佬,如果冒然放出去放养,怕不是买个水的功夫就要被罗德岛十来个精英干员轮番追杀。 “就老实说呗,反正我的能力嘛,大家懂的都懂。” 莫斯提马倒是显得很无所谓的样子,虽然她自己才是最难解释的一个,毕竟一个二十多岁的人突然退化到十二三岁的模样,常理是怎么也解释不清的。 不过只要自己不慌张,最后尴尬的肯定不是自己就对了,而且这样短手短脚的体验对于莫斯提马来説还挺新鲜的,自己年幼时是个一心想着读书的死脑筋,好不容易长大了又频频被拖入各种事件之中,现在这样,嗯……至少可以名正言顺地摸鱼了。 教皇厅和罗德岛总不见得雇佣童工干活儿吧。 林恩表示你说的没错,但如果尴尬的不是莫斯提马,那不就轮到自己了吗!? 如果自己和莫斯提马的关系暴露了,该会有多少鄙夷的目光聚集过来,多少人暗戳戳的戳自己脊梁骨啊!? 可自己真的不是萝莉控啊,自己真的只是……唉算了。 一想到这里,林恩的心情多少便有些绷不住了。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个地方被埋伏一手…… 唉,希望到时候不要直接社死吧。 林恩的手碰触上朴实无华的门扉,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奇妙触感随之而来,他屏住呼吸,白光闪烁淹没了他的视野。 然后,当触觉和感知逐渐恢复之后,他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阳光,熟悉的落叶,熟悉的小教堂。 哪怕已经十几年过去了,他依然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正是自己当初拦住莫斯提马自爆时所见到的光景。 十余年的时间足以冲淡很多记忆,但是像这样的场景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林恩的梦中,自然是印象深刻,难以忘怀了。 他抖了抖自己身上的大衣,这件衣服的底料还是自己当初穿越之前的衣服,只是十多年来不免有所磨损,莫斯提马念旧,给这件衣服补了又补,看上去倒是有一种荒凉且破旧的岁月沉重感。 时之双杖——还在自己的背后,连同那柄莱瓦汀,那是奎隆赠予自己的剑,是友人最后的礼物,林恩尝试了一下,最后竟成功地把它也一并带了过来。 他抹去地上的砂砾,见到混乱的血迹和脚印,毫无疑问,这里爆发过一场大战——那是一场改变了莫斯提马命运的战斗。 空气中依然残留着血腥的气味。 可莫斯提马呢? 林恩莫名地有些慌张,他揉了揉脑袋,脑海中浮现喀秋莎天真烂漫的声音。 “那边那边,左手左手!我能嗅到莫斯提马姐姐的气息!” “干得好。” 林恩长呼一口气,他环视左右,确认周围没有漏网之鱼之后,便迈开脚步,推门而出。 朽坏的门扉发出嘎吱作响的声音,靴子踩踏在腐败的树叶上,亦响起清脆的动静,让原本心情沉重的红发丽人情不自禁地回头。 菲亚梅塔看到了林恩——对她来说,林恩不过是十几秒前刚刚分开,可再见面时,不知道为什么,她能感受到一种岁月的沧桑与淡淡的陌生。 不过尚且不等她出言询问,却见林恩已经抬起手,往自己这边狂奔了起来。 “苦难……不对,凤凰毁灭人,头上!” “啊?” 心情沉重的菲亚梅塔稍一愣神,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 于是,从天而降的莫斯提马“Duang”的一下,和她撞了个满堂彩。 好吧,听那声音…… 似乎是挺痛的。 第五十六章 宪兵队警告 这波啊,这波属于是“天上掉下个莫斯提马”。 咳咳,好吧,不开玩笑,此时此刻菲亚梅塔的心情,大约就是大落大起……大起大起。 原本她还以为林恩和莫斯提马都死了呢,莫斯提马曾经半开玩笑地告诉菲亚梅塔,如果遇到了不能敌对的对手,她会用自爆的方式来阻止时之双杖落入恶人的手中,而教堂中留下的种种痕迹表示……那时候的莫斯提马其实并不是单纯地在开玩笑。 自己的朋友,似乎是真的为了心中的信条而与敌人同归于尽了。 她很不甘心,在周围找了又找,可是所有的痕迹都在小教堂中戛然而止,不止是莫斯提马,林恩也在推开那扇大门之后,再也没能出来。 菲亚梅塔心情的沉重可见一斑,再加上先行一步的林恩也了无踪迹,她甚至怀疑他也被波及了进去。 先是能天使中弹受伤,然后莫斯提马生死不知,最后就连林恩也陷入其中。 前两个是菲亚梅塔最重视的朋友,而最后一个虽然没那么亲密,却是自己任务保护的目标。 一开始针对林恩的袭击完全是骗局,或者说,那只是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的小人物。 能将莫斯提马逼到这种地步,敌人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普通人,而且这种对症下药,专门针对的模样,那也要对莫斯提马的能力和性格有相当的了解、提前布局才对。 有内鬼,或者说这就是一次来自内部的背刺。 菲亚梅塔的逻辑很清晰,只有“自己人”才会知道莫斯提马的性格和弱点,这样才能引诱到她,并且设下专门针对的陷阱——否则的话,手握时间之力的莫斯提马是完完全全超然的存在,或许她的攻击力方面有着种种限制,但她想要跑的话,是绝对不会被人逮住的。 而对方想要得到的东西,如此一看也就很明显了——那便是莫斯提马的时之双杖。 可是,恐怕对方也没料到,莫斯提马到了最后一刻,哪怕玉石俱焚也不会让对方得手,这份力量落入邪恶者的手中会有多危险,作为时之双杖的主人,莫斯提马再清楚不过了,哪怕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不愿让人用它为非作歹。 过于糟糕的情况让菲亚梅塔心乱如麻,不过她也是在公证所和教皇厅工作了快十年的执行者,很快就把内心的复杂情绪给压制了下去,就在林恩和莫斯提马重新出现之前,她刚刚联络了上级,然后将自己的猜想告诉了对方。 然后她就看到了林恩,稍微松了口气——她和林恩的交情只能说是一般朋友,但林恩的身份不一般,作为罗德岛的高级干员外加一个萨卡兹人,林恩的安全对于如今的拉特兰有特殊的意义。 不过,失去挚友的悲痛还是投注在她的心中,让她心情沉重,哪怕是林恩呼喊了那个“禁忌の绰号”也没能让她一下子精神起来。 自然,她也没有意识到近在咫尺的“威胁”,直到头顶传来一阵痛楚,“Duang”的一声闷响过后,一脸懵逼的莫斯提马对上了更加懵逼的菲亚梅塔,两人化作滚地葫芦抱成一团。 “疼疼疼,是谁……啊,菲亚梅塔!” 小小的一只莫斯提马顿时挂在了菲亚梅塔的身上,她亲昵地蹭了蹭菲亚梅塔非常有人心的胸口,十三年的久别重逢,对于莫斯提马来说,最想念的便是自己的那几个“狐朋狗友”了。 指菲亚梅塔,还有蕾缪安姐妹。 当然,对于莫斯提马来说是怀念,可对于几乎已经认定“莫斯提马已经和敌人同归于尽”的菲亚梅塔来说,这就是突如其来的惊喜了。 只是在看清莫斯提马模样的时候,菲亚梅塔突然有点自我怀疑,这究竟是惊喜……还是惊吓? 怎么你突然就变成这么小的一只了!? 菲亚梅塔当时其实是很懵逼的,我的闺蜜突然死而复生然后返老还童对我使用了从天而降的头槌攻击,这种情况换谁谁都要懵逼一下。 不过紧接着她就把这些许疑惑和惊讶都抛开了。 菲亚梅塔看上去永远是冷静的,她不会有过于激烈的情绪,但实际上,在明智冷静的外表之下,她对于友情和恩义看得很重——这也是拉特兰执行者的普遍模板了。 作为执行者,就应该不苟言笑,不以情感好恶来影响自己的判断和行动。 但作为一名从小聆听教义成长的拉特兰人,心中的信义永远都不会褪色——此时此刻的拉特兰教可不是一千年前那个固执、排外并且血腥的宗教,在一代代教宗的努力下,如今拉特兰的教义简直像是用来培养活圣人的。 所以菲亚梅塔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永远是不苟言笑的,她严格地执行教皇厅的命令,甚至用冷漠的一面来面对自己的挚友,但不管是菲亚梅塔还是莫斯提马都知道,不论何时,两人之间的友情都不会褪色。 “不管发生了什么,你们还活着,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下真的是长出一口气了,菲亚梅塔的心情几乎是一下子从地狱回到了天堂,花了几息的功夫来平复心情之后,她便迫不及待地询问莫斯提马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很担心莫斯提马是使用了禁忌的法术,付出了代价才安然脱身,此时此刻蓝天使娇小的体型怎么看都是不正常的。 这方面……她的猜测其实倒还真的没什么毛病。 自爆可不就是禁忌的法术么,那简直是禁忌中的禁忌了。 不过莫斯提马的体型变化,和自爆真的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那恐怕是个挺漫长的故事了……” 莫斯提马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一切都告诉自己的挚友。 当中她隐去了一些不太适合说出来的,比如介入萨卡兹和拉特兰的战争,又比如喀秋莎的故事,只是说了两人在一千年前的时代晃荡了一圈,然后和当代的魔王、教宗做了交易,花了十三年的时间重铸时之双杖并且安然返回。 这故事其实并不难理解,再加上莫斯提马的能力如此,菲亚梅塔很快就信了。 只不过,在听到两人如今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之后,她的脸色陡然大变。 “你,你你……她现在还那么小啊!” 菲亚梅塔看了看莫斯提马如今充其量只有十二三岁出头的模样,又看了看在一旁的林恩。 林恩突然感觉有点不太妙…… 这种被宪兵队抓了个正着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不对啊,菲亚梅塔是公证所挂名,受教皇厅直接指挥的执行者……换句话说,可不就是宪兵队的人么!? “站住,别跑!” 第五十七章 台前幕后 最后还是拉特兰的特殊部队救了林恩苟命。 在拿到菲亚梅塔的报告之后,教皇厅的高层可以说是一下子炸锅了。 莫斯提马可以说是拉特兰最大的王牌之一,尽管因为其能力和身份的特殊性,教皇厅基本上是以放养的做法来对待她的,但论起重视程度,却从来没有忽视过她。 让菲亚梅塔来监视、保护莫斯提马,不但是因为两人的关系近,同时也体现了教皇厅对莫斯提马的重视。 菲亚梅塔的背景,可不是普通的黎博利执行者那么简单,暂且不提她的监护人兼导师帕特里奇昂骑士,她已故的亲生父母也是了不得的人物。 而不提莫斯提马,林恩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他的萨卡兹背景和个人经历对于当代教宗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正面例子,有利于帮助拉特兰人打破对于萨卡兹的一贯印象。 作为一名以“伊万杰利斯塔”为名,多次有意推动各国之间的和平合作的教宗,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破拉特兰与卡兹戴尔之间的敌对关系,从自身开始,寻找契机让这片混乱的大陆重归和平。 不管是国与国之间的矛盾,民族与民族之间的矛盾,还是普通人和感染者之间的矛盾,对于他来说,都是要尽力去克服的。 而林恩正好三个全都沾了边,他是卡兹戴尔正统女皇的御前骑士、贴身近卫,也是许多萨卡兹人眼中“最后的萨卡兹英雄”之一,更是罗德岛的高级雇员、是普通人与感染者之间重要桥梁中的基石。 好吧,不知不觉之中,林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这么重要的角色了。 总而言之,对于拉特兰——至少对于教宗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的派系来说,林恩的存在是非常重要的,有很多重实际意义。 当然,不管是哪里都会有不同的派系,有鸽派自然也有鹰牌,因为和卡兹戴尔常年的敌对和流血摩擦,拉特兰中也有很多敌视甚至妖魔化萨卡兹的人——七位红衣大主教之中,就有两位坚决反对拉特兰与卡兹戴尔和解的政策。 而精锐铳骑和戍卫队成员之中,亦有大约三分之一的成员异常敌视萨卡兹人——和大部分普通的拉特兰人不同,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在战场上遇到过萨卡兹人,有些是在护卫萨科塔商队时遇到了攻击商队的萨卡兹雇佣兵,也有一些是参与了前些年与卡兹戴尔的摩擦冲突,总而言之,双方的手上各自都沾染了敌对者的血,仇恨的锁链便越发加固了。 让菲亚梅塔和莫斯提马来保护林恩,也是因为其特殊意义,不能大张旗鼓地保护,却也不可以随便放养,谁知道林恩走在街上,会不会遇到某些敌视他的极端分子,眼睛一红就莽上来了…… 而现在,林恩和莫斯提马一起出事,这种让人眼前一黑的事情,就这样发生在了教皇厅的眼皮子底下。 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当即下令,直属于教宗的能天使卫队被菲亚梅塔的监护人帕特里奇昂骑士以一种惊人的效率集结了起来并且赶到现场,然后这些精通剑术和射术的精锐骑士就看到了……被菲亚梅塔追着打的林恩。 而小小的一只莫斯提马则是在一旁吃瓜看戏。 这种画面让骑士们一度很摸不着头脑,尤其是作为菲亚梅塔监护人兼导师的帕特里奇昂骑士,自己教出来的娃好像没那么暴躁吧? 不过最后还是莫斯提马解释了一下,不过对于这些骑士,她就没有说得那么详尽了,只是说自己用特殊的能力,在付出一定代价的前提下,和林恩一起消灭了敌人,脱离了危险。 而自己这副模样是因为能力的副作用,同时也正是因为其副作用,让菲亚梅塔作出了错误的判断,认为两人遇险了。 解释了一番之后,多少了解一些莫斯提马能力的骑士长便相信了她的说辞,虽然还是无法理解菲亚梅塔一脸暴怒追杀林恩的理由,不过对于这种并不真的动刀动枪,更多只是朋友之间玩闹性质的打闹,帕特里奇昂骑士也不会表现得过于严苛。 以帕特里奇昂骑士的耿直性格,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菲亚梅塔怒而追杀林恩的理由居然会是因为闺蜜被人拱了。 而且闺蜜还是一副小学生的模样,而那个拱了闺蜜的人,之前自己的心底对他居然还有一点微不可言的好感。 属于是不知不觉中恼羞成怒了。 不得不说,这种耿直且毫无自知的脾气,真的是一脉相承。 不过,也多亏了这些人的出现……尤其是帕特里奇昂骑士的出现。 菲亚梅塔也就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就像是做了坏事被家长抓包的熊孩子一样,红着脸停下了自己的“暴行”,让心虚的林恩幸运地逃过一劫。 直到此时,这段由蕾缪乐受伤为起因的闹剧总算是落下了帷幕,演员们在舞台上翩翩起舞,而幕后的黑手则是安然隐退,无迹可寻,人们将愤怒倾泻在暴露于台前的小丑,却不在意真正的野心家已经开始策划下一个阴谋。 以一般常理而言,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发展才对。 但不管是林恩还是莫斯提马,都不是会轻易善罢甘休的性格。 而且,像这样的阴谋诡计,对于两人来说,想要找到幕后黑手,其实并不算有多困难。 就算拿不到证据,可是将目标锁定在几个嫌疑人中间,简直轻而易举。 而能够帮助他们将目标彻底确定的人,其实也近在眼前。 不过,那种人什么时候都可以去料理,而且没有充足的理由,自己贸然动手只会让教宗难看。 这十三年的生活,让林恩对许多事情看得越发透彻了。 相较于立刻揪出幕后黑手,林恩还有另一件事要去做。 十三年的时光,并没有让他忘记一切的起因。 他坐在能天使的病床前,看着闭眼沉睡的女孩,将一束花放在床头的花瓶中。 林恩伸出手,微笑着抚摸女孩的脸颊。 “小懒猫,该起床了。” 第五十八章 能天使不作死……那还是能天使吗? “来,张嘴。” “啊~” 清脆的咬合声响起,随即便是含糊不清的咀嚼声,囫囵吞枣地将一整个苹果派吞咽下去之后,能天使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幸福的声音。 那一刹那,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她头顶的光环都骤然亮了起来。 坐在一旁家属席上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无奈叹气。 好吧,对于能天使来说,苹果派真的是药到病除的良药……不苦口的那种。 不愧是苹果派星人。 林恩帮能天使擦拭了一下嘴角,把沾在上面的面粉碎屑拭去,然后将第二个苹果派“喂食”过去,看着能天使就像是一只仓鼠一样嘎吱嘎吱把那个苹果派啃了个精光,又将期待的目光投向自己。 他不由想到一件趣事,那是当初自己还在叙拉古的时候,在叙拉古黑帮中“苹果派”属于是黑话,意思是“爆头”,指被爆头人的脑浆像苹果派切开一样。 那时候自己和能天使认识不久,能天使又动不动就在战斗中高喊“苹果派”什么的——讲道理两人因为这句“苹果派”一度对能天使产生了不少微妙的误解。 结果过了很久他和德克萨斯才了解到,这姑娘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只是喜欢吃苹果派……喜欢到一种狂热的地步而已。 当然,他们知道归他们知道,不代表叙拉古其他那些黑帮混混也这么认为,曾经就有一次事故,就是因为能天使玩得开心,在大街上大喊了一声苹果派……然后周围有六七个属于不同帮派的黑西装当场紧张地从怀里掏出武器警戒。 然后跟在能天使旁边的德克萨斯也被吓了一跳,当即把剑抽了出来…… 那可真的是一场因为苹果派引发的血案,结果倒是没人受伤,可好心情也毁了个干净,事后能天使被两人强行禁了一个礼拜甜食,那场面就和戒毒一样惨烈。 好吧,在叙拉古黑帮分子大量涌入龙门之后,听说也出现过类似的乌龙。 不过对于天不怕地不怕的企鹅物流来说,这倒也只是不足道也的小插曲罢了,这些个女孩们可没一个是省油的灯,通常情况是,这些黑帮们看到了招惹是非的人是企鹅物流的姑娘,大多都会选择假装无事发生。 惹不起啊! 咳咳,暂且不提能天使对于苹果派谜一样的强烈热爱,这个外表大大咧咧的女孩心思也细腻得很,醒来以后吃了两个苹果派带来的好心情并没有影响到她的观察力,她一边啃第三个苹果派,一边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 “奇怪,林恩,你怎么给我一种……嗯……” 她想了想,用一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法来简单归纳了一下自己的意思:“你这慈祥的表情怎么像是我老爹一样!?” 不是,这种话你私底下说说就好了,你姐现在还在旁边呢…… 怎料蕾缪安在听完自己妹妹发言之后,也推着轮椅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啊,感觉片刻不见,你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呢。” 在一千年前的时空经历了十三年岁月,阅历的不同当然会带来不一样的气质。 林恩原本看起来就是比较成熟冷静可靠的大哥哥风格,十三年风霜过去,哪怕外表没什么变化,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不可避免的改变——这种情况在萨卡兹一族中很常见,得益于长久的寿命,从外貌基本上是看不出萨卡兹人的年龄的,不过阅历越广的人,哪怕看起来年轻,也会有一种宛如长者的从容与成熟。 于是莫斯提马“恰到好处”地推门而入,向蕾缪安与蕾缪乐解释了一番,这段时间两人的“奇妙经历”。 说实话,这经历是真的很离奇,但是坐在这里的人大多是见多识广的,对莫斯提马的说辞也就没有了质疑。 顶多有点惊奇。 “也就是说,你们就这样在一千年前……那位传奇教宗伊万杰利斯塔二世的时代,以夫妻为名分同居了十三年!?” 蕾缪乐一下子抓住了重点,她瞪大眼睛看向林恩:“好家伙,你又偷吃!” 林恩的表情多少有点尴尬。 而菲亚梅塔在一旁对比了一下林恩和莫斯提马的身高——莫斯提马现在的身高才勉强到林恩的腰间,小小的一只挂在林恩的身上亲密地喊着达令……就算菲亚梅塔知道,两人的不正当关系恐怕是发生在莫斯提马变小之前的,可这样的一幕也着实让她忍不住露出了一点非常微妙的表情。 是那种“你继续说,你的每一句辩解都会变成呈堂证词”的表情。 蕾缪安也是一样,但她更多的是好奇,先是自己的妹妹,然后又是莫斯提马——这个萨卡兹男人究竟有什么样的魅力,居然能让女孩就这样心甘情愿地沦陷? 不过抛开先入为主的敌视不谈,她也承认林恩确实是一个好男人就是了。 哪怕一开始蕾缪乐受伤的时候,她一度对林恩没什么好脸色——不过这种敌意来得快去得也快,冷静下来之后,也就消失无踪了。 “这个,你听我解释……” “偷吃居然不带我一个,我真是看错你了!” 没有什么言辞激烈的指责。 出现在能天使口中的,赫然是她的共犯宣言:“我们可是共犯唉!你可别忘了,当初我就和你说,我姐那俩闺蜜……咕呜呜。” 她的嘴巴被脸色涨红的蕾缪安堵住了,从她的表情来看,此时此刻这位粉色的天使姐姐心里想的应该是家门不幸…… “……啥?” 林恩的头上冒出一连串问号。 好吧,指望这丫头说什么正经话,那还真的是林恩想太多了。 能天使只是一句话的功夫,就让病房内的众人一下子统一了表情,然后紧接着也就统一了阵营。 “你还是乖乖躺着吧!” “不!我的苹果派——” 蕾缪乐小姐就这样被五花大绑在了病床上,枕头旁边放着她最爱的苹果派,但是她吃不到。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第五十九章 一位朋友 能天使的伤不算很重,只是失血太多所以昏迷,本就不是伤到要害,又有那么多人悉心照料…… 在人均超人体质的泰拉大陆,再加上还有医疗的法术和超凡的药物存在,这样还能出什么大问题,那反倒是医学奇迹了。 不过林恩还是询问了一下医生,被告知能天使要不了几天就能养好伤,而且不会留下后遗症。 林恩和莫斯提马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而躲在墙后的菲亚梅塔和蕾缪安也跟着一起松了口气。 但相较于齐齐松了口气的几人,被林恩堵住询问的医生一身冷汗都已经打湿了白大褂——被一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萨卡兹+堕天使组合一脸“凶神恶煞”地堵在了病房里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他可是见识过林恩狠辣手段的,之前这个病人做手术的时候,那队冒冒失失的巡逻队冲入医院是如何被林恩暴揍的……他不止是亲眼目睹者,甚至事后那些年轻人还是他给治好的。 而现在短短一日功夫,这个萨卡兹男人虽然表现得不算咄咄逼人,可他只要往人面前神色严肃地一站,迎面而来的威压便让原本就有点心虚的医生两股战战、几乎站不稳了。 这种内敛的威严,比那些张扬跋扈的嘴脸还要让人不敢直视。 属于是心理压力拉满了。 当然,这种小人物的心理活动,林恩是没多少兴趣的,在确定了能天使无恙之后,他便将注意力投向了另一件事。 揪出这次袭击幕后的黑手。 根据莫斯提马所说,袭击她的人应该属于某个大资本公司,其核心董事长在寿命将终的时刻,把目光投向了自己。 从重重痕迹表明,这个不愿意透露身份的“大公司”,应该是同样来自哥伦比亚的雷神工业。 不过这个大家伙估计也没几天安分日子可以享受了,幕后控股达到百分之七十五的掌权者及其亲信被莫斯提马引发的时间乱流波及猝死,内部利益和权力的重新分配,各个股东、部门主管之间的尔虞我诈,至少也能让雷神工业乱一阵子。 哥伦比亚的公司,向来是这样的,毕竟生活在哥伦比亚的有权有势者,基本上都是些利己主义者嘛。 但不管林恩还是莫斯提马都知道这也只是浮于表面的被利用者,如果说迪亚波罗公司是第一层的替罪羊,那么雷神工业就是第二层的动手者,只是因为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所以心甘情愿地做了真正幕后黑手的刀子。 暂且就不提雷神工业是怎么得知莫斯提马手中双杖的事情了,这几年莫斯提马游走在城市之间,也没怎么刻意隐瞒自身,说不定有些情报泄露,也算是正常。 可是把莫斯提马算计得那么死,就不可能是一群外人的手段了。 要说是从前,不管是林恩还是莫斯提马,可能最多也只是有点怀疑,却不敢确信是拉特兰的“自己人”卖了莫斯提马。 但经历了黑暗年代十三年的沉浮,尤其是在从另一个角度更多地了解了拉特兰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确信了,这次袭击的背后,恐怕少不了拉特兰内部势力的黑手。 哪怕是萨卡兹这般在魔王麾下团结对外的种群,也会因为各自的利益而形成王庭派系,相互牵制。 更别提拉特兰这样更加“民主”的宗教国家了,对教义的不同理解和看法,以及对于政治的不同主张,大主教们会有各自的欲望和行动,也算是正常。 更别提他们的行动也不算违反教义,首先堕天使是不受律法保护的,在顽固守旧的派系眼中,从有罪的堕天使手中拿回时之双杖的控制权,那叫“迎回圣物”,而不是残害同僚谋取利益。 而林恩就更不用多说了,一个萨卡兹,天性残暴的有罪之人,算计了就算计了,又如何? 如果当代教宗不是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这样推动种族和平共处理念的鸽派,像林恩这样的萨卡兹人,别说堂而皇之地走进圣城了,出现在城门口的那一时刻,面对他的就会是戍卫队的枪林弹雨。 林恩不会放过给自己添了这么多麻烦的迪亚波罗公司,也不会把雷神工业动手的事实忽视,但比起这两个被推到台前吸引目光的替罪者,他也想让真正藏在幕后的家伙一起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你找到了我这里来。” 慈祥的“白胡子教宗爷爷”转过身来,将手中的蛋糕放下:“要不要尝尝看,这是我最新发明的……嗯……榴莲蛋黄酱奶油蛋糕。” 这玩意是黑暗料理吧…… 林恩在心底诽谤了一句,丝毫没有动刀叉的想法,反而大大咧咧地坐在对方的面前:“别装腔作势了,我是来谈合作的——你应该也猜到我会来了,否则路上不会那么空旷。” “在时间的力量面前,陷阱和护卫都是非常可笑的东西。” “嚯,你果然都料到了。” 林恩挑了挑眉毛,随即表情变得有点奇怪:“不过你还真在教皇塔里设陷阱啊,我怎么记得上次来教皇塔也没遇到陷阱呢?难不成是脸上被画了王八以后吃一堑长一智……” “滚!” 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没好气地一瞪眼:“那不是针对你的陷阱,是薇尔丽芙放在角落里的老鼠夹子。” “那没事了。” 缓和气氛的小小调侃到此为止,林恩和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的表情重新变得严肃了起来。 对于两人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相互试探的必要了,既然林恩现在站在此处,代表着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首先——莫斯提马,很抱歉,有关你的遇险,这是我的过失。” 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说道:“我没有预料到他们的行动如此果断迅速,更低估了他们的决心,以至于拉特兰险些失去一位虔诚的信徒……” 他又看了一眼林恩。 “和一位可以争取的朋友。” 可还行.jpg 第六十章 一点分歧 林恩和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终究还是有一些分歧的。 对于那些做了错事的人,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的想法是严惩,这也很符合他的立场和为人……但这样的结果,林恩肯定是不干的。 在拉特兰这种已经废止了死刑的宗教国家,严惩无非是两种方法,其一是永久驱逐出境,其二是终身入狱……前者是不太可能了,那幕后之人怎么看都是拉特兰的主教,而且还是级别很高的那种,知道诸多有关拉特兰的秘密,流放出去的风险太大。 那就只有剥夺教籍然后入狱了,对于寻常人来说,在监狱中蹉跎下半生似乎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可是对于拉特兰的主教……无非是换了一个祈祷的地方而已。 监狱,对于这些坚定的信徒来说,和教堂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唯有一点,林恩是认同的——这些拉特兰的主教们,他们虔诚的信仰令人钦佩,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相应的,明明拉特兰是天下闻名的富庶国家,可其中的官员和主教,其清贫程度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不管是哪个派系的主教,是主战还是主和,是支持教宗还是反对教宗,纯粹的信仰是他们的共同点,也正是因为信仰的纯粹,他们每个人都坚定地行走在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上,行动力也格外惊人。 又哪有什么纯粹的恶人呢。 理所当然的,对于这般信仰纯粹的人来说,清心寡欲的监狱似乎并不算是折磨人心的地方,反倒能令习惯于勾心斗角的他们能静下心来祈祷诵经。 这种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的惩罚方式,林恩自然是无法接受的。 他的想法也很简单粗暴,把那家伙杀了,一了百了。 当然,自己来做这种事情不合适,毕竟自己是个萨卡兹,和萨科塔有血仇的那种,在拉特兰哪怕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没有资格说什么杀人偿命之类的话语——那莫斯提马总有立场说吧。 她可是拉特兰公证所及教皇厅挂名的万国信使,肩负使命,在位期间兢兢业业做了不少工作,哪怕要说她是个堕天使……她是因为什么而堕天的,教皇厅的高层心里应该有点逼数才对。 而被波及卷入其中的能天使就更不用多说了,这可是根正苗红正儿八经的萨科塔人。 林恩和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的矛盾便在此处了,两人之间的分歧最终令两人在如何处理幕后主使者的问题上没能达成一致,便不欢而散了。 不过抛开这方面的因素,林恩其实并不讨厌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这个看起来慈祥的白胡子教宗老爷爷不难相处,也看得出来他是真心想要推行自己的“世界和平”计划,确实是个有济世救人菩萨心肠的好人——至少是个广义上的好人。 林恩看得出来,这事儿他很难做,两边都不太讨好。 “那我们就助人为乐一把,帮他解决一下烦恼好了。” 林恩轻松地说着,而莫斯提马有点诧异:“你打算怎么做?” “简单,你可是会时停的,让一个红衣大主教在自己家里背后中六枪自杀……这不难吧?” 莫斯提马咳嗽了一下:“咳咳,我好歹是个拉特兰人,而且自认为还比较虔诚……” “少来这套,你信仰的又不是拉特兰教义中的神。” 林恩翻了个白眼。 莫斯提马确实是个虔诚的拉特兰人,但是在经历了黑暗年代的十三年之后,她所虔诚的对象,已经不是拉特兰教义中那个虚无空泛的神明了。 或者说,因为时之双杖的缘故,她见识了太多和平之外的景色,也看到了太多所谓“神明”和“宗教”丑恶的嘴脸。 时之间隙,她在反复思考之中对于神明的敬畏和信仰早就下滑到了一个危险的地步。 所以她才会迷茫,渴望去寻找自己的道路,去追寻自己心中的神——也就是人性中那些闪光与正义。 真正的神明,其实一直都在每一个人的心中,不管信不信教,都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救赎。 换句话说,莫斯提马之所以说自己“虔诚”,是因为她认同当代拉特兰教的教义,并且打心底赞同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 但她信仰的是教义,而不是神。 和某位“信仰圣光,却不信仰圣光之神”的牧师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好吧,其实是做不到——我的能力下滑了很多,现在只能时间停止五秒了。” 莫斯提马跳到林恩的肩膀上,咬着自己的指甲,表情有点无奈:“应该是身体的原因——时间长河的惩罚并不是单纯的削减我的年龄,也会随之封印我对时间力量的亲和,不过这种封印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消除,我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能力在以一种极缓的速度逐渐增强,做一些康复锻炼的话,或许能一口气停止九秒左右。” “但想要恢复到我以前的状态,恐怕这几年都不太可能了……” 时间停止……五秒……九秒…… 林恩一拍手:“你还说你的替身不是砸瓦鲁多!” “啊?” 莫斯提马茫然,而林恩则是惋惜地咂舌,这种对牛弹琴一样的感觉让原本想活跃下氛围的他有点无奈——泰拉大陆可没有JoJo的奇妙冒险,更没有一个叫迪奥·布兰多的吸血鬼。 也许以后可以有,但至少现在是没有的。 “再说了,你怎么能确定那个人究竟是谁呢?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阁下有自己的情报网,顺藤摸瓜锁定嫌疑人并不困难,但你我两人在拉特兰没什么根基,教皇厅那么多位主战派的红衣大主教,其中对萨卡兹和堕天使抱有敌意的老顽固不在少数,谁晓得是哪个家伙动的手啊。” “这个简单,我找不到,但有人一定可以找到。” 林恩拍了拍脑袋:“我提醒你一下,我们可都是罗德岛的雇员。” “而博士小姐,是罗德岛最强的大脑。” 第六十一章 两难选择 对于林恩和莫斯提马堪称传奇的经历,就算是见多识广的博士小姐,也免不得啧啧称奇。 不过,博士毕竟是博士,她自己也是被人总一个石棺里挖出来的,便也没有太大惊小怪——用博士小姐的话来说就是,罗德岛上这种稀奇古怪的事和人多了去了,她好歹也有了些抵抗力。 要是遇到随便什么超出常识的东西都要惊讶一番,那她的惊讶也未免太廉价了。 ——以上话语,是她在和年小姐一起吃火锅的时候说的,顺便一提,自从她搓麻将把年的内衣都赢了过来之后,那位执着于吃火锅搓麻将上班摸鱼的烂片导演小姐就再也不在博士小姐面前提什么打麻将了。 和博士这种人玩棋牌游戏,而且还赌钱,多少有点自讨苦吃的意味了。 你看银灰这样的大老板,找博士下棋都不敢提钱的。 不过“才智过人”的博士小姐在看到跟在林恩身后小小的一只莫斯提马时,那副两眼发直的模样,还是不免让莫斯提马打了个哆嗦。 林恩靠得近,他细细听去,却见博士的嘴里呢喃着这样的低语。 “白丝……萝莉……堕天使……人妻……哎嘿嘿……” 你隔这叠buff呢!? 林恩还记得,自己当初刚刚把博士从切尔诺伯格的石棺里挖出来的时候,博士小姐还不是这副模样的——那时候她看起来要更加腼腆得多,一句夸奖就能让她红着脸傻笑半天。 是谁!是谁带坏了这么纯洁的博士!? 林恩大约是想不到的,博士变成这副模样的起因,正是某天下班以后,因为工作压力太大,在自己的建议下去可露希尔的小商店逛了逛,买点东西放松心情。 然后她在那里随手挑了几本东国流传过来的小本本,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哦,原来带坏博士的人是自己啊,那没事了.jpg 为了避免博士小姐在自己心底的印象继续败坏下去,林恩直接将自己的困扰告诉了她,而在听到有正事之后,博士小姐也一下子变得正经了起来,她仔细思忖了一下,马上就想到了个好主意。 “嗯……这事儿简单,既然怀疑名单上只有那么几个大主教,那不妨就用最简单的办法来结束这场闹剧吧。” “所以……?” “全都打一遍!” 博士小姐双手叉腰,张扬地说道,一脸“本小姐天下无敌”的姿态。 Emmmmm…… 好吧,大约是因为罗德岛的家底越来越厚实了,博士小姐的画风逐渐也从精打细算的谋略家变成了…… 变成了梦魇大可汗。 “敢欺负罗德岛的雇员,不要命了?今天我就要在拉特兰打剿灭……叽里咕噜。” 博士小姐意气风发的发言被林恩无情地打断了,他哭笑不得地捂住博士小姐的嘴,示意她来点实在些的方案,这种光靠莽就能完事的提议真的有用……或者说真的不会有所弊端的话,他也不会跑来找博士小姐了。 林恩不喜欢滥杀无辜,而且把事情做绝了,罗德岛和拉特兰的关系也就完全毁了。 “唉唉唉,你别急嘛,我让你这么做是有理由的……” 博士小姐眉飞色舞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而林恩和莫斯提马细细听去,最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以及有一点不忍的表情。 于是第二天一早,罗德岛照常与拉特兰一方谈判的时候,博士小姐强忍着想笑的表情,看着圆桌对面有四五个脸被揍成猪头的大主教。 这些人正是那几个对罗德岛和教宗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的政策不满的主教,在林恩和莫斯提马的相互配合下,这几个主教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直接被时停套麻袋打包带走一条龙服务。 而那几个挨了揍的主教也有苦难言,几个人都是被突然套麻袋的,除了某个心里比较有数的以外,其他人都是一脸懵逼,甚至不知道自己招谁惹谁了。 拉特兰人虽然大多热情奔放,但是这种套麻袋的事情……大部分正常的拉特兰人是不会去做的吧……大概。 至于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他倒是明白,这事儿大约是谁干的——能在戒备森严的拉特兰腹地把大主教级别的高官套麻袋胖揍,没有时间之力的掩护,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太现实。 换句话说,也就只有和莫斯提马“狼狈为奸”的林恩能干这种事儿了。 不过这俩人也是这次事情的真正意义上的受害者,再加上他们的所作所为……也只是让那些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本就不怎么看得惯的老顽固们吃点皮肉上的苦头,所以教宗阁下非但没有指出来,反而乐见其成。 如果说林恩和莫斯提马把这几个人杀了,那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绝对忍不了,可现在这胖揍一顿,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就觉得不算什么了。 或者说,如果真的只是胖揍一顿这几个猪头就能解气的话,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表示你们不妨多揍几次。 不过,林恩和莫斯提马的目的可不是揍人出气那么简单。 博士小姐环顾左右,在谈判的开场白结束之后,悠哉地抛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她先是归纳总结了这段时间拉特兰发生的一件件大事,其中包括了林恩一开始遭遇的爆炸袭击,以及之后的枪击案等一系列事件。 到最后,她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句,你们拉特兰就连主教出门都会被套麻袋下黑手,由此可见,拉特兰的治安环境真的是糟糕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地步。 “罗德岛决定,对于拉特兰提出的合作协议保留观望态度。” 博士小姐又笑眯眯地看向了另一边,那位迪亚波罗公司的代表。 “你觉得呢?詹姆·J·罗纳先生。” 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眉头一皱,突然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而事情接下来的发展,也确实是应了他的预想。 被从天而降的蛋糕砸晕的詹姆先生不疑有他,喜出望外地表示,罗德岛拒绝的合约,迪亚波罗公司也可以做,而且能做得更好,那热情的样子,分明是打算在罗德岛一方反悔之前把合约赶紧签了。 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突然知道,事情是哪里不对劲了。 现在,似乎,好像,不是罗德岛在求拉特兰了…… 迪亚波罗公司可是“内定”的这次袭击的“主使者”,就差公证所把“证据”摆出来,然后把这些贪婪的哥伦比亚商人作为替罪羊一脚踢出去了。 而罗德岛恰好卡在这个时间点,用这样以退为进的方式,把两难的选择塞到了自己的手里。 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明白,自己得说些什么了。 第六十二章 简单阳谋 “……综上所述,我们决定取消迪亚波罗公司的竞标资格,并且对该公司下达永久驱逐令,禁止迪亚波罗公司以任何形式进入拉特兰市场。” 从天堂一下子跌落到地狱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詹姆·J·罗纳算是体会到了——就在十五分钟之前,他还在高谈阔论,意气风发地表示,迪亚波罗公司能够吃下罗德岛吐出来的全部蛋糕,并且幻想着拿下这样的订单之后,自己能够升职加薪,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但很快,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就以“破坏公共治安、故意杀人未遂、行刺重要客人”等罪名,直接把詹姆连带迪亚波罗公司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不能翻身的那种。 而更加让他惶恐的是,这些控诉并不是没有由来的——自己是真的指使过杀手袭击了罗德岛的雇员,但这种事情理应是天衣无缝的……而且那个人可是个萨卡兹啊,拉特兰人什么时候会这么护着一个萨卡兹了? 很显然,在来到拉特兰之前,詹姆的功课没有做足。 他不知道,伊万杰利斯塔这个名字,对于一名教宗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更加不知道,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在寻求一个改变——这位教宗阁下的眼中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与利益交换,只有和平的坦荡大路,人与人不再相互敌视、歧视,天底下每个穷人都能吃饱饭,每个病人都能治好病。 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知道,自己理想中的和平盛世,可能直到自己死后也无法实现。 但饶是如此,也不妨碍他为了这个理想而砥砺前行、向自己心中的和平正义添砖加瓦,令人类距离真正的和平更近一步。 理想主义者所思考的东西,对于这些资本入脑的利己主义者来说,是根本无法理解的。 这种理想主义者的光辉,每个时代都会有,其中的一部分人最终被时代的浪潮淹没,却也有人真正走到了终点,或是将火种传承了下去,一代代发光发热。 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的上位过程其实是和历史中那位伊万杰利斯塔二世相仿的,在他上位之前,拉特兰同样经历了一段野心扩张的时期,并且运用离间和外交干涉等多重手法,成功地引发了卡兹戴尔的内战与毁灭。 只是就和历史上一样,拉特兰成功扳倒了卡兹戴尔的复兴,却也元气大伤,前代教宗遇刺身亡,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便是在这样的局势下,以和平与发展的宣言得到了众多支持成功上位。 然后事实证明,他的宣言不止是嘴上说说而已,也是实际会付诸于行动的,不管是万国信使的政策,还是这次与罗德岛试探性的合作,都是为了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长久以来的愿望与理想而作的铺垫。 “不是,教宗阁下,我想我们可能有一些误会……” “没有什么误会,证据已经收集齐全,拉特兰的荣光容不下肮脏的邪恶。” 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慢条斯理地开口,堵死了詹姆心中最后的一点侥幸。 而博士小姐则是把微笑隐藏在兜帽下,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拉特兰清算迪亚波罗公司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虽然后者也是被利用了……但也只是结果上被利用,不管怎么说,他们令杀手混入拉特兰,在和平之地刺杀拉特兰的客人,这已经不是能用挑衅来形容的行为了。 这些来自哥伦比亚的商人一点也不无辜,或者说驱逐出境永不允许入境这样的惩罚已经是从轻发落了,换作是乌萨斯之类的国家,这些人一个不剩全都要被抓起来杀头。 不过,这事儿被拉特兰一方主动提起,和如今这般被罗德岛逼迫地不得不提起,那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意味了。 主动权,现在在罗德岛的手中。 其实,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把合约交给迪亚波罗公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毕竟迪亚波罗公司的报价更低,而且他们公司的业务水平……也勉勉强强凑合吧,反正拉特兰不是那种感染者重灾区,感染者实际上并不多。 如果换一个决策者,既然罗德岛表露出这种态度,把合约交给另一个竞标者,也无所谓。 可是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不会这么做,他不可能这么做,博士小姐明白的,这便是顺着人性设下的阳谋。 而只有抓住了主动权,博士小姐才能有更多的话语权,也能做更多的事情。 当然,这些谈判的事情,就和林恩无关了。 此时此刻的林恩,正与莫斯提马在做下一步的准备。 博士小姐让他“全都揍一遍”,除了给第二天的谈判造势之外,也有其他的理由在内。 那就是通过感知情绪的能力来判断,究竟哪位大主教的嫌疑最大。 而经过一晚上的忙碌,这份怀疑名单上也只剩下了寥寥无几的一两人。 灵魂之力,也就是通俗点讲的魔王之力,历代持有者的运用方式多为两种,其一是将灵魂物质化,用作战斗,其二则是精细操控,感知情绪。 换句话说,魔王也分为感知型和战斗型两种,有些魔王精于情绪感知的幻术,本身的战斗力并没有特别强,魔王之力在他们的手中权柄大于力量,甚至有魔王会奖励部下,在梦中得到一切。 阿米娅就是这样的,她也算是继承了魔王的力量,可是对力量的运用却很粗浅,对于情绪的感知倒是很精细,构筑幻觉、读取记忆、阅读人心,甚至能从死物上读取画面。 而奎隆这样的就是另一个极端了,他精通战斗,在灵魂物质化等方面是当之无愧的大师,可是在情绪的感知方面却一窍不通,甚至没能察觉心腹的背叛。 林恩本身其实是偏向于后者的,不过特蕾西娅却是两方面都不弱,属于少有的均衡型,在特蕾西娅的帮助下他很快就锁定了嫌疑人。 这么想来,过程倒也挺简单的,只是林恩被自己的惯性思维所影响,以至于完全没有想到可以这么操作灵魂之力。 属于是灯下黑了。 而确定了嫌疑人之后,林恩便也开始了下一步行动。 冒然攻击甚至杀死一名红衣大主教,这种行为对于拉特兰来说无异于宣战,是不可取的。 但如果证明他是有罪的,那就不一样了。 第六十三章 欢迎来到地狱,先生 不得不说,拉特兰的大主教或许有各自的私欲,但他们的虔诚却是一般无二的——当然,虔诚有很多种理解方式,他们对于教义的解读和体悟不同,最后便也会有截然不同的政治主张。 “罗德岛的博士,请相信我们,在对感染者的问题上,我们是站在同一个立场上的。” 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如此说着,并且安静地等待博士小姐的回应。 他明白,不管是对于罗德岛来说,还是对于拉特兰来说,此时合作都是最好的结果,在感染者的问题上,双方如果能达成一致,那么拉特兰今后将再也不必担忧出现感染者和普通人的冲突。 只是对于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的好意,博士小姐却没有贸然接下,简单点说……那就是得加钱。 想空手套白狼?门都没有。 “和拉特兰站在同一个立场上,呼,还真是久违的说法……教宗阁下,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罗德岛的前身,那可是巴别塔。” 博士小姐的手指轻轻叩打桌面,发出有规律的脆响声。 “当年的事情……您该不会那么健忘吧。” 当年的事情。 卡兹戴尔的事情。 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明白博士小姐在说什么,当年拉特兰唆使卡兹戴尔贵族拥兵自重最终点燃了内战的导火索,最后卡兹戴尔在战火中分崩离析,拉特兰最大的敌人再一次尘归尘土归土。 而拉特兰能做到干涉卡兹戴尔内政的根本原因,便是二十五年前,特蕾西娅皇女与当时的教宗伊万杰利斯塔十世达成对话和合作,结果拉特兰的下一任教宗不是伊万杰利斯塔十世理想的继承者,反而是狂热的极端宗教主义和民族主义分子,伊万杰利斯塔十世与特蕾西娅好不容易搭建的信任桥梁,在那位教宗的手中却变成了套在卡兹戴尔脖颈上的枷锁。 虽然这件事并非当初达成对话的两人本意,但是就结果而言,正是因为特蕾西娅和伊万杰利斯塔十世,最后卡兹戴尔内战才会打得狗脑子都出来,这也让特雷西斯的派系对皇女理想主义的容忍达到了极限,更是原本和睦的兄妹两人分道扬镳的最重要导火索之一。 博士小姐在这种时候重提旧事,是一种非常不给面子的行为,摆明了就是告诉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不要在谈判桌上谈感情,真的要谈起来,其中的恩恩怨怨不知道有多少,还不如直接谈价钱。 不过在踢走了竞争对手迪亚波罗公司以后,罗德岛给出的报价实在太高,远高于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的心理预期,当然,坐地起价满天还钱嘛,最后这报价恐怕要被砍掉足足三分之一都不止,可那也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对于拉特兰近几年刚刚有上行趋势的经济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确实是理想主义者,但他却也会贴切实际来做事,而不是那种不管不顾的空想主义者,他向来注重民生和经济,更重视拉特兰的发展与存续,他的想法是,这报价可以接受,但不能全款,罗德岛愿意接盘拉特兰的国债最好,实在不行分期支付,把这笔钱慢慢补上,也不是不行。 不过博士小姐,也不会心甘情愿做这个冤大头就是了。 对于罗德岛来说,只要能帮助到广大受迫害的感染者,亏本甚至贴钱做项目,不是一个不能接受的事情。 但如何亏,或者说怎么用这些钱来换取人情、名声甚至实际的好处,在不欢而散的边缘徘徊,最终踩住对方的心理底线,那也是一门艺术。 好吧,看来谈判桌上的唇枪舌剑,恐怕还要持续很久。 而就在谈判如火如荼的时候,林恩这边也忙得热火朝天。 事先说一句,他和莫斯提马的目的不是凭空捏造罪证,或是故意卖破绽引蛇出洞什么的,前者在这种级别的博弈中显得很蠢,后者更不用多提,从对方的手段来看应该是个谨慎的人,失败一次的他不会冒冒失失地出手第二次。 而要抓住一个信仰虔诚的拉特兰大主教切实的“罪证”,其难度可见一斑。 以常理来说,确实是这样的。 但问题就在于,林恩和莫斯提马有自己的特殊性,而且不论什么谋划,哪怕看起来再天衣无缝,其实也会留下蛛丝马迹,哪怕这位大主教只是通过“无意间泄露”这样的方式将莫斯提马的情报送了出去。 而且,相较于这些近在咫尺的事情,翻旧账显然更加合适一点。 毕竟,这位“嫌疑人”先生,那可是上一代教宗的忠实拥磊,萨科塔纯血派的代表性人物,在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上位之前,被称为最有希望继任教宗职务的“明日之星”。 这样的人,对于拉特兰……不,对于萨科塔族群本身来说或许无害,可是在对外的时候,他犯下的罪行可以说是罄竹难书。 或许这些东西早就被埋在了时间的和长河之中,可另一方面,时间长河这种东西,对于莫斯提马和林恩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捉摸的存在。 所以很快,他们就拿到了厚厚一沓证据,受害者包括且不限于卡兹戴尔、维多利亚、卡西米尔、乌萨斯…… 甚至其中还有拉特兰的感染者、堕天使、乃至一部分表现得比较“叛道离经”的菲林和黎博利教徒。 林恩相信,如果把这些东西拍在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的办公桌上,哪怕是护短的白胡子教宗老爷爷,也没办法再多说什么了。 而在这么做之前,林恩和莫斯提马还做了另一个准备,算是彻底断送了对方的退路。 当天夜里,两人把这位大主教先生再一次“请”来了,哪怕对方在周围布置了三倍有余的守卫也没用,时间停止的能力就算只有五秒,也够林恩这样的顶级强者神不知鬼不觉翻越一条条防线了。 “来,不要害怕,就像你一直做的那样,开枪吧。” 林恩微笑着,诱使绝望中的大主教拔出守护铳射击——然而在大主教面前的不过是一重幻象,真正站在他身前的人,其实是脸色复杂的能天使。 林恩随手将铳械的弹丸弹开,他解除了魔王之力对大主教产生的幻觉影响,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变化。 “无论什么理由,你都充满杀意地对同胞开枪了——我听说拉特兰的历史上确实有过向同胞问心无愧地开枪,最后没有堕天的圣徒,但很显然,你似乎不在其中。” 大主教颤抖着抬起手中的铳,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扣动扳机了,守护铳在排斥他,他黯淡的光环,他漆黑的犄角,这名老人变成了自己曾经最为不屑的模样。 “说实话,用这样的方式来让一个萨科塔堕天,我多少也会有点负罪感,不过既然对付的是像你这样的人,那我也没什么好安慰你的了,或许我可以这么说——” 林恩停顿了一下,然后露出宛如恶魔一样的笑容:“欢迎来到地狱,先生。” 第六十四章 魔王与教宗的历史性会晤 “你们……唉,我明白了。” 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将办公桌上整齐列放的证据放下,他没有去质疑其真实性,更没有露出什么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知道,这些东西应该是真的,以莫斯提马的能力,她和林恩也不需要去造什么假。 而且,这些指控中的一部分……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自己也是心知肚明的,作为一位能力杰出的教宗,手底下那些人做了些什么,曾经做过什么,他当然一清二楚……至少事后一清二楚。 但他认为这位大主教的存在对于拉特兰来说利大于弊——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的理想主义是贴切事实的,他明白和平不是一朝一夕能达到的,而在达成完全和平之前,这种利刃一样的人对于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不可或缺的。 所以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会尽可能去护住他,除非事情到了一种不可控的地步,比如现在。 “所以,杰里坦现在怎么样了?” “我没有杀他,一个失魂落魄的老头子,不值得我动刀动剑。” 林恩冷哼了一声,那个名叫杰里坦的大主教在堕天之后就仿佛一下子丢了精气神,变成了一具颓然的行尸走肉。 相比起异教徒,他更嫌恶的便是这些违背戒律堕天的堕落者,可如今他自己也变成了这般模样,而且你说这是陷害吧……也正是自己眼前的这个红发萨科塔女孩,因为自己的谋划而中了一枪,哪怕子弹不是从自己的手中射出,却也没有区别了。 这堕天的一枪,真的要说,也只是一报还一报而已。 这种无法让他为自己辩解的现状,令那位大主教陷入了极端的自我怀疑之中。 毕竟,本质上来说,他并不是那种极端的恶人,相反,能够在拉特兰这样的地方做红衣大主教,用德高望重来形容也是毫不为过的,只是立场、思想的不同,便也对萨科塔之外的人与势力有了太多的敌意。 说到底,便是种族之间利益的纠葛罢了。 林恩其实更喜欢对方之前那种桀骜不驯的模样,他又不是屠夫,杀这种仿佛没了灵魂的人,他嫌自己脏了手。 甚至不能解气。 而且莫斯提马和能天使也不希望他这样动手,这不仅仅是个人的感情趋向问题,也是为了林恩好——不管这个人做了再多错事,他也是拉特兰权势巅峰的大主教之一,在不打算和拉特兰撕破脸的情况下,亲手杀死这样的一个人,并不是件好事。 且不说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的态度,就算这位教宗阁下不去计较这些,这种事情只要不是做的天衣无缝,万一被人捅出来,稍微粉饰一下,便很容易勾起拉特兰人的仇视心理,对现在坐在谈判桌上的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林恩和莫斯提马原本的计划是把这些证据公布出去,然后用舆论逼迫拉特兰自己完成公审,对于坚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拉特兰好”的杰里坦大主教来说,也算是一种莫大的讽刺了。 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又改变了主意,就这样放过他未免太便宜了,只是把这样一个失魂落魄的老人弄得身败名裂……多少有点无聊。 好吧,偶尔,林恩也会有一些不太必要的恻隐之心。 “所以你尽管放心,我不会把这些东西公之于众,损害拉特兰的形象……与此同时,我也不会杀掉那位大主教,至少我不会亲手做这种蠢事,我还不想引发拉特兰和罗德岛之间的矛盾。” 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沉默了一下:“我明白了,作为回报,与罗德岛的合作中,我也可会尽可能地倾斜资源。” “那就是你和博士要谈的事情了,不归我管。” 林恩摆了摆手,那样子倒不是很在意——毕竟以他对博士小姐的了解,他明白事到如今,不管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是怎么想的,博士小姐都会想尽办法从拉特兰榨取足够多的资源,去完成罗德岛在拉特兰的计划。 区别无非是博士小姐可以多睡几个好觉,少熬点夜而已。 “而且,你也不要太高看我,我确实没兴趣杀他,却也不会轻易饶过他,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泥人都有三分火气,更别提像我这样的萨卡兹了。” “但说无妨。” “莫斯提马把他丢到了一千两百年前的时空,嗯,就是那个宗教大审判的时期,他会亲眼目睹那段血腥残忍的时光,作为一个理应被绑上火刑架的堕天使。” 林恩冷笑了一下:“他不是想要一个没有堕天使和异教徒的理想世界吗?那就让他在自己的理想中溺死吧,亲眼目睹、切身体会一下自己所作所为所想的残忍,也算得上是绝佳的惩罚了。” 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脸色如常,却罕见地沉默了下来,许久才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对于一名坚信自己排外理念的大主教来说,这样的惩罚比死亡更加恐怖。 不过,做了错事就要接受惩罚,这种事情天经地义,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也不能多说什么,乐观点想,或许杰里坦大主教在经历了那样的遭遇之后,若是真的能从绝望中重新站起来,便能真正理解自己的想法也说不定。 当然,这些事情,和林恩,和莫斯提马,和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已经关系不大了。 被流放到时间长河中的人,没有莫斯提马那样的本事,便不可能回到原本的时代。 “好吧,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还是应当向前看。” 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轻轻咳嗽了一下:“相较于和罗德岛的合作贸易,我想,你恐怕也有自己的需求吧,也许有关卡兹戴尔,也许有关维多利亚——你说是吧,林恩先生。” “确实,我不否认。” 林恩轻轻点头,他闭上双眼:“不过,这种事情,由我来和教宗阁下谈,未免有些僭越了。” 当他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已是截然不同。 “久仰大名,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教宗阁下。” “我想,卡兹戴尔与拉特兰,还有继续合作的机会——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首先,就让我们从卡兹戴尔的重建来谈起吧。” 他微笑着,向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行了一个古老的礼节:“自我介绍一下,你可以称呼我为,特蕾西娅。” 第六十五章 改变和对答 特蕾西娅和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谈了些什么,恐怕也只有作为当事人的两位自己心里清楚了。 不过,对于同样追寻和平道路的两人来说,这应该算是一次历史性的会晤——在漫长的历史中,追寻和平的魔王或教宗为数不少,可身处同一时代,并且能够顶住内部压力与对方展开会面甚至和谈的,却也是少之又少的现象。 在今天之前,两族之间唯一的一次试探性的和谈,那还是几十年前的伊万杰利斯塔十世……和特蕾西娅皇女殿下。 好吧,几十年过去了,教宗已经连续换了两任,特蕾西娅皇女的魔王宝座倒是坐得牢靠,哪怕灵魂游离依附在林恩的身上,她的魔王桂冠也并没有伴随肉体的剥离而一并消泯。 当然了,如果换作是曾经的特蕾西娅,此时此刻恐怕会以虚幻的影子安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却不会主动加以干涉,毕竟她的魔王权柄已经移交给了阿米娅。 哪怕小驴……小兔子还没能成长起来,可作为“已死之人”,她理应是不应该重新登上历史的舞台的。 就这么安静地看着,陪伴在自己的骑士身旁,做一个旁观者,倒也挺好的。 但时代终究是会变的,人也是会变的,经历了那么多之后,特蕾西娅的想法也慢慢地发生了一些变化,尤其是林恩身上的魔王之力强大到丝毫不逊色于寻常的魔王的现在,眼见林恩一次次遇到困难并克服,她觉得自己也应该为自己的骑士做一些什么,而不是一昧地逃避。 不止是林恩。 自己也要为卡兹戴尔,为萨卡兹,为巴别塔那些埋骨者做更多的事情。 不是以魔王的身份,而是以特蕾西娅的身份,以一名萨卡兹人的身份。 而在林恩离开之后,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沉思了许久,这才招来了自己的亲信,将事情交待了下去。 那位深受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信任的大主教在听完了事情的全貌之后,先是露出了惊讶和愤怒的表情。 “您的意思是,杰里坦主教就这么……” “做了错事,便要受到惩罚,从这个角度上来看,我们并没有资格去指责他们。” 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如此说道:“在今天之前,我明白他做了许多错事,可是看在前代教宗……还有拉特兰的份上,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追究。” “但他做得太越界了,莫斯提马的事情已经触碰到了底线,更别提如此多触目惊心的证据放在了我的办公桌上,那些被隐藏在历史中的罪恶,哪怕死亡也不能偿还。” 白胡子教宗闭上了眼睛:“宽恕、原谅他,那是主的工作,而我作为执政官却不能这么做,那个萨卡兹人更不会这么做,诺列斯主教,你我都无权宽恕他。” 诺列斯主教沉默了下来,看得出来他依然很不甘心,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反驳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的话语。 而教宗阁下,则是想起了自己和林恩最后的一段对话。 “老头,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这一切,真的没有你排除异己的谋划在其中吗?那个叫杰里坦的家伙,他的政治倾向,应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你可以当作没有,但是,不论我是如何去想的,你是如何去做的……也不能改变我获利的事实。” 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放下手中的纸和笔,看向眼前的年轻萨卡兹男人:“至少,我可以向你作出这样的保证——这件事里,没有拉特兰官方的影子。” “哼,也行吧。” …… 时间匆匆流逝,在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作出让步之后,拉特兰和罗德岛的合作便很快展开了。 事实也证明了,罗德岛的专业水准确实过硬,在罗德岛接受了感染者的治疗与安置这一事项之后,拉特兰节省了许多人力和物力。 拉特兰的感染者数量并不多,这里没有开采源石的矿山也少有加工源石制品的工厂,更不用担心天灾的侵扰,造成感染者最多的几个因素都排除掉之后,剩下的威胁便相当少了。 拉特兰的感染者是不幸的,在如此安全的国家也成为了矿石病的患者,但他们又是幸运的,因为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和罗德岛的努力,拉特兰最终改写了对待矿石病患者的政策,拉特兰的公民一旦患病,将得到完善的医治和补贴,并且不会被驱逐出境。 那些曾经被驱逐出拉特兰的感染者公民,也会在二次审核之后回到自己的故乡。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而在这个过程中,似乎没有人在意灰溜溜被赶出拉特兰的迪亚波罗公司,也没有人在意突然间陷入了内部混乱,差点四分五裂的雷神工业,更没有人在意拉特兰的某位红衣大主教,在一个夜高风黑的夜晚,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好吧,还是有人在意的,不提红衣大主教牵扯的利益关系,雷神工业的内部混乱也让很多虎视眈眈的竞争对手狠狠捞了一笔,就比如……就比如博士,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一次简单的谈判,一笔不算多的资金,便拿到了雷神工业的许多股份。 至于迪亚波罗公司就更惨了,似乎是在失去了拉特兰市场之后令股东和董事失去了信心,再加上罗德岛这个卷王不断挤压市场……内忧外患之下市值不断缩水,偌大的一家公司,曾经哥伦比亚医疗企业的一大巨头,此时此刻竟隐隐约约有了崩溃破产的迹象。 当然,这些事情,就是后话了。 对于生活在拉特兰的人们来说,这些遥远的事情,远不如近在咫尺的“新政策”来得重要。 而停留在拉特兰已经有一个月之久的罗德岛交流团,在留下几名专门负责当地感染者事务的外派干员之后,也在博士小姐的带领下回到了罗德岛。 当然了,他们也不是空着手回来的,以博士小姐雁过拔毛的性格,怎么说也得在拉特兰薅点人才回去——事实也的确如此,在教皇厅和罗德岛的契约中,罗德岛将派出多位经验丰富的干员(包括一位精英干员)长久驻扎在拉特兰圣城,作为罗德岛办事处的管理者。 而拉特兰也会派出自己的人员,以合作的名义,加入罗德岛成为临时干员。 至于最后被选中的人嘛…… “这片拍得也太烂了吧!” 菲亚梅塔怒气冲冲地把某位烂片导演的作品往地上一摔,就开始向一旁吃瓜的莫斯提马大吐苦水。 好吧,看起来年导的受害者又增加了一位,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第六十六章 些许后续 作为一名感染者,一名虔诚的萨科塔,安德切尔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回到拉特兰。 诚然,在加入罗德岛,并且成为干员以后,他也曾想过,自己会不会有一天能够以罗德岛干员的身份,回到这座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熟悉,是因为每一个拉特兰人都会对拉特兰感到无比熟悉。 陌生,是因为拉特兰日新月异,可能几个月不见,就已经大变了模样——就像是现在,作为一个“本地人”,安德切尔甚至有点找不到路了。 不过,想归想,真的到了这一天,还是让他不免产生了些许不切实际的感觉,安德切尔从来没想过这一天会到来得如此之快。 是的,他现在是罗德岛派驻在拉特兰的外勤干员之一,整个行动预备组A4都被外派过来了,在接下来的两个月中,这个小队将会配合当地办事处的医生们进行安全保障工作和技术辅助。 拉特兰是个不算糟糕的地方,哪怕之前出了不少幺蛾子……可是有尽忠职守的执行者与戍卫队,对于大部分人,以及大部分情况下来说,这都是一片安全的区域,不用担心遇到危险。 只是博士做事向来小心谨慎,保护办事处的力量交给其他人来做,她是怎么也无法放心的,在挑选了几位医生和干员初步搭建了拉特兰办事处的班底之后,她又争取到了派遣一支武装小队驻守在办事处保护医疗干员安全的权利,这个任务最初交给了刚刚转正的行动预备组A4,两个月后再移交给后续的其他小队。 当然了,驻守在这里的外勤干员并不是只要求打打杀杀,更多还要考验干员的办事能力与团结力,拉特兰这样的宗教地区是典型的屁事多的类型,再加上拉特兰内部刚刚推行感染者法案,许多人对它还持质疑甚至反对的态度,行动组A4接下来可能要面对诸多难题的考验。 不过,博士小姐亦在精英干员中选择了经验丰富的Outcast作为办事处的部长,有这根顶梁柱在,这些刚刚转正的“萌新”们,估计是不用太担心被难倒的,他们只会在一次次困难中学习并且成长,然后得到宝贵的经验与知识。 考虑到博士小姐选择的派驻干员小组都是预备干员小组,她未尝也没有将比较安稳的拉特兰地区作为磨刀石,去磨练预备干员外勤能力的想法。 ——至少,安德切尔是这样分析的。 和大部分萨科塔同胞不一样,他是个聪慧且沉稳的人,很擅于思考,对于眼下的局势自然也有了自己的分析。 当然,这些分析究竟是不是正确的,或者自己究竟猜到了博士小姐的几分真意,那就不得而知了。 有些时候,安德切尔真的是很佩服博士和那些精英干员们,纵观罗德岛的发家史,他们简直是抓住了沿途的每一个机会,完成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壮举,让罗德岛这个名字不再是一个笑料,而是感染者心中的一轮太阳。 他又想起了上个月在卡西米尔执行完全任务时的所见所闻,曾经被资本严重侵蚀的卡西米尔已经经历完了改革的阵痛——至少已经度过了一部分,那些大骑士领的感染者、受压迫者、穷困潦倒者,不用担心随时会被杀手杀死,更不用担心死于冻饿风寒之中,只要愿意干活,总能有一口饭吃。 有劳动者法案和感染者法案的保护,哪怕是最苛刻的商人也不敢弄虚作假压榨工人,银枪天马的眼睛中容不得沙子,而监正会的刀子有多快也不容置疑,那些最大的商人们……死在混乱之夜的那些人,可还没从人们的记忆中淡忘呢。 前所未有的社会保障制度和土地改革并没有令骑士的荣光蒙羞,它只是让曾经掌握了权势和金钱的贵族与商人们变得不再那么高贵了。 安德切尔没有学习过法律,却也能看出这些法令的效果,他更是知道,这些法令的源头是从哪里来的……以乌萨斯学生自治会的那些孩子的粗浅理论为始,博士小姐和大骑士长秉烛夜谈,于一个个烛光里的夜晚,将一条条法案提出、完善。 真是了不起啊。 而提起卡西米尔的变革,那位人事部的林恩先生,也在其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呢。 自从他加入人事部以后,便戴上了眼镜,怀揣书本,那模样看起来竟然有点文质彬彬的,一点也看不出战士的模样,也不知道多少人会上了他的当,把他当做是个简单的文职来对付……那书可有两百多斤重,安德切尔都搬不起来! 说起来,这次拉特兰的谈判,博士好像就带上了林恩先生……啧,这一文一武的组合,听起来就格外让人安心啊。 “安德切尔!这里这里!” 清脆明亮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安德切尔的思考。 紧接着便是活泼的佩洛少女映入他的眼帘,看着冒失的少女,安德切尔迎着阳光,微笑着将手里的书本合拢,并且递上一瓶水:“卡缇,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啊,不是不是!” 气喘吁吁的佩洛少女咕咚咕咚就把水瓶喝空,随即她径直把脑袋摇成了电风扇:“是安塞尔啦,安塞尔找你,说是汉克街15弄有个意外感染矿石病的感染者,似乎对非萨科塔人的戒心很大的样子,芳汀不在,需要你帮忙一下……” “好的,时间不等人,马上出发吧。” 两人便风风火火地走了,这些刚刚转正的干员们总是这样,热情洋溢又充满动力。 而当两人远去之后,几道人影施施然从一旁的拐角走出,为首的一人穿着朴素却又高贵的白色教服,留着圣诞老人一般的胡子,却是拉特兰当代教宗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 “年轻人就是动力十足。” 他看向两人远去的背影,微笑着,就像是个慈祥的爷爷。 “拉特兰会变得更好的,这个世界也会变得更好。” 我会看着。 神也会看。 第六十七章 尾声 卡西米尔的这个冬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这是理所应当的,毕竟卡西米尔的地理位置处于大陆北方,仅仅比乌萨斯靠南一点,严峻寒冷的冬天可是北方特色之一。 而不管是骑士贵族统治封地的时期,还是资本商人控制城市的时期,卡西米尔的乡村……甚至城市,在每年的寒冬,少不得饿死冻死的贫民。 没错,卡西米尔是个大国,而且粮产丰富,在商业联合会崛起之后,经济也可以说是相当繁荣。 但是这些东西并不会落入平民百姓的手中,他们只能拿到很少的一点边角料,真正的财富往往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 而这些“少数人”,从来都不会去看那些路边匍匐的饥贫潦倒者,不管他们是贵族,亦或他们是富豪。 “这个冬天,至少没有登记在册的公民冻死,或者饿死,卡瓦莱利亚基重新划分的十七个地块中,仅仅只有一个地块未能完成预定的扶贫工作——那还是因为工作岗位匮乏,国民院已经在计划开春以后进行9至13号地块的废弃区域修复和改建,预计可以创造两万三千个工作岗位,足以填补缺口。” “我不懂什么社会和资本,不懂大骑士长推行的那些新政策的深意,但是就我双眼所见的情景来说,这个国家确实是在慢慢变好。” 马克维茨合上自己的日记本,他喝了一口刚刚煮好的咖啡,然后正了正自己的领带,镜子里映照出一个和曾经大不一样的模样来——不是邋遢颓废失业边缘徘徊的低级打工人,更不是外表精致内在空白匆忙上任的新任发言人,此时此刻的他穿着一身朴素整洁的衣服,打理工整的胡须和头发让他看起来不那么颓废,整洁的模样也没有那种刻意修饰装腔作势的感觉。 当然,最不一样的还是他换发出来的气质,和曾经或是挣扎或是迷茫的模样相比,他现在看起来有精神得多,整个人都展露出一种干劲十足的动力,那样子……那样子就像是他再年轻几岁的时候,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四处奔波时那样,眼中熊熊燃烧的斗志怎么也不会轻易熄灭。 当然,他现在的身份也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作为商业联合会中高级成员中比较少有的,完全没有劣迹,身份比较清白的“良知派”,在商业联合会叛逆之夜后,马克维茨非但没有被清算,反而得到了大骑士长罗素的赏识。 当然,对于这样的赏识,马克维茨一开始是有些受宠若惊的,因为他自己知道,自己这样的小人物……能够坐上发言人的位置,多多少少有些运气的成分。 就在几个月前,自己还是个创业失败穷困潦倒,不得不寄人篱下做个小员工的底层公民。 自己不是清正廉洁到面对金钱诱惑不为所动,自己可能……可能只是没有机会去面对这些诱惑,商业联合会这个庞然大物就先一步轰然倒塌了。 “嘿,放松些,伙计,至少你在那个晚上,非常勇敢地站了出来。” 那个自称是“公会领袖”的萨卡兹人事后是这样和自己说的:“要知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不论出身,你的勇气与正义,那些骑士老爷们肯定是喜欢的。” 勇气与正义? 自己那时候只是顺从内心的想法,说了一些疯狂的话而已(破晓之光卷第五十章)。 马克维茨不由苦笑了一下,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那天晚上是发了什么疯,差点就被商业联合会的人拖出去毙了,事后自己想想,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明明当时装聋作哑明哲保身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吧。 或许……或许,是耀骑士,那盏黑夜中的灯火,让自己看到了那些早已从这片土地上消失的可贵精神吧。 在一片黑暗之中,唯有沉默不可取。 吃完早饭之后,马克维茨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马克维茨!早上好,昨天我的提案你觉得如何?” “提案?……哦,我想起来了,是对于新工作制和投资限制划分吧,我已经看完了,并且整理妥当,准备在今天下午上交至国民院审核。” 马克维茨熟练地从一旁的文件堆中抽出几张纸:“投资限制的问题暂且不提,这个新工作制我觉得非常好,过去的无限制工作时长给了许多资本家过度压榨员工的机会,如果将工作时长限制在八小时,确实可以解决许多问题,不过我觉得,除了限制正常工作时长以外,也要明文规定加班时长的限制,谨防‘自愿加班’换汤不换药这样的事情出现……” 在劳动法推行之后,卡西米尔是有最低时薪的,这条法律至少保障了工人的收入不会被工厂主剥削得百不存一,但马克维茨也知道,哪怕有了这样的保障,那些资本家依然有太多的办法去剥削可怜的底层劳动者。 “而且,在工作时长减短之后,我们还要保障工人们的工资不会因此而缩减……” 作为曾经混迹在商业联合会的职工,他对于这方面的东西看到过太多了,自然是更多几分警惕。 资本家总是有办法在法律的漏洞中“合法”地榨取工人的财富。 两人探讨了一番,又在提案里加了几条,不过最后能不能批下来,那还要看国民院的意见。 当然,那就和两人没多少关系了。 “说起来,你这个八小时工作制是怎么想出来的?” “哦,你说这个啊,是罗德岛那边给我的启发——他们不是在零号地块那边建立了几个制药工厂嘛,我去那边观察了几天,发现他们的八小时工作制非常合理,找那里的负责人了解了一下以后,就直接拿过来用了。” 同事的话语让马克维茨微微一愣。 罗德岛…… 那群神奇的理想主义者,新时代的开拓者,感染者的救星,监正会的盟友。 说起来,如果不是他们,这个国家也不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改变。 仔细想想,还真是奇妙的缘分。 随即他又有点哭笑不得:“你这现抄现用,可不像是骑士的作风啊。” 是的,他的这位同事,赫然是一位退役的征战骑士,被召入大骑士领之后,成为了监正会的一员。 在商业联合会倒塌之后,这位骑士又被调度到了新建立的商务局中,作为国民行政院下辖部门的负责人之一,和马克维茨搭档工作。 虽然是个骑士,但他可不是什么莽夫愣头青,年轻的时候他就去维多利亚留过学,学过金融经济方面的东西,之后又自学攻读了硕士学位,可以说是满腹经纶,只是这辈子都投在了沙场上,没什么实践的机会——直到他退役,然后到了商务局。 而这位老骑士,一直到现在还在学习。 他一生戎马,却懂得很多。 相比之下,马克维茨就没那么高的学历了,他只是大学本科毕业,而且还是和商业毫无关联的学科,如果说他真的有什么才能,那可能就是在商业联合会中混迹了多年,见多了各种各样的龌龊与艰辛,以此锻炼来的眼光和心态吧。 他懂的不多,却见得多了。 也因此,大骑士长才会让这样牛马不相及的两个人做搭档,而有趣的是,老骑士从来不摆架子,马克维茨也总是虚心求教,这对奇怪的搭档合作愉快,竟然有了种忘年交的感觉。 “嘿,不管怎么说,能用就行,我可是实用主义者。” 骑士咧嘴一笑:“再说了,现在不少政策,不都是罗德岛那个博士和大骑士长阁下商量出来的,也不差我这一条。” “那倒是。” 马克维茨点了点头,对他这位搭档的看法表示认同。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老骑士便径直离开了,他今天还有不少工作,马克维茨亦然。 改革才进行了几个月,顽固的人心没有那么容易纠正,马克维茨翻开自己的文件夹,里面整整齐齐地放在一沓申诉信,其中大部分都来自底层的工人和平民……当然,其中有多少是确有其事,又有多少是无病呻吟,辨别这些,就是马克维茨的任务了。 他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确的。 于是马克维茨打开了第一封信件,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这封送到商务局的信件居然不是申诉,而是感谢。 写信的人自称是一名农民,在田地被天灾破坏之后,失去了生存之本的他便来到大骑士领打工赚钱。 原本,这样的工人在工厂中是最廉价的消耗品,哪怕工作到累死也不足为惜,反正也会有源源不断的劳动力可以顶替他的位置,而他的酬劳不过是可怜的几个银币,勉强能让他一个人吃饱。 只是,在公民劳动法推出,大骑士领的工厂大规模整改之后,工人们的待遇得到了显著的提升,虽然工作还是很累,但有了能够保障生活的薪水,也不用担心被工厂主随便炒鱿鱼,更是有了能够看病的医疗保险,生活怎么也有了盼头。 马克维茨看着手中的信件久久不语,他又从一旁拿起自己和同僚刚刚商讨完毕的提案,沉默了一会儿后,只是微笑着把它们叠放在了一起。 这座城市,这片土地,这个国家。 一切都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 同一时间,罗德岛。 罗德岛的清晨,总是非常忙碌的,暂且不说总是在手术室门口仰卧起坐的医疗部干员们,其他部门的干员们一般也要早早地起床,吃完早餐,便是新的一日工作。 倒不是罗德岛黑心企业剥削员工,除了医疗部以外,其他部门的每日工作时间不会超过八个小时,看起来起得早,实际上下班也早,中午还有午休。 像什么全员工作到注意力涣散这样的事情,那是谣言! 除了刚开始扩大公司规模时,那段特别忙的时间,大部分情况下,罗德岛的干员们还是有休息的时间的…… 就像是最近,除了每天上班八小时之外,每周还有两天的休息,外勤干员结束任务之后也会有相应的假期,在这方面,罗德岛可比那些个卡西米尔封建资本势力人道多了。 不过说起上班时间,以前罗德岛的设施工作人员其实是九点开始上班、早班与夜班轮替的,只是博士小姐天天一大早被阿米娅叫醒工作,某天晚上熬夜熬昏了头,早上起来一看手表这才七点,便恶向胆边生,径直把大伙早班的上班时间提早到了七点…… 虽然工作时长没变,可是要早两个小时起床,一时间少不了一片哀声哉道。 据说事后博士被凯尔希在舰桥上挂了十个小时,也算是补足了睡眠。 博士你清醒一点啊.jpg 当然了,在罗德岛中,人事部向来是最悠闲的那个部门,没有之一。 就像是现在,几名人事部干员给自己泡了咖啡,又从小卖部买了半斤瓜子,便径直坐下,开始了为期八小时的摸鱼时光。 “哟,今天老大又没来上班啊。” “那可不,老大可是忙人,除了人事部的工作外,还有上头特别指派的外勤任务,也不知道有多少事儿要做……前面刚刚从拉特兰出差回来,好像又要出去走一遭了。” “啧啧,还是我们这样摸鱼开心啊。” “是啊是啊,还是摸鱼比较开心。” 而新加入人事部的琴柳小姐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群像是退休老大爷一样的萨卡兹们,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决定…… “打牌带我一个!” 好吧,她也是个摸鱼仔。 至于他们嘴里那位“正在准备出差”的“老大”,此时此刻正跪在床边,被霜星揪着耳朵教训。 “你这家伙,出个差带人回来也就算了,你也不看看,这是个才几岁的姑娘,你下得去手吗!?” 而在旁边,小小的一只莫斯提马有些幸灾乐祸地笑着,丝毫没有帮林恩辩解几句的意思。 比如她原本不是这么个大小的…… 喀秋莎的声音自她脑海深处传来。 “你不帮帮他吗,莫斯提马?” “不,这样挺好玩的。” 蓝天使小姐露出了典型的萨科塔乐子人式笑容,效果十分拔群,给林恩带来了近万点精神伤害。 “莫斯提马,你算计我……嗷!” 好吧,属于是家庭地位可见一斑了。 第十一卷完 卷末感言 九月,属于是我摆烂的一个月。 事实证明了,当一个人没有写作的热情时,会一下子烂得很彻底。 很难想象,上个月我还勤勤恳恳写了快十五万字,每天四千偶尔八千,结果这个月我居然加起来才写了四五万字,属于是一口气烂完了。 尤其是收尾的这几章,我写得极其艰难,不止一次下班后坐在电脑前想半天最后睡着了……两千字的小章都拿不出来,更别提四千字的大章了,简直是折磨。 不仅仅是对于剧情的节奏没能把控好,更多的还是突然有一种食之无味的感觉,看看之前写的切尔诺伯格、龙门和卡西米尔,再看看我现在写的这些,属于是心气都散了,写得越来越平淡。 反思之后,我骤然发现,从维多利亚那一卷开始,我就在犯一个错。 阴谋诡计,智斗交锋,那是我擅长的东西吗? 不管是我笔下的主角还是我自己,比起处理一个错综复杂的毛线,还是更擅长快刀剪乱麻,或者从源头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大家看得爽快,我自己写得也轻松。 强行去写,最后只是贻笑大方,徒增笑料不说,最后心如乱麻什么也写不出来,毕竟这不是我的风格。 所以写深海猎人那卷我写得很痛快,剧情也连贯,一开始的几卷也写得清清楚楚,至少我自己写得很舒服。 而维多利亚那卷也好,包括这一卷的最后收尾那一部分也罢,强行写什么权谋对弈,都把自己写得晕头转向。 写写平淡温馨的情感,写写痛快利落的斗争,总比这样不伦不类好。 多的我就不多说了,我会试着改变一下的,至少把自己写这本书的激情重新找回来,不然最后一路摆烂,不但折磨自己,还会折磨读者。 写小说的过程就是不断反思然后前进的过程,每一卷写完,我希望我自己都可以有一些进步,而不是退步。 这两天休息了一下以后,至少状态找回来了一点。 下一卷的话,我打算把将进酒写了,然后去写谢拉格,这两个坑挖了好久了,也该要填一填。 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大家下一卷见。 2022.9.26 ★ 浊酒梦行 ★ 第一章 吃不了辣的深海咸鱼 四月中旬,正是冬末春初之际,不过,相较于北方徘徊的龙门,处于炎国腹地的尚蜀却要显得温暖宜人得多。 至少,对于习惯了北方寒苦的老鲤来说,久违地在这气候宜人的地方走上几步,便腰也不酸,腿也不痛了。 “你还久违?我分明记得,就几个月前,罗德岛还遣你来找此处的知府谈判。” 被同行者毫不留情地揭了老底,老鲤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尴尬的神色,他只是笑着打开折扇,将这个话题一笔带过。 “嗨,那不一样,你想嘛,那时候可还是秋末入冬的时分呢,再怎么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暖和的。” 如此说着,他又“啪”的一声,把手里的折扇一下合上,浑然不顾手里这路边买来的便宜扇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说到这儿,我可记得,这附近有家不错的面馆,知府梁大人吃了都赞不绝口的那种,你看着天色正好,你我匆匆忙忙赶路至此,肚中空空如也,不如就地儿歇个脚,喝碗茶,吃个面,岂不美哉。” 听起来,这似乎是确实不错。 不过作为一个已经和老鲤同行了快一周,基本已经摸清楚这男人脾气性格的人,Ace明白…… 好吧,确实不错。 老鲤这人看起来浑,刚刚接触的时候他还以为这是个拎不清的滚刀肉,可实际相处下来就会发现,这人确实是个老江湖油子,却也不会对“自己人”犯浑,作为朋友或是同事来说,他还是相当可靠的。 挺有趣的一人。 而且就吃饭这件事上,老鲤往往会表现出超乎寻常的认真与热情,他都说了不错的店,里面卖的必然不会是什么臭鱼烂虾。 毕竟,他自己就是个相当出色的大厨,哪怕是在大厨云集的罗德岛,老鲤的厨艺也算是最为精湛的之一……或许没有之一。 “还是算了吧。” Ace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出言拒绝:“这里已经是尚蜀市区内了,再往前走几步那就是罗德岛的办事处,既然把你安全护送到了尚蜀,那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接下来我还有公务在身,就恕我不多作陪了。” 严肃认真的Ace,以及幽默懒散的老鲤,这样的两个性格迥然的人凑在一起,自然不会是休息日结伴出门旅游。 主要是,作为罗德岛的合作对象之一的尚蜀知府梁洵,在某一天的下午,突然就远程联系到了罗德岛,在和博士小姐交谈了片刻之后,也不知这两人达成了什么协议和共识,便出现了这样一个看起来无比抽象的任务…… 老鲤护送东西,Ace护送老鲤,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暂且不提这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就连老鲤自己都觉得这事儿有些多此一举,原本就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护送委托,以老鲤的眼力、身手和经验,不说是手到擒来,那也是轻轻松松,可作为委托人的梁洵非要加一个罗德岛进来,着实是有点让人费解。 与其说是怀疑作为护送者的老鲤的靠谱程度,倒不如说是刻意让罗德岛也一起趟一趟浑水,而就是这种充满可疑之处的行为,博士小姐居然还答应了,并且派出了罗德岛的大将之一……不得不说,这事儿有点不太简单。 当然,老鲤早就明白这事儿不简单,能让这个老朋友千里迢迢拜托身在龙门的自己,那能是小事么?梁洵可不是个不分公私轻重的浑人。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担心是不是路上会有什么危险,暗中提高警惕,结果一路上顺风顺水,倒也让他松了口气。 “那么,告辞。” Ace高大厚重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老鲤的视野之中。 “真走啊……也好。” 老鲤推了推自己的太阳眼镜,又打开折扇给自己扇了扇风,便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酒馆。 “老板,我吃两碗!” 好吧,不管前路如何,做人嘛,总得先吃饱再说。 再说了,这都已经到了尚蜀城内,作为当地的知府,梁洵还有可能出什么纰漏不成?真要那样,未免贻笑大方了。 呼,这次任务居然也算是罗德岛的外勤,最近侦探所也没什么新事物,这趟尚蜀之行结束了以后能好好休息休息,在这山川美景之间喝喝茶逗逗猫什么的……若能这样,可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或许是职业习惯,也或许是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识了太多。 他始终没有放下心中的那点警惕,联想到自己那老朋友联系自己时郑重的模样,一路上越是顺风顺水,老鲤心中,却总归有点不安。 “唉,有时候啊,想太多可真是让人烦恼……” 他掰开筷子,轻松地一笑:“不想了不想了,吃饭吃饭。” …… 此时此刻,老鲤或许根本想不到,就在不远的地方,有个人竟在同时和他生出了同样的想法。 “嗨,想那么多也没用,不想了,吃饭吃饭!” 林恩一抬筷子,便把锅里热气腾腾的羊肉往碗里夹,坐在一旁的斯卡蒂则是有些忧郁地看着锅里的红汤,整个人都仿佛变成了一条咸鱼。 为什么会这么辣啊! 好吧,看来对于在海水中长大的阿戈尔人来说,就算是战无不胜的深海猎人……也会有在辣椒面前败退的时候。 也不止是阿戈尔人,大部分伊比利亚人,对于这种刺激的辣味,也是丝毫没有抵抗力的。 林恩可还记得,当初年拉着小审判官艾丽妮吃火锅,一顿饭下去,可怜的小鸟便躺在座位上,脸上写满了怀疑人生。 那模样就仿佛是被人雷普了一样——不过也没差就是了,反正事后都是捂着屁股离开的。 不过林恩倒是对这种味道相当喜爱,适应速度之快,都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个地地道道无辣不欢的尚蜀人家,在罗德岛鼎鼎大名的年导就因为这事儿称赞林恩好几次,不少干员听到“火锅”这两个字那叫一个闻风丧胆,主要是因为年总喜欢在里面放过量的辣椒,别说是来自维多利亚、哥伦比亚的“国际友人”了,就连同为炎国出身的一些干员,也大多有些吃不消。 所以大部分时候,为了确保自己的“饭友”不先跑个精光,年不得不委曲求全,在火锅里尽量少放点辣椒……那也挺辣的就是了。 而整个罗德岛范围内,能安心陪年吃一顿超辣火锅的,除了博士,那也就只有林恩了。 不过林恩对于这种赞扬多少有点敬敏不谢,年的火锅的确是一绝,但除了火锅之外的东西嘛……像什么打麻将、拍烂片,那可就有点抽象了。 而且年在吃完火锅之后总会把人拉去搓麻将,林恩牌技和运气都很一般,一来二去也输了不少,以至于最后吃火锅一直都是和博士绑定的,年只要在饭点一找上自己,他就顺势通知一声博士。 博士玩麻将可溜了,年怎么也不敢把博士小姐也一起拖进牌局的,之前几次可是底裤都给输出去了…… 不对,这家伙好像不怎么在乎底裤都输出去的事实……她只是不喜欢一直输。 思忖了片刻年那毫无节操可言的日常行为,林恩转而把注意力放在了一旁的同桌者身上。 “好了好了,别咸鱼躺了,我特地给你点了个番茄锅……对,就在鸳鸯锅的另半边,这里是番茄的锅底,不辣的。” “……真不辣?” 斯卡蒂似乎是有些狐疑地往锅里看了一眼,这火锅的左面一片鲜红,翻滚爆开的水泡中漂浮着一个个“宛如魔鬼”的辣椒头,回忆起这些辣椒入口的刺激,深海猎人小姐不免觉得口干舌燥,赶紧撇开视线。 另外半锅……另外半锅也是地狱一般的红色! “你骗人!它也是红的!” 斯卡蒂重重地打了个喷嚏,然后指着桌上的大锅,声音里带着些委屈。 她对尚蜀的“辣”看来是有些心理阴影了。 怎么说呢…… 这场面多少有点喜感了。 眼见这只深海猎人在尚蜀已经被活活辣成了深海咸鱼,林恩在哭笑不得之余,也只好慢慢安抚,帮助她缓缓适应。他从番茄锅里捞出一枚鱼丸和几片熟透的羊肉,把它们倒入斯卡蒂面前的碗里:“不信你尝尝,可好吃了,我骗过你吗?” “你第一次带我吃火锅就是这么说的!我喝了半缸水才缓过来!” 斯卡蒂发出“小小”的抗议,差一点把手里的虎鲸玩偶往林恩脸上糊。 不过食物的香气和林恩在她身上累积的信用值还是一点点战胜了斯卡蒂心中的警惕,迟疑了片刻之后,她还是决定暂且再信林恩一回……就一回!如果这次还是辣的,以后就再也不信了! 虎鲸小姐不太熟练地拿起筷子,然后用缓慢的速度从碗里夹起肉片,蘸了些酱料之后,用一种“壮烈成仁”的表情闭上眼,把肉塞进嘴里…… “不辣吧?” “不辣唉!” 好吧,紧接着便是风卷残云的进餐时间了。 深海猎人们的胃口向来很大,只不过歌蕾蒂娅和她教出来的劳伦缇娜姑且还有就餐礼仪一说,吃饭的模样还算是优雅。 可乌尔比安教出来的三队猎人就没那么多计较了,就比如说斯卡蒂——尤其还是她没吃午饭,已经饿了一下午的情况下,这吃饭的速度,用风卷残云来形容那还是有些保守了。 不过,大概是因为心底少有的一点矜持……她至少没把盘子也一起吃下去。 而林恩则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桌上的食材不断减少,从各种肉食到豆制品和主食,最后甚至连卷心菜都被吃完了,而在这个过程中,他甚至没什么机会动筷子。 “唉,林恩,你不吃吗?” 吃了个七八分饱的斯卡蒂这才注意到身边的同桌人已经很久没动筷子了,她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这个很香的唉。” 对此,林恩只能露出一点无奈的微笑。 “看着你吃我就饱了。” 那吃饭的速度,把美食吃进嘴里幸福的模样,不饱不行啊。 十五分钟之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儿的斯卡蒂把脑袋埋在了玩偶里,发出了虎鲸丢人的声音。 完了完了,形象全丢光了! 顺便一提,她现在穿着一身黑色的宽松休闲T恤,搭配深红色的短裙——不要问这身衣服怎么那么眼熟,这是史尔特尔借给她的。 “你总不能一直穿着那套猎人衣服吧,和心仪的人出远门,换身好看点的衣服不好吗?” 好吧,史尔特尔那模样,简直就像是在数落自己不喜欢打扮的妹妹,可以说是非常的恨铁不成钢了。 于是乎,斯卡蒂就这样被史尔特尔塞了整整一旅行箱的衣服……顺带着又学了点化妆的知识,只不过看她事后那OMO的模样,也不知道有多少是真的学会了。 只能说,史尔特尔尽力了,剩下的就只能看斯卡蒂自己了。 不过以斯卡蒂又憨又耿直的本性,最后搞成这幅模样,也是理所当然的。 至于她手里的虎鲸玩偶,那是在路上,林恩见她一直盯着看,便给她买了作为礼物。 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这个巨大的玩偶,已经到了片刻不离身的地步,这玩偶倒是做得坚韧异常,考虑到她的天生神力,路上遇到什么危险,这玩意可比路上的板砖好用多了。 “说起来,你最近还会梦到……梦到那些奇怪的东西吗?” “哦,你说那个啊,这两天倒是频率放缓了点。” 也不知道为什么,来到尚蜀之后,林恩便会时不时做些噩梦……而且还是非常老套的噩梦,像是什么土地被海水吞没、生命凋零于战火之类的,林恩就像是一个旁观者,将噩梦中残酷的故事从头到尾看了个遍。 让他有点在意的是,这梦有些过于真实了,而且总给他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事后还不会忘。 林恩认为这是“一种征兆”,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生,自己却不得而知。 他刚想再说点什么,却突然听到餐馆下面传来一阵喧闹。 “咦,那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第二章 逃之大吉 林恩和斯卡蒂当然不是来尚蜀旅游的。 作为罗德岛的两位堪比甚至超越精英干员的战斗力支柱之一,这两人一般是轮替出任务的,很少会遇到一起出击的情况——除非博士小姐觉得有必要,不得不这么做。 事实上,两人这次出击的主要原因,还是在于某个想要搞家庭聚会的烂片导演小姐……也就是年。 相较于一般干员,年的身份很特殊,属于是大炎某位最强神明自我分裂的碎片——或者说化身之一,而像她这样的神明碎片一共有十二位,遍布炎国各地,各有所长,性格各异。 当然,实力也很强大。 当然,炎国对他们的管控也没有严格到像是对待囚犯那般,不管怎么说,这些神明碎片大多都是心思纯净的有能之士,而且其中的许多都是有功之臣,就像是十二碎片中的排行第一第三的两人,分别在边关镇守多年,为炎国抵御邪魔外道的侵袭,可以说是战功累累。 就算是看起来不太靠谱的年,要是认真起来,也是整个炎国……甚至整个大陆范围内,数一数二的锻造师,不但指铸造兵器的方面,亦精于铸造机关、器械等方面。 只不过比起老实本分地工作,她更喜欢摸鱼……比如上班吃火锅打麻将;或者培养些个人兴趣爱好,比如拍几部能用剧本气死“剧作家”的烂片…… 好吧,这也不是什么问题。 毕竟,炎国对待这些神明碎片的做法,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总不会太过计较的。 年可以轻轻松松跑出炎国,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去罗德岛,这也算是炎国管理宽松的一种体现了。 千年之前的时空,林恩曾经和莫斯提马来过炎国一游,那时候的神明碎片们一个个都还没有现在这般本事,却也个性鲜明,给林恩留下了不少深刻的印象。 不过最近的百年来,事情发生了些变化,不但炎国内部对待神明碎片的看法变得有些……激进,碎片们自己也遇到了难以克服的问题。 这是年跑出来找到罗德岛求助的契机,她在寻找一个能破局的方法。 然后,她希望罗德岛……或者说希望这群萨卡兹前任魔王的幕僚们,这些用双手开创未来的理想主义者,成为那个“破局者”。 神明碎片们确实是在面对一个巨大的麻烦,而且如果处理不好的话,最坏的结果很有可能是十二位理智强大的守护神融合为一位混沌恐怖的疯神,将炎国的繁荣宁静彻底打破。 而事实上,也确实有那么几位神明碎片……也就是年的兄弟姐妹们。 他们开始变得偏执,那是发疯的前兆,心魔不断膨胀,直至难以入眠。 甚至有的已经消失,化为过往的云烟。 这件事,炎国知道,神明碎片们自己知道,现在罗德岛也知道了。 而在这种情况下,让两名甚至更多的神明碎片冒然接触,然后脱离炎国的监视范围,突然消失,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未免太刺激了一点。 而根据干员炎熔所汇报的信息,罗德岛已知晓这位“年”小姐在勾吴城附近找到了她的妹妹“夕”,然后二者在一番“激烈且友好”的讨论下,最终决定同行离开,她们要“先处理一些自己的事情”,然后与克洛丝约定在尚蜀会面。 然后这俩人就不知所踪了。 当这份报告被拍在博士小姐桌上的时候,天晓得她的理智以什么样的速度在下降……根据当天在办公室值班的蓝毒小姐说,博士直接往嘴里灌滚烫的开水,当场表演了一个用嘴泡方便面,可把一旁的砾小姐吓坏了…… 什么,你说当天明明是蓝毒值班,为什么砾在旁边? 咳咳,至少人家不在桌子下面,这种博士办公室里的事儿,就和林恩没有关系了…… 总而言之,为了防止出什么乱子,博士小姐直接一纸文书,把刚刚从拉特兰回来的林恩给调过去了。 用她的话来说,那就是以林恩的实力,估计出啥事都能怼回去,就算真的出个疯神,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嘛。 而除了林恩之外,恐怕也没人能处理这样的情况了。 当然,能把事情压制在最低影响范围那当然是最好的,如果可以和平解决这次的问题,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管怎么说,至少名义上,年现在还是罗德岛的干员呢。 而且年也确确实实为罗德岛做出过贡献——如果不考虑她在工作时间拖着其他干员搓麻将的话。 而考虑到林恩名气太大,有些时候做事不太方便,博士又很贴心地把休假中的斯卡蒂也加入了队伍列表里,顺便给林恩塞了一盒避X套,表示不用谢她……谢她个大头鬼啊! 这家伙的理智,看来是被直接清零了。 林恩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收拾完行李离开罗德岛以后,博士小姐就因为在凯尔希办公室放老鼠夹子,被M3请上舰桥清醒去了…… 好,总结完前情提要,现在我们来看看林恩遇到了什么。 他遇到了一只野生的老鲤…… 老鲤也很懵逼啊,他好不容易来到了尚蜀,眼见任务快要完成了,正吃着面条哼着歌,一晃神就给几个蒙面好汉把包厢门踹开了。 “把你手里的东西交出来!” 为首的好汉用刀背指着自己,老鲤当然认得出,这意思是“我们只劫财不伤人,识相点就不要反抗”。 于是老鲤很熟练地举起手表示投降,顺便把手里那碗还没吃完的面条往前一放,就像是贡品一样摆在几位蒙面好汉的面前:“几位好汉里边请,莫伤了和气……要碗面条,不至于动刀动枪……” 蒙面人:? 感情你当我们跑过来舞刀弄枪就是为了要你手里那碗面条!? 你是不对劲,还是你以为我们不对劲? “不要装傻!” 为首的蒙面人怒不可赦地一刀把碗劈碎了,他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见那滚烫的面汤中忽地亮起爆炸的闪光,那装修精致的阁楼顿时“咚”的一声被炸得七零八落,老鲤随手挥扇打飞几枚飞来的飞镖,转身便翻窗而出。 一边逃跑,他还一边嘀咕着。 “老板哟,原谅我的冒失让你店里伤了点财……嘛,事后我会找知府大人为你们申报补贴的。” 如此说着,他便毫无心理负担地扭头便跑了。 而那几个被爆炸和烟雾糊了一脸的“蒙面好汉”们,则是又过了三五秒,这才怒气冲冲地冲出来,哪里还找得到滑溜得像是只泥鳅的老鲤? “这家伙不是龙,分明是个泥鳅!” 为首的那个人把脸上的黑巾摘下来,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却是个金发的俏佳人,若是不看她一身黑衣以及手上舞刀弄剑磨练出来的老茧,光是看容貌,倒也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只是怎么说呢……看起来总觉得有点虎头虎脑的,一点也不适合这套做贼的黑衣,真要说的话,换一套练家子的大气衣服,或许会更加合适一些吧。 不过,那样做又太招摇了,做这种不太合法的事情,迟早会惹祸上门。 尚蜀毕竟不是法外之地,相反,这里法治严谨,犯罪率连年降低,这些年就连镖局都混不下去,纷纷转行了。 “大姐头,还追吗?” “追!怎的不追?这一里地到处是我们的人,我倒要看看这小子能跑到哪里去!” 说实话,这几个毛头蠢贼,对于走遍江湖的老鲤老说,并不算是很难对付。 他看得出来,那几个黑衣服的蒙面好汉里,或许有一两个练家子——比如那个把脸蒙得严严实实的女娃娃,水平应该不错。 可其他人,水平就不怎么样了,充其量也就是街头混混的水准。 这样的家伙,寻常打架三五个,别说是近了老鲤的身,可能连怎么被放倒的都看不清,就躺在地上了。 和龙门那些刀尖舔血的帮派分子,以及荒野外那些恶人嘴脸的流浪拾荒者比起来,着实是差远了……更别提前几年在龙门闹过的乌萨斯军队了,那次混乱之中,老鲤可是带着鲤氏侦探所锤翻了不少冒冒失失闯入龙门内部的入侵者。 哪怕要保护好怀里的宝贝,也不至于吓得扭头就跑,有些时候,面对一些事,逃跑反而会多出许多变数。 但越是这样,老鲤心里不太妙的预感就越重,行走江湖多年,他对于危机的预感多半准确,此时此刻又有了这样的征兆,自然是不愿和这几个蠢贼纠缠太久,省得夜长梦多,倒还不如快点去热闹点的市中心,谅他们也不敢再闹下去。 等到了梁大人的府邸,那可就任务完成,无事一身轻了。 老鲤心里的算盘倒是打得叮当响,只可惜那几个蒙面人也只是开胃小菜罢了,在黑暗中盯上他……或者说盯上他守护的那个“匣子”的人可不止一个。 毕竟他运来尚蜀的这件器物,那可是某个已经被认为“半是疯魔”的神明碎片的一部分,而梁洵让老鲤运货来尚蜀,确实也是司岁台给了压力,让他不得不把这黑盏交给上头。 礼部和司岁台为了神明碎片的问题,早就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了,这次司岁台向梁洵施压,他也只能借老鲤的手把东西带到自己的府邸,然后刻意让司岁台把“黑盏”劫了去,省得尚蜀变成个是非之地,不管是礼部还是司岁台,亦或是被惹怒的神明碎片,都不是小小一个尚蜀能够容纳的庞然大物。 作为尚蜀知府,不管是为了民生百姓,还是为了一方稳定,他只能这么做。 当然,这么做也有许多变数,于是他特意请了罗德岛,让罗德岛的人护送老鲤一路,省得在半路上闯出个程咬金把东西劫走,他又请了自己信任的一位高手,特意嘱咐了对方,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瞧瞧的不惊动任何人把东西带走。 只是他没想到,行裕客栈的掌柜郑清钺,养了个急性子……而且想要证明自己的叛逆女儿,这老鲤人还没到知府的府上呢,好好的路边吃个饭,险些就给这几个初出茅庐不怕虎的小子劫了个措手不及。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在司岁台的眼中,倒是显得有点画蛇添足了,他们决定用更加“效率”一点的方法,来拿到这件“危险的器具”。 对于格外注重效率的司岁台来说,既然东西就在老鲤的手里,那直接拿到手里,可不就大功告成了,否则晚上再去一趟知府府邸,考虑到礼部的某位大官时不时要去梁洵府上串门走访,说不定就露了馅,反倒是危险了。 “站住,信使。” 身材高大的男人拦在了老鲤的面前,他戴着厚重的面具,穿着鲜明的红色斗篷,而这样的衣装,老鲤其实不算陌生。 “监察司?” 老鲤愣了一下:“大人,我可是良民呐!” “我知道,所以,你放下你怀里的东西,便可以走了,我不会为难你。” 那身影发出充满威严的声音,他并没有冒然展露锋芒,只是拦在老鲤的面前,却无一丝杀意,老鲤觉得吧,那红衣人说的大抵上应该是实话。 自己放下手里的包裹,应该是真的可以离开了。 但好好的做一次信使,运个货物,莫名其妙就被监察司的人给拦住了,这怎么也不太说得过去。 要知道监察司的成员,可都是大理寺……或者肃政院出来的人,这些人每次出手,基本上都有高官要倒霉。 梁洵啊梁洵,你是给我整了什么个活啊……坏了,你小子不会贪污被人抓到把柄了吧。 当然,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老鲤好歹还记得,梁大人可是个铁面无私两袖清风的家伙。 老鲤可不知道这事儿背后的弯弯绕绕,梁洵只是让他把东西送到自己府上,具体的一概都没说。 这也是对老鲤的一种保护,知道的太多,不一定是好事。 “信使?” 充满威严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老鲤顾不得背后流下的冷汗,连忙讪笑着打开破破烂烂的折扇。 “按理来说,这会儿我确实应该识趣一点,把东西就这样放在这儿,那可就没我的事儿了。” “所以?” 老鲤将折扇合上了。 “但是现在情况有点不对劲,我觉得吧,在弄清楚情况之前……” “还是逃之大吉吧!” 第三章 梦中佳人 “我们三个真是太强啦!” 老鲤恬不知耻的感叹声回荡在尚蜀崎岖的山路小巷中,而林恩和斯卡蒂则是相互对视一眼,各自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无奈。 醒醒兄弟,刚刚要不是我俩出手你脑壳就要被人按进泥土里去了……这话倒是说不出口的。 让我们把时间倒退一下,来到老鲤决定溜之大吉的时候。 不得不说,老鲤的这个想法绝对是没有错的,在那种情况下,逃跑似乎便是他可以选择的最好方案了,不管是就地投降还是奋起反抗,好像都不太适合。 投降就不用多说了,老鲤严重怀疑梁洵是不是脑子缺根筋在官场得罪了人,这才惹到这样的祸事,如果自己把手里的东西交出去,坏了梁洵的事儿不说,指不定就变成了官场敌人攻击梁洵的把柄。 于情于理,老鲤都不会让这样的事儿发生,梁洵不仅仅是他多年的旧友,亦是一名难得的好官。 至于动手和对方拼了…… 瞧瞧那红袍人身长八尺、腰阔十围的模样,老鲤可不觉得自己这小胳膊小腿能和对方掰一掰手腕。 于是在那种情况下,老鲤当场决定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倒也是无可厚非的,博士在场都要夸他一句当机立断。 不过让老鲤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红袍监察司成员,别看块头五大三粗的,在速度方面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老鲤自认为还是很擅长逃跑的,可在这监察司面前,不管是惑敌的法术,还是矫健的身手,似乎一下子都没了太大的作用。 他只是一拳一掌,挥着自己不敢硬接的铁掌,沉默地不断逼迫压缩自己的行动空间,每一次挥掌,每一个步伐,都能准确地堵死自己想要走的路,别提有多难受了。 不过,若仅仅是这样,老鲤觉得事情还能有转机。 硬碰硬自己打不过,可只要不被对方锤到,总能找到机会脱身的。 只是他更加没想到的是,这人居然还有个同伙,那俊俏的年轻人不知不觉把自己的退路堵了,一边还微笑着将腰间的佩刀拔出寸许,锋芒之间倒是也威慑力十足。 娘嘞,被阴了! 自打进那饭馆就没遇到过好事,早知道我就事先算一卦了! “唉停停停!我投降,我投降!两位好汉,和气生财啊。” 在被铁拳糊脸的前一秒,判断出自己无力回避的老鲤非常光棍地举起手来,举了个高卢军礼。 “身手不错,躲开了我二十三招——如果你认真一点以招拆招,而不是一昧躲闪,挡我百招亦无不可。” “别了别了,我又不是看不出来,你压根就没认真起来,法术都没用,就靠那拳脚的功夫在打。” 老鲤苦笑了一下,他也算是实力不错的一流高手了,可是在眼前这红袍人面前,也只是那般水准罢了。 打不过,根本打不过,别说是自己了,恐怕当年自己那武痴好友槐天裴,也吃不住吧。 “先生能撑那么久,已是相当不凡。” 堵住自己后路的年轻人也走了上来:“将那器物交给我们吧,我可以保证,先生放下东西便可离开,它也不会用来针对那位梁大人。” “当真没得谈了?” 那红袍人一捏拳头,发出嘎吱声响。 “噢哟,别激动,别激动,我这要是不小心失了手,把这盒子摔地上了,那大家岂不是平白斗了一地鸡毛。” 于是老鲤把手放到怀里,详作是取那器件的样子,一双掩藏在帽檐下的眼睛吱溜地转了转,从这监察司的手里逃跑,看起来似乎是不太切实际了,这人经验手腕都很老辣。 那年轻人,倒是一副初出茅庐,没见过江湖险恶的样子,似乎可以…… 只是下一刻,一道声音自上方传来,让在场三人都是一愣。 “两位,像这样欺负我们罗德岛的人,恐怕不太合适吧。”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红袍监察司,他当即一掌挥出,这一掌可以说是全力以赴,力可开山裂石不说,速度亦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土石的法术以拳掌为中心展开,巨大的压力蓬勃而出,几乎要将眼前的敌人整个压垮。 这一掌恐怖如斯! 只是老鲤也是个反应快的,在对方出手的刹那他便当即作出了应对,那可以限制速度的土石法术让他脚步一顿,他便就着惯性向后翻倒,然后一个后空翻,不但避开了攻击,也迅速拉开了距离。 三人之中唯独那年轻人没及时反应过来,他只是匆忙地伸手,却慢人一步,未能抓住滑溜得如同泥鳅一般的老鲤。 而这一失手,就给了林恩介入的机会。 红袍监察司还想追击,一颗火流星便砸在了几人中间,炽热的火浪迎向拦路的二人,监察司一拉斗篷,用身体和斗篷护住背后的年轻人,可佩戴在脸上的面具被却火风吹飞,露出深青色的长发和一张饱经风霜的脸。 然后火光散去,林恩和斯卡蒂便出现在几人中间,两人倒是没有显得咄咄逼人的样子,斯卡蒂甚至没带剑,反而抱了个意义不明的大型虎鲸玩偶……咳咳。 这俩人看起来就像是旅游路过一样。 不过经历了那样的开场白,恐怕也不会有人能小觑这突如其来的二人组了。 “罗德岛……我记得,自龙门登记的境外公司,这两年在大炎境内开设了不少分部。” 那监察司松开手,红色的衣袍在火浪的冲击下毫发无损,只是为了保护好背后的年轻人,他自己的发梢却被烧焦了一截。 也只是烧焦了一点而已,换作是寻常人等,此时此刻已经被上千度的火焰化为焦炭了,这监察司却仿佛和个没事人一样,其硬实力可见一斑。 “嘿,我看得出来,两位是官差,嗯……在真的打起来之前,容我问一句,这位不知是来自肃正院还是大理寺的监察司先生,你现在是在公务时间,还是已经下班了?” 红袍人沉默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并非公务。” 他明白,如果撒谎的话,就可以让对方有更多顾虑,对自己有利。 但是他的职业操守和性格不容许他说谎。 “呼,那我就放心多了,既然不是在工作时间,你的这身衣服也没多大用了,大家按照江湖道义,拳头上作真章,你觉得如何?” 红袍男人默不作声地绷紧肌肉,眼前这个男人……不简单。 罗德岛真是藏龙卧虎,他还记得,那位大理寺少卿,似乎便是暂且加入了这家公司,从此罗德岛便与炎国的官方有了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那家公司的领袖,叫博士的,他见过对方的资料,虽然只有三言两语,且大多语焉不详,可从罗德岛近一年来扩张变强的速度来看,却也能显示出其手段的高明。 作为一家治疗感染者的公司,拥有这种级别的武力,着实是不合常理。 但追溯其根源的话,便又有了更多的…… “太合叔。” 背后传来的年轻声音让魁梧男人回过神来,他微微回头,却见那被他保护在背后的年轻人对他摇了摇头:“不必兵戎相见。” “几位,这次是我们冒失了。” 年轻的少年上前一步,倒是露出分外的坦荡和真诚:“日后若有机会,我自然是会登门拜访,好好赔罪解释一番。” “既然事已至此,若是纠缠下去,倒显得我们不识抬举了。” 言罢,两人作辑离开,走得干脆又洒脱。 斯卡蒂歪了歪头。 “唉,不追吗?” “这俩人是官差,正当防卫也就算了,我们主动去追,就是我们蓄意袭击炎国官员了。” 林恩也松了口气。 他倒不是害怕打不过,就是有点担心太用力不小心把人打死了……那可就出大事儿了。 这两人一看就身份不小,拦住老鲤估计也不是因为劫财害人之类的低级理由,能少一事,那便少一事吧,麻烦太多,总要一件一件去解决。 不管是目前依然还下落不明的年和夕,还是自己现在被噩梦缠身的状态,似乎都不太适合再出事端了。 而且他也相信,这事情的始末,会有人给自己解释清楚的,那年轻人说了会登门拜访赔罪,那他便等着就是了。 看他那认真的模样,不太像是给个台阶下的客气话,倒像是打算把事情说说清楚。 既然如此,自己还急什么呢? 至于事情的主角老鲤,他左看看右看看,确定自己总算是安全了以后,不由长长出了一口气。 想想林恩居然逼退了如此强大的监察司大官,老鲤不由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声。 “我们三个真是太强啦!” …… 林恩和斯卡蒂很快便送走了老鲤。 他俩和老鲤也不算特别熟,只是普通的点头之交,而老鲤的任务和他们的工作似乎没什么关联,两人便也没了心情去胡乱掺和一脚。 送个黑盏,总不见得和神明碎片有关吧? 林恩摇了摇头,刚准备离开,却看到一个神秘的东西从不远的角落中探了个头,又很快消失不见。 那东西……长得铜头虎脑,反射金属的光泽,看起来不似寻常生物。 “怎么了?” 斯卡蒂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虎鲸小姐顺着林恩的目光向那边看去,却看不到任何东西,角落里空无一物,只有几个破碎的金属残片孤零零地散在地上。 “不,也可能是我眼花了。” 两人很快结伴离开了,而在两人离去之后,一只由金属构成的铜兽自阴影中探出头来。 这不似凡物的青铜小兽发出咿唔的低鸣,便又消失在了阴影之间。 而伴随着它的消失,一处无人问津的梦境云海之中,一双慵懒的眼睛睁开。 一名白衣的佳人,倚着小亭的一角,气若幽兰地吐出一口酒气。举盏望天,却又无酒可饮,只得百般无聊地趴在亭上,幽蓝的龙尾沿着亭边垂下,在开满莲花的水池中点出片片涟漪。 如果林恩能看到这一幕,那一定可以认出来,这便是在千年之前的那次旅行中,与他在梦中相谈甚欢的那位神明。 “令” 哪怕她的一身白衣不似千年前那般整洁素雅,长袍短衬搭配上短靴热裤,这般装扮倒是有一种古今搭配的奇妙美感,亦有曾经简洁长袍所不曾有过的热情性感。 只是千年过去了,她那副慵懒悠闲,浮沉似梦的感觉倒是不曾改变,岁月没有磨去她独特的个性,反倒是时间的积淀让她变得更加率性而为。 她曾经作为旅行者阅遍大江南北,也曾经走入那谋臣似雨的阁楼出仕官途,更是走过玉门,作为一介军师,击鼓塞北。 只是最后,她褪去那一片片传奇的经历,做个闲散的酒客诗人,在尚蜀的片缕云梦之间,饮酒作乐,逍遥自在。 看看冒失莽撞、心急如焚的年;看看心枯意竭、不敢入梦的夕。再看看洒脱随性、豪气干云的令,这姐妹之间的差别,当是一目了然。 “哟,原来不是我的错觉啊……不仅仅是面孔和气息,就连灵魂看上去都一模一样,那就有点意思了。” 她兀自喃喃自语了起来,想起那张千年亦未褪色的脸,便又怀念地摇晃了下酒葫芦。 千年之前,这个叫林恩的萨卡兹人,给她留下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好印象。 她虽然总是半梦半醒,可记忆却不会衰退,她还清楚地记得当初的那次交谈,杯盏交错之间,短短一场梦,便建立了一种奇妙的友谊。 她很喜欢赤忱的人,可惜的是,人类的寿命终究是短了点,时光流逝,过去的朋友也一个个离开了人世,终究留下她孤单一人,对影成诗,千杯独饮于梦中。 “不过,倒也是奇怪,萨卡兹的寿命久归久……可他却看起来没有经历时间的洗礼,这是千年如一日的赤子之心,还是另外有所奇遇?” “罢了,不如去当面问问。” 令低低地自语了片刻,随即尾卷灯杖洒脱起身,踩着波纹四溢的水花,举着个空空如也的酒葫芦,梦醒时分,她向天掷出酒杯。 “正好,酒也没了。” 第四章 “身娇体弱斯卡蒂” 神明,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对于林恩来说,这是个并不算非常复杂的问题,虽然他基本上没见过多少神明,不过某个翻来覆去被迫害的黑蛇还是给他留下了不少深刻的印象。 简单点说,当神走出那些神话故事……他们既不高贵,也不神秘,尤其是在你的拳头大于对方的时候。 某只黑蛇点了个踩并且骂骂咧咧地走了。 就林恩个人而言,所谓神明,便是比之正常人类要更加强大,并且更加悠久的存在罢了,当祂们身处神化与故事之中的时候,林恩尚且会持有几分敬畏之心,不过当对方出现在现实中的时候,那就要看情况了。 像黑蛇这样的千年恶神,果然还是煲汤煮了比较合适。 当然,基于自己也没见过多少神明,哪怕黑蛇给林恩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林恩也不会对神明产生一种过于先入为主的主观判断,毕竟在大部分的神话故事中,神明可都是为人们提供庇护、遮风挡雨的伟大存在,而就算是黑蛇这样不干好事的坏东西,祂的一举一动也是为了乌萨斯的延续和进步。 只是立场不同,思想和手段也难以苟且,便不与为谋、刀锋相见。 而暂且不提黑蛇这样由人类恶意中诞生的恶神,如今尚且行走在天地之间的“神”大部分都没有那么玄乎,在民智未开,人类愚昧且弱小的千万年前,那些强大的、睿智的、并且在天灾之中帮助了人类的生物,便被人们尊敬地称之为神。 而这样的生物,曾经在泰拉大陆上到处都是,那时候的泰拉大陆,人类还远远不是主宰者。 而就算在神明销声匿迹的如今,亦有不少古老者跨越漫长的时光存在至今。 林恩曾经看过有关炎国神明的资料,祂们是“巨兽”的化身与碎片,各持权柄,散于天下,其中有人为炎国镇守边关,抵御北方邪魔的袭扰,亦有人成为一代名相推行改革,帮助炎国走向繁荣富强,更是有人行走江湖,惩恶扬善,正义凛然。 而伴随着时过境迁,这些神明……或者说神明的碎片,也大多隐于世间,做个隐士散人,而不去参与江湖天下的功过变迁,对于祂们来说,需要神明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接下来的是属于人类的时代,人类就像是走出摇篮的雏鸟,终究是要自己面对一切。 老实说,在看到这些“官方记载”的时候,林恩对于炎国神明的印象还是相当好的。 但是,这种好印象也没能维持太久,因为很快他就在罗德岛遇到了一个活生生的神明碎片……并且在工作时间被对方拉去搓麻将…… 最重要的是,很快他就被对方安利着一口气看了两三部对方拍摄的烂片。 崭新的创意,经典的人设,优秀的配乐,卓越的演技——你说这么多好点子凑起来怎么就硬生生给拍成了烂片中的烂片呢!? 只能说,作为导演兼编剧的年,在拍摄的过程中,真的是毁片不倦。 而最为重要的是,年这厮对于自己拍摄烂片的本领似乎还相当没有自觉——或者说有自觉,但屡教不改。 就是这么个神,把林恩对于炎国神明的好印象全都给败了个干干净净,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林恩只要想到炎国神明这几个字,就会有端联想到好吃懒做、聚众赌博、烂片导演诸如此类的…… 属于是神明之耻了。 不过,在年小姐难得认真起来的时候,林恩还是能见识到她作为神明碎片的本事的。就比如她在工程部的干员们面前,就会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热情与投入,在开发某些新装备和新材料的时候,一旦牵扯到结构性的问题,甚至还会愿意熬夜好几天。 之前在工程部为佐菲娅设计武器的时候就是,“鞭刃”这种武器的结构与传统刀剑大相径庭,在可露希尔忙于维护罗德岛主舰不能主持大局的情况下,年小姐带着工程部一众干员肝了五六天,硬生生给佐菲娅设计了一柄性能格外出色的武器——在去年的维多利亚之行,这件武器也确实发挥出色,帮助佐菲娅克服了不少困境。 这模样,可是和平时那“游手好闲”的样子,丝毫不沾边了。 只能说,炎国的这些神明,当真是人性大于神性,像人多于像神,毕竟经历了千年人世的洗礼,比起纯粹的神明,人心可是复杂得多了。 当然,不管对于年的印象是好是坏,只要是和她接触过的人,都会有这样的一个共识。 那就是她是真的很能闯祸…… 这次就是,不声不响整了个大活,吓得博士赶紧调来一架飞行器,从罗德岛本舰把林恩送来了尚蜀,就等着年那瓜娃子什么时候冒个头出来,林恩好提着她的后颈肉把这厮抓回罗德岛……或者直接提去衙门报个备先。 这一声不响的,就把同为神明碎片的夕给拐走了,到现在还下落不明,不难想象炎国内部的相应部门已经因为这个“突发情况”而乱成一锅粥了。 对于刚刚在炎国开始发展势力的罗德岛来说,万一和炎国因为这种事儿产生了矛盾,或许就要一口气废弃十几个正在施工中的项目,少说也关系到数百条感染者的性命,这无疑是罗德岛无法接受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不管年有什么企图,她都不应该一声不吭的,去哄骗几个不知内幕的新晋干员做这些危险的事情,博士小姐和阿米娅都认为,很多时候一点交流就可以解决许多问题,而很多的矛盾就是源自两方的交流不畅,或是欺骗隐瞒的行为。 如果说年想要借着罗德岛的力量去做什么事,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提出来。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的,一声不吭就整了个大活,半是强迫地把罗德岛和自己绑在了一起——要不是这几个月罗德岛在炎国境内设置了几个长距离通讯驿站,可能到现在博士小姐还被蒙在鼓里呢! 老鲤的事情,只是个小小的插曲。 夕阳滑落,弯月浮起,作为炎国境内的大城市之一,尚蜀也和龙门一样,入夜之后热闹不减分毫,霓虹色的晚霞映照着街上的车水马龙,而灯红酒绿的市区之外,在那些偏远些的郊区,那些崎岖的山路景点旁,也亮起照明的灯光,与路边茶亭酒馆店家小二的吆喝声与喧闹声。 老实说,在亲眼见到之前,林恩很难想象有这样的一座城市,可以将复古的优雅从容与现代社会的喧闹繁华如此有机结合在一起。 一方面,这座以旅游业闻名的城市保留了许多千百年以来的名胜古迹,以及尚蜀的许多传统。 就比如说江上的船夫,山路的挑夫,路边随处可见的复古酒馆茶亭,林恩游荡了一圈,还能找到那种只有小说故事里才听说过的武馆和寺庙。 可另一方面,一旦进入市区,那就又是另一番景色了,尚蜀市区的繁华丝毫不逊色于龙门内环,这并不是一种夸张的说法,旅游业带来了巨大的红利和商机,为这座古老的城市注入了大量活力,而繁荣的经济则是带动了市区的建设,当地的知府梁洵又是个体察民意、两袖清风的好官,于是顺理成章的,这座城市的建设和发展可以用飞速来形容。 这种发展,并不像是那些工业城市一样,对自然环境进行破坏性开掘,来扩大城市的领域,而是在合理的规划下,将城市布局与自然风光融合在一起,构筑了这座天府之城。 “嗝~” 斯卡蒂轻轻打了个饱嗝。 在午饭时分体会到了“火锅”的美妙之后,她便又带着期待迎来了晚餐。 不加辣的麻辣烫。 说实话,在说了麻辣烫不要辣以后,那家店的老板几乎以为林恩和斯卡蒂是来找茬的,就像是西餐馆突然来了个要吃十成熟牛排的家伙,基本上都是要被人用奇怪的表情盯几眼的。 毕竟嘛,在尚蜀这个地方,家家户户多多少少都吃点辣。 不过大约是老板也看出了两人不是本地人,最后店家也没有为难两人,而是做了一份……确确实实没有加辣的麻辣烫给两人端了上来。 对于不能吃辣的深海咸鱼来说,这种将多种食材汇于一锅的吃法,在新颖的同时,也让她吃得相当过瘾。斯卡蒂小姐一口气干掉了三人份的主食,还有若干份各种肉类,这才在周围一道道古怪的目光下红着脸抱住虎鲸玩偶,假装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而林恩在结账的时候,也被老板给抓着衣襟,在收银台前轻轻说了几句悄悄话。 “不是啊,兄弟,你得劝劝你的女朋友。” 那人过中年的店家一副“过来人”的表情:“这女娃子吃这么多,现在是看不出来,身材也苗条,但那是年轻,年纪大了以后,再有这胃口,身材发福得可快了。” 他比划了一下:“生完孩子以后,指不定就往两百斤去了咧!” 不是,斯卡蒂现在的体重估计也不止两百斤了……尤其是战斗的时候,两吨都有可能…… 林恩可是记得的,当年打切城的时候,斯卡蒂高空下降直接把乌萨斯人的前线指挥部砸了个对穿,属于是顶级高空抛物了。 可相对应的,在寻常时候,这位虎鲸小姐的体重,倒是轻盈得像是个纤纤弱女子,就算是林恩抓着斯卡蒂的腰给她举高高,也丝毫感受不到压力。 嗯,身娇体柔得能一拳打死老虎的那种弱女子。 这显然不符合质量守恒定律,但相较于海嗣这种能把达尔文从棺材里吓醒的怪东西来说,深海猎人这谜一样的体重,倒是不算什么了。 不过,对于老板的这份好意,林恩也没法多说什么,只得笑着应付了过去。 “好嘞,好嘞,晓得,晓得。” 值得一提的是,斯卡蒂的耳朵灵得很,这会儿显然是听到了店家的“大声密谋”,此时此刻正处于一种怀疑人生的状态,眼见林恩付完了钱走回来,她目光呆滞地把视线投了过去。 “林恩,我,我这么吃会变成胖女人吗!?” 看来虎鲸小姐对于自己的体型还是相当在意的。 而林恩则是哭笑不得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宛如清澈海水般的素白色长发似流水丝滑,他对着虎鲸小姐眨眨眼睛,轻声细语地哄了几下,虎鲸小姐这才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没看到斯卡蒂在背后偷偷比了个胜利的V字手势。 斯卡蒂可没有那么容易忧郁,好歹,她也在陆地上生活很久了,至少在体重和食量这方面,她是有自知之明的。 她是憨,但不是蠢啊! 之所以露出这种模样来,可能更多的还是想要体验一下被林恩哄的感觉…… 林恩当然也能大约读出一点她的小心思,不过对于这只忧郁的虎鲸小姐偶尔的撒娇卖萌,林恩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当然是听之任之,让她开心一下了。 怎么说呢……还挺可爱的。 不过直到两人都走出了店铺,走在郊区山路上散步消食的时候,斯卡蒂小姐这才想起林恩和店家老板交谈时的一点小小细节。 “生,生孩子什么的……!” 她顿时就把自己的脑袋埋进了寸步不离身的虎鲸玩偶里。 好吧,这次是真的大脑短路了。 不过,虎鲸小姐的小小忧郁也并没有维持太久。 很快,她便握紧了手里的虎鲸玩偶,脸上娇羞的表情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猎人见到猎物时表现出来的冷冽。 林恩也是差不多的模样,他将背后的王剑微微出鞘,月光之下,微弱的火光自剑锋隐隐浮现。 本就安静的山路中,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寂寥无人。 而黑暗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则是让经历过不止一次与海嗣战斗的两人,联想到了许多不太美妙的东西。 不过,这里没有海的腥味,空气也干燥。 于是,在两人紧张严肃的目光下,路边黑暗的角落里…… 蹦出了一只铜头铁脑的小兽。 第五章 一次邀请 “这玩意……怎么看都不太像是生物吧?” 林恩和斯卡蒂一时间有些面面相觑。 毫无疑问,眼前这小兽是“活”的,它在崎岖的小路上蹦蹦跳跳如履平地,那种活灵活现的模样,没有丝毫死物的呆滞感。 但另一方面,它的全身上下……如果林恩没有认错的话,它全身上下都是由金属和木头构筑的。 那反射出金属光泽的躯壳足够显眼,当然,更加重要的是,林恩在掌心点亮能烧尽生命的灵魂之火,但火焰告诉他,面前没有“能烧的东西”。 换句话说,也就是没有生命力涌动的血肉之躯,更没有维系“存在”的精神与灵魂。 就仿佛,这只是在某个东西、某种力量的影响下,从死物中所诞生的临时衍生物,没有灵魂也没有生命的空壳而已。 没有寻常活物的血肉,手足扭动之间嘎吱作响,铜制的脑袋上长个小小的犄角,后背则是驮着一个精致的木杯。 在自己被人发现之后,这小东西并没有露出敌意,反倒是有些怯懦地发出了呜呜咽咽的声音,然后飞也似的逃跑了,一头钻进山径中狭小的缝隙里,再也没有发出过声音。 “这也是尚蜀的特产吗?” 斯卡蒂眨了眨眼睛,一脸好奇地看向林恩。 “要我说,真不至于吧……” 林恩其实可以理解,这个世界上的生命不止有血肉生命,毕竟作为一个能看到灵魂的人,他自己已经够玄乎了,而黑蛇和特蕾西娅的例子更是证明了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纯粹的精神生命体。 不过,理解归理解,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只可惜那小小的铜兽看起来胆子也小,见了人后,刹那功夫便跑得没影了,否则林恩还真想要细细研究一番。 这种铜木结合的生命体…… 怎么看怎么像年那厮的作品啊! 讲道理,年作为执掌锻造、冶炼的神明碎片,画风和这铜木小兽可太贴切了好么! 尤其林恩可是见过年锻造罗德岛的自动防卫机器人的,那时候岛上的钢材不够,年这厮就弄了一批木头充数……而离谱的是,她叮叮当当敲打了几下以后,木头做的也动起来了! 林恩把自己的猜想告诉了斯卡蒂,而斯卡蒂立刻表示,吃完饭闲着也是闲着,既然年有可能已经到了尚蜀,那两人不如暂且分头行动,看看能不能找到她。 反正林恩是可以在茫茫人海之中一眼便发现年这般非人存在的,就算是神明的碎片与化身,在经历了千年洗礼之后,年的灵魂也着实过于强大了一些。 在林恩的视角里,混在人群中的年就像是企图藏在山鸡里的孔雀一样显眼。 而斯卡蒂么,虽然她对于“如何抓到在外逃跑的神明”这方面没什么经验,但她至少可以在尚蜀当地的罗德岛事务所守株待兔…… 如果不去考虑年小姐已经有点堪忧的信用值,这倒也是个不错的想法,毕竟年可是和克洛斯约好了在尚蜀见面的。 可林恩总觉得,在她乖乖来尚蜀的罗德岛办事处报道之前,这厮很有可能会做点别的“惊天动地”的事情,比如在路上再拉个神明碎片入伙之类的……要知道她可是有足足十一个“兄弟姐妹”的! 这尚蜀,很有可能便藏了一个。 简单点说,两人的分工便是斯卡蒂守家,然后林恩出门打野。 兵分两路,效率总不会太差。 …… 和林恩与斯卡蒂分别之后,老鲤就没有再受人追击了。 这是个好事儿,老鲤平生最讨厌麻烦,如果能安安稳稳地完成委托,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但路上遇到的两波“拦路虎”,又不是个好兆头,第一波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也就算了,那些只是小人物,可第二波把自己拦下的那两个,可是实打实的有来头的大人物啊。 而考虑到他们的言辞和行为,不难想象自己护送的这“黑盏”,来头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 看样子,梁大官人,也被卷入了某件麻烦事之中。 不过根据老鲤对自己的这个老朋友的了解,梁洵此人,一般来说做任何事情之前都会权衡得失利弊,总会给自己留条后路,而不是一股脑做些没脑子的事情,也因此他才能做个正气凌人的好官。 既然他只让自己去运送黑盏,那自己便照做就是了,省得做些多余的事情,反倒是坏了他的谋划。 毕竟自己横竖只是个小人物,小人物嘛,帮不了大忙,也不会给他添乱。 老鲤对于自己的定位,一向是很准确的。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无趣的东西了,我们来聊聊上次的那位宁小姐吧——可把我吓了一跳哦,我还以为梁大官人还是老样子,根本没有什么女人缘,怎料你居然……” 老鲤露出些许揶揄的神色来,挤眉弄眼地看向自己的老朋友。 他可还记得,上次代表罗德岛来尚蜀谈判的时候,好不容易在梁洵的府上炒了几个菜,又买了两瓶酒,结果还没动筷子呢,就有个温柔似水的女性推门而入…… 那时他就知道,得,坏事儿了。 当初那几个从小一起长大、形影不离的朋友之中,居然只有自己还在打着光棍!? 不过看起来梁洵并不像是已经成家立业了的样子,考虑到梁某人和个木头一样的性格,老鲤觉得吧,可能是梁某人身在福中不知福…… 于是那天老鲤很识趣地没有多做打扰,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了那位推门而入的宁小姐。 “咳,我和宁小姐,只是共事的关系。” 梁洵轻咳着解释了一句,然而老鲤的眼神变得更加古怪了。 “吃晚饭的时候来你家串门的同事?” 这共事关系,未尝不能再深入发展一点啊…… 而迎着老鲤的古怪目光,饶是总一副满脸严肃模样的梁洵,也免不得稍微有点尴尬:“我觉得你可能对这件事有点误会。” “没有误会,没有误会,我懂的嘛,能遇到像这种志同道合的共事同志,对你梁某人来说,这也是难能可贵的好机会啊!” 老鲤挤眉弄眼地揶揄了两句,并且暗中表示到时候在婚宴上他要吃两碗。 怎么,看在我给你们提供助攻的份上,到时候连两碗面都吃不得? 而梁洵则是哭笑不得,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和老鲤讲清两人的关系——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这其中的种种,都有点不太适合说得太清楚。 “那位宁小姐……可不是寻常人啊。” 儿女情长,终究还是落了下乘。 自己只是个四品的小小知府,只需要保住一方太平,考虑一城之安危性命,不失职、不亵职即可。 但那位宁小姐,可就不一样了,她要考虑的事情,她正在做的事情,她所牵扯到的事情,要远大得太多。 闹到最后,他也只能无奈地将一杯苦茶下肚,半遮半掩地说了一句,便像是个石头一样,不再对老鲤的挑唆作答了。 而老鲤,则是嘟囔了两句“无聊、无趣”,便也暂且告辞,去到侧房休息了。 不过,在掩门而去的前一刻,他还是这般说道:“得,货我就放在这里了,你要是有什么还用得着我的地方,也尽管开口,于公于私,我都不会拒绝的。” 这算是这个优哉游哉的男人,最郑重的承诺了。 “我希望不会有。” “哈,我也希望最好不要有,毕竟我可是最讨厌麻烦了。” 而老鲤走后,梁洵独自一人坐在桌前,沉默了半晌之后,也只得无奈叹气。 “谁又不讨厌麻烦呢……” 上峰龃龉,世事难料,他只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护一城一池之平安,仅此而已了。 …… 在回到罗德岛办事处后,斯卡蒂发现,原本还算空旷的尚蜀办事处,不知不觉中已经挤满了人。 除了原本驻扎在这里的三两个干员之外,还有护送老鲤到尚蜀的Ace,在结束了护送任务之后,也加入了林恩和斯卡蒂的任务。 由此可见博士对年这回事儿的重视程度。 仔细算一下,罗德岛前后一共派出了一位深海猎人,一名精英干员,还有个罗德岛人事部部长兼职头号打手,阵容可以说是相当豪华了。 当年去切城救博士,阵容也就这种水准了……当时的林恩还没上岛呢! 而除了Ace之外,来到此处的还有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克洛斯和……和一个不认识的小子。 “唉哟,初次见面,我是最近才加入罗德岛的新晋干员,你可以叫我乌有。这位小姐,我看你眉头紧锁,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不瞒你说,我对风水占卜之类的活计还算是稍有心得……” 斯卡蒂斜着瞥了一眼这位自称乌有的江湖人士。 “啊哈哈,唉呀,瞧瞧我这嘴,就跟是没了把手的门一样,不靠谱儿,您别介意,别介意。” 属于是非常罕见地怂了。 不过也难怪,斯卡蒂在面对陌生人时,那副“闲人勿近”的模样,难免给人一种强烈的恐吓。 尤其是她穿上深海猎人的衣服,背着大剑,当着人面一剑斩碎一座小土坡的时候,那种威吓力更是可以一下子强化到一种极致。 此时此刻的她,虽然穿着一套休闲的服饰,抱着个看起来可爱远大于可怕的虎鲸玩偶,可是那幅冷冽淡漠的模样,还有周围几位干员带着点敬畏的视线,还是让乌有一眼就瞅出来,这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当然,乌有并非想要惹什么麻烦,他只是想和未来的同事打个招呼,处好关系,可不想惹祸上身,于是他一反平时满嘴跑火车的模样,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详作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摸清楚对方的性格好恶之前,作为老江湖油子的乌有可不想和这种人打太多交道。 这也是难免的。 熟悉的人,当然知道,这种冷漠凛冽的视线和模样,多是斯卡蒂在陆地上的一种“自我保护”,帮助她避免了不少麻烦。 而不熟悉的人嘛……多半会觉得这人有点可怕吧。 在混熟之前,恐怕没人会相信,这只虎鲸是个不敢吃辣、迷糊憨馋的人…… 斯卡蒂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人,便径直走到不远的座椅处,安然坐下,闭眼假寐养精蓄锐。 在离开林恩身边以后,她仿佛一下子找回了平时那个冷漠、强大、注重效率的深海猎人的行为模式。 而Ace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继续安排着事务所的任务,作为一名文武双全的老牌精英干员,他有权利,也有义务指点并协助那些办事处的工作。 尚蜀是一座和平富庶的城市,这里没有贪心的商人,也就没有庞大的工厂群,更没有那些冒着感染矿石病风险,在低保护甚至零保护的条件下辛劳工作的工人们。 尚蜀的矿山也不多,而且矿工们服务于炎国的国立企业,基本上都有完善的保护措施和装备。 而最重要的是,建立在三山十七峰里的尚蜀城,真的很少,很少遇到天灾。 在这样的条件下,尚蜀的感染者数量,便也不似其他城市那样庞大,甚至可以用寥寥无几来形容,更多的感染者,反而是来自周围的其他城市,从远处流浪来尚蜀的。 “要是每一座城市都像尚蜀一样就好了。” Ace发出了由衷的感叹声。 …… 林恩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尚蜀的街道上。 他没法追踪没有生命气息的东西,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年,可不得使劲儿地闲逛么。 不过走了快一个小时,也没能有丝毫收获,林恩便晓得,自己的这次尝试,多半是没有后文了。 也无妨,毕竟本来就是试探性的举动,也没想着能有太多收获。 如此想着,林恩闻到了些许淡淡的酒香。 然后,他循着酒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哟。” 一如千年之前,路边无名的小酒馆中,一位蓝发白衣诗人,为负剑的萨卡兹斟上一杯美酒。 令微笑着,邀请林恩。 “不来喝一杯么。” 第六章 久别重逢 林恩欣然入座。 虽然已经想到了类似的可能性,可是当一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入世隐居之神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林恩的心里难免还是产生了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不过好在,在不久之前……好吧,对于林恩来说,不久之前,两者就有过一次交集。 林恩还记得,这位充满诗情酒意的白衣神明,名字叫“令”。 林恩和令实际上交往不深,在千年前的那次炎国之行,两人只是在梦境之中进行了一次不算很简短的交流,也算是结了个善缘,交了个朋友。 当然,那时候的令很年轻,甚至还没有决定离开皇城四处游历,只有一双能看穿人心的慧眼值得称道。两人还算是挺意气相投的,一壶酒的功夫,便迅速拉近了距离;一次简单的交谈,便将对方认作是朋友。 那时看着,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伴随着时间的迁移,见的人越来越多,遇的事越来越复杂,令也不得不承认,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她还是更加喜欢像是林恩这般心思纯粹的人。 而这样的人,不论何时,都不多见。 尤其是后来出仕,在人心莫测的朝堂上,在尔虞我诈的战场上,在暗箭难防的官场上…… 像是当初与林恩相处时这般,一壶酒,几句闲聊,便作了一对知心朋友,这种事情恐怕也只能梦里想想了。 只可惜当初一别,便是再也没有见过,林恩的名字没能在历史上翻出多少水花,令也从未踏出炎国半步,那段简短的交谈和回忆,便这样被塞进了令的记忆深处,偶尔缅怀。 直到此时此刻半梦半醒之间见到这熟悉的模样,她才恍然回想起自己这位千年之前的凡人朋友,并且更加惊讶地发现对方居然了无变化——说实话,这有点玄幻。 便是如此,林恩勾勒起了这位浊酒梦行的神明,心中小小的一点好奇。 林恩细细观察着眼前的佳人。 千年过去,不管人或事物,都有了不少变化,哪怕是神明也不例外。 不仅仅是眉间少了几分逼人的英气和冲劲,还有看透、看破、看穿人间百态,那种阅历所带来的怡然自得和从容不迫,由内向外展现出来的成熟,便是年所不具备的了。 从对方的身上,林恩显然是读到了更多的慵懒惬意,以及超脱人间的潇洒自在。 看来这千年时光,她至少不是在虚度光阴,而是确确实实地游览人间、阅览人生。 而抛却这些,光是看外表,除了气质的变化致使其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成熟了不少以外,那一身服饰……也和千年前素雅单调的一袭白衣相差不小。 林恩不是什么文人墨客,对令的衣着评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看那大气的外衣,也颇有诗仙酒客的意气。质感十足的白色大衣下,分明是一件分叉的大袍——这垂落地面的下袍里侧摆满了鎏金的竹筒,平添一份气派的同时,也彰显出其主人的随性而为。 至于大衣下的服饰,那些许单薄的内衬短衫,漆黑如墨的手套热裤,再加之绑在光滑大腿及修长手臂上、装饰性大于实用性的绷带皮索…… 不算暴露,不过搭配上其丰满的身材,以及一言一行中略带酒意的醉感。 嗯……有点性感。 别的不说,这胸口的分量就远胜于她的丢人妹妹了,同样的衣服给年来穿,可远远展露不出如此傲人的身材和惊人的曲线。 只能说,这位神明小姐,如今颇有种不似古人,衣着打扮潮流自由的感觉。 相较之下,自己就显得有些“始终如一”了。 对方跨越的千年岁月,到了自己这儿,却是只有一段寥寥几年的“捷径”。 向着神明,林恩举杯致敬。 “这次不是梦吧?” “我倒是想要带你入梦,可惜条件不允许。” 令的手指在桌沿轻轻划过,留下一道如墨似水的酒痕,又迅速消散,化为满屋的酒香,在狭小的房间中芳气怡人。 这倒不是什么夸张的说法,这种微小的“奇迹”在祂的手中如臂指使,而那弥散在狭小空间中的气味,没有那种浓郁到让人难以呼吸的厚重酒味,也没有那种刺鼻不已、杂醇油臭的不协调感,却是浮现一种淡淡的清香。 清淡、典雅、让人心旷神怡,毫无寻常烈酒陈酿过犹不及的浓烈气味,就像是祂本人一样,有一种简单明了而回味无穷的美感。 “怎么,入世千年,身上多了重重规矩?” “不,主要是我没酒了。” 令摇晃了一下手里的酒葫芦,露出些许遗憾的表情来:“邀你入梦,可就只能看看荷塘月色,却没有酒水相伴了。” 诙谐的语气,为她的声音多添了几分人气儿,比起高高在上的神明,倒是更贴切那些故事之中超然于世的闲散仙人。 也和林恩记忆中那位戒骄戒躁谦逊待人的“令小姐”,更加靠近了几分。 两人突然沉默了一下,林恩是在酝酿着该说些什么,而令则是不疾不徐地为自己倒酒,清澈的酒液自白玉的酒器中流淌,滴答的水声下,短暂的安静很快便被打破了。 “上次一别,倒是千年不见了,再次聚首,见你还是浑然本心,身正影直,可敬可仰。” 她微微抬首,那湛蓝色的刘海下,一双明亮的眸子毫不掩饰其中流露的好奇。 “这千年一日,倒有仙人之风。” “别了别了,我这是另有奇遇。” 林恩顿时苦笑了起来,他有些拿捏不准眼前这位神明大人是真的好奇还是拿自己开玩笑,不过在这种时候隐瞒也没多大意义,为了博取对方的信任,林恩决定先把自己的事情说说清楚。 这样才有机会换取对方的帮助,姐姐抓个在外闯祸的妹妹,似乎也算是合情合理。 “哦,奇遇?” 令眨眨眼睛,纤细的睫毛微微抖擞之间,便将两人手中杯里添上美酒:“你我也算是久别遇故知,不知可否说道一二,也好让我开开眼界,作个一诗半赋的,卖出去换点酒钱。”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罗德岛本舰 博士办公室 “也不知道尚蜀那边怎么样了……” 结束了一天辛勤工作的博士小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表情出流露出掩饰不住的疲惫。 在与拉特兰完成合约之后,罗德岛便又马不停蹄地驶向了炎国,并且在进入比较敏感的炎国内陆之前停下步伐,在龙门附近休整。 这几天博士小姐一直在处理和炎国之间的交涉问题,在对待感染者方面,炎国不算特别严苛,尤其是在整合运动和龙门的事情发生之后,炎国逐渐开始重视起感染者所遇到的困难和问题,源于中央对地方的强大控制力,炎国的新政推行得很快,也基本上没有遇到多少阻碍。 在炎国的政策中,矿石病的感染者属于是感染绝症的弱势群体,为了保护这些感染者,也是为了监管他们不出去乱跑害人,大部分炎国的城市都会有严格的隔离区。 而大部分感染者,也不会出现缺衣短药,食宿不济的问题,毕竟炎国的繁荣富强是实打实的,长时间的和平与繁荣令炎国的内部矛盾不似乌萨斯那般尖锐,也就没有了迫害感染者的理由。 像是炎国、乌萨斯这样的顶级强国,在和平时期,完全是能养得起国内的感染者,区别只是有没有必要,和愿不愿意罢了。 当然,在一些偏远的地方,这些新政还没有完全推行,或许依然会有一些充满了偏见的视线和做法,可大体上来说,已经很难苛求更多了。 再加上炎国在矿石病抑制剂的研究上并不是空白一片,反而相当先进,其境内有不止十家公立医疗企业在该方面涉猎不浅,别说市场份额饱不饱和……根本就没有市场! 炎国的矿石病抑制剂是进医保的! 所以对于罗德岛来说,炎国这个市场,向来是比较难以涉足的。 在炎国建设一些办事处,便已经是极限了。 不过事情最近发生了一些转机,炎国方面主动松口,愿意和罗德岛共同合作开发新式的对矿石病药物,并且成立“感染者权利保护中心”,又想要聘请几位罗德岛干员作为顾问。 为了把这项合作谈妥,博士小姐已经很煞费苦心了……然后就出了年的那一茬子事情! 也难怪博士会把林恩都给派出去了,这确实是非常时期,只好能者多劳了。 “博士,这是最近的外勤报告……” 阿米娅抱着厚厚一沓文件走进办公室,刚准备下班休息的博士小姐动作一滞,随即以悲愤异常的眼神投向毫无自觉对博士发出“加班邀请”的小驴……小兔子。 “呃……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不,你来得正是时候。” 博士小姐有气无力地看着阿米娅小小的身体抱着……比自己身体还高的一堆文件,并且将后者重重地放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上,那个瞬间她仿佛觉得自己的办公桌都抖了一抖。 “不过我更希望你带过来的是一杯咖啡,或者一个好消息,而不是这么厚重的一份工作。” 博士,还有许多工作,你还不能休息哦.jpg 博士小姐颇有些自哀自怨地叹了口气。 “唉,黑眼圈又要加重了,也不知道今天得忙到几点。” 你这黑眼圈难道不是自己用眼影画的吗…… 用的还是我的眼影! 而阿米娅则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戳穿博士小姐的小小谋划,不管黑眼圈是真是假,这几天博士小姐的工作也确实是太辛苦了点。 博士随手抽出其中的一张,她揉了揉眼睛,一边阅读其中潦草不堪的笔记,一边自言自语着:“哦,这个是可露希尔发过来的……有关石棺的解析报告啊。” 切尔诺伯格的石棺,在切尔诺伯格事件之后,经过了一系列谈判,最后被运到了罗德岛本舰。 刚拿来的时候,华法琳还开玩笑说,博士晚上睡觉的棺材板有着落了……然后她就被挂在罗德岛的舰桥上足足吹了两天的风。 博士自然是拒绝再进去一次的,她是揭棺而起了没错,但她可不想在一口棺材里仰卧起坐……哪怕这玩意已经证明了不是棺材,而是个蕴含超古代科技的高科技维生仓,可看起来这不就是个石头棺材么! 如今石棺被用作罗德岛的内部供能,替换了功率不足的源石引擎,多亏了石棺,罗德岛每年节约了一大笔维持引擎运作的“燃料”和维修维护引擎的成本,而最重要的是,罗德岛终于有多余的能源去供给动力之外的区块了,比如说法术力场护盾,又比如说武器系统。 从能量供给的角度上来说,能支持切尔诺伯格从边陲小城化为工业重镇的石棺,没道理不能让罗德岛这艘陆上舰艇当场起飞。 当然,石棺在罗德岛的另一重作用,便是被研究。 这玩意蕴藏的秘密和黑科技太多了,其价值丝毫不亚于罗德岛本身,可露希尔正带着一整支工程小队对石棺进行研究,在这方面她是专家,而且经验丰富,当年罗德岛刚刚被挖出来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兴致盎然不眠不休地钻研,最后成功缝缝补补地让这艘几乎只剩下骨架的“出土文物”重新动了起来。 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挺了不起的。 “我看看,可露希尔又给我整了什么花活出来……希望别是出了什么实验事故,向我这儿来要经费……” 博士小姐嘀咕了几句,将报告翻了一页,她仔细读了几句,忽地整个人愣住了。 “怎么了,博士?” “可露希尔说,她按照凯尔希医生的文字翻译,试着操作了一下石棺。” 博士小姐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手里的报告书。 “然后?” “然后石棺突然不听使唤了……似乎是在向外发送某些数据,但可惜的是,可露希尔拦截不了,更破译不了。” 阿米娅松了口气,她看博士小姐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还以为是石棺炸了咧。 还好还好,不是最坏情况。 她连忙安慰起了博士小姐:“没事的,技术迟早会产生突破的,不要气馁啊,博士!” “嗯,没错,可露希尔也是这么说的。” 博士小姐木然地转过头去。 她可不是因为这点小事才摆出这幅模样来的…… 最重要的是,可露希尔她又·在·申·请·增·加·经·费! 博士小姐大笔一挥,在报告上添了几个字的批复。 “自己赚去!” 第七章 入梦时分 老鲤摇摇晃晃地走进了梁洵给自己安排的客房。 将酒盏交给对方之后,自己的任务理论上来说便已经彻底完成了,自己之所以决定继续停留几日,一来是看看这酒盏背后牵扯到什么利益关系,自己能不能帮帮梁洵这老朋友。 虽然梁洵没说,但对他性格再熟悉不过的老鲤看得出来,这人多半是陷入了什么左右为难的僵局之中无法脱身,如果自己不帮上一把,那也就枉对多年的同窗情谊了。 二来嘛…… 这尚蜀多山多水,可是难得的旅游景点,自己正巧出差到这里,在下一个任务到手之前,不得好好游山玩水,潇洒几天? 好吧,简单点说,这是他又想要偷懒了。 龙门的事情可不少,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老鲤可不想早早地回去,然后整天和一堆麻烦事儿作伴。 “不过,一转眼就连梁某人都要成家立业了,槐武痴的女儿也已经读完了大学……坏了,不会就我还是根光棍了吧。” 老鲤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喃喃自语了一番之后,又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扫兴事。 “也不能一直住在梁洵的府上,要么明天去罗德岛那边的办事处住住算了,那块地还是我去年帮他们找梁洵谈下来的,住个宿,应该不过分吧。” 老鲤将折扇一合,露出了然于胸的笑容,优哉游哉地为自己满上杯茶水,一饮而下之后,便躺下合衣睡了。 只是,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的却是大不相同的世界。 海浪滔天。 一条看不出种类的鱼跃出海浪,扑腾一声地落在老鲤的面前,在潮湿的地面上不断挣扎。 “啊?” 鲤某人愣住了。 …… “这玩意不会是坏了吧?” 祖玛玛揣着个扳手,看着眼前不断发光发亮的石棺,语气颇有点不善:“大祭司说过,这种情况下敲几下就好……” 一旁的工程部干员被吓得不轻,她赶紧挡在祖玛玛和石棺的中间,手里记录的纸笔都落在了地上:“这玩意可是罗德岛现在的能量源!你要是把它敲炸了,我们整艘船上的人都要一起炸上天!” 在未能完全探明石棺运作原理的情况下,这么做的危险程度不亚于无防护手拆核电站。 还是从核反应堆开始拆! “没意思,大丑出故障了明明敲几下就……” “这也不是大丑啊!” 作为罗德岛工程部高级工程师兼阿卡胡拉森蚺部族族长,祖玛玛确实有卓越的能力和智慧,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启蒙老师的缘故,她总会在某些时候露出一些……非常Waaaagh的想法。 当然,以前在森蚺部族做族长的时候,祖玛玛要统率部族,带领族人前进,多少还会注意一下形象问题。 但现在来了罗德岛,很多时候她就表现得格外不修边幅……很难说这是可露希尔把她带歪了,还是到了个放松的环境暴露了本性。 不过她的想法在很多时候却能起到非常让人意想不到的作用,就比如说她刚刚提出的想法,曾经就被她付诸于实践过一次,那次是工程部测试“暴躁铁皮”实战能力的实验,当时的大丑能源核心过载几乎自爆,结果祖玛玛不顾周围其他干员的阻拦便冲了上去。 然后一扳手把过载的大丑敲停下了……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相较于“暴躁铁皮”的装甲厚度,她的“扳手攻击”几乎连给大丑挠痒痒都做不到,除了在对方腿部的装甲板上敲了个凹进去些许的坑以外基本上没能给大丑带来任何伤害——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下,这濒临自毁的大丑就这样停了下来,安静地被工程部回收了。 事后祖玛玛为此写了个五千字的检讨——对于一个写字还不太熟练的密林酋长来说,这惩罚算得上是酷刑了,不过某些刻在DNA里面的东西可不会因为一次两次惩罚而断绝,以至于此时此刻,在看到胡乱工作的机器时,祖玛玛的第一反应还是抄起自己的铁扳手…… 在另一边安静工作,检测干员生理健康的Lancet-2忽地发出声音来。 “建议否决该想法,以一般逻辑而言,安全风险远大于成功率。” “好,我听大姐的。” 于是祖玛玛在周围干员们哭笑不得加上庆幸不已的表情下,居然真的放弃了自己的危险想法……好吧,不管环境如何改变,她对于Lancet-2的这份纯粹的情感却没有改变。 她对Lancet-2的特殊对待,是某种仪式感,是某种情感寄托,这是她在新的生活中为自己选择的道标,这甚至可以视作她对于自己梦想追求的一个外在体现。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与其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还不如来帮忙破译石棺发出的信号……这可是石棺第一次主动向外释放信息,博士认为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点,顺着线索很有可能解开其中的一部分谜团。” 虽然这些信息繁琐而又毫无规律,简直就像是系统错误以后冒出来的一长串乱码。 可露希尔从一旁走来,她穿着一套不怎么起眼的工程师外套,嘴里还嘬着一杯特制提神饮料,一副还没怎么睡醒的样子。 可不是没睡醒么,为了解开石棺的谜团她这几天连续通宵熬夜自愿加班,昨天晚上是实在熬不住了,于是她今天早上被发现的时候正抱着石棺流着哈喇子,一边打呼噜一边说梦话,舌头都快粘在石棺的舱门上了…… 那副抱着石棺狂舔的样子真的很靓仔。 也还好早上第一个来部门上班的人是小天使玛莉娅,小天马没有什么坏心思,连忙把可露希尔扶到了一边的沙发上,然后清理了现场的痕迹。 如果是工程部里的某些老油条,恐怕可露希尔睡眼朦胧地醒来以后,就要面对自己已经传遍整个罗德岛的不雅“睡照”了。 “我觉得光是记录没啥用,反正也破译不了,还不如把舱门拆开来……” “拆开来你装回去?” 那名出言的工程部干员顿时悻悻地闭上了嘴。 石棺的科技,可比罗德岛要复杂多了,至少当初罗德岛挖出来的时候只是战舰骨架,其中具体的设备、管道和装甲都是自己人一块一块拼上去的,用的都是这个年代的技术。 而石棺浑然一体,更是没有丝毫破损,别说拆开来研究了,怎么拆都是个问题…… “我昨天去问了凯尔希,她说石棺保存的不止是单纯的肉体,这不是单纯的科技产物,也没有什么科技产物能够连续工作几万年之久的时间而不产生破损,这恐怖的时间长度超越了理论上任何钢铁造物的服役时间,或许我们可以从另一种角度来思考问题。” “你是说法术?” “不,我的意思是更加纯粹的东西,比如精神,比如灵魂,又或者时间的力量,单纯的法术模型无法解释许多神秘学上的东西,从干员林恩的报告上来看,这些我们从未踏足的领域有十足的研究价值,或许……” 而就在几人说话的功夫,却见石棺舱门上的信号灯猛地一亮,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周围记录观察的工程部干员神色一振,而紧接着这些灯光又齐刷刷地黯淡了下去。 石棺终止了向外传输信息的过程。 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站在石棺旁边的祖玛玛。 而森蚺小姐则是手忙脚乱地把手里的扳手藏在背后。 “我还没敲呢……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压根没动这玩意!” 而与此同时,已经完全熄灭灯火的石棺,却发出机械合成的声音。 可露希尔听得出来,这是一种文字,一种不同于已知大陆上任何一个国家、一个种族的语言,一连串的声音稍纵即逝,等到石棺重新恢复稳定的运作,可露希尔夺门而出,她要去调取监控记录,确认石棺最后发出的声音究竟是什么意思。 有关古代的文字和语言,凯尔希向来都是可靠的,而博士小姐也仿佛刻入本能一般,能够读懂其中的意义。 就算自己研究不明白,只要拿到完整的影像资料交给那两位,说不定便可以有所收获。 十分钟后,凯尔希的办公室内,老猞猁安静地放下了手中的个人终端,其中的影像也随之戛然而止。 “深度污染剔除完毕,已打开隔离层,释放全部二级碎片,思维净化系统重新进入休眠状态。” 如此一番话给了可露希尔一个问题的解答,但紧接着更多的问题从她的脑海中浮现了。 “可是,石棺在我们的监控下,始终没有打开过,更没有什么东西从石棺里跑出去……” 可露希尔突然愣了一下,她意识到一个可能性。 “难道说……石棺从数天前开始向外传输的根本不是什么漫无目的的繁琐信号。” 凯尔希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她的想法。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石棺释放出来的,正是它已经‘净化完毕’的某物。” “不管那是灵魂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总而言之,石棺将其数据化,并且以这样的方式将其释放出去——已经没有拦截的机会了,它会抵达它应该回去的地方。” “等一等,这会不会引发什么灾……” “不会。” 凯尔希难得地使用了简洁的语言去回答可露希尔的问题。 “石棺不是潘多拉魔盒,它的运作基于底层协议,不会背叛,也不能背叛人类。” “不管它放出去的是什么,那至少不会是像海嗣邪魔一样害人的东西,就算曾经是,现在也不是了,因为‘净化’已经完成了。” 除非……那个东西,本身就被石棺的内部系统判定为了人类,或者说,被认为是无害的。 …… 天旋地转之间,世界都仿佛变了个模样。 “哦豁,有点意思。” 令睁大眼睛,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来。 作为阅历超越千年的非人存在,她早就练就了一副波澜不惊的心态,只是这刹那之间的天翻地覆,依旧让她惊讶不已。 “这是……梦?不,似梦非梦,还是有点差距的。” 对于梦境之类的东西,令可是太熟悉了,毕竟她本就擅长这方面的能力,千年来不知有多少时光岁月是在半梦半醒的云山梦中度过,也可以说得上是一方梦境之主。 能够如此轻而易举的,让自己几乎没有反抗之力地入梦。 与其说是对方太强,倒不如说……对方使用的力量和自己同源同种,绕开了自己与生俱来的警戒和防备。 而这种惊讶,对于阅遍人间无数的令来说,着实是一种意外的喜悦。 人生已经那么无聊了,没有意外和惊喜,还不如梦中醉吟作诗呢。 而相较于兴致勃勃的令,林恩的表情则是有些凝重。 这梦他很眼熟,不管是空气中弥漫的气味,还是耳边传来的涟漪…… 他抬起头,看那阴云密布的天空,不远处涌起又回落的潮汐,那潮湿的土壤中净是腐败的臭味。 林恩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回忆起了自己当初在浊心斯卡蒂梦境之中的遭遇,这是又一个来自海嗣、满怀恶意的梦境? 不过,在看到一旁不断四处打量的令时,他又推翻了这个猜测。 如果这是一次来自海嗣的阴谋,对方不可能将令这样的神明碎片也一起拖进来。 这已经不是自讨苦吃的问题了,作为最为强大的神明碎片之一,令的灵魂强度与厚度是非常恐怖的,她能够控制梦境,能把人拉进自己的梦,却进不去别人的梦——因为她的灵魂太沉重了,在降临的刹那,就会把梦境的基础一并摧毁殆尽。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这片梦境之中,林恩感觉不到丝毫源自黑暗中的恶意。 所以,这次的异变,幕后究竟是什么存在呢? 滋滋的声音打断了林恩的思考,他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却看到某位一脸懵逼的鲤某人…… 正在海边烤鱼。 “哟!要来一条吗?” 还发出了恬不知耻的声音。 第八章 你这样说话是要被打的 “原来如此,你竟还遇到过如此有趣的事情。” 听完林恩的讲述,令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头,然后啃了一口手里的烤鱼,作出了评价:“外焦里嫩,不错,味道刚刚好。”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一点也不想有这样的经历。” 林恩叹了口气,也跟着咬了一口手里的烤鱼。 不得不说,老鲤的手艺是真不错,这鱼烤得适度均匀,正好熟透的同时,却也没有烤焦的部分,再撒上随身携带的盐巴和香料,当是色香味俱全,光放着就让人流出口水来。 “嘿,乐观点,至少我们现在还能像这样轻轻松松地一起吃烤鱼。” 老鲤的表情倒是挺乐呵,他端着个烤鱼,别提有多神气了。 这可都是他烤的! 天晓得老鲤当时是怎么想的,那时候他莫名其妙被传送到这片昏暗之地,虽然周围黑闷闷的,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劲,但是当海浪把鱼拍到海滩上的时候,老鲤的第一反应是“这鱼看起来挺肥的,不烤着尝一下浪费了”。 反正海滩上空空荡荡也没啥线索,周围也没什么鱼以外的活物,与其蒙头乱走还不如吃点东西补充体力静观其变。 老鲤还记得自己是上了床后眼睛一睁一闭便进入了这片未知的领域,他有点不确定自己的具体情况,炎国怪力乱神的传说向来不少,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被拖入了某个梦一样的地方,但尚且不等他收集信息作出判断,烤鱼烤到一半,林恩和令就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了老鲤的面前。 令倒是以一种轻飘飘的姿势优雅落地的,而林恩则是经典的“猛男落地”,在地上砸了个大坑不说,砰的一下把老鲤吓了一跳,手里的胡椒粉都洒了一半进了柴火,可让他心疼了好久。 想到这里,老鲤就不由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烤鱼,原本他有足足三条烤鱼,三条!就因为自己嘴贱说了句“要来一条吗?”,结果愣是分出去了两条…… 顺便一提,比起手里的烤鱼,他倒是更馋令的葫芦里的美酒,只可惜这也只能想想罢了,在林恩向他粗略介绍了一下令的身份之后,老鲤就很自觉地把这个想法从脑海里“封入冷宫”。 从神明大人的嘴里讨杯酒喝,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底气做的事儿……老鲤自认为已经算得上是胆大包天了,但这回他还是不得不承认确实是林恩更胜一筹。 他大约是忘了上次陪年搓麻将然后通吃的场景了,也大约是忘了和鲤式事务所的众人一起看年的烂片时破口大骂的模样了。 只能说,年小姐以一己之力拉低了神仙团体的逼格和节操下限,真的是功不可没。 当然,基本上也没什么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就是了,大部分人的眼里,年小姐只是个神神秘秘、实力强大、性格懒散并且拍片时脑子真的有点问题的“普通炎国人”罢了。 至少她在对外的时候向来是这么说的。 不过林恩还真是厉害啊,以前就听说他很有女人缘,谁能想到在尚蜀出个差,还能勾搭个女神? 想到这里,老鲤的思维一下子发散性地活跃了起来。这人的性格本就有点八卦,遇到林恩这种常年处于八卦话题正中心的人,怎么着也要好好思忖思忖。 可不等老鲤的思维彻底发散开来,他却见到林恩的脸色忽地一变,对着自己的脖子就伸出手来,一副江湖失传绝学少林龙爪手、九阴白骨手的气势扑面而来。 糟了,听说这厮是个灵魂方面的大师,莫非—— 老鲤脸色大变:“你怎么还带读心的……” 然后他就被林恩一巴掌扇飞出去,在柔软的沙滩上连滚带爬翻了五六个跟斗这才站稳了。老鲤抬起头,神色惊愕地说着:“不是你这人我就心里说你两句坏话你至于……” 不等他说完,平地一声巨响爆起,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老鲤刚刚坐着的地方,扬起不少沙尘。 令一挥手,一阵蔚蓝色的微风将烟尘吹走,却见到那地儿已经被砸了个一人深的大坑,老鲤要还是坐在原来的地方,此时此刻已经从鲤某人变成鲤酱了…… 老鲤的表情从惊愕,逐渐变成惊恐,心有余悸地缓缓咽下一口口水。 而林恩的表情,则是从紧绷,逐渐变成了一种谜一样的尴尬。 他原本还以为,这从天而降的是来自敌人的袭击——而对方落下来时造成的“惨状”也进一步证实了他的猜想,这玩意的余波可比寻常陨石什么的得劲多了,速度快,落下的时候也几乎没有征兆,要不是林恩反应快一把将老鲤推开,此时此刻他和令估计要被溅一脸血。 但当他看清楚坑里的东西以后,情况便又不一样了。 这双腿,怎么有点眼熟…… 不对,这不是斯卡蒂吗,怎么是头朝下掉下来的,上半身都插进地里去了啊! …… 罗德岛对于石棺的研究向来都不是为了掌握强大的力量,或是独占某种资源……诸如此类的理由。 自始至终,罗德岛的目标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攻克矿石病,治疗感染者,而在多了特雷西斯的这个变数之后,为了解决历史遗留问题,罗德岛的使命便多了一个,那就是把这位不太安分的摄政王给扬了。 当然,考虑到维多利亚最近风平浪静以及平静之下暗流涌动的政治局势,后一个目标暂且还要多等等。 至于一路上遇到的像什么战争啊,政变啊,海嗣啊,或者跨国打击犯罪集团什么的…… 那只是罗德岛为泰拉大陆上的和平与稳定,所作出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小贡献罢了。 “停停停,你别说了,我怎么觉得这是越描越黑了……” 博士小姐翻着白眼终止了可露希尔“声情并茂”的演讲。 “你就直说吧,你要求增加经费,是为了研究什么东西——如果只是为了提升石棺的能源供给效率,那我是绝对不会同意批经费的,罗德岛本舰不是军事化战列舰,现有的火力和护盾已经足够自保了,不需要再得到额外的增强。” 可不是足够自保么,从龙门定制主炮和护盾那完全是战列舰级别的,博士曾经见过乌萨斯集团军的陆上军舰,那装备也没比现在的罗德岛好多少。 当初在卡西米尔的时候,商业联合会的那黑压压一大片私兵和骑士就连靠近罗德岛都做不到,直接被罗德岛主炮扬了,大骑士长甚至作出评论,卡西米尔想要拿下罗德岛,少说也要赔进去两三个征战骑士团,或许还需要银枪天马这样的精锐主力携相应的对舰重火力装备参战才行。 作为一个制药公司的大本营,可以说是相当武德充沛了。 不过言归正传,如此改造罗德岛的核心目的还是为了自保,经历了切尔诺伯格事件的博士小姐在这方面多少沾了点火力不足恐惧症。 再怎么说,她的脑子总还是清醒的,在确保自身安全之后,罗德岛的主要经费还是要投入对待感染者的方面,不论是新款矿石病抑制剂的研发,还是各地区事务所与分部的建设,亦或是为了治病救人不断赔钱的子公司,每个月向整合运动的支援与投资…… 这些项目都像是一个个无底洞,将罗德岛好不容易有所盈余的财政绷得紧紧的。 在这个基础上可露希尔还要求增加工程部的经费,这不得让博士小姐好好“拷打”一番? “让石棺的能源供给效率提升肯定不是我的主要目的啦,毕竟石棺的能源供给已经很充沛了,这可是能够让一座移动都市动起来的能量源,可比源石什么的给力多了……” 可露希尔挠了挠头:“我们在试图了解它,并且探索其中的技术与智慧,按照凯尔西医生的说法,这玩意理应是个维生修复舱,所以我就在想,我们能不能用其中的知识来治愈矿石病?博士,你是躺进去过的,这东西的作用你应该比我熟。” 博士小姐抿了一口咖啡,轻轻点了点头。 她当年躺进石棺的时候,状态多半不怎么好,虽然凯尔希从来没有明着说过,可是当年博士很明显是和凯尔希闹掰了的。 而从石棺里爬出来的时候,除了长久不活动导致身子骨有点弱以外,从人类的健康角度来看,博士的身体状况几乎已经达到了完美的健康水准。 在浊心斯卡蒂的事件结束以后,史尔特尔和林恩上交的“秘密记录”中也有类似的片段,在另一条世界线中,史尔特尔正是在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状态下被送入了石棺,可是在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她除了记忆上的混乱与缺失之外,身体却几乎没有健康上的问题。 “你要考虑清楚,史尔特尔也是感染者,石棺没有治好她的矿石病。” 面对博士小姐提出的例子,可露希尔深吸了一口气: “我看了她的档案,她的血液源石结晶密度一直维持在一个非常低的水准,从来都没有上涨的趋势,以史尔特尔对于源石技艺的使用频率、幅度和患病时长来看,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你怀疑石棺的力量作用在她的身上……或者说,影响了她的病情。” “嗯,就算不能完全治愈,可是如果搞清楚其中的缘由,至少也能在相关领域取得重大的突破,进一步影响到医疗部门的进展……而就算不考虑矿石病的方面,阿方索船长的治疗过程已经证明了石棺对于海嗣污染,尤其是精神污染的作用,至少,我们可以在面对文明之敌的时候,也好多一张底牌。” 那位阿方索船长……还有加西亚大副。 老实说,这两位的治疗过程可不是很“温和”,先是被针对海嗣的净化之火烧了个七七八八,然后在石棺里泡个三天三夜,这样的经历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熬过去的。 不过他们最后成功了,这也是尤为让人欣喜的一点。 “我明白了,如果是这个理由的话,我倒是可以直接批准你的申请,对于罗德岛、对于感染者来说,像石棺这样的‘机会’不多,我们必须要好好抓住。” 博士小姐点了点头,在可露希尔的申请上签了字,又冷不丁抛出了一句:“不过我想,除了这些崇高的理由,你应该还有点私心吧?” “那是,工程部那群小崽子最近已经闲到上班搓麻将的地步了……” “啊?” “而且他们搓麻将还不带我,说我牌技太臭,嘿,这我不得给他们找点活干?” 博士小姐感觉自己的血压又隐隐起来了。 ……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林恩总算是把斯卡蒂从沙子里捞了出来。 “唉,林恩?这里是哪里?” 晕乎乎的虎鲸小姐刚刚呼吸到一口新鲜空气,便看到了三张……各自带着点尴尬的脸。 老鲤和林恩暂且不提,令这个画风还没崩的,在见到如此有趣的一幕时,所露出来的表情也显得格外有意思。 说实话,当斯卡蒂落下来的时候,她也想了一万种可能性,只是唯独没想到这掉下来的居然是个人,还把乐乐呵呵吃烤鱼的三位的篝火给砸了,甚至砸完了外表还和个没事人一样,就是气不太顺,看上去整个人还有点晕。 “有点像是当初浊心斯卡蒂的梦,但我看着,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如果是上次那样的情况,‘主人’应该早就出来迎接我们了,而不是放任我们这样在原地驻足。” 林恩想了想:“毕竟能容纳一位神明的梦,不用想都能明白,它的消耗该有多大,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第二位完美的‘浊心’了。” 令也点了点头,向身边的几人解释了起来:“所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我们误入了某个稳定的、有锚点的‘梦境空间’,就像是我在三山十七峰间构筑的云烟梦亭那般,稳定的空间结构能容纳更具分量的灵魂,它是无主的,或是其主人正好不在家,管不着我们。” 老鲤一听这话就来了精神:“嘿,要我说,我们这算是贼闯空门……” 林恩&斯卡蒂:“……” 令轻轻咳嗽了一下:“以后尽量别这么拆台,容易被人打的。” 第九章 木瓜牛奶对神是没用的啊! 还是那个熟悉的海浪拍打在熟悉的沙滩上,围着被斯卡蒂砸出来的大坑,林恩等人又围了个圈儿,重新生了个火。 还别提,有了那个坑以后,至少吃完鱼以后不用往海里乱扔鱼骨头了。 就地一埋,指不定等个几年就能长出棵树来。 ——以上两句话均来自老鲤。 “这海里真的没有海嗣,只有鱼……” 斯卡蒂一脸迷茫地从海水里冒了出来,柔顺的海白色长发在水中漂浮,一时之间给这位虎鲸小姐带来一种“水中圣女”的既视感。 不过当她游上岸以后,这一点点浅浅的圣洁感顿时就被破坏了个精光——她居然用手里的剑在海里捕鱼,还一连捅了三四条几人叫不出名字的海鱼串在剑上,那柄用高科技材质构成的顶级冷兵器大剑就这样附上了一层咸鱼味儿。 然后她还很兴高采烈地把这鱼往火堆上放! 别提,还挺香的。 “这不对劲啊,明明附近到处都是海嗣的腐烂味道,怎么就找不到半只海嗣呢。” 林恩也有点迷茫。 海边有海嗣的味道,这不奇怪,毕竟自从大静谧之后,海嗣的活动范围便大幅度地扩大了,以伊比利亚的海岸线为中心,整个东南方向的沿岸海域基本上都有海嗣活动的踪迹,只是伊比利亚因为历史遗留问题而层出不穷的深海教徒,导致了伊比利亚这边受害尤为严重罢了。 像是雷姆必拓这样的邻国,首先大部分民众他根本就不信教,其次也没有像伊比利亚从繁荣转向衰败的巨大转折,习惯于勤恳工作的人民不需要充实自己的内心,很少愿意将身心托付给一个不知来历的奇怪邪教。 炎国就更不用多说了,人家千年之前亲手击坠了炎国土地上的大量“神明”,仅剩的神明碎片也一个比一个接地气,很少以神自居,于是乎千年以来从统治者到民众,大部分炎国人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像深海教会这样的邪教,入境传教没几天,估计就要被人举报了换五十万…… 根本就没有传教的空间好吗! 所以深海教徒使了劲儿的霍霍伊比利亚也不是没有理由的,首先伊比利亚人本来就吃宗教那一套,从拉特兰教到伊比利亚国教再到深海邪教,横竖都是宗教啊!再说了伊比利亚的历史遗留问题实在是太多,无论是区别对待阿戈尔人的大坑,还是放弃海岸线城市留下一大群没有活路的平民,亦或是由盛转衰导致了民众生活质量急剧下降…… 抛弃阿戈尔人,令越来越多带着知识的阿戈尔人投身深海;抛弃已是累赘的土地和人民,让那些活不下去的平民堕入深渊;放弃复苏经济,用恐怖的铁血手腕控制国家,则是导致了普通人之间产生了大量的猜忌和腐化…… 每一次艰难的抉择,伊比利亚都令深海教会壮大了不止一倍。 当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不这么选择,伊比利亚可能早就没了,伊比利亚的统治者们选择了最有利于国家延续的方法,却忽视了很多东西,几十年来,他们从未真正低下头去,看看那些饥贫交加,几乎活不下去的人民。 这也算是封建国家统治者的一个绕不开的通病了,毕竟统治阶级和民众几乎是完全割裂隔离的,而这种弊端在一个国家走向衰落的时候显得尤为严重。 咳咳,说回海嗣的问题。 海边有海嗣的气味,这不奇怪,尤其是炎国的沿海地带也属于海嗣侵扰的范围内。 可问题在于,这里到处都是海嗣的臭味,再搭配上如今的风平浪静,就给人一种非常不寒而栗的感觉了。 自己就好像不知不觉踩入海嗣陷阱的猎物,四周的角落里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钻出来一面包车的海嗣怪物。 “令小姐,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 令放下手里的烤鱼,她拧开酒葫芦,浓郁的酒香冲散了一点周围的气味,这才让她稍有些不适的表情变得缓和了些:“我不知道构筑这梦境空间的人是怎么想的,这儿的味挺大……” 令虽然没有和海嗣打过交道,但也听说过些许有关海嗣的传闻,尤其是近几十年,江南海岸时不时便有海嗣出没,军旅行伍之间有关海嗣的消息也算得上是流传已久了。 令只是避世闲居,却不是真的与世隔绝。 再加上她的面前有一个真正意义上和海嗣打交道的专家,之前喝酒时也聊到过有关海嗣的情报,至少对于海嗣这个物种的大致特点,令也算是了然于胸了。 现在看来,海嗣这玩意实力如何暂且不提,味是真的挺重的…… 海嗣的腐败臭味是源于灵魂方面的不同,像是令这样强大的存在,哪怕捂住口鼻,也能自本能感觉到这种异状。 而林恩和斯卡蒂就更不用多说了,论怼海嗣这方面,两人可是相当专业的。 “尚蜀是内陆城市,从来没有和海有过接触,更别提海嗣了。” 林恩皱着眉头说道:“所以这个梦境空间绝对不会是自然形成的,其背后必然有一个手段高超的主人,将我们邀请了过来。” “而且他还一定见过海嗣,或者说,至少在南方沿海地区待过,不然不可能模拟出如此逼真的环境。” 斯卡蒂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烤鱼,表示林恩说得对。 在场的所有人中,唯一一个搞不懂“海嗣气味”的人,估计也就只有老鲤了,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内陆人,他只闻到了这海边不断传来一股咸鱼味儿……这海风一吹,他仿佛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咸了。 眼见话题变得沉重,他不由举起手:“说不定就是这儿咸鱼味太重了,所以这边的主人打算塞几个活人进来去去味儿……” 林恩、斯卡蒂和令齐刷刷地把头扭过去看他。 “你闭嘴!” 怎么什么严肃的事儿跑到老鲤的嘴里就莫名其妙地掉逼格呢。 …… “尚蜀,真是久违的地方。” 年撑起一柄象白色的竹伞,从容地走在幽邃的曲径小路上。 比起平时在罗德岛随意自在到了一定境界的打扮,年此时此刻的模样倒是显得优雅靓丽得多,一身得体的白色旗袍搭配一副合适的高跟鞋,旗袍的间隙裸露出洁白如玉的一双长腿,龙尾和手臂末端的鲜红又与衣饰花纹相互呼应…… 褪去了布满尘硝的工程大衣,贴身的旗袍凸显出其凹凸有致的身材;往日随意扎起的发丝也被精心打扮了起来,衬托其少女神明如童话精灵一般美丽的容颜。 恰到好处的打扮,让这位风格不羁的神明小姐一时居然也有了一种仙子般的神秘美感。 ——只可惜胸还是平了点,尤其是和她的好姐姐、好妹妹一比,更显得落了下乘。 同样是旗袍,两人最大的差别便是胸口的容量,明明是款式相近的衣服,夕看上去显然更加波澜壮阔一些。 和年相比,夕那天青色水墨风格的旗袍在色彩上更加惹人注目,而黑色的高跟鞋也很好地搭配上这种风格,加之她行走之间在地面上踩出的淡淡水纹波澜,更是显得其如高岭之花一般高洁美丽。 若要说有什么地方两者是完全一致的,恐怕也就只有那在旗袍的半遮半掩之下,同样显得完美无瑕的双腿了。 不得不说,除了某些比较残念、不可避免的先天性因素之外,两者的身材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将少女的魅力焕发得淋漓尽致。 不愧是姐妹。 当然,在身材方面,和更加成熟的令一比,她们两个都是臭妹妹。 “你还来过尚蜀?” 跟在她身后的夕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不过又有点释然,自己的这个姐姐这些年来走南闯北,可不是哪里都去过了。 听说她早些年的时候还打算把自己藏在旅行箱里“偷渡”去卡兹戴尔玩,这一千年过去了,陈年旧事暂且不提,年倒是真的完成了她年轻时的梦想。 也就是润出炎国闯荡。 炎国很大,许多人终其一生也很难走完炎国的大江南北,但神明的寿命远比人类悠久,千百年来,这漫山遍野的繁荣也在年的眼中尽显枯燥。 和居于一隅的自己不一样,年是闲不住的,她天生喜欢四处跑。 听说她现在在那个叫罗德岛整天游手好闲的,也不知是什么样的老板这么倒霉,花钱养了个净会吃白食惹麻烦的。 对于自己的这个姐姐,夕还是比较了解的。 能力,年当然是有的,而且还可以用非常强来形容。 所谓地生五金,作为司掌锻造这一方面的“权能”的神,在如今这个工业化高度发达的时代,年能够发挥出来的力量可是真的太恐怖了。 你想想,在千年之前的古代,科技尚不发达的时代,作为一名铁匠,最多也只是锻造些坚固的盔甲,或是强大的兵器。 可是在现代呢? 只要给她足够多的材料和时间,她可以把炎国整个要塞化,构筑数不胜数的高楼坚城、人偶兵俑,莫说是一人成军,一人敌国都未尝不可,就连冒失入侵的邪魔恶神,在钢铁洪流之下都要饮恨当场。 可能力归能力,心态上嘛……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年那懒散悠闲的性格,注定了她不会做个兢兢业业的匠师。 “尚蜀啊,我记得我在这里住了两年还是三年来着?莫约是九百多年前的时候……” 年把伞搭在肩上,歪着头思忖了一下:“记不清了,反正那时候这里还是十八峰,现在已经变成十七峰啦。” 你这是硬生生把山都给熬死了…… 夕仿佛有一口陈年老槽卡在了喉咙口,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也算是为难她那冷冰冰的性子了。 “不提这些陈年旧事了。” 曲径小路逐渐化为通天的台阶,年随手把自己手里的竹伞往外一扔,便径直走上了云雾缭绕的山峰:“还是先想想办法把令姐找出来吧……她那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性子也没比我好多少,不认真点的话,指不定那老天师都找上门来了,我俩还在山里乱转呢。” “也是。” 夕微微颔首,她的目光越过遥远的山峰与云雾,一时之间竟有些晃神:“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见过她了……” “你?起码有一千年了吧,不过我三四百年前倒是见过她一次。” “她……有什么变化吗?” “变化么……” 年的脚步陡然一滞,转而回头,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好妹妹,并且视线着重停留在对方的胸口,直到夕用格外迷茫的眼神对视上来,她这才幽幽地开口了:“夕,你说对于我们来说,木瓜牛奶真的有用吗?” “啊?” “几百年不见,我只觉得她胸口这里的分量越来越大了……可恶啊,一千年前的时候,差距明明没有那么大的!” 年小姐的表情转而变得恶狠狠的,她仔细比对了一下自己和夕,便更加咬牙切齿了。 夕愣了好久,这才明白过来年的意思。 她的表情瞬间便冷却了下来,冰冰凉凉地吐出一句“无聊”,便自顾自地向前走了。 相比起年,她是真的不在乎这个方面的大小区别,而且和在外闯荡几百年,性格随着时代而变化的年不同,自闭在家宅了千年的美少女Neet姬的性格多少还有点……复古。 简单点说就是,她觉得年这直白的话语太没羞没躁了,以至于夕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她突然有点后悔了,后悔跟着这个乱来的姐姐出来乱走乱逛的,还不如宅在自己舒适的小窝里写写画画,潇洒惬意而且自在…… 但一想到那个缭绕在自己心头,让自己千年不敢闭眼的噩梦,夕又只得打起精神来,她虽不在意自己的死活,却也不想人走茶凉,笔墨山水最后消泯在一声疯狂的嘶吼下。 这样的结果,没有美感。 “唉。” 夕低低地叹了口气。 前途堪忧啊。 希望罗德岛是个能摸鱼的好地方。 第十章 令姐的画风也开始变谐了 一群人到最后也没能商量出个所以然来。 林恩心道这可真是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无水吃……这里的几个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行动力强大的主,单独行动此时此刻估计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探明状况了,如今聚在一起却一个比一个咸鱼。 “林恩,我又逮了几条!” 甚至还下水逮鱼吃! 斯卡蒂有些开心地把手里的剑往前面一杵,这柄足以开山裂石的猎人大剑不知什么时候又串了几条大鱼,看那模样,倒是和林恩映像里的金枪鱼差不多,和泰拉本地的鳞类相比,不管是体型还是模样都大有不同。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被斯卡蒂串在一起捞上了岸,那就没有多少研究的必要了,反正横竖马上就要进肚子…… 林恩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等人现在的画风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斯卡蒂也不知道是不是久违地吹到了海风,在海边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不少,林恩觉得她应该是在岸上活动太久,许多年没吃海鱼了,偶尔去伊比利亚这样的沿海地带活动,那里的海域也几乎被完全污染,几乎吃不到正宗的海鲜。 这梦境世界如何离奇暂且不提,里面的鱼可真的是货真价实的,而且也再三确认过是完全无毒无害的产物,好不容易尝到“家乡的味道”,斯卡蒂下水逮鱼的时候便显得格外积极了。 而且以斯卡蒂的性格,她本来就不喜欢对复杂的事情多做思考,一个人行动也就罢了,若是跟在信任的人身旁,那必然是言听计从、放空大脑的。 反正大部分情况下她都能挥剑碾过去,碾不过去的,基本上她动脑子也没啥用…… 而老鲤和令一个乐呵呵地烤鱼,一个端着酒葫芦若有所思地四处打量,看起来也是丝毫不急的样子。 似乎是注意到了林恩的目光,老鲤推了推自己的帽檐,颇为光棍地一摊手:“我一个人流落到这儿的情况暂且不谈,现在反正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那我还急个啥呀。” 说着,他又给手里的烤鱼翻了个面,刷了层酱:“这条好了,你们还打算吃吗?” 深海猎人的眼睛顿时亮了。 林恩捂脸。 “给斯卡蒂吧,这点鱼还不够她打牙祭的……” 而相较于老鲤,令则是显得胸有成竹很多。 “毕竟这一方山水也不是什么险恶之地,哪怕气味让人觉得不太舒服,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她也有点纳闷,这构筑这处梦境的主人显然是没有什么恶意或是杀意的,那被林恩称为“海嗣”的怪物更是没有丝毫涉足其中的迹象,既然如此,这股挥之不去的怪味道又是为了什么? 单纯的恶心一下进来“观光”的几人? 大可不必。 “总而言之,这四周空空荡荡,也没什么好探查的,还不如静观其变……哟,你瞧,这不是来了嘛。” 平静的海面陡然发生了变化,只见风卷云涌只见,滔天的巨浪已然从远处卷起,看着便向海岸边气势汹汹地扑来,老鲤见状连忙怪叫了一声:“我们这是偷偷吃了太多鱼惹这边主人生气了……” 这下就连令都捂脸了。 “你闭嘴!” 好好的一件事,愣是给老鲤说出了在别人家疯狂偷吃大米的感觉。 这或许也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天赋吧。 林恩原本的表情还挺凝重的,一听这话也多少有点绷不住,他拔出王剑,刚准备唤起火焰,一旁的斯卡蒂却突然拉了拉林恩的手臂:“等等,这海浪有点不太对劲。” 而令则是轻轻点头,认可了斯卡蒂的判断。 “这本就只是一场梦而已,哪怕,这是一片梦中世界。” 海浪呼啸而来,而令则是不慌不忙,高举手中如杖似柱,遍布雕纹的提灯。 “这里的主人在重塑这片梦,黑暗要来了,闭上眼睛,不要分散。” 温暖的灯光亮起,林恩等人终究是相信了令的判断,几人闭上眼睛,可哪怕是一片黑暗之中,他们也能清晰地感受到眼前的灯火。 然后,便是海浪的声音越来越近,直到它近在咫尺,巨大的潮声提醒几人屏住呼吸——然后一阵冰凉的触感传来,斯卡蒂抓住林恩的手不由紧了紧,她忍不住想要攥紧身边的人,防止对方被海浪卷走,但想象中巨大的冲击却迟迟没有传来,灯火在黑暗中摇曳闪烁,而当灯光终于完全熄灭以后,令的声音也从几人的耳边响起。 “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令放下手中的灯杖,她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色,忍不住低声自语:“真是没想到啊,有生之年,我居然还能看到这里的景色……呼,虽然也算沧桑变幻,若不是这座城,我都认不出来了。” 多年之前,她也以军师的身份,踏足过那座古老的边关要塞,经历了百年的兵戈铁马和战场杀伐。 它守护了炎国边疆数千年的时光,从一开始用土石垒砌的关隘,到后来浇灌钢铁水泥的堡垒,最后又化为默然航行的移动要塞。 玉门从未倒塌,玉门关也从未被攻破过。 林恩睁开眼睛,当伤痕累累的坚城出现在他视野之中的时候,他呼吸陡然一窒,随即便是长久的沉默。 “玉门,炎国边境赫赫有名的坚城要塞。” 老鲤的声音响起了,这个不太正经的男人在见到眼前的一幕时,总算是褪去了平时没个正型的样子。 “虽然我不知道真正的玉门长什么样子,但总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吧?” 伤痕累累的城墙上遍布恐怖的尸体和海藻,连绵千百里的光幕以城市为中心展开,数百米高的光之墙壁上笼罩着恐怖的雷云,在阴郁的天空下,构筑成一道难以逾越的万里长城。 而光之壁的另一端,数不清的怪物堆积如山地想要翻阅屏障,却在触及的刹那被烧成灰烬;那些进化出飞行能力的怪物没入云层,却也被雷霆打得粉碎。 就连几人脚下的这片土地,也湿润、腐朽,四处都弥漫着被污染的痕迹,时有海嗣的尸体躺倒在路边。 空气中始终弥漫的海嗣臭味在终于是完全消失了,可是在眼前这片腐败的大地中,这一幕显得更加诡异了…… 长久的沉默之后,终究还是令先一步开口了。 “远处的怪物和雷击只是幻影,类似于电影背景板特效的那种。” 她侧过头,看向林恩和斯卡蒂,轻声说道:“你们两个似乎也认识这里,对么。” “是啊。” 林恩和斯卡蒂对视了一眼。 两人显然都认出来了,这里是玉门关——而且是那座在另一个世界线中,林恩与浊心决战的舞台。 老实说,那不是一段很美好的回忆,两人都曾经在浊心的梦中完整地看完了那一场两败俱伤的决斗,更是看到了……“另一位”林恩的结局。 而此时此刻,这场决斗的舞台便赤裸裸地摆在了几人的面前,勾勒起两人心中沉眠已久的记忆。 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林恩的心中越发迷惑了起来,这根本不符合海嗣的行为逻辑,而天底下能够摸索到这段记忆的人也就只有当初闯入浊心梦境的几人,如若不是海嗣的手笔,那这场梦又来自何方呢。 “这场梦的主人显然是想要向我们展示什么。” 令用灯杖轻轻敲打地面,银色的光辉稍纵即逝,却没有在地面上多作停留,只是让那腐朽的土壤消散了一瞬,化为一片浑浊的云雾,又重新凝聚在一起。 “不仅仅远方的战场是假,这片看起来被污染的土地也只是‘表面功夫’罢了,根本不具备实质性的污染,也更不会对你我产生威胁。” 而伴随着她的动作,天空之中又忽地落下一只青色的小龙,缠上令的灯杖之后,便化开成为一滩墨水,规规矩矩地融入了灯杖表面的雕纹之中。 显然,这是她的某种“召唤物”。 “天上也没什么危险,地下也毫无威胁,远方是空空如也的幻影,如此说来,唯一的线索便指向了我们的眼前。” 本来还有点紧张的老鲤在听完这话以后顿时便放松了不少,他长舒一口气:“也就是说,这里这幅世界末日一样的景色都是面子工程……用来吓唬人的咯?” “也可以这么说。” “嗨,吓我一跳,这兄弟也是个人才,要看多少部恐怖电影才能脑补出这么吓人的景色……” “这可不是想象出来的风景,而是……而是确实发生过的惨剧。” 林恩打断了老鲤的话语:“哪怕无人知晓,可是我记得,斯卡蒂也记得,这片残酷而又绝望的景色,正是某个世界临近终点的末日。” 一旁的令用异样的神色看了林恩一眼,如果说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她似乎懂了一些。 “无论如何,前进便是了,对方既然已经发出了邀请,那也就没有驻足不前的理由了。” 林恩沉声说着,他缓步上前,走到那雄壮威武的锈蚀城门之前,将手掌轻轻触碰在门扉上。 触感冰冷,又仿佛带着点潮湿。 恍惚之间,林恩仿佛看到一道和自己相差无几的背影,如钢铁一般屹立在此处。 他推开了门。 林恩便跟着用力一推——理所当然的,铁门纹丝不动。 这再怎么说也是一座雄关要塞的大门,体积摆在这里,哪怕是塑料做的,重量也何止千万斤? 这要是随手一推就给推开了,就不是什么天生神力的问题了,而是要好好考虑一下这兄弟是不是有因果律开锁技能…… 林恩:“……” 就挺突然的,尤其是刚刚气氛酝酿得那么到位,现在一群人都等着看他表演呢。 怎料这门一点面子也不给,明明梦里那个时候猎人林恩只是简单地一推门,门就给直接开了! 别是外面一推,里面直接心领神会自己把城门开了吧……仔细想想还挺有可能的。 那时候控制城门的可都是浊心斯卡蒂的眷属啊! 毕竟浊心斯卡蒂是打算在这里和林恩决一死战做个了结的,如果不开门让林恩进来,可能林恩就连进玉门关都显得困难,这座为了抵御海嗣进攻而经历多重改造的雄关可是货真价实的钢铁壁垒,想暴力拆掉城门那可真的是白日做梦了。 林恩有点尴尬地退下来了:“这门还挺牢,要不神明大人你想想办法?” 令直接还以一个白眼,反问了一句:“你瞧瞧我这小胳膊小腿的,能撼动这雄关厚垒?” “毕竟你可是神嘛,那些宗教怎么说的来着,神明就是无所不能、只手翻天的存在……” 大概是因为之前表演了一波尬的,林恩为了快速掠过话题,嘴里也不免跑起了火车,一顿天花乱坠的吹嘘,搞得老鲤都对他有点刮目相看了。 这夸人哄人的水准可真不是盖的,难怪这么多老婆还没打起来……咳咳! “停停停你少来。” 令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葫芦里的酒都不香了,她连忙神色怪异地摆了摆手:“比起迷信神明,我劝你还是相信科学更好一点。” 怎么说呢……这话从一位正儿八经的炎国本土神嘴里说出来,说服力那叫一个格外的高。 “这话你说真的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了,我可是国子监的正职教授,主教文学诗赋,这六部的尚书见到我得有一半毕恭毕敬地叫我一声老师……” 槽点实在是太多,以至于根本不知道该从哪个方面开始吐槽了。 话题似乎是歪到天边去了,不过林恩还是忍不住出言问道:“你不是说你已经隐居在这尚蜀好几百年了……” “我把他们拉进梦里来上课啊,梦境链接又快又便当,实在得很。” 令有些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又打开葫芦,给自己斟满一杯美酒:“不然我这百多年里哪来的酒钱?大炎可从来不养闲人。” 你这高大上的能力就给你拿来上网课了是吗!? 林恩突然觉得,这位姐的画风,似乎也没那么成熟可靠了…… 第十一章 门连夜长出腿跑了 夕小姐现在觉得很难受。 作为一名宅女,宅在自己的画里千百年,她几乎已经不能用“不擅运动”来形容了,哪怕有着远超常人的强健身体,可走在路上,那就是别扭得慌。 从勾吴城一路走到尚蜀,这样的一端旅途,对于夕来说,本就是非常难熬的折磨了。 而此时此刻,她还要陪着年在这三山十八峰里找人……找一个不一定想要被自己找到的神。 夕很不开心。 要不是她愿赌服输,亲口答应了年的请求,指不定这会儿已经钻进画里,窝在自己的舒适小屋中,优哉游哉地挥墨自乐了。 不过饶是如此,精神上的疲倦依然在不断积累,夕越走越慢,逐渐和走在前面的年拉开了些距离,而走了好一会儿之后,云雾也逐渐弥漫了上来,不知不觉便遮掩了两人的身影。 等夕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完全找不到年的踪迹了。 “咦,走丢了?” 夕有些惊疑不定地停下脚步,环视左右的云烟雾气。 不像是正常情况,但也不像是自己的那个便宜姐姐的刻意针对。 青色的龙尾甩了甩,她便径直从虚空中拔出一柄汉风八方古剑,向前一指,一道绘世的墨痕便凭空刻印在她的身前,绚烂的魔力挥斩撕碎了浓雾的遮掩,斩出一片清净的空间,却止不住越来越多的雾从四面八方涌来。 这是什么感觉……好困…… 隐约之间,夕感受到一股极为安心的感觉,而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千年以来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在她脑海中嘶吼的那道“声音”不知何时消散一空。 紧绷了千年的神经松懈下来的瞬间,浓浓的困意便止不住扑面而来。 她手中的古剑坠落在地上,化作一滩墨痕逐渐消散,这位古老的神明就仿佛一个普通少女一般昏昏沉沉地睡去了,还露出了温甜的浅笑。 她不曾注意到,不远处,一道祖母绿色的眸子始终盯着她。 而“岁”的影子,则是在一道忽隐忽现的火焰中烧成灰烬。 “那段岁月里,你展开画卷,万里浪潮下以墨为界护一方平安,又在十面楚歌中救我一命;如今我帮你解了心魔,也算是偿还了恩情。” 他便走了。 …… 折腾了好一会儿,林恩一行人终于还是被请进了玉门关内。 没错,是“请”进去的,而在那之前,眼见梦境的主人没有丝毫敞开门扉欢迎光临的意思,林恩等人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这梦里的东西多多少少都有点豆腐渣工程的意思,林恩就不信了,这梦中塑造的钢铁门扉,就真的有他回忆中守护人类文明的玉门关那般坚固? 于是他打定主意,手起剑落就是一道灵魂激流,直径足有四五米的光柱冲刷在城门上,那牢不可破的铁壁一时仿佛也有了摇摇欲坠的感觉。 如果是真正的玉门关,是绝对不会因为这点的攻击便露出破绽的,暂且不提海嗣IF的玉门关有多坚固,以至于海嗣都难以从正面将其攻破,光是如今炎国镇守边疆百余年的那座玉门关,其城门上大大小小几十个护盾发生器,那就不是人力可以攻破的…… 再来十个林恩也没用,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哪怕林恩的攻击力达到了货真价实的战舰主炮级别,也难以撼动这种要塞坚城——伴随着时代的进步,个人的勇武已经很难撼动一国的国力,这也是一度风光无限的萨卡兹最终还是被时代丢进了垃圾桶的最大理由之一。 炎国是早早迈入工业时代的国家,再加上数百年的繁荣和平稳定,炎国的工业化进程完完全全是平稳落地,而没有一丝波折。 强大的工业实力是绝佳的战争潜力,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底气在,哪怕是十二神明碎片融合为一化作的疯怖岁兽,炎国也有胆子和对方碰一碰。 而寄托在如此强大的国力上,作为炎国的边疆要塞,玉门关的强度,便可想而知了。 当初卡西米尔和乌萨斯的那十场战争,还有乌萨斯与东国的战争深深地刺激到了这头古老而又庞大的东方巨龙,为了提防乌萨斯这个贪婪的邻居,省得出现卡西米尔那种“移动城市被敌人拖走”的丢人事,炎国给玉门关拨去的经费,都够再造两个差不多规模的要塞了…… 这些属于玉门关的“内在”是梦境的主人难以复刻的,就像是远方雷霆击碎海嗣的画面一样,这看似雄伟坚固的要塞都市,本质上也只是梦境空间中的一片云烟罢了。 而在发现这牢不可破是《牢不可破》以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这种勇者攻打魔王城结果走到城门口发现没带钥匙的剧情也太捉急了点,不过当勇者嘿嘿笑着从屁股后面掏出意大利炮的时候,那对方就该感受到时代前进的履带和八对负重轮了。 总而言之就是,一切问题都来自于火力不足…… 换句话说,多加几个炮口就能完美解决了问题。 眼见灵魂激流对城门有用,林恩眼睛一亮,再一抬手,五道灵魂激流便以他自身为中心凝聚了起来,澎湃的灵魂力量汇作一起,化为一道惊人的闪光—— 林恩的这全力一击,比之先前的试探,威力提升了何止数倍。 定能一击破门,将阻碍物粉身碎骨! 门开了。 林恩:? 这种爽到一半却戛然而止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从那不断升起的高大门扉上,林恩仿佛能看到上面写了个大写的“怂”。 也不对啊! 这城门怎么在往上升?不该是往里打开的吗!? 难怪自己使了劲儿的推了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可不是么,这门只能往上开…… 感情这门不仅仅是防护力有点豆腐渣,工艺水平也有点问题? 注意到这一点的不止是林恩,事实上,在座的所有人里,除了不怎么关注这种细节的斯卡蒂外,其余几人的表情或多或少都有点奇怪。 老鲤更在林恩身后看得一愣一愣的:“你这是把门吓得连夜长出腿逃跑了啊?” “你闭嘴!” 第十二章 那是我的瓜妹妹啊——! 玉门关中空无一物。 哪怕到处都是战斗的痕迹,甚至还能见到扭曲的尸体,却怎么也见不到哪怕一只真正的海嗣。 至于那些尸体…… 好吧,乍一看还挺吓唬人的,至少第一次见到海嗣的老鲤是真的给吓了一跳,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普通人见到海嗣,第一反应肯定是“这特娘的是个啥妖魔鬼怪”……要么就是“这怪东西都是吃什么长大的”。 就连林恩这样心志坚定的人,第一次见到海嗣的时候……好吧,那是例外,林恩直接跳起来一个旋风斩就给砍完了。 毕竟林恩前几年的脑回路,那属于是莽中莽了。 而令,虽然她也是第一眼见到海嗣,不过作为见多识广的长生者,她的表现就要从容得多,比如一棒槌把趴在路边的海嗣尸体敲敲碎,检测一下有没有后患什么的…… 反正林恩是看得目瞪口呆:“你手里那不是法杖吗?” “法杖?” 令看了看手里的灯杖,没有挂灯的一头已经沾满了血迹:“我觉得你对我有点误解,我平时施法的时候根本不需要法杖,哪怕是年给我锻造的法杖,对我的提升增幅也可以用杯水车薪来形容。” 得,忘了这位姐不是人类了。 林恩有些好奇地走上去掂了掂她的法杖,发现这根装饰精美的法杖怎么说也有个两三百斤重,敲在人头上妥妥的是一个物理沉默术,连带致死打击的那种,其迷惑程度已经不亚于自己平时腰间挂着的那本《启示录》了。 “这根杖么,去掉灯和装饰,你瞧瞧这头,像不像是炎国神话传说中的金箍棒……” 说着,她还舞了舞,一根法杖在她手里挥得虎虎生风,那娴熟的动作,以林恩的眼光来看,怎么也有个“双手法杖精通”的级别。 于是林恩和斯卡蒂的脑海中不由齐刷刷地露出了这样的一个画面——一群不怀好意的恶徒拦在令的面前,为首的那个为了振奋士气大喊“别慌,她就一法师,这是我们的距离!”然后被令一棒槌一个敲得头破血流哀嚎遍地通通送走。 怎一个生草了得。 “其实我早些年是玩剑的,那时候我还随军出征呢,后来退伍来到尚蜀,大哥劝我收收杀伐之气,我就听了他的建议,把剑弃了,找老天师要了根看上去精致点的法杖。” 至于这法杖上挂着的灯,主要是令前几年走夜路下山买酒喝,结果看不清山路,一脚踩歪,从泥泥峰一头摔倒滚到了山底,那叫一个狼狈不堪。 自那之后,令就在法杖的杖头挂了个灯,走夜路的时候有用…… 不过这种丢人的背景故事,令是怎么也不会说出去的,就让它在肚子里烂上一辈子吧。 “这杖的重量正好,进能挥洒书生意气,退也能彰显仁者无敌,我可是在老天师的宝贝里挑了好久……” 令说着说着,便见法杖末端的血迹如云雾一般散去了,不由咂了咂舌:“我就说呢,这东西砸起来软趴趴的,一点手感都没有,感情也是中看不中用的幻象。说起来这雾还有点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仁者无敌是这样用的吗……你这仁,莫非是把人一分为二的仁? 令的话里话外槽点实在是太多了,老鲤和林恩都有点哭笑不得,不过斯卡蒂却没有感受到丝毫不妥,她认真地扫视了一下令手里的“法杖”,作出了“中肯”的评价:“这玩意敲脑袋肯定痛。” “你说是吧!当初我就看中这点!” 令一拍大腿,那嘚瑟的样子,和之前沉稳可靠的模样大相径庭。 好吧,只能说她也不愧是年的姐姐……看上去成熟可靠那是没对上电波! 对上电波之后的模样嘛,虽然比起她的社交牛逼症妹妹年和社交恐惧症妹妹夕是好相处不少,但脑回路也绝对和正常人完全不一样…… 尤其是那聊着聊着就摆出来的一嘴方言,绝对是佟掌柜级别的,搭配上她嘴里那些难以言喻的槽点,总是给人一种格外生草的感觉。 真是活生生的亲姐妹。 不过玩笑归玩笑,比起一手棍法,令的法术显然是更加出神入化一些。她那青色的龙尾只是一挥,半空中一点墨痕便飞也似地蔓延开来,化为一条水墨小龙。 这倒是很像夕的法术,在本质上是非常相近的,不过在不同的人手里,书画出来的东西也截然不同,夕的水墨一挥多是用作攻击,泼墨淋漓之间,直接炸开的墨痕几乎能在刹那间撕碎任何坚固的甲胄,其中泄露出来的点滴能量便汇形成物,力量不强,呆呆萌萌,只能说是无聊之下的随手之笔。 而令则是不然,她的法术可是直接奔着化龙而去的,在炎国这个国家,龙的意义远非寻常祥瑞异兽可比,而令创造出的龙栩栩如生,可不是什么徒有其表的花架子,其如臂指使、行令禁止的模样,更是让人不由想起那些精锐强大的行伍军队。 属实是让人大开眼界了。 她只是一甩尾巴,五六条水墨小龙便翻腾涌出,有的用尖牙利爪撕咬,有的喷涂墨色青火,只是不一会儿便将周围的海嗣尸体清理了个七七八八。 全是些泡沫般的幻影。 “都是幻影啊……” 斯卡蒂恍然大悟:“怪不得刚刚吃了那么多鱼还没饱。” 不,你只是单纯的胃口大吧。 林恩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失望,而令则是饮一杯酒,啧了啧舌:“搞了半天,这里空空如也,是什么危险都没有啊。” 随即她又低低地嘀咕了一句:“也是,谁会自己折腾自己……不对,这不是已经折腾了半天么?他该不会是个不会玩梦境的笨蛋,手忙脚乱了半天结果捏了个自己也没法完全控制的梦吧……” “令小姐,你说什么?” 林恩有些没听清她的话语,不由追问了一句,而令却笑着摇了摇头,有些神秘地微笑不语。 那水墨淋漓的小龙可不止是用来摧毁“海嗣尸体”的,这也是一次试探,现在她已经完全明白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来自何方了。 也顺便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觉得这雾眼熟……娘希匹,这不是老娘藏在云山梦境的家吗? 出门买个酒的功夫,怎么就被人鸠占鹊巢了,我那么大一个荷塘和酒亭呢!? 想到这里,令就不由有些牙痒痒。 哪怕自己脾气好,不怎么在意这种身外之物,可好好的一个舒适小窝没了,还被改造成了乱七八糟的模样,换作是谁都会怨气满满的。 不过转而她又看到了林恩的脸,那点怨气也就顿时消散一空了,毕竟还是看乐子比较重要。 乐子人,乐子魂!这么精彩的乐子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 作为逍遥之神,令在这种梦境中可以说是来去自如,潇洒自在,如果想的话,她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离开这片不怎么成熟的梦境空间。 别提本就是拿手好戏的梦境了,换作是夕的画,年的桎梏,也丝毫为难不了令。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便是如此了。 “对了,你也别这么拘谨地叫我令小姐了,你我也算是有缘旧识,而我又年长一点,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和我那不成器的妹妹一样,称呼我一声令姐,你觉得怎么样?” 林恩有些惊讶,不过这种足以让常人受宠若惊的事物,他已经接触得够多了,便欣然答应了。 不说别的,他可是和魔王称兄道弟,在教宗脸上画王八,与邪魔扳手腕,和海嗣抢女人,还把黑蛇拖进小黑屋生孩……咳咳,最后两个可以无视。 这般丰富的人生阅历,也算得上是常人难以企及的一笔经验了。 “咦?” 斯卡蒂突然皱起了眉头,她轻轻地咦了一声,然后一指前方:“前面是不是有个人……不是幻影,应该是真人,我能嗅得到活人的气味。” “活人?哪家的瓜娃子这么倒霉被波及了进来?” 令显然是愣了一下,她没有刻意去感知周围的气息,而在梦境之中,精神上的感知本就受到严重的干扰,反倒是不如斯卡蒂的嗅觉好使。 不过嗅觉这种东西,本就很容易被欺骗就是了,不说别的,之前在海滩上那阵海嗣臭味,可不是让林恩和斯卡蒂紧张了好一会儿。 “这会儿还出现在梦里的多半是什么相关者,谨慎一点比较好。” 林恩对斯卡蒂如此说道,而斯卡蒂则是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几人小心翼翼地走过前面的拐角,而走在最前面的斯卡蒂当即便看到有个穿着青色水墨风旗袍的奇怪少女躺在路中央,睡得格外安详。 那少女睡得很沉,哪怕斯卡蒂已经到了和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却也没有警惕醒来的迹象,那种如释重负的香甜睡颜看起来倒是让人羡慕极了,而睡梦中轻轻甩动的龙尾,和头上的犄角尖耳,也免不得让人联想到令——当然,斯卡蒂是肯定不会联想这么多的。 她只是非常耿直地记住了林恩之前的话,要“多警惕一点比较好”。 所以她思忖了一下,把剑锋换成剑背,不管这女孩睡着的样子是不是装的,一剑下去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威胁了……至于如果是无辜路人怎么办? 那就让林恩再救回来呗,反正她会控制好力气,绝对在林恩的医疗法术能够治愈的范围之内,实在不行还有个卡密大人在后面压阵呢。 而恰逢这时,走在一行人最后的令才慢慢悠悠地走过拐角,她一抬头,便看到斯卡蒂举起大剑,一副要劈下去的模样,而她的目标则是…… 嗯????? “住手啊,这个是我的瓜妹妹——!” …… 与此同时,云烟梦境之中。 “吔,夕宝呢?” 独身走在前面自言自语了半天的年终于是发现自己的妹妹不知不觉就给跟丢了……而她和空气说了好久的话! 天晓得这是啥时候的事,夕本来话就不多,年还以为是自己之前轻佻的话语把夕惹得生气了,所以一路上都没理睬自己,谁知道回个头人就不见了。 “坏了,在这雾里分散可不好找人啊,很容易迷路。” 年合上折扇,她用扇子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表情多少有点为难。 这好不容易找到个妹妹,可别在找姐姐的路上给丢了,要是自己这一路还稀里糊涂找不到令姐,岂不是赔了个干干净净? 不过就算想把夕找回来,又得去啥子个地方找啊? 这浓雾伸手不见五指,一个不留神就迷失在了里面,年还记得自己还路过了几个岔路,这要回头去找,是不是有点太困难了。 而且她总不见得莫名其妙消失了,更不可能是置气干脆坐在了原地,不愿和自己去找令姐,夕宝的性格年还是晓得的,她虽然懒得动弹,但是答应的事情向来都会好好做完,某种意义上来说,比总爱敷衍的年更加要靠谱勤勉很多。 “她跑个哪里去咯……遭咯,怕不是雾太浓了,这瓜娃子脚一歪掉山底下去了。” 年倒吸一口凉气,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以夕那迷迷糊糊的性格,这好像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紧接着她又忍不住诽谤起了亲姐姐,也就是这片云山梦境的主人,令。 “也不知道令姐干嘛在山顶上造那么多雾,是喜欢这种仙气缭绕的感觉?还是怎么……”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了。 这倒不是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想通了什么,便闭上了嘴。 更不是这梦境的主人出手干涉,把她给禁言了。 单纯只是这位年小姐嘀咕着自己姐姐妹妹的时候没注意看路,一脚踩空,唰的一下落下了山去,只留下一连串回音缭绕的惨叫声,那云雾缓缓散开,崎岖的山路上已然是见不到年的身影。 属于是诽谤妹妹结果报应在了自己的身上,属实是“恶有恶报,苍天饶过谁”了。 第十三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住手啊,这个是我的瓜妹妹——!” “唉?” 听到背后的呼喊声,斯卡蒂稍稍一愣,手里的大剑也不由停滞了一瞬,也就是这么一瞬间的功夫,一道惨叫声忽地从她头顶传来,紧接着便是什么东西高速落下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恩下意识地抬起头,就看到一位眼熟的女士正以一种非常不雅观的方式向下坠落,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将她接住,随即一道虹光落下,只听到肉体碰撞的声音——这位小姐在下落的过程中想要调整落地的姿态,结果导致落地的方向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偏差…… 而林恩,本来也想跟着调整姿势,结果走在他后面的老鲤脚一滑撞到了林恩的后背,来自背后的力量让措手不及的林恩不由踉跄着往前多走了两步。 于是林恩目前的位置就正好和这位从天而降的小姐预定的落地地点重合了。 她撞在林恩的身上了! 两人顿时化作了一串滚地葫芦,而偏偏两人现在的位置不太讨巧,旁边就是城墙的台阶,于是林恩和这位“飞来横祸”小姐便一起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如果只是两者其中之一,遇到这种情况,那顶多只是滚两圈便能恢复平衡,找个机会止住下落的趋势。 但这俩人巧就巧在也不知道是哪里卡在了一起,相互牵扯之下就连停下都显得困难,如果没有外力再介入一下的话,多半是要一路滚到最下层了…… 于是一道惨叫声顿时就变成了两道,其中还混了些奇怪的声音。 “衣服、衣服!我的旗袍,你的角别勾着我的衣服!等等,你手在摸哪里!?” “你尾巴也别缠着我的腿啊!别咬,卧槽,你嘴里怎么是烫的……冷静一点,你的嘴角在往外冒火星子啊!” 惨叫声中,两人从顺着台阶往下翻滚的大风车忽地变成了风火轮,其中过程自然不必多说。 而如此喧闹的一幕自然也吵醒了在路上酣睡的少女,这位青丝垂落、颇有梦境仙子风格的少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第一时间便看到了…… 看到旁边有一具栩栩如生的海嗣尸体。 少女的脸色顿时一白,当即就从半梦半醒的状态被吓醒了,不过作为长生者,她良好的心理素质还是没让她立刻作出一些丢人的举动来。 第二眼,她看到仍然高举着大剑,仿佛随时有可能对自己劈下的斯卡蒂。 少女:“……” 斯卡蒂:“……” 她手里立刻便有水墨凝聚为一柄古风长剑,一道泼墨淋漓的剑气便将斯卡蒂连人带剑打飞了出去。 而不小心撞到林恩的老鲤可算是回过神来了,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一道影子从前面骤然飞来,心底升起的强烈危机感让他忙不迭抱头蹲防。 然后斯卡蒂一头撞进了旁边的墙壁里,嵌进去的拔都拔不出来的那种。 她倒是没受什么伤,那墨水剑气冲击力惊人,可杀伤力并不强,但整个人陷在墙里,该怎么出来倒是要好好想想办法…… 当然,其中也有斯卡蒂作为深海猎人身体强韧的功劳在里面,换作是个普通人,早就变成一滩肉泥了。 就好比老鲤,刚刚如果不是抱头蹲防躲开了倒飞出去的斯卡蒂,此时此刻恐怕已经作为“鲤酱”埋在墙里,这已经不是拔不拔得出来的问题,而是铲子能不能铲干净的问题了…… 这么一连串事情发生在短短的两三秒之间,以致于现在整个现场都乱作了一团。 而站在人群最后的令,理所当然地看到了整个的“案发过程”,此时此刻免不得扶额长叹,暗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这睡在路中央的,可不是夕么? 那从天而降落下来的,不就是年吗? 这两个瓜妹妹! …… 罗德岛办事处 早些时日说过要“登门拜访”的两位“炎国官方人士”,此时此刻正在罗德岛和尚蜀办事处中,与Ace其乐融融地喝茶。 那叫“太合”的红袍铁汉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冷漠的模样,倒也符合人们对于“监察司”一职的认识,而那个被称为“左乐”的眉目清秀的年轻人,倒是一副好相处的模样,与Ace相谈甚欢,将这一次抢夺黑盏的内幕一点一点说了出来。 罗德岛毕竟已经是个庞然大物了,这个以感染者和巴别塔遗骨为核心组建的“制药公司”可并不像名字上那般“温和无害”,再加上罗德岛的领导人之一是那个在炎国的机密宗卷上亦赫赫有名的长生者凯尔希医生…… 既然对方在其中插了一脚,左乐认为,必须要取得对方的支持,回收黑盏这项任务才能顺利地完成下去,否则少不了几经波折。 很多事情,就是因为没有交流、坦诚的问题,才会变得格外麻烦的。 反正巨兽的问题罗德岛也不是局外人,早就在年兴致冲冲地跑到罗德岛上任职之后没几天,炎国的司岁台就派了代表找上了门,和博士以及凯尔希进行了一次谈判,他们属于是“知情者”。 谈判的结果不得而知,但年没有被带回炎国,反而天天在罗德岛上混吃混喝,这也足以看出很多东西了。 当然,他也不是和盘托出,毕竟其中有些政治上的龃龉与内幕,是不适合告知外人的。 就比如礼部和司岁台因为巨兽问题而多有不合,或是尚蜀知府梁洵因为压力而不得不使用暗度陈仓的做法,这种事情他都一概没说,或是一句话匆匆带过,这种东西流露出去,总是不好的。 神明碎片中的二哥发了疯,把自己的肉体化作一百八十一枚黑子落入人间,司岁台认为放任他的行为无疑会引发不可预料的严重后果,最坏的情况下甚至不亚于古神“岁兽”重新复活——这无疑是炎国无法容忍的。 而这黑盏,便是一百八十一枚黑子之一,司岁台回收它不但是为了消除隐患,同时也是为了研究黑盏、作出反制。 司岁台找到了尚蜀知府梁洵,而梁洵则是联系了他在龙门的朋友前来送信,为了保险起见又找到了罗德岛保驾护航,两位司岁台的使者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决定在信使把东西送到之前,在路上提前拿走黑盏,最后因为一点小小的“误会”闹出了个大乌龙。 这便是左乐告诉Ace的全部事实。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Ace放下手中的茶杯,动作有些别扭地向眼前的两人拱手:“这黑盏背后事关重大,我们罗德岛一定鼎力支持两位的行动。” 作为罗德岛的精英干员,Ace直到许多辛密故事,其中便包括了“岁兽”,这两位司岁台的来客所言所说与罗德岛的机密档案之中所记载的几乎没有出入。 更重要的是这两位是货真价实的炎国官差……一个是肃政院副监察御史,另一个则是司岁台秉烛人。 这样的身份,根本没必要和罗德岛撒谎,如果对方有敌意,甚至不用登门来访。 于是他便听对方的话语相信了八成。 剩下的两成,则是要等自己和尚蜀那位梁知府核实一下之后,才能放心。 Ace可不是做事随便的粗人,他一向是谨慎小心的作风,尤其是在涉及这种与国家政府机关交涉的时候,他几乎都会留个心眼,防止被卷入麻烦的政治斗争中去。 也正是因为他这样的作风,在精英干员之中,他或许不是最能打的,也不是能力最出众的,更没有什么诡异强大的源石技艺,却是最让人信服的一位老大哥。 不过,相信归相信了,Ace却也没有主动去配合对方的打算。 他记得博士曾经说过,炎国在对待岁兽问题时,“礼部太保守、司岁台太激进”,两边虽然都是为国为民,但是难免会产生分歧,毕竟理念不同嘛。 那梁洵知府要绕那么大一个圈子,让老鲤从龙门把黑盏带回来,又不直接交给司岁台,而是放在自己的手里,或许也是有难言之隐。 比如说,被夹在礼部和司岁台的中间,里外不是人。 一地知府并不是个小官,尚蜀是规模堪比龙门的大城,其中知府自然也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可是在礼部和司岁台这两个庞然大物面前,梁洵知府也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棋子罢了。 总而言之,这种政治上的事情,罗德岛不适合参与其中,Ace嘴上说着鼎力支持,可实际行动嘛,能稳坐不动,坐观事件结束,就已经不错了。 当然,那个叫左乐的年轻人也知道这点,他想要的,也正是这样的效果,只要罗德岛不乱来,那么回收黑盏的事情,对于他和太合来说,便并不困难。 毕竟他们已经事先联系过了梁洵,只待今天晚上丑时,偷偷潜入他府中,避开礼部的眼目,把那黑盏取回便是。 那礼部左侍郎宁辞秋宁小姐,就算和梁洵私下里的关系再好,也不至于晚上在梁府留宿,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两人又不是夫妻情侣,再加上官职身世上的差距,顶了天也只是有点绯闻而已。 …… 残破不堪的玉门关上,一行人围坐在一处干净的角落,脸上多多少少都有点尴尬。 尤其是这次混乱的罪魁祸首年和夕,此时此刻年尴尬得足以用脚指头在地上抠出一个三室一厅来,她和林恩也算是吃过火锅打过麻将的熟人了,只是她这次不但从天而降把林恩撞了个正着,还在滚下去的拉扯中,一口火把两人都给点着了。 正常人这时候早就高度截瘫加七分熟了! 不过也怪那家伙不好,好死不死手就给放在了……那个位置,自己在心理上也是个有羞耻心的女孩子好吗! 想到这里,年不由狠狠剐了一眼林恩,只是她一动,胸口就泄露出些许春光,让她只得伸手掩住,恨得咬牙切齿。 旗袍本来布料就少,还多了几个位置尴尬的洞,这该怎么穿啊! 顺便一提,这衣服破了也是林恩的锅,或者说,是林恩的角的锅。 这愣是在滚下去的过程中给角挑破了的,假如年只是个正常的身娇体软的女孩子,这时候恐怕就不是衣服上多几个洞的小问题,而是身上多几个洞的事情了…… 不过普通的女孩子也不会以一种垂直下降的姿态从天而降砸在林恩身上就是了。 好吧,正常情况下,以年小姐那大大咧咧的性格,多半也不会这么计较太多,如今她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恐怕多半还是因为在两人滚下城墙的过程中,林恩的手碰到了一个……或者说一些……咳咳,反正不太应该的地方。 对此林恩觉得自己很无辜,并且表示自己其实什么也没能摸到。 年小姐悲从心来,写在脸上的怒气更加足了。 至于夕,她本来就是比较内向的性格,出了糗还打了自己人,此时此刻更是恨不得钻到画里,干脆就不出来了。 不过她也有点惊讶,比起不知不觉睡在路中央,自己安然入睡却没有梦到“岁相”这一点,倒是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往日的夕,已经有足足数百年没有合眼了,她端坐在自己的绘画世界中一刻不停地作画,就是因为每每合眼入梦,都会做噩梦梦被那咆哮的“岁相”越来越近……然后在临近被吞噬的那一刻梦醒。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反复经历了几次之后,夕就开始了“熬夜修仙”的数百年生活。 最后还是令打破了一行人沉默对视的僵局:“咳咳,好了,我们就不说刚刚的事情了,那是意外。” “两位妹妹,我知道你们的来意,不过现在我们还是来谈谈目前的处境吧,毕竟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梦境的主人又不是无欲无求,也该着急了吧。” 她眨了眨眼睛,顺手从酒葫芦里给自己斟了一杯美酒:“我觉得,我们还是快点往这场大梦的‘核心’处走比较好。” 千,.;"寻.小??!说".资"源:"!群?,',2'!5;,5:":5:?9!5;3;??0'",0第十四章 定情 ? 信……鳞? 没有人反对令的提议。 毕竟,在这一伙人里面,最有发言权的人,除了林恩之外,恐怕就是令了。 毕竟,在“梦境”这方面,她可是真正意义上的行家里手。 至于年和夕,她们也确实有实力,只是专精不同,在这方面也没什么钻研,夕或许好一点,毕竟画中世界与梦境空间也有异曲同工之妙,而年就真的抓瞎了,在梦境空间里,她所擅长的锻造、铸造就完全没什么用了,毕竟这里的一切都不一定符合年所认知的物理法则…… 周围尽是虚假,在一个水都烧不开、煤炭也烧不起来的梦中世界,就地取材根本是一个奢望,没有材料,年还锻造个锤子啊!? 再说了,令对她们来说是充满威严的长姐,哪怕是平时最熊的年在令面前也服服帖帖的,收敛了很多,根本不敢有意见啊。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令属于是这两位熊孩子的天敌了。 倒是林恩听出了令的一些言外之意,他好奇地侧过头去,与这位蓝发女诗……神对视了两秒。 “令姐,你是不是已经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了?” 令微笑着与林恩对视,那副样子就像是在说“你猜”。 老谜语人了。 看着她神神秘秘的模样,林恩也只得摇了摇头,不再追究下去。 虽然短短几十分钟的时间里,这位神一次又一次打破了她在自己的脑海中的“固有印象”,从一开始吟诗闲游的尘世之神变成了把法杖当金箍棒使的白袍蓝发甘道夫,但不管怎么说……对方对自己展露出来的“善意”倒是从来没变过。 不管怎么说,对方总不会害自己,这就够了。 “哦对了。” 令突然叫住了林恩:“我差点给忘了……这个你拿着。” 她“咴”的一下掷出一个黑影,那投掷手法少说也是登堂入殿的暗器大师才有的水准,比之阿泰尔、艾吉奥也不遑多让,林恩差点就条件反射一剑把那玩意砍下来了! 不过他紧接着就反应了过来,伸出手把那黑影接住,那物件入手却是一阵冰凉滑润,他摊开手掌,看到一片小小的鳞片在手中安静地躺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鳞片上似乎还带着点微弱的体温,以及女子淡淡的清香。 阴郁的光线洒在鳞片上,反射出好看的光。 林恩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看向了令……的尾巴:“这是你的鳞?” “想啥子呢!” 令当即翻了个白眼:“这是战利品,有点纪念意义,我就收藏了下来,至少在梦境的空间里面,它能稳定你的精神……这算是个以防万一的保险。” 这是她在击破自己脑海中的“岁相”之后,得到的一片真鳞。 不是她和年这样的“神明碎片”的鳞片,而是炎国古老传说中,那货真价实的最强之神“岁”的鳞片,可以帮助人稳定精神和灵魂,也可以祛除一些污染。 这玩意对于令来说,用处不大,效果也一般,或许能拿来镇宅辟邪?总而言之就是个纪念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的东西。 但是对于林恩来说,还是有不少作用的,尤其是这次梦境的核心是林恩……哪怕这场梦的主人至今为止没有表现出来恶意,可总还是要稍微提防一下的,令曾经在军营中做谋士军师的时候,便是“未虑胜,先虑败”的小心谨慎性格。 而且,把这片鳞片交给林恩,也有更加深层次的含义在其中。 如果是对于林恩来说,它是“有不少作用”,那么对于另外一个人来说,它就是“重如泰山”了。 令深深地看了一眼林恩,那眼神就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一般。 “收下来。” 许久不曾在林恩脑海冒泡的特蕾西娅突然出声了,她的语气中带着点惊喜,以及少之又少的一点点犹豫。 “不对,这件东西有点太贵重了,我……” “好了好了,别犹豫了,我给你,你就拿着。” 令走到林恩的身旁,她似乎是看穿了特蕾西娅的心理活动,一边半是强硬地帮他把手合上,一边在他耳边留下一句微不可闻的话语:“把它带着,回头让年敲两锤子,做成项链还是戒指都可以,反正不要离身——它能让那位女皇殿下的灵魂不再流失力量。” 说完,她对着林恩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就当是先期投资吧,你叫我一声令姐,那我也要给你点礼物才对,实在是心里过意不去,就以后出来请我喝酒。” “……感激不尽,阁下的帮助,我永远不会忘记。” 林恩非常小心地将鳞片收下了,他对着令行了郑重一礼,从令的话语来看,这鳞片的价值远超林恩的想象,至少对于林恩而言,这可以说是无价之宝了。 他一直苦于无法解决特蕾西娅灵魂伴随着时间而自然流失消散的问题,融合黑蛇的灵魂也只是缓兵之计,此时此刻有了一劳永逸的方法,林恩自然是格外惊喜。 “嗨,你说这个也太见外了,我不是说了么,以后请我喝酒就是了,罗德岛跑南走北的,应该会有不少世界各地的美酒吧?” 林恩汗颜,美酒确实有,但罗德岛那个酒吧和小卖部,以可露希尔的奸商性格,多半会在里面掺点水…… 令甩了甩尾巴,她的心情倒是不错:“看年那样子,这事儿以后,我估摸着我还得去罗德岛上住段时间……罗德岛啊,也不知道该说是怀念还是新奇,总而言之,到时候就要由你来尽地主之谊了。” 而不远处的年,在看到令与林恩的互动之后,不由脸色有些怪异地拉住夕:“我说,令姐真的有过像这样厚待一个人类的先例吗,这怎么看怎么像是定情信物啊,该不会是她孤寡了千年想男人……痛!” 诽谤到一半,她的脑袋就被法杖重重地敲了一下,而一旁的夕也没能逃过一劫,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作为“听众”,还是被轻轻地敲了敲头“以示惩戒”。 属于是无妄之灾了。 夕便往一旁走开了几步,一边走还一边紧紧盯着年,整个人都显得气鼓鼓的,从她背后飞快地甩来甩去留下一地墨痕的尾巴来看,这位画中神明小姐的心情此时此刻格外不善。 你自己诽谤也就算了,怎么还把我一起拖下水的! “背后说我坏话也就算了,现在我可就在旁边哩。” 令笑眯眯地收起手里的法杖。 …… 微小的源石颗粒在接触到试管中的血液之后,并没有融合进去,反而仿佛杂质一般被排斥在外。 甚至就连进入血液之中都做不到,密密麻麻的一层源石颗粒漂浮在血液的最上层,就像是浮于水面的汽油一般,迟迟没有下沉的迹象。 非常稳定,而且格外安静。 血液在排斥源石,却也没有发生过于激烈的排斥反应,就像是两种互不发生反应、也互不相溶的化学物质一般,泾渭分明地存在于一管试管之中。 “我们成功了?” 低低的声音自白大褂们中间传出。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华法琳观察着手中的血液,饶是以她的见识,在真正见到这种“奇迹”一般的造物之后,也忍不住呢喃自语。 她忍耐得很辛苦,不但在忍耐内心对于自己亲手推动了医学突破的激动,更是在忍耐自己的食欲…… 唉呀妈呀,这玩意太香了! 但可惜喝不得……华法琳总算是明白了林恩以前说的“自己的血液对于血族来说是剧毒”的含义,看看这血的成分表,华法琳总觉得血魔大君过来尝一口,多半也得当场口吐白沫躺地上。 这里面混了七分之一的海嗣的血……还有邪魔的一小部分尸体粉末……以及那位“日落即逝”的主唱小姐的一点点身体组织细胞。 当然,这只是其中最珍贵的一部分“配方”,其实还有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玩意,看着实验手册上的一长串清单,华法琳就觉得两眼发昏后怕不已,自己当初在阿卡胡拉还想尽办法想吸一口林恩的血,这血是人能喝的? 喝下去当场就得暴毙好不好。 里面甚至还有十六分之一标准剂量的食腐者毒液你敢信!?那毒涂在Mon3tr身上都能褪一层皮下来…… 哦,Mon3tr没有皮,那就是这毒涂Mon3tr身上都可以刮一层粉下来……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实验小组都差点往里面放点砒霜进去。 也难怪这些特殊成分在离开林恩的身体之后会自动消散,变成普通正常的纯净血液了,脱离了人体的自循环系统,这些物质不立刻爆炸已经算是挺好了……林恩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该不会是王庭研究出来的什么人形秘密兵器吧? 哪有人类的血液成分是这样的啊!如果博士的血是绝对纯净的人类之血,那林恩的血样就和尚蜀的麻辣烫一样,把一锅牛马不相干的东西放在一起炖了锅汤,凑合凑合就能开吃了。 坐在周围的那些医疗干员们一个比一个激动,在这次实验成功的瞬间,他们就意识到了,自己等人可能完成了罗德岛成立以来对于源石病研究的最大的一次进步。 林恩血样的配方! 哦,配方这个词儿好像有点奇怪,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大致意思到位了就可以了。 而其中对于源石物质起作用最大的便是海嗣的血液组织细胞了,这个方向是由幽灵鲨的矿石病好转为启发而建立的,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问题,海嗣的细胞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对于源石有着非常强大的抑制作用,甚至效果有点太好了,只是随意地放在一起,两者会出现明显的化学反应,其最终结果就是爆炸。 顺便一提,这个月华法琳的实验室已经炸了大大小小近百次了,每次看到华法琳的报告,博士小姐批经费的手都在颤抖。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林恩的血检报告的帮助下,这个医疗小组在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之后,终于是格外艰难地调和出了稳定且不会爆炸的血液样本,当然其中的成分多多少少有点奇怪,但还是那句话,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嘛。 在庆祝了一番并且被隔壁人事部投诉扰民之后,一行人很快又冷静了下来,老老实实开始写具体的报告,这确实是跨时代的一步,可与之相对应的是,这血液的造价实在是有点离谱了。 海嗣的身体组织和血液尚且好说,以罗德岛和伊比利亚的合作关系,真的想要的话,伊比利亚每个月可以给罗德岛运输一个车队的海嗣尸体,这方面根本不缺。 真正让人头疼的是邪魔的碎片粉末与那位“Aya”小姐友情提供的身体组织细胞,这都是不可量产的东西。尤其是前者,找乌萨斯要?那可真是做梦……或者找一只邪魔杀了磨成粉……那更是找死了! 邪魔这东西,现在看起来威胁不如海嗣,却也是凯尔希钦点的“文明之敌”之一,知道、了解它的人越多,邪魔的力量就越恐怖,就连罗德岛上,知道邪魔的人也不超过两手之数,就说整个医疗小组里面,这配方里面邪魔粉末的名字还特地被改成了“未确认生命体身体组织粉末”,就是为了防止普通的医疗部干员了解了邪魔的真相。 再说了,从血液配方变成成熟的药剂配方,其中的艰辛困难,可不比这一步研究血液要轻松。 而华法琳只是血液方面的大师,在药剂研究方面,她的水准就远远不如了,华法琳估摸着到时候接手这份研究的人应该是精英干员Touch,自己因为搞定了第一步的血液研究,到时候估计会被调到对方手底下做个二把手。 总而言之,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不过总算是有了个方向,也算是好消息吧。 华法琳叹了口气,她一边整理自己的报告,一边小心翼翼地将这份血液配方放在了特殊的安全器皿中,她要将这些东西交给凯尔希和博士,由她们来判断自己的研究方向有没有问题,是不是应该继续深入钻研。 险路重重,但挡在面前的关隘已经不是牢不可破。 第十五章 春天来了 在接纳了两位“新成员”之后,林恩一行人的队伍阵容变得空前豪华起来,其中包括了一位已经失业的前魔王,一位编外待业的假魔王,一只快乐的上岸虎鲸,以及三个神。 那可是三个神啊!实力货真价实、还自带权能的那种,虽然这仨多少都有点非主流……但除了“日落即逝”以外,还有哪儿能找到这么豪华的阵容? 至于跟在队伍最后头的老鲤,这个是充话费送的欢乐喜剧人,暂时可以忽略不计…… “唉我和你说,我好歹也是有一点尊严的,你这么诽谤我我可就生气了啊!” “那你有啥特点?” 面对林恩的“灵魂拷问”,老鲤思忖了片刻,露出了没皮没脸的笑容:“特能吃算不?” 顺便一提,在他说这话的时候,林恩下意识地就把目光放到了队伍最前面的斯卡蒂身上。 “你很能吃?” “那是,我在龙门吃面时,那可都是点两碗起步的!” 老鲤大约是不知道斯卡蒂饭量的,在提起“能吃”这个特点的时候,他显得眉飞色舞,就仿佛这是个了不起的能力一般。 但林恩知道,论饭量,恐怕斯卡蒂能甩他十倍不止…… 而且这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本事好吗!? 于是他一指路边的海嗣尸体幻影:“你有本事去那啃两口,咽的下去我就服你。” 老实说这玩意已经被验实是假的了,但海嗣尸体这东西光看着就膈应人,更别提去尝尝咸淡了,老鲤咽了口口水,在面子和里子中间最后还是选择了里子,毕竟真的上去啃一口,那掉SAN的酸爽绝对能让老鲤的理智有恙…… “不了不了,我牙口没那么好。” 空气中一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好吧,老鲤作为一个欢乐喜剧人,他对于团队气氛的渲染确实是到位了。 至少林恩一个人是绝对说不出这相声的感觉来的。 就连夕都忍不住莞尔,回头仔细打量了两人一眼,她思考了一下,便随性地在地上三两笔画了幅随兴之作,只见一个Q版老鲤穿着长衫马褂,手里端着个折扇,还戴了副圆圆的眼镜——可不就是讲相声的服饰么! 属于是艺术来源于生活了。 “好了好了,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最后还是令开了口:“这条路笔直往里走应该就是梦境的核心区域了,如果我是梦境的主人,为了方便点控制梦境,八成会在那边等我们,这样接下来不管做什么都方便。” 她说的有理有据,不仅仅是对梦境一窍不通的林恩等人,就连略有了解的夕都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以一般常理而言,关底Boss亲自坐镇核心区域,很符合逻辑,也不算是什么稀罕事。 说着,几人便来到了一处大门门口,门外到处都是庞大海嗣的尸体,而尸体的周围更是遍布剑痕爪印,寒风一吹,整个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听罢,年不由用尾巴戳了戳夕的尾巴:“这像是要开Boss了,要不你随便画个什么去前头探探路……别怕,这是必要的牺牲!”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夕身旁的墨魉“阿咬”说的,呆呆愣愣的墨魉明显是听懂了年的话语,扭头就想离开,却被年坏笑着用尾巴卷起来,然后便作势要往门里丢。 林恩见状,连忙走过去一把抢过墨魉,并且对年作出了严肃的批评:“瞎胡闹!怎么能这么冒失呢?” 墨魉顿时一脸感激……好吧,大概是感激,反正林恩是看不出墨魉的表情,只能从眼神猜个大概。 “喂喂,你可别说什么要尊重墨魉,给予什么人道主义关怀,说白了那只是法术的造物罢了,虽然智力高一点,也不至于这样……” “你说啥呢,我的意思是进去之前少说也要绑个两斤炸药……你光是放个墨魉进去有啥用,这玩意又没啥战斗力,岂不是任人揉捏?万一遇到什么危险,炸药爆炸了我们好歹能听个响,知道里面不对劲,做好准备什么的。” “!?” 墨魉和年同时将震惊的目光投向了林恩,前者在林恩手里挣扎得更厉害了,后者则是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并表示这个主意不错,很有炎国人的风范。 “这怎么就有炎国人的风范了?” 夕有点纳闷,对于自己的这些造物,她还是很有好感的,对于这种一听就很凶残的决策,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不太想去做的。 “遇事不决就炸呗!我和你说,自从源石炸药不断普及以后,咱大炎人用起来那叫一个得心应手啊,不提打仗,平时修个路开个山啥的也是一路炸过去的,我记得老十当初在山里瞌睡呢,愣是遇到了炎国测试新式炸药,劲老大了,连山都给炸平咯……差点没给炸死!” 林恩心说这运气也是没谁了,放到地球上就是一修仙的好好闭关着呢,结果洞府就给人炸了,还是用核弹炸的!事后好不容易逃出来还被告知人家根本不是来炸你的,只是你眼神太好选了个别人测试开发核武器的风水宝地…… 别提有多憋屈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只听不远处传来嘎吱一声,正在激烈讨论“炎国人的风范问题”的年和夕同时闭了嘴,两人看向那大门的方向,却见到斯卡蒂一脸迷茫地四处张望,见其他队友看向自己,她连忙解释了起来。 “等等,那不是我开的……门自己动了!” 天地良心,她刚刚只是走到门口比划了一下,还琢磨着能不能一剑把门打开呢,这门自己就开了。 “自己动了?” 林恩有点疑惑,不过这点疑惑很快就变成了叹为观止——当大门完全打开以后,他忽然发现这门里还有个小一圈的门。 而紧接着,这扇“小门”也打开了,门扉之间的光辉绽放开来,刺眼的白光将一行人吞没了进去。 …… 萨卡兹是怎样的一个种族? 对于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来说,魔族这个“蔑称”,便可以说明一切了。 大部分萨卡兹人都不是很喜欢这个称呼,当然,也有些人不在乎,毕竟这个称呼之中蕴含的意味除了丑化之外,也有深深的畏惧在其中。 一棍子将所有萨卡兹人都污名化为嗜血残暴的怪物固然有失公正,但萨卡兹走到如今这一步……很多时候也是自己作的。 和千年之前,与拉特兰分庭抗礼,在多国联军面前饱受欺压的那个卡兹戴尔不同,在这千年之间,萨卡兹可是经历了一段格外“传奇”的起伏过程。 千年之前,萨卡兹人只是想要一片安宁的土地繁衍生息,作为魔王的奎隆作出的最惊世骇俗的决定也只是将整个部族南迁,去开拓荒土、避免纷争——甚至还失败了。 但在那之后,因为一次次变故,卡兹戴尔起起伏伏,一度以各种因素走上了世界的巅峰。 而在力量空前膨胀之后,往日的受害者,也会因为野心而华为加害者。 最鼎盛的时刻,萨卡兹曾经驰骋大地,在泰拉大陆上几乎化作天灾民族,将战火烧过半个大陆,所过之处莫非荒土,残忍的萨卡兹贵族以杀人为乐趣,短短十年的时间,整个泰拉大陆的人口锐减了四分之一,惨痛的伤痕刻印在这个世界上大部分国家和民族的记忆深处。 之后便是这个世界上以尚武闻名的四个庞然大物,组成了上下千年以来最为强大的联军,最终将盛极一时的萨卡兹从正面击溃了。 而在这个过程中,联军所付出的代价也极为惊人,后世的高卢久久未能击溃莱塔尼亚,最终被各个大国瓜分解体,而骑士之国也一度沦落为二流国家,被乌萨斯按着头皮暴打,其中未尝没有被这一战伤及根基的缘故。 也正是因为萨卡兹肆虐带来的惨痛回忆,直到萨卡兹的家园和王城毁于战火,直到大部分萨卡兹人流离失所,那些战争的胜利者仍然不知满足地索取,永不休止地剥夺萨卡兹人的生存空间。 哪怕居于一隅,也终究会被人找上,然后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削弱、直至毁灭。 积弱过深的国家,政见不同的兄妹,虎视眈眈的外敌,贪婪妄为的贵族……国家本就处于一个脆弱的平衡点,只要外面的“手”轻轻推动一下,一场谁也得不到利益的内战就这样轰轰烈烈地爆发了,耕地和工厂化为废墟,人民和士兵死于内耗,仅存的英雄自相残杀。 “唔……” 王座上,孤单的人影睁开眼睛。 “又梦到过去的事情了。” 特雷西斯缓缓站立起来,就算是合眼入眠的时刻,他也全副武装,就仿佛一名随时会迎接战场的士兵。 哪怕这里已经是他尊贵的王座,可冰冷的触感却让他感受不到任何安全感。 纵然四处都有亲信卫兵,更是有赦罪师与王庭重臣把守在侧,特雷西斯却也依然感受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孤单。 最熟悉他的人,最了解他的人,早就死了。 间接死在了他的手里。 这人来人往的行宫,庸庸碌碌的人群,阿谀奉承的维多利亚贵族,又有谁能真的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呢。 哪怕是他器重认可的曼弗雷德,也远远没有抵达这样的高度,这位年轻的将军或许能力不错,可是和特雷西斯这样的萨卡兹英雄相比,眼界和阅历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或许王庭之中有人能看穿一切,但他们会站在自己这边吗?特雷西斯和王庭的关系向来是暧昧不清的,王庭的组织过于松散了,他也不是魔王,根本没有号令王庭的能力和余裕。 萨卡兹的十座王庭,抛却已经几近灭绝的两脉,以及不愿回归的两脉,剩下的王庭领袖,他能争取几个,尚且是未知数。 哦,对了,还有罗德岛……凯尔希,那个麻烦的女人。 不管是博士,还是那个年轻的小魔王,特雷西斯都可以不在乎,确实,这个年轻的魔王对于崇尚血脉的萨卡兹来说是个变数,但她太年轻了,对特雷西斯的正统性几乎产生不了多少威胁。 而博士小姐,特雷西斯也承认,那是个智计惊人的对手,只可惜直到现在为止,自己手中的牌依然远远超出对方,和特雷西斯如今亮出来的牌相比,博士小姐手里的明牌简直少得可怜。 一个制药公司,就算再怎么神通广大,又能有多少战争潜力呢? 但唯独凯尔希,这个亲手扶持起萨卡兹又毁灭,年了不知几何的长生者,要说特雷西斯不忌惮,那绝对是假的。 虽然她这几年似乎是有点犯老年痴呆了,做的傻事远比以前多,经营个罗德岛还能差点破产——但不管怎么说,特雷西斯也不会忘记这只绿色的老猞猁带着千军万马踏平卡兹戴尔时的模样…… 凯尔希不会放任自己的计划,她或许缺乏情报、看不出来自己在图谋什么,可是她绝对会在里面掺上一脚,迟早的事情罢了。 动作得再快一点…… 空虚和迷茫只是维持了非常短暂的片刻时间,当晨曦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伦蒂尼姆的尘埃和迷雾,他眺望远方,等待着勇敢者的挑战。 哪怕明知道自己的末路会很凄惨,会死,会众叛亲离,会身败名裂,不被人理解地倒在王座上,孤单地迎接黑暗与虚无。 但那又如何呢,萨卡兹能在自己的尸体上长出茁壮的新芽,这个古老的群族一定会重新变得伟大。 他从来都不是为了权力和野心而走上这条道路的。 他和自己的妹妹一样深爱着这个国家和民族,用自己的方式为它开辟前进的道路。 “时至如今依然有如此多愁善感的一面,看来我心中的软弱,尚且没有祛除干净。” 特雷西斯迎着晨曦拄剑而立,他缓缓闭上眼睛,感受扑面而来的春风。 “春天来了。” 第十六章 回归 清脆的脚步声踩过水花溅落的滴答,碧色的湖面上带起一片回荡的涟漪。 “哦……终于来了,我就知道那点细枝末节的伎俩瞒不过你的眼睛。” 湖亭中央传来一道深邃的声音,而令则是轻踩湖水,三步两步便走到了属于自己的“小天地”里。 在过去的无数年中,她就是在这水雾飘渺的环境下吟诗饮酒,自酌自乐的。 “没把这里拆了?不错,这我倒是要夸奖你几句,看外面的装扮,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品味糟糕的家伙呢,如果这里也变成那般荒芜景色,我可是会生气的。” 令的声音里也说不清是庆幸还是遗憾,从她惦着手里法杖的动作来看,或许遗憾的成分居多一点? 反正她嘴里的“生气”,绝对不会是普通小女生那般嘟囔着嘴生闷气的样子就是了。 不过紧接着令又摇了摇头:“我还以为是什么奇怪的因缘呢,原来是一缕残魂野魄,既不愿回归,也不肯入轮回,还闯到我的地盘里来——像你这样的钉子户,很让人头疼啊。” 换句话说,这只是一点灵魂的碎片而已,却已经有了独立思考甚至行动的能力,不难想象在这份碎片分离之前,这灵魂的主人究竟强大到了何种地步。 说实话,令也是有点疑惑的,林恩虽然挺强,而且灵魂强健充沛,但也只是在“凡人”的范围里,不至于这般离谱才对。 上一个灵魂分裂产生不同人格和化身的,那可是炎国的最强之神“岁”…… “我本来就只是假借此处梦境的外层空间而已,若是鸠占鹊巢占了核心区域,岂不是过于厚颜无耻了。” 云雾中传来的声音缓缓顿了顿:“而且这也不是我的审美问题,我只是把我见过的东西一点点复原了出来,这里的每一幕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包括这座被海洋攻陷的玉门,也包括那些海嗣的尸体。” “其实我一开始想要弄个文明点的会面场合,只不过我只是个碎片,对梦的把控能力太差,最后只好把自己记忆里的一些场景投影出来然后慢慢改,你瞧你们说了气味不太好我这不就把海嗣的臭味给去掉了么。” 令回想了一下沿途的所见所闻……嗯,鼻子的那个闻,所以对于这个解释还算是能够接受。 毕竟脑回路正常的人也不会刻意这么演化梦境恶心人。 而且一般人还没这么千奇百怪的想象力! “嗯……那倒也是个说法,不过你还是没好好解释清楚来历。” 令很快又抓回了重点。 说实话,她对眼前这一缕残魂的来历还是很好奇的,不过哪怕对方的经历再怎么离奇她应该都不会过于惊讶了,毕竟林恩这厮简直就像是世界围着他转一样,不说之前大大小小的故事了,就连时间穿梭的事情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这更加不可思议? 简单点说就是到哪哪出事的霉逼体质……然后还是个偏偏有能力把事情一个个解决的狠人。 现在你就算说这是林恩轮回转世的时候头着地敲碎的一块灵魂,令也能欣然接受这个解释了。 那一缕残魂沉默了一下,酝酿片刻这才重新开口了。 “来历问题……令小姐,你听说过穿梭时空吗?” …… 白光闪现,林恩豁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焕然一新的场景。 而且身边空无一人,一起行动的几人,不管是年夕令三神,还是作为凡人的老鲤斯卡蒂,全都消失不见了。 只有自己孤独一人站在一片冰冷的大厅内,而与自己作伴的,只有一块石棺,以及被利剑钉在墙壁上的红衣佳人。 斯卡蒂?不,是浊心。 两者的气质完全不一样,哪怕不用仔细去看,林恩也能辨别出来。 这就是这次噩梦的幕后主使吗? 也不太像啊,哪有幕后黑手乍一登场就把自己钉墙上的,那血哗哗哗的流得满地都是,浊心斯卡蒂又不是蓝染惣右介那样的阴谋家…… 不过这一幕是不是有点眼熟? 这个大厅,附近战斗的痕迹,还有被钉在墙上的斯卡蒂——这一切,自己似乎都在另一场梦境中见过。 只是那一次,自己是用浊心的视角看完了那个故事……视角的不同,让他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而林恩终于回忆起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动了起来。 是的,是身体自己动了,在这个过程中林恩试图夺取身体的控制权,却无从下手。 “他”推开了门,看着眼前漫山遍野的海水与怪物,只是轻轻地呢喃:“那可不行。” “算了,那点破事,下辈子再和你说吧。” “他”迎面冲了上去。 林恩大约明白了,这一幕其实是曾经发生过的,而自己只是个被锁死在这个视角中的旁观者。 于是他便也放弃了无用的尝试,转而开始关注其眼前的战斗。 不得不说,海嗣灭世故事中的这个自己,不愧是在荒野里磨砺了十余年的战斗专家,在对武器和源石力量的控制方面远胜于现在的自己,就连灵魂之力上也要强大更多,林恩亲眼看到“自己”只是一抬手,无形无色的“灵魂之手”便将远处一只近十米高的庞大怪物拖过来斩杀,而这样的招式,曾经林恩只见特蕾西娅用过类似的。 用心去体悟,去接纳,去学习。 林恩就仿佛也投身在这场永无止境的战斗中一般,一点一点通过战斗去磨砺自己的技巧和锋芒。 时间一点点过去,很快便是结界破裂,洪水滔天,百年时光匆匆流去,沧海桑田日落即逝,这场永无尽头的战斗也终于来到了尾声。 投入到一件事中去,时间总会过得很快。 当然林恩觉得那是句屁话,再怎么热衷于战斗和学习的人,也做不到日复一日坚持百年,去“感受”自己的战斗。 这很明显是某个控制梦境的存在按了个加速按钮,只是一个恍惚,那无尽岁月的战斗时光便烙印在他的脑海中,数不清的战斗技巧和杀戮技术深入骨髓,当然其中大部分是没用的,毕竟那位“林恩”在战斗中逐渐畸变为怪物,而怪物的战斗方式是人类根本模仿不来的…… 不过直到此时此刻,林恩已经没有太多疑惑了,虽然他依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但很多东西已经想通了。 这个梦境的主人,看起来很有可能便是那位来自异世界的“自己”,从浊心斯卡蒂的视角里,她只见到林恩推开大门,迈入永无止境的战斗,故事便迎来了尾声。 而那位“林恩”的结局,以及自己的这场噩梦的“起因”,此时此刻便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只知道杀戮的怪物,它的终点是什么? 精疲力尽地倒下,然后迎接自己的毁灭。 ……原本,的确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朝霞点亮天空,剑火驱散阴云。 精疲力尽的猎人,被送入那座石棺。 “我为你而感到骄傲。” 画面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了,不过期间发生的一切,已经让林恩明白了太多东西。 “没错,我就是你。” 一片黑暗之中,一个发光的灵体出现在林恩的面前,林恩隐约能看到破旧的猎人衣摆和披风,以及那标志性的维多利亚风格三角猎人帽:“不管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只有一个林恩,就像是一个流浪者,从那边来到这里,仅此而已了。” “我是黑暗中的一缕未被净化的残魂,带着你的回忆,一直被储存在石棺中。来自深海的污染始终纠缠着我,石棺将我们一分为二,直到你的灵魂强大到足以承载过去的疯狂,我才会重新回归本源。” “他”微笑起来,发出沙哑、但不算刺耳的笑声。 “欢迎光临,年轻的我。” …… “原来如此,那倒是格外离奇的经历。” 听完了那一缕残魂的解答之后,令点了点头:“不过也说得通。” “您好像……不怎么惊讶?” “我倒不是一点也不惊讶,只是你小子给我带来的惊讶太多了,穿梭时间到一千年前和魔王称兄道弟这种闻所未闻的事情都发生了,再从一个濒临毁灭的世界穿梭时空,倒也不算很奇怪了?” 令眨了眨眼睛:“让我猜猜,你接下来还能给我带来什么惊讶?是彻底解决岁兽的问题,还是摒除海嗣的威胁,亦或是避免让这座大陆陷入纷争的战火?” “虽然我不能替自己作出决定,但我想,以我自己的性格,在找回那段记忆之后,大约是会三者兼顾的。” “嚯,那挺好,都是好事。” 令又问道:“不过我还是有点好奇,在你所经历的那条时间线中,我们兄弟姐妹十二个的下场如何?” 虚空中一双宛如绿宝石般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不怎么样,大多都……洪水面前,一切都是一视同仁的,不管是人还是神,为了生存下去都只能竭尽全力。” 那段黑暗的岁月之中,炎国的神明碎片们竭尽全力,一部分死在了自己的梦魇之中,一部分为了保护人民撤退而被海水吞没,如果“林恩”记得没错的话,当时玉门关的守将就是这位“令小姐”。 玉门陷落,戍守者为了灯火留存而死战,仅此而已。 哪怕是逍遥自在,来去自如的令,也会因为身上沉重的责任而将自己用解不开的铁链锁死在玉门关的核心。 倒是最不安分的年活到了最后,听说她以三山十七峰为根基重铸了镇国结界,本来是要在那里誓死阻挡海嗣的,却被林恩截了胡——林恩那时候直接杀上了玉门关,然后以疯魔的姿态驻守了百年时光。 “好吧好吧,我不追问了,听起来就不太妙。” 令吐了吐舌头,突然露出那一缕和外表相称的可爱风情来:“刨根究底,那就未免有些太不识趣了。” “您能理解就好。” “嗯……最后一个问题。嘿,别这么看我,稍微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 令又眨了眨眼睛,那天蓝色的尾巴在地上一甩,退避三尺的云雾便化作潇洒潦草的字迹,却是闲聊之间,已经有一首诗几近完成了。 却缺了最后一句诗词。 “你把林恩,把我,把年和夕她们都拖进梦里,这我理解,前者是你要归去的目标,后者——也就是我们仨,你这是打算帮我们解决掉岁相的烦恼吧?我虽不出门,却也知道夕那妮子,已经因为岁相的事情,千百年不曾入梦了,反而今天倒是睡得香甜,我不信里面没有你的手笔。” “至于那个叫斯卡蒂的姑娘,也算是海嗣这件事的相关者,我勉强也可以理解。” “可老鲤……那个嘻嘻哈哈的男人,你为什么要把他拉进这场梦里?” 现场安静了很久。 “是因为我。” 云雾之间,忽地出现了第三道人影,那是个顶着老鲤衣着模样的男人,却整个人都被阴影覆盖,看不清面孔。 “老鲤”一挥手,云雾便化作棋盘,镇在几人中间:“要来一局吗?” “不了不了,我可是个臭棋篓子。” 那林恩的一缕残魂当即便拒绝了,而令也摇了摇头,她对下棋有所涉猎,却也不会从这个方面去挑战眼前的这位……自己的二哥。 他原来一直在这么近的地方。 “别这么看我,这只是我的一部分,藏在那个男人的影子里,气息微弱得就连大哥都不一定能分辨出来。” 男人如此说着,声音倒是温和:“我也是被动拖入这方梦境的,不过这里确实巧妙,我从未想过……能有人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来镇压我们的心魔。” 他伸出手来,轻轻拨弄棋盘。 “可惜,有些已经失去的东西,再怎么样,也回不来了。” 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直到那缕幽魂闪烁起人性的光点。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两位,希望一切都不算太晚。” 他随风消散,就仿佛从未出现过那般,令知道,他恐怕已经补上了林恩灵魂深处的最后一块碎片。 这个“碎片”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是时候回归自己的本体了。 “可叹、可惜,若是早百年该多好。” 男人摇了摇头,有些惋惜地说着,又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妹妹:“令,你觉得呢?” 令只是饮酒,坦然地与之对视,许久之后才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先不说你的问题。” 她一甩尾巴,为这首诗补足了最后一句诗词。 梦该醒了。 第十七章 我还是我 人间烦恼多矣。 人生短暂,百年喧闹,最后也只能剩下黄土一捧,与其争权夺利、徒费心神,倒不如远离尘嚣,博得一席惬意宁静,做个独孤醉吟的闲散逍遥人,醒时吟诗作乐,醉便大梦一场,岂不快活自在,心旷神怡。 令是这么认为的。 她也是这么做的。 只是事无绝对,岁月无常,百年醉梦之后,终究也有梦醒时分,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醉,唱一列感慨激昂的行诗,亦或者……参加一次千百年来未曾有过的“家庭聚会”。 天下已变,时不待我,梦该醒了。 苍劲有力的字迹刻印在云山梦境的一角,顽强地留下自己的痕迹,不曾被云雾所覆盖。 而这酒亭之外,不论是虚无缥缈云雾,还是坚毅挺拔的山峰,亦或是晶莹剔透的湖塘,全部都在飞速地消退,逐渐化为一片虚无。 这“云山梦境”,本就只是一场梦而已。 不是她的梦,她没有能力长久地支撑起一个如此庞大的梦境,至少只靠自己是不行的。 三山十八峰,云烟覆古路,诗人,酒仙,还有数不尽的美丽风光,诗情画意的荷塘月色。 这便是“尚蜀”的“美梦”,是一座城市的梦,是千千万万人的梦,繁荣的尚蜀,造就了这片仙意盎然的梦境空间,而令找到这里,将这片无主之地改造地稳定妥当,便成为了她的舒适小窝。 岁月如梭,光阴似箭,白衣的诗人握剑出山,这场梦是时候该回归它本来的模样了。 “遗憾,看来你果然不会站在我的这边。” 被令称为“二哥”的男人兀自叹了口气,细碎的砂砾自皮肤间滑落,他褪去老鲤的外貌,展露出一张清秀儒雅的面孔:“下次见面的时候,你我当以天地为棋盘,自身为筹码,好好博弈一番。” 令摇了摇头,如果现在她还有说话的余裕,一定会反驳个几句,只是当梦境越发崩塌,她便也逐渐脱离了这片安居数百年的宁静之地。 沉溺在过去中的死心眼家伙。 到最后,她也只能如此叹着,于梦境的终点向他道一声告别。 或许也正如二哥所说,下次再见面的时候,那可就是敌人了。 二哥是赢不了的,他努力的方向本来就是错的,受天下大势所阻,与黎民百姓为敌,纵然是有经天纬地之才,也断然是成功不得的。 炎国也好,罗德岛也罢,亦或是岁兽碎片之中的其他兄弟姐妹,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但是他要给自己百年来的努力和布置一个交代,为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答案,便绝对不会轻易放弃,哪怕再艰难的事情也会咬着牙去做。 正如令所说,这是个死心眼的家伙。 也难怪会被妹妹们称作是“臭棋篓子”了。 安静思忖之间,梦境的溢散也终于抵达了最终阶段。 覆盖整片梦境的缥缈云雾终究散去,露出明亮的圆月与满天的繁星。 啊,这梦世界的夜景,没有天空中的虚假覆盖,夜色竟如此美丽。 令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洒向天空。 “敬明月!” …… 从乌萨斯荒野偶遇那个鲜红色的萨卡兹少女,到后来与深海猎人结伴而行。 雪山,密林,裂谷,废墟,海岸线。 过去的自己,走的路和如今截然不同,见识到不少,也错过了许多。 错过了卡兹戴尔内战,错过了罗德岛与巴别塔,错过了特蕾西娅皇女,错过了霜星,错过了切尔诺伯格,错过了龙门……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林恩都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佣兵”,或是“旅行者”,游离在一件件改变历史的大事之外,而最终,当他幡然醒悟,决定去改变这一切悲剧和灾难的时候,他发现自己错过了太多的机会,事情已经变得无可挽回了。 于是他弥补。 接受王庭的非人改造手术,从一个伪装成萨卡兹的普通人类,成为人造的魔王——这是为了力量。 一次次磨砺自我:骑士之国的战斗磨练,雪山中的神明祝福,来自拉特兰教皇的宗教洗礼,还有炎国神明碎片的青睐认可…… 变得比谁都更加强大,与特雷西斯在一片战火的废墟之中,进行最原始的萨卡兹荣耀对决。 然后在洪水滔天的时刻,作为猎人挺身而出…… 我还是我。 繁多的记忆终于梳理清晰,浑浊的思绪也重新苏醒,林恩一点一点地恢复身体的知觉,先是听到耳边潺潺的清流溪水,后是传来细微的呼吸与入水声。 他想要睁开眼睛去观察四周,却疲惫地几乎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呀,你醒了。” 大约是呼吸乱了,便被察觉到了,熟悉的女声从耳边传来,随即便是清脆的出水声,还有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音——听起来不像是穿了鞋,倒像是光着脚,踩在湿滑的石头上。 林恩原本枕在一块坚硬的岩石上,却又被人温柔地抱起脑袋,轻轻靠在了一块柔软的地方。 好像是膝枕。 果然外表再坚硬的女人,膝枕都是香香软软的…… 林恩胡思乱想了一瞬间,他感受着熟悉的柔软,缓缓抚平呼吸,哪怕是难以动弹的状态下,他也能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斯卡蒂。” 他主动去喊那个名字,得到甜甜的回应。 “我在。” 软得都不像是她的声音了。 冰冷的手指轻轻抚上林恩粗糙的手心,十指交错之间,那点温度便将林恩心中的疲惫都融化了。 于是林恩深吸一口气,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那熟悉的俏丽佳人,正带着点担忧地看着自己。 “你看起来很累了,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不,我还有没走完的路,我还不能停下来。” 眼前的少女并非真实,只是自己从明镜中映出的心魔罢了。 林恩推开她的手,他缓缓地站起来,星星点点的薪火逐渐从土地中、河流里升起,然后凝聚到他的身上,汇作为带着灰烬的残破骑士铠甲。 那是失落胜利者的衣胄,是燃尽骑士的晚霞。 梦境,如镜子一般破碎了。 画面定格的前一刻,恍然之间,林恩仿佛看到那位“斯卡蒂”轻轻张开樱桃般的红唇,微笑着赠与自己祝福。 就像是在说“要加油哦”。 破旧的死寒披风飘扬起来,而灰烬骑士则是浴火重生。 “谢谢你,浊心。” 第十八章 被神喂饭了? 这一片灵魂的回归,一段记忆的涌现,对于林恩来说,除了让自己更加了解了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外,最重要的便是其中蕴含的战斗经验了。 确实,从卡兹戴尔内战到现在,六七个年头下来,林恩已经是身经百战的英雄级战士,经历过众多艰难困苦的战斗。 但相较于为了拯救世界而战斗了十余年的“猎人”,这方面的经验,便又显得浅薄了不少。 尤其是在和“异类”战斗的方面,那更是差得远了,而记忆中储藏的众多萨卡兹巫术、与灵魂之力的运用方式,对于正在慢慢摸索这一切的林恩来说,更是重要得无与伦比,这些记忆并不是单纯硬塞式的灌输在脑海中,而是切实地融入了他的身体和本能里。 想当年,在接受了身体的改造手术之后,为了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陌生力量,林恩可是在变形者王庭的帮助下系统性地锻炼学习了整整一年半,得益于肉体改造后的超高适性,这一年半的时间里林恩几乎是把变形者王庭储存的巫术几乎学了个大半。 没错,把林恩从一个普通人类改造成萨卡兹超人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态度暧昧不清的变形者王庭。 作为集群生命体,变形者虽然大体上凝聚为王庭之主的形态,却仍然会有散布在他处,自己“独立”的个体,就比如阿撒兹勒……这厮一开始是变形者王庭之主负伤时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结果时间久了自己修炼成精了,也就不回去了,反而找了个血魔仆人,还习惯性地每百年就修改自己的模样“轮回转世”一次,玩得乐此不疲。 当初被阿撒兹勒改造的经历可不怎么让人愉快,毕竟这家伙从来都不喜欢用麻药,还美其名曰这是为了锻炼自己的意志力…… 相较而言还是变形者的那位王庭之主更加讨喜一点。 当然,这绝对不是因为对方总喜欢变成白发红瞳萝莉来逗自己! 咳咳。 言归正传,以变形者王庭的知识储备,林恩所掌握的巫术也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虽然这些巫术大部分都需要繁琐的仪式和材料,导致实战价值大大降低了,可林恩依然在之后的战斗生涯中简化并且熟练掌握了其中的一部分,他能单挑杀死特雷西斯,并且和史尔特尔单枪匹马杀进被海嗣占据的玉门关,其中也多有这些巫术的功劳。 所谓巫术,不管代价、难度如何,其效果都能用“强大”二字简单干脆地形容。 而这些经历,此时此刻正默默地躺在他的脑海深处,稍一回想,就可以回忆起当初的艰辛与汗水,而紧握拳头,亦能感受到那些巫术铭刻在血液深处的记忆。 毕竟他是改造人。 换句话说,他现在就可以毫无阻碍地使用这些脑海中留存过印象的巫术,以及专属于魔王的“灵魂法术”。 也是神奇,明明林恩从来没有系统性地学习过法术,但此时此刻,林恩甚至已经可以用“移动的巫术图书馆”来形容了…… 而相较于硬实力的提升,那段来自过去的记忆是他更为重要的收获,回忆起脑海中战火纷飞、洪水滔天的画面,他从未像现在这般坚定地认为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魔族挤压已久的疯狂也好,海嗣越发壮大的威胁也罢,泰拉大陆和平的表象下,是疯狂涌动的暗流和不断碰撞的人心。 若是自己不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那么这个世界变为活生生的炼狱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不过好在比起上一次为时已晚的绝境,这一次,一切都还不算太糟。 越发壮大的罗德岛已经不是在特雷西斯阴影下瑟瑟发抖的幸存者集团了,特蕾西娅殿下的灵魂也寄宿在自己的体内,而不是被赦罪师用秘法修改控制;伊比利亚成功击退了一次又一次的海嗣进攻,并且海嗣的难题已经受到了拉特兰、炎国等一系列邻居的“注重”。 至于斯卡蒂……虎鲸小姐也过得很好、很好。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是的,这个世界会变得越来越好……直至黎明。 林恩是这么坚信的。 而自己的身世之谜,对于林恩来说,却只是“哦,是这样啊”的程度,仅此而已了。 一串串谜团的解开,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震惊,这一路上再多少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此时此刻你哪怕告诉他,你是创世女神的亲儿子,估计他也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自己亲爹是个抬手分海的大佬,但那又怎么样呢,我还能千里迢迢把他找来解决问题不成? 早就习惯了自力更生,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还不如去好好思考一下该怎么用自己的双手来解决面前的难题。 至于自己曾经的丰功伟业……那就更不用多提了。 该震惊的,早就在当初浊心斯卡蒂的梦境中就震惊完了。 现在把答案公布出来,顶了天也只是从“唉呀妈呀平行世界的老子也太厉害了”……变成了“唉呀妈呀老子怎么这么厉害”。 整理完思绪之后,林恩决定脱离自己的梦境。 这大梦一场,虽然颇有收获,却也不能始终沉溺其中……自己酒钱还没付呢! 和神一起喝酒,哪能让神明掏腰包啊,再说了林恩可是打定主意要把令也一起拐上岛去,罗德岛接下来要正面硬刚有王庭支持的特雷西斯,高端战力是怎么也不嫌多的,虽然冒然把这几位存在牵扯入原本毫无关联的卡兹戴尔内战之中有点缺德,但是为了大义,林恩也只能在心底道一声抱歉了。 不知不觉中,林恩这个人事部部长已经变得有点实至名归了。 “哟,你终于醒了,我还在想你是不是要在这睡一晚上了哩。” 一睁开眼睛,迎面而来的就是懒散且亲切的问候,紧接着便是白衣的女子用筷子夹起下酒菜中的排骨,便这样送到了林恩的嘴里。 这是被神明喂饭了? 令又为林恩斟了一杯酒,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令晃了晃葫芦,嘀咕着怎么这么快又见底了……说完给自己也满上了。 林恩颇有些受宠若惊,而令则是挥了挥手:“觉得很荣幸?抬起头来,你不需要仰视我,所谓神明,不过是他人强加在我身上的称谓罢了。” “这杯酒,敬英雄。” 第十九章 神也是要面子的…… “别,你这么郑重,倒是让我不太好意思了。” 林恩的表情有点哭笑不得,不过他没有拒绝令递过来的酒,而是与之碰杯,豪爽地一饮而尽。 这种时候拒绝,那是对于对方好意的一种侮辱。 林恩可不是那种直肠子的愣头青,更不是榆木脑袋的一根筋。 这不仅仅是人情世故,也是一种人与人之间必要的尊重,炎国人向来很重视这方面,而林恩……他在穿越之前,也住在一个和炎国差不了多少的地方,自然不会失了礼数。 两人相视一笑,令便又从一旁拿过一壶酒来,给两人满上,有些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嗯……我会先下手为强。” 林恩思忖了一下,但很快便也作出了决定:“不管是凯尔希医生还是博士小姐,亦或是阿米娅——在得到这些至关重要的情报之后,我相信他们都会支持我的决定。” 那段来自远古过去的记忆本就是宝藏。 当初在浊心斯卡蒂的梦境中时,林恩是以浊心的视角来看完了三人的经历,难免受到局限,看到最多的,还是海嗣席卷大陆引发的惨剧,却并不知晓特雷西斯将战火燃遍泰拉诸国的细节。 他只是知道有这么件事儿,仅此而已了。 可这次不一样了,从“自己”的角度完整地看完了这场战争的经过之后,特雷西斯的许多布置、想法和放任对方会造成的可怕后果,他大约也已经明白了。 作为一个萨卡兹人,他钦佩对方的眼界、气魄、胆量和以天地为棋局的雄才大略,可同时,林恩也对特雷西斯血腥残暴、过于激进且独裁刚愎的手段痛深恶绝。 萨卡兹人的灾难,必须由萨卡兹人的手来熄灭。 否则当战火平息,受害者的怒火倾泻而出,加害者反过来被迫害的时候,仇恨和矛盾会不断累积,最终到达一个不死不休的地步。 林恩太熟悉这个过程了,卡兹戴尔的历史就是一部血泪史,不仅仅是萨卡兹的,也是那些被萨卡兹征服压迫的种族的血泪史,压迫,奴役,驱逐,残害,周而复始,加害者和受害者不断循环反复,最终只留下螺旋一般扭曲且难以解开的仇怨。 “先下手为强。” 令仔细斟酌着林恩的话语,她收起那懒散的姿态,少见地认真了起来:“你认为你……或者说罗德岛有这个资本吗?” 罗德岛和特雷西斯的硬实力差距很大。 特雷西斯本就是顶级的强者,十王庭亦与之关系暧昧不清,而赦罪师更是一个实力堪称恐怖的集团。 林恩还记得,赦罪师曾经是一个自我封闭,为了保持血统纯洁性而不择手段的集体,他们之中的婚姻关系简直已经不能用混乱来形容了……那可真的是毁三观。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自卡兹戴尔内战开始,赦罪师不但开始在明面上展开活动,而且还大张旗鼓地扩张接纳有天赋的萨卡兹成为教团的一员——并不是作为炮灰一般的赦罪师卫兵,而是真正意义上学习、掌握赦罪师的秘法的新人。 这些新人是从天赋异禀的萨卡兹族群中脱颖而出的天才,短短几年时间的打磨,这些赦罪师新人的实力已经不容小觑了。 这些新手赦罪师一开始的实力还不强,就像是龙门那一次碰撞,近十位赦罪师也拿不下暴走苍白骑士形态下的林恩,但他们总归会成长起来的,不需要太强,只需要每个人都有内卫级别的战斗力,那就很恐怖了。 而抛却高级战力不看,只看普通战力的话,双方的差距便更加悬殊了。 特雷西斯已经统合了整个萨卡兹的军队和佣兵,在这种国家级别的暴力集团面前,罗德岛作为一家小小的医疗制药企业,那些外勤干员的数量和战斗力,真的只能用“微不足道”来形容了。 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而正统性方面,阿米娅虽然是新任的魔王,但她毕竟不是萨卡兹,而特蕾西娅现在更只是难以大规模干涉外界的灵魂状态。 完全无法和结束内战统合了整个萨卡兹,用对一场没有硝烟的对外战争来获取利益转移国内矛盾,个人威望达到顶点的特雷西斯相提并论。 ——当然,这只是过去式而已。 “当然有胜算,我就是那个破局者。” 林恩坚定地开口。 相较于阿米娅……他才更像是魔王,也必须是魔王。 哪怕这个魔王是“人造”的“赝品”。 但这世间哪有赝品就一定逊色于真品的道理? 当他以魔王的名义高举讨伐的大旗,那些摇摆不定的王庭,会下定决心的。 而这绝对想不到的一招,也会是林恩刺入特雷西斯软腹的致命一击。 特雷西斯就算是想破脑袋恐怕也想不到,罗德岛可以从裤裆里掏出个魔王来,而且还是颇有声望的那种。 在许多萨卡兹人眼里,林恩几乎已经是下一位“萨卡兹英雄”了。 而这样一位英雄魔王揭竿而起,定然会让许多没有那么坚定的萨卡兹重新变得犹豫起来,而那些本就犹豫不决的,也一定会聚集在魔王的旗帜下。 或许像血魔这样激进主战半疯半魔的王庭会义无反顾地跟着特雷西斯一条路走到底,但那又何妨呢。 萨卡兹的疯狂,终究会由萨卡兹终结,而非旁人。 “看来你已经坚定了决心……哈,那我再多说什么闲言碎语,就显得有些没趣了。” 令眨了眨眼睛:“我这就自罚一杯。” 不,你只是单纯的想找个理由喝吧…… 令长饮一杯,打了个饱嗝,她眯着眼睛思忖了一会儿,这才继续说道:“林恩,我懂你意思,我愿意去罗德岛‘做客’,就像是我那两个妹妹一样。” “呃,我还什么都没说……” “反正都一个意思,我懂的我懂的。” 令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我们不会参与进普通人之间的战争,你理解吗?” 林恩想了想:“我懂了,我听说当年你们和炎国皇室作过允诺,不会介入世俗之事……”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令挠了挠头发:“主要是如果真参与进去,大哥绝对会找上门来的,他认死理,原则性很强。” 她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还不想被大哥打,那很没面子的。” 第二十章 你俩是不是有什么奸情…… 不知不觉中,天已经亮了。 太阳升起,晨曦的曙光刺破昏沉的黑夜,这座繁忙的都市再一次迎来了那独属于智慧文明的喧嚣。 那场短暂而又离奇的荒谬梦境,终究是拨云破雾,化为乌有了。 而作为这场大梦寥寥无几的见证者之一,年此时此刻正揉着自己发麻的脖子:“疼疼疼……啧,落枕啦!” 关于神会不会落枕这种神奇的问题暂且放在一旁不提,毕竟年是出了名的丢人神,她不但可以打麻将输个精光,还能打个铁掀了罗德岛的工作间天花板,甚至能在楼梯上滚出个风火轮……这种天打雷劈的人才,有这么多前车之鉴在,睡觉的时候落枕好像也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了。 至少罗德岛上知道活认识她的人,绝对不会作出什么大惊小怪的表情来。 不过另一边的夕就没那么多想法了,她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位“姐姐”舒展着身体,冷不丁丢出一句话来。 “你看上去真的有人性了很多。” “有人性?对比一千年前的我吗?” 年挑了挑眉头:“拜托,那时候我们就连什么是人类的情感都摸不清楚,也就大哥二哥大姐活得透彻,其他几个哪个不是浑浑噩噩的?都像是穿上光鲜亮丽衣服的野兽一般,也就只有入世以后,大家才有了个人样。” 说着,她突然发现眼前的妹妹脸色黑了些,顿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改口补救:“啊哈哈,我不是在说你之前没个人样……一千年前的夕宝也很可爱,起码也是人模狗样的!” 这最后一句是什么情况啦!? 而且夕宝又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称呼!?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人模狗样应该不是个褒义词。” “嗯……那就是很斯文败类?” 年挠了挠头,好像这也不是什么好话…… 不过她有限的词汇储存量,真的很难支撑她说出什么经天纬地的发言,毕竟她这几百年都混迹在市井之间,言辞粗鄙一些也是无可奈何的。 但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话的,真的。 在那一刻,夕只觉得自己的血压蹭蹭蹭地往上涨,那表情隐约已经有了种火山爆发的迹象,年的这张嘴是真的已经不能用祸从口出来形容了,或许用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更加恰当点…… 克制,要克制,不能和这个不靠谱的姐姐一般见识! 于是夕深吸一口气,主动撇开了话题。 “接下来呢?令姐找到了,罗德岛的人也见到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劝说令姐来参与你那个天方夜谭的计划?” 夕想了想,又补充道:“令姐虽然是个诗人,但却理性务实得很,不会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和期望,而且还是个散漫性格……你可别指望三言两语就把她逼到我们这边来。” “你这说得我好想是在逼你上梁山一样……” 夕的眼睛一瞪:“如果不是你径直打到了我的画里来,你觉得我会跟你走?” 年挠了挠后脑勺,决定掠过这个话题。 “我的计划也不算很天方夜谭吧,至少现阶段,我只是想在罗德岛开个家庭聚会啊?” “你以为到时候打上门来的老天师会听你解释那么多?” 提到老天师,年的表情顿时变得悻悻了起来,很显然,她打不过。 “但那老头也不会这么忙里偷闲地跑来找我们算账吧……我可记得他还在边疆打邪魔呢!” 一道声音插足入两人的对话交谈之中。 “没错,在那之前是打邪魔,但你个瓜娃子搞事后,你就是邪魔——天师府的老怪物可不少,如果你切实做了什么损害大炎利益的事情,这群老头会把你当邪魔来刷一遍又一遍。” “放屁,哪个不长眼的这么诽谤,邪魔哪有本姑奶奶那么天姿靓……唉令姐轻点敲!” 那看上去像根法杖实际上是个金箍棒的“龙腾法杖”便“Duang”的一下落在了年的头上,清脆的声音让一旁有些幸灾乐祸的夕都头顶一凉,忍不住想要抬手去捂自己的脑袋。 顺便一提,“龙腾法杖”这个名字是夕在刚刚喝酒的时候一拍脑袋想出来的。 也不知道会用多久就是了。 被打得满头包的年看到一旁憋着笑的夕,顿时悲从心中来,一种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情绪涌动在年的脑海中:“令姐,刚刚夕宝也在说你坏话!” 这就是赤裸裸的污蔑了。 “年!你算计我!” 于是一旁看戏的夕也不免被拖入了“战局”之中……或许也可以说是一边倒的挨打环节。 没办法,作为长姐的令,不但威严满满,而且实力强大,年和夕在她面前只能乖乖挨训,别的啥也干不了。 不过在旁边“观战”的林恩看得真切,令其实没有因为年那“冒失的计划”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而表现得很生气,与其说是在修理自己的妹妹,倒不如说她很享受这种和妹妹久违互动的环节,于是不一会儿三人分开,不管哪个都把心里的阴郁一扫而空了。 “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是一年前……不,如果是一个月前,我或许都会因为你的想法而惊叹,然后拒绝——因为纸面上的成功率太低了,这不是计策,这是在赌博。” 令的尾巴扫了扫地面,把灰尘祛除之后,便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倒是丝毫没有作为姐姐的架子。 而年则是眼睛一亮,因为她已经猜出了令还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 “但是,好吧,暂且不提我是因为什么而改变了主意,我不得不承认,你的想法很有吸引力,值得我去冒一次险——以你们的姐姐的身份。” 说到这里,令微笑着向不远处倚墙而立的林恩眨了眨眼睛:“今后就要多多关照咯?罗德岛的人事部长先生。” “当然,我的荣幸,女士。” 年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变成了多余的那个。 不对啊,明明剧情应该是令姐以自己为桥梁和罗德岛联系上的……怎么就把自己给跳过了呢? “你俩是不是有什么奸情……” 话音未落,令的棍棒已经重重地敲在了年的铁头上。 这次是认真的。 第二十一章 虎鲸小姐的苦恼 斯卡蒂缓缓睁开了眼睛。 又是一场春秋大梦,只是视角不同,便又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作为这场梦境的同行者,斯卡蒂看到了很多东西,尤其是在那道光芒闪烁之后,她更是完整且同步地看完了林恩所见到的那些东西——他们的命运是这样紧紧地纠葛在一起,从危险的边缘线到世界的尽头,那个温柔可靠的猎人都从未责怪过浊心,只是将一切自责都放在了心底。 人性是复杂的,但人和人之间的情感也可以很纯粹。悔意和爱意交织在了一起,却唯独没有憎恨,猎人与浊心扭曲的关系就这样直至世界尽头,直到两者在另一个世界先后睁开眼睛,并投身于一场没有结果的梦境。 他也会这样对待我吗?这样的……爱我。 “你看过了我的心,我也看到了你的心。” 她低低地喃喃自语,用手轻轻抚摸一旁的剑—— 她摸到了个毛茸茸的玩意,仔细一看才发现是那个逛街时买的虎鲸玩偶。 我剑呢?哦,收起来了。 当困意袭来的时候,斯卡蒂匆忙找了个借口,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倒头就睡……在了毯子上。 也幸亏罗德岛这两年经费增加,冬天也还没有完全过去,办事处的休息房间里都铺上了暖和的毯子,否则她在冰冰凉凉的地板上躺一晚上,醒来时非得觉得浑身难受不可。 当然,以深海猎人超人一般的身体素质,睡地板会不会落枕还有待商榷。但是反过来想,就连炎国的神明碎片都能落枕,深海猎人落枕好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斯卡蒂便坐在床沿,出神地眺望远方的晨曦,她心中在想着,如果自己是浊心的话,会不会放不下那份执念,而作出一模一样的失智举动呢? 答案恐怕是会的吧,毕竟自己和浊心,本就是同一个人……哪怕后者化为海嗣,成为人类的天灾,其本质上,也只是个笨拙得连哭都不会的姑娘罢了。 这就是名为斯卡蒂的深海猎人,一个缺爱的孤独远行者,一只不懂如何表达爱意的虎鲸,仅此而已了。 或许,对于生来便是战斗机器的深海猎人来说,这些情啊爱啊的东西,都是不太称职的体现,只是唯独内心深处那点柔软被触动的时候,斯卡蒂才会有一种“原来我依然是人类”这样的实感。 这种感情就像是柔软却又坚韧的陷阱,躲不开,逃不掉,缠上了,便在心里打了个死结。 林恩啊,林恩。 人们都说爱情是冲动的火花,但我却见到了你千年的坚守。 那么,你能不能为我再坚守一个千年……不,哪怕只是一个百年也好。 斯卡蒂吐出一口幽兰的气息,看向一旁的床铺——那是她和林恩晚上休息的床铺。 但分了被窝,那两条泾渭分明的被子怎么看都觉得有不少隔阂。 史尔特尔教我的好像不是这样的啊? 不懂得该如何主动的虎鲸小姐很苦恼。 至于在梦里看到的那些惊人的画面,那些已经不重要了。 林恩会处理好一切的,她相信他。 …… 太阳升起来了。 “司岁台……礼部……” 兢兢业业的梁洵知府此时此刻正因为手里的烫手山芋而有些坐立难安。 原本手握黑盏的人是他,不管怎样,哪怕是势如水火的两个庞然大物,在尚蜀这一亩三分地上,都会有缓和的余裕。 他也是计划着就这样从中周旋,用手里的“黑盏”作为筹码,避免礼部和司岁台产生正面冲突,用一种更加缓和……更加和平的方式来结束这次“突发情况”。 但现在出了个事儿,让他有点坐不住了。 那就是这黑盏长出腿跑了……不但跑了,还打伤了司岁台的秉烛人左乐! 梁洵有点想不通一个杯子是怎么在肃政院副监察御史的手底下逃之夭夭的,更想不通这杯子怎么还长出手来打了人。 可事实摆在脸上,那天晚上悄悄潜入梁洵府上的两人被一个古怪的茶杯打了个措手不及,梁洵不知具体战斗细节,可是从被打了个半毁的书房、以及重伤倒地的左乐手中被震碎的刀锋来看,这黑盏的力量当真是寻常高手无法匹敌的程度。 要知道太合这个“肃政院副监察御史”的职称可是毫无水分的,哪怕放到强者如云的大炎禁军中,能稳赢太合的恐怕也就一手之数,而左乐亦是新一代年轻人的领军人物之一,光论身手实力,恐怕是不弱于那位如日中天的大理寺少卿小姐。 这样的一个组合,被一个人畜无害的黑色杯盏给打得头破血流,只能说这玩意的古怪可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棘手。 净是些不让人顺心的怪事。 不过人生不得意者事之八九,比起在这里自哀自怨思考人生,倒不如想想办法该怎么解决问题,这才是如今最关键的。 怎么收拾这烂摊子呢? 梁洵不由叹了口气,完全瞒过礼部,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而原本就风格激进的司岁台,因为这次变故,或许也会采取更加大胆的举措。 礼部与司岁台的冲突,就此全面爆发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种时候,梁洵倒是真的由衷希望有个超人可以从天而降把这一地鸡毛给收拾个干净,这可惜这种事情想想也就罢了,真要说的话,还不如赶紧找来宁小姐,商议一下如何将这件事情带来的风波以最小的代价平息…… 说来惭愧,梁洵与宁小姐虽为好友,却在这件事上始终瞒着对方,便是为了防备礼部突然插手其中,此时此刻再舔着脸请求对方帮忙收拾烂摊子,难免让人过意不去。 换作是些许年前那个宁折不弯的梁洵,哪怕是天塌了也不会这么拉下脸来,做这种“厚颜无耻”的事情。 但现在…… 为了一城一地的安危,梁洵很快便下定了决心。 这种时候,就必须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嗯,说起来,罗德岛那边是不是也和这些古老的神明碎片有些联系? 第二十二章 变故 总而言之,至少就表面上来看,这一次突如其来的“梦境危机”,算是圆满解决了。 当然,这究竟算不算是危机那还有待商榷……令实在是不忍心告诉自己这几个瓜妹妹那些真相,比如一群人在充满海嗣尸体,环境相当掉SAN的玉门关残骸中受苦受难地走了一圈,其实真正原因只是梦境幕后的主使者是个不太会操控梦境的萌新…… 没办法,这毕竟只是一缕灵魂碎片,对于力量的把控能力严重不足,能够借用这一方梦境做了这么多事,已经是非常取巧的行为了,再想要把一切控制得了如指掌,那不好意思,没那能力。 而且更加关键的是,林恩本就对这种神秘莫测的炎国法术非常麻爪,根本搞不懂其中的原理,换作是本体上,估计也好不了多少。 这话说出去,林恩社死不社死不知道,反正是要被年给恨死了——她好端端的旗袍可都毁在了梦境世界里! 而且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似乎都和林恩脱不了干系…… 这可是她在最近一百年里难得想要好好打扮一下自己,这套专门定制的旗袍她可是宝贝得不得了,瞧瞧她平时那随意邋遢的装扮,一身工程大衣搭配着热裤胸衣就出门了,也丝毫不在意走光的问题……好吧,她确实不用担心,那身材都能混进男浴室了好么! 好吧,最后一句是林恩在心底里暗自诽谤的,年的身材也没有真的那么一平如洗吧,也算是在比较正常的范围之内,只是对比一下姐姐妹妹,就多少显得有点残念了…… 林恩想到那时候自己和年两个人乱作一团地滚下城墙,自己在匆忙间抓到了某些不该碰的部位,嗯……或许和欣特莱雅差不多? 那可不还是一平如洗吗! 虽然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太厚道,但是论胸部甲板厚度,年小姐恐怕是真的很丢人了。 “我怎么总觉得你在想些不太好的事情?” 抱着膀子站在一旁的年幽幽地开口了,紧接着响起的还有一阵不太安分的磨牙声。 咳咳,都是尬黑,都是尬黑。 林恩毫不怀疑,自己如果把自己心里想的东西说出口,八成这位习惯于随性而为的神明碎片小姐就要非常不文明地一口咬上来了。 他还不想用自己的一只手来测试一下神明大人的牙口如何,林恩现在好歹也是个超级战士级别的存在,身体素质丝毫不比斯卡蒂差,人家斯卡蒂能脸吃大审判官的手炮而只受点轻伤,自己这边万一给咬了个十个八个牙印子却没破皮,到时候就挺尴尬的…… 当然,如果咬了个十个八个窟窿出来,血流得满地都是的那种,那场面就更不忍直视且难以收拾了。 更加重要的是,林恩有求于年,这种时候不太好得罪对方,他还指望着年能把令送给他的那片真鳞熔入王剑,给特蕾西娅稳定灵魂呢! 不过这抱着膀子站的姿势,最是能凸显一个人的身材,要是换作是令或是夕来作出这样的动作,那多半还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可现在年站在这里,却只能让林恩感受到浓浓的悲哀。 这孩子打小指定是有点营养不良…… “好了好了,既然都说定了,那就这样吧——我会陪你们去罗德岛的,且不说我对那边也很好奇,就是单纯为了你们两个,走一趟便也就走一趟了,反正浪费不了多少时间。” 关键时刻还是令走了出来,她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两个妹妹的脑袋,一两句话便打断了年那虎视眈眈的表情。 在说这话的时候,令那向来飒爽的神色里流露出些许温柔来。 这位慵懒逍遥的“令小姐”,哪怕有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一面,却在自己的妹妹面前,总是会在不经意之间露出这种小小的柔情。 毕竟是家人,而且还是久别重逢的家人。 她说她是因为见了林恩记忆中的某些东西,这才决定纵容年的任性,陪她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可林恩却觉得不尽然,哪怕没有自己的这一茬变故,令也多半不会放下自己的这两个瓜妹妹,冷眼旁观她们去死。 就算平时骂骂咧咧,也不会在大是大非面前动摇。 “家人”这样的存在,向来是这样的。 就在林恩感慨万分的时候,他的个人终端却不适时宜地响了起来,林恩赶忙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和电话那头交流了一番之后,这才表情有点严肃地回头看向露出好奇神色的令来。 “令姐,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司岁台的人被个喝酒的杯子打了……” 令:“?” 几人齐齐地愣了一下,但凡谁听到好端端一个人被个酒杯打了都要楞个半晌,而且这个被打的应该还是个武林高手……这已经不是什么绝世高手在寺庙门口被扫地僧一扫把打趴下的状况了,而是打过老虎的武松决定逮个兔子结果被兔子左右勾拳打得满头包。 怎么想怎么邪乎好吗! 然后林恩把梁洵府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于是几人忽地又想起了那个杯子的真身,便又恍然了,这杯子看起来没什么战斗力,可实际上却是一位强大的神明碎片的一百八十一分之一的肉体! 哪怕局限在黑盏这样毫无攻击能力的形态中,作为最强大的神明碎片之一,“二哥”只需要往这个方向多关注一眼,就可以以黑盏为媒介释放出恐怖的力量。 不是他“能不能”的问题,而是他“想不想”的问题。 哪怕只是细枝末节的一点,只有他全盛时期十之一二的水准,蓄意的突袭也不是寻常年轻一辈的高手能够媲美的,太合的年纪并不算很大,左乐就更别提了,能在黑盏的法术突袭下保护住重伤的左乐并且击退对方,已经是实力高强的体现了。 可另一方面,一个不会动、只是有些研究价值的黑盏,和一个已经表现出攻击性、证实了怀有敌意的黑盏相比,对于司岁台来说又是截然不同的刺激了。 “如此大张旗鼓地行事无疑会引起更多的关注,不管他想要做什么,很显然这都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神明碎片很强,却也抵不住千军万马和强者如云的天师府。” 这是实话,单独一个神明碎片,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国家这个战争机器的对手。 且不说那些深不可测的高手, 或者说,哪怕岁兽复苏,这位最强的古老神明也绝对无法撕碎如今繁荣强大的炎国。 在工业化的时代,个体的强大,已经不能统治一个国度了。 以令对那个男人的了解,自己的这个哥哥唯独不会过于小看天下人,他的慎重不容许他犯下狂妄的错误,而现在这样的局面更是几乎难以想象的。 “除非他可以通过这场混乱得到更多的利益,来完成他的目标……” 令和林恩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重视。 “令姐,我对你那个二哥不怎么了解,不过……” 林恩有些试探性地开口了,他将“不过”二字故意拖长,等待令的反应。 从现有的这些情报来看,这位年长的神明碎片先生,所做的事情可真的是惊世骇俗……他把自己的身体化为了一百八十一枚黑子落入江山各处,而上一个将自己分裂的,可是古老巨神“岁”。 在神明碎片各自的“梦魇”越来越强烈的现在,他的这种举动显得有些过于危险了,如果岁兽重现人间……哪怕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也能给炎国带来巨大的损失。 没错,炎国的确不怕岁兽,哪怕是全盛的岁兽,恐怕也不会是大炎的对手。 但是当一个国家的军队全部都调动起来,以举国之力不及损伤地去讨伐一位古老神明,这对于炎国来说,也是吃力不讨好、根本没必要的事情,军队的损伤、经济的损失、政局的动荡,恐怕比十次东国战争加起来都要惊人。 炎国是绝对不会允许这一切发生的,而司岁台也因此而诞生。 说回这位在十二神明碎片中排行第二的棋手。 或许他在谋划着用这种办法来一劳永逸地解决“岁相”的问题,也或许他只是单纯的因为失去亲人而发了疯,在梦境世界那会儿令曾经问过他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却只得到了一个饱含深意的沉默微笑。 “嗯,我明白的,得阻止他才行,不管他是为了什么目的,既然他这么做了,那就没有办法了。” 令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得去把他抓住,别让这件事再闹下去了。” …… 阳光洒落,照在狼女孩已经舒展开来的毛发上。 这是个不错的早晨,阳光让人惬意,体感温度不算很冷,微风迎面拂来,和煦中带着芳香。这春初的气色倒是适合极了那些喜欢晨练的人们。 只是德克萨斯的心情却不怎么好。 这是件很难得的事情,稍微了解一点她的人都知道,这位干练的剑士其实对很多事情都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钱财是身外之物,深交的朋友也很少,在意的东西更是少之又少了,更何况德克萨斯又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小女孩,作为一名成熟的战士,一名曾经的家族明珠,一名企鹅物流无法无天的快递员,一般让她心情不佳的人当场就给砍得再起不能了……于是再差的心情也就变好了。 少数能让她心情变得糟糕的人,估计也就只有死缠烂打状态下的拉普兰德了……不过最近几个月大部分情况下拉普兰德都会表现得比较矜持收敛,很少会骚扰德克萨斯,原因也很简单,她可以烦德克萨斯,但她打不过林恩…… 被拽着尾巴转成五档电风扇的糟糕经历可都还历历在目呢! 拉普兰德向来比较怵林恩,她觉得自己已经算是比较不讲道理的人了,没想到还能有恶人反被恶人磨的情况发生……在发现自己的软磨硬泡都没有作用,然后还被护短的林恩给修理了好几次以后,拉特兰德现在看到林恩就想绕着走。 她确实是个肆意妄为的疯女人,但她又不是傻!白挨打的事情她可不干。 咳咳,让我们暂且把话题扯回德克萨斯。 这糟糕心情的源头是一封信纸。 来自叙拉古的信。 德克萨斯明白,是自己的过去来找自己了,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自己当初能逃出哥伦比亚,便是欠了一份难以偿还的人情——哪怕她知道这个人情最后总会用在某些不太好的地方。 但她不在乎。 哥伦比亚也好,叙拉古也罢,和她的关系已经不大了。 她的家在龙门,在罗德岛,在林恩身旁。 “要我说,你压根就不用理会它,我知道当年那件事的前后,真正把你从叙拉古的泥潭里捞出来的人是那个叫林恩的年轻人,你不欠扎罗什么,他这是在空手套白狼。” 大帝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这位打扮潇洒前卫的兽主企鹅总是一副摇滚明显的模样,但每次他叼起雪茄拿起酒瓶子以后,却总能流露出一种土匪头子和山中麻匪的气质…… “停停停!你从哪儿学来的这种刻薄言辞?对你的老板好歹尊敬一点吧,尊敬!” 大帝猛拍桌子:“我知道了,又是林恩那小子是吧?你这姑娘怎么能这么快忘了娘家人,净学坏了……” 拜大帝的大喊大叫所赐,德克萨斯那糟糕的心情总算是舒缓了些许。 她站起身来:“当年它确实和我做了个交易……逃避是没有意义的,我得去面对它。” 德克萨斯的表情坚定而又肃穆,大帝很了解这些它手下的女孩,顿时明白了德克萨斯是认真的。 而唯一一个能让她改变主意的人此时此刻正好还不在龙门……远在尚蜀! “好吧,我可以大发慈悲地给你放个假期,来让你处理那些一点都不重要的琐事,毕竟企鹅物流的员工是自由的,哪怕是在叙拉古,也一样。” 大帝有些不爽地咂了咂舌,算是默许了德克萨斯的选择。 不过默许归默许,让她就这样孑然一身地回去,那也是不可能的。 大帝狠狠地掐灭了手里的雪茄。 “但你得找个旅伴,反正那群狼崽子多等几天也没事。” 第二十三章 现实与儿戏 在尚蜀的茫茫人海之中找一个不起眼的杯子,无异于海底捞针——尤其是对方还主动退避三舍的情况下,如果真的能找到,那绝对不是什么名侦探附体,而是欧皇显灵了。 林恩不是名侦探也不是欧皇,但这个杯子是一位神明碎片的一部分肉体所化,而林恩身旁,足足有三个神明碎片给他撑腰。 纵然年和夕在实力和境界上多少菜了点,但殊知神明碎片本就是源于一体,在寻找“家人”的方面,这三姐妹的恐怕比千军万马还好用,尚蜀横竖也就这么大点地方,在凡人看来似乎是个庞然大物,可在这些见多识广的神明碎片眼里,也就只是个巴掌大小的一方天地罢了。 就算黑盏只是二哥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气息甚至可以用微不可闻来形容,但是灵魂上的联系足以让两者感应到彼此……然后就很简单了,不过是你逃我追猫捉老鼠的把戏罢了,可一个只有全盛时期十之一二力量,还没手没腿的黑盏,总不见得真能在三个虎视眈眈的姐妹手底下逃出生天。 于是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便在顷刻间变得轻而易举了。 当林恩等人找到这黑盏的时候,它正像是个寻常的珍奇古玩一样安静地躺在一个古朴大气的木盒中,从木盒中垫布的尺寸大小来看,这很明显是鸠占鹊巢的行为——不过这种时候也没人在意这种细节了。 它就安静地躺着,温润内敛的黑色散发出一种深邃的吸引力,却没有动弹的意思,更没有梁洵知府描述中那种拳打肃政院脚踢司岁台威风八面的感觉…… 说起来对一个杯子用这种形容词本来就很不对劲吧? 林恩下意识展开了禁魔领域,却也没感受到丝毫反抗,预料当中你来我往针锋相对的对决根本没有出现,原本林恩可还在思考用什么大招治治这个杯子精呢…… 咳咳,这恐怕是一个狂暴战在学会一堆法系大招后一定会出现的手痒环节——就算大部分法术的伤害都没有上去唰唰两剑来得高,但架不住这些法术看起来就高端大气上档次啊。 讲道理林恩也是会不少法系大招的,甚至最近一年来他的主要输出手段都从物理变成了法系,从一开始一把火大剑舞得跟个烧火棍似的到后来刀刀烈火蓝焰煮海,林恩对于火焰把控能力越发强盛的同时,也越来越能适应体内流淌的德拉克之血……以及潜伏隐藏起来的炎魔特质。 前者来自塔露拉,那份德拉克的真血便是她对林恩的谢礼,在德拉克的传统里,只有最亲近的守护骑士才有资格得到它,它的效果和对原主的副作用一样惊人,听说在那之后塔露拉足足虚弱了好几个月才缓过来,可把阿丽娜给吓坏了。 而后者……后者来自变形者王庭对他的身体改造,作为“人造魔王”的实验完成品,林恩被植入了配适率最高的王庭萨卡兹血脉样本和身体组织进行兼容同化改造,毫无疑问的是,在十大王庭之中,与林恩最为契合的正是炎魔的血脉。 德拉克的鲜血激活了这份潜藏在林恩身体内、足以媲美寻常王庭领袖的庞大力量,这两份同样强大的血脉糅合在一起,骨血相融之下烧尽了血液中的怠惰,亦唤醒了这沉睡的人造魔王,从一点一滴开始。 有这样的身体作为基础,掌控火焰,那几乎是融入他本能中的本领,没有什么好夸耀显摆的。 之后的净化之火也好,灵魂之火也罢,不论月光激流或是光炮碾压,那些强大而又辉煌的火焰攻击都源自林恩对于火焰的理解和运用,除了看上去唬人以外基本上没什么技术含量,便更没什么好嘚瑟的了。 但是那些学习自变形者王庭图书馆的秘法巫术不同,那可是萨卡兹历史上货真价实的恐怖法术,哪怕只是一个个回忆这些巫术的作用和效果,林恩就忍不住手痒……他真的很想放出来几个试试! 甚至在来时的路上他都已经头脑风暴过了,遇到什么样的情况该释放怎样的法术——林恩对于这些法术的运用还是免不得有些生疏的,他必须要提前做好准备,而不是控火时那样,几乎可以融入本能地随机应变。 结果这黑盏不动了,躺在盒子里装死。 林恩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突然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准备了半天的功夫是喂了狗了…… “奇怪,似乎完全没有逃跑的意思。” 不远处的年凑过来,她有点好奇地看着这古朴的黑盏,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杯身,那布满红色细鳞的“肌肤”摩擦在黑盏的表面,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在这里顺便一提,不管是年还是夕,她们的身上都保留了非常显眼的龙族特征——甚至比老陈这样正儿八经的龙族还要纯得多。 龙角龙尾就暂且不提了,再去看她们的手,两人的手部几乎是如出一辙,布满细腻光滑且坚固的鳞片,这些鳞片链接在一起构筑成类似于肌肤的组织,林恩在和年“握手言和”的时候曾经感受了一下对方的掌心触感,并不扎手冰冷,和寻常人类肉做的掌心相比,那种微凉细滑的触觉反馈反倒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刺激感。 这俩姐妹的唯一区别恐怕就只有颜色了,年是炽热如火的红色,而夕是青碧似墨的深绿…… 都是颇具代表意义的颜色,也和两人的“人性”相符。 想到这里,林恩不由看了一眼一旁的令。 令对这黑盏也充满了好奇,她顺手一把掏走年握在手里的黑盏,高举起来细细打量着。 “真是奇妙,从外表上来看,简直就真的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杯子而已……不,不止是外表,内在的质地也是一样的,如果不是血脉相连,哪怕是我,也无法感受到其中蕴含了一个怎样的存在。话说你真的不出来说两句?” 一片沉默。 “那家伙完全不出声了,换谁都没辙啊,难不成还能审讯个杯子……” 令嘀咕了两句:“总而言之先放在我这里吧,不管他打什么算盘,只要在我身边,就没有浑水摸鱼的机会——年,回头你做个牢笼桎梏,用好点的材料,省得它再给逃出去了。” 年忙不迭地点头,乐呵乐呵地凑了过去。 令在打量着杯子的同时,林恩在打量着令——或者说她的手。 倒不是林恩是个如吉良吉影一样会对手BOKI的变态,可思维已经发散到了这里,却得不到结果,看不到真相,不由心里如被猫爪子轻轻挠着一样,痒得不行。 从风格上来说,她可能是如晴空般清澈的蓝色,但她始终绑着胶带状的裹手,从指间直到手肘,再往下的又被长袍给覆盖了,几乎是什么也看不出来,自然不太好作出判断。 似乎是注意到了林恩的目光,令挥了挥手,她张开五指,露出手腕部的束带口子,向他露出神秘的笑容:“想看?” 林恩非常老实地点头。 “想涨涨见识。” 说实话,他确实有点格外好奇令那绑手下的模样,是不是和她的妹妹们一样。 而令则是罕有地露出一点狡黠的笑容来:“秘密。” 说完,她也不管林恩露出怎样错愕的表情,便轻轻哼着小调儿走远了。 只留下年和夕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年走上前来,轻轻捅了捅林恩的腰:“你俩真的没什么奸情?” 林恩哭笑不得,一把将这毛躁丫头推开——虽然这个“丫头”可能年纪比他前世今生加起来还大。 “叫姐的那种能算奸情吗?” 年大惊失色:“你们连这种Play都玩上了?” 林恩沉默了好一会儿,决定回去以后把年那些偷偷藏起来的小黄书全给一把火烧了。 总而言之,最后年是给夕以一种非常唾弃的表情拖走的……脸着地的那种拖走。 “你们两个瓜娃子,既然找到这里来了,那我就请你们吃顿便饭,我可知道几家不错的馆子,放在其他地方,那是吃不到这么正宗的味儿。” 令招呼着自己的两个妹妹,又看向林恩:“要一起来不?昨晚酒也没喝畅快,菜都没吃几口吧。” “算了算了,我还得去罗德岛办事处那边报告一下,平白无故失踪了一夜,恐怕其他人要坐立难安了。” 令耸了耸肩膀:“也行,我们吃完饭去那边找你便是。” 而年走后林恩这才一拍脑袋,想起来自己又忘了说那给王剑锻造真鳞的事儿。 令在梦境世界中送他的那一片岁相真鳞,在醒来之后,依然躺在他的口袋中,等待着后来者对它的发掘与利用。 他本来想追上去问问的,不过后来一想也没事,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年等下肯定得回罗德岛办事处,便也没那么着急了。 这会儿年手边连个锤子都没有,急也没用啊……总不见得把鳞片往王剑上一拍就完事了吧! 游戏里都得要个锻造工具呢! 现实哪有这般儿戏。 …… “拉夫尔区抓到了一批反抗者……他们游行并且情绪激烈,队伍里的成员大部分都是学生和工人——显然他们没有料到我们真的敢动手抓人。” “哦,游行者,这些天真的家伙,还以为口头上的抗议和游行会有用吗?” 王座上强壮高大的男人淡漠地哦了一声,他放下手中紫砂外皮的书本,走下王座的同时,身上那装饰性大于实际用途的沉重甲胄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他根本不需要甲胄,但他需要一件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外衣”。 “非常时期,严惩吧,为首者处死,其余者送入工厂。” “恕我冒昧,我担心……这样做的话,会激起民怨,惹出民众的愤怒和复仇心……” “放松点,曼弗雷德。” 特雷西斯微笑道:“你以为我们什么都不做,甚至把他们放出去,这些人就会念了我们的好,记了我们的请?不可能的,他们只会以为我们外强中干,虚弱并且害怕,从而更加变本加厉……萨卡兹过去两百年的历史便是这样的,我们不应该犯同样的错。” “杀了他们,然后用这些鲜血去震慑那些摇摆不定的墙头草。” 墙头草,自然指的是那些守旧贵族……说实话,特雷西斯能入主伦蒂尼姆,其中也少不得这些贵族的帮助和支持。 他们一开始只是想给一潭死水的维多利亚政坛洗一次牌,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才出了个主意……反正这招“借刀杀人”现在已经变成了“引狼入室”。 特雷西斯沉声说道:“贵族是寄生在国家血肉中的腐虫,他们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抛弃国家的利益,哪怕就在前一天,依然信誓旦旦地作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我倒是更欣赏那些为了祖国而和我们作对到最后一刻的人。” 曼弗雷德作出沉思的表情。 “但想要控制这个国家,就不得不利用他们的力量。” “是啊,一只年迈的老狮子身上爬满了肥头大耳的蛆虫,这正是维多利亚最可悲的地方。” 特雷西斯闭上眼睛。 不过,也不用再忍耐他们多久了。 当局势大体得到掌控之后,那些自以为能够从萨卡兹手中谋取利益的“叛国者”们,便没有了用处。 他们以为萨卡兹必须要借助他们的力量才能在维多利亚站稳脚跟,但殊不知特雷西斯想要的不是长久安稳的统治,对于萨卡兹来说,一个伦蒂尼姆又有什么价值呢。 萨卡兹人要重建的是卡兹戴尔,注定只是过客而已,自然是怎么竭泽而渔怎么来,一点也不用心疼。 或许把那些贵族送入血魔大君的宴会中会比较合适吧,虽然血糖血脂含量超标的血应该不会很好喝才对。 当他们趾高气扬地踩在他人的脊背上,为了一时的利益颔首摇尾的时候,可否想过自己的“主子”究竟在用一种怎样的眼光去看待他们? 贵族们热衷于在光鲜亮丽的桌子上交换筹码,而萨卡兹更喜欢把桌子直接掀了。 现实就是这般儿戏。 第二十四章 虎鲸冲撞! 直到几人走出了林恩的视野范围,年这才挣扎着爬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脸:“你说这事儿瞒着林恩真的好吗?” “罗德岛不适合掺和进这种事情里,这个杯子必然不能落到罗德岛的手里,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在炎国陷入泥潭,会让罗德岛错过许多重要的事情……它只有在我的手中时,礼部和司岁台才能冷静一点,不去做些冲动的事情,毕竟我的面子,多少在朝堂上还有点作用。” 这说的倒是实话。 和大部分不干正事安心隐居的神明碎片不一样,令可以说是相当活跃的一个,尤其是在几百年前,她作为玉门关的军师,为虚弱的大炎抵挡住一次又一次外敌的侵扰,立下了赫赫战功。 就算是最近几百年醉卧云山梦境间,也作为天师府最老牌的教授,为炎国培养出了数不清的人才——当朝的宰相小时候可都在令的手底下学过三字经! 这面子可真是大了去了……司岁台对神明碎片的行为和态度总是欲而又止,不敢真正做出什么僭越的举动,其中多少也有令的一份面子在。 当然,如果岁兽的问题真的难以解决,岁兽降临成为无法扭转的既定事实,那这份面子也就没了作用,只是至少现在,在这个一切都还有转折的时候,没人愿意跳出来做个出头鸟。 令瞥了一眼年:“另外,你走光了。” 可不是么,年的衣服还是梦境世界时的那套旗袍……被林恩的角撕了个口子的那套! 之前在林恩面前的时候年多少还有点矜持,双手抱胸的举动也是为了掩着那个破口,可现在没了外人只有姐妹三人,年就变得大大咧咧了起来,也不管这些有的没的了。 本来她还挺心疼这衣服的损失,但后来想想也就释然了,毕竟这一趟迎回了自己的姐姐妹妹,之后大不了一起去买衣服呗,说不定还能穿上夕亲手设计的漂亮衣裳呢。 “有啥关系,反正……” 眼见年打着哈哈想将这事儿糊弄过去,令眉头一皱,拿出了长姐的威严来。 “当年我和大哥怎么教你的?出门在外,给我注意点体面!” 于是现场顿时又有点鸡飞狗跳了起来,年差点从地上挖块砖出来给自己打个胸甲——别提,她还真有这能力!就是看上去有点不伦不类的…… 最后还是夕看不下去,挥笔淋墨由虚入实地给她添了一笔,这才算是勉强结束了。 夕这能力,着实好用。 “不过倒是的确有点饿了,具体的事情,我们还是边吃边说。” 令转而又耸了耸肩:“而且司岁台那帮人……呼,我还算是比较了解他们的吧,这会儿肯定有老头子要坐不住,亲自下场了。” “只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等着,自然会有人找上门来。” 在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三人里最闷声的夕突然打了个哆嗦,显然是想到了某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比如说宅在家里好好的突然被老天师打上门什么的……刚打起来的时候还是有点懵逼加上心虚的,挨完打才知道自己根本没做错什么! 都是些惨不忍睹的陈年旧事了。 不过话又说了回来,夕会挨打纯纯是因为她在神明碎片中确实属于是战斗力比较低的那种,能力上限倒是不弱,可实战经验几乎约等于零,下限直接就拉了,一身出神入化的本事能用出个六七分不错了。 而且她宅在一个地方习惯了,根本不挪窝,逃都没地方逃,一逮一个准。 换作是令和年,就根本不怕被人打上门了,前者是实力高强,一手棍……一手法术出神入化,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教训谁呢,打完令甚至可以说一句“打得不错,你爸爸都没你坚持那么久”、“没事,你爷爷当年也挨过打”诸如此类的风凉话彰显一下资历。 毕竟令可是天师府的教授之一,这些年教的是文科,但前些年刚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时候,她可是教的军事学科……那个时期天师府毕业出来加入军队的武斗派天师们,有一个算一个,可都是被令揍过的。 至于后者就更简单了,作为如今最喜欢游历、行动范围最广泛的神明碎片,年可以说是每几年就要被炎国的人“查询失踪人口”一次,应付这种情况早就轻车熟驾,老天师前脚找上门来,后脚年已经不知道跑哪里去躲着了…… 突出一个形容词“惯犯”。 眼见气氛变得有点冷了,年不由搓了搓手,露出开朗的笑容。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了,我们吃饭去?” 令弯起好看的眉毛,她哈哈大笑起来:“说的对,吃饭去!” 在她的手中,黑盏如死物一般,反射出深邃的颜色。 …… 林恩走到罗德岛办事处的门口,当头便见到几个穿着袍子的人匆匆走出。 为首的男人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迎面走来的林恩:“萨卡兹?哦,毕竟是罗德岛……也难怪。” 字里行间便是一点找茬的感觉,不过他身后的人立马拉了一下他的衣角,这人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上嘴巴。 “别在意,这家伙嘴巴没把门……我们的队伍里也有不少萨卡兹的兄弟,大炎从来不搞什么种族歧视的事儿。” 那站在第二身位的红袍人打着哈哈走上来,而林恩则是无喜无悲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看着他们远去。 直到几人过了拐角,拜卓越的听力所赐,林恩还能听到细微的对话声。 “你别摆出这幅臭脸,去拉特兰留学几年,你真当自己是拉特兰人了?” “萨卡兹总归是不安定的因素,他们的天性如此,哪怕是炎国境内那些已经……” “我呸,这话你敢去军营门口说?分分钟出来几百个萨卡兹大汉把你埋地里你信不信?” 声音逐渐远去了,更多的交谈和争执,就算是林恩的听觉也听不到了。 奇怪,炎国人一般不会有这么大的种族偏袒和敌意,尤其是炎国的官员,从来都是能者上任,什么种族的都有,而萨卡兹肆虐的时候也没把战火烧到炎国……或者说他们连玉门关都没能打进去。 换句话说,这种对萨卡兹抱有敌意的炎国官员属于是极品中的极品,贼难遇到的那种。 他便走进罗德岛,迎面便见到了Ace,这位冷静的精英干员此时正满脸写着无奈,拿着纸笔写写画画,似乎是想要用有限的词汇量凑一篇言辞不那么激烈的报告出来。 “林恩,你回来了?” 在看到林恩的那一刹那,Ace显然是有些惊讶的:“我还以为你至少吃完中饭才回来……听斯卡蒂说,你应该找到了不少线索?” “不止是线索,我把那黑盏逮住了,为了安全考虑,我把它留在了年和她的姐妹手里,翻不出风浪。” 林恩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门口那几个家伙是怎么回事?” “嗨,你果然碰到他们了,那几个是礼部的人,过来主要是敲打一下我们,不要涉及到炎国的内部事情里去。” Ace耸了耸肩:“毕竟司岁台的人昨天刚刚拜访过我们,他们也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说起来他们为首的那个好像挺讨厌萨卡兹的,没为难你吧?” 礼部……这么看来,派个如此讨厌萨卡兹的人过来,与其说是安排人手的失误,倒不如说是故意为之——这是一种示威和警告,用比较强硬的态度。 林恩倒是知道礼部和司岁台在神明碎片的方面有分歧,两方大约是不对付的,但他没想到事情已经紧迫到了这种地步,礼部对巨兽碎片的态度一向是温和的,而年至少在名义上是罗德岛的干员,真要说的话,这两方其实是可以坐下来好好谈的。 用这种方式来警告罗德岛……多半是两方的冲突已经迫在眉睫,让礼部紧张到没了心思去慢慢拉拢盟友。 不一定是物理上的冲突,毕竟两方都是炎国的官方机构,真的要打起来简直是在抽自己的脸,但坐在谈判桌上的冲突,激烈程度可能一点都不比前者要差。 于是林恩心中便了然了。 说实话,林恩不是个对政治很敏感的人,就像是过去他向来做的那样,他更习惯于将这些脑力劳动外包给那些外置大脑插件,比如博士小姐,又比如特蕾西娅,毕竟这一世他的人生就是永无止境的打打杀杀,一直都没走出过这个圈。 但上一世不一样,他游离在各大政体之外,十几年的时间他走遍了泰拉大陆的每一个角落,看到了不知道多少阴谋诡计和政治把戏,对于这些东西,也算是有了不少了解。 就和爱国者一样,资历广了,见的多了,也就什么都明白了。 在得到了这份“回忆”并补完了灵魂之后,他便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些许改变——往好的方面改变。 “他应该庆幸他没有为难我。” 林恩轻轻地笑了一下:“不过确实,我们不应该被卷进这种耗时耗力的麻烦事里,这些事就让炎国人自己解决好了。你也是巴别塔时期的老人,你应该知道罗德岛最近……或者说凯尔希医生和博士,她们最近把目光放在了哪里。” “我当然明白,Scout和Misery一直都没有离开维多利亚的中心区域,阿斯卡纶和Logos似乎也忙碌了起来,这次炎国的事情结束以后,我估计也要被调到维多利亚附近的区域。” Ace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我们都没有忘记,我们是从哪里来的。” “比起同伴的血仇,更重要的是这个世界的未来,阻止那个男人,不仅仅是对我们来说是一份使命,对于这个世界的和平与发展来说亦是格外重要的一环。大家的目标一致,利益一致,这才能更好地团结起来。” 林恩拍了拍Ace的肩膀,他微笑着说道:“看过那份关于海嗣的报告,你应该能明白我是什么意思。把格局打开点,我们不是要去做三流戏码里的复仇者,而是要做这个世界的救世主。” “……你的确有点不一样了,换作是以前,根本不会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来安慰人。” Ace的嘴角勾了一下:“看来孩子的出生对你的影响很大。” 林恩笑了笑,没有继续多说什么。 孩子的出生确实给他很大的影响,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林恩都是第一次成为一名父亲,这是个新鲜的体验。 但说实话,他不认为自己是个很称职的父亲,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在罗德岛混混工资,好好陪在叶莲娜和孩子身旁……但现在的情况是,他没有这个余裕闲在家里。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是句屁话,但天塌了至少也要高个子来顶着,很不幸的是,林恩就是那个高个子,而且还是真的亲眼目睹过天塌了之后惨状的高个子,所以他必须要做些什么,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把问题扼杀在摇篮中。 炎国的神明碎片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就算他们会在人类的内战中袖手旁观,但是在面对文明之敌的时候,这些神明碎片发挥的作用足以匹敌千军万马,甚至犹有过之。 只要他们的力量不被浪费在无聊的内耗中…… 而之前那一趟拉特兰之行,和拉特兰的那些合作,也是罗德岛摆脱过去,正式走向未来新篇章的一种象征。 而终结了萨卡兹的危机之后,他还要考虑北方的邪魔,南方的海嗣…… 换句话说,他还有的好忙呢。 林恩突然有一种使命感,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先知,有一种引领人们前进的责任,当然这点使命感很快就被冲淡了,因为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道窈窕的身影。 “林恩!” 虎鲸小姐冲了过来,一头撞到了林恩的怀里。 而林恩则是一边扶着斯卡蒂的后背,一边把一口血咽了下去。 这虎鲸大概是没睡醒,这一撞那叫一个势若千钧,直接给他内伤撞出来了…… 第二十五章 就挺突然的 宽敞的窗户口被窗帘遮蔽,此时此刻明明是午间时分,房间里却怎么也感受不到阳光的招摇,倒是暖色调的小灯开得勤快,把房间里照亮了个大概……也只是大概而已。 现场倒是有种烛光晚餐的氛围和既视感,只可惜这个点吃午饭都有点嫌早,再搭配上一旁乱糟糟的床铺,还有摆在床边等着叠好的一沓被子,林恩心底升起的那一点点小小的柔情惬意也就消散了个大概。 “林恩!” 见到林恩之后,原本有些忧郁苦恼的虎鲸小姐,便将自己脑海中的一点不开心都丢到了九霄云外去。 只要见到林恩,她的心情就会很奇妙地变好,或许这就是恋爱的滋味?斯卡蒂不懂,但是她很享受这种感觉。 当然,大约是因为昨天晚上没睡好(指在梦境空间里吃鱼吃到撑着),此时此刻的斯卡蒂多少有点行走的表情包……这样的感觉。 简单点说就是一脸的起床气,而且动作没轻没重的,一个头槌差点把林恩的肋骨撞断,紧接着又张开手,歪了歪头,很自然地向林恩撒了个娇。 “抱?” 试想一下,一脸还没睡醒模样的虎鲸小姐顶着个睡帽揣着个虎鲸玩偶站在你面前,就这样用一种没什么起伏但你明显能听得出来是在撒娇的语气向你需求一个温暖的抱抱…… 如此一来林恩还能说什么呢?自然是满足这个可爱的姑娘,然后猛Rua对方的脑袋了。 斯卡蒂很享受这个过程,这样的一幕如果被罗德岛上众多不明真相的吃瓜干员看到估计是要惊掉下巴的,要知道斯卡蒂在大部分人面前和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一副冰冰冷冷的模样,光是看外表的话,那可叫一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因为憨)——可现在这幅被Rua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只开心愉快的大白猫。 不过说到底,也正是因为在林恩的面前,她才会露出这样的一面就是了。 两人之间的互动让刚刚睡完回笼觉的虎鲸小姐稍微清醒了些,她扶正自己脑袋上的睡帽,用一种有点幽怨的语气嘟囔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今天要吃午饭了才回来呢。” 林恩连忙澄清了起来:“我哪能丢下你一个出去大吃大喝。” 这倒不是敷衍,他这急急忙忙地赶回办事处,一方面是要向本地办事处登记报告,第二方面也是为了早点找上虎鲸小姐,防止这姑娘一个人待在这里太无聊,没事儿做。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中午想吃什么?” 一般来说,只要说起午饭或是晚饭,虎鲸小姐的注意力都会被飞速转移。 “午饭?” 果不其然,一提到午饭,斯卡蒂小姐心底里最后的一点小小怨气也不翼而飞了,她用力地拍着桌子:“红烧肉!我要吃红烧肉!” 她对这种炎国料理多少有点情有独钟的感觉。 “怎么一天到晚都想着吃红烧肉。” 林恩有些哭笑不得,不过紧接着他便轻轻敲了敲斯卡蒂的额头:“那小馋猫,你该换身衣服啦,总不见得穿着睡衣去餐厅吃红烧肉吧?” 斯卡蒂惬意地眯起眼睛。 “唉,是哦……那你帮我挑件呗?” 她如此说着,打开衣架,展示起她柜子里的那些精美服饰来——大部分是来到尚蜀以后买的,也有一些是史尔特尔塞给她的。 等到林恩露出思忖神色的时候,虎鲸小姐悄悄地凑上去,搂住林恩的手臂:“你觉得哪个好一点?” “或者说……” 她眨眨眼睛,露出狡黠的神色来:“我一件件穿给你看?” “老实说这些衣服装饰都不如你本人好看……” 林恩顺着嘴便如此说道,而说完之后他这才发现自己这话里话外多少有点肉麻,只是不等他再补充两句,却见斯卡蒂垂下头,声音细小得就像是蚊子叫:“史尔特尔教过我一些……嗯,她告诉过我该怎么做的。” 就挺突然的。 林恩不知道斯卡蒂这是已经蓄谋了多久?或许一上午,也或许一天,亦或者她早就等着这一个时刻,从与林恩结伴一起离开罗德岛时就想好了,只是她那犹犹豫豫的性格始终在作祟,这才让她直到现在才打出直球。 于是接下来饭也没能吃成,等到林恩和斯卡蒂穿上正装走进饭馆的时候,那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林恩扶着腰叹气,只能说是好事多磨,好事多磨呐。 …… 礼部和司岁台的剑拔弩张大约持续了一天左右的时间。 这两个炎国官方机构一开始倒不是因为争权夺势之类的无聊理由差点打起来,纯粹只是因为这事儿实在是太离奇了,你想想,一个隶属于司岁台的新兴之秀兼家族长子在礼部的地盘里被个杯子打成了重伤,这种事情听起来就像是对方在下黑手…… 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一个杯子动的手啊! 哪怕后来证实了这杯子的特殊身份和能力,可新的问题又随之出现了,这杯子去哪儿了? 一个杯子长出手来打人已经是很离奇的事情了,再长出脚来逃跑,那就真的是灵异事件了…… 再加上礼部和神明碎片向来暧昧不清的关系,司岁台方面很担心礼部趁乱拿走了黑盏,这可是近两年以来司岁台第一次抓住用正当理由去研究神明碎片奥秘的机会! 司岁台希望用研究的方式来揭开神明碎片身上的秘密,并且破解“岁相”的危机,作为悬挂在炎国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这位古老神明的梦呓已经困扰了炎国好几代人,放任下去的话,当神明碎片一个接着一个陨落,炎国也会受到史无前例的重创。 而礼部则认为司岁台的举动冒险而又激进,且不提对那些守护炎国千百年的古老者的“尊敬”问题,司岁台那种刺激性的研究很容易引发岁相的提前降临,眼见对方自说自话地展开了行动,礼部便也决定不再稳坐钓鱼台,而是亲自下场和司岁台“碰一碰”。 这种老生常谈的冲突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是必然会发生的,谁都知道会有这么一遭,礼部和司岁台自己也不想要让事情变成这样,司岁台决定秘密回收黑盏也是不想因此而惊动礼部,等到木已成舟的时候,礼部再想要干涉就已经晚了。 但当那黑盏暴起伤人的那一刻到来时,秘密无法掩盖,这场冲突便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 尚蜀,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毕竟是礼部的地盘,而且离京城很远。 谈判桌上的唇枪舌剑也好,谈判桌下的利益交换也罢,在这些东西无法让双方都满足的时候,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导火索,最坏的情况下,最后变成刀光剑影也不无可能。 这便是“黑盏”,也就是十二神明碎片中的“二哥”如此做的原因,他要把水搅浑,直到他找到破局的机会。 至于这么做以后,会发生什么,那便充满了随机性。 原本,他其实是不必如此大张旗鼓的,黑盏这枚“黑子”还没有重要到不惜引起司岁台的警惕也要保下的地步,可是在见到了那场梦境……或者说见到了那浩大记忆的一角之后,他决定改变一下自己的计划,冒些风险,看看能不能以小博大。 谁让在那场梦里,他看到了自己的失败呢。 至于被自己的妹妹们逮住,这样的发展在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多半是在的。 说实话,血脉相连的神明碎片们可以在一座繁荣复杂的城市中精确地定位到对方的位置,哪怕他的身体化为微不足道的一份碎片,作为一个“收藏品”默不作声地藏在喧嚣闹市之中,想要躲开三位妹妹的有意搜查,那还是有点不切实际的。 如果她明我暗,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说不定也就糊弄过去了。 可后来毕竟在梦境世界里已经打了个照面,也引起了对方的警惕,这样的前提下,被追踪到只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他是个聪明人,骗别人可以,自欺欺人就没有必要了…… 如今,黑盏就默不作声地挂在令的腰间,就像是个寻常的饰物一般,不露丝毫声色。 看上去倒是平静得很。 而黑盏的“内在”之中,此时此刻正回荡着一个温和如玉的声音。 “用简单粗暴的灵魂力量形成洪流来冲磨去‘岁相’留下的烙印,并且一点点填补时间带来的灵魂损耗——简简单单就做到了这一步,当真是不容小觑啊。” 那叫林恩的萨卡兹人,着实是个了不得的家伙。 他在灵魂上的造诣粗浅但是实用,再搭配上他那强度惊人的灵魂与精神,困扰了年与夕数百年之久的岁相难题,在真正凝聚起足以干涉现实的力量降临之前,也不过只是一碟小菜而已。 那声音紧接着停顿了一下:“但是不保险……他终究是个外人,甚至都不是个炎国人,这么做不能根除,便是将一切主动权都交给了他人。” 他不放心,不相信那些与他没有血脉与灵魂上的联系的凡人。 几百年来一次次的尝试和失望铸就了他谨慎的性格,也消磨去了他对于凡人种族的信任。 他不像是年那样游历八方,也不像是令和夕那般不食人间烟火地偏居一隅,十二位兄弟姐妹中他留守在皇城,作为人质,像只笼中鸟,也见惯了世间的丑恶与斗争。 “除非……算了,顺其自然吧,也没有紧迫到那种地步,这具身体,甚至这个计划,都是可以抛弃的。” 无非是个自己也没太大把握的计划而已,蛰伏一段时间静观其变,倒也不是不行。 “一切都是为了延续……以及未来。” 黑盏的表面反射了顷刻天际洒落的阳光,便又重新归于黯淡了。 一天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等到年令夕三姐妹回到罗德岛办事处报道的时候,她们的手里已经没有了那个作为“罪魁祸首”的黑盏。 显然,是作为筹码,交易出去了。 作为交换,礼部和司岁台都会对她们的“出走”采取一种“默许”的态度,至少不会因此而对罗德岛有所不利,也不会追查她们在离开炎国的期间做了些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上头来了个超级大佬,这下不管是礼部还是司岁台都不敢瞎胡闹了。” 这是年后来悄悄告诉林恩的。 事实证明,在炎国的地盘上,舞刀弄枪终究不是主流,打打杀杀更是不适用于官场。 闹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礼部和司岁台达成了什么样的秘密协议,最终司岁台的成员按部就班地退出了尚蜀,捏着鼻子离开,而伴随着司岁台的退让,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也终于是消散一空了。 那杯子被更上头的人回收了,听说是当朝太傅的手笔……这可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而且和礼部与司岁台都有些关系,不管是司岁台还是礼部,这下都没有了插足其中的话语权。 一场明争暗斗就这么消弭于无形,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值得开香槟的好事,不管是尚蜀的知府梁洵还是礼部左侍郎宁辞秋都算是松了口气,而更加松了口气的人则是老鲤,这厮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揣着个定时炸弹跑南走北,可别提有多慌了。 当然,以这厮没心没肺的程度,松完一口气之后他八成得去找个面馆吃上两大碗……而且还是拉着老朋友梁洵一起。至于是猛吃两碗还是吃一碗倒一碗,这就不一一赘述了。 反正以老鲤的奇妙个性,林恩觉得他就算是一碗吃汤一碗吃面,那也不是不可能的嘛…… 第二天,林恩收到了一封来自罗德岛本舰的邮件,在读完邮件的内容后,他明白自己不能在尚蜀继续悠哉磨蹭下去了,不由感叹忙碌的人生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有时候自己就算想要休息一下,却也有不少事情排着队等自己去解决。 就比如现在,他可能要久违地去叙拉古一次……那个除了“德克萨斯”之外,几乎没有给他留下多少好印象的地方。 第二十六章 令的承认 在得知林恩马上要动身离开的消息之后,令显得有些惊讶。 “你这就要动身走了?也不留下来看着事情尘埃落定。” 确实,这场由黑盏而引发的闹剧看起来是收官了,可它带来的影响还远远没有结束,且不提礼部和司岁台之间的矛盾,以及那位“束手就擒”却闭口不言自己计划的“二哥”,就说几位神明碎片小姐想要安然离开炎国国土,可不得与炎国官方好好谈判扯皮一番? 就算礼部和司岁台都默许了,但没有一个足够大分量的人来出言承认,连续收容三位神明碎片的罗德岛恐怕会遇到不少麻烦,勉强刷到友善的声望刷的一下就掉到中立了……甚至更低。 负责这次谈判的人是Ace,作为一名能文能武的老牌精英干员,Ace对于这种谈判已经算是轻车熟驾了,或许他不能像博士小姐出马时那样能够为罗德岛争取到最大化的利益,却也至少不会像凯尔希那样因为嘴臭而谈崩掉……天地良心,这种事情可是真的发生过的! 当年还没迎回博士小姐的时候,在哥伦比亚,凯尔希就因为没能和当地商业代表谈拢而错失了一大笔订单,而谈判失败的根源在于那位商业代表过于轻佻的性格与态度引发了老猞猁的嘴臭攻击,当场就用尖锐的言辞给人阴阳得青筋暴起。 当年那个合纵连横舌辩群儒,联合四国围攻强盛无比的萨卡兹,所作所为仿若苏秦张仪的古老守护者,在萌发了多余的感情和“人味儿”之后,便在嘴臭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理所当然的,在把合作方喷了个狗血淋头之后,谈判直接就黄掉了。 凯尔希或许能借着“大义”和“辈分”让这个世界最高级别那个档次的强者们敬佩有加,甚至忌惮不已,比如伊比利亚的圣徒、萨卡兹的王庭领袖和萨米的祭祀们,对于凯尔希的态度便是这样又敬又畏的,格外复杂。 但寻常的市井商人根本就不吃她这一套,这个世界上知道“文明之敌”真相的人终究是少数,明白凯尔希特殊身份和历史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普通人根本就没这眼力劲儿,无知者无畏这句话用在这里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而偏偏凯尔希又是个我行我素的家伙,她不喜欢迎合那些在她看来愚蠢低效的规则,也很难做到与一些人虚与委蛇。 这样的脾气做别的也就算了,经营公司,尤其是一家为感染者争取权益,几乎不被任何人理解,本来正常运营就赚不到多少钱的制药公司……那是真的不太行。 所以说,当初罗德岛落魄到那种地步,真的是有理由的。 “事出突然,也只能如此了。” 林恩耸了耸肩:“Ace很有能力和经验,他能处理好这里的谈判,令姐,你们完全可以相信他。” 他本来确实是想要在这里帮帮忙,等到问题都解决了,再带着几位神明碎片小姐回罗德岛,亲自帮她们完成信息登记和录用手续——也算是尽了他作为人事部部长的本分。 可是既然德克萨斯被自己的过去追上了,那他就没有坐视不理的选项——当年便是他带着她走出那里的,如今也是一样,不管是过程还是结果,都不应该有所改变。 德克萨斯,叙拉古,十二家族……这些久远的回忆,是时候该好好算笔账了。 “算了算了,你也有自己要忙的事情。” 令不在意地笑了笑:“你的剑怎么样了?听说你昨天晚上去找年了,我送你的东西能派上用场吗?” “派上大用场了,大恩不言谢,令姐,这个人情我日后必报。” 林恩向令拱了拱手,而令则是不在意地摆手,笑着说这是应该的。 应该? 这个世界上没什么应该的,尤其两人非亲非故。 总而言之,林恩算是记住了这个人情,或许对于令来说这只是个不起眼的纪念品,一个转瞬既忘的小投资,可是对于林恩来说,确实着着实实解决了个大难题。 那片真鳞并不是单纯地拍在了剑上,而是真真切切地熔炼了进去,合为一体。按理来说像王剑这样的神兵利器,要重铸融入新的材料,并且还不能影响到特蕾西娅留下的那些符文和巫术法阵,这可是个极大的难题……就算是曾经王庭的那些工匠们,在面对这样的困难时也得小心翼翼、准备许久。 还不一定能成功。 但年可以说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工匠了,尤其是作为工匠之余她还是个神,哪怕泰拉大陆上的神明只是能用科学来解释的强大生命体,而不是神话传说中那样无所不能的真神。 可就林恩的经验来看,任何和“神”这个字沾边的角色,基本上在灵魂、精神这两个方面都有一手。 面对林恩丢过来的难题,她只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叮叮当当敲到大半夜,然后第二天一早踢开林恩的房门,将新鲜出炉的“王剑V2.0”啪的一下扔到林恩手里,嘟囔着就补觉去了。 她甚至还把林恩的“书”给顺手改造了一下,原本那除了坚固和沉重以外几乎一无是处,比起武器更像是块健身器材的板砖……呸,书砖,在年的铁锤下竟然改造为了类似于法杖一般的奇妙武器件儿,林恩尝试了一下用自己的力量去激活它,入手便是炽热到极致的能量涌动。 不过也有个问题,年好像对于火系的法术情有独钟——这可能是因为她是个锻造神,而与锻造最息息相关的元素,便是火。 她在书上搓出来的法术刻印,基本上只能适用于火焰法术,雷系风系的法术丢出去全都加上了火焰效果,而更离谱的是,林恩试着搓个医疗法术出来,结果愣是跳出了个火焰新星,这多少就有点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 也亏得他提前测试了一下,否则到时候真的要用上医疗法术治病救人时,一个火焰新星下去,病患直接就变成熟人了。 不过至少在释放有关火焰的法术时,这便是一件格外优秀的“法杖”了。 当然了,就算经过了改造,它原本的特点依然不变,那就是沉重加坚固,拴上链子能当流星锤用,还有四个加暴击的撞角……以及极为迷惑性的外表。 你想想,当你在和一个萨卡兹剑士战斗的时候,他突然掏出一本书,然后当着你的面读条……这时候你想要上去打断的时候,这厮直接拿着书就锤了下来! 哪怕是身经百战的皇帝利刃,面对这种情况多少也得楞个神,然后保不准脑袋上就开了瓢。 林恩脑补了一下自己到时候一手剑一手书在人群里开无双的场景,别说,倒还是挺带感的。 “有能够帮到你就好。” 令笑了笑,昨天晚上年几乎是忙活了一整晚,像她这样的工匠,如果一直在工作状态中,别说是一晚上,连续熬个三四天都不会觉得疲惫。 但偏偏一晚上就完事了,结果退出认真模式之后,累积的疲劳一下子倾泻出来,第二天一早年摇摇晃晃走进宿舍的时候,那步伐简直像是个僵尸……而且还是重度脑血栓的那种! 最搞笑的是她还认错了床,噗通一下就躺夕的床上去了,一边说梦话一边像是个八爪鱼一样抱着自己的妹妹蹭啊蹭,然后就被恼羞成怒的夕一通墨水涂了满脸,怪叫着洗脸去了。 然后这会儿,估计还在宿舍里,睡得和死猪一样吧。 想到这里,令不由捂脸叹气,自己的这个妹妹哦……活泼是好事,但是太脱线那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尤其是她拍的那几个小电影,说得好听点叫剧情天马行空想象力丰富,说的难听点就是一团浆糊根本不知道在写啥…… 而另一个妹妹,又属实是自闭过了头,看看她那又宅又懒、沉浸在绘画世界里的样子,也亏得不是个凡人,否则早就长了一身膘。 一个个的,都是些问题儿童。 果然还是缺乏来自姐姐的“教育”啊。 大概是做了几百年“教师”的缘故,令在不由自主想到这里的同时,便已经在心里想到了几个看起来可行的“教育方案”。 恐怕这懒懒散散的俩姐妹也没几天安生日子能过了。 和年、夕比起来,林恩这个刚认的“弟弟”,似乎就顺眼了很多…… 实力强劲,能力出众,相貌卓越,性格坚韧,知恩图报……最重要的是有缘分。 “缘分”这种玄学的东西,确实令在结交友人时最为看重的一点,毕竟生命漫长,她什么样的天才豪杰都见惯了,优秀的人才千篇一律,可有趣的灵魂却为数不多,有缘、有趣、谈得来的人,那就更少了。 在千年之前,第一次见到林恩的时候,她就在冥冥之中感觉到了这个男人的特殊,而千年之后的再遇,尤其是在梦中世界的经历,更是让她笃定了自己的直觉,那混沌幻影中瞥到一眼的陈旧黑暗的故事,让她更是忍不住对这个男人的过去肃然起敬。 她很想看看,眼前的这个男人,在这第二次机会中,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 他能不能带着这个世界避免破碎的结局? 令很期待,这种热血沸腾的英雄史诗,正适合她挥洒两句血汗行诗,唱一句酣畅淋漓的亢歌。 比起这些东西,林恩用自己的办法解决了困扰神明碎片已久的“岁相”难题,那倒是显得有些不值一提了,毕竟“岁相”困扰的只是炎国的神明碎片们,哪怕最终失控,也不过是一场天灾席卷,炎国付出些代价,总是能摆平的。 相较而言,守护天下苍生免遭生灵涂炭,这种事情显得伟大得多。 “对我来说,这都是一样的。” 林恩认真地开口了:“不管是天下和平,还是身边的欢声笑颜,这些东西对我来说都是等价的珍贵之物……我愿意付出一切来守护这里,不是为了利益,也不是为了回报,只是了却一桩心事,只是给我身边的人,带来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仅此而已。” “我要去阻止战乱、守护文明,或许在令姐看来,这是什么很大义凛然的事情,但对我来说,这只是一个有了牵挂的男人,为了伸手便能触及到的一切,拼尽全力去做些什么罢了。” “或许在纷乱的战火与滔天的海浪面前,我只是个小人物,但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斗争,我会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让这个不怎么温暖的世界……至少也不能变得更糟了。” 林恩说得很真诚。 他没那么伟大,只是天塌了,便也只能上去顶住,他必须要想办法将危机抹平——不能让自己的孩子生活在一个充满绝望的世界中。 一个和平的时代,一个繁荣的世界,这便是他这个只知道战斗的武夫,能给自己孩子带来的最好的礼物。 悲剧已经够多了,这个世界上的黑暗与冷漠,不应该再蔓延下去,祸害下一代人。 “爱与和平的世界,我相信一定是存在的。” 令流露出有些错愕的表情,她细细咀嚼林恩所说的每一句话,突然猛地一拍大腿:“你能读心?我只是在心底里嘀咕两句,你咋就自顾自地接上了?” “不,只是你刚刚发呆的时候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两句让人啼笑皆非的白烂话问答迅速冲淡了两人之间严肃的氛围。 令哑然失笑,她从头到脚打量着林恩,片刻之后,这才吐出一口幽幽的浊气:“所以说,人类还真是有趣啊。” “我改变主意了,本来只是想看着你能走到何种地步,可是你既然有了这样的觉悟,那仅仅是袖手旁观又显得有点不太恰当了……我们可以有更好的相处方式。” 令向林恩伸出手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和我的两个笨蛋妹妹,可就要受你多加照顾咯?当然,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也尽管来找我们便是,至少在各自的领域中,我们有着远超凡人的造诣。” 她微笑着,半闭起眼睛,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来:“罗德岛的人事部部长先生……以及我亲爱的林恩弟弟。” 第二十七章 叙拉古丢人不是正常的吗? 返回罗德岛的路途并没有波折。 这倒是理所当然的,作为一个沉浸在稳定和平繁荣数百年之久的古老国家,炎国的治安相当安定;同时作为一个结构复杂的多民族国家,向来都没有刁难外来者的习惯,于是林恩一路轻轻松松地走过了几百里的官路,也就只有在前往龙门的关隘处,因为护照手续耽搁了一天。 不过炎国出入境的审核本就比较严格,所以林恩也没什么意外,便当是在迎接新的挑战之前暂且休息一天了,他正好在这短暂的一天里收敛思绪,好好思考一下接下来的行动。 维多利亚是一定要再去一次的,伦蒂尼姆……那座曾经辉煌的雄狮古龙契约之城,特雷西斯此刻正端坐在戒卫森严的王座上,静待挑战者的到来。 在他以铁血手腕整合了萨卡兹内部的势力,甚至史无前例地将萨卡兹雇佣兵们招至麾下拧成一根绳之后,这个男人又用更快的速度得到了王庭中过半成员的支持,再加上这两年来在维多利亚鸠占鹊巢的行径越发顺利,似乎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挡他君临天下了。 这个男人沉溺在自己的野心、以及对未来的美好宏望之中,那野望如果不加以阻止的话,一定会将一切都燃烧殆尽了,徒留一片冰冷荒芜的废土。 林恩知道他在建造什么,却也亲眼目睹过那座天空之城在围攻中燃烧着坠落,最终将谢拉格的雪山撞塌了一半。守卫城市的赦罪师从边缘跳落,在半空中便被光雨烧成灰烬;忠诚的歌利亚们戍卫动力炉直到最后一刻,却在剧烈的动力炉爆炸中几乎全灭;而巫妖和血魔——这些见风使舵的家伙早就在第一时间逃离了天空之城,却也被永远追杀,直至逃到廖无人烟的文明边缘。 那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争,萨卡兹的十王庭分成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在相互攻伐之中几近全灭,延续到最后的一脉,竟然是那些替乌萨斯戍卫北方边疆的混血温迪戈们……而作为最后的主战场,卡兹戴尔也彻彻底底化为不可复原的荒漠废土,文明的废墟之下,就连荒蛮都变得退避三舍,萨卡兹一族彻底失去了他们的故土。 而作为战争的另一方,他们赢了,但他们获得了什么? 几乎崩溃的经济,损失惨重的军队,哀嚎遍野的民生,难以复原的土地。 拉特兰是天空之城的第一个牺牲品,这座安宁的圣城在战争早期就被连根拔起,而谢拉格是天空之城的最后一个牺牲品,高耸入云的圣山被坠落的城市撞塌,雪崩和泥石流几乎淹没了整个谢拉格。 而乌萨斯、维多利亚、哥伦比亚、卡西米尔、萨尔贡、莱塔尼亚甚至炎国……人们能想到的每一个强国,都以不同的身份和立场参与进了这席卷整片大陆的战争之中。 哥伦比亚的投机者大力支持萨卡兹企图一步登天,高卢的后裔亦想要跟随萨卡兹的脚步完成复国,卡西米尔因为战争而分裂,东国联合萨卡兹入侵了因为岁兽之灾而虚弱的炎国,萨尔贡则是瞄准了米诺斯富饶的大片雨林和平原,之前最热衷于对外搞事扩张的乌萨斯反倒是成为了反萨卡兹联盟的主力军…… 这场战争,让大陆上的各个国家,第一次亲手揭开自己文明的外皮,展现出血淋淋的一面。 但谁又是赢家呢? 一场让所有人精疲力尽的战争,最终引来了海浪滔天,一切阴谋权势、力量荣耀,最终都被淹没在浑浊的低语中。 在前往维多利亚之前,自己还得做好更多的准备。 那座代表了特雷西斯野心的天空之城没有那么快建立完毕,罗德岛还有时间,去拉拢更多的盟友,来防备今后可能到来的狂风骤雨。 林恩半眯着眼睛,手指轻轻敲打在冰冷坚硬的书皮上。 特雷西斯后来拉拢的那些盟友……卡西米尔已经没问题了,没有了商业联合会的那些商人掣肘,这个骑士之国便不会分裂,成为阻碍维多利亚和乌萨斯的混乱屏障。 炎国、东国这边也不用管,只要岁兽之乱这个让炎国损失惨重的事件不发生,再借给东国十八个胆子也不敢去招惹兵强马壮的炎国,被左右夹在乌萨斯和炎国之间的这个小小国家,最擅长的便是左右逢源、做墙头草了。当然,如果他们还是不老实,那么恐怕炎国会很高兴:这个繁荣和平的国家并不害怕战争,全盛的炎国完全有能力把卫国战争一路打到对面首都里去……而且还是名正言顺的自卫反击。 哥伦比亚、萨尔贡则是有点太鞭长莫及了,而且这两处的问题根深蒂固,根本不是轻易能解决的,如果没有当初在卡西米尔那样彻底的一次清洗,便不可能影响到这两个国家的政治主体,林恩暂且将这两个名字搁置到最后,如果有机会,他不介意去搏一搏,但现在这种情况下,浪费宝贵的时间在这两个国家上,显然是有些不太理智的——反正他们的军团最后也会被玻璃瓦尔、米诺斯、谢拉格组成的联军阻拦在主战场之外,倒是不用太急着去处理。 高卢的后裔、塔拉人、巫王的残党,他们或许各怀鬼胎,但是在特雷西斯的手段下,他们最终被牢牢地绑在了萨卡兹的战车上,反倒是成为了萨卡兹联军中最顽固的部分。不过这几个势力也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菜……菜到没必要刻意去针对的地步,于是林恩把这几个名字也往后捎了捎,暂且搁置。 那么剩下来的就只有少数的几个了……其中最需要关注的一个…… 巧了,叙拉古。 这个被家族和狼群所支配,野心远大于实际实力的国家,给上辈子的林恩还是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的。 主要是因为太菜了,他们支持特雷西斯的野蛮扩张而入侵了雷姆必拓……然后因为太菜而被雷姆必拓的反攻打得溃不成军,差点被反击过了国境线,属实是丢人丢到家了。 而且他们还是最早一个投降的…… 咳咳,且不提他们丢人的战斗力问题,叙拉古倒向特雷西斯这一边的源头,却是今年年中将会发生的一件大事。 西西里夫人遇刺,叙拉古各大城市爆发一场由平民和基层官员为主体的起义,最终却被家族……以及家族背后的“狼群”用血腥手段镇压。 这些将人类当做玩具,把叙拉古发生的一切作为游戏的狼主们,当林恩和史尔特尔找上门去,从“根本”上将其一个个抽筋扒皮之后,黑色的血液流遍了荒野,那些混沌的狼影中方才流露出惊慌失措的情感来,用哀嚎和求饶企图苟活。 丑陋得和濒死的凡人没什么区别。 当时的林恩不为所动。 和谢拉格那位温和待人、平等地爱着每一个人类的神明相比;和炎国那些尽心竭力、避免糟糕结局的神明相比;这些玩弄人类的“狼主”…… 不值得同情。 林恩合上铭文书,他突然对这次叙拉古之行多出了一点期望。 第二十八章 一个拥抱 特雷西斯的权势可以说是盛极一时,尤其是在如今入主维多利亚的这段时间里,各国冷眼旁观雄狮落幕的闹剧,而维多利亚的实权公爵们竟然还在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利益相互牵扯脚步,不得寸进,借着这个机会,特雷西斯不断扩张自己的实力和声望。 原本,他只是个落魄的萨卡兹亲王,虽然赢得了卡兹戴尔的内战胜利,却也在内战中伤了元气……最重要的是,失了声望。 特蕾西娅的死,一度让特雷西斯的声望一落千丈……尤其是在平民和王庭之中。 军队和雇佣兵崇尚强者,但平民却会记得那位温柔的魔王对他们的好,而王庭更是因为两者的对立而四分五裂,一部分选择观望,也有一部分失望地离开。 看上去他赢了,元气大伤地惨胜。 这也是维多利亚那些酒囊饭袋的贵族们放心大胆地把特雷西斯迎入伦蒂尼姆的原因之一,一个在自己的族群内部都褒贬不一的萨卡兹人,又有什么好怕的呢?正好迎进伦蒂尼姆来做个好看的傀儡,反正不过是个没脑子的萨卡兹蛮子而已。 可惜他们错的离谱。 习惯于在规则内游戏的羊群,又怎么能抵挡觊觎已久的恶狼呢? 到了如今的这一步,就算明知未来的走向,林恩也已经很难去阻止特雷西斯了,至少他一个人的筹码根本无法撬动特雷西斯王座的重量。 不过林恩并不是什么闷声一人拯救世界的孤胆英雄,他是有后台的。 从乌萨斯到龙门,自卡西米尔向伊比利亚,他这一路以来积攒的人脉和资源,早就超乎了常人的想象。 曾经的卡兹戴尔女王特蕾西娅是他坚定的后盾,远古的神明们亦是他真挚的盟友,深海的猎人们也在不知不觉中汇聚到他的身边,还有巴别塔的遗骨罗德岛,感染者的解放者整合运动……不知不觉中,手牌已经越来越多了。 连绵的细雨中,林恩不由想起回忆深处,赦罪师做的另一件令人发指的事情——他们用邪恶的法术复苏了特蕾西娅的身体,修改了她的灵魂和记忆,让这位令人尊重的皇女殿下协助特雷西斯号召萨卡兹们站在了罗德岛的对立面。 仅仅是出现在那里,哪怕一言不发,她也能让罗德岛阵营的萨卡兹们遭受沉重的士气打击,昔日尊敬的皇女在此时此刻化为助纣为虐的邪恶爪牙,对于秉持继承她过往信念的人们来说,哪怕是再坚定的战士也会犹豫迟疑吧。 “殿下,你会支持我吗?” 他在心中默念着,内心的深处用来一阵精神的波动,那感觉温和而又包容,将他疲惫的内心也融化在了里面。 “谢谢。” 返回罗德岛之后,他第一时间便找到了博士小姐和凯尔希,详细地将这一次事件的经过描述了一遍,他没有说具体的自己在回忆中看到的那些细节,但只是描述了一下即将到来的天下大乱,就已经令这两位聪慧过人的女士感受到一阵凝重。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场大战,可是只有在一个个读出这些参战国的名字时,才能真正意义上感受到这场“世界大战”的含金量,以及罗德岛作为一家小小的制药公司,在这些国家巨头战争机器面前的无力感。 而且联想到到海嗣灭世危机的那些情报,这场战争已经不是简单的人类文明内战了。 这是影响到文明存续的纷争——可偏偏,除了他们这些知情者以外,这些惊世骇俗的情报哪怕散布出去,也只会被人当作是煽动人心的妖言碎语吧。 更何况……特雷西斯所掌握的这辆萨卡兹战车,也已经停不下来了,在特雷西斯通过暗杀的手段赢下了卡兹戴尔内战之后,这辆战车的刹车就已经被拆掉了。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博士小姐突然发问道。 “大约……至少还有五个月吧,如果特雷西斯不会突然加快进度的话。” “五个月,足够我们做很多准备了。” 她似乎是松了口气,也有可能只是故意露出这样的表情,好让人安心。 至少,这不是她预想过的最坏的情况,五个月的时间,不算很长,却也比迫在眉睫要好上不少。 凯尔希也紧跟着点了点头。 “我本来以为……一时的退让可以让他的野心得到满足,卡兹戴尔的烂摊子足以让这个男人的雄心壮志被现实一点一点磨灭,如今看来,我不但低估了这个男人的胆量和妙想,也严重低估了他野心的上限。” 她长叹一口气:“特蕾西娅,我们当初的选择……看起来真的是错了。” “所以我们要弥补我们的过失,哪怕用远比曾经更加激烈的手段。” 林恩回应她的长叹,他睁开眼睛,流露出不同于以往的瞳色——那焕发着淡淡金色渐变光彩的浅粉瞳孔。 “我们应该联合一切我们可以联合的力量,阻止事态继续恶化下去。我们有这个责任,也有这个能力,更有不能逃避的理由。” “特蕾西娅”如此说道。 …… “哦,你回来了。” 当林恩结束长达一下午的密谈会议,回到“家中”的时候,迎面见到的就是正在逗弄孩子的叶莲娜。 “留你一个人在家,我……” “没事,我明白的,你总是有那么多重要的事情。” 一根冰冷的手指轻轻抵在林恩的唇上,冷冷的白兔子将怀里的孩子稍稍捧得高了些:“瞧瞧他,我们的孩子,等到他长大以后,他会以你这样英雄般的父亲为荣的。” 婴儿好奇地睁开眼睛,那是和林恩几乎如出一辙的,美丽的祖母绿色眼瞳。 林濛,一个带着繁荣昌盛、温柔和睦之意的美好名字。 林恩看着叶莲娜和她怀里的孩子,他心中的疲惫终于是彻底化成了水,他张开双臂,肩膀上的重担与胸口的苦闷抵不过一个小别之后的拥抱,对未来的迷茫也在短短几分钟之内便烟消云散了。 我会改变那个糟糕的未来。 一定。 第二十九章 回归的狼 当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林恩终于是见到了德克萨斯。 一段时间不见,德克萨斯看起来倒是没什么改变,她依然是那副干练却又沉默的样子,见到林恩以后,这才露出一个微小的笑容,算是打了招呼。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龙门和罗德岛之间往来,作为企鹅物流与罗德岛的一员,亦是罗德岛和龙门民间势力合作的重要枢纽之一,德克萨斯和她的小队总是有各种事情要去处理。 当然,她也偶尔会有……因为自己的事情,而不得不请假的时候。 就好比现在,当来自叙拉古的过去缠绕上来的时候。 德克萨斯从来都不惧怕自己的这些过去,也从来都不会逃避它们,可当那封狼主的信被送到面前以后,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叹了口气——平静舒适的时光恐怕到此为止了。 诚然,她现在身边的力量足够强大,不管是老板大帝,还是男友林恩,亦或是作为工作单位的罗德岛……随便算上哪个,都能让那位“狼主”望而却步,自己就这样过平静的生活,那些叙拉古的纷扰也不敢就这么找上门来。 可德克萨斯不会这么做,她曾经欠下人情,那就要去偿还,而不是去逃避,去抵赖,那不是她的风格。 这或许也是她的人格魅力之一吧。 原本,德克萨斯就打算这样悄悄地走,不打扰到任何人,在解决一切之后,再悄然回到这早已习惯的生活之中。 她应该在桌上留下一张向罗德岛和企鹅物流请假的请假条,再留下一封给朋友们的信,当其他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甚至已经踏上叙拉古的国土了。 她的想法很纯粹,自己的问题就由自己一个人解决,不连累任何人,当然了,换一个情况,如果是别人遇到了问题,那她也一定会冲在最前面——简单点说就是把所有事情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属于很标准的德克萨斯式想法。 要不怎么说她适合做队长呢,又有能力又有责任心,可不就是天生做队长的料么,大帝也算是捡到宝了。 咳咳,我们说回德克萨斯的行为。 之前也列举了一下德克萨斯的反应,当然,那种假设是正常情况下。 可偏偏这封信首先就没有瞒过大帝……然后大帝又连夜通知了林恩,林恩再快马加鞭一路疾驰赶回来,根本不给德克萨斯悄悄溜走的机会。 就连企鹅物流的其他人都还没能得到这个消息呢! 好吧,她们还在拉特兰陪能天使“探亲”……得到消息再回来,少说也要再有三四天。 “你不要这么紧张。” 连续两三次筷子碰撞到一起之后,德克萨斯和林恩对视了一会儿,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只是回一次叙拉古,还个人情,不会太困难的。” “那背后的人算计到就连你的人情都用上了,你说事情还会简单吗?我可不信他们把你召过去只是缺个保镖,或者说缺个吉祥物,你在叙拉古的价值不止于此。” 林恩放下碗筷:“联想一下你的身份,德克萨斯最后的遗骨,这个金字招牌能利用的方面太多了,毫无疑问你会被牵扯进一次大的风暴中,无论是作为利刃还是诱饵,你都会遇到……许多危险和困难。” “我能应付,那点阴谋诡计难不倒我。” 德克萨斯的耳朵动了动:“叙拉古的那些家族……我不是说他们已经被磨平了爪牙,但是在给自己披上了和善合法的外皮后,他们就已经没有那么危险了。” 至少对她来说不算很危险,她太熟悉那一套了。 “我就怕这一次你遇到的不是家族之间的小打小闹……而是改变叙拉古格局的大动静,就像是当初卡西米尔时那样。” “卡西米尔?” 德克萨斯是知道当初卡西米尔发生了什么的。 毕竟罗德岛上就有好几个当事人,卡西米尔的那一次动乱始于一场不怎么起眼的骑士竞技,然后以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迅速扩散了开来,最后几乎化为一场政变——当然,最后政变的那一方失败了,那些商人们要么死了,要么逃逸到其他国家去,卡西米尔完成了一次迈向新生的大洗牌。 于是她皱起了好看的眉头:“有那么严重吗?” “我不确定,但我想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最后的结局可能并不会很美好。事件的恶化可能会带来无法预料的糟糕结果,我不仅仅从我个人的角度,就罗德岛的角度来说,也有介入其中的必要。” 一旁默默吃饭的叶莲娜不由在饭桌下踢了踢林恩的裤腿,这种时候不应该说几句好听话来哄哄对方么?哪有聊着聊着突然聊到工作和国际形势上去的…… 比如像什么“我当初把你从叙拉古带了出来,现在回去也不能让你一个人走”这种情话,平时多机灵一个人,这时候怎么就不会说了呢? “好吧,我明白了。” 德克萨斯没有去问他,是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 也没有追问其中的过程和可能性,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往自己碗里夹了一块排骨:“该怎么做。” 叶莲娜看看林恩,又看看德克萨斯,露出有点目瞪口呆的表情来。 好吧,看来她对于德克萨斯的性格,还没有熟悉到像林恩的那种地步……德克萨斯那种公事公办的性格,偏偏就吃这样一套,从个人感情的角度来说事,反倒是要多费些口舌。 “我们只要……” “我回来啦!” 林恩的话刚刚起了个头,便见安洁莉娜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走进来,还提着两斤排骨——这个可能是佐菲娅早上叮嘱她买回家填冰箱用的,毕竟今天林恩回家,估计有不少人在家吃饭,晚上做饭的时候冰箱都给掏空了。 今天也确实有不少人聚在了一起,不过也有人忙于工作,就比如说陈现在还在龙门近卫局述职,W则是在维多利亚执行秘密行动任务……还有能天使和莫斯提马,她俩还在拉特兰探亲呢! “欢迎回家~” 叶莲娜从安洁莉娜的手里接过了东西,然后催促着她赶紧洗手吃饭。 顺便一提,小狐狸的嘴角还沾着蛋糕的碎屑,她总是抱怨自己减肥减不下来,林恩觉得吧,这多少也有她管不住自己嘴巴的因素在里面…… 不过林恩也觉得她现在这样就挺好,要是真的瘦得和个排骨精一样,那她身上那青春靓丽的感觉也就变了味,那种稍稍勒肉的感觉实在是太…… 咳咳,说多了就要被小狐狸瞪了。 “什么什么,你们在说叙拉古吗?” 不一会儿,抱着碗米饭一脸幸福的安洁莉娜就注意到了林恩和德克萨斯这边的交谈,她抖了抖耳朵,精神满满地介入其中,而林恩和德克萨斯这时候才想起,这位看起来无忧无虑的信使少女也是出生自叙拉古,只是因为感染了矿石病,便默默地离开了自己的家庭和生活。 大约是因为她平时的面貌和行事风格实在是难以与两人曾经在叙拉古所经历的那些串联起来,以至于两人都下意识地忽略了她的出身。 “你们要去叙拉古?” “嗯,不过我们不是去旅游的,有些比较重要的事情要做,那里最近不是很太平。” 林恩点了点头:“如果你想回家看看的话,这次事情结束以后,我们应该可以……” “唉呀唉呀我懂的,林恩先生就不要用这么别扭的说法了,叙拉古也不是什么特别美好的地方,我是叙拉古人,我知道的。” 安洁莉娜笑了笑:“任何一个叙拉古人,在外出看到这么多东西以后,都会由衷地对叙拉古的存在形态提出质疑,以前我只是个无忧无虑上学的小姑娘,尚且知道叙拉古的黑暗中有那些影子一样的‘家族’,只是习惯了逆来顺受。几年过去了,现在再回头看看,只能想起种种不合理的糟糕之处。” “一个法治国家,家族和帮派竟然凌驾于法律之上,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糕的呢?” 说着,她挠了挠头,棕色的波浪长发一抖一抖的,那带着点婴儿肥的脸上流露出有些落寞的表情:“我只是确实……稍微有点想家了,有些想念家里人,当初我不告而别,也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还愿不愿意认我这个不争气的女儿。” “叙拉古那种地方挺危险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他们接到炎国……至少接到龙门来住,这里至少很安全,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 “会有机会的。” 林恩不禁摸了摸女孩的脑袋,就和几百个日夜之前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安洁莉娜的头发依然很柔顺,而在林恩把手放在她头上的时候,少女非常愉快地眯起了眼睛,还忍不住往上蹭了蹭。 “而且,我们这次回叙拉古,就是为了解决叙拉古扎根已久的那些麻烦……一切都会慢慢变好。” 德克萨斯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她轻轻攥住当初林恩送给她的项链挂饰,在心中咀嚼着林恩的话语。 是的,一切都会慢慢变好。 尽管,比起那些听起来很伟大光明的东西,她其实更加珍视自己身边的这些人,如果不是林恩作出了那样的决定,她可能会用最快的速度来还掉自己欠的人情,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叙拉古的泥潭,返回自己最舒适的那个圈子。 不管是企鹅物流的欢声笑语,还是林恩身边的温暖关怀,都远比叙拉古的杀戮与阴谋,让她要舒适得多。 至于德克萨斯家的血仇,叙拉古人又敬又畏的敌视,还有背负再背上那些“强加于身”的使命……那种东西,除了让人感觉疲惫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用处。 这么多年过去了,叙拉古还是一如既往的烂,家族们更是千篇一律的蛮横,但对于德克萨斯来说,这与她已经没有了关系,她不关心。 失望到了最后,就只剩下漠视了。 但林恩认为,叙拉古不能继续烂下去,他肯定有他的道理,从以前就是这样,林恩不是什么单纯的莽夫,他有自己的眼光,能看到许多本质上的东西。 那她便支持他,仅此而已。 于是她也微笑了起来。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休息的时间总是很短暂的。 德克萨斯也好,林恩也罢,都是那种做事比较雷厉风行,从来都不喜欢拖拖拉拉的人。 在罗德岛停留了一个晚上以后,第二天一早,两人便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罗德岛现在正停留在龙门附近,而这里距离叙拉古其实并不算很远,坐飞行器的话,或许只要几个小时就能抵达了。 林恩和德克萨斯商量过了,既然狼主邀请的是德克萨斯一人,那么林恩如果贸然跟上,容易引起对方的警觉——这很不利于两人之后的行动。 所以,暂且分别,德克萨斯坐比较醒目的飞行器,而林恩则是多花几个小时的时间,沿着公路开车过去,反正也就几百公里的路,前后误差不会超过十个小时。 到时候,再用自己的方式暗中联络、接触,然后联手。 这样一来,至少在林恩正式入场的时候,可以掌握更大的主动权。 而在登上飞行器的前夕,德克萨斯突然回过头来:“林恩,叙拉古的未来,会走向何处?” “那就要看我们的努力了,即将到来的雨越大,便越是能撬动叙拉古如今的‘秩序’,那也给了我们插手其中,让一切变得更好的机会。” “当然,比起叙拉古的未来,我更担心你,这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如果遇到困难,千万不要蛮干。” 林恩抓住德克萨斯的手,直视她的眼睛:“不要孤身一人投入狂风骤雨中,我就在你的背后。” 德克萨斯哑然失笑:“你倒是还记得这句叙拉古谚语……那是当初我教你的吧。” “既然我学会了,那这句话就是我的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了不少,德克萨斯从口袋里取出一包烟,她久违地点燃了一支,而林恩也心领神会地接过另一支,干净的烟头和冒着火星的烟头碰在一起,他手里的那一支也就跟着被点燃了。 当然,这样的雅兴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紧接着,可露希尔就以一种非常大吵大闹的姿态冲了出来。 “飞行器里不准抽烟!” 第三十章 一次对赌 “他走了?” “嗯,他走了,匆匆忙忙的。” 博士小姐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她抬起头,看向不远处,那穿着白大褂的人影:“凯尔希,你觉得他能成功吗?” 最稳妥的办法,明明应该是阻止德克萨斯前往叙拉古,这样能避免罗德岛被卷入来自叙拉古的难题和麻烦之中,也能够杜绝罗德岛损失一位重要干员、断了和企鹅物流之间的沟通桥梁的可能性。 对于如今人力吃紧的罗德岛来说,什么都不做,也是一种及时止损养精蓄锐的策略。 “你心里是有答案的,如今又何必问我。” 凯尔希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她把咖啡粉在热水中搅匀,语气倒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淡然:“如果你觉得不行,便不会放他们去叙拉古,罗德岛现在正处于一个非常微妙的风口浪尖之中,没有容错率可以浪费,每一次失败或者无功而返,都会影响我们和特雷西斯之间的天平。” “你是指挥官,阿米娅相信你,我也认同你的才智,从切尔诺伯格到现在,你对利益得失计算分明,多次以小博大,所作出的判断向来准确无误,这方面我远不如你。既然你和林恩都认为利大于弊值得一试,那么我自然不会阻拦——在这种时刻,只有万众一心,我们才有机会抓到胜算。” 凯尔希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把博士小姐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凯尔希的这一串话语大约可以用“俺听你的”这四个字来概括…… 这好端端的不说人话,非得绕来绕去的整一大堆! 照例在心底吐槽一句凯尔希之后,博士小姐的表情却逐渐舒展开来些许,她回忆起林恩交给她的那些耸人听闻的情报,不由长叹一口气:“其实我更喜欢十拿九稳的处理方式……但没办法,我们手里的牌不够多,那就只能赌博了。” 是的,这是一次赌博。 赌的是林恩和德克萨斯能不能把叙拉古根深蒂固的家族统治掀翻。 切利尼娜·德克萨斯有名分,她是德克萨斯家族最后的后裔,其个人和家族的经历都颇具传奇意味,从血脉和声望的角度来看,她在叙拉古的能量绝对是寻常外来者无法媲美的。 而林恩则是有实力,凯尔希曾经用一种非常刻薄的语言去形容叙拉古是“一群没有底蕴和实力的暴发户”,在百余年前,十二家族簇拥建国之前,这里向来是一片无主的混乱之地,也是几个强大国家之间的“缓冲地带”,压根没有什么积累和底蕴。 在整个叙拉古的范围内,你很难找到实力强大的文明守护者,那些暗中操控国家的“家族”,哪怕整个家族都并着肩膀上,也就只是街头混混打架的水准而已了,哪怕狠辣一点,有纪律性一些,也不会是林恩的对手。 毕竟几年前林恩几乎把每一个家族都揍了一遍…… 哪怕是隐藏在黑暗阴影中那些自视甚高的“狼主”,它们虽然在某种意义上是不死不灭、堪比神明的存在,但这个世界上哪里有完全不死的存在?只要有形就能杀,而只要能杀的东西,林恩就不会怕。 这两个人合作,或许真的能在叙拉古做出些惊天动地的大事。 就像是当初林恩和博士强强联手,彻底解放了卡西米尔的泥潭那样。 如果赌赢了,或许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叙拉古的问题。可若是失败了,罗德岛就不得不放弃在叙拉古的产业,灰溜溜地离开这片地方……林恩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牢牢地打上了罗德岛标记,那些家族领袖不可能不知道有这样的一位传奇战士——就算不知道,事后稍微查查,也不是难事。 一旦事态恶化,罗德岛在面对叙拉古新的秩序时将无从下手,接下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至少在解决特雷西斯的问题之前,罗德岛就再也没有机会去消除叙拉古的这些随时可能爆发的“隐患”。 而更重要的是,叙拉古丢人归丢人,可那也是一个实权国家,亦是“狼主”们最重要的棋盘,如果十二家族联合“狼主”拼了命的围攻,就算是林恩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可以在车轮战之下杀出重围。 他只是“强大”,又不是“无敌”。 就算是一对一的情况下,林恩想要拿下“狼主”,那也不是轻松能做到的事情。 “我赌林恩能赢——他是王牌,我对他充满信心。” 凯尔希眉头一皱,和博士小姐一样,她并不喜欢赌博这种冒风险的行为,哪怕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和博士小姐一样,她非常信任林恩,并且她甚至认为林恩是如今的罗德岛上综合能力最强的干员,没有之一。 哪怕是那些精英干员们,也没有一个能够在实力、经验、能力等方面超越林恩的。 可是她并不认为林恩是万能的,就以她超越万年的阅历和眼光来看,人力终有穷尽,再强大的“个人”也不可能在任何时候都一帆风顺,盲目的自信很多时候就是失败的开始。 人无完人,事无绝对。 “那如果……我是说万一,万一他失手了呢?” 她试探性地提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等待着博士小姐的回复。 “失败?” 博士小姐耸耸肩,露出了凯尔希非常熟悉的笑容。 通常来说,当她笑得这么灿烂的时候,要么是算计了某人,要么是正在算计某人……总而言之就是有人要倒霉了。 好吧,或许也可以将之称为“深谋远虑”、“神机妙算”、“胸有成竹”之类的笑容,但凯尔希看着她那憨憨中带着点欠揍的模样就有点牙痒痒,便也就没有了那种褒赞的心思。 “那也有保险……我向来习惯这样。” 博士小姐一摊手:“叙拉古内部,也有许多不安于现状的人呢。” “当然,比起那些蠢蠢欲动的家族,我更喜欢与权威、秩序的代表谈判,通常来说,这种人不会食言也不会反悔,是非常好的合作伙伴。” 博士小姐笑了笑。 “无非就是付出些代价罢了。” 凯尔希这才了然,不管林恩的行动是否顺利,最后结果如何,博士小姐恐怕在他出发之前就想好了对策——就算是赌博,也会有及时止损、以及利益最大化的说法。 博士小姐向来都是这样的,不论何时,她都会做好万全准备,就算这一次博弈是一次实在称不上公平的赌博。 可是,对于博士来说,怎样的损失和代价,才是她心中的底线呢? 罗德岛在叙拉古也是有分部的,甚至这个分部可以说是罗德岛最早的分部之一,早在林恩闯荡叙拉古的时候,趁着林恩和德克萨斯引发的混乱,罗德岛火速闯入了叙拉古的市场,并且用非常有武德的外勤干员护卫队在叙拉古站稳了脚跟……这大概是那段时间里凯尔希作出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换句话说,叙拉古如今的市场上,也有罗德岛的一杯羹。 博士小姐低头看着桌面上的泰拉世界地图,她的脑海中浮现起许多利益的计算、考量和得失,可最终,这些复杂的东西还是停留在那往日里熟悉的欢声笑语之中。 罗德岛在叙拉古的利益也好,市场也罢,这些东西都是可以放弃的,那些自以为抓住了罗德岛命脉的“家族”,却殊不知罗德岛从来都不是一个靠着“利益至上”走到如今这一步的集团。 人没事,这才是底线。 且不说个人的价值,就算是朝夕相处的情分,那也不是博士小姐可以轻易舍弃的东西。 毕竟曾经那个理性大于一切,被人又敬又畏的“巴别塔的恶灵”,来到罗德岛之后,她明显变得感性化了很多。 当然,这也是她能够迅速和许多干员打好关系的重要理由之一吧,不能说是坏事。 “让我瞧瞧这段时间有哪个精英干员的小队在叙拉古执行任务……” 博士小姐翻出一本任务日志,翻阅了片刻之后,便看到一张一看就很有傻福的大脸就这样印在了任务简介上…… “煌?” 她愣了一下,一时居然想不起来煌是去那里干什么的,便顺着任务日志阅读了下去。 片刻之后,博士小姐猛地一拍桌子,把一旁端着咖啡的凯尔希吓得手一抖。 “坏事了!” 煌的任务其实很简单,叙拉古的新移动城市建造在即,由叙拉古的建设部牵头,医疗部响应,向罗德岛邀请外聘了多位医疗专家组成医疗小组,进行新移动城市试入住的感染病管控防治工作。 当时罗德岛的大家哪知道叙拉古是这种暗流涌动的状况,几人一合计,这倒是个打开与政府合作渠道的好机会啊,便决定从本部派出一个经验丰富的医疗工作组前往协助当地干员来完成委托,而考虑到叙拉古黑暗世界的不稳定性和危险性,当时在罗德岛闲来无事的煌就这样被塞了个任务,护送医疗队往返……以及保障工作安全。 乍一看,好像没什么。 可博士小姐仔细一想,当初送来的那封信,尾款的那个名字叫作“莱昂图索·贝洛内”。 而这个贝洛内……可是如今十二家族中,最为强大的一脉。 同时,也是“狼主”最锋利的獠牙。 恰好在这种乱局将起的时候,作出这样突然而然的邀请,博士小姐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这背后肯定沾了点算计。 果然,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哪怕这个馅饼是代表公正、秩序的政府递过来的——可叙拉古的政府,用西西里夫人的一句话来说就是“政府就像是灰厅中那张圆桌的桌布”。 想换就换的那种。 那些家族,狼的獠牙们,死死地把握着整个叙拉古,不曾松手。 博士小姐的表情中带着点沉思。 狼主,贝洛内家族…… 给德克萨斯寄信的,就是贝洛内家族背后的狼主吧? 看来,有人在很久之前就想好了,要把罗德岛也一起拖下叙拉古的这趟浑水里啊。 啧,树大招风,但是这种被人算计利用的感觉,还真不好受。 但煌已经入局了,林恩和德克萨斯也在路上,想要甩屁股走人已经是不切实际的事情了。 接下要来做的,就是思考如何破局。 提前入局,倒也有个好处,那就是手里的牌多了。 既然对方将罗德岛引入局内,那么就得承担相对应的风险——罗德岛可从来都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乖宝宝。 博士小姐纤细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就像是钢琴家在轻抚她的琴键。 她在思考。 被人算计的感觉固然是非常不好。 可如果把那些算计人的狼崽子反过来算计一把,看着他们慌乱之中,吱哇乱叫的样子,不也显得格外解气吗? “对了,大帝那边怎么说?” “他只是说着‘无聊死了’、‘浑身提不起劲’诸如此类的东西。” 凯尔希耸了耸肩:“从几百年前迷上了音乐开始,他总是那样闹腾个不停——大帝是真的很喜欢人类,而且会将人类真的当作是自己的亲人和朋友来看待。” “就和阿卡胡拉的大祭司一样?” “对,就和大祭司一样。” “那么看起来他对德克萨斯的选择很不满意,他不想让自己的‘好员工’冒险。” 博士小姐挠了挠头:“说来也是矛盾,我还以为他会更富有冒险精神一点。” “他自己当然富有冒险精神了,毕竟他是不死不灭的兽主,随便冒险都不怕出事……但他手底下那几个姑娘可不是不死之身。”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下。 “你不会是想要把‘大帝’也拖入棋盘吧?” “为什么不呢。” 博士小姐只是很平静地微笑着。 “为了胜利,我们应该利用所有。” 凯尔希忽地感受到一阵恶寒。 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她也在博士小姐的语气中,嗅到了曾经那个铁腕无情,无血无泪的“巴别塔的恶灵”的影子。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一切都能用一种和平一点的方式来结束。” 博士小姐打开手边的个人终端。 她要给远方的煌发送一封远程邮件……由最好的信使,用最快的速度,告诉煌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 剑与公正 ★ 第一章 法官小姐的糟糕心情 叙拉古位处泰拉大陆中部,从地理位置上来说,正是一片气候宜人的大平原。 千年之前,这里也是整个卡兹戴尔地区中水草最为丰美的一片草原,却硬是在和拉特兰连年的战争中打成了一片废土荒漠,最终被当代魔王奎隆放弃。 而外来的移民迅速占领了这片荒土,花费了几百年的时间去繁衍生息,为这片土地重新点亮了生机,又用更长的时间建立了城市,与莱塔尼亚东部山区之外的一些独立城邦联合,最后凝聚为一个国家。 在这漫长的“发家史”中,那些控制着城邦、一代代传承下来的“家族”,就像是一只看不见的黑手,操控着叙拉古的一切,这些守旧的黑夜统治者们从不在公共的视野中抛头露面,却又无处不在,每一个叙拉古的公民,哪怕只是刚刚开始上学的小孩,都知道这些“獠牙”们才是叙拉古真正的统治者。 国家的政府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一个精致的玩具,或者说一张好看的桌布,而官员们就更不值钱了,敢于忤逆的人,无论怎样的官职,除了勇敢的死去和远遁他国之外,便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 他们甚至敢在市政厅中堂而皇之地清算政见不同者,猩红的血水渗出办公室的门缝,足以让那些幸存下来的人被恐惧压垮、成为他们的仆人。 而平民百姓就更不用多说了,介于十二家族之间明争暗斗的现状,不管是和家族走得太近,还是碍着了家族的事儿,都有可能平白无故地遭受杀身之祸,每年叙拉古总是有很多查无可查的失踪案件和离奇死亡案件,这些“消失”的人…… 他们并不是真的人间蒸发了,甚至有些人的尸体很快便在城市的某个角落,或是某个垃圾箱里被找到了,只是,哪怕是法院的法官,在面对家族的黑手时,很多时候也无能为力。 很多人都对这个国家的现状习以为常了,“家族”的碰撞之间总还是有普通人生存的余地的,大部分平民便这样得过且过地生活了下去,或许他们一辈子也不会真的遇到哪怕一次“家族”的针对,但这一生可能都要生活在担惊受怕的气氛之中。 也有人,朝气蓬勃,发誓要改变这个扭曲的国家——这些人多以初出茅庐的学生为主,而他们中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能爬上高位,会有很多人死在家族的清算之中,亦会有更多人的热血被冷却,麻木地回归生活。 这是不对的,这个社会是病态的。 没有生机,没有朝气,一切都显得循规蹈矩……或者说,死气沉沉。 政府没有公信力,法律没有公正性,平民没有归属感,至于家族?曾经叙拉古的建立是仰仗着这些家族的联合,可百年之后的现在,这些家族只是生长在“国家”这个概念上的蛆虫而已。 那些灯红酒绿、日夜笙歌,却是压榨着普通人的骨血,所构筑出来的虚假繁荣而已。 一种无形的恐怖,就宛如绞索一样,悬挂在每个人的面前。 拉维妮娅·法尔科内法官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作为一名法官,她常常被人用“公正”、“正直”等词汇来形容。这在叙拉古是很少见的形容,因为执法的“公正”,在很多时候几乎是和“与家族对着干”划上了等号的。 对于一位叙拉古的法官来说,“公正”代表这位法官可能会在某一天突然消失,或者失去自己的某一部分身体,成为提醒其他法官的一个警告。 拉维妮娅并不认为自己是“公正”的,她能够坚持走到这一步而不被家族所暗杀陷害……归根结底,也只是因为自己背后有“贝洛内”这个家族作为后台罢了。 这种依靠在家族之上的“正义”,本来就是错误的,是不该存在的。 然而自己却成为了它货真价实的受益者,何其嘲讽。 拉维妮娅曾经见过不少和自己一样行事风格的法官,而坚持走到现在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 有些人被纸醉金迷的生活所腐蚀,迅速堕落成了那些“家族”手中的“工具”。 也有些人,人间蒸发,在一次公正的审判之后消失无踪。 还有人被找上门来的“疯子”打成了残疾,或是受到种种残酷的对待,最后被用各种奇怪的理由剥夺了执法权和法官身份,成为了活着的“警示牌”。 拉维妮娅不止一次在执法的过程中,于各种奇怪的岗位上见到自己曾经的同学,她几乎都无法将他们与回忆中那些朝气蓬勃的面孔重合起来——很多人都被生活的压力所压垮,最后放弃了法官的工作,也有一些人……他们被赶出了执法席,从此只能生活在城市最黑暗的角落里。 何其悲哀。 拉维妮娅有点疲惫。 一天的工作固然会积累不少疲劳,可是比起身体上的倦意,精神上的迷茫更让她难以忍受。 作为一名恪守正义的法官,一名秉持公正的执法者,却不得不在许多时候虚与委蛇,明明知道哪里隐藏着罪恶,却迟迟不能将之驱逐。 民众的称赞,同事们的冷眼,还有学弟学妹们殷切崇拜的目光——这些东西凝聚在一起,便化为了难以卸下的重担,让她几乎有点被压垮了。 “或许正如莱昂图索说的那样,我应该找个机会休息一下……不,还没有到这种时候。” 拉维妮娅拍了拍自己的脸,冷风吹拂在干燥的皮肤上,带来一阵冰冷的触感,让她又强打起了精神。 这一个月来,她几乎数不清这座城市中又多出了多少起暴力案件,或是根本无从探查的失踪案件。 更别提,很多受害人甚至不敢报案,向她这样的执法者求助。 十二家族围绕着“新城区”的争夺虽然逐渐停息下来,可他们对于普通百姓生活的破坏却是一道时间难以抚平的伤痕。 她的工作还没有结束。 拉维妮娅还不能休息。 但话又说回来了,就算是铁人,也做不到一天二十四小时高强度工作,否则迟早会像是崩断的橡皮筋一样坚持不住。 哪怕是陈那样被星熊称为“工作狂魔”的人,在工作之余也会看看电视剧、或是吃点小吃,给自己留点放松下来喘口气的时间,劳逸结合,远比一昧压榨自己显得更加有效。 “算了,还是去吃点东西,稍许放松一下。” 拉维妮娅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卷宗——那沉重的书本在落到桌面上的时候发出沉重的声响,震起周围的一阵尘埃。 已经很久没人来这里借阅卷宗了,尤其是那些陈年旧案的卷宗,它们积压在封闭的柜子里,积满了尘埃的痕迹,就像是那些落在小巷阴影里无人问津的鲜血和尸体。 可拉维妮娅总会抽空来这里瞧瞧,只有在翻阅卷宗上那一行行罪行时,她才能深刻入骨地感受到自己理想中的“公义”距离现实还有多远。 “我记得科莫街上新开了家店,那里的通心粉还挺正宗的……” 拉维妮娅嘀咕着,今天是阴天,法院外漂洒着连绵的细雨,这种阴郁的天气丝毫不能给人带来好心情,却能让人疲惫的内心……好吧,更沉重了。 糟糕的鬼天气。 拉维妮娅已经记不清自己这个月抱怨了多少次天气问题了,拜雨所赐,她的法官大袍每隔着几天就要送去干洗一次,而更加容易被打湿的丝袜和皮靴就更不用多说了,考虑到拉维妮娅的工作强度,就连贴身的连衣裙和工作衫也难逃雨水和汗水的双重洗礼。 再加上这几天家里的洗衣机坏了,于是她的心情就更加糟糕了。 不过叙拉古的春日便是如此,阴郁而又多雨,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叙拉古人,再糟糕她也早就习惯了。 走过公园的时候,周围已经没什么行人了。皮质的长靴踩在被雨水浸泡冲刷的泥土中,溅起的泥浆溅射在拉维妮娅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一截的丝袜上,她轻轻皱起眉头,掏出纸巾想要将丝袜上的污点擦拭去,却在弯腰的顷刻之间,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脚步。 这种硬底皮鞋踩在水泥地面上打滑然后不慎发出的声音,拉维妮娅对此可是再耳熟不过了,她今天早上就听过一次……在几个失手的家族杀手脚下听到的! 雨天穿着皮鞋出现在这里,悄无声息地接近到这种距离才阴差阳错地发出声响,拉维妮娅几乎是下意识地提高了警惕。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将那厚厚的法典挡在了自己的面前……然后一道清脆的铳响在细雨中炸响,拉维妮娅只感觉一股巨力从手臂上传来,手腕中酸麻的感觉涌入脑海的同时,那本象征着法律的荆棘法典已经在她的指尖留下几道伤口,并且旋转着飞出去。 拉维妮娅只是个普通人。 相较于她的法官同行,拉维妮娅在战斗力上并没有太多差别,她比寻常市民要好些,毕竟作为执法者,至少也要有强健的体魄和充足的锻炼来保证逮捕犯罪者,而在贝洛内家族中的生活经历,也让她对于战斗的方式有了更多了解。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再次重申一遍,拉维妮娅只是个普通人,身体素质平平,也没有经历过什么生死搏杀,更没有强大诡异的源石技艺。 她不是陈、塔露拉甚至林恩那样的超人选手,再加上又是个身材纤细的女性——这也导致了她的战斗力,严格点来说,恐怕只能约等于一点五只博士而已。 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面对一个来自黑暗中的狡诈杀手,她能做的,已经是普通人能做到的最好了。 换作是她的那些法官同袍们,或许在第一声枪响的同时,一切便已经结束了。 拉维妮娅知道的,有许多公正的法官就是这样永远地离开了人世。或许是因为碍着事了,也或许是因为名声大了,便在孤身一人走到这种无人的地段时,被一个无情的杀手,用最简单的杀人伎俩,夺走了珍贵的生命。 拉维妮娅知道,自己最近惹到了很多人,她有着“贝洛内”这块金色的后台,可是在十二家族互相攻伐的时刻,这种相互之间撕破脸面的事情也不在少数。 真的拉下脸去做的话,很多家族都能做到“天衣无缝”。 莱昂图索之前就提醒过自己,这段时间不太平,最好不要去涉足深入那些连绵不断的事故。 只是拉维妮娅不甘心,几百起暴力案件,上百条人命,还有几十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如果让她对这一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那么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 叙拉古人的生命,就是这样廉价。 坚固的法典为拉维妮娅挡住了杀手的第一次攻击,那使用铳械的杀手显得有些惊讶,不过紧接着他便再一次给武器上膛,源石能量活跃起来,显然是打算进行二次补枪。 而拉维妮娅——法官小姐此时正跌坐在泥地里,平时一丝不苟的衣着变得格外狼狈,而雨水混着泥水打湿了她好看的灰色发丝,让它黏在法官小姐俏丽的侧脸。 “要怪就怪你追得太深……查到了不该查的事情!如果你退一步,事情本来是不会变得那么糟糕的!” 那个杀手咬着牙,握紧手里的铳械。 看得出来他的心理压力很大,毕竟拉维妮娅背后的人可是那个强大无比的“贝洛内”家族,如果留下了什么马脚……被追杀到天涯海角都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没有一个叙拉古“家族”的杀手,会忘记几十年来,由“贝洛内”主导的那大大小小几十次“清算”和“报复”。 她无力反抗。 他蓄势待发。 “不要以为自己的背后有人就能为所欲为……叙拉古的家族可不止一个!” 杀手咬着牙扣动了扳机。 蹲坐在树梢上等待已久的猎豹便狞笑着向猎物的后背露出爪牙。 第二章 外乡人BUFF准备就绪 血渗进了土里。 “叙拉古,还是这麻烦的模样。” 林恩甩了甩剑,淅淅沥沥的雨水敲打在流畅的剑身上,洗去刚刚沾上点滴的血迹。 想当年,他只是在路边摊吃口面,就撞上了家族火并……然后莫名其妙地被牵扯了进去,认识了德克萨斯。 当然,那时候林恩还是更习惯于叫她切利尼娜,毕竟在叙拉古这一亩三分地上,随意呼唤“德克萨斯”这个名字,可是会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的。 不过德克萨斯倒是一直很无所谓,因为真正能杀她的人已经在哥伦比亚放过了她。 她和“狼主”的交易和契约,是负责清理德克萨斯的贝洛内家族无法违背的门槛,而西西里夫人——她对这一切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作无事发生。 她能够容忍贝洛内和狼主扎罗的联系,也能够容忍德克萨斯家族最后的遗孤游走在外,对她来说,只有打破秩序的人无法原谅……德克萨斯家族触犯了传统的禁忌,他们也付出了足够的代价,没有必要再追杀下去了。 西西里夫人曾经见过一次切利尼娜,这个德克萨斯家族的宝贝孙女有着一双很明亮好看的眸子,里面写着叙拉古人骨子里便铭刻的……那种“狼”一样的味道。 西西里很喜欢这个女孩给她带来的那种感觉,比切利尼娜那个野心勃勃的父亲要好多了。 没有了那些大家族牵头,剩下那点穷追不舍的,只能说是些臭鱼烂虾罢了。 切利尼娜·德克萨斯从来都不怕有不惜命的叙拉古人找上门来。 她只是为这些生命的流逝感到有点不值,但叙拉古家族传统中对生命的漠视又让她下手毫不留情。 开放包容的哥伦比亚,以及守旧古板的叙拉古。 两种有些冲突的价值观同时扎根在切利尼娜的脑海中,为她带来了极度的迷茫,当德克萨斯家族内部清洗,她的父亲行刺她的爷爷时,当德克萨斯家族被那些来自叙拉古的追踪者满门屠戮时,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拿起刀剑,像个勇敢的“德克萨斯”一样去战斗。 所以她没有介入那场大战,所以她活到了最后,她与扎罗在德克萨斯的废墟里签订契约,“路过”的大帝好心地送了她一张名片——这便是企鹅物流的“开端”。 她像是个行尸走肉一样活得浑浑噩噩,只是重复着被追杀与挥剑,从哥伦比亚一路走到了叙拉古。大帝原本想着还是得拉年轻人一把,可是在他行动起来之前,就像是上天注定的故事一样,在一个廉价普通的夜宵摊前……切利尼娜遇到了林恩。 就像是公主遇到了王子……不对,哪有这样在路边摊穿着背心吃面的王子啊! 只是个没能守护好王的骑士罢了。 没能与家族坚守到最后一刻的落魄贵族小姐,和没有保护好女皇的失落骑士。 两个回忆不怎么美满的过路人,就这样拼拼凑凑稀里糊涂地搭了伙,过起了日子。 在心灵壁垒的窟窿上,两人倒是很好地互补在了一起,或许对未来还是有点迷茫,或许生活依然有些窘迫,可是互相之间有了依靠,从身体到心灵,从战斗到日常,如此一来日子便有了个过法。 用大帝的话来说,这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于是他很放心地离开了。 而如今,他们回来了。 回到了这个给他们留下那些美好或是糟糕回忆的地方。 只不过,和数年前浑浑噩噩的模样不同,他们都有了自己的目标,以及奋斗的方向。 “喂,我说你,应该是叙拉古的法官吧?我看到你那本法典了,在叙拉古,应该只有法官才会随身带着那种随时可能扎破自己手指的麻烦书本。” 林恩转过身来,看向身后那个陌生的女人。 从外貌来看,一百分里倒是也能打个八九十,就是不知道心里怎么样了——那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伙,可真是多了去了。 只是这法官既然会变成“家族”的刺杀对象,大概,也许,可能,应该是个好人……至少不会是那种腐烂到底子里的人。 那些很“识时务”的法官,多半是不会被逼迫到这种地步的。 林恩在几分钟前就注意到了这里,一个鬼鬼祟祟的家族杀手尾随着一个法官,而前者却毫不自知,对于在叙拉古几乎毫无根基的林恩来说怎么看都是个不错的“切入点”。 不过在下手的前一刻,听到那杀手的喊话之后,林恩承认,他心中的犹豫便多了一分。 那杀手的意思是这法官的背后也有人……或许是狗咬狗? 算了,来都来了,这种时候犹犹豫豫,不是自己的风格,先砍了再说吧,大不了等下再多砍一个,横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他便将剑挥下,血水混着雨水洒在地上,在叙拉古这种人吃人的鬼地方,杀手终究会被更强的杀手做掉。 阴郁的细雨中,林恩穿着一身叙拉古风格极重的黑色防雨风衣,头顶的圆帽也遮不住崎岖的犄角。他就像是个狰狞的杀人鬼一样,拄着剑立在偏僻的道路上,脚边还躺着一具正在消散热量的尸体。 老实说,挺恐怖的,像是恐怖电影里走出来的Boss。 这是拉维妮娅的第一反应。 但是紧接着,这点在惊吓之下出现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便被她用理智给打碎了。 拉维妮娅犹豫了一下。 “你是……外乡人?” 叙拉古是一个比较亲近拉特兰的国家,铳械和法律便是西西里夫人从拉特兰带回叙拉古的“礼物”。 这样的国度,大部分萨卡兹自然是敬敏不谢的,所以哪怕萨卡兹这个种族几乎遍布了天涯海角,但在叙拉古这一亩三分地里,萨卡兹人还真的很不多见。 而在叙拉古这样排外守旧的地方,外来者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得抱团——通俗点说,也就是构筑一个小“家族”联合起来。 这里当然有由萨卡兹组成的“家族”,不多,只是两三个小家族而已,却因为萨卡兹强大的战斗能力和好斗的天性而名气不小,拉维妮娅和这几个家族打过交道,便也看得出来,以林恩的穿着打扮,绝对和那几个家族无关。 而更重要的是,眼前这个男人的气质,和那些循规蹈矩的……家族走狗,是截然不同的,他穿着家族杀手常用的黑色大衣,却总有难以掩饰的割裂感和不协调感,就像是一匹披上了羊皮的狼。 拉维妮娅的战斗力不强,但她是执法者,她的眼力很强,她能看得出来。 “外乡人?嗯,也可以这么说吧。” 林恩挑了挑眉毛,心道不愧是法官,自己已经顺着叙拉古的“潮流”作出了一点伪装,却也被一眼就道破了。 他便伸出手,看向眼前的法官小姐。 “要我拉你一把吗?” “谢谢。” 拉维妮娅长出一口气,她活动了一下发软的脚踝,从地上捡起那本被开了个洞的法典,犹豫了一下之后,这才转过身来看向林恩:“外乡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头……不过你也看到了,最近的叙拉古不太平,外乡人在叙拉古,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显得有些疲惫。 “如果可以的话,我奉劝你最好离开,你杀了一个家族的成员,便也结了仇,不管那个家族有多大,总归是一股个人难以抵挡的力量。”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更是显得真诚。 再次重申一遍,拉维妮娅只是个普通人。 她不知道林恩的实力,只是看到黑影一闪,那家族杀手便淌着血倒下了,而在她的视角里,或许眼前这个萨卡兹男人是一把好手,却也无法在家族的清算下存活。 至于自己被刺杀这件事,反倒是显得无关紧要了,拉维妮娅也知道,整座城市中,恨不得她死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出现一两个逾线的人并不奇怪,而只要自己没有死,莱昂图索就会帮她摆平问题。 想到这里,拉维妮娅不由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说起来还真是讽刺,明明自己是个代表法律与公正的法官,几乎是先天上便与那些家族势力是敌对的关系。 可是,哪怕自己心里恨不得早日与家族洗清关系,在现实中,却也不得不借用对方的力量,才能自由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而拉维妮娅自己……甚至要感谢那送给她“公正执法权利”的贝洛内家族。 生活在叙拉古的人们都是很现实的。、 哪怕是拉维妮娅这样热血尚未冷却的理想主义者,也能清晰地体会到理想和现实的差距。 以及明白,如果不是贝洛内家族的庇护,像今天这样命悬一线的刺杀,恐怕自己每个礼拜都能遇到两三次。 寻常的法官,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下秉持公正,实在是太困难了。 而自己呢? 简直就像是个笼中鸟。 “离开?” 林恩摇了摇头:“我可不能离开……我有个朋友在叙拉古被卷入了麻烦,我是来帮她的。” 他心想着,或许眼前这位看起来有些狼狈的女法官,意外的是个好人也说不定。 “麻烦?麻烦总是伴随着新的麻烦,解决一个又会冒出来一个,源源不绝。你帮了我,这就意味着你卷入了另一个麻烦。” 拉维妮娅叹了口气。 她这才仔细观察起眼前这个男人来,除了那最显眼的萨卡兹犄角外,这个从天而降的男人亦有不少鲜明的特征,首先就是这个男人……他挺帅的。 “我是这座城市的法官,拉维妮娅,你呢?” “林恩,路过一下的旅行者。” 硬朗的面部线条,挺拔的五官,英气逼人的剑眉,还有最引人瞩目的,那双绿宝石一般的眼睛。 头发和指甲打理得很整洁,看得出来应该是个爱干净的人,下巴上精心打理过的胡茬也不显邋遢,反倒是给人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 简直就像是从歌剧院中走出来的明星红人,而不像是个能面无表情地挥剑砍人的刽子手。 拉维妮娅猛地回过神来,她意识到,像这样猛盯着对方看是一种很不礼貌,也很不淑女的行为。 哪怕她一直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淑女。 可自己是法官啊,这更不礼貌了好吗!简直就像是执法者在打量犯罪嫌疑人……该不会被他误会吧? “既然你想要找你的朋友……或许我可以帮上一点忙。别看我现在这幅狼狈不堪的模样,在这座城市中,我还是有点能量的。” 拉维妮娅斟酌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这么说道:“不过作为一名执法者,我还是建议你,不管你们有什么急事,最好还是先离开叙拉古避避风头,这不是个来办事的好时机。” 除非,你们也是这场混乱的参与者。 她在心中默默地自言自语着。 如果真的是这样,哪怕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在审判的时候,她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好的,我会记住你的提醒,拉维妮娅法官小姐。” 林恩轻轻点头,对于这种善意的提醒,他也没有必要作出什么反驳,哪怕他心底里其实对此不以为意。 如果不是非常时期,他又怎么会跑到叙拉古这一亩三分地里来呢? 他收起剑,从地上拾起拉维妮娅掉落的雨伞,轻轻甩了甩后,用火焰逼走伞上的泥水。 “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找个安静舒适一点的地方慢慢谈谈,我想,全身上下都被雨水浸湿的感觉并不好受,小姐。” 拉维妮娅这才感受到四肢百骸之中传来的寒意,她缩了缩脖子,努力抑制住那种马上想要回到家里洗个热水澡的冲动,却见林恩信手给自己撑起了伞,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一股热意便从接触的部位传递开来,将身体里的寒冷都驱散了。 “对了,最后一个问题。” 拉维妮娅下意识地转头,与林恩那双祖母绿色的眼眸近距离对视。 她看到了从眼神中传递过来的好奇:“我在你的面前杀死了一个叙拉古公民——哪怕那个人其实是个家族成员,并且在几秒前向你开枪,作为一名执法者,你就对此熟视无睹吗?” 第三章 你怎么这么熟练啊! 这也是一次试探。 林恩紧盯着拉维妮娅,看到她琥珀一般的双眼中没有丝毫的躲闪与犹豫。 她只是这么说着。 “你这是属于见义勇为……虽然也领不到奖就是了。” “叙拉古有叙拉古的秩序和规则,从他向法官开枪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受法律保护了,法官是西西里夫人的代行者,每一个来自‘家族’的杀手都明白这点。” “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开枪了。” 听到林恩的话语,拉维妮娅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如果每个人都能遵守秩序与法律,那么我们这些法官也就没有工作的必要了。” “唔……我明白了。” 看来不是那种圣母一样的累赘角色。 也是,在叙拉古,没有一点灵活的道德底线是不行的——尤其是对于法官来说。 因为坐在法庭上的受害者、加害者、律师和陪审团中,可能都没有一个是手里不沾血的干净人。 拉维妮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之前被紧张的情绪所覆盖,以至于她没有回过神来,而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有多么狼狈。 法官的大衣和制服已经完全湿透了,自己刚刚又跌坐在路边被雨水浸泡的湿润泥土上,于是理所当然的,穿在外面的大衣被泥浆浸泡起一层难看的褐色,而穿在内里的衬衣也被汗水和雨水打湿。 下半身也没多好,拉维妮娅穿的是搭配制服的褶皱短裙和黑色过膝长丝袜,这样的打扮在平时是赏心悦目,此时此刻却显得凌乱不堪,尤其是袜子,在被水泡湿了之后,穿在身上便有一种难受的感觉。 所幸的是,自己没怎么受伤,除了手腕有点麻以外,也就只有在泥水里跌了一跤。 就个人而言,拉维妮娅现在是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方洗澡,换身衣服,然后再去考虑别的事情。 不过考虑到之前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承诺,拉维妮娅觉得,就这样落下对方一个人,着实是不太合适。 毕竟吧,萨卡兹这个种族,向来都没什么耐心——这倒不是拉维妮娅有什么种族上的偏见,只是她打过交道的萨卡兹人基本上都是这个模样的。 暴躁,好战,易怒,排外,自尊心强,再加上没什么耐心。 这也是那几个萨卡兹家族始终无法做大的理由,拉维妮娅曾经听贝洛内的家主老贝纳尔多说过,萨卡兹是好用的刀,却不是合适长期合作的对象。 “或许我们可以找个咖啡……” “恕我直言,女士,你现在的模样,去咖啡厅可不太合适。” 林恩想了想:“或许我可以把你送回家?我在楼下等你一会儿,洗完澡,换身干燥的衣服,我们再找个吃饭的地方慢慢谈。” 倒还挺体贴的,是个绅士,和自己曾经见到的那种萨卡兹……有点不太一样。 拉维妮娅稍微有点意外,随后便对自己心中油然而生的怀疑和感到羞愧不已。 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个男人在危难之间向自己伸出了援手——并且拯救了自己的生命。 而自己居然在质疑对方的人格,始终没有用坦诚之心来对待对方。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好吧,谢谢。” 拉维妮娅很认真地说着:“你对我的帮助,我会铭记在心的,先生。” 对此,林恩只是温和地笑笑,帮她撑伞。 “如果你真的能帮上我,那我便也感激不尽了。” 之后的路并不算很难走。 只是,走在路上,林恩总觉得周围行人的目光有些奇怪,而林恩每次抬起头环视四周,看到的却总是那些过往行人匆匆低下头去,有些畏惧地不敢和他对视。 哦,对了,我还穿着那身衣服,还背负着剑……一般可只有家族成员才会如此装扮。 甚至大部分的家族打手都不会打扮地如此像是一个标准的“叙拉古人”。 更何况,自己还正为一位狼狈的法官女士撑着伞。 在叙拉古,一位法官和一个家族成员光明正大地走在一起,尤其是法官的身着打扮还格外狼狈,满身的泥泞和水渍不说,那苍白的俏脸和破了个洞的法典也能博得许多人的同情心。 换作是不知内幕的人,很容易便会以为是自己胁迫了对方。 “我劝你不要背着剑招摇过市,叙拉古不禁刀剑,可这样招摇很容易会惹麻烦的。” 拉维妮娅裹了裹衣服,好心地提醒了一句:“不管你想要做什么,都不要成为周围人的焦点。” 林恩看了一眼背后的剑,他犹豫了一下,便将手掌贴附了上去,在心中默念着。 “殿下。” “嗯,我知道。” 比往日的任何一刻都要清晰的声音从剑身中传来,令林恩感觉到无比的安心。 “失礼了。” 林恩的指尖有微光闪烁,他轻轻一抹剑锋,漆黑的王剑便顿时消失无踪,目睹了这一切的拉维妮娅瞪大眼睛,却也一时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幸好,这个世界上有万能的源石技艺,她很快便将这能力归于“古老神奇的萨卡兹巫术”,并且收敛了自己的好奇心,不再过问。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林恩使用的是很简单的视觉上遮蔽武器的源石技艺,在萨卡兹古老法术中属于是非常简单且实用的一种……对他这样使用大型武器的战士来说更是尤为实在。 作为一名执法者,她当然知道这样能够掩藏武器的法术能让多少法官百思不得其解。 但话又说回来了,和叙拉古家族杀手常用且易于携带隐藏的匕首铳械小刀相比,大剑这样的武器也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总归都是杀人的道具而已。 所以她没有多说什么,权当作是没有看到,毕竟她现在和林恩还算是有初步的信任关系——虽然这种信任关系很粗浅且脆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破裂了,但至少现在,拉维妮娅愿意相信林恩。 这条花园小径距离拉维妮娅的公寓并不远,在顶着行人怪异的眼神穿过两条街道之后,两人便抵达了一片安静祥和的住宅区。 和林恩的想象不同,拉维妮娅的住处是一栋占地不小的独立房邸,看起来倒是大气,不显丝毫清贫……好吧,考虑到法官在叙拉古的特殊地位,拉维妮娅为人或许清正廉洁,收入却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你房子还挺大的。” “叙拉古地广人稀,所以房价便宜,尤其是比较远离中心市区的地方。” 拉维妮娅从口袋中掏出钥匙,一边耸了耸肩,语气毫不在意:“我在最高法院工作了好几年,也算是有些积蓄,从银行贷些款,买个冷清地段的屋子,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她当初在这里买房,也是为了图个清静,而且是真的便宜。 和龙门这种人口爆棚的地方不一样,叙拉古的大部分移动城市都常年处于一种地广人稀的状态,郊区的房价便宜到能让龙门人直呼“白菜价”的地步。 至于叙拉古为什么地广人稀……倒不全是家族的锅,那些家族成员就算带来了成百上千起暴力案件,却也不是什么杀人狂魔,每一个家族的成员都会被告知不能随意向普通人下手,毕竟家族离开了普通人的“供养”,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但叙拉古常年发展滞后也是事实,直到近些年来,叙拉古的普通人们才享受到了工业发展所带来的福利,生活质量越发提升,而在那之前,叙拉古的生活质量一直在周围各国中属于较低的水准。 而另一方面,“家族”的横行霸道和层层剥削更是在很多时候让平民们人心惶惶,就算有了法律的约束,那些家族的成员们也只是变得收敛了一些,而不是成为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了——他们仍然敢光天化日下行凶杀人,仍然会用暴力的手法来解决问题。 叙拉古的人口本就不多,再加上这种种原因,以至于近年来叙拉古的人口大量向外流失,很多人都去了飞速发展的哥伦比亚,也有不少人前往炎国,甚至还有人往北走前往乌萨斯——当然,这些去乌萨斯的人,下场一般不怎么好就是了。 与对外来移民包容性强的哥伦比亚与炎国相对应,乌萨斯民族的排外性,恐怕和叙拉古都有的一拼了。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因素,叙拉古的房价始终不会像炎国那些大城市一样居高不下,人本就已经很少了,房价再往上炒,那就真的没人买了…… “那我在楼下等你。” “不,不必了。” 拉维妮娅瞥了林恩一眼,她便大大方方地敞开门扉:“进来吧,放着客人在门外淋雨可不是我的作风。” “这样好吗?放任一个认识不到一小时的陌生男人进你的家门,如果我心怀歹意的话……” “如果你心怀歹意的话,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说到这里,拉维妮娅自己都笑了起来:“我都不在意,你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林恩一想也是,反正吃亏的不会是自己,便也没有再矫情,而是跟着进了门,在玄关处换了鞋。 “左边的桌子上有咖啡机,如果想喝点什么的话,可以试试那里的咖啡,很提神。” 拉维妮娅指着桌上的机器,又指了指一旁的冰箱:“冰箱里还有果汁和牛奶,不喜欢咖啡的话,也可以去冰箱里看看。” “我先去洗个澡,你稍微等一下,马上我就下来。” 林恩听得一愣一愣的,法官小姐的语速很快,她说完这些便将林恩晾在了厅里,以一种可以说是雷厉风行的速度飞快地上了楼,不一会儿楼上便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看起来她是一秒都不想维持这种浑身难受的状态了。 也对,毕竟她是个女性,而且是那种一直生活在城市里,从未经历过野外摸爬滚打的“温室中的花朵”。 “作为一个普通人,她已经很不错了。” 温婉的声音自脑海深处传来:“她那种坦然诚恳理性的态度,是很多人所不具备的。” “确实,看来似乎会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林恩便跟着点了点头,附和特蕾西娅的声音:“在叙拉古,如果能得到一位法官的协助,无疑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起点。” 特蕾西娅的幽影在林恩的身后浮现,她环视周围简洁明了的装扮,心中却想着,这也是一位非常有性格并且独立的美人呢。 一位有个性,有能力,有身份,而且阅历不浅的单身女性,年龄大约在二十五岁到二十七岁之间吧,正是青春尚在……却投注于工作的大好年华。 除了不太能打之外,其余的部分和佐菲娅很像。 这次可没有她暗中帮忙,结果林恩依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敲开了对方的心防,取得了拉维妮娅的信任。 这才认识了短短的一个小时吧,已经坐在对方家里喝咖啡了……发展速度着实是有些惊人了。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一切都似乎是顺理成章的,林恩几乎都没有刻意去拉近过两人之间的关系。 莫非真的有所谓的“桃花运”? 特蕾西娅哑然一笑,便将这些想法抛之脑后。 自己也是越想越多了,明明只是个路人性质的“合作对象”而已。 片刻之后,换上了一身整洁衣衫的拉维妮娅走下楼梯,她看到林恩正怡然自得地用勺子搅拌杯中的咖啡,在见到自己下楼之后,林恩便微笑着将一旁的另一杯咖啡向桌子的另一边推了推:“提提精神?我看你有点疲惫。” “这里明明是我家,你也太自来熟了点。” 拉维妮娅嘴上抱怨了一句,却也没有拒绝林恩的邀请。 她端起递来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恰到好处的温度和糖分,让她因为一系列事件而积累的疲惫被驱散了大半,在放下咖啡的时刻,她露出了一点放松的笑容。 或许就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自从叙拉古最近的风起云涌以来,她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样的表情了——哪怕是在和如同亲人一般的莱昂图索一起吃饭的时候。 在一旁默默注视这一切的特蕾西娅自然是注意到了拉维妮娅缓和下来的表情,她看到两人之间越发轻松起来氛围,不由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既视感油然而生。 这种迅速拉近关系的言辞谈吐……恰到好处的关心和温柔……以及那该死的从天而降的帅气与可靠。 你怎么这么熟练啊! 第四章 说好的西部牛仔对决……你怎么从裤兜里掏了本书? 林恩最后是在拉维妮娅的家里吃晚饭的。 两人只是交谈了两句,尚未等到进入正题,便有一道咕噜咕噜的声音自法官小姐的腹中响起。 拉维妮娅的脸顿时便红了些许,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自己的小腹,迟疑了一下之后,便又落落大方地看向林恩:“不介意的话,我们先吃点东西?我家里还有一些通心粉。” “当然,吃饭的时候,我们就只是吃饭,不去聊那些公事……严肃的话题,等到把肚子填饱以后再说。” 拉维妮娅不怎么喜欢在休息时间聊工作,尤其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谈——这是有历史原因的,她和莱昂图索共同进餐的时候,就有好几次因为不同的理念、意见而争执起来,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莱昂图索和拉维妮娅从小便情同姐弟,只是哪怕亲如骨肉,身份上的不同、价值观的不同也令两人总是会有所分歧。 哪怕莱昂图索已经尽可能地想要融入普通人的世界,在潜意识中,他也将自己当作是“家族”的一员。 制造暴力与混乱的家族成员,以及代表公正与审判的法官,两者在先天上便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若不是莱昂图索一点点改变自己的行事风格,比起一个家族成员,如今的他更像是一位政府的官员——至少表面上是那样。 否则的话,恐怕他们就连和平地共进晚餐,都会显得尤为困难了。 在爆发了几次冲突之后,莱昂图索和拉维妮娅不得不定下了一个规则,那就是吃饭的时候不谈公事,省得闹出不愉快。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作为一名年轻有为的女士,她也经历过不少搭讪和邀请,但作为一名心系工作的敬业模范法官,拉维妮娅向来选择拒绝那些男士肤浅的邀请。 对她来说,这些“共进晚餐”的邀请,大多都只是浪费时间而已,那些邀请自己的人,不是对自己的身体有所贪图,就是想要借着自己的职务,和自己聊些……作为一名法官,绝对不会认同的东西。 至于谈一场像歌剧一样的恋爱? 拜托,自己哪有这时间,光是处理每天的公务就已经焦头烂额了好不好。 综上所述,某种意义上来说,拉维妮娅属于是和陈不相上下的那种钢铁直女了,在热情浪漫风格盛行的叙拉古,算得上是一枝独秀。 倒是这一次,她表现得很坦然,主动邀请林恩一同共进晚餐。 倒不是林恩有什么特殊的人格魅力,能让她在短短时间内便欣然神往。 只是她确实是有些饿了,而且林恩之前的一系列行为举措,已经给她带来了充足的信任感,她愿意相信,林恩不是那种家族混蛋,而是一个孑然一身的局外人——为了朋友的安危而来,路见不平而战。 拉维妮娅很欣赏这样的人。 而面对拉维妮娅的邀请,林恩便回应得更加坦然了:“悉听尊便。” 正好他肚子也饿了……忙活了一天,到现在为止别说吃饭了,菜叶子都没吃到一口。 能白蹭一顿饭,不也挺好的吗? “有没有什么忌口?” “如果可以的话,面里别放大蒜和辣椒……” 在尚蜀这段时间,林恩算是吃辣吃到怕了。 也不是说他不能吃辣,只是天天吃辣,吃了这么久,总想换换口味的。 拉维妮娅被林恩的反应逗乐了:“你把我想象的太厉害了,我没有当场下厨的手艺,家里只有些速热的袋装通心粉,而且这里是叙拉古,不是炎国,你就算是想吃也吃不到。” 简单点说,就是类似于泡面的速热食品,用热水冲泡一下就能解决一顿饭。 在叙拉古倒是非常流行,和劣质披萨并称为叙拉古两大垃圾食品。 不过法官小姐好像一点都不在意食物的营养和健康问题,对于很多时候忙得头昏眼花的拉维妮娅来说,忙起来时,能够快点填饱肚子比什么都重要。 “只是些没什么营养,只能填填肚子的廉价食品罢了,希望你不要嫌弃。” 说到这里,她又有些后知后觉地一拍脑袋:“你是炎国人?” 在她的印象里,也只有炎国人格外热衷于在主食中加入辣椒和蒜——叙拉古当然也有用蒜的料理,但是因为叙拉古本土是不产蒜的,更不产辣椒,所以一般很少人会特意去计较这些。 而更加远的那些国家,像是哥伦比亚、维多利亚之类的地方,在乎这些的人就更少了。 很微妙的误会。 林恩本想顺着拉维妮娅的话语将自己的身份给圆过去的,比起自己真实的身份,像什么“巴别塔的狂犬”或是“特蕾西娅的苍白骑士”之类的绰号,一个“来自炎国的萨卡兹侠客”这样的身份更加神秘且容易博得好感,能进一步取得眼前这位法官小姐的信任。 得益于叙拉古和炎国地理位置接近,两年常年进行一些文化交流,大部分叙拉古人对于炎国这个强大而又古老的邻居又敬又畏,甚至还诞生了许多言过其实的离谱传言,比如说炎国功夫飞天遁地、炎国料理一张开锅能发光什么的……基本上都是些扯淡的东西,却偏偏有不少人对此深信不疑。 在叙拉古这一亩三分地里,炎国人的身份,可以说是一张非常好用的牌。 但紧接着林恩就放弃了这个很诱人的想法。 倒不是这样说容易有什么纰漏,会被揭穿什么的,反正他在叙拉古也待不久,和这位法官也不一定会接触太久,大不了一走了之,根本没有这种后顾之忧。 只是他觉得,对方以诚待他,自己便不能为了一点小小的便利去欺骗对方。 “炎国……不,我倒不是炎国人,虽然我对那个国家确实有些好感,而且就在一周前,我还在炎国的尚蜀那边晃荡。” 林恩挠了挠头:“我也没什么固定的国籍,毕竟萨卡兹人嘛,在那场内战之后,很多萨卡兹散落在世界各地,总是居无定所的……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抱歉,这不是个很美好的故事。” 拉维妮娅便不再追问下去,不管起因如何,失去故乡流离失所,这样的回忆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算美妙。 她开始忙碌了起来,不一会儿便端着两盆热气腾腾的通心粉上了桌,她将稍微有些凉了的咖啡摆在主食旁边,自己都显得有点哭笑不得——廉价简单的通心粉加上速溶咖啡的组合,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招待客人方式。 自己这种不讲究的搭配,招待的如果是那种比较讲究的客人,恐怕都会以为这是对他的侮辱吧。 换作是莱昂图索,一定会做得比自己更好,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手忙脚乱…… 拉维妮娅又想起了之前莱昂图索招待客人时的步骤,先是让厨子准备一份恰到好处的嫩牛排,然后再开一瓶有些年份的红酒,用留声机播放古典的音乐……停停停,越扯越远了。 这种东西,简直和自己完全不搭边。 比起心里直犯嘀咕的拉维妮娅,林恩的心情就简单平静得多了,他不知道拉维妮娅是怎么想的,但是就以林恩个人而言,这厮是真的不挑食……至少这玩意比他在野外随手烤的烤肉好吃! 再加上他是真的有点饿了,这顿饭他吃得格外香,让原本还有点担心招待不周的拉维妮娅也安心了下来。 而当茶足饭饱之后,两人这才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回原本的话题——也就是林恩此次来到叙拉古的目的。 “好了,吃完饭,该聊聊正事了。” “是啊,该从哪边开始说起呢……” 林恩整理了一下思绪,他刚打算将德克萨斯的故事稍稍改编些许抛出,便听到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紧接着响起的,还有少年有些焦急的声音。 “拉维妮娅,我听说你在路上遇到了危——” 一位黑发金瞳,穿着黑紫相间的条纹风格西装服饰的鲁珀族少年,以一种匆匆忙忙的姿态闯进了拉维妮娅的家中。 林恩下意识地观察了片刻眼前的这位少年。 一身紫色风格的外套,衣领与衣摆的区域摇曳着厚实的绒毛,为这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外套更显一分尊贵与帅气,再加上便于行动的皮靴,挂在腰间的铳械,搭配上少年狼一般的气质,林恩几乎是下意识就认为这应该是一位家族成员……而且是某个大家族的高级成员。 但另一方面,少年只是把大衣随意地披着,内里穿的却是一丝不苟的修身西装,衣着极度契合他修长的身材,领带也打得认真严谨,再加之少年严肃的表情,以及手中的公文包,又像极了那种在政府部门工作、会干些实事的青壮派官员。 而就在他观察对方的时候,他意识到对方也在第一时间观察着自己……甚至将手握住了铳械的把柄,随时准备着暴起。 林恩的表情便也从悠哉懒散变得认真起来,并且把手放在了大衣下蓄势待发,或许眼前这个少年和这位法官小姐有什么密切的关系,也或许他误会了自己身在此处的原因,但不论如何,如果对方率先发起攻击,那么林恩也不会束手就擒便是了。 而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变得一触即发的时候。 “莱昂?” 对于少年的突然造访,拉维妮娅明显是愣了一下,而她的表情也让少年有了些许错误的判断……他认为眼前的这个萨卡兹男人劫持了拉维妮娅,便表现得更加焦虑,几乎拔铳射击。 但紧接着拉维妮娅便反应了过来,她走到两人中间:“你们等一等……这位是林恩,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他的帮助,现在你就应该去沃尔西尼大街小巷的垃圾桶里找我的遗体了。” 转而她又看向了林恩的方向:“他叫莱昂图索,是……我的一位挚友,在建筑部上班。” 她还是犹豫了一下,用“挚友”这个形容词来形容自己和莱昂图索之间的关系,并且没有说出他另一个更大的身份——贝洛内家族的继承者,沃尔西尼最大的家族的下一任家主。 林恩说过,他是来沃尔西尼帮助他被卷入麻烦之中的朋友,而如今这座城市里百分之五十以上的麻烦都和贝洛内家族有关。 以她和莱昂图索亲如姐弟的关系来说,倒也是正常,她要避免林恩和莱昂图索因为最简单的身份问题而发生冲突。 莱昂图索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林恩,那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也消散了大半。 他还以为林恩是那几个萨卡兹家族的成员——那几个家族向来是拿钱办事,做的雇佣兵的活,也不怕招惹麻烦,如果有人盯上了受“贝洛内”保护的拉维妮娅,那么由一个萨卡兹人来完成刺杀或者胁迫便是再合适不过了。 要不是很多家族都需要这样一把刀去处理那种不方便亲手去做的事情,这些不讲究规矩的萨卡兹早就被赶出了这座城市。 林恩也紧跟着放下了那副戒备的模样,他把掩在大衣下的手拿出,不过让莱昂图索和拉维妮娅有些惊讶的是,他从衣服下面拿出的并不是一把铳枪或是匕首之类精巧的杀人兵器,而是一本书。 “呃……好吧,我姑且算是相信,他没有敌意了。” 莱昂图索的表情说不出的尴尬,他刚刚还以为林恩把手放在大衣下的动作是准备拔铳射击或者准备暗器,于是便全神贯注、杀意凌然地握住铳械准备对敌,可如今对方从裤兜里掏出本书,他便只能在原地尬着了。 不过他并不知道,他的直觉并没有出错,这本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书”,可是能当做流星锤抡出去的…… 他向林恩规规矩矩地道了个歉,随即便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法官小姐的身上。 “拉维妮娅,现在情况很特殊……我们家族并不是一家独大的,如果有人因为你的公正而把目光向你瞄准,你的处境会很危险。” “我可以让德米特挑几个好手来保护你,至少在新城区的事尘埃落定之前,你需要保护。” 莱昂图索用期待的目光看向拉维妮娅,他希望对方能够答应自己的这个提议。 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太可能的。 第五章 矛盾、分歧、还有交易 “这种话你以后就别说了……我不希望,在下班后的休息时间里,我们还要因为这种分歧而争吵。” 不出所料的,拉维妮娅很果断地拒绝了莱昂图索的提议。 这是理所当然的,作为一位以“公正”著称的法官,如果出行日常都被家族的人保护起来,那么其他人会怎么看待这发生的一切?那些以自己为榜样的学生和法官们会不会失望透顶? 她当然不可能认同这样一幕的发生。 莱昂图索对于这种结局,多少也是有所预料的,只是在真正得到答案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我退一步,不要再去追查汉克街那一家三口的事情了……那些逾线的人,我们会去解决的。” 这是折中的做法,也是他真实的想法。 拉维妮娅几乎已经通过层层线索把这个案件的凶手锁定了,只是缺乏关键性的某个证据,令她无法直接出动法院的卫士去逮捕犯人,眼睁睁看着对方逍遥法外。 就算她现在拿到了重要的证据,可叙拉古的法律程序并不算雷厉风行,在法律程序运转的过程中也有几天的缓冲时间,那名狗急跳墙的恶徒,难免会动用家族的力量,作出危害到她安危的举动……这次刺杀,或许只是个开始罢了。 越拖越危险。 还不如用贝洛内的力量,将那些向普通人伸手的败类铲除了罢,一夜的清洗带来血流成河,也算是给了那些冤魂一个交代。 至于了却这一桩麻烦之后,拉维妮娅会不会因为她的正直而惹到新的麻烦……那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经历这次刺杀之前,为了不令拉维妮娅产生反感,莱昂图索一直在尽量避免“贝洛内”的势力出现在她的身边。 至于现在…… 不管她愿不愿意,莱昂图索一定会安排人在暗中保护她的,拉维妮娅毕竟不是一名实力强大的战士,没有在那种漩涡中保全自己的实力,很多时候,几个实力不强的杂鱼杀手,带着一两把粗造滥制的匕首短铳,就能给拉维妮娅带来致命的威胁。 至于这一次,那些出手刺杀拉维妮娅的人,就交给德米特处理好了,他一向很擅长这种事情,不论是从实力上还是感情上,莱昂图索都非常信任自己的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但是拉维妮娅对莱昂图索的提议却不怎么感冒。 “你的意思是说,家族的清算比法律的审判更加合适吗?还是说,仅仅是因为受害者连累到了你身边的人,或是关系到了你的事业,莱昂图索·贝洛内少爷才会屈尊过问普通市民的死活。” 莱昂图索的好意,她很清楚。 可她也有她作为一名法官的坚持,法律必将审判作恶的罪犯,这是她给自己划下的底线,那一家三口的惨状历历在目,哪怕没有对付派出杀手来刺杀自己这样的事情,她也会为此而竭尽全力。 虽然……她心里也清楚,自己能够很顺利地一路彻查到几近水落石出的地步,只是因为对方不过是个这几年刚刚兴起的小家族而已。 如果是那些大家族,就算不能干涉自己的意志,也可以用各种各样的办法来给自己添堵,最后将这桩血腥的案件定义为不值一提的小事,并且结案。 而自己呢?就算心有不甘,也会有新的案件一个接着一个的跳出来,不断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直到那点冤魂的诉苦被完全埋没在自己的记忆深处,成为偶尔的梦魇。 但哪怕只是徒劳的打转,她也有必要坚持到底,否则的话,多年时间堆砌起来的信念高墙一旦崩塌,心中坚守数载的底线若是被触碰,她甚至不敢去想自己会变成什么堕落的样子。 拉维妮娅有无数个机会,去活得潇洒,去活得滋润。 但她选择活得公正。 就说这次的案件,她已经顺藤摸瓜找到了关键的人证,也是因此,对方才会急切地想要杀人灭口……事到如今已经是临门一脚了,她又怎么能容忍罪犯落得一个不三不四的下场方式? 定要让这杀人者得到法律公正的审判,这样才能为民众带来正面的情绪,才能让法院中那些常年受到胁迫威胁的同僚们出一口气,才能令更多的人重拾对法官的信任。 有太多的人,哪怕受到了侵害,也不敢去拨打法院的电话。 因为有更多的人,哪怕走上了法庭,也夺不回自己的损失,更无法让恶徒得到审判。 “拉维妮娅·法尔科内法官大人,我真的没精神和你斗嘴。” 莱昂图索的声音中充斥着一种焦虑和无奈,而站在房门外,两名正在“站岗”的来自家族的打手对视一眼,也纷纷看到了对方脸上“果然如此”的表情。 又来了,要不了两句话便可以进入这种针尖对麦芒的状态。 那两位大人,可都是固执己见的角色。 莱昂图索和拉维妮娅的私交很好,但两人只要一谈起工作上的东西,便会引发不可避免的争吵,这也算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不过,这一次他们的争吵并没有持续太久。 倒不是因为两人终于难得地说服了对方,达成了意见上的统一。 只是单纯的因为这一次不是单纯的两方谈话,在拉维妮娅和莱昂图索之外,还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第三方人士”插足其中,并且在听了许久两人的交谈之后,决定出言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咳咳,我能说一句话吗?” 林恩的声音介入了姐弟俩的争执之中,拉维妮娅和莱昂图索都是一愣,转而齐齐将目光转向不远处表现得从容不迫的林恩。 介于林恩救了拉维妮娅一命,他的声望值在莱昂图索眼里怎么也是“友善”级别以上,这位年少的狼便也静下来心来,愿意去听听林恩有什么高见。 而林恩则是慢条斯理地抖了抖衣服,将手中的《启示录》轻轻地放在桌面上。 如果按照《启示录》原本的重量,恐怕乍一放上去,这材质一般的塑料桌子就要开始嘎吱作响,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了。 但好在林恩常年激活着上面的反重力法术,重若千钧的铁书,放在桌面上时,也安稳得仿佛人畜无害。 “我听下来,两位的矛盾主要有两点,第一点是这位拉维妮娅法官小姐的安全问题,第二点……有关某一起案件,该如何处置犯人,你们似乎难以达成共识。” “莱昂图索小哥认为不能放任犯人继续在外逍遥了,而法官小姐则是坚定要走法律程序——既然如此两位何不互补一下呢,先把人抓来,然后交给法院来绳之以法就行了嘛。反正只要人在手里,再给那个家族一点物理上的‘警告’,便不用怕对方的报复,更不用担心恶棍畏罪潜逃。” “这……这是不可能的。” 尚未等拉维妮娅出言,莱昂图索便开口道:“家族之间的清算,和一个强大的家族将另一个家族的成员送上法庭……这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就算我们一直在支持拉维妮娅,却也不能真的参与到她的工作之中,这样会打破家族之间的平衡和信任。” “如果我这么做了,我背后的家族势必会遭到巨大的压力,拉维妮娅是我最重要的亲人之一,但我也不能为此而毁掉家族的信誉,成为家族的罪人。” 他说得很认真。 很合理的说法,很符合林恩印象里那些家族成员们“家族至上”的想法。 就算是亲如骨肉的亲人挚友,也无法让他为此而违背那几乎融于骨血的家族观念。 或者说,他只是单纯的觉得没必要? 林恩笑了笑,他打开《启示录》,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书页上的符文,便有微弱的火花在他的指尖跃起,宛如小小的精灵一般翩翩起舞。 “那么这里,此时此刻正好有一位没有家族归属的‘见义勇为好游客’。我倒是愿意出手帮忙,把那个犯人带回来,你们觉得我的这个提议怎么样?” 在毛遂自荐的行为能够换取重要的信任和利益的时候,他不介意自己表现得“热心”一些。 林恩“不经意”地用余光扫过一脸沉思的莱昂图索。 莱昂图索·贝洛内。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贝洛内”家族,和德克萨斯这次回叙拉古的事儿,可以说是联系颇深。 而就算不谈这方面,贝洛内家族也是沃尔西尼范围里数一数二的庞然大物了,放个屁都能嘣死一堆小家族的那种。 刷点对方嫡系子弟的声望和好感,说不定能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情报与帮助。 自己的运气还真不错啊……只是在路上随便救了个顺眼的法官,便连带着找到了一条大鱼。 拉维妮娅拍案而起,脸上写满了担忧:“不行,这种危险的事情怎么能由毫不相干的旅游者来做,必须由我们执法者去……” “我说了嘛,我只是个‘见义勇为’的‘热心’旅行者罢了。” 林恩合起书本,掐灭指间的火苗。 “叙拉古的法律,总不见得连见义勇为都不认可吧?再说了,我也不是毫不相干的人,我杀了那个家族派出的杀手,手里已经沾了他们的血债,这时候再说自己是个无辜的局外人,未免也太恬不知耻了一点。” “我比你强,比在座的任何一人都强,我能做好这一切,请相信我,尊敬的拉维妮娅法官小姐。” 林恩笑了起来,他拿着帽子微微躬身,从容得就像是个来自维多利亚的绅士:“唯有这个方面,两位绝对可以向我投入百分之一千的信任。” …… 切利尼娜·德克萨斯行走在古朴的宅邸内。 这里是如今叙拉古十二大家族中,最为强大的“贝洛内”家族的据点,也是其家族领袖居住的房邸。 而贝洛内家族……又是狼主“扎罗”最得意自豪的獠牙。 换句话说,这里是狼巢。 不过德克萨斯对这种环境本就不算陌生就是,曾经的德克萨斯家族……不也是差不多的嘛。 而就算抛开德克萨斯家族不谈,自己当初也在叙拉古作为“人质”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的叙拉古,和如今的叙拉古,似乎也没有多少差别。 一如既往。 甚至不如数年前,自己和林恩一起逃亡的时候,那漏雨且拥挤的小屋更有人情味。 周围不时便匆匆走过穿着肃穆的家族成员,也有勤奋的女仆佣人,不过却没什么女眷和孩子,以至于这个“家”的氛围有点冷淡,更像是个家族的基地。 或许曾经她早已习惯了,可现在,在这样的环境里,德克萨斯只觉得无聊。 还是企鹅物流更好……当然,在林恩的身边也很好。 想起自己和林恩的约定,德克萨斯的心情稍微好了些许。 原本在拿到信的时候,她只想着快点结束这一切,早些回到龙门,回到自己的朋友们身旁。 因为叙拉古发生的任何风波,几乎都是没有意义的“会波及到普通人的家族内耗”,仅此而已了。 但现在不同了,自己所做的一切,似乎也并不是毫无意义的。 在管家的引路下,德克萨斯很快便被带到了一间房间前。 是书房。 “家主,切利尼娜小姐到了。” 管家躬身退下,摇曳的灯光下,安静的书房中,便只剩下了德克萨斯……以及一位正在看书的老人。 贝纳尔多·贝洛内,带领贝洛内家族走向辉煌的一代枭雄,其身上的传奇色彩,恐怕丝毫不亚于自己那位远赴哥伦比亚开辟家族的爷爷。 但他也只是个老人了,老人是无法带领时代进步的,一辈子的思维定势会限制他的想象和创意。 德克萨斯和贝纳尔多都在观察对方,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贝纳尔多放下了手中的书本,主动开口:“看来我们都不是喜欢浪费时间的人……那我就直奔主题地说了。” “我的孩子,莱昂图索,他正在被卷入一场空前的混乱之中。” “我要你去保护他,杀一些无关紧要的小角色,然后制造点混乱,再杀几个重要的人——等到风波过去,我们之间的账就一笔勾销了。” 无关紧要,重要,这就是叙拉古人对于生命的看法。 德克萨斯默默地想着。 但是……算了,没有什么但是,至少现在,在这座城市里,人们都习惯于去这么想。 这里究竟是文明,还是荒野? “欢迎回到叙拉古,切利尼娜。” 第六章 你这不是越描越黑? 想要说服一名没有灵活道德底线的正直法官,那可不是件容易事。 所幸的是,相较于莱昂图索的两个方案,林恩的说法做法已经温和了很多,不管这名嫌疑人是如何被逮捕的,至少到最后会由法庭来作出审判。 对于拉维妮娅来说,这并不是无法接受的结局,正直归正直,她也不是个耿直到底的死脑筋,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好的,过程如何,她并没有那么在意。 或者说,相较于一个好的结果,这些过程中的弯弯绕绕便只是可以放弃的条件了。 到最后,拉维妮娅唯一担心的,也就只有林恩能否安然完成这个在她看来格外“艰巨”的任务了。 “她居然还在担心你的安危,向法典祈祷来祝福你一路顺利,看来林恩你真的很擅长用很快的速度俘获女孩子的心呢。” 特蕾西娅幽幽的声音自林恩的背后传来,言语之中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竟令林恩后背感觉有点冷飕飕的。 她这次可一点都没有帮林恩动手脚!……不对啊,以前她也没动那么多手脚好吗?至少在刚刚开始认识并且获取对方信任的阶段,林恩是真的熟练得让人不可思议…… 特蕾西娅当然知道林恩很有女人缘,不过她更加明白,那外人被传得愈演愈烈离谱夸张的“女人缘”多多少少掺了水分。 若不是她像个老妈子一样在背后暗中推波助澜运筹帷幄,就林恩这很少主动进攻的性格,哪里有可能这么快攻陷少女的身心。 你看,当初林恩和德克萨斯、能天使这样的美少女形影不离地在叙拉古共同生活了半年多,而且相互之间都很有好感,换作个胆子大的,后来也就没什么企鹅物流了……直接就一家人一被子完事了。 但他偏偏就啥也没做。 从那时候起,特蕾西娅就明白了,林恩是个石头脑袋……或者说,他其实也什么都懂,只是心里有个夕日的幻影太过沉重,让他再也难以接纳她人了。 所以便自欺欺人地什么都不做,只是被动地接受一切。 而在那之后——尤其是后来切尔诺伯格事件之后,林恩所遇到的一系列因机缘巧合而起的艳遇,她特蕾西娅起码占了七成功劳! 这么做的理由嘛,那也是老生常谈的东西了,她认为是自己亏欠了林恩,对于这位已经将身心都献给了自己的骑士,特蕾西娅不忍看着他因为仇恨而陷入自我毁灭的疯狂。 对于林恩来说,特蕾西娅是特殊的,而对于特蕾西娅来说,林恩也是特殊的。 忠于皇女的战士有很多,但是特蕾西娅的御前骑士却只有唯一一位,而这位“苍白骑士”甚至不是出自皇女的嫡系,而是个无血无泪、从另一方投靠过来的战场佣兵。 他甚至还因为行刺皇女而被对方反过来打翻在地。 两人相遇、相识、相知、相互信赖的过程,戏剧化到歌剧的剧本都不敢这么写。 不过,不管过往的牵绊如何深厚,时代在前进,旧的东西,总是会一点点被淘汰的,不要再有更多的人陪葬了。 自己已经输了,那么一切报复,便都没有了意义,只会将仇恨的锁链越拉越紧,伤到更多的人。 换句话说,特蕾西娅想要让林恩放弃找特雷西斯复仇,并且不要因此有心理负担,安心地找个地方生活,于是就有了这样的“馊主意”。 甜蜜的羁绊多了,总会掩盖掉自己给他曾经带来的痛苦。 特蕾西娅原本是这样想的,但是几年后的今天,事实告诉她,自己的那些想法真的是天真到可笑。 天下虽大,却没有所谓安全和平的地带。 所谓和平和宁静,都是要靠着自己的双手去争取的。 不知不觉之中,林恩再一次站上了撬动战争的支点,成为了一柄阻止战争的利刃。 特雷西斯的疯狂,海水漫过大地的绝望,这些充斥人间的苦难何其之多,而最恐怖的危机尚未发生,林恩能做的便是竭尽自己的全力去将其阻止,这不仅仅是为了肩膀上的责任和使命,也是为了自己的朋友、爱人、双手能触及的一切重视之人,而不得不去这么做。 他已经不是为了肤浅的复仇而战,而是为了整个泰拉大陆的和平与未来而拔剑,为了人类的存续而释放怒火。 ——这个时候,特蕾西娅曾经的那点心思和作为,便让她此时此刻在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滋味。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在林恩的各种努力之下,她每天能维持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便也多出了思考的时间和机会,让她去仔细回味自己之前的行径。 只能说是太怪了。 向来习惯于引领他人前进的特蕾西娅皇女,罕见地陷入了自己都迷茫起来的境地。 “哪有。” 林恩有些尴尬地解释着:“这才认识多久啊,拉维妮娅只是性格比较认真,而且也不知道我的实力,担心也是正常的吧……” 他本来是想很坚定地否决特蕾西娅的猜测。 但这时候,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的那些个经历,说话的声音便不由自主地弱了三分。 林恩的解释其实并不算错,可是搭配上他那颇为心虚的表情,便多少有点苍白无力过了头,特蕾西娅的声音一下子停顿住了,许久之后,正当林恩在心底松了口气的时候,她那幽幽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了。 “林恩呐,你这样说话,很容易会越描越黑的……” 特蕾西娅完整地看完了林恩与拉维妮娅变得熟络起来的过程,哪怕是以她的阅历,也只能作出这样的判断:确实,拉维妮娅是个好法官。 也因此,她完全能理解拉维妮娅的担心和忧虑,哪怕不说林恩救命恩人的那一层身份,一个过路的旅人因为自己的原因而牵扯入了法院与家族的暗斗中,又要单枪匹马地去为自己“火中取栗”,如果说一点都不担心,那才是有问题。 只是,理解归理解,亲眼所见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再加上拉维妮娅对林恩表现出来的亲切态度显然是超越了普通的“刚交的朋友”关系,特蕾西娅此时此刻又自己都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于是这“灵魂拷打”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不过这样的拷打也没有维持多久,很快特蕾西娅便意识到了自己情绪上的失态,而林恩——他也要准备开始办自己的正事了。 顺着拉维妮娅和莱昂图索提供的线索,他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目标家族大本营的位置。 那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别墅,从装饰上来看,和许多大家族常用的低调奢华内敛的风格完全不同,反倒是充斥着一种刚刚崛起的暴发户气味儿。 别墅的四周不断有穿着黑色西装的家族成员走动着,光是从人数上来说,倒也已经颇具规模了,相较于贝洛内这样的大家族来说,除了那些后天积累的资源和影响力之类的方面,最大的差距,可能便只有人员的质量了。 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家族大了,自然也容易混进来害群之马。 “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去动那个法官!她背后是有人撑腰的!或许她本身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除了漂亮的脸蛋以外一无是处,但她是贝洛内推出来的招牌,谁敢去动她,那就是在抽贝洛内的脸,在如今贝洛内势大的时候,便是成为众矢之的!” 身着华贵雍容的中年人愤怒地用手杖敲击着地面:“你有没有想过,你是家族的重要成员,哪怕入狱了,要不了两个月我们也能找机会把你保释出来,就算判决了死刑,执刑之前也有办法用各种手段保下你的性命。但如果和贝洛内那样的家族结了仇,迎接我们的便是整个家族的血洗和清理!” “克里斯,我把你作为继承人培养,不是为了让你用冲动来葬送整个家族的未来。而萨菲隆,你要在克里斯冲动的时候把他拉住,而不是听之任之,陪着他胡闹。” 在中年人的面前,两个年轻人面面相觑,却一言不发,不敢多说什么。 似乎是骂累了,中年男人掏出一块手帕,擦拭去额头上的细汗:“还好你们派出去了个废物,她没有真的出事……算了,我已经派人去贝洛内那边请罪了,你们先和我好好说说,倒底是闯了什么祸,这才招惹到了那个女人的注意力?” 两个年轻人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萨菲隆开口了:“那天我们拿下了汉克街的生意,很开心地喝了点酒,开车撞到了人……” “你们还酒驾撞人了!?” “不,家主,虽然当时我们喝了酒,但我很确信我们没有撞到那个男人,我可以向西西里夫人起誓……他是来碰瓷的!” 萨菲隆连忙解释道:“我们当时就没有去理会他,克里斯丢给他几张钞票要他滚蛋,但是那个男人也疯疯癫癫的,第二天就传出了一些对我们不利的言论,克里斯为了保障家族的名誉,便让人去把他给清理了。” 克里斯紧跟着点头,表示萨菲隆说得对。 中年男人思考了片刻,抬起头看了一眼两名惶惶不安的年轻人:“然后呢?这件事又是怎么被法官抓住了线索?别告诉我,是做事的手脚不利索,被人逮住了。” 他算是认可了这两名年轻人的所作所为——在叙拉古家族的眼中,这种挑衅家族威严的人就不应该存在。 哪怕,这其实是一种非常横行霸道的做法,但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潜规则”。 就为了这么一个简单的理由,几句流言,便搭进去了三条人命。 一家三口的性命,在这些家族成员的眼里,似乎不比屠宰场里的猪猡要高贵多少。 所以大部分叙拉古人唯独格外不想和“家族”扯上关系,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关系,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家族,只要有所牵扯,都容易被牵扯入麻烦中——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麻烦就等同于死亡。 不管你是普通的平民,还是身份高一些的官员、富豪,在家族的面前,也都是一视同仁的。 他们在乎的从来都不是什么人命,而是收尾的手脚干净不干净,会不会留下不太好的线索。 “是那户人家的邻居,有个野小子晚上一直趴在树梢上,看到了不少不该看的东西……等到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已经被那个法官给找到并且保护起来了。” 克里斯也紧接着说道:“那个法官……我们也有过了解,萨菲隆试过去贿赂,但是几乎一点用都没有,她仗着自己的背后有贝洛内撑腰,丝毫不给其他家族的人面子!所以我就叫了两个好手过去,要给她个教训……真的只是个教训,我怎么敢让自己家族的人对她下杀手?真的要下杀手,雇佣那些萨卡兹不好吗?” “但现实就是,你安排的人带着一把铳械,一出手就想要她的命。” “我真的……” 烛火安静地燃烧着,年轻的家族成员惴惴不安地将自己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向家族的领袖汇报,而最后,他们也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有人收买或者胁迫了年轻人派出的杀手,用年轻人不成熟的决定来破坏家族之间的关系。 但是那是谁做的呢?谁要陷害自己? 不管是克里斯和萨菲隆,亦或是那中年男人,都显得迷茫无比。 但不论怎么说,事已至此,如果不想让家族成为贝洛内家族立威的“榜样”,就只有快点想办法去服软,让出足够多的利益和筹码,这才有可能得到贝洛内家族的原谅…… 只是,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比起那些家族层面的尔虞我诈,此时此刻他们面对的最大威胁,反倒是那无足轻重的“法律与正义的审判”。 一双皮靴踩在房邸周围的草地上,带起一点烧焦的草尖。 死神,来收人了。 第七章 恬不知耻的正义 “林恩。” 特蕾西娅的声音出现在林恩的耳边:“虽然我知道你不会这么蠢,但我还是要确认一下,你不会是想着做个打手,然后靠实力一点点崛起,走上高位,解决叙拉古的问题吧?” “当然不可能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也和那些家族的……注定不是一条船上的人。” 林恩笑了笑,他耸耸肩,从口袋里取出支香烟点上。 “只是时间和条件允许,我偶尔也想着做一些公正之事。” “那个法官小姐做的是个不切实际的梦,但是在真正的混乱到来之前,这个美好的梦,还是不要去随意打破了吧。” 特蕾西娅看着林恩的背影,她轻轻搂住林恩的脖颈,靠在他的肩膀上:“她不是个小孩了,但还是很天真。” “是啊,不过她恐怕自己心里也隐约明白……一场高高在上的审判改变不了任何东西,想要切实地改变叙拉古,应当作出更加彻底的变革,而这个过程中,或许会付出她难以想象的代价。” 皇女殿下轻轻说着:“失败的代价,沉重到她……不,沉重到整个叙拉古都根本无法承受的地步。” “这种心怀正义的理想之辈,能拉一把,那就拉一把吧,世界上多几个这样的人,不是坏事。” 特蕾西娅叹了口气:“你对她还真好,明明不久之前还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陌生时看起来是个冷酷的人,可这不经历之间流露出来的温柔和关心,却是格外能触人心弦,让人沉迷于其中啊…… 她的幽影逐渐散去了,化为覆盖剑锋的涛涛烈火,如影随形。 只留一句呢喃,悄然泯灭在林恩的脑海之中。 “好吗?” 林恩轻轻抚摸脚下的草坪,火焰顺着他的指尖流淌在地面,而生命的青翠正逐渐化为一片焦痕。 他将火焰没入雨后的泥石,将自己的力量分享给潮湿的土壤,然后割开手指,用血滴唤醒那些沉浸下去的愤怒。 虽然,这里不是真正的荒野,就连土壤都是堆砌在移动都市的机械结构上的“装饰”和“点缀”。 但是对于萨卡兹一族的巫术来说,这点土壤也足够用了。 土地迸裂,岩浆涌流,短短刹那之间,那金碧辉煌的房邸已经悄无声息地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也没那么好吧,我毕竟不是做慈善的,总得收点利息。” 付出多少,索取多少,尤其是这一次叙拉古之行不是旅游,林恩的每一步行动,也都有其中相对应的利益关系。 对于那位有点天真、认为自己是个良善之辈的法官小姐,林恩只能在心底道一声抱歉了。 从一开始的接近,到后来的拉拢,到这一步毛遂自荐,自己都有着不纯的目的。 如果拉维妮娅不是个法官而只是个普通人,或许一开始自己就不会去在意,就算注意到她被家族杀手追踪,也不一定会出手相助……自己在本质上,就不是一个平白会对陌生者笑脸相迎的热情之人。 温和与善意都是留给伙伴与朋友的……至少是和自己有关的人。 至于那些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用冷淡来形容倒还差不多,林恩向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大仁大义的传统意义上的好人,这些年他手上沾的鲜血,一点也不少。 他杀的每一个人都是该死的吗?也不尽然吧。 谁都有自己的苦衷,谁都有自己的信仰,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纯粹的恶人呢? 是那个在冰天雪地里背叛自己的乌萨斯老兵吗? 林恩还记得洛珀兹,那个熊一样的壮汉,他为了他的祖国背叛了一起执行任务的佣兵,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阻止林恩把安洁莉娜带出荒野——即便他的祖国根本不爱他,生命流逝的价值还不如那些贵族酒杯里的一杯陈酿。 是那个被黑蛇蒙蔽的少年? 林恩后来和塔露拉谈论过梅菲斯特,那是个因为执拗的性格和过去的经历而被黑蛇趁虚而入扭曲的可怜孩子,或许他死有余辜罪有应得,但谁也不能忘记,将他塑造成如此黑暗模样的,正是这个充满不公与压迫的社会。 而哪怕是几乎被疯狂和仇恨操控的时刻,他也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最好的朋友浮士德和尊敬的导师塔露拉,亦会缅怀自己曾经能够放声歌唱的时刻。 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了,更别说那些死在林恩手里的无名之辈。一路以来林恩杀了数不胜数的人,其中又有多少是可以用罪有应得来形容呢? 又有多少人被大义的幌子所蒙蔽,恬不知耻地用沾满鲜血的嘴脸,自称正义? 笑死人了。 林恩曾经是不太懂这些东西的,那时候他只是个挣扎在战场前线的雇佣兵,一个很能打的好手,也许和大部分佣兵的价值观有点不太一样,但是总的来说,他也是没资格去思考这种东西的一枚棋子。 只是后来他经历了太多,一次次战斗和历险不但让他的血与火更加强大,也让他能看到更多——很多时候,想得再多,也不如去亲眼看一看。 算上梦境中徘徊的时光,以及跨越千年的旅途,还有两世为人的阅历。 林恩总算是理解了,凯尔希为什么在很多时候会表现得对什么都是无所谓的模样,因为她看得太多了,这些大同小异的东西,早就已经不能让她平静的内心产生多少波澜了。 背叛,执着,愤怒,仇恨,信仰…… 都特娘的是害人的糟心东西。 大家都是要下地狱的人,谁也没比谁高贵,只是你挡着了我的路,而我比你强而已。 林恩执起剑,昂首踏入火海。 …… 在林恩离开之后,拉维妮娅与莱昂图索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又变得格外微妙了起来。 拉维妮娅没有赶人,她不喜欢家族,但她和莱昂图索之间的私交却一直很好,对于法官小姐来说,这位贝洛内家族未来的继承人……和她属于是那种“形似朋友、胜似亲人”的奇妙关系。 “你……务必要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沃尔西尼仇视你的人有很多。” “那他们可以尽管来,如果他们不怕惹得报复的话。” 拉维妮娅不置可否地说道:“这不是能不能……而是有没有意义,符不符合利益,如果有人觉得我一个小小法官的生命比贝洛内家族的报复清算更加重要,那我也死而无憾了。” “毕竟,在那些家族眼里,我的身上早就被打下了贝洛内的烙印,是这个权势滔天的家族的一枚包装精美的棋子,他们恐怕永远也无法理解我和贝洛内家族之间的关系。” “如果他们不惜得罪贝洛内家族也要除掉我,那么对我来说,或许这也是个能够接受的结局吧。” 莱昂图索无言以对。 他向来说不过拉维妮娅,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有些说话、谈判的技巧甚至还是拉维妮娅教他的。 最后,他也只能无功而返。 “看起来她又一次拒绝了你的好意。” 一座家族辖下的酒吧中,莱昂图索找到了德米特里。 德米特里·切塔尔多是个帅气的年轻鲁珀,他年纪比莱昂图索稍大一些,留着忧愁浓郁如红酒的过肩长发,披着质地十足、和发色相仿的披风,而披风上金色的花纹图案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显得低调奢华。 而披风下面,则是穿戴着工整而又有些非主流的皮带与西装…… 说实在的,泰拉大陆的审美风格,算得上是多少有点千篇一律了,不论男女,各种各样的皮带和束带简直受到万人追捧,谁都觉得这是个时尚前卫的东西,甚至有很多街头混混性质的年轻人,为了耍帅也弄个几条在身上随意一绑。 就连罗德岛那些正儿八经的医生,或是那些年纪轻轻的孩子们,都学会了这种装扮方式——尤其是在女性群体中,格外受到欢迎。 不说别的,安洁莉娜的装扮,可不就是这种风格的么…… 不得不说,那种稍稍勒肉的束带与丝袜,搭配上少女姣好的身材,以及青涩的容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涩气。 咳咳。 让我们把视角放回德米特里和莱昂图索身边。 “没办法,这毕竟和她的理想背道而驰。” 莱昂图索叹了口气,他轻轻扣了扣桌面:“来一杯,解解乏。” “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德米特里抬起手里的调酒壶,将酒液灌注入杯中后,便轻轻一推,伴随着冰块旋转着敲打玻璃杯面的声音,一杯手调的鸡尾酒已经稳稳地停在了莱昂图索的面前。 “我调整了一下配方,度数不高,正好用来解乏提神,你试试看。” 德米特里微笑以道。 “谢谢你,德米特,我感觉好多了。” “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建筑部的那些工作……其实也不一定都要由自己亲手来完成,你还要处理家族的事务,积累太多疲劳的话,再好的身体也会被压垮的。” “现在是非常时期,由别人来做这些东西,我不放心。” 德米特里闻言不由扶额无奈,莱昂图索这顽固的性格,简直和拉维妮娅是一模一样。 他是老贝纳尔多收养的孤儿,和莱昂图索是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的伙伴,德米特里性格仗义而又稳重,能力也很拔尖,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年纪轻轻就已经在贝纳尔家族掌握很大的权力,几乎已经是老贝纳尔多手下最得力的干部之一了。 在贝纳尔家族,德米特里被广泛认为是下一任家主的左膀右臂,事实上,他也正是被这样培养长大的,德米特里全心全意地忠于家族,又死心塌地去做莱昂图索的拥磊,等到老贝纳尔多正式退位、莱昂图索接任家族领袖位置的时候,德米特里十有八九便会成为这个家族当仁不让的二把手。 不过,和莱昂图索不一样的是,德米特里对于拉维妮娅这位从家族中走出的“姐姐”并没有多少好感,从小到大他不是在训练就是在实践的过程中,当拉维妮娅和莱昂图索学习法律与历史的时候,他却在小巷中用指虎痛击敌对家族的成员,他们的成长轨迹截然不同,也就没有了太多的交汇点,更谈不上有多熟络。 相反,德米特里对拉维妮娅其实是有些厌恶的,他认为正是因为拉维妮娅的存在,莱昂图索才会偏离“家族继承人”的成长方向,反而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去做了个无从轻重的小官。 要知道建筑部的部长都是贝洛内家族的人,莱昂图索可是家族的继承者,居然屈膝去那建筑部做个文书秘书?简直又掉身份,又浪费时间。 如果莱昂图索和拉维妮娅是爱情结合的关系,那德米特里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叙拉古人天性便是浪漫的,为了爱情,作出取舍和改变,这不仅不让人觉得奇怪和窝囊,还可以成为一桩彰显人格魅力的美谈。 但偏偏,这两个人,之间半毛钱的奸情都没有! 你俩又没有血缘关系,平时又走得那么近,怎么就能连一点火花都擦不出来呢? 德米特里曾经目睹过几次莱昂图索和拉维妮娅争执的场面,最后总算是确认了一点:这两人真的是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姐姐/弟弟,哪怕两人之间并没有血脉的联系。 这……多少有点超出了德米特里的理解能力。 他有好几次想要劝说莱昂图索和拉维妮娅不要再往来了,但最后都没能说出口,德米特里很了解莱昂图索,他知道这种话语说出来只会起到反作用。 ——相较于更加开明的莱昂图索,德米特里的思维方式,便是典型的叙拉古家族成员的模式了,傲慢地目空一切,认为力量才是真理,法律和政府只是空壳,而家族凌驾于普通人的世界之上。 这和拉维妮娅的想法做法几乎是完全背道而驰的,也难怪德米特里如此讨厌法官小姐了。 “哦,对了,我今天还遇到了一个人。” 莱昂图索整理了一下思绪,把林恩的事情很具体地告诉了德米特里。 在如此敏感的时机,一个突然出现的强者,还偏偏巧合地出现在了与自己亲近的拉维妮娅的身边,做了她的救命恩人,这不由让见惯了黑暗世界的莱昂图索联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比如自导自演什么的。 而德米特里也瞬间明白了莱昂图索的意思。 “我去调查一下他?” “等那个男人活着回来了,也不迟。” 第八章 德克萨斯发现事情不太对劲 对于林恩来说,这实在是不算什么富有挑战性的工作。 之前他释放的法术是一种基于石翼魔和炎魔的血脉巫术衍生发展而来的特殊源石技艺,将炎之血浸入地下,几乎能够模拟出火山爆发的效果来。 如果再多做些准备的话,那场面一定会是不亚于天灾的壮烈,不过林恩也不打算闹个特别大的新闻出来,现在这种程度,就像是正常的火灾一样,刚刚好。 再加上火焰爆发出来的地点是房邸的内部,不管事后怎么调查,恐怕也和“外人袭击”联系不到一起去,顶天了也只是猜出来个内部不和火并什么的。 当然,这样的前提是火焰只是被局限在这样一小块范围之内,并且不会继续蔓延出去。 再严重一些,恐怕是傻子,也能明白其中有什么不对劲了。 而林恩,虽然对杀人放火什么的没有负担,但那只是对于这些身上沾染罪孽的家族成员来说的,若非必要,他也不希望自己的行动牵扯到周围的普通人。 火焰吞没宅邸,迅猛而又突然的火势让大部分戍守外围的家族成员手忙脚乱,而林恩便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深处,在一番“亲切”而又“友好”的交流之后,他很快就放倒了这个家族的护卫,并且把家族的几名核心成员堵死在了燃烧的书房里。 “你是萨卡兹……是贝洛内家族雇佣你来的?” 中年男人脸色发白,他拄着浮现花纹的拐杖,勉强用自己的法术给几个年轻人在浓烟中撑开一片能站得住脚的“安全区域”。 火焰爆发的时候,几人正处于房屋最中心的书房中,便理所当然地愈演愈烈的火势所困住了,不过好在泰拉大陆人均超人体质,再加上神奇的源石技艺,一时也没有性命的危机。 而就在他们打算炸开墙壁,就这么直线冲出去的时候,迎面便撞上了看起来杀气腾腾的林恩。 为什么家族府邸会突然燃起大火?为什么消防灭火设施一点用都没有?为什么外围的家族成员们迟迟不能扑灭火势? 这样的疑问,在这个瞬间得到了解答。 这根本不是什么意外引发的大火,这分明就是一场袭击! 而眼见林恩沉默地靠近,那家族领袖不由焦急地开口:“你是菲兹家族的?还是卢卡斯那边的?家族之间的征伐可是西西里夫人严令禁止的!我们完全可以坐下来好好谈……” 他的话语说到一半便被剧烈的剑火所打断了,手杖撑起的屏障忽隐忽现地闪烁了一下,然后坚定地竖立在原地。 “哦?还挺硬的。” 林恩挑了挑眉头,也不理会屏障内中年男人的话语,径直便挥出第二剑。 屏障的边缘浮现告急的裂痕,手杖上的花纹也越发黯淡,几乎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屏障内的中年男人脸色惨白,他能够感知到自己的法术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滑向消失的边缘,而作为对手的敌人只是简简单单挥出了两剑罢了。 一旦失去屏障的保护,就算对方不动手,自己和自己背后的几个年轻人也很难从火场里活着走出去。 第三剑。 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屏障顿时如同破碎的玻璃一样化为寸寸晶体碎片,在屏障彻底碎裂额之后,火势带来的浓烟迅速席卷了过来,令没有做好准备的克里斯和萨菲隆连连咳嗽不止,唯有作为家族领袖的男子,年轻时他有过好几次火场逃生的经历,便早早地屏住呼吸,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但法术的失效还是给他带来了一定的反噬作用,从男人的脸色来看,他目前的状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林恩拄着剑,站在狼狈不堪的几人面前。 拉维妮娅给他的情报中,那个犯了事的家伙,应该是这个家族的一位高级干部,亦是家族继承人,克里斯·耐尔。 他在开车撞倒了受害者之后,又因为街坊之间传出对家族不利的传言,便派人血腥地杀死了那一家三口,掩藏了尸体——只是他们没有发现,那天晚上,有个邻居家的小孩爬在树上掏鸟,完整地目睹了全部的经过。 而拉维妮娅又顺着线索找到了尸体,人证和物证都齐全的情况下,只要把他送上法庭,最后的结果无外乎是死刑。 法官将某个家族的重要成员送上绞刑架,这已经是很多年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了。 前提是,确实能把他送上法庭,而又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条件,是这个死刑能确实地执行下去。 哪怕这不是个大家族,而只是个控制了一两条街道的中小型家族势力,其中的阻力也大得远超常人想象,不仅仅是来自这个家族的能量,还有其他的家族,也会在明里暗里提供帮助,就算平时他们明争暗斗,可是在这种时候,他们都会为了维持这样的一条“潜规则”而联手起来。 而此时此刻,这个不可一世的杀人凶手,正惶惶不可终日地坐在火场中,咳嗽咳得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了。 什么嘛,这不是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么? “我不是‘家族游戏’的参与者。” 他这么说道:“我只是来逮捕一个杀人凶手,仅此而已。” “你们可以拒捕,但你们所做的一切,都会作为罪证被写在审判书上,被所有人记住。” 林恩把目光扫过那两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然后紧紧地盯住站在他们身前的中年男人。 他突然有了个点子。 在叙拉古这样的地方,家族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在物理上摧毁某个家族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因为一个家族走向毁灭,很快便会有新的势力取而代之,人们习惯了家族的存在,就像是习惯了那口感糟糕的披萨一样。 哪怕冒着成为叙拉古全民公敌的风险去大杀四方,最后也只是饮鸩止渴,要不了半年一年,新的家族便会一个又一个地涌现,一切又恢复如初,什么也不会改变。 短时间来看,这样做确实有用,但目光稍微放长远一点,就会发现这么做是换汤不换药,再加上新晋的家族之间没有那么多“潜规则”,反倒是可能会让叙拉古的人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解放叙拉古人的思想,让民众彻底意识到“没有了家族,我们依然是叙拉古人”,这是一条更有可行性,副作用也少得多的路。 ——这是来叙拉古之前,林恩就和博士小姐、凯尔希医生讨论过的东西,他们一致认为,只有削弱叙拉古家族的影响力,点燃人民心中的反抗情绪,才能将家族的毒瘤从叙拉古彻底铲除。 人民不应该只是沉默的羔羊,在如今的时代,只要普通人团结一致,将他们的力量汇合在一起,足以掀翻任何统治这片地区千百年的黑暗势力。 千年之前,不可一世的骏鹰帝国就是这样被“乌萨斯贱民”给掀翻了。 而千年之后……卡西米尔的商业联合会也是如出一辙的结局,与其说是监正会和罗德岛消灭了商业联合会,倒不如说是人民对于商业联合会的容忍度抵达了极限,又有了破晓的希望引领人民前进,商业联合会已然没有继续生存下去的土壤,这才不得不孤注一掷,否则的话,那些商人的余孽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便被清理了。 当然,那一次也是商业联合会自己作死,一次次撩拨虎须,现在想想,没有商业联合会的配合,想要将其从卡西米尔连根拔起,还真不是个简单的活……起码也要十年二十年,甚至一两代人的努力才行。 这样的“奇迹”有一次便很难得,林恩也不指望出现第二次。 不过这一次,林恩也不需要对方如此配合,毕竟他的目的只是削弱家族的势力,让家族不敢肆无忌惮,甚至可以在幕后执掌政府的运作。 这种病态的联系一旦被打破,当政府重拾起公信力和执行力,毫无疑问,这个国家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好。 那么,如何削弱家族的威信和影响力呢? 首先,公审一位来自“家族”的“干部”,肯定没有公审一位来自“家族”的“领袖”效果好。 …… 德克萨斯找到了莱昂图索。 她对于眼前这个年轻的少年没什么印象,她当初在叙拉古活跃的年代,莱昂图索还只是个待在家族中学习训练的孩子,而后者逐渐崭露头角的时候,德克萨斯早就跟着林恩离开了叙拉古的土地。 完完全全岔开了。 两人几乎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也没什么聊天的意思,就像是不太熟悉的雇佣兵和雇主,莱昂图索只是简单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这也很正常,德克萨斯看得出来,莱昂图索并不是很喜欢有一个实力强大的“保镖”时时刻刻跟在身边的感觉,或者说作为一个大家族的继承人他根本不缺保镖,德克萨斯的到来对他来说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不管是宴会还是工作,哪怕两人没有半分亲近,自己只要释放出“德克萨斯是站在贝洛内那一边的”这样的态度和信息,那么就足够了。 切利尼娜·德克萨斯感觉有点想笑。 哪怕早在多年前这个家族就已经被清算覆灭了,但是“德克萨斯”这个姓氏的重量却依旧留存在叙拉古的土地上,在一些老古董的眼里,恐怕这依然是一个重要的筹码。 就仿佛德克萨斯家族依旧强大一样。 有点搞笑。 德克萨斯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些扫兴的事情。 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然后找到林恩……听听他的建议。 就像是当初向外逃的时候那样,大的方向上,听他的总没错。 但是在那之前,自己得想办法度过这段无聊的时间。 德克萨斯不是囚犯,而是客人,所以贝洛内家族并没有限制死她的自由,只是“建议”她不要离开家族驻地太远,在房邸附近,德克萨斯随意走动,倒也无妨。 而比起待在歇脚的小屋中埋头休息,德克萨斯更乐意出来走走,哪怕走出房间看到的也是些惹人厌恶的东西,却也总比闷在房间里舒坦。 而很快,两道窃窃私语声便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两个清扫房间的女仆,她们在完成工作后,便坐在专用的休息室休息着,其中一个棕发的女子一边抽烟,一边和自己的好姐妹八卦着:“你听说了吗,拉维妮娅小姐身边,似乎是出现了个奇怪的萨卡兹男人,好像是从炎国来的,今天救了拉维妮娅小姐一命……莱昂图索少爷一回来就和德米特里说这件事,看起来还是挺重视的……” “拉维妮娅小姐身边?” 另一名粉发的女仆则是小声惊呼了起来:“她不是不对男人感兴趣吗?像莱昂图索少爷这样的好男人,她都能一直晾着,一心扑在工作上。听说老爷前两年还给她安排了两次相亲,最后也都吹了。” “谁知道呢,要我说啊……” “你们两个!在这种地方偷懒?二楼还有地方没有清理干净呢,还有拉米卡娅,不准在休息室抽烟!就算家主不说,作为贝洛内的女仆,又怎么能一身烟味地进进出出!?” “啊,卡琳达女仆长!” 严厉的声音突然闯入了两名女仆的交谈之中,打断了两人的话语,随即便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片刻之后,两名女仆匆匆忙忙地端着拖把和水桶走出了休息室,在路过德克萨斯身旁的时候,粉发的女仆还很紧张地向她鞠躬问好。 而德克萨斯,则是完全没有注意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情了,事实上,从那两个女仆的对话被打断开始,她便已经陷入了思考之中。 她思忖着之前听到的那几句信息,在脑海中整理了一下之后,一对黑色的狼耳一抖一抖地警惕竖起。 那个“拉维妮娅小姐”是谁,这点暂且不论。 “从炎国来的萨卡兹男人”,这样的形容…… 该不会是林恩吧? 不对,肯定是林恩吧! 第九章 企鹅物流的姑娘们 能天使小姐有点忧郁。 她最好的朋友——德克萨斯。 以及她的男朋友——林恩。 趁着她跑去拉特兰探亲的几天时间里,这俩人私奔啦! 咳咳,以上是开玩笑的。 能天使当然能理解德克萨斯为什么选择回到叙拉古,毕竟她就是这样一板一眼的性格,欠了什么,就一定要去偿还,当初贝洛内家族和他们家族背后的狼主放了德克萨斯一马,那么德克萨斯便不会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将其遗忘。 能天使和德克萨斯相识了多年,早就已经摸透了自己的这位好搭档。 哪怕她真的不喜欢叙拉古,很讨厌家族的尔虞我诈,因为当初的一个诺言,她也会回去,赴汤蹈火,直至完成使命。 德克萨斯这样的性格其实和林恩有点像,很适合做朋友——这大概也是两人如此投缘的理由之一,不管是林恩还是德克萨斯都是那种一诺千金的仗义之人,和这样的人结交很让人放心,但相对应的,如此性格的人也很容易遭到利用。 就比如这一次,德克萨斯算是被绑在了狼之主“扎罗”的战车上,大帝曾经说过有关叙拉古狼主的故事,这些生于荒野的兽主群居生活,在人类逐渐占据叙拉古的荒野之后,这些狼主便开始通过挑选人类作为“獠牙”然后相互残杀的“游戏”来决定头狼位置的归属。 而如今,狼主的信送到了德克萨斯的手里,是不是意味着这一次“游戏”已经抵达了高潮,随时准备着决一胜负了呢? 太危险了。 还好林恩陪着她,有林恩在,总不见的真出些无可挽回的事情。 能天使对于林恩的这种“无条件信任”源自于林恩一次次创造的奇迹,也不止是能天使,大部分对林恩有所了解的人,心中都会出现这样的想法。 想到这里,能天使不由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又心生烦闷,抱着一旁的等身抱枕在床上滚来滚去。 为什么偏偏那几天自己在拉特兰探亲……没带上我啊! 等到回到罗德岛的时候,自己兜兜转转半天没找到德克萨斯和林恩,还是从霜星那边才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紧赶慢赶,这才赶上了早一步来到叙拉古的那些企鹅物流的伙伴们。 大家都很担心德克萨斯,虽然知道林恩很可靠,但企鹅物流的姑娘们还是想尽了办法来到叙拉古,希望能够助德克萨斯一臂之力——不过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挑战,到现在为止,一行人就连怎么在叙拉古找到德克萨斯都显得有些一筹莫展。 哦,也不仅仅是德克萨斯,林恩也找不到。 天晓得这俩人是怎么想的,进入叙拉古之后,就连个人终端的联系方式都改了!电话都打不通! “那不是更糟糕了吗!” 能天使趴在床上哀嚎一声,整个人就像是一条脱了水的咸鱼,不再动弹。 “能天使?” 房间外传来短促的敲门声,随之而来的还有空的声音:“可颂回来啦,她买了些披萨和苹果派,对了,可乐你要有糖的还是无糖的?” “有糖的有糖的!无糖可乐哪里是萨科塔能喝的东西?” 能天使“唰”的一下就从床上蹦了起来。 好吧,对于天性乐观的能天使来说,这点困扰,似乎还没有无聊对她的影响大。 来点糖分,那些小小的忧郁也就烟消云散,顺势化为了对明天的乐观。 “还是没查出点结果吗?” “没有,那些叙拉古人的嘴巴紧得很,我都怀疑把他们的牙打碎了,也不会吐出点有用的情报出来。不过我倒是从一家洗车店那边听说有个叫贝洛内的大家族从国外迎来了个客人,我猜那多半和德克萨斯有关……再不济也和德克萨斯被卷入的麻烦有关。” 可颂一边放下手里的餐盘,一边拧开手边的汽水瓶盖,咕咚咕咚地灌了两口之后,这才继续说道:“我去那个家族的房邸旁边兜了一圈,那可真是个大房子……不过戒备也森严得很,像个军事基地似的,那阵仗,啧啧,恐怕羽兽经过了都得绕着飞。” “那没办法,看来担心也没什么用,在找到突破口之前,还是先过好我们的日子吧。” 能天使打开披萨盒,嘿嘿笑着:“要我说啊,这里可是那家伙的老家,你们是没见过当初林恩和德克萨斯在叙拉古如鱼得水的样子……总而言之,以他们的能耐,肯定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啦。” 她当然也担心德克萨斯。 只是在这种时候,能天使只能摆出最乐观的表情,来鼓励自己身旁的队友们。 就像是当初刚刚在叙拉古遇到林恩和德克萨斯时那样,用洋溢的热情来活跃团队的气氛,不至于被队伍里其他两个各有心思的闷葫芦活活给闷死。 “而且,我们本来就预料到了不一定能直接见到她的情况嘛,对吧,空。” 空点了点头,三人就这样坐在企鹅物流的小小安全屋中,一边吃着披萨和甜点,一边交流情报、商量对策。 可颂和能天使负责轮流外出收集情报,两人都是比较能打的实力派,至少在面对一般的叙拉古帮派成员时,那叫一个轻松,她们本来计划着从帮派家族成员的嘴里撬出有关德克萨斯的情报,但现在看来,一连几天过去,她们都没有多少收获。 而空,她虽然没那么能打,但也有自己的想法和计划——而且是比能天使和可颂的“出门打野摸奖碰运气”更加可靠的计划。 那就是通过塞壬唱片公司去联络加入叙拉古的歌舞剧团,在叙拉古,较为落后的生产科技令居民的娱乐方式颇为单一,大部分普通人,甚至是大部分家族成员,都喜欢去剧院观赏歌舞剧,作为自己的放松方式。 而如果自己能够加入某个剧团,然后通过这一层关系去行动的话,说不定能接触到几个重要的家族干部,拿到一些比较珍贵的情报——比如德克萨斯现在在哪里。 企鹅物流的姑娘们从来都不缺乏把一座城市搞得天翻地覆的行动力,她们只是缺乏有效的情报罢了。 只要能找到德克萨斯,稍微通一通气,很多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总而言之,再过几天就是我和那位剧团艺术总监约定的时间了,到时候再碰碰运气吧。” 空笑了笑:“虽然有塞壬唱片的这层关系,但是人家愿不愿意接纳一个从来都没有接触过歌舞剧的歌手,那还不一定呢。” “安心安心,一切都会顺利的啦!你可是当红的偶像明星,对自己要有点信心啊!” 企鹅物流的姑娘们相互鼓励着,很快便将一顿晚餐吃得干干净净。 “那么晚上‘打野味’的工作,就交给我啦。” 晚饭之后,能天使换了身衣服,她把铳械小心翼翼地藏在了自己背后的“网球包”里,嬉笑着向自己的朋友们说道:“哦,我突然有了种预感,今天晚上一定能拿到至关重要的情报!” “你昨天晚上也是这么说的。” 可颂翻了翻白眼:“结果带回来的却是一份沃尔西尼旅游指南,还有两本怎么看都不靠谱的美食杂志!” “不要在意不要在意,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惊喜和失望~” 能天使哈哈一笑,换上靴子:“等我的好消息吧,晚上想吃什么夜宵?” “唔……太晚吃东西会胖……” 空思考了大约零点零一秒便放弃了。 而可颂则是一拍手,表现得兴致勃勃:“买点通心粉!我听说隔不远有个叫汉克街的地方,那里开着不少味道很正的通心粉店。” “好嘞!” 能天使像风一样便离开了。 “咦,你怎么知道哪里的通心粉好吃?” 待能天使离开之后,空狐疑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好友。 可颂吐了吐舌头,从自己背后的旅行包里掏出本杂志来:“能天使昨晚上带回来的美食杂志里写的……哎嘿。” …… 顺着一条烧焦的小路,林恩绕开了家族的成员,心无慈悲地走出火场。 一座价值千万的别墅焚毁于烈火之中,更别提别墅中还有更多价值宝贵的东西,也跟着葬身火海。 不过这和他没多少关系就是了,被家族强取豪夺的财富最后在火海中付之一炬,往日里横行霸道的家族成员们就像是被折了牙的流浪狗一样狺狺狂吠又无可奈何,最终也只能说这大约就是因果报应吧。 他已经拿到了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有关这个家族的……“罪证”。 家族领袖办公用的书房,向来是窝藏了最多秘密的地方,林恩都没有多留心,便在火海中翻找出来不少触目惊心的累累罪痕,有些是Du品的交易买卖,有些是对官员的贿赂勒索,也有很多是强间、伤人、谋杀、甚至人口贩卖,这种恐怖罪行的记录。 这些犯罪记录多半是发生在许多年前,这个家族刚刚崛起的时候,为了快速扩张势力,耐尔家族不断介入灰色甚至黑色的交易买卖,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牟取了大量的利益。 到了近些年,就像是大部分开始逐渐做大的家族一样,耐尔家族在控制了几条街道,站稳了脚跟之后,便在聪明的领袖的领导下开始逐渐洗白自己,不再经手那些容易惹出麻烦的项目,更是不会轻易露出爪牙和锋芒。 但不管怎么说,家族依旧是家族,从来不将法律放在眼里的这些家族成员们,哪怕收敛恶意,也不会就这么做一个遵纪守法的乖乖宝宝,几年的时间里,耐尔家族犯下的血案依然有恐怖的七十二起,其中有五十余次是谋杀案,更有接近三十起是性质格外恶劣的灭门清算。 而恶意伤人之类的案件就更多了,平民的生命在他们的眼里就是那种可以随意践踏的廉价之物,也难怪克里斯仅仅是因为街坊之间有些传闻便将一家三口满门屠杀,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 当然,他今后也会习惯被人埋在土里的生活方式,如果那些家族的成员能把他的尸骨从火场里挖出来的话。 至今,这个家族依然延续着这样的一个传统——以上一次法庭、进一次监狱作为成人礼。 只是大部分的法官都不像是拉维妮娅那样又硬气又有后台,哪怕上了法庭、进了监狱,家族也有的是办法把人捞出来。 何其讽刺。 叙拉古的家族帮派,说到底,也只是披着文明的外皮,为所欲为的荒蛮罢了。 这些罪证确确实实地便摆在那里,而现在落入了林恩的手中,要不了多久,又会落到拉维妮娅的手里,如果不受到多余的干扰,哪怕都是些陈年旧案,这罪行都也足够让这个家族的领袖在靶场枪毙十分钟不止了。 而耐尔家族的领袖,舒尔兹·耐尔,此时此刻,正像是丢了魂魄一样,一言不发地跟在林恩的背后。 林恩冷漠地瞥了他一眼:“我还是比较喜欢你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呵,桀骜不驯?” 舒尔兹·耐尔露出难看的冷笑,他费力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你已经打断了我的手,又在我的喉咙中施加了邪恶的巫术诅咒,我还能怎么反抗?你这恶魔。” “别这样,伙计,看完了你们的罪行之后,哪怕是魔族都会自愧不如的。” 林恩耸了耸肩:“我觉得还是你比较适合恶魔这样的称呼,撒旦见了你都要给你让座。” 舒尔兹沉默以对,萨卡兹锐利的眼神就仿佛冰冷的锋刃一般勒住了他的脖颈,让他不敢扭头逃跑。 走过冰冷的小巷,迎面而来的是空旷的花园,以及泥泞的小路。 拉维妮娅在这里等着他,她撑着伞,看到林恩带着一个有些陌生的中年男人迎面走来,脸上露出有些惊讶的神色来。 “你先别急。” 抢在她开口询问之前,林恩已经径直走了上去,用食指轻轻抵在拉维妮娅的嘴唇前,示意她安静些。 他将手里的“罪证记录”交给了法官小姐。 “先看看这些东西,然后再提问吧。” 第十章 志同道合的共犯 林恩从来都不介意怀着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 拉维妮娅的确是个广义上的好法官,在叙拉古这种地方,能够像她一样对家族的成员表现得不卑不亢、刚正不阿,不管她的依仗是手中的法典还是背后的家族,着实是一件格外难得的事情。 但林恩不确定,她究竟有没有足够的觉悟,去做接下来……林恩想让她去做的事情。 审判一名家族干部,这种事情虽然罕见,却也不是闻所未闻,在数十年前,面对尚且混乱不堪的叙拉古地下秩序,还没能建立起充足威望的西西里夫人便快刀斩乱麻地将不少罪行累累的家族干部送上了绞刑台,并以此为威慑奠定了叙拉古法律扎根的基础。 而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叙拉古大大小小几十个中大型家族里,亦有不少家族的干部或是捅下了惊天的窟窿、或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又或者是自己犯了蠢。总而言之,家族“干部”这一等级的高层,哪怕位高权重,却也有过被人送上刑场的情况。 但家族领袖是不一样的。 没什么势力的小型家族暂且不论,那种已经跻身于叙拉古高层社会的中大型家族的领袖,毫无疑问是站在这个国家最顶层的那一批人,拥有诸多特权。 西西里夫人向来是秉持“留一线”的方针,不会对某个家族赶尽杀绝,而叙拉古的家族之间,为了家族共同的利益,他们总是有这样一个心照不宣的默契:不能将家族的领袖送上法律的断头台。 家族的领袖代表着无上的权威,被法律审判只会让家族的“恐怖”和“重量”在普通人的眼中不断削弱,这是无论哪一个家族都无法容忍的事情,在这个角度上,几乎所有的家族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哪怕真的有人触犯了众怒,等待他的也只有来自其他家族的清算,当法官们企图用法典和荆棘去触碰那些“高贵”的家族领袖时,哪怕是那些已经针锋相对摩擦见血几乎撕破脸的家族,也会团结起来共同对外。 俨然已经是个达成共识的潜规则了。 林恩是从德克萨斯那边,才知道了叙拉古地下的这些规矩。 而作为一名法官,一名出身于家族、在法院工作了数年的“老手”,拉维妮娅不可能不明白这些东西,她应当明白,如果自己真的回应了林恩的期待,将眼前这位家族领袖送上法庭,将会在叙拉古的地下世界掀起如何的惊涛骇浪。 而面对那样凶猛的暗流涌动,向来庇护她安危的家族,也有大概率会因此而翻脸。 答应,便是迈出了打破家族统治的第一步,与世界为敌。 脚下,或许便是深渊。 拒绝,却不会有丝毫的损失,甚至能得到许多人的好感和赞许。 对法律的信仰,能否让她鼓起勇气,去做打破如今叙拉古格局的那个勇敢者? 林恩打心底,其实是有点愧疚的。 强迫拉维妮娅做这种选择题,其实是将一位正直的法官放在两难的境地,几乎是架在火上烤了。 他确实是救了眼前这位法官小姐一命,但是现在,他就要向对方收取一个“不可能支付的报酬”。 大多数正常人,是不会有勇气踏出那一步的。 和家族的势力彻底翻脸,代表着拉维妮娅作为一名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将会被彻底打破,接下来她的余生中,可能便会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阴谋和暗算,直到她在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值得吗? 机会摆在面前,她不得不去考虑,这会不会是她此生仅有一次的机会。 拉维妮娅平静地合上了手中的“罪证”。 她没有表现出多少犹豫和挣扎,只是安静地与林恩对视了半晌,最后莞尔一笑。 “你倒是好算计。” 她如此说着:“但我认为,这很不错。” 拉维妮娅认为,这是值得的。 和那些初出茅庐、懵懵懂懂的新手不同,拉维妮娅已经见多了风雨,见惯了茫茫的长夜。 比起眼前一时的得失,她能看到更远,也能想得更多。 不需要辗转反复彻夜难眠的内心煎熬,也不需要犹犹豫豫畏手畏脚的瞻前顾后,时代与环境的局限性让拉维妮娅难以在漫漫长夜中找到一条光辉的道路,却也不能遮蔽住她向往正义的心。 机会就在眼前,这有什么好迟疑的呢? 当她第一次握住代表秩序的法典时,她便早已发誓,将公正与正义置于自己的生命之上,以心之钢来对抗人性的贪婪和卑劣,为了叙拉古的人民而付出自己的一切。 哪怕自己被黑暗的洪水吞没,也总会有人接过自己手中的火炬,而自己需要做的,不过是点燃那星星火光。 于黑夜中仰望星空的殉道者——她便是这样的一位法官。 确实,大部分正常人不会有勇气迈出如此凶险的一步,人都是自私的,将心比心,林恩把自己放在拉维妮娅的位置上,恐怕也少不得犹豫片刻。 但能够推动时代进步的,往往只有那少数的一部分人,无论生死。 拉维妮娅,这个埋藏于叙拉古法律系统中的“特异点”,便是那“少数”的其中之一。 自己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摸奖似的出手相助,竟能找到这样特殊的一个助力。 或许……这也是一种上天注定?回想起自己和拉维妮娅相识并且熟络起来的过程,林恩逐渐有些相信了,人和人之间,可能真的会有一种特别的“引力”。 而这种“引力”,便让同样想要颠覆这个不公世道的两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碰撞在一起,绽放出点燃荒野的火花。 林恩与她对视着,看到她那平静的目光中闪烁着名为觉悟的光彩。 倒是小看了她。 于是,他像是提着个小鸡一样把早已昏死过去的舒尔兹·耐尔丢在地上,转而向法官小姐伸出手来。 “如此一来,你我便是共犯了。” “不。” 拉维妮娅摇了摇头,五指与林恩握在一起。 手心的温度,却是火热的感觉。 “与其说是共犯,倒不如说是同志。” “谢谢你,将这样的机会送到了我的面前。” “我不能保证走到最后,但是我会全力以赴。” 这两个人的相性出乎意料的好。 漂在林恩背后的特蕾西娅不由咂了咂舌,她安静地看着两人从小心试探到狼狈为奸的过程……目睹这位名为拉维妮娅的法官小姐心甘情愿地被林恩所利用。 这位法官小姐的前方会是怎样的一条坎坷之路? 放弃平静美满的生活,转而走向看不见未来的远征,让人钦佩的同时,却也令人觉得有点可惜。 她不由心软下来,悄悄拉了拉林恩的衣角,附在他的耳边:“林恩,可以的话,帮帮她吧?” 正在与拉维妮娅交谈的林恩稍稍一愣,随即便默然点头,对特蕾西娅的话语表示赞同。 帮,肯定是要帮的。 如果把这些东西往拉维妮娅手里一塞就不去管了,那便无异于谋杀。 拉维妮娅只是个法官而已,没有强大的实力,更没有庞大的势力。 将一把能够烧尽叙拉古的火放在她的手里,任其燃烧,最后会发生什么? 无非是被其焚烧成灰,仅此罢了。 家族的暗杀清算,同事上司的疏远打压,寻常民众的不理解,这一切都足以将她压垮。 而作为一名柔弱的女性……家族为了树立威信,她的结局或许会比死亡更加悲惨。 在拉维妮娅作出决定的同时,林恩也便紧跟着想好了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既然自己提出了这样的主意,那自然就要负责到底了。 想到这里,林恩五指微微加力,抓住拉维妮娅的纤手,心中那些微不足道良心敦促他向对方发出最后一次警告。 “你可要想好了,你可是走在一条地狱之路上。”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拉维妮娅用一句炎国的谚语来回应林恩最后的劝说。 感受到林恩传递来的“警告”,她便不甘示弱地也加大了手上的力量,不过向来习惯了和平生活的法官小姐很显然在力气上不是林恩的对手,她只能感受到指间触碰到宛如铁石一般坚硬的皮肤,常年握剑的老茧覆盖在手掌上,那粗糙的触感却并不让人觉得讨厌。 这个人的手是铁做的吗? 也是,他可是萨卡兹。 拉维妮娅知道,萨卡兹一族……那可是货真价实的战斗民族,和鲁珀、菲林这样身体娇弱的种族,是完全不一样的。 力大无穷、身手矫健、对法术的免疫力高、皮肤坚硬如钢铁、源石亲和力强到说话时嘴巴里都能冒出火星子来。 ——拉维妮娅在书里看到是一位退役的老兵这样描述萨卡兹人的。 如果林恩知道她心中所想,一定会大声吐槽,前三个也就算了,最后那两个怎么看都不太像是正常人该有的情况吧…… 不过对于林恩自己来说倒是没差,就个人而言,林恩确实符合拉维妮娅对萨卡兹人的一切猜想。 “既然如此,那我们可以商量一下具体的步骤……总不见得直愣愣的报上去,弄得满城皆知吧。不知道这位尊贵的女士,有没有雅兴一起吃个晚饭?” “少来,你晚饭还是之前在我家吃的!” “夜宵也是一样的嘛。” 两人相视一笑,那点沉重的氛围一下子就消失无踪了。 “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会保护你。” 林恩摸了摸鼻子,他思忖了一下,决定先给眼前这位法官小姐吃一颗定心丸:“你会遇到很多危险,但你只需要将注意力放在审判庭上,我会保障你的安全——相信我,我有这个能力,只要他们不敢彻底将黑手暴露在阳光下。” “那如果他们彻底撕破脸皮了呢?” “大不了带着你杀个七进七出。” 很奇妙的感觉。 拉维妮娅微微笑着,她的心中因对未来的觉悟而一片平静,可在听到眼前这个萨卡兹男人的话语后,依然掀起了些许涟漪。 这种像是歌剧中孤胆英雄一样的词句……也亏得他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口说出来。 “你就说大话吧。” 她叹了口气,为林恩撑起了伞:“走吧,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那可就拜托你咯?” 而林恩则是耸耸肩,一手接过拉维妮娅手里的雨伞,反过来覆盖住两人的身影。 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抓起昏迷的舒尔兹·耐尔,扛在自己的肩膀上。 拉维妮娅的身材很好,本就不矮的身高加上高跟皮靴,在鲁珀族群里,一米七的高挑个子甚至已经赶上了许多男性。 像莱昂图索,站在拉维妮娅身旁,远远看去几乎都没什么身高区别。 不过对于林恩那一米九的高个子来说,拉维妮娅的身材便不显得很出挑了,林恩掂了掂手里的伞,两人便顺着细雨走入泥泞的来路。 特蕾西娅的幻影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有了这样的一个想法自心底油然而生。 更正一下,这俩人已经不能用单纯的志趣相投来形容了……或许说是一拍即合更加恰当点。 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他们的关系已经向着朋友以上一路狂奔了! 不过紧接着特蕾西娅又恍然想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午后,自己第一次看到林恩……以及之后,自己第一次见到博士小姐时的场面。 好吧,人生总会遇到这样的几个人。 有着契合的价值观、性格,以及相同的目标,这样的人总是能很快便混熟,人与人之间,便正是有这种奇妙的“引力”。 而这位拉维妮娅法官小姐……在充斥着黑暗与不公的土地上,作为一名恪守正义的法官,她恐怕早已伤痕累累、疲惫不堪。 无人理解她的坚持,更没有人支持。 早上起床便能看到窗户又被不知道哪里来的石子打破,上班路上发现自己的轿车被泼洒了浓浓的油漆。 讽刺与嘲笑,冷眼和颓唐,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也和自己走在截然相反的道路上。 林恩的出现只是一个契机,为她心中那团火焰加入了一把薪柴,给了她一个能够信任甚至依靠的“同类”。 就算没有林恩的存在,她也早晚会绽放出冲破黑暗的光辉——哪怕只有一瞬间,以生命作为代价,黎明的火光也不会徒劳消散。 也幸亏是遇到了林恩,真是个好运的姑娘。 特蕾西娅在心中为她祝福。 愿你前进的道路上,顺利无阻。 第十一章 能天使:? 细雨帷幕之间,熊熊燃烧的火光逐渐散去了。 穿着西装的家族成员们焦急地扑灭火势,从焦炭之中拖出伤者和尸体,但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关键的那三个人,却迟迟没有被找到。 耐尔家族的族长,舒尔兹·耐尔。 耐尔家族的继承人,克里斯·耐尔。 以及,耐尔家族新晋的智囊干部,萨菲隆·恩科。 “科尔斯恩德,家主他们会不会……” “不要乱说!” 戴着面具的阿达克利斯男人狠狠地瞪了一眼开口搭话的下属,他有着壮硕的体格和四肢,肌肉饱满几乎将身上笔挺的西装都撑破,而一条粗壮锋利的鳄尾垂在地上,光是看着上面的锋利的鳞片,就能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装饰品。 他便是传说中的“家族灭迹人”。 或者说是其中之一。 作为叙拉古家族常规最强战斗力,“家族灭迹人”其实是一个恐怖悠久的传说,一开始只是代指某个人,后来便成为了形容家族强大杀手的专有名词。 这是一个由各个家族维系对普通人恐怖统治而塑造出来的“群体”。 当家族灭迹人出没的时候,无一例外,那便象征着一场残酷血腥的清算。 而此时此刻,就算是强大的家族杀手,也被烟熏火燎闹了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原本笔挺规整的西装此时此刻却破了好几个口子,就连象征着冷酷无情的清算的条纹码面具,此时此刻也被烟尘覆盖,丝毫也显不出曾经的威严可怖。 从他焦虑的来回踱步来看,这位杀手的心情恐怕并不怎么美妙。 “不可能,不可能……家主他可是强大的术士,克里斯和萨菲隆也都是身强体壮的小伙子,书房门口还有好几个忠心耿耿的护卫,就连洗衣服的侍女都逃出来了,他们怎么会被一把火活活烧死?” 除非这场火不是源自意外,而是一次有预谋的袭击…… 科尔斯恩德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不去想就可以避免的,很快,当火势被完全扑灭之后,科尔斯恩德便在几个家族护卫的簇拥下,脸色沉重地走到了书房……或者说原本是“书房”的废墟间。 他看到了一地烧焦的尸体,而在尸体之间,手杖外形的法杖支离破碎地躺在地上,显得格外刺眼。 科尔斯恩德认识这柄手杖,或者说耐尔家族的任何人都认识这柄手杖,这是家主年轻时在莱塔尼亚求学,受到某位子爵赏识得到的礼物,不但外观精美奢华,其作为法杖的效果也丝毫不亚于那些价格昂贵的新尖科技产品。 要不怎么说莱塔尼亚是法术之国呢。 总而言之,这柄手杖不但代表着力量,也意味着一份难能可贵的友情,家主向来是不离身的,而且从手杖上的痕迹来看,显然是以此为媒介过度使用了法术,并且还被从正面击溃,遭到了反噬。 嗯…… 就在科尔斯恩德思考的时候,其余几个家族打手也检查完了地上的尸体,大部分尸体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几乎无法分辨身份了,只有少数几个,因为身上不容易被烧焦的饰品或者特征,能够被人轻易认出来。 “那是萨菲隆的戒指……他上周刚刚和莱宣家的姑娘订婚,那戒指还是我陪他去买的!” “还有这个……” “够了。” 科尔斯恩德回过神来,他闷声开口了:“都出去……等等,菲尔特留下。” 而在其他家族护卫全都离开之后,他看向自己的心腹:“对外就说家主在火灾中受了伤,要静养一段时间,克里斯少爷和萨菲隆……他们在火灾中不幸遇难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 科尔斯恩德的话语顿了顿:“那些跟我们一起进来的护卫……先给他们一笔封口费吧,然后找个机会全都清理了。” “家主和继承人一起死了,死在了一次精心设计的谋杀中,我们不能让这样的消息被大肆传播出去,至少现在不能。” 整个家族如今地位最高的干部如此说道。 “耐尔家族,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 “还真是大手笔。” 德米特里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黑色汽车中,他摇下车窗,看向远处的火灾废墟,酒红色挑染的发丝下,一双淡金色的眼睛中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考量。 在外的时候,他将自己的长发扎成便于行动的马尾,随意地披挂在肩膀上,搭配上他那与生俱来的、带着些忧郁的神色,一言一行都足以让寻常少女尖叫。 当然,他在黑暗中亮出刀锋的时候,猎物就连尖叫的机会都不会有。 “你怎么看?” 德米特里看向一旁开车的司机,而那位司机……从他佩戴的面具来看,俨然也是一位赫赫威名的“家族灭迹人”。 作为沃尔西尼,甚至是整个叙拉古范围内都首屈一指的大家族,贝洛内家族又怎么可能少得了家族灭迹人的影子。 事实上,在贝洛内家族中,实力强大的家族灭迹人不在少数,而在一场场腥风血雨之中,这些清算者也用战绩来阐述了自己的强大与残忍。 “耐尔家族就和大部分叙拉古中型家族一样,实力尚可,内部人员的素质却参差不齐,关系也错综复杂,十来个干部中,大约只有一半是能让家主完全放心的嫡系。” 那位家族灭迹人沉声说道:“科尔斯恩德不是省油的灯,他很忠诚,也很敏锐……所以舒尔兹·耐尔才会放心地让他住在自己的房邸中,作为最强的护卫者。” “所以?” “火灾爆发,他连一点端倪都没有发现,否则的话,不会如此安定地站在外面指挥。” 家族灭迹人沉默了一下:“那些跟进去的打手都出来了,科尔斯恩德却没出来,说明里面出事了。” 德米特里点了点头:“前后不到两个小时——看来那位萨卡兹先生,很轻松地就完成了他的信口开河。” “也有可能是早有预谋,做足了准备,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才刻意去接近,并且引导对话的趋势,作出了这样的允诺。” 家族灭迹人说道:“我更倾向于这样的一种可能,不然的话……他的实力实在是强得可怕。” “你也做不到?” “我说过,科尔斯恩德不是省油的灯。” 德米特里点了点头,不再继续询问确认。 要么别有用心,要么实力强大到“家族灭迹人”都忌惮的地步。 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对于贝洛内家族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拉维妮娅也好,这个突然出现的萨卡兹也罢,都有点太碍事了。 而考虑到拉维妮娅和莱昂图索的关系,更是让人觉得头疼不已。 果然,从家族的角度来考虑,拉维妮娅这个女人……还是早点除掉比较好。 尤其是,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莱昂图索的做事风格。莱昂就是因为和她走得太近,所以才会越来越奇怪的!他现在甚至都不像是个大家族的继承人了。 德米特里在心底思忖着,眼神中不由渗出了点杀意。 正如之前所说,德米特里是一个纯粹的叙拉古人,或者说是个纯粹的家族帮派分子,他的思维模式和大部分家族成员是一致的——不利于家族的东西,就应该除掉。 骨子里的嗜血和暴力,让他们植根于文明的同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身上升腾的点滴杀意迅速便被身旁的家族灭迹人察觉了。 “德米特里?” “啊,没事。” 德米特里回过神来:“我们先走吧,这里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 “嗯。” 家族灭迹人沉闷地回应了一声,黑色汽车缓缓发动,引擎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他又不忘给出了一个叮嘱:“不管那个男人是怎么做到的,我不建议去招惹他……或者说要做就全力以赴,不要抱有侥幸的心理。” “如果被他跑了,便是后患无穷,今日耐尔家族的血案便是前车之鉴。” “我知道。” 德米特里心不在焉地回应。 他也没打算去招惹林恩。 马上这座城市就要乱起来了……在家族的相互倾轧之间,一个有些勇力的匹夫又能做些什么呢? …… 果然像这样闲逛找不到任何线索啊…… 能天使叹了口气。 叙拉古的家族比起龙门的帮派显然要硬气很多,哪怕是挨了打,也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向自己放狠话。换作是龙门的帮派分子,怎么说也得有几个软骨头什么的……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龙门和叙拉古的情况不可同日而语。 龙门是法治之地,哪怕贫民窟存在着帮派,但法律也平等地约束着每一个人,龙门近卫局平等地处理一切暴力案件,所谓的帮派也只不过是魏彦吾管理控制贫民区的手段罢了。 魏彦吾有能力,有手段,更重要的是他有兄弟——贫民窟的鼠王能帮他很好地镇住场子。 鼠王一日不死,贫民区那些帮派分子就一天不敢乱来,而伴随着鼠王的女儿林雨霞不断成长,逐渐接手鼠王的权力,平稳的权力交替之下,龙门的帮派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换句话说,所谓的龙门帮派,只不过是在魏彦吾的认可下,于夹缝中生存的可怜虫罢了。 而叙拉古呢? 这里直接就是帮派当家做主了,家族凌驾于法律,甚至欺压在政府的头顶上,对于出身于拉特兰、发自内心推崇秩序和正义的能天使来说,这实在是一个再糟糕不过的地方。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明明手握如此丰富的资源,这些家族却也真的是贪图安逸享受,总是遵循的老一套的东西,迟迟不肯与时俱进,最后也只能自食恶果。 不说民生科技,就连那些家族打手的战斗力……中高层的那些没见过,暂且不论,就说那些底层的普通打手,好像也没比龙门的街头小混混厉害多少,这个水平甚至混不进龙门贫民区的那些个帮派。 以至于能天使一时有了这样的一种想法:这些菜鸡是怎么维持住自己在叙拉古高高在上的地位的…… 这放到龙门去不得分分钟被近卫局给清剿了啊! 不过菜归菜,硬气却是真的硬气,能天使琢磨着自己这段时间少说也放倒了一二十个找茬的家族打手,却是根本撬不开人的嘴,连半点情报都问不出来,反而是听到了各种各样的威胁,像什么“家族不会放过你的”、“外乡人,你给我等着瞧”之类的。 总而言之,都是些杂鱼才会说的丢人话。 要是林恩在就好了,他向来都是很擅长撬开别人的嘴……德克萨斯也是一样,他俩在这方面都有一手的。 但自己偏偏现在就是为了找他俩才来到了叙拉古! 能天使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头发,她提着大包小包的夜宵美食,手里还端着个袋子,里面放了几杯奶茶。 虽然空说着吃夜宵会胖,对夜宵这种东西总是一副敬敏不谢的样子,但能天使是了解她的!奶茶和甜点放在她面前,她总是会忍不住吃一些。 然后一边流泪一边跳减脂操。 想想还是挺有意思的。 能天使无聊地思考着这些有的没的,在走过一条小巷的时候,下意识地往里面瞥了一眼。 咦,一对男女,走在黝黑的小巷子里,共撑一把伞…… 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不到脸,但是这背影好熟悉啊…… 她本来已经走过去了,两步之后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忍不住倒退了几步,瞪大眼睛,仔细看向那两道撑伞远去的背影。 等等,那是林恩吧? 就算看不清脸,可能天使对林恩那叫一个熟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看着背影心里就有了七八分底气,不管是走路的姿势,还是撑伞时习惯性的动作,能天使可都是一清二楚。 可是可是可是!他身旁的那个,貌似和他很亲密的样子,靠在一起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那怎么看都不像是德克萨斯啊! 第十二章 同在的心 只是一愣神的功夫,那两道背影就融入黑暗中去了。 能天使几乎是下意识地便追了过去,但只是走了两步便很快迷失在了错综复杂的巷道中,找不着方向了。 毕竟是巷道,没有路边的灯光,阴雨之下更是半点月光也没有,哪怕是以能天使的视力,也做不到在这种迷宫一样的地形里,隔着老远看清楚人影,并且在人影消失之前便追上去。 换作是晴朗的白天,那或许还会好一点。 不过,即便如此,能天使细细回忆起之前自己看到的背影,便越发确信那道身影正是林恩。 也不算是毫无收获吧。 只是……林恩旁边的那个女人又是谁啊? 可恶,走到哪里都忘不了沾花惹草!当初听说林恩单独行动的时候能天使就隐约有了这样的猜想,现在更是直接证实了——以林恩那桃花运,单独行动以后总会莫名其妙沾上些桃花缘…… 尤其是最近这两年,自从在乌萨斯荒原上护送了安洁莉娜之后,林恩几乎每次外出执行任务都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去俘获女孩子的芳心,唯一一次没啥情况的是那次去伊比利亚的格兰法洛,那还因为队友是乌尔比安这个钢铁直男。 不对,那次之后,好像斯卡蒂就和林恩关系不断贴近了起来……你明明是和别人家队长组队,怎么就嚯嚯了队里的虎鲸呢!? 能天使胡思乱想着,最后幽幽地叹了口气。 …… 林恩将雨伞收起。 绵绵细雨不知不觉已经停下,徒留潮湿的地面和打湿的衣角。 “雨停了啊。” 拉维妮娅喃喃自语着,她抬头看向天空,却见黑夜之中阴云密布,没有半分晴朗。 这覆盖在叙拉古之上的阴云,便像是盘踞在城市中的家族一般。 “雨停了,路也走完了。” 林恩如此说着,同时撤去了周围的法术。 哪怕现在是夜里,而且走的是小巷,以林恩和拉维妮娅的组合,再加上林恩肩膀上还扛了个人……也少不了惹人注视。 于是林恩便布置了一个简单的扰乱巫术,以此来干涉他人对自己的注意,这个法术能够让大部分人下意识地无视自己,而就算有人突破了暗示而关注过来,也会因为法术的干涉难以追踪自己的脚步。 简单点说,是个很好用的防止被追击的法术,只可惜这个法术对抗性极高的萨卡兹一族几乎没有多少作用,对神智单一的海嗣更是半点用处都没有,所以自从学会它以来,林恩其实一直都没正儿八经地用过这个技能。 之前在使用的时候,还特意找特蕾西娅请教了一下,这才顺利地释放了出来。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自己错过了什么? 算了,多半是不重要的事情吧,自己在叙拉古又没什么熟人。 林恩如此想着,看着拉维妮娅推开房邸的门扉,并且步入其中。 现在还是好好想一想,如何保障这位法官小姐接下来的工作一切顺利吧。 耐尔家族的那个家主……也就是舒尔兹·耐尔,他已经被林恩丢进了审判庭的监牢之中。 林恩在他的身上施加了多重咒术,先是用女妖的法术剥夺了他说话的能力,然后用石翼魔的法术禁锢其四肢,最后用血魔的幻术去掩盖他的外貌——简单点说,这会儿就算是把耐尔家族的干部们带到监狱门口,恐怕他们也认不出这个被关在监狱里的凄惨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便以拉维妮娅的名义将这位昏迷不醒的“家族领袖”先生丢进了监狱,登记的是“不知从属的街头小混混”,属于监狱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的货色,在监狱里关一年也不一定会有一个被家族赎出去的那种,突出一个泯然众人不引人注目。 当然,前脚耐尔家族出了大事,后脚拉维妮娅就往监狱里关了个混混进去,这种事情多少会遭人注意,于是林恩略施幻术,控制着监狱登记管理员将这位的入狱时间往前调了两个月……完美。 这下,就算是那些看拉维妮娅不爽的家族,也不会从这个角度来攻击拉维妮娅,因为根本没有意义……更不会通过这个线索怀疑到法官小姐的身上。 至于舒尔兹·耐尔被人认出来……那概率,几乎就和能天使戒甜食一个礼拜、德克萨斯决定留在叙拉古,或者拉普兰德大清早穿上女仆装给你请安一样渺茫。 除非有哪个能够破解自己法术的大能显得没事在监狱里乱晃——那可是魔王级别的巫术,没有拉特兰红衣大主教的水平,别说破解了,就算是发现端倪都不太可能。 或者那群狱警吃饱了撑着要给犯人一个个做DNA检测鉴定。 排除这几种不切实际的可能性之后,把舒尔兹·耐尔放在监狱里,几乎是万无一失的。 当然,林恩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给监房留下了几个保险措施,哪怕他并不觉得这几个“保险措施”最后能触发,但必要的谨慎确实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好习惯。 毕竟,细节决定成败。 “准备就绪,就等着开庭的时候……给‘家族’一个惊喜了。” “我觉得比起‘惊喜’,用‘惊吓’来形容,或许会更加贴切一点。” 林恩和拉维妮娅相视一笑,那模样怎的都有一种狼狈为奸的既视感,不过作为当事人的两者只觉得说不出的心情畅快。 顺带的,拉维妮娅也越发地觉得眼前这位萨卡兹顺眼了。 看来刻板印象果然是不可取的……这位萨卡兹侠客先生,不仅实力强大、心怀正义,亦是一位幽默风趣的绅士。 而像是暴躁、好战、易怒、嗜血之类的,那些经常从教科书上看到的形容词,倒是点滴也难以从对方身上找到对应。 回家之后,拉维妮娅顺手便将自己的外套往一旁的衣架上一摆,林恩跟在后面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便顺手将手放在外套上,将上面湿哒哒的水珠烘烤干净。 这一手其实并不容易,需要法术的释放者拥有极强的控制力才行,否则的话很容易把衣服直接给烧了。 至少拉维妮娅在看到林恩的这一招之后,眼睛几乎是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好方便的法术。” 属于是开了眼界了。 “我的衣服放在哪里?” “侧厅还有个给客人准备的衣架柜,放那边晾着吧。” 拉维妮娅想了想,还是没把“就挂我衣服旁边也可以”这句话说出来。 这三言两语,多少有点亲密过了头。 虽然她现在和林恩的关系确实是打得火热,但那更多的是一种认同、感激、好奇的情绪在其中徘徊,拉维妮娅好歹也有作为女士的矜持,再加上她那和浪漫几乎搭不上边的性格,在想起之前两人共撑一伞亲昵贴近的模样时,法官小姐的脸颊上也不由浮现了一点小小的绯红。 为了缓解自己心中奇怪的情绪,她连忙开始转移话题了起来。 “夜宵吃什么?” “悉听尊便。” “那吃披萨吧,叙拉古的披萨还是很棒的。” 拉维妮娅自告奋勇地说着,她忽地想起,自己常常光顾的那家高档披萨店,貌似还有几张优惠券马上快要过期了。 本来已经想好在上个礼拜用了,不要浪费。 结果因为工作忙碌的缘故,愣是过了一个礼拜才想起来有这回事儿…… 正好,林恩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作为东道主,自己也应该表现得慷慨一点,向宾客展现些来自叙拉古的“特色美食”。 林恩对此不置可否,叙拉古确实是可以被称为披萨之国的地方,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披萨几乎已经成为人们最欢迎的主食之一。 尤其是穷人们,以及时间不多的上班族。 不过说实在的,林恩在叙拉古住的那段时间,也没觉得叙拉古的披萨有多好吃,反倒是在龙门有一家老陈推荐的披萨店在口感上给他留下过格外深刻的印象。 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当初一直在吃廉价的劣质披萨? 林恩如此胡思乱想着,很快就把这点想法抛开了,毕竟自己现在才是寄人篱下……或者说吃软饭的那一方。 又是住在拉维妮娅家里,晚饭夜宵也都是白嫖的。 所以说能吃就行!只要不是老陈的那种黑暗料理,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拉维妮娅打开个人终端,她轻车熟路地点击外卖软件,那家店的披萨可不便宜,虽然很多人都说披萨是穷人吃的垃圾食品,但凡事都有例外,就连啤酒都有面向有钱人的“高端产品”,更别提作为叙拉古特色之一的披萨了。 这顿夜宵足足可以抵得上拉维妮娅周薪的五分之一。 不过她觉得很值得,下完单之后,还心情愉悦地轻轻哼哼着叙拉古的民俗歌曲——好吧,虽然很快就跑了调。 看来法官小姐在音乐方面的天赋并不算出众。 做完这一切之后,拉维妮娅合拢个人终端,向林恩眨了眨眼睛:“从手续上来看,就算我们隐瞒了舒尔兹·耐尔的身份,但想要把他推上法庭,至少也需要一周左右的时间,而审判到执刑又是一周。也就是说,接下来半个月的时间里,我的安危可就全都靠你了,萨卡兹的英雄先生。” 萨卡兹英雄…… 自从卡兹戴尔内战之后,自己有多少年没听到这样的称呼了? 林恩的心情稍许有些触动,神色亦带着些许恍惚。 他回忆起久远的时光。 曾几何时,特蕾西娅殿下也微笑着挽住自己的身体,承认自己能够成为……不,是已经成为了一位萨卡兹英雄。 至少,他是属于她的英雄,她的骑士,苍白的守护者。 “是哦,你已经是一位英雄了……传奇的佣兵,无人能超越的萨卡兹英雄。” 特蕾西娅轻轻在林恩的耳边诉说着。 “不,我还差得很远。” 林恩沉默了一下,在心中如此回应特蕾西娅:“至少……在将萨卡兹的未来引导向正确的方向之前,我还没有资格。” 为什么萨卡兹明明是好战强大的种族,可推崇和平解决问题的特蕾西娅却能有如此数量的忠诚拥磊? 不仅仅是因为魔王的身份,也不只是数百年积累的威压。 只有经历过残酷战乱与流离失所的萨卡兹,才能体会那样的心情,那黑夜中的一束柔和的光,正是无数人在梦中所渴求的救赎。 直至如今,哪怕魔王已经陨落,即便风云变向、时过境迁,依然有女皇的死忠坚守在理想的远境。 独眼巨人也好,女妖也罢,还有那些来自王庭的能工巧匠,以及那些罗德岛的骨干们。 又有多少人依旧怀念着女皇带来的春风呢? 而那些从梦中都会因回忆起女皇的面貌而惊醒痛哭的萨卡兹人中……只有见过那个腐朽荒芜世界的林恩。 他真正理解了特蕾西娅的眼光和理想,也理解了凯尔希口中那“文明之敌”的强大。 特雷西斯错了吗?不,从他的角度来看,他一点都没错,只是眼界和知识限制了他的视角,让他难以意识到那些即将到来的恐怖。 或者说,他其实也意识到了,可是却固执地走在自己的道路上,认为自己一定可以成功。 全然不顾,这也是一条拖着萨卡兹甚至全世界走向万劫不复的道路。 林恩不能原谅这样的萨卡兹,更不能原谅这样的特雷西斯,不能原谅他们用自私而又自大的想法来玷污特蕾西娅的理想,不能原谅本已看到曙光的族群未来再度因为一场烧遍世界的战火而被拖入黑暗。 正是因为理解了,所以才不能原谅,哪怕前路布满荆棘,也要用剑与火走出一条路来。 特蕾西娅安静地感受着林恩灵魂中那坚定的决意,钢铁般的精神构筑起不会动摇的意志,她只是惆怅地微笑,将自己的头埋入林恩的后背。 “没关系。” 她轻轻说着。 “我与你同在。” 第十三章 这就戴上戒指了? “林恩,林恩?” 拉维妮娅的声音把林恩从晃神的状态中惊醒,她伸出手在林恩面前晃了晃,表情似是有点不太开心:“怎么,大英雄,不乐意保护我啊?” “哪有。” 林恩苦笑了一下:“只是……嗯,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 拉维妮娅愣了一下,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对眼前这位萨卡兹的过去一无所知。 自己的过去不值一提,不过是困守在沃尔西尼这寸许土地上,日复一日焦头烂额地做些不值一提的工作。 那么眼前的这名从远方路过的游侠,他的过去会不会比自己那千篇一律的生活要精彩一千倍? 拉维妮娅有点好奇,但却没有很露骨地表现出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但是在对方愿意主动开口说出来之前,冒然去提问发掘对方的经历,无疑这是一种格外不礼貌的行为。 “也没什么,过去的早就过去了,只是总有那么些人,始终难以放下过去的那点事情罢了……呵,我也只是个不依赖些什么就无法活下去的软弱之人啊。” 林恩兴致索然地摇了摇头,而看着他那副模样,拉维妮娅便很识相地没有继续再追问下去了。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那个男人仰望夜空,他推开窗户,高大的萨卡兹沐浴在月光下,就仿佛在享受片刻的缅怀与宁静。 更正,海阔天空的精彩经历并不一定都是圆满的。 每一个坚强的人,背后都有着不得不坚强起来的理由。 背负悲伤,忍受痛苦,手脚流血依然要前行,荆棘之路上所有的软弱都会被磨砺成钢铁般的意志。 林恩很强,大约是拉维妮娅这辈子见过身手最厉害的人,他单枪匹马地杀上家族的驻地,然后用一把火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深藏不漏的罪证与权高位重的罪犯带出,而在这个过程中,他就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在亲眼目睹之前,拉维妮娅一度认为这样的故事只有在那些不切实际的歌剧与电影中才能看到。 那么如此强大的背后,究竟蕴藏着多少重悲伤的故事呢? 拉维妮娅不禁想起林恩对自己来历的介绍,他只是用“居无定所”来形容自己的旅途,那场震惊世界的内战毁灭了萨卡兹的文化和传承,将完整的一个国家和种族四分五裂,化为成批的难民与佣兵,不被任何人欢迎地在世界的各个角落中顽强生存。 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 就像是生活在叙拉古的那些萨卡兹,虽然抱团建立了家族,但说实话,在那些传统的叙拉古家族的眼里,那也不过是一群廉价好用的打手而已,萨卡兹们会为了金钱接受任何委托,而这些金钱往往只能维系他们的生活,始终不能让他们过得更好。 就像是一群被人投喂得半饱的狼,需要的时候可以为了一口肉而奋不顾身地去撕咬猎物,不需要的时候也没有力气反咬主人一口。 没有国家的流民,何其悲哀的身份。 ——而在这样的身份背景之下,林恩,这个男人,他又是如何保持住自己的正义之心,就像是个侠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了公理和秩序而挥剑? “……好吧好吧,别去想些扫兴的事情了,我们可是约好了要去做一番大事业的。” 拉维妮娅挽着头发,她轻轻咳嗽打破沉闷的氛围,然后向林恩丢出一个瓶罐。 林恩下意识地接住了,他抬起手看去,却发现这是一瓶……啤酒? 他看向拉维妮娅的方向,却见法官小姐已经打开了另一瓶啤酒,伴随着气泡炸响的清脆声音,她打了个满足的饱嗝。 “别这么看着我,就算是法官,偶尔也会想着要发泄一下压力的,毕竟工作环境嘛……你应该也明白。” 她似乎不怎么擅长喝酒。 林恩作出了这样的判断。 半罐啤酒下肚,拉维妮娅的脸颊上浮现微弱的霞红,当然了,这种度数的啤酒和含酒精的饮料也没多少区别,她只是脸色稍许产生了点微小的变化,却没有影响多少举止和谈吐。 只是反过来想想,这点啤酒脸色便产生了变化,如果在像是酒吧之类的地方被人灌个十杯八杯,那不得烂醉如泥地躺地上满嘴胡话任人摆布啊…… 酒量,不太行。 不过,这种发泄压力地喝点啤酒,也对酒量没什么要求就是了。 对于生活在巨大压力之中的人来说,酒精确实是一种麻痹神经、忘却烦恼、缓解压力的好办法,可是一旦过度酗酒,那就变成了逃避现实、疯疯癫癫、半梦半醒的痴狂。 林恩曾经也有过一段时间的酗酒,那是在卡兹戴尔的战场上,没有遇到特蕾西娅。那时候他还只是个普通的佣兵,因为学生的死而自责不已、逃避现实,一次次完成高难度的任务之后,一次次酗酒买醉虚度光阴挥霍金钱……直到那次行刺,他遇到了那位殿下。 正如他所说的,他其实也只是个不依靠些什么就活不下去的软弱之人,所谓的钢铁意志,也只是心中有了支柱之后,才能咬着牙,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尽可能坚持下去。 从那些孩子……到特蕾西娅。 林恩的心灵支柱崩塌过不止一次,但很幸运的是,他总能挣扎着在废墟中重新爬出来,然后在漫无目的的徘徊之间,寻找到自己人生新的意义。 他便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的。 那些美好的、善良的、正义的、炽热的泡影,填充在他空虚的心房,点燃这个男人骨血中的火焰,最终化为熊熊燃烧的燎原之火。 林恩自恍惚中回过神来。 从拉维妮娅小姐的表现来看,她难道说是想……开解自己? 林恩心中因为思及过去而升起的一点沉重感一下子就变成了啼笑皆非的既视感。 “放心,我还没有那么脆弱。” 林恩停顿了一下,他拉开罐装啤酒的拉环,往嘴里灌了一口。 冰冷的酒液回荡在唇齿之间,却只能让他变得越发精神起来。 “那些重要的东西支撑着我的脊背,让我不至于跌倒下去……挺好的,那样我就有了战斗下去的理由。” “重要的东西?” 迎着拉维妮娅带着疑惑的目光,林恩半开玩笑地说道:“法官小姐,对现在的我来说,你也是‘重要的存在’。” 对于一个拿钱办事的佣兵来说,委托人可不就是“重要的存在”嘛。 而且直觉告诉林恩,拉维妮娅确实是他掀翻叙拉古家族势力黑暗统治的一步重要棋子,法律与秩序的威严,可以很好地冲散人们对于家族的恐惧。 当然,这话在拉维妮娅听起来就不是这么个味儿了。 重要的东西……重要的存在……我…… 拉维妮娅那因为酒精而松弛下来的神经一下子跳跃了起来,她脸上的绯红顿时加重了两倍,精致的面容上透着诱人的红晕。 这这这,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啊,呃,嗯……谢谢。” 语言认知模块失灵。 这一刻,拉维妮娅只觉得自己大概是把这辈子的人都给丢光了。 在嗯嗯啊啊的说了一串不成句子的字眼之后,她只得用“谢谢”这个单词来结束对话,人都恨不得趴桌子下面去。 ——事实证明,钢铁直女并不是不会乱想,尤其是酒后。 而事实也证明,就连钢铁直女都开始瞎想了,林恩还没有瞎想,着实是有点自欺欺人了。 两人之间沉默了半晌。 最后还是拉维妮娅生硬的转移了话题,指了指楼上。 “大约还有几分钟夜宵才能送来,你要不去浴室洗个澡?” “可以吗?” “没事的没事的,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橱柜里面有新的浴巾,不过换洗衣服什么的我就没辙了。” “这个没关系。” 用法术处理一下就可以了。 老实说,林恩不是个有洁癖的人,他也曾经在艰苦的环境下战斗,在泥水中跋涉。 但如果可以的话,能够舒舒服服的洗把澡,又何乐而不为呢? 他又不是那种喜欢为难自己的苦修士。 不过这也给自己提了个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像是洗澡之类的时候,自己总不可能寸步不离地守在拉维妮娅的旁边。 而作为接下来家族杀手的焦点目标,保护拉维妮娅的难度,可比当初在冰冻荒原上保护安洁莉娜要麻烦困难多了。 林恩思忖了一下,从口袋中取出一枚小小的戒指:“把这个带在身上,这是个触发式的警报饰品,如果你遇到了危险,就发动刻印在上面的术式,我会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帮助你。” 他在这枚戒指上留下了一点灵魂的残渣碎片,这点如边角料一样的小碎片剥离并不会伤害到林恩的本源,却可以以此来加工饰品、或是用作准备巫术。 因为灵魂上的链接,他人使用这些用碎片烙印的法术可以跳过支付代价的过程直接发动,几乎是念至形随,并且也能够使用那些林恩布置的术式,而不用理解其构造和内核。 总体来说还是很方便的,这也是林恩在上辈子总结出来的技术和经验,毕竟他是个野路子,很多时候并没有那些丰厚的资本和优渥的资源去使用,只能想办法压榨自己。 就好比这枚戒指,除了简单的报警术式之外,上面还刻了一个简单的禁魔术式,在激活的瞬间,有限范围内的禁魔领域将会如屏障一般展开,隔绝法术的伤害。 哦,对,考虑到拉维妮娅是个真·普通人,光是禁魔领域意义也不大,那些穷凶极恶的家族杀手,用一把普通的匕首就可以轻易地夺走她的性命。 于是林恩想了想,便用手指摩挲着指环,又在上面加了点料。 加刻一个石肤术,能够有效提升物理抗性和身体强度,不说防御力强得和ACE、爱国者似的,至少短时间内皮肤强度追上大部分重装干员的盾牌应该是没啥问题的。 哪怕这个石肤术的持续时间只有短短的五秒,但是五秒的时间,足够林恩赶过来了。 这要是都能被人给秒了,只能说对方是真的杀鸡用牛刀……用内卫级别的战斗力来刺杀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法官。 拉维妮娅有些不知所措地接过戒指。 戒指……戒指?这是在暗示什么? 不管在哪个国家,哪个地区,男性将戒指赠送给女性的朋友,都有显而易见的追求之意。 那那那那自己是接受还是同意? 不对不对,接受和同意不是一点区别都没有吗! 这下逻辑思维模块也跟着一起失灵了。 在酒精的作用下,拉维妮娅那正经的思绪很快就给带偏到了西伯利亚去,自从投入了繁忙的工作之后,她罕见地感觉到自己心中仿佛有一头小鹿乱撞。 等等,等等,这也太快了吧! 拉维妮娅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林恩。 那帅气的面容,冷静干练的神态,成熟的气质,还有笔挺的身材,再加上一双绿宝石一样美丽的眼睛。 第一次遇到志同道合的朋友,第一次找到愿意全力支持帮助自己的盟友,第一次有了全心全意守护自己的守护者…… 哪怕只是初识不久,可从小生活在黑暗法则下的拉维妮娅,却仿佛抓到了一束遥不可及的光。 有些人,认识一辈子,也只是普通的酒肉朋友。 也有些人,哪怕只认识了一天,便也足以交心了。 理性被感性迅速压倒。 拉维妮娅将指环戴在了右手的无名指上,大小正是合适。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试试? “不过为什么是戒指?” 特蕾西娅的声音回荡在林恩的脑海中,而林恩也是一愣,这个戒指的素材是普通的石头,其实做成别的现状也未尝不可,但他完全是下意识就用土石塑形的法术捏了个戒指出来。 主要是平时戒指之类的礼物送多了,也就习惯了。 紧接着,林恩也意识到了,向异性赠送戒指,似乎有不少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意思在里面,怎么的都不太好。 “顺手,顺手……要不换个镯子?” “你看她乐意换吗?” 第十四章 这也太快了吧! 清晨的法院一如既往地安静,黑曜石构筑的地板沉重而又平稳,当法官的皮靴踩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那庄严的氛围便迎面而来了。 “你的上班路还真艰辛。” 开口说话的是一个萨卡兹男人,他穿着与身边法官截然不同风格的装束,黑色的外套下覆盖着整洁的衬衣,搭配上工整的西装裤,勾勒出修长的身材。 敞开的领口,显露出银色的挂坠;风衣的衣摆,隐约亮起锯齿般的冷光。 比起庄严守序的法官,他这种略显随意却又不失凛然的穿搭,倒是更像那些黑手党的头目。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头上长着一对显眼的角——或许有些没见过萨卡兹的年轻人会把它乍一眼与瓦伊凡或是埃拉菲亚这些更为常见的种族的角搞混,但大部分有些眼界的人都可以分辨出来,这一对角的主人是个萨卡兹。 众所周知的是,叙拉古的法律和铳是西西里夫人从拉特兰带回来的,而法院同时也代表着叙拉古和拉特兰的友谊。 所以,哪怕没有明文规定,可法院也从来没有招纳过萨卡兹法官……就连工作人员中也没有,只有被审判的犯人之中,偶尔会出现萨卡兹的身影。 “也算还好吧……只是在路上被人用石子敲打玻璃,对我来说算是不痛不痒了。” 另一边,身材饱满,穿着得体的黑色审判者外套的法官小姐如此回答道。 对于这种上班路上的骚扰,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总比被恶意满满地泼上油漆,或是轮胎被人扎破要好,那样的话自己还要去更换零件,或是把车送到洗车店里,平白多了件要操心的事儿。 拉维妮娅早就记不清自己因为公正而得罪了多少人,其中有闻名遐迩的大人物,也有些小偷小摸的小角色,这种见不得人的报复手段,那可真是遇到过太多、甚至有点习以为常了。 “你也真是大心脏……寻常人被这么对待,要不了一个月就得崩溃了。” “彼此彼此,倒是你,还是别这么大摇大摆的。这个点还法院里还没什么人,但很快就要有人来了。” 没错,这两人正是林恩和拉维妮娅。 昨天晚上两人孤男寡女的,又是喝了点酒,氛围什么的恰到好处,最后便……当然是什么也没发生。 林恩大概是能看出情况有点不对劲的,他知道,如果自己这种时候像个普通的渣男一样稍微施展些话术,动点手脚,半推半就之下,一次颠鸾倒凤的欢快之后,两人的关系就会发生彻底的改变。 就算拉维妮娅对他的那种情感,其实并不是什么爱恋、爱慕之类的明确情感,而只是一种懵懵懂懂的好感——然后在酒精的影响和一系列让人啼笑皆非的误会之后,发酵在暧昧的气氛之中,便变成了这副模样。 但开玩笑,林恩他是这种趁人之危的人吗!? 吃完夜宵之后,林恩当即便扶着喝了个半醉的拉维妮娅回了房间,然后风度翩翩地为她关上门,就像是个传统的维多利亚绅士一般,不动手脚,不显贪婪。 说起来也是搞笑,拉维妮娅原本是想要借着啤酒开导开导回忆过去的林恩,可不料两者的酒量差距太大,后者还没尝出个咸淡呢,前者已经醉了半余,整个人都软软绵绵的,没有林恩在场的话,或许她就这样睡在沙发上凑合一晚上了也说不定。 也因此,在上楼的时候,穿着单薄睡衣的拉维妮娅几乎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林恩的手臂上,丰满的身材带来柔软的触感,再加上她那气吐芳兰、面目羞红的样子,林恩差一点就擦枪走火了。 还好,只是差一点,差一点而已。 而拉维妮娅,在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回想起自己昨夜失态的模样,羞得满床打滚的同时,也有一种难言的挫败感和空虚涌上心头。 如果昨天晚上真的迈出了那一步……老爷子是不是就不用再给我找相亲对象了?莱昂也不会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来数落自己嫁不出去,明明他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小鬼,而且连恋爱都没谈过,一点都不懂大人的世界有多少烦恼。 而且林恩那家伙究竟是怎么看我的呀……都那种情况了,我就这么没女人的魅力吗? 拉维妮娅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自己都被自己心中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在床上患得患失了许久,直到闹钟叮铃铃地响起,她这才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提起精神,迎接新的一天的到来。 嗯,不管怎么说,这个男人确实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正人君子。 她唯独确定了这一点,对林恩的信任便也越发充分了。 推开法院大门之后,进入了工作状态的拉维妮娅很快就把那点儿女情长的忧愁抛之脑后了,熟悉拉维妮娅的人都知道,这位法官小姐向来都会很严格地区分自己的休息与工作两种状态,并且在工作时,便会全神贯注地投入其中。 她习惯早些出门赶到法院工作,这倒不是她卷,只是路上时常发生意外,拖慢她的脚步,久而久之的她也就有了每天早点出门的习惯,省得上班迟到。 当然,今天早上还算是顺利,除了在走进法院之前,有几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蠢贼往车窗上丢了几块石子以外。 不过那点小碎石子就连在防弹玻璃上留下刮痕都做不到,拉维妮娅和林恩也就没有了追查的心思。 拜此所赐,两人抵达法院的时候,这座将司法、公正与秩序汇聚一堂的高楼,显然还没有到开张的时候。 也因此林恩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也就在门口见到了几个保安,用幻术掩盖了一下种族特征之后,自然没人去喝止,更没人阻拦。 但混进来归混进来,想要长久混迹其中,单纯使用幻术便不是个保险的办法了。像是沃尔西尼大法院这样的地方,代表了西西里夫人和叙拉古政府的意志,总会有那么几个高手驻扎在里面,或许他们的实力不足以与林恩抗衡,但是林恩的幻术在他们眼里恐怕也明显得和黑夜中的明灯一样。 也不能太小看天下人呐。 为了避免惹出不愉快的事情,于是林恩便解开幻术,转而戴上了兜帽,掩藏住自己犄角的主体,若是只露出个尖尖角来,哪怕再神通广大的人也很难认得出他的种族是萨卡兹。 就像是只露出个耳朵尖来的话,很难有人分辨出菲林、鲁珀和佩洛,更别提在叙拉古很少见的阿纳缇和札拉克了。 很简单,却也有效的方法。 “嗯……等一等。” 拉维妮娅忽地叫住了林恩,她站在林恩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人,便踮起脚尖,轻轻地为他系上衣领的扣子。 那样子,就像是个为丈夫整理衣领的妻子一样。 她的动作很不熟练,应该是很少这样为他人来系衣领,但还是用笨拙的坚持让林恩耐心地等待了下去。 而做完这一切后,她轻轻拍了拍手,看着林恩已经工整起来的领口,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这样看起来好多了。” 一点小小的细节上的改变,便让林恩的气质更加契合了法院庄重严肃的氛围。 也正是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自两人身后的方向传来:“拉维妮娅法官,你来得还是一如既往地早……这位是?” 一位身穿同样黑色法官外套的女性法官从两人的身后走来,她大约是刚刚走过拐角,因此没见到林恩和拉维妮娅之间亲昵的互动,可是在见到一位陌生的男性出现在平时独来独往的拉维妮娅法官身旁时,依然忍不住心生些许八卦的念头来。 这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拉维妮娅,她,实在是,单身,太久了! 单身到了出名的地步。 明明背靠着贝洛内这样的大家族,而且还有这法官这样报酬优渥的工作,甚至自己也是个大美人,但就是因为她公正耿直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性格,以及事业远大于家庭的价值观,愣是从读书时一直单身到现在,至今为止少说也有差不多十年了…… 集合了这么多优点,还是没有对象,那只能说是自己不想谈,而不是找不到。 就连家族给她安排的相亲……她最后把相亲对象送进监狱了你敢信? 总而言之,那是个非常悲伤的故事。 所以,当这位法官小姐看到林恩和拉维妮娅并排走在一起的时候,顿时就感觉自己是发现了一条大新闻。 单身贵族的身旁出现了一位说说笑笑关系很好的异性? 这是开窍了? 那位法官小姐作为正式法官,自然也有出色的眼力。 尚且不等拉维妮娅作出解释,她便发现拉维妮娅的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如象牙般温润的白玉戒指。 右手……无名指……热恋中? 她看看林恩,又看看拉维妮娅,好一个郎才女貌! 再看看两人之间的距离,这不是近得就差把手给牵上了吗? “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看来要有不少小伙子露出心碎的表情了。” 不过就这样把自己的恋人带到了法院里,这样做是不是玩得太开了点?要知道拉维妮娅可是以工作认真闻名的,不太像是会做出这种行为的人。 难道说男方也是法院相关的工作人员?也不太像啊,自己别说认识了,压根连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看着林恩那不躲不闪的坦然表情,她又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什么、遗漏了谁。 不管怎么说,有一点总归是没错的,那就是眼前这两个多半有一腿! 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反倒是弄得林恩和拉维妮娅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没关系的哦,我就当什么都没有看见。” 说着,她便摆了摆手,一副准备开溜的模样,而拉维妮娅则是在短暂的惊愕之后,连忙追了上了。 “等等,我们只是……” “嗯嗯嗯,我懂的,我懂的,朋友是吧?毕竟结婚之前都可以用朋友来形容嘛!” 这里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热闹那么一些。 林恩看向逐渐远去的背影,他无奈地耸了耸肩,便迈开步伐跟了上去。 …… 莱昂图索坐在独属于自己的办公室内。 虽然在建设部里,他名义上只是个小小的秘书,属于最普通的打杂人员,但几乎所有的部员都知道他的身份是贝洛内家族的大少爷,就连建设部的部长在莱昂图索面前都是恭恭敬敬的,于是享受些特权、弄个办公室,也就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和拉维妮娅一样,他习惯早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的出门,然后抵达工作的地方。 不过和拉维妮娅那充满了辛酸的故事相比,莱昂图索少爷早出门的理由就显得简单朴实得多——他是真的卷…… 对,没错,这位来自大家族的继承人,他是个货真价实不折不扣的卷王!一个人能做三人份工作的那种。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拉维妮娅的影响……不,肯定是有影响的因素在内。 明明只要混吃等死就可以了,却偏偏要卷,卷也就算了,个人能力还出众得让人牙酸,莱昂图索一个人便带动了整个建设部的工作热情——不热情的最后要么换了部门,要么被炒了鱿鱼。 大少爷都卷起来了,你还能不跟着一起卷? 而此时此刻,莱昂图索一边阅览着堆积的文件,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德米特里自电话那头传来的报告。 “耐尔家族……嗯,好的,善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他们翻不起什么风浪。” “那个男人的话,尽可能保持一种不亲近也不疏远的态度,暂且观察一下吧,他既然愿意帮拉维妮娅,那就暂时算是我们这边的人……” 莱昂图索的声音突然顿了一下。 “等等,你说什么?他俩今天一起去法院那边上班了?而且你的人还目击到了两人之间相当亲昵的举动?” 他迟疑了好一会儿,这才吐出这样的字眼来。 “她开窍了?” “不对,这也太快了吧!” 第十五章 白色的狼 建设部,一个攸关叙拉古未来、前途无量的部门。 当然了,部门前途无量,那是部门的事情。 这个部门的部长……那可就是前途无亮了。 在叙拉古风起云涌的这几个月里,几乎每个月建设部的部长就要换一次,甚至更多次。那些被家族势力推上前台的官员们前脚还在大声地向市民作出允诺,后脚便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明争暗斗而遭遇暗杀。 短短三四个月,建设部俨然已经换了六七个部长了,说它是高危职业也毫不为过。 直到这像是个烫手山芋一样的位置被交到了卡拉奇的手上。 这个八面玲珑的男人丝毫不在意自己站上了舞台的焦点,用从容的话术和社交技巧游走于各个家族势力的间隙,规避危险,分配利益,一时竟成为了第一个活过一个月的建设部部长。 严格点来说,卡拉奇是属于贝洛内家族支持的人,他能够稳坐这个位置,除了工作能力之外,更多的也是因为贝洛内家族对他的保护,以及其他家族对贝洛内家族的畏惧、忌惮。 但一码归一码,除了这些外部的因素,卡拉奇自身出众的能力也着实折服了建设部的大部分人,就连莱昂图索也承认,如果当初贝洛内家族选择的不是卡拉奇,而是另外的一个人……那么如今建设部的明争暗斗风起云涌可能还要再维持一段时间。 毕竟建设部负责的可是一座新的移动都市……新的!叙拉古建国百余年来,都没有一座崭新的移动城市诞生,这座移动都市的诞生吸引了太多人的注意力,傻瓜恐怕都能明白,掌握了建设部便是掌握了新的城市,而掌握了新的城市……那个家族将会成为十二家族的领头羊。 其中蕴含了多少利益和权力?光是一点边角料,恐怕都能让人趋之若鹜,垂涎三尺了。 和这些相比,往日里沃尔西尼为了一两条街道、一两个赌场而进行的博弈,似乎一下变成了小儿科的过家家。 “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去保护好那位卡拉奇部长。” 莱昂图索如此说着:“如果运气好的话,这也会是你的最后一个任务,保护好他,直到新城区彻底建设完毕,然后你的工作就结束了,我们之间两不相欠。” “我自然是无所谓的,对我来说,保护谁都一样。” 德克萨斯将手搭在剑柄上,冷冽的神色中带着审视的意味。 “但贝纳尔多告诉我,要我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之中保护好你。” 她穿着曾经德克萨斯家族的礼服,深邃的皮质外套被随意地批挂在背后,量身定制的贴身礼服丝毫不会影响到行动,反而衬托出切利尼娜干练的气质。 至于容易影响到行动和战斗的下半身裙装,则是在德克萨斯的要求下换成了她更加习惯的热裤和连裤袜,悬挂十字的银色长靴与黑色的裤袜相互映衬,而位于手套、领带等部位的一点蓝色则是如同点睛之笔一般,为这套装束带来了些许鲜活的气息。 高贵、优雅、从容、不失威严。 这套衣服是贝洛内家族的人交给她的,说是一份“礼物”,但是在德克萨斯看来,这倒是更像一种示威,以及一种主权的宣告,穿上这件衣服就仿佛在招摇撞市地说“我就是德克萨斯家族最后的继承人”,而只要德克萨斯穿着这套衣服站在莱昂图索的身旁,就等同于在说“德克萨斯是站在贝洛内家族那一边的”。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如果可以的话,德克萨斯并不想穿上这套衣服。 但她也没有选择的权利,在“狼之主”的契约下,她就像是一只任人摆布的笼中鸟——至少表象上是这样的。 在展现出此行回叙拉古的真正意图之前,自己还得忍耐。 怎么说呢……确实是很有叙拉古风格的装扮,尤其是她披上的大衣,在叙拉古家族之间,只有位高权重的干部们才会如此打扮。 但与此同时,这套衣物也充满了哥伦比亚时尚潮流的感觉,至少在叙拉古,这种热裤加上连裤袜的装扮,绝对是那些守旧的家族成员无法接受的。 德克萨斯曾经这么评价过这些叙拉古家族黑手党:“他们恨不得一年三百六十五里有四百天穿着西装,哪怕那种紧巴巴的衣服完全不适合他们去战斗。” “我不需要保护,贝洛内家族的护卫没有那么弱。” 莱昂图索皱了皱眉头:“而且……我也不是很喜欢这种,突然被塞了一个远强过我自己的护卫的感觉。” “看来你还不是很信任我。” “信任是需要付出的,而且德克萨斯和贝洛内之间,任何口头上信任都是苍白无力的。” 莱昂图索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德克萨斯的不信任感。 当年带头清理了德克萨斯家族的便正是贝洛内家族,哪怕切利尼娜·德克萨斯是其中的另类,但作为德克萨斯家族曾经的千金小姐,她也可以说是和贝洛内家族有着累累血债。 他不信任德克萨斯,但也不想就这么放弃搁置这个好不容易拉拢过来的高级战斗力,纠结了许久之后,决定干脆让她去保护卡拉奇算了,落个眼不见心不烦也挺好。 反正那边时刻都处于风口浪尖,也确实是需要人手去确保安全,莱昂图索本来还打算从自己的护卫中挑选几个好手,这会儿把德克萨斯调过去,四舍五入一下,也算是她为自己的安全保障提供了帮助。 德克萨斯摇了摇头,没有再接话下去了。 正如莱昂图索所说,德克萨斯和贝洛内之间有着血海深仇,哪怕她其实不是很在乎这些仇恨……对于切利尼娜·德克萨斯来说,不管是家族的覆灭,还是黑手党之间的纷争,都无法让她心中升起多少波澜。 最疼爱自己的爷爷被父亲刺杀了,不同意父亲主张的家族成员则是被“内部清理”了,人们用沾着血的手数着钞票,全然不顾这些财富的来源代表怎么样的灾祸。 这个家族如此陌生,以至于切利尼娜心中都升不起为其报仇的想法,甚至家族的城堡,都是被她一把火烧尽的。 她不在乎了。 但她自己不在乎,别人却不会这么想,人和人之间是很难相互理解的,尤其是在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之后。 不过,德克萨斯也不需要对方的信任,不管德克萨斯对于家族覆灭的过去如何看待,对于企图改变如今的叙拉古的林恩和德克萨斯来说,“贝洛内”都是不折不扣的敌人。 总而言之,在和林恩联系上之前,先就这么将就一下……装作是自己“归心似箭”的模样吧。 别让贝洛内,和贝洛内背后的“狼之主”看出了破绽。 德克萨斯松开握住剑柄的手,她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唉,这些麻烦的勾心斗角。 比起这些东西,她更加在意的反倒是另一件事情了——那个她从贝洛内家族驻地里,两个女仆闲聊中听到的消息。 来自炎国的萨卡兹,还有那位“拉维妮娅小姐”,究竟是…… 不行,这个一定要问问清楚,否则自己心里都不安生。 “莱昂图索,我问个问题。” 迎着眼前少年有些诧异的眼神,她提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拉维妮娅是什么人?” …… “真怀念啊,这种阴沉的天气,连绵的细雨,还有和死一样的循规蹈矩。” 拉普兰德·萨卢佐,这只离群的白狼孤身一人走在阴雨中,孤单得就仿佛周围的喧嚣都与她无关。 德克萨斯回来了,她也回来了。 德克萨斯舍弃了自己的名字,而拉普兰德舍弃了自己的姓氏。 离群的狼,总会回到自己的故乡。 拉普兰德不喜欢叙拉古,这里有她曾经的家族,以及许多回忆。 但她和德克萨斯也是一样的,对于自己的过去,她不喜欢,却也不会畏惧。 她在有需要回到这里的时候,不会有丝毫犹豫。 “说起来,林恩也回来了……啧,不怎么让人开心的名字。” 拉普兰德微微眯起眼睛,在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身子,四肢的肌肉都紧绷了一瞬间。 没办法,以前被教训得太惨了,都出现应激反应了。 还记得当初在叙拉古时,拉普兰德差点就给林恩从狂气的白狼教训成了只翻腾不起来的大白猫……实力差距太大了。 其实以一般常理而言,要说真实战斗力,拉普兰德有着卓越的战斗技巧和不弱的身体素质,搭配上特殊的源石法术,怎么着也不算是弱小。 但是和那时候刚刚走出卡兹戴尔战场没几年,整个人都杀气腾腾的林恩比起来,实在是差得有够远的。 而事到如今——好吧,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在战斗力的差距越来越大,俨然已经不在一个层次上了。 拉普兰德确实执着于德克萨斯,但只要德克萨斯在林恩的旁边,拉普兰德总是非常果断地避开这个方向,一点想法都没有了。 惹不起惹不起,溜了溜了。 拉普兰德曾经想象过无数次,自己追随着德克萨斯的脚步回到叙拉古的场景。 拉普兰德对德克萨斯来说是源自叙拉古纠缠不清的过去,而德克萨斯对拉普兰德来说是总先她一步难以超越的梦魇。 她想要一场终结过去的厮杀,不管是德克萨斯走出来自过去的阴影,还是拉普兰德战胜自己曾经的梦魇,都是对人生的一次洗礼和成长,对于过去“执念”的一种终结。 但是当这件事情真的发生以后,因为某个插足者的缘故,她又有些索然无味了。 有什么意思呢?搞事的话一定会被他揪起来打一顿。 拉普兰德也曾经享受过战斗与清算的快感,对同类相残时那种血脉沸腾的兴奋感而沉迷。 但是她唯独对这种单方面挨揍的经历却没有丝毫兴趣。 她是个狂人,又不是个受虐狂。 “唉,算了,还是想想别的吧。” 拉普兰德张开双手,任由雨点敲打在她那不沾血污的黑色皮革大衣上,细碎的雨点打湿了她惨白色的发丝,又湿润了她的肌肤,冰冰凉凉的触感传来的同时,一种难得的宁静充斥在她躁动的内心。 她仰望天空,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利刃的剑柄,等到回过神来,已经走进了一条无人的小巷。 “真是空虚啊。” 白色的狼豁然转身,她拔出双剑,雨水冲刷去剑锋上尚未干涸的血迹,咧开的嘴角宛如恶魔的嘲笑:“你们说,是也不是?” 一道又一道身影自四面八方的阴影中走出,那是来自“家族”的杀手,拉普兰德不知道他们是来自哪个家族的,但她至少知道这些人跟了自己一路。 或许是因为自己之前杀掉的那几个不长眼的家伙? 拉普兰德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这些人太弱了,让她在心底连战斗的欲望都升不起来。 而现在,他们竟然亮起了别在腰间的刀锋,拿出了抱在怀里的短铳,杀气腾腾的样子,就仿佛一群向狮子露出尖牙利齿的鬃狗。 她勉强提起了一点兴致。 “唔……稍微确认一下,你们露出这种表情,难道说是想要杀了我吗?” “不要太嚣张了,你这女人!” 箭矢飞来,却被剑锋轻易斩断。 “可惜可惜……加油哦,你们差点就干掉了我呢。” 拉普兰德肆意地笑着。 看来是不知道自己身份的小喽啰。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杀了也没什么影响——不管是对自己来说,还是对德克萨斯来说。 就连那个林恩也没法从自己这“自卫反击”的做法里挑剔些什么。 毕竟他也说过的嘛,“心中升起杀意的同时,也要做好反过来被干掉的准备”,拉普兰德还是蛮认同他的这句话的,很精辟,也很契合叙拉古的情况。 “嗯……嗯!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好的主意。” 白狼露出锋利的牙齿,将剑锋点亮。 血花溅到她的脸上,让她看起来如地狱深处绽放的曼陀罗花一样美丽而又危险。 “我要去找德克萨斯了,却还缺一份重逢时的礼物,你们说……千层酥怎么样?” 第十六章 白学现场 工作的时间总是辛苦而又忙碌的。 拉维妮娅是个好法官,而作为一个好法官,她的工作便没有了忙里偷闲的余裕。 林恩见过几个和她不太一样的法官,他们在上班时间端着咖啡,坐在办公室中“陶冶情操”,出入开着豪车,住在市中心最繁华的花园别墅里,却对普通人的诉求和痛苦视而不见,只是点头哈腰地巴结那些大家族,从家族的牙缝里分点吃剩下来的利益,却也能赚取超乎寻常人想象的财富。 无论如何,林恩都无法把那几个人的嘴脸和“好法官”联系在一起,充其量也只能说他们是法律系统中的害虫、败类。 而拉维妮娅呢? 整日忙碌,然后吃着廉价的披萨,住在郊远的房邸,开着三天两头就会被泼上油漆的普通轿车,领着一份固定的薪水。 天差地别。 一整个上午的时间,拉维妮娅都扑在了对于案件的处理上。 她手里堆积的案子可远远不止耐尔家族的这一个,最近这段时间整个沃尔西尼的黑手党都很不安分,一桩又一桩的谋杀案让这位执着的法官小姐四处奔波。 不管是收集证据、联络证人,还是将犯人逮捕归案,甚至是在法庭上进行审判。 这些都是法官的工作,至少在叙拉古是这样的。 林恩对于法官如此宽泛的工作内容而感到有些惊讶,随即便是有些难以认同。 没有明确的分工,也没有确切的职责范围划分,法院的工作效率必然会因此而降低。 而与此同时,辛苦工作的认真法官会被繁多的事物压得喘不过气,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从报案到收集罪证到网罗证人,最后逮捕犯人,将其送上法庭审判……这样繁琐的过程最后却得不到丝毫好处,反倒是会被人记恨上。 而一心想着钻空子摄取利益的害虫则是能凭借手中过于宽泛的权利而捞到大把的金钱。 怎么想都不太合理,再加上家族的恐怖威慑,也难怪会有那么多法官心灰意冷了。 林恩见过许多地方的执法部门,就像是龙门,龙门近卫局是负责执法的暴力单位,而审判犯人的则是独立的法律部门——两者既可以专心投入各自的工作中,而不必在不擅长的领域分散精力,也能够有效地相互监督、防止腐败。 他也见过拉特兰的公证所,那也不是像叙拉古这样的,乱糟糟的一团。 西西里夫人从拉特兰带回了铳与法律,而在吸纳了来自哥伦比亚等国家的先进理念之后,这才建立了“法院”。 可林恩却觉得,这所谓的“先进理念”,怎么看都不太对劲。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西西里夫人向叙拉古本土的家族势力妥协的后果。 “你看起来对我的工作内容有点惊讶。” “不,我只是以为,在这种时候,你至少会聚集一些志同道合的力量,去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 林恩毫不客气地坐在拉维妮娅旁边的椅子上,他将一份披萨送到拉维妮娅的办公桌上,又给她带来一瓶汽水——毫不客气的说,这是一份垃圾食品组合。 不过对于拉维妮娅来说,这种能够快速填饱肚子的午餐,却是再好不过了。 如果有空的话她也不介意去那种高档一点的餐厅吃些健康食品,但工作繁忙,垃圾食品也凑合着能吃。 “我手上还有两个案子……没有那么麻烦,但也不能坐视不理。” “再说了,志同道合的力量,就算是有,也没有必要浪费在这里。” 拉维妮娅轻轻叹着气。 林恩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位法官小姐一来不确定会不会有人认同她的做法,与她同进共退,二来嘛…… 她也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能够成功,在家族的黑暗势力中成长的她,始终对于自己的坚持抱有一种悲观的态度。 诚然,这次“审判”必将是一次对于家族势力的沉重打击,是点燃叙拉古这黑暗时代的星星之火。 但漫漫长夜过于沉重,这点星火也很容易被人扑灭,整个叙拉古都是腐朽的,从上到下哪里都有“家族”的眼线和手足,就连法院和政府也被严重渗透,自己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力将这场审判。 埋骨在荒野的只要有自己就可以了,没必要带上其他心怀理想抱负的人一起殉葬。 林恩对于这种过于悲观的想法并不是很赞同,他想劝一劝拉维妮娅,或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若是能争取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场浩大的审判就不会是自掘坟墓的行为,而是向“家族”发起致命的叛逆。 就他看来,整个叙拉古此时此刻都处于一个爆发的临界点,只是缺少了一个出头鸟而已——而只要这个出头鸟足够硬气,能够挫败家族的第一波反扑,让习惯于匍匐在家族恐惧铁幕下的人民看到希望。 那么家族的衰退,便会化为一波不可避免的浪潮。 不过在林恩开口之前,拉维妮娅就兴致索然地摇了摇头,终止了这个话题。 “说起来,我记得你说过,来叙拉古是为了帮助落难的友人,现在被绊在了我这里真的不要急吗?” “没事的,她可不是温室里的花朵……而且就我个人看来,如果能帮你把那件大事做好的话,便也相当于帮她解了围。” 德克萨斯那边确实不需要林恩去担心。 作为贝洛内家族的客人,一枚不可忽视的筹码,贝洛内家族执棋的人是断然不可能把德克萨斯最后的遗孤消耗在不起眼的小事中的。 换句话说,如果真的只是要杀几个人,干嘛不让家族灭迹人去做,反而花大力气找个不那么靠谱的外人来干? 德克萨斯又不是林恩,她的实力确实很强,但不是那种碾压一般的强大,只是通常意义上的强者罢了。 在这沃尔西尼,少不了她这个级别的杀手。 如果拉维妮娅这边的进展一切顺利的话,也能给德克萨斯那边的行动创造机会。 “她?” 拉维妮娅稍微有点在意地眨了眨眼睛,她几乎是本能一般地自心底升起一股危机感。 有点想继续深入地问下去,但这样好像又有点失礼…… “计划继续下去的话,你迟早能见到她的。我有一种预感,你们应该会很合得来才对,毕竟你们都是对如今的叙拉古失望透顶,期望能为这个国家带来新生的人。” 合得来…… 拉维妮娅总觉得这话说得怪怪的,而林恩在提起那个“她”时,语气中下意识放软的温柔,以及神情中浮现的信任,却让法官小姐莫名地感觉有点……嫉妒? 第一次有了志同道合且心生憧憬的对象,第一次在…… 不行不行,不能这么想下去了。 “不说这些了,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工作。” 拉维妮娅深吸一口气,她将披萨切开,然后拿起其中的一片放进嘴里用力咀嚼,那恶狠狠的模样,就仿佛是要把自己心底的那点忧虑和仿徨给嚼烂。 林恩便也有样学样地取了一片吃——不愧是廉价的外卖,这披萨的面饼吃起来口感就和塑料一样。 是自己熟悉的味道了,和昨天晚上的豪华披萨套餐完全没得比。 要知道昨天晚上,林恩还以为是自己离开叙拉古几年,叙拉古的披萨大军产生了超进化呢……怎么一下子变得好吃起来了? 现在想想,果真是一分价格一分货,廉价的劣质披萨哪有那么好的口感和味道。 不过拉维妮娅倒是毫不在意,大约是因为吃习惯了,她对这糟糕的口感就连半点意见都没有,就着汽水便三下两下将一片披萨吞咽了下去。 这吃相,看来是真的饿了…… 想想也是,从早饭到现在已经有六七个小时了,这个过程中一直一刻不歇地工作,铁人也得肚子饿了。 林恩看着拉维妮娅狼吞虎咽的模样,他温和地笑了笑:“慢慢吃,别噎着了……唉!当心点,蛋黄酱都滴到衣服上去了!” 他连忙从抽屉里掏出一包纸巾来,帮拉维妮娅把领口的污渍擦去,而在这个过程中,法官小姐只是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不反抗也不多说,只是脸色微红地感受着这份好意。 “谢谢。” 她温声说着:“我还以为……” 清脆的开门声打断了拉维妮娅的话语。 德克萨斯愕然地看着眼前互动的二人。 …… 能天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出自己的房间。 昨天晚上因为见到了疑似林恩的背影,让原本计划着十点左右便回家的能天使在外面多晃悠了两个小时——这也直接导致了她晚睡了两小时,一口气睡到中午时分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她倒不是闲得没事干,只是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来找到些线索,说不定……说不定就可以见到林恩或是德克萨斯其中的一人了呢。 老实说,她对这两人执意回到叙拉古的行为,还是有些不解的。 她当然知道德克萨斯是个耿直的性子,但林恩不是啊,而且林恩的话语在德克萨斯心里的分量很重,只要林恩开口,德克萨斯是怎么也不会执意回到叙拉古的。 至于什么狼之主的契约……那种东西笑笑就好了,那点由负面能量构成的契约,不说同为兽主的大帝,林恩也能给他随手解了,根本没啥难度。 但她还是回去了,回到了那片她几乎没什么好印象的土地。 而林恩——他也跟着她,却没有一起行动。 直觉告诉能天使,这俩人八成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打算……但猜到归猜到,能天使也捉摸不透这俩人究竟在盘算着什么,哪怕去问博士小姐和凯尔希,得到的也只是半透不透的谜语和意味深长的微笑。 所以说谜语人就是可恶啦! 能天使有些不满地想着,却见屋子里空空荡荡,别说可颂了,就连平时一般留在屋子里“看家”的空也不见了。 咦,桌子上有张纸条。 “我俩出门去吃大餐啦怎么也叫不醒你总而言之你就负责看家吧!” 能天使读着上面的字眼,表情逐渐从迷糊变得咬牙切齿起来:“可恶啊,居然背着我吃独食!” 然后她又看到纸条背面还有一行字。 “汽水在冰箱里,烤箱里有苹果派,微波炉里还放着煮熟的通心粉……嗯哼,还算是有点良心。” 能天使打开烤箱,看到里面尚且热气腾腾的苹果派时,那点咬牙切齿的小情绪顿时就变成了眉开眼笑的模样,对她来说,什么大餐都是虚的……汽水和苹果派难道不香吗!? 她倒是不怕吃胖了。 总是小心控制体重的佐菲娅在看到能天使的食谱和体重时,手帕都快要咬破了喂! 十五分钟后,一脸幸福的能天使很没有风度地躺在了沙发上。 “不过那两个家伙到底要多久才回来啊……就我一个人看家,怎么都觉得有点无聊。” 她思忖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该干些什么,便干脆掏出铳械摆弄了起来。 这把铳是德克萨斯前两年拿到年终奖以后在雷神工业订做了一把送给我的,那把是林恩上次在拉特兰精挑细选买给我的礼物,还有这个,是安洁莉娜第一次拿到罗德岛的工资以后,去工程部…… 最后这把精致迷你的铳,那是回拉特兰探亲时,姐姐硬塞给我的。 哎嘿嘿,距离十二把守护铳的梦想,似乎已经越来越近了呢! 能天使嘿嘿地傻笑起来,这位天使女孩的幸福就是如此的简单。 而直到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她这才擦掉嘴角的口水,重新摆出一副正经了点的模样。 “来啦来啦,你们两个也太晚……咦,是你啊。” 能天使的表情很快就冷却了下来。 因为打开门后,出现在她面前的人不是她在企鹅物流的伙伴们,而是一只不怎么讨喜的白狼。 拉普兰德摊开手:“要吃千层酥吗?” “要要要!” 好吧,收回前言。 至少,她在做千层酥这方面还是有一手的……她的千层酥很讨喜! 第十七章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jpg “大致的意思我明白了。” 德克萨斯很安静地听完了林恩和拉维妮娅的计划:“但是我应该没办法为你们提供多少帮助,家族从未放下过对我的警惕,如今的我不论是出行还是通讯都被严格监控。” “就连这次,来找到你们,也是向负责人‘报备’过的。” “很正常,就算名头再响亮,对黑手党来说,你也只是个外人,自然是得不到信任的。” 林恩耸了耸肩:“不过你倒是可以和拉维妮娅法官小姐多联络联络……毕竟在那些人的眼里,她可还是贝洛内家族的‘招牌’之一呢。” 拉维妮娅很讨厌家族,但出身自家族的她,无论如何辩解,都会被人烙上属于贝洛内家族的烙印。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不过在现在这个时刻,这样的一重身份反倒是可以提供掩护和帮助,让德克萨斯和林恩的联系便利了很多。 “那么今天便到此为止吧,能够交流的情报和信息不多,也无法相互配合,便也只能打个招呼了……” 德克萨斯的目光在林恩和拉维妮娅之间游荡了一下,她又忍不住想起了之前两人亲密的模样,便更是又想到了另一重事儿。 想当初在龙门的时候,林恩和陈的故事,也是要从做保镖开始说起的…… 唉,罪孽深重的男人。 德克萨斯叹了口气。 “对了,我再提醒你们一下……一个家族的报复,并不是那么简单就会结束的,尤其是他们缺少了领头者的时候,维持住家族的理智也就紧跟着崩断了。” “不管那个耐尔家族最后是四分五裂还是由人接手继承,作为他们曾经的目标,你们都要小心点。理智的黑手党领袖不会冒着得罪贝洛内家族的风险去对你出手,但很多时候,没什么远见、只凭意气用事的家族杀手却更加容易成为某些大事的导火索。” 说完,德克萨斯便告辞离开了。 林恩送她到门口,而走过拐角,进入门内拉维妮娅的视觉盲区以后,德克萨斯一把按住林恩的肩膀,把他推在墙壁上:“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墙角的阴影下,德克萨斯那渐变色的瞳孔却没有丝毫黯淡的迹象,她就像是盯住了猎物的狼一样步步紧逼,而林恩则是面无表情地和她对视:“如你所见,就是那么回事了。” “我之前介绍时对你说的,可没有半句谎话。” 这话林恩说得倒是坦坦荡荡的,他要是真的对拉维妮娅有歪心思,昨天晚上就能直接上本垒了。 对于这位秉持公正的法官小姐,他的心中有所钦佩,也有所怜惜,却唯独没有爱慕之情。 “你……!唉,算了,你就是这么个性格。” 德克萨斯自然是能看出来,林恩根本没有骗人的心思。 或者说,林恩对亲近之人的思维模式里面,就基本上没有“欺骗”这样的一个想法。 他或许对于拉维妮娅真的只是怀怜悯之心,行正义公道之事罢了。 但你不这么想,不代表别人不会往这方面想啊……那位法官小姐的眼里可都是你,你这罪孽深重的男人就真的一点都没注意到吗? 德克萨斯的眼神几经变幻,最后化为了散不开的无奈,这男人便是如此该死的温柔,最后变成这样的结局,也只能说是一种必然吧。 “你低下头。” 她用双手环过林恩的脖颈,轻轻踮起脚尖,将脸凑上前去。林恩有些不明所以地低下头,还道是德克萨斯有什么话要悄悄和他说呢,可紧接着传递来的便是一阵微弱的刺痛,德克萨斯恶狠狠地在林恩的锁骨附近留下了一道咬痕,倒是破不了防,可尖尖的虎牙还是在上面留下了不会轻易消去的牙印。 这算是一种“宣示主权”。 本来是想咬他的脖颈,留下更加明显一点的牙印的。 但可惜,还是矮了一头,那就只好咬靠近锁骨附近的位置了。 比起拉维妮娅一米七的高挑个子,德克萨斯一米六的身高确实是稍显娇小了些,明明两人的年纪应该是差不多的。 德克萨斯在心底嘟囔了一下,随即便松开手,兴致阑珊地推开林恩。 “放过你了。” 她如此说道,语气中倒是还残留着一点闹别扭似的扫兴情绪,只是那种小姑娘闹脾气般的娇嗔却不让人觉得有多坏,反倒是让人感觉有些心疼。 于是林恩反过来抓住她的手,粗糙的五指与德克萨斯玲珑的手指交错在一起,只是一个晃神,两人便换了个位置,变成了德克萨斯反过来被林恩抵在墙壁上的模样。 德克萨斯有点愣神,她紧接着反应了过来:“等等,这里是公共区域……唔……” 一番激烈的唇枪舌剑之后,林恩笑着扶起瘫软在墙壁上的德克萨斯:“没事的,这种翻阅卷宗的地方,其他法官可没闲心思过来晃荡。” “你这坏心眼,坏心眼……” 德克萨斯瞪了林恩一眼,她粗重地喘了几口气,脸上的潮红这才缓缓消退:“不陪你闹了,我得先走了。” “一路顺风,还有当心点,别翻车了。” “哼,我可不会犯那种低级错误。” 德克萨斯摇了摇头,她看着林恩正经起来的表情,心中也罕见地升起了些争强好胜的情绪出来。 “倒是你们,可别提前露了馅,给人抓住了马脚。” “就算我敢露,有人敢抓么?” 林恩笑了笑:“也不怕我追上去杀人灭口?” “就你贫嘴。” 德克萨斯又剜了他一眼,然后她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再一次轻轻踮起脚尖,而林恩也心有灵犀地低下头来,轻轻碰撞在一起。 这一次没有那么激烈了,只是温水柔情的短暂接触,闲情雅意的一笔相融。 然后两人分开,背对着对方的背影,走向各自的战场。 “回来了?” 办公室中,吃完午餐的拉维妮娅简单收拾了一下餐具和垃圾,便又投入了繁忙的工作之中。她在办公桌上摊开一捆卷宗,仔细检查其中的漏洞,而直到林恩推门而入,她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看到那个成熟而又可靠的身影时,心中不免流淌过一种名为“安心”的情绪。 咦。 拉维妮娅迟疑了一下。 为什么他的身上带着点香水味? …… 愉快的早晨和上午很快就过去了,拉普兰德在寻找着新的猎物。 在叙拉古之外的土地上,拉普兰德并不会这么疯,也没必要那么疯。 但是回到了叙拉古,就仿佛点燃了她血脉中的那股叛逆,让她心中的情绪越发高涨起来。 嗯,对啊,这里是叙拉古,那片守旧、古老、谁也逃不出去的泥潭。 德克萨斯逃出去了一次,但她又回来了,拉普兰德知道她迟早有一天会回来的,她也为此而等待到了今日,那些泥泞的规矩会把德克萨斯束缚在那里,除非她能够把规矩本身给打破。 当年,德克萨斯逃离了叙拉古,而拉普兰德的想法是“哦!原来还有这样的选择啊!”,于是她也紧跟着对方的脚步,这位十二家族之一的萨卢佐家的大小姐,前途最为明亮的千金,便在所有人难以理解的目光中,叛逆地离开了叙拉古,作为一条离群的孤狼独自生存。 家族的束缚,血脉的延续,肮脏的规则,一切的一切都如同一潭死水一样,浑浊而没有生机。 但离开了这些,展现在拉普兰德面前的便是崭新的一切,她会为见到新事物而喜悦,她会因世界的宽阔而沉迷,她会因为不公与仇恨而肆无忌惮地拔剑,也会心怀怜悯地引领弱小的人。 哪怕矿石病的疼痛也好,食不果腹的饥饿也罢,亦或是战斗之后伤痕累累的疲惫与痛苦、求而不得的咬牙切齿,这些都让年轻而又空虚的白狼发自内心地得到了满足。 德克萨斯为年轻的狂人打开了一条崭新的道路,拉普兰德很感激她,如果不是德克萨斯的所作所为让白狼见识到了新的希望,或许她已经自暴自弃地沉沦在那让她厌恶的泥潭之中,心甘情愿地成为了家族的傀儡,而这些东西,恰恰是曾经的拉普兰德最为厌恶的一切。 德克萨斯是她难以超越的梦魇,但同时,也是她前进道路上的领航人。 拉普兰德很期待,这次回到叙拉古,德克萨斯会作出怎么样的选择,而不管她怎么做,都会为内心空洞虚无的白狼找到一条崭新的路。 她哼着轻快的小调,闲庭漫步地行走在街巷的角落,明明带着武器,却也总是一副大摇大摆的作派——哦,那倒不是故意的,她在罗德岛上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当初干员报到的时候,她直接带着两把剑就冲进了博士小姐的办公室,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寻仇的呢,当场就被当时在博士办公室述职的Misery拿下了…… “所以说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能天使跟在拉普兰德的后面,这白狼直愣愣地找到了企鹅物流的暂住地,然后给她发了块千层酥就扭头便跑? 难以理解的行为和逻辑,不过一想这是拉普兰德,好像又没什么问题了…… 毕竟,哪怕是在怪人云集的罗德岛里,拉普兰德也是独一档的怪家伙。 大部分人对拉普兰德的印象也是“难以理解的战斗疯子”、“追求力量的狂徒”,诸如此类的评价不绝于耳,就连炎客这样的战斗狂最近都会安静下来看看书、照顾照顾花朵,而不再执着于体会刀尖舔血的快感,可拉普兰德的兴趣……也就只有日常口嗨德克萨斯,以及在战斗时把敌人做成“千层酥”了吧。 嗯…… 被林恩提着鸡毛掸子追着打应该不算是兴趣爱好吧?虽然也挺常见的就是了。 能天使有点不太放心,也觉得这张熟面孔会带来些许机会,便果断地跟了上去。 “我?我在寻找德克萨斯啊。” 拉普兰德微笑着说道:“你看,像这样带着武器大摇大摆地走在这种人少的地方,很快……很快就有苍蝇聚拢包围上来了。” 她口中的“苍蝇”,正是那些不怀好意地靠拢过来的家族打手。 应该是控制附近一两条街道的小家族的成员吧,拉普兰德对他们衣服上的徽记没什么印象,而这些人对于拉普兰德的银发银瞳也根本没有表现出应有的畏惧。 看他们杀气腾腾的模样,或许是感觉家族的威严遭受了挑战?叙拉古从来都对武器没有什么严格的管制,但是叙拉古的家族有他们自己的规矩,带着晃眼的武器行走在家族的地盘上,那无疑是对那个家族的讽刺和挑衅。 “哦,原来是在钓鱼啊。” 能天使歪了歪头:“但没什么用唉,这些叙拉古黑手党都死硬得很,拿不到什么情报的……” “拿不到情报,那是因为你们在用龙门的做法去做事。” 拉普兰德轻轻摇头,白狼的脸上露出狂气的笑容来,就连紧握双剑的手都跟着轻轻颤抖了起来:“但这里是叙拉古!在叙拉古,手段不粗暴一点的话——” 她果断地挥剑,锋利的剑刃将袭击者的手臂毫无怜悯地斩断。 “那便不会有人怕你。” 拉普兰德翻转剑刃,袭击者的伤口中喷射出血液,将她好看的银发沾染。 而能天使也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如此喜欢穿黑色的皮革外衣,而且甚至不愿意在外套下加一件取暖的短衬——因为这样穿衣服不怕沾了血。 “你——” 银色的剑光闪过,那名家族的打手用仅剩的手臂捂住咽喉,却仍然阻止不了血液的涌出。 “怎么,觉得很残酷吗?” 拉普兰德回头,看向有些惊愕的能天使:“这就是叙拉古啊。” “……残酷倒是不至于,在荒野里我也见多了像这样的生死战斗。” 能天使的脸色有点复杂:“但这里毕竟是城市之中,是秩序管辖的土壤。” “秩序?” 拉普兰德笑得很开心。 “在叙拉古,你唯独不用担心什么秩序。” “那只是家族的遮羞布罢了。” 第十八章 一场晚宴 对于拉普兰德的说法和做法,能天使始终抱有一种不太认同的态度。 也是,相较于拉普兰德这个彻彻底底的“狂人”,能天使就算平时看起来像是个混乱逗比,但作为一名萨科塔,她秉持秩序的内心信条却是从未发生过改变,坚定的信仰也不曾有过动摇。 “多少有些太残忍了。” 她是这么评价拉普兰德的所作所为的。 而面对她的评价,拉普兰德只是不屑地笑了笑:“就是因为有了像你这样心软的朋友,德克萨斯才会变得越来越怯懦。” 在说这话的时候,她正好整以暇地将剑锋从尸体中抽出,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可惜,如果是雨天的话,就能用雨水洗掉剑刃上的血迹了。 哪里像现在这么麻烦。 虽然不讨厌鲜血,但血液一直黏在身体和衣服的中间,总会给人不太舒服的感觉,银色的长发也被鲜血黏住,时间长了想洗掉会很费力。 能天使斜着眼睛看向她:“这话回头你对林恩再说一遍?” 拉普兰德脸上嘲弄的笑容顿时消失无踪了,她的脸色几经变化,最后化为了格外罕见的恼羞成怒:“你能不能不用林恩来呛我?” 这已经是一路以来能天使第十次用林恩来呛她了,这招出奇的好用,拉普兰德甚至没有办法反驳。 不过能天使的杀手锏还不止这一个:“德克萨斯和林恩在一起了。” “唔……” 拉普兰德的脚步一个踉跄,整个人看起来似乎都被打击得矮了半个头,她瞪大了眼睛看向能天使脸上那看起来“天真无邪”的笑容,好几次深呼吸,这才把在心底不断蔓延的愤怒给控制住。 不行不行,不能被她反过来激将看了笑话…… “而且我们是三个人一起的哦~” “你找死!你有病吧!” 拉普兰德噌的一下跳了起来,对着能天使好一阵龇牙咧嘴,作为一名货真价实的狂人,她本以为这个世界早就没有多少能让她心情大起大落的事情了,结果这静如止水的心境在能天使这里居然很快就败下阵来了。 也没办法,像是拉普兰德这样,对什么都不在乎,却偏偏执着于某个人,这样的人心思如何未免也太好猜了点,属实是被能天使拿捏了。 不过紧接着拉普兰德又有些颓然地坐下了,毕竟她不可能真的对能天使做些什么。 她只是好奇德克萨斯在回到叙拉古会做什么,又不是打算逼着德克萨斯拔剑把自己给砍了……那么多没意思。 她还疯得不够彻底,当一个狂人会因为某个人而被绊住脚步,她也就没有了那种让人不敢靠近的恐怖。 当然了,如果她再疯的彻底点,也就进不了罗德岛,更不要说数年前在叙拉古时上门找茬,说不定就被林恩左右一阵胖揍给直接干碎了,哪儿还能手脚完好地活到现在。 于是拉普兰德露出惋惜的表情:“能天使,你是德克萨斯的朋友,而且性格很不错,我其实是很希望能和你处好关系的,可为什么你今天偏偏在我面前就会展露出这么强的攻击性呢?” 能天使罕见地露出了仿佛看傻子一样的表情。 “你的千层酥里面没放够糖!” “啊?” 拉普兰德显然是愣了一下。 “不但没放够糖,里面还掺了一勺子盐,一看就是在做的时候没用心,你这是亵渎!心不在焉的,对千层酥的亵渎!亏我还那么期待你做的千层酥……和上一次在罗德岛见面时拿出来的口味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能天使表现得义愤填膺,就差举着拳头抗议了。 “……就因为这个?” “你以为呢?能让拉特兰人愤怒的东西,除了野蛮邪恶的行径之外,也就只有对甜食的侮辱了!” 能天使双手插腰大声说道:“你的行径……虽然野蛮,但并不邪恶,我尚且可以容忍,但你持着心不在焉的态度去制作甜品,还将它作为礼物赠送给一名拉特兰人,这是一种挑衅!任何拉特兰人都无法忍受的挑衅!” 拉普兰德大概是无法理解能天使对于甜品那种宛如朝圣一般的追求的,就如同能天使无法理解出生于叙拉古的那些黑手党,对于“规矩”的死板与刻薄。 直到谜底解开,拉普兰德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在这种不经意的小细节上踩到了某个人的雷点,这才被人敌视了整整一路。 不过拉特兰人居然会有这么奇怪的雷点吗!? 拉普兰德承认,自己在做千层酥的时候确实是有点心不在焉的,毕竟她那时候满脑子想着德克萨斯,而且还是偷偷溜到某个家族的驻地,敲晕了厨子以后,用那边的器械做出来的甜点。 别提有多紧张刺激了。 于是拉普兰德很光棍地一摊手。 “那我道歉。” “哎嘿,这还差不多。” 能天使吐了吐舌头,比了个胜利的V字手势,那模样别说有多心满意足了。 嗯…… 讨厌不起来。 对于这样的能天使小姐,拉普兰德突然有点理解了个性缄默的德克萨斯为什么能够和能天使成为关系那么铁的朋友了,这位拉特兰姑娘似乎总有着用不完的活力和乐观的态度,而那单纯的思维模式和带着点狡黠的小小恶趣味,又总能给在黑暗边缘行走的人些许愉快的体验。 就像是现在,虽然被针锋相对地刺激了好几次,但仔细想想,对方还是很好地把握住了开玩笑的度。 “算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从刚刚那个家伙的嘴里,多少还是撬出了一些该有的情报。” 拉普兰德用尸体的衣服拭去剑锋上的血,随即又颇有些嫌弃地甩了甩自己的头发:“今天晚上,一场宴会——来自德克萨斯的贵客将会在贝洛内家族的晚宴中现身。” 说到这里,她满意地笑了笑:“瞧瞧,这样收集情报,效率还是不赖的吧?只有在生死面前,那些出身家族的打手才会吐露些有用的东西出来,毕竟他们不说就得死。” “说得像你最后放过了他一样……” “反正他是手上沾满了鲜血的恶棍,不是么?一旦他决定了拿起武器,那杀人就不需要什么理由了,被杀也不值得有什么怨言。” 拉普兰德用一种简单粗暴的手段向能天使展示了什么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她先是特意留了两个倒霉蛋,然后分别审讯,只要有一个答案对不上就给两人放血,于是很快这两个黑手党的心理防线便被压垮了。 当然,得到了想要的情报之后,拉普兰德没有放过他们,更没有继续折磨两人,而是很干脆地用剑让他们超生了。 不然怎么叫恶人更有恶人磨呢,对此能天使虽然有点不忍,却也没多说什么,她知道这是应该的。 心怀恶意向他人挥出刀剑者,不值得怜悯。 神不会保佑手染无辜者鲜血的恶人。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能天使看向染血的白狼,而拉普兰德只是摊了摊手:“如此美妙的舞台,若是没有我一起出场,那岂不是太过无聊了点?” 看来是打算去搅局。 “你要一起来吗?” “总觉得跟你一起搅局会很麻烦……而且可能会让德克萨斯的心情变得很糟糕。” 能天使挠了挠脸颊,转而露出格外灿烂的笑容来:“不过我也确实有很多问题要问她,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么个情报,我又怎么能错过呢?” “呼呼,看来这次,我们的目的姑且算是一致的。” 拉普兰德笑了笑,表情显得从容多了。 就算是她,也不喜欢总看德克萨斯那糟糕得如同涂了墨水一样的脸色。 有能天使在前面顶着,她恐怕是怎么也生气不起来的。 拉普兰德很期待,她期待着德克萨斯露出无奈而又纠结的表情,更期待自己能在德克萨斯的眼中看到怎样的一副光彩。 回到这墨守成规的叙拉古,看着那千篇一律的阴谋诡计和黑暗人心,你是会觉得失望呢……还是依旧那般,对什么都仿佛无所谓的样子? “而在那之前,看来我们还得先洗个热水澡,然后换一身衣服。” 拉普兰德稍有些苦恼地打量了一下现在的自己,一身血污,就仿佛是个从屠宰场爬出来的屠夫。 这幅模样,恐怕一出现在保安的视野里,就会被人当作是变态杀人狂当场逮捕,怎么也没法走进那种晚宴的吧? 可自己在叙拉古连个藏身的窝点都没有,又唯独不想回到那个死板的“家”里和那个“父亲”对质,去哪儿找个能舒舒服服洗把澡的地方呢…… 再次重申一遍,拉普兰德只是有点疯,却不是以折磨自己为乐趣的苦修士。 事实上,她可以不在乎艰苦的环境,但如果有机会的话,也是挺喜欢那种物质上的享受的,不管是美味的餐点还是舒适柔软的床铺,只要是通过自己的双手得到的愉悦,她向来都乐在其中。 哦,对了。 她看向了能天使,露出了非常亲切的笑容。 “能天使,你是德克萨斯的朋友,我也是德克萨斯的旧识,那么四舍五入一下,我们也是朋友了对不对?” …… 拉维妮娅有些疲惫地挂断电话。 “准备一下,晚上得去参加个宴会……‘家族’的宴会。” “那个叫莱昂图索的少年邀请你去的?” “是啊。” 林恩稍微有些好奇,他能够看得出来,对于拉维妮娅来说,莱昂图索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就宛如亲弟弟一般。 但这样的关系能让她背弃自己的信条?怎么想都是不太可能的吧。 “你不是特别讨厌和家族有关的东西么。” “确实讨厌,但这一次的宴会,不止和家族有关。” 拉维妮娅抱着胸,往后靠在椅背上:“政界名流也齐聚一堂,当然,其中的大部分人都不重要,最主要的一点在于,这是建设部的部长卡拉奇主持的宴会,他会在宴会上公布对新城区建设的规划。” “卡拉奇,我听你说过这个名字,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对的,他是确确实实想要让叙拉古更好的人,换句话说,也算得上是我们潜在的盟友。” “你怕他遭遇不测?” “这倒是不至于,卡拉奇部长在明面上是贝洛内支持的官员,就和我一样,身上有属于贝洛内家族的金字招牌,为人处世又比较圆滑,如今新城区的势力划分大局已定,没有人会头脑发热到去针对他。” 拉维妮娅迟疑了一下:“我只是……有些好奇,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间点,举办一场引人瞩目的宴会,他究竟会说些什么?是家族与家族之间的利益分配,还是为苦难的人民……” 她又自嘲地笑笑:“毕竟眼见为实,只有真的看到了,才能确定一个人的品性,如果他只是家族造势的走狗,那么便当作是对如今叙拉古政界还抱有期望的我脑子糊涂了吧,但如果他真的是一位为了普通人而全力以赴地争取利益的好人,那么当我们的努力斗争结束以后,或许他可以走得更远。” 林恩大约理解了她的意思。 “你也应该明白,就算他是个好人,在家族势力的裹挟下,他也很难做出违背家族意志的决定,他不像你一样自由。”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或许你会说我太过于天真了,但我还是想去看看。” 真的是去看看那位传奇的卡拉奇部长吗? 拉维妮娅有些恍惚,但随即她心底都浮现了真正的答案。 贝纳尔多·贝洛内,莱昂图索的父亲,贝洛内家族的家主。 她能够坚持在叙拉古行正义之事,不仅仅是因为心中的坚强,更多的,可能还是因为小时候,那位位高权重的老人,将慈祥的一面对向自己,然后告诉她“拉维妮娅,去做你相信的事情”。 然后便是多年的学习和背后默默的支持,那道父亲般宽阔的背影,就像是世界树一样,撑起了拉维妮娅心中的“正义”,让她坚信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在孤独前行。 只是近些年来,越是坚持,她便越发看不懂对方,更看不懂如今的叙拉古,以至于逐渐的有些心灰意冷起来……直到她遇见了林恩,再度被点燃了心中绝不向黑暗低头的热情。 卡拉奇,他也是被贝纳尔多选择的人,他是否也是和我一样满怀热情的“同道之人”?亦或是单纯的,属于家族的“好用的工具”。 或许,透过他,自己能看到贝纳尔多先生真正在想什么…… “拉维妮娅?” 法官小姐回过神来,她露出了一个非常复杂的笑容,有些忐忑地向林恩伸出手。 “我们……” “我们同进共退,女士。” 林恩看出了眼前的法官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对自己有所隐瞒,或许那是她心中迟迟无法化开的心结。 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握住了她的手。 “我说过的,我会保护你。” 第十九章 齐聚一堂 人来人往,舒缓的音乐安静地流淌在人群之间。 来往的绅士和女士们推杯换盏,叮当的碰杯声中,人们低声交谈,时不时有被逗乐的女士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宴会的菜品,多以精致的冷食和甜点为主,不过考虑到参加宴会的人,几乎没有真的奔着吃饭去的,这倒也不是什么问题,反倒是让宴会中交谈的男男女女们可以显得更加优雅从容。 ——当然,也确实是有奔着吃饭去的饭桶。 就比如林恩,他是真的饿坏了,本来午饭就没吃饱,然后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呢,便被拉维妮娅拉走,帮她挑选合适的礼服。 而帮拉维妮娅挑完以后,她又给林恩也挑了一套…… 结果就是直到两人赶到宴会现场,林恩就连一粒米也没吃到,肚子里空空如也,就指望着能在宴会里稍许填填肚子了。 结果到了地儿才发现,这里桌子上放的这些餐点,都是精致得不能再精致的“奢侈品”,基本上一碗里的只够林恩吃一口,根本没有他所期待的那种能填饱肚子的主食。 像什么土豆泥、蔬菜汤之类的……这倒是能填填肚子,但量太少的话,也没用啊。 那些绅士和女士们倒是为此而津津乐道,甚至能用刀叉慢条斯理地享受餐点,可林恩就一下犯了难,他本来就胃口大,又要寸步不离地守卫在拉维妮娅的身边,这要是放开来吃……恐怕他就要因为吃相太难看而率先在沃尔西尼的“上流人士”之间出名了。 走过路过留下一堆空盘什么的……想想就有点丢人。 林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会在巴别塔表功大会上端着盘子跑到角落里大吃大喝的愣头青了,他知道,有些时候,哪怕心里再怎么不耐烦,自己也必须要尊重一下其他人的“规矩”,这样才能在翻脸之前捞到足够多的好处。 此时此刻也是一样的,拉维妮娅想要在这场宴会上看清卡拉奇的为人,那么自己也该按捺些许,至少不要在宴会的前半程就以一个“不懂礼数的怪人”的形象被赶出去。 得,饿着吧。 林恩在心底叹了口气,眼神那叫一个幽怨。 他有点怀念口感和塑料似的劣质披萨了,至少那玩意吃了能填饱肚子…… 往好了点想,等宴会无聊的前奏过去,或许会上些主食吧。 总不可能从头到尾都是这种前菜。 林恩胡思乱想着,在外表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破绽,他穿着一套以黑色为主体、搭配着白色十字架,风格得体的男士礼服。那彬彬有礼的模样,不知道的或许还以为这是一位地道的叙拉古人。 搭配上林恩出众的容貌和气质,在一众大腹便便的政界名流之间,竟然有了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但他头上的角……这个就没法掩饰了。 叙拉古这个国家,对于萨卡兹的态度向来是不怎么好的,尤其是那些传统守旧的家族人士,他们还记得当初卡兹戴尔是如何如熊熊燃烧之火一般飞速扩张势力,而当初的叙拉古,或者说十二家族…… 他们很干脆地投降了。 毕竟叙拉古可以说是卡兹戴尔的邻居,属于是首当其冲的门户。 那些耻辱的回忆深刻地铭记在“狼之主”和“家族”的记忆里,指望他们对萨卡兹有什么好脸色,那才是奇了怪了。 有一位身着华丽礼裙的少女显然是注意到了林恩,她眼睛一亮,便端着酒杯想要上来搭讪,她的同伴连忙拉住了她,在其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于是那带着点倾慕的目光中陡然混入了一点抵触和厌恶,那姑娘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转身去搭讪了另一位出身自黑手党的少年公子。 林恩的耳力很好,但这里交谈的人太多,所以也只勉强听清了“魔族”、“恶魔”这样的几个词汇。 嗯……倒也算是情理之中吧。 这样的经历实在是太多,林恩也没有了当初的暴躁脾气,如今他面对这样的称呼,心中甚至生不出愤怒的情绪,只是觉得好笑。 和为非作歹的黑手党比起来,恶魔又算得了什么呢? “林恩。” 耳畔传来轻轻的呼喊声,那是来自法官小姐的声音。 她穿着一条黑金相交的连衣长裙,从款式上来看,似乎是参考了从炎国流传过来的旗袍,不过在融入了叙拉古本地化的元素之后,便也就绽放了不一样的光彩。 拉维妮娅本就是个身材高挑的美人,就算平时穿着法院肃穆的外衣,也难掩盖其青春靓丽的本质。尤其是那常年从事于法律工作带来的高洁气质,更是分外吸引他人的眼球,搭配上她淡漠的神色、充满威严的灰发金瞳,那种高岭之花的既视感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而现在,这位平时不怎么在意打扮的法官小姐,在穿搭上合适的礼服,化了些合适的妆容之后,哪怕她想要低调一些,也很快便成为了宴会中的焦点之一。 她可是贝洛内家族大力扶持的重要招牌之一,而且还是从未经历过爱情滋润的女士,如果能够和她发展一段情缘,那可不就是一飞冲天吗? 在这样的想法驱使下,许多出身自中小型家族的年轻人,看向拉维妮娅的眼神中更带上了几分热切。 当然,他们完全没有思考过,为什么这位出众的法官小姐到现在还没有谈过恋爱的原因,以及……她之前被介绍相亲的两位对象,此时此刻还要在牢里蹲几年的问题。 出身家族的年轻人,想和秉持公正的法官谈恋爱,那实在是有点异想天开了,歌舞剧里都不会这么演。 比起游刃有余的林恩,拉维妮娅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看得出来,往日沉迷于工作的她对于这种宴会没什么经验,更没有那种成为众人焦点的经历。 她不得不放弃了之前让林恩藏于暗处的想法,在一次又一次搭讪之后,连忙祭出了林恩作为挡箭牌。 拉维妮娅抓住了林恩的手,不算很明亮的灯光下,她的脸颊红得有些发烫。 “跳一支舞吧。” 而感受到周遭一下聚集起来的“仇视”目光,林恩只得无奈地苦笑一下。 得,这下我也逃不掉了。 …… 对于“宴会”这种社交形式,德克萨斯并不算很厌恶,但也绝对说不上喜欢。 无聊。 就和她对于大部分事物的看法一样,无聊二字,足以说明她对宴会的看法。 如果不是委托者的要求,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参加这样一场宴会的。 一群装腔作势的男男女女在宴席上低声交流,无聊的社交,无趣的攀谈,还有更加让人厌烦的搭讪与邀请。 人人都戴着一张面具,用最谨慎的方式相互试探,然后在欢声笑语之中分配利益,虚伪得就像是小丑一样。 不过,这些和德克萨斯都没什么关系。 她早些年也曾经参加过叙拉古的宴会,那还是德克萨斯家族尚未没落的时候,她作为“质子”被送到叙拉古,很快便成为了各大家族中最闻名遐迩的年轻人之一。 一开始还有些觉得新奇,但是很快就对此感受到了厌倦,每一次踏入宴会之中,踩在鲜红如血的地摊上,德克萨斯便像是一位沉默寡言的独行者,不卑不亢地远离人群。 相较而言,她更喜欢企鹅物流在每次任务之后,开心而又不做作的派对时光。 可颂打开香槟喷射庆祝,能天使把蛋糕糊在其他人的脸上,开心的时候,空也会打开麦克风和音箱,用甜美的歌声来助兴。 在伙伴们的环绕下,哪怕是疯疯癫癫的彻夜狂欢,德克萨斯也会由衷地感受到“安心”和“快乐”。 那种伙伴们相互之间的坦诚以待,气氛炒热之后的轻松愉悦,是这种死气沉沉小心翼翼的“宴会”永远无法带来的。 ……真想找个角落去抽根烟。 “我有什么要做的吗?” 德克萨斯看向了不远处的莱昂图索。 “不,你能够出席,那就已经足够了。” 莱昂图索先是礼貌地回绝了一位女士的邀请,然后回头,平静地说道:“或者你也可以去看看这附近有没有防卫的漏洞,如果你能切实地保护好这场宴会的举办,那我也会对你感激不尽的,德克萨斯小姐。” 简单,干脆,注重效率。 这位年轻的贝洛内少主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德克萨斯点了点头,她没有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去。 与其在这场宴会中格格不入地做个异类,倒还不如想个法子抽身离去。 莱昂图索应该也看出了自己对于宴会的不喜,那说辞也算是给自己个台阶下,毕竟这里可是贝洛内的场子,里里外外到处都是贝洛内家族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出现防卫漏洞?除非有内鬼里应外合。 这场宴会的主人,建设部的部长卡拉奇,别看他不是明确公开的支持贝洛内家族的官员,好像和哪个家族的关系都还不错,但从他愿意让莱昂图索留在身边担任秘书的举动来看,他和贝洛内家族的联系那也是八九不离十了,难怪会选在这种地方举办宴会。 这种说法,便是给了自己一个脱离舞台,走到角落里休憩片刻的机会,仅此而已。 德克萨斯顺着人流走到宴会的一角,来到处没什么人的地方,一边听着周围传来的悠扬提琴声,一边感受着周围的宁静,轻轻松了口气。 说起来,自己也是饿得慌……晚上基本上没怎么吃东西,来到宴会里以后,又被人各种纠缠搭讪,简直烦不胜烦。 正好,距离主角登场、宴会正式开始还有些许时间,不如先吃些点心饱腹,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也有了应对的底气。 德克萨斯如此想着,目光扫过桌面上的餐点。 负责这次宴会餐点的人是食品安全部的部长卢比奥,那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甚至可以说是身材矮小,再加上穿着朴素,光看外表的话,恐怕不会有人把他当做是个大人物。 听说他是普通人出身,也没有家族支持,能够奋斗到一部部长的职务,并且稳坐在上面,倒是可以看出他的能力相当不错。 不过,比起他的能力,他四处巴结人、并且没有丝毫尊严的模样,却显得更加出名一些。 但是…… 德克萨斯回忆起自己在门口时,见到的那个男人。 确实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甚至愿意在门口像是个门房一样点头哈腰地迎接宾客,但德克萨斯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哪里不对劲呢……德克萨斯思忖了好一会儿,也得不出结论。 或许博士小姐在这里,以她的慧眼,能够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吧。 算了,不去思考这些了,食品安全部在叙拉古毕竟只是个边缘部门,卢比奥也只是个边缘官员罢了。 德克萨斯放弃了思考,她转而开始将注意力放在手中的餐点。不得不说,不管卢比奥为人如何,他的能力还是很出众的,这些精致的餐点哪怕量不大,品尝起来却是相当美味,餐盘上面的雕花和装饰亦颇具苦心,格外契合叙拉古人的审美。 看上去就很“高档”。 只可惜量不大,根本吃不饱,这也是叙拉古宴会的通病了,人们总不是真的为了吃饭才来参与宴会的。 “哟,要来一片千层酥吗?” 带着些揶揄的熟悉声音自耳边响起,德克萨斯对于这个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她几乎是差点当场条件反射一般地拔出剑来,不过紧接着她就克制住了自己心中油然而生的冲动,转过身来,用一种带着些审视的平静目光看向自己的这位“老朋友”。 拉普兰德。 一个让德克萨斯很头疼的疯女人。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然是追随你的脚步回到了这里啊,德克萨斯。” 拉普兰德咧开嘴角,颇为愉悦地开口:“而且不止是我,你的企鹅物流的好朋友们……也紧跟着来到这里了呢。” “德克萨斯~” 能天使自拉普兰德的身后冒头,嘿嘿笑着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这俩人是怎么混到一起去的!? 第二十章 当场逮住.jpg “……所以你们走到了一起,换了身衣服,绑了个宾客,弄到了进来的资格。” 德克萨斯的目光扫过眼前的两人:“我还以为……算了,不辞而别确实是我的错。” “比起道歉,不如来点更实在的。比如说,不管是拉普兰德还是企鹅物流的大家,我们都很想知道德克萨斯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地突然回到叙拉古呢。” 能天使理直气壮地说着,她挥舞着粉嫩的拳头,那模样就像是要找德克萨斯讨个说法一般——如果能忽略掉她嘴边的奶油的话。 好吧,瞧瞧桌上这些精美的甜点,能天使进了宴会那简直就像是老鼠进了米缸。看看她手边的一摞盘子就知道了,这位萨科塔少女在宴会边缘的几张桌子附近那是一个如鱼得水,恨不得多长两张嘴……也亏得她不是人群之中的焦点,否则早就惹起议论纷纷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做到了林恩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情。 而拉普兰德则是笑眯眯地站在一旁,不附和也不插嘴,只是期待着德克萨斯的回应。 果然,把能天使拉上贼船是正确的决定,德克萨斯这家伙……唯独在面对朋友的时候很苦手。 说实话,她对于德克萨斯突然回到叙拉古的理由并不算很在意,拉普兰德坚信德克萨斯总有一天会回到这片泥潭,这里埋葬着她的过去,却也充斥着她的回忆。 时代的滚滚车轮,家族的明争暗斗,她总会被牵扯进来的。 ——毕竟拉普兰德认为她自己就是这样的,离群的狼都是这样的,永远也无法彻底挣脱泥潭。 那么德克萨斯也不会例外。 哪怕离开了叙拉古的土地,她也会被自己的内心所束缚,不能和自己的过去告别,她便也无法获得完全的“自由”。 出生于这片土壤的血脉,就是最为沉重的“锁链”。 所以不管德克萨斯说自己是因为什么理由而回来,拉普兰德恐怕都不会为此而惊讶,毕竟她不关心这个,理由什么的怎样都好,她只是想看看,德克萨斯在回来以后,又会作出怎么样的决定和选择。 如果可以的话,再近距离端详欣赏一下德克萨斯苦恼的神色,那就更好了。 “我为什么要回到叙拉古?那是为了还一笔陈年旧债。” 德克萨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比起完成与“狼之主”的契约,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更重要的是如林恩所说的……引导叙拉古走上一条光明的黄金大道。 和如此远大的目标相比,那些个人的恩怨情仇,似乎一下子都变得小儿科了起来。 不过这种目标可不能轻易地全盘托出,倒不是德克萨斯不信任能天使和拉普兰德,事实上,这两位在德克萨斯心底都属于是“值得信任”的人。 能天使自然是不必多说,德克萨斯和能天使之间的关系,那只能说是懂的都懂。 至于拉普兰德——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之间的恩怨,那就相当复杂了。 说是朋友,那又有点奇怪,但说是敌人,却也过意不去。 两人一开始是相互竞争的对手,但是在德克萨斯灭门的惨案之后,两位同样离群的狼,却又隐约有了些惺惺相惜的感觉……好吧,这点惺惺相惜很快就被拉普兰德单方面的执念给冲淡了,那种病态的控制欲与攀比心令拉普兰德的言行在德克萨斯眼中几乎无法理喻。 德克萨斯从未经历过拉普兰德那病态的成长环境,所以她自然是无法理解,这位亦敌亦友的“故人”心中对她的执念究竟从何而来。 但不管两人之间的关系多么扭曲,德克萨斯唯独确信一点,那就是拉普兰德比任何一个人都要讨厌叙拉古。 这位白狼小姐对于“家族”的叛逆与反抗之心,比起自己都要更甚一筹。 而想明白了这点之后,德克萨斯便也对拉普兰德的许多挑衅和行为选择了听之任之,既然反抗只会让对方更加兴奋,那就无视便好了,反正拉普兰德再怎么折腾也不会碍着自己的路,还能给自己平静的生活带来不错的消遣。 至少在有关“叛逆”与“家族”的话题上,两人不会有任何冲突。 德克萨斯充分相信眼前的两人,哪怕自己说出实情,她们也不会背叛并且告密……但她们一定会要求在其中掺和一手,能天使多半会说什么“这么有趣的事情怎么能丢下我”,拉普兰德则是会肆意大笑着,然后一声不吭地密谋着给自己添堵。 嗯,以拉普兰德的个性,哪怕是对自己的帮助,多半也会以让自己心塞的方式出现…… 没必要,这种危险的事情,自己和林恩来完成就可以了,哪还要牵扯上自己的朋友们。 “陈年旧账?” 拉普兰德嗅到了谎言的味道,却没有戳穿。 她知道这种事情,德克萨斯自己不愿意多说的话,她是撬不开对方的嘴的。 她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德克萨斯,直到看得德克萨斯有点发毛,这才耸了耸肩:“好吧,旧账就旧账吧,反正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你要干什么,以及这叙拉古会在即将到来的倾盆大雨面前,变成什么混乱的模样。” “叙拉古会变得……至少比现在这幅样子更好。” 德克萨斯果断地说道,她唯独无比确信这一点。 那些肆无忌惮的家族势力,以及迟迟不愿意迈出前进步伐的守旧派,如果无法与时俱进,总是会被时代所淘汰的。 就和如今的叙拉古一样,如果无法在夹缝间成长,总有一天会成为周围几个强国摩擦碰撞的牺牲品。 “哼,那我倒是要拭目以待了。” 对于德克萨斯的话语,拉普兰德其实并不想相信。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叙拉古的固执和迂腐,叙拉古变得更好?那除非是发生了天塌下来一样的大事儿,将如今叙拉古的格局彻底给打乱了。 不过与此同时,她也感受到了德克萨斯语气中的坚定,莫名地便在心底种下了一点期待。 天塌下来一样的大事儿……仔细想想,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唉,那不是林恩吗!?” 拉普兰德循着能天使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是林恩,林恩挽着一位陌生女子的手登上了舞台。 她忍不住乐了。 得,真的要发生天塌下来一样的“大事儿”了。 …… 卡拉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 “真的走到了这一步,还真是从未想过的事情啊。” 遥想当初,自己只是个空有理想和热血的青年罢了,年轻,有才能,有行动力,却被现实一次又一次地打击得体无完肤。 直到现在人至中年,终究是放下了原本的尊严,看着家族的眼色,摆出八面玲珑的恶心做派,舔着脸爬上了个高位。 建设部的部长!听起来多么高大上的职务,考虑到叙拉古的政治体系,以及建设部在各大部门中名列前茅的头等地位,就算是在整个政府机关中,那也算得上是位居前列的大人物了。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在叙拉古这些家族的眼里,政府的官员,也只不过是和抹布一样,随时都能丢了换了的消耗品罢了。 就连那些外表风光靓丽、手握重权的部门部长们,对于这些家族来说,或许也只是几条听话的狗……仅此而已了,如果出现什么不听话的举动,一次没什么技术含量的爆炸,一次明目张胆的清算和暗杀,那就能解决了烦恼。 就说建设部长这样的一个位置,过去的几个月里,已经换了快十个人,直到家族都斗争得筋疲力尽了,自己才有机会……“安全一点”地接手这个位置。 也只是安全了一点罢了,自己凭借这几年官场沉浮积累下来的口才和经验,用各种各样的办法去控制和各个不同家族之间的“距离”,又隐隐与如今势大的贝洛内家族交好,这才侥幸活到现在。 连入仕都仿佛在断头台的边缘徘徊一般,何其可笑。 十余年过去了,守旧的家族依旧把持着叙拉古的黑白两道,热血澎湃的年轻人不断地被打压,而十余年前那一批理想主义者呢?要么和自己一样苟且偷生,要么已经死在了十余年来大大小小的清算之中。 卡拉奇明白,如今的叙拉古是错误的,是扭曲的,需要一次激烈的改变和变革,否则迟早被人远远地甩在背后。 而发动这样的一场变革对于叙拉古来说又何其容易,在叙拉古家族势力的恐怖镇压下,却是无人敢于出声,更没有人愿意执起大旗,走出第一步。 没办法,在人民的勇气被点燃之前,谁又愿意出头,做个白白送死的人呢。 必须要有一个起头的人,哪怕那个人的下场必然是被千刀万剐。 恍惚间,卡拉奇想起了那位贝洛内家族的家主。 那是一个何其睿智的老人啊,只是交谈了短短的十分钟,他便觉得自己仿佛被完完全全看穿了,浮于表面的面具和伪装仿佛在顷刻间便被撕破了,而藏于心底的叛逆与憎恨,则是一清二楚地暴露在对方的眼底。 在那短暂的交谈之间,他一度几乎以为自己死定了,对于一个家族之主来说,像自己这样利用家族又心怀叛逆的不稳定因素,理应是越早被铲除便越好的。 而他也从不指望这个男人会有什么慈悲之心——别看他这几年似乎很少接手家族事务,反而搞了个剧团,做了个“艺术总监”。 但卡拉奇是从那个年代活下来,并且一路往上爬的人,他当然知道贝纳尔多·贝洛内是个何等心狠手辣的角色,他至今都忘不了那场发生在市政厅中的血洗与屠杀,猩红的鲜血渗出办公室的门扉,心怀理想的年轻官员们被残忍地杀死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仅仅因为他们的努力威胁到了家族统治的地位。 那正是这个老人所领导的贝洛内家族的杰作。 可是令卡拉奇无比惊讶的是,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对自己痛下杀手,反而是扶持着自己,让自己把建设部部长的位置……坐得更稳了。 这对贝洛内家族理应没什么好处才对,他们大可以让更多忠心耿耿,或是被握住了把柄的人顶替自己,反正现在一切都几乎已经尘埃落定了,贝洛内家族拿到新城区的控制权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种时候,贝洛内家族想要换一个建设部部长,那便是轻而易举而又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事情便是如此,贝纳尔多·贝洛内对于卡拉奇展现出“放纵”、“宽容”的态度,哪怕这并不符合家族的利益。 卡拉奇无法理解,但他明白,这是自己的机会。 如果没有人愿意推开新时代的帷幕,成为变革的牺牲品,那就由我来做。 身处这样的位置,手握如此的权力。 自己完全可以在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时候,成为点亮叙拉古漫漫长夜的一道流星。 叙拉古的新城市,一定要掌握在“叙拉古人”的手里,而不是“叙拉古家族”的手里,这将会是叙拉古这个巨人走向明日的第一步。 为了这个结果,他就算舍弃生命,也毫无怨言。 如果拉维妮娅能够听到卡拉奇的心声,那一定会惊讶不已吧,明明是素未谋面的两个人,却能怀着同样的觉悟,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同时作出宛如“以卵击石”的不智决定。 或许,这便是人类怀揣勇气前进的赞歌吧。无论什么年代,都会有这种如火炬一般奉献自我的理想主义者,以阴谋家无法理解的姿态,不可阻挡地登上历史的舞台。 奋斗,不一定会得到成果。 但不前进,便一定无法冲破黑暗。 “大人,晚宴开始了。” 身边传来侍从的声音,将卡拉奇从思索之中惊醒。 “谢谢。” 他向侍从点头道谢,推开了通往宴会的帘幕。 即将到来的是什么,一场狂欢?亦或是一次让人作呕的利益分配? 他不在乎。 第二十一章 共舞一场 拉维妮娅不太会跳舞。 虽然叙拉古向来以大大小小热情的宴会闻名,沃尔西尼的贵族小姐和太太们也大多酷爱从维多利亚流传过来的的舞蹈,甚至将其引为潮流。 但拉维妮娅从来都不是“寻常的叙拉古女士”,在她的身上,你确实是可以看到时尚的潮流,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你要说什么美妙的舞蹈,什么优雅的礼仪,这种东西和拉维妮娅实在是有点不太合得来。 一来她没时间去学习和练习,更不要说是实践了,二来她也不喜欢这种没什么实际意义的东西——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比起陈晖洁都要更甚一步投入工作之中,毕竟老陈还有那么多志同道合的伙伴与她齐头并进分摊压力,拉维妮娅却是孤军奋战,独自支撑那不被他人认可、理解的正义。 “我……” 牵着林恩的手,拉维妮娅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事先说好了,我可不会跳舞……踩到你的脚可别怪我。” “别紧张,放松身体,跟着我的节奏来就可以了。” 林恩则是微微笑着,显得胸有成竹。 曾几何时,他也是个不会跳舞的萌新菜鸟,在和斯卡蒂共舞的时候,几乎是任凭对方摆布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此时此刻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笨手笨脚的吴下阿蒙,这一次,轮到他来带新手了。 林恩在舞蹈上的天分不是很高,至少他觉得自己完全是个笨比……但他有个好老师。 斯卡蒂曾经教过他,阿戈尔人的舞步,和剑士在战场上的步伐亦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一点放在其他风格的舞蹈中,也是毫无问题的。 林恩没见过乌尔比安和劳伦缇娜的舞步,但在他见过的深海猎人中,歌蕾蒂娅的舞步如蝴蝶一般优雅从容,斯卡蒂的舞步则是柔中带刚、气势十足。 不管细节上如何区别,她们的舞步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干练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就如同深海猎人们在战场上收割时那般,一举一动都高效而又明了。 而林恩,也很好地继承了这样的风格——和周围那些对舞的绅士女士们不同,他脚步轻快而又简洁,脚步落下的瞬间便有蓬勃的气势溢出,与周围那些追求花哨动作的虚浮脚步截然不同,给人一种视觉上的冲击感。 当然,跳舞毕竟是两个人的活,拉维妮娅便是负责……好吧,她负责光鲜亮丽地躺。 就和当初斯卡蒂带着林恩跳舞一样,林恩扶着她的手,拉着她的腰,如狂风一般几乎是完全支配了自己舞伴的脚步,哪怕她整个人都看起来有些迷迷糊糊的,都不知道该如何跟随林恩的动作——不管她的脚步有多么凌乱,却也不用担心踩到舞伴的裤脚,那淡金色的裙摆在步伐晃动之间翩翩起舞,就好似她也是个熟悉舞台的舞者。 就像是出鞘的利刃,亦宛如山岚的狂息,海水中汇起漩涡的台风。 这本来是和斯卡蒂相互配合的舞步,但这种时候,一个人却也足够了。 不得不说,这种独特的舞步在踏上舞台的那一刻起便吸引了众多眼球,哪怕是在周围靡靡之音的环绕下,亦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焕然一新的美感。 而直到一曲终了,拉维妮娅都没有意识到音乐已经停下。 她在掌声中走下舞台,很是迷茫地与林恩对视,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结束了?” “是啊,结束了,你做得很棒。” 林恩如此说着,便非常自然地放开了她的手。 周围早已没有了愿意踏出一步向她发起邀请的绅士,和之前那让人印象深刻的舞蹈比起来,他们习惯的那种舒缓的节奏,似乎一下子有点拿出手、上不了台面了。 倒是有不少女士用一种“流光溢彩”的眼神紧盯着林恩……而林恩却只是寸步不离地站在拉维妮娅的身旁,不卑不亢的模样,让那些跃跃欲试的热情少女们颇有些失望。 在叙拉古这种注重传统和古板礼仪的国家,宴会中不向他人的舞伴发起邀请,这似乎已经是一个不言而喻的基本礼仪,用潜规则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而之前那个想要走到林恩身旁来搭讪几句,却被闺蜜给拦下的少女,在这时免不得埋汰了几句自己的朋友,便也没有了后文。 不管林恩如何优秀,他毕竟是个萨卡兹。 不过在场的人里也不只有那种肤浅的小角色,那些大家族的干部和领袖,以及一些有眼力的官员,则是抓住了更加重要的一点。 那个不苟言笑的拉维妮娅法官身边,出现了一个关系似乎非常亲昵的萨卡兹男人。 而考虑到拉维妮娅的身份,以及她之前对待异性的态度与作为,这件事情就显得有些耐人寻味了起来。 “怎么,莱昂少爷,你们对叙拉古的萨卡兹势力……也要拉拢几分吗?” 说话的人是个穿着笔挺的银灰色西装的男性埃拉菲亚,他的五指上佩戴着金色的指环,单薄的西装并不能掩饰身上的肌肉,折断的鹿角、左眼下的刀疤则更是彰显了他不太好惹的武斗派本质。 来自罗塞蒂家族的代言人,瓦拉赫。 罗塞蒂家族来自哥伦比亚,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叙拉古家族,而是类似于德克萨斯家族那样的,“来自叙拉古”的“哥伦比亚家族”。 而在德克萨斯家族覆灭之后,罗塞蒂家族便整合了其残余的势力和盟友,一跃成为了整个哥伦比亚最为势大的家族势力——当然,在哥伦比亚那种地方,家族的发展并不像是叙拉古这般一切顺利,而遵循古板的传统又意味着被其他新生的势力挤占更多的生存空间,于是到了最后,罗塞蒂家族放弃了哥伦比亚,选择回到叙拉古生存。 他们带来了移动城市的建造技术,并且为此费心费力,如今这座被各个家族明争暗抢的“新城市”便是由罗塞蒂家族的技术搭建起来的,也因此哪怕他们来自哥伦比亚,大部分叙拉古家族依然认可并且欢迎他们的回归——前提是不要抢占属于他们的利益。 罗塞蒂的家主是德克萨斯的旧识,是一位很有才华和远见的女强人,罗塞蒂家的每一个重大决定都是出自她的手笔,但是她唯独对这种斤斤计较的利益分配和明争暗斗的应酬事务没有太大的兴趣,在制定了大致的方针之后,她便将大部分的事务都交给了家族的二把手——也就是瓦拉赫来处理。 而此时此刻,这位瓦拉赫先生,正摆出一副笑脸,举杯和莱昂图索交流着。 “怎么会,家族从来都不干涉拉维妮娅个人的选择,那是她的自由。” 莱昂图索否定了瓦拉赫的猜测,但看对方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便心知眼前这个男人恐怕根本没有相信自己的说法。 也无所谓。 莱昂图索想着,如果能让对方以为自己拉拢了沃尔西尼的萨卡兹们,那倒是也不错。 毕竟,那几个萨卡兹家族哪怕没什么庞大的势力,却也是一柄不可忽视的尖刀。 再加上德克萨斯的筹码……事实上,莱昂图索猜测,自己的父亲千里迢迢“请”回这位德克萨斯家族最后的遗孤,便正是为了罗塞蒂家族而准备的“大礼”。 要知道,罗塞蒂家族和德克萨斯家族曾经可是亲密无间的盟友,而在德克萨斯家族覆灭之后,其残存的势力和外围人员也是被罗塞蒂家族吞并的,在这个来自哥伦比亚的家族面前,光是“切利尼娜·德克萨斯”这个人便代表着一个巨大的筹码。 有了如此多的资源和筹码,说服急需在叙拉古站稳脚跟的罗塞蒂家族倒向自己和贝洛内家族联手,那便也没那么困难了。 罗塞蒂家族的家主是个很让人捉摸不透的家伙,但她就和一个传统的叙拉古人一样重情重义,只要德克萨斯这张牌还在自己手里,那就不怕她不就范。 只要能与负责建设新城区的罗塞蒂家族达成合作,贝洛内家族可以巩固自己在十二家族中领先的地位,罗塞蒂也可以迅速在叙拉古找到合适的盟友和位置,站稳脚跟拓展势力,这似乎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哦,对了,还有那个叫林恩的萨卡兹男人。 确实,他是个很出色、也很强大的家伙,虽然让他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跟在拉维妮娅身边难免有些不安,但如今的局势下,拉维妮娅确实是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保障,来确保她不会死在沃尔西尼的混乱漩涡里,于是莱昂图索对林恩的容忍和认可便多了几分。 当然,让莱昂图索最为放心的,那还是林恩的种族。 萨卡兹在叙拉古城市里的势力范围太小了,而且萨卡兹在叙拉古的种族声望向来都是“声名狼藉”起步的,如果真的是其他家族的阴谋,那也不会派遣一个萨卡兹来故意接近,显得很吃力不讨好。 莱昂图索在心中思考着,因为最近城中的混乱局势而止不住变得糟糕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当然,不管是他还是瓦拉赫,正在“相谈甚欢”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刚刚还是众人焦点的拉维妮娅和林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溜到了宴会的一个边缘角落里。 却是拉维妮娅实在受不了这种被万众瞩目的感觉了,在她的要求下,林恩便悄悄压低了自己的存在感,然后牵着她的手走到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也正好,在拉维妮娅表现出“名花有主”的姿态之后,周围的热切目光一下子少了很多,也就没了那么多阻力。 当然,跑到宴会的角落并不一定代表着大功告成,不管林恩和拉维妮娅一开始是怎么想的,他们都在舞台上出够了风头,吸引足了眼球,尤其是林恩……他在好不容易压低存在感跑到角落里后,抬头便看到了眼前迎面走来一个三人组。 德克萨斯、拉普兰德、能天使。 等等,这三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在那个刹那,林恩只觉得自己脑袋上似乎是冒出了个大大的“危”。 “哟,林恩,蛮厉害的嘛~” 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不是德克萨斯也不是能天使,而是唯一一个和这趟浑水没什么干系的拉普兰德。 不过她的语气中充斥着一种阴阳怪气的感觉,这是以前被林恩折腾惨了,这会儿来幸灾乐祸了。 不过林恩也唯独不怕她,他只是很平静地看着拉普兰德,看到对方心里发毛,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来,这才轻轻开口了:“嗯……稍微介绍一下吧,这位是拉维妮娅法官,是我在叙拉古认识的朋友。” 随即他又扭头看向了有些不知所措的拉维妮娅:“德克萨斯你已经认识了,这位萨科塔小姐你可以称呼她为能天使,是德克萨斯在龙门时的朋友,这位……这位更是重量级,萨卢佐家族离家出走数年之久的大小姐,拉普兰德·萨卢佐。” 他把“萨卢佐”三个字咬得很重,以至于拉普兰德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不复之前那种乐子人的戏谑神色。 到了最后,白狼只是不满地哼声。 “我现在和那个家族可没什么关系了。” “哦?你之前可不是那样说的。” “那是以前!” 拉普兰德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非常惨痛的回忆,表情立刻变得愤恨不已。 她当初可是被林恩狠狠地“修正”了一波,以至于如今虽然保持着对于德克萨斯执着,却也没有了那种扭曲肆意的感觉。 或者说,不敢表现出那种过分的扭曲。 属于是被打怕了…… 拉维妮娅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她万万没有想到,林恩作为一名外来者,居然能有如此多来历不菲的“朋友”。 与此同时,眼前几位的少女,也让拉维妮娅在心底情不自禁地升起一股危机感。 她又忍不住想起了昨天晚上,林恩那丝毫不贪恋的模样,再看看眼前几位少女与林恩熟络的样子…… “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 宴会正式拉开帷幕的宣告,打断了拉维妮娅浅浅的胡思乱想。 第二十二章 一次袭击 林恩确实是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参加叙拉古的“宴会”,居然会是以这样一种“火星撞地球”的方式。 当爆炸声响起的时候,几人还在宴会边缘的角落里交谈等待宴会开幕后的熟食——好吧,看起来饿着肚子的人还不少。 优雅的大提琴手从容地走上舞台,而穿着厚重礼裙的舞者则是提起长裙在台下等待着,稍远些的地方,莱昂图索等一众家族人士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交谈,身材高大的瓦拉赫想要点一支烟,却被一旁另一位其他家族的干部轻轻提醒宴会的规矩,便悻悻地把打火机收了回去。 而这次宴会当之无愧的主角卡拉奇——他端着一杯酒,正与运输部的另一位部长交谈甚欢,从两人的职务和严肃认真的表情来看,不难想象他们磋商的正是对于新城区的物资输送问题。 沃尔西尼的新城区即将竣工,但是在其完成自给自足之前,都不得不依靠沃尔西尼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为其“输血”。 而就在场上的众人相谈甚欢的时刻,舞台上的大提琴手将琴弓搭在琴弦上,手指轻拨的瞬间,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自舞台的上方轰然响起。 “天花板塌下来了!?” 宴会中的人们惊叫了起来,爆炸并未发生在宴会的中心,却几乎掀翻了现场的天花板,碎木头和铁石纷乱地坠落下来,并不要命,但却加剧了宴会现场的混乱。 林恩亲眼见到,一个想要维护现场秩序的家族打手被人群撞翻在地上,一位穿着舞裙的女士毫不客气地一脚就踩了上去,那高跟鞋的锐利的鞋跟杀伤力可丝毫不亚于刀剑,那男子险之又险地避开高跟鞋的踩踏,紧接着又被一位穿着厚底皮鞋的男性官员一脚踩在背上,顿时背过气去。 然后他就再也没能爬起来了,混乱的人群中,一个被撞翻在地的人,几经踩踏便会失去全部的行动能力。 说实话,被爆炸波及的人、被坠落物砸伤的人,可能加起来都没有被这些“绅士”和“女士”践踏踩伤的人多…… 林恩等人处于宴会最边缘的位置,也因此在爆炸响起的时候这里没有受到多少波及,不过林恩还是下意识地在那一瞬间护住了拉维妮娅——这里的几人当中,也就只有拉维妮娅是个真正意义上需要保护的普通人了。 “有人袭击宴会……这是想把整个沃尔西尼的上流人士一网打尽吗?” 林恩有些惊讶。 这次宴会的参与者并不仅仅只有贝洛内一系的家族帮派分子和官员,家族们就新城区的归属问题已经初步达成了共识,贝洛内拿了大头,剩下的家族们当然也要跟着喝点汤水,这场宴会不仅仅是贝洛内对于“新城区”宣示主权,同时也是那些庞然大物一般的帮派家族齐聚一堂分配利益的时刻。 虽然会有各种各样的明争暗斗,但不可否认的是,十二家族在大部分时候都是同进共退的盟友,这些古老的家族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就算为了新城市的支配权而摩擦不断,却也不会因此而大动干戈。 毕竟……叙拉古还有西西里夫人在。 平时,她尚且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忍那些家族之间的摩擦和碰撞,但只要混乱的规模增大,西西里夫人便绝对不会坐视不管,毕竟她最看重的就是叙拉古的“稳定”和“秩序”。 任何人都不会愿意去轻易面对西西里夫人的怒火,德克萨斯家族的惨案可还历历在目呢。 也正是因为叙拉古总体的稳定性,导致了十二家族之间的明争暗斗,几乎已经完全都街头巷间血腥残酷的厮杀,变成了谈判桌上的利益交换与取舍。 不说别的,就说这次宴会,除了贝洛内家族之外,其他数个争抢利益的家族亦派出了家族的重要成员前往,而以贝洛内为首的政府高级官员们更是几乎齐聚一堂。 袭击这样一场宴会?除了疯子,有谁敢冒着得罪几乎整个叙拉古的风险去这么做? 但爆炸和混乱做不得假,巨大的宴会场所中如今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人,家族的打手和保安努力地想要维持秩序,但很快便有短促的惨叫声接连响起,数名身穿黑衣的杀手就仿佛幽灵的影子一般出现在大厅的各个角落中,高效而又精准地屠杀着尚未搞清楚状况的家族成员们。 从他们行云流水的动作中,不难看出看出这些杀手都是擅长杀人的好手,普通的家族成员在他们面前几乎毫无招架之力,而就算是数位家族打手簇拥着包围一名杀手,对方也有余裕很快脱身。 “这是清算!是传说中家族的清算!” 人群中爆发出尖锐的女声,随即便是一阵骚动,那些往日里娇生惯养的人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间宴会中的混乱更甚。 而最初尖叫起来的那位女士……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消失在了人群里。 “这是袭击!” 德克萨斯下意识地按住腰间的双剑,她看了一眼林恩,见到林恩也对她微微点头。 “不管这些家伙的来历和目的是什么,先保护好这里的普通人。” “这场宴会中没有普通人。” 拉普兰德的声音很是不合时宜地插入两人的对话中,林恩看向白狼,发现她此时此刻正露出跃跃欲试的期待神色,在血腥气的刺激下,拉普兰德就像是一条迅速进入了捕猎状态的狼,整个人的表情都变得危险了起来。 而注意到林恩的目光,她毫不示弱地回以一个挑衅的眼神:“难道不是吗?到处都是和家族串通玩忽职守的贪官污吏,还有罪该万死的家族成员,这就是你嘴里的‘普通人’?” “而且……对你们来说,不管你和德克萨斯的目的是什么,沃尔西尼的局势不该是越混乱越好吗?如此一来,重要的人死的越多,对你们来说便越有利啊。” “这场袭击是你安排的?” “我哪有这本事。” 拉普兰德笑得很肆意:“但一回来就遇到这样的‘盛况’,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林恩对于拉普兰德的话语不置可否。 确实,正如她所说,如今沃尔西尼的局势越是混乱,那对他便越是有利。 但另一方面来说,他也并不希望叙拉古的局势完全失控,整个城市的黑帮相互攻伐,市区因厮杀不断变得混乱不堪,那样的情况对于叙拉古的平民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等下再收拾你。” 林恩瞪了她一眼,他对于这只似乎总是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的白狼小姐也没有太好的办法,现在的拉普兰德虽然已经没那么疯了,但林恩总觉得她在不断往“愉悦犯”的方面进化。 尤其是在德克萨斯的事儿上…… 他扶起了头晕目眩的拉维妮娅,法官小姐虽然没怎么被爆炸波及,但在这种混乱的局势下却也有些手足无措,她的目光飘过远方的战斗,看到那些家族的打手与杀手们厮杀在一起。 “林恩。” 拉维妮娅抓住了林恩的手,那粗糙而又温暖的手掌让她在心底拾起了些许安全感,她看向林恩的眼睛,却看到其中的几分等待与考量。 “你打算怎么做?” “阻止他们。” 她定下心神,坚定地说道:“不管这里的人是否罪恶,但他们不应该以这样的方式死去,法律会保护每一位叙拉古公民。” …… ——发生了什么? 剧烈的头痛,周围混乱的人群,嘈杂的喧闹声。 莱昂图索从迷茫中回过神来,而下一刻,一只有力的手把他从人群中拉了起来,让这位年轻的家族少主避免了被人群践踏的结果。 “莱昂!” 是德米特里。 “你没事吧?” “没事,我还好。” 莱昂图索咬牙拔出腰间的铳:“该死的,有人袭击了这里……他们是怎么把炸弹安装在那种地方的?” 这场宴会本应该是安全无比的才对,毕竟从内到外都是贝洛内家族一手操办的,无论是为了给自己造势,还是为了和其他家族分配利益的谈判,这里的安全等级都是妥妥的最高级别。 四位家族灭迹人游荡在宴会的四周,近十位干部率领着超过一百名家族打手和保安守卫这小小的一亩三分地,而参加宴会的诸多家族也都有随行的护卫,论防御等级,恐怕沃尔西尼的市政大厅也不过如此了。 “……抱歉,这是我的失职。” 德米特里的表情有点奇怪。 作为一位传统意义上的叙拉古人,德米特里自然不是安分老实的乖宝宝,他承认,在今天之前,自己确实是有过对卡拉奇甚至拉维妮娅下手的想法……这是为了唤起莱昂图索骨子里的血性,让他“重新变回一位合格的家族继承人”。 在德米特里看来,正是因为和卡拉奇和拉维妮娅的接触,以至于莱昂图索已经变得过于软弱了,完全失去了一位家族领袖该有的凶狠,反而讨厌动武,更喜欢用和平的手段来解决问题。 而贝纳尔多家主对他行为的默认和支持,也让他心中多出了些许底气。 但天地良心,这样的想法还只是在他的肚子里徘徊,这一次袭击可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德米特里是识大局的,他知道这次宴会对于家族的重要性,又怎么可能在现在动手,平白坏了家族的好事?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莱昂图索拍了拍德米特里的肩膀,他皱起眉头,看向远方与家族打手们拉扯的杀手,那些杀手的实力不错,但人很少,最多也只是趁着混乱占点便宜,但等到干部们将队伍整合起来,便连半分优势也拿不到了。 那炸弹也是,看上去很吓人,实际上威力也就那样了,顶多也只是在天花板上炸开一个大洞,让宴会中那些没有见过血的男男女女惊慌失措一下,并不能造成多少伤害。 如果真的是恐怖袭击或者满怀杀意而来,只要把这颗炸弹换成源石脏弹,甚至不需要增加当量,这场宴会中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参与者都会因此而感染矿石病。 或者说,如果把炸弹放在宴会中心的舞台…… 莱昂图索环视左右,让他松了口气的是,那些重要的人物基本上都没事,像是罗塞蒂等几个家族的家族代表,此时此刻都被簇拥在各自的护卫中间,没有被纷乱的人群冲击。 至于不远处那些愚蠢得像是猪猡一样的所谓“上流人士”,那些人死了也就死了,反正不可能全部都死完,普通的官员和富豪而已,只要不一口气死太多,愿意接替的人多得是。 “不对,拉维妮娅呢?” “她应该不会有事,那个叫林恩的男人身手很好。” 德米特里宽慰了他一句,然后带着一部分护卫往战斗激烈的方向填补了过去,他要确保那些杀手不会越过防线造成多余的杀伤。 而在那个方向,德克萨斯正带领着几名家族打手狠狠地压制住了那几名黑衣的杀手,她手中的双剑明亮如炬,每一次挥舞都会带起连绵的剑雨——这是她源石技艺的拓展应用,在面对寻常的对手时几乎可以造成碾压一般的压倒性攻击,但是在那些杀手面前,这一招的效果却微乎其微。 他们的法术抗性惊人地高,身手也很好。 德克萨斯皱起眉头,几次试探之后,她很果断地挥剑格住对方的短刀,然后趁势卸力突刺向杀手的脖颈,那黑衣杀手显然是没有料到德克萨斯的这一变招,情急之下的闪避也未能全效,依然是被德克萨斯划开了包裹住头部的头罩。 她愣了一瞬,而那杀手则是掩面匆忙后退,面对越来越多的敌人,这些杀手并没有恋战,眼见落入了下风,便顺势配合着法术逃逸,很快便消失在了烟雾之中。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杀手都能全身而退,那些护卫宴会的家族打手也不全是酒囊饭袋,这些黑衣的杀手最后还是丢下了一两具尸体。 而当尸体的头罩被打开后,几乎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非常难看。 是萨卡兹。 第二十三章 拉普兰德,偷税是要被拔毛的! 夜幕的叙拉古总是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危险。 这倒不是在瞎说,叙拉古的夜幕下,多得是各种各样的灰色交易,那些见不得人却可以大赚特赚的买卖,对于家族来说却是供以续命并且壮大的粮草。 就比如那些成瘾性的药物,危险的军火刀剑,外国的奢侈走私品,以及最为禁忌的人口贩卖……这些买卖当然是违法的,但只要不暴露在阳光之下,就不会有人去多作在意。 就算是拉维妮娅这样的公正好法官,在连线索都没有一星半点的情况,甚至连被害人都成为沉默的羔羊的条件下,她也无法为那些受害者做些什么。 越是偏远的地区,便越是如此,尤其是那些大家族看不上、中小型家族却轮番争抢的小城市,混乱的地方,往往会滋生出更多的罪恶。 相较而言,沃尔西尼已经可以被称为“秩序井然”了。 当然,再怎么秩序井然的地方,只要是在叙拉古的城市中,依然少不了不断滋生的罪恶。 黑衣的杀手迅捷如鹰地自屋顶掠过,惊得屋檐下小巷中几个绑架平民的帮派混混惊疑不定地四处张望,而不等他们因为这“虚惊一场”而暗自庆幸松一口气,便有一双黑色的皮鞋循着杀手的脚步踩入小巷中泥泞的土壤。 五秒后,身强体壮的帮派混混们纷纷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他们的牙齿落得满地都是,从脸上的淤青和塌陷的鼻梁骨来看,不难想象是遭受了钝器的打击。 无人死亡,但他们被打了个粉碎性骨折的鼻梁骨应该是保不住了,下半辈子恐怕都要顶着他人嘲笑的目光生活。 林恩面无表情地挥手,微风便宛如利刃一样割开了被绑架的少女身上的绳索。待那女孩意识到自己获救、很是迷茫地四处张望时,她已经连施救者的背影都见不到了。 林恩在追击那些袭击宴会的杀手,他将拉维妮娅暂且交给了能天使去保护,既然莱昂图索也在场,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亦跟在一旁,想来拉维妮娅是不会遇到危险的。 他需要去确认一些事情,这些杀手的目的也好,这些杀手的来历也罢…… 不过追击的过程却并不是很顺利,那几个杀手都是熟悉地形的老油子,时而散开时而聚集,总是有意无意地把林恩引向些麻烦的地方,而林恩倒也是来者不拒,路上遇见些作奸犯科的家伙,他也不介意帮助对方“改邪归正”。 当然,用一百零八公斤重的铁皮书像是流星锤一样糊在人脸上,这种几乎能把人脸给夷平的做法是否能用“帮人改邪归正”来形容,那还有待商榷……咳咳。 反正被打成那样以后也没资格在道上混了,物理上被迫的改邪归正也是改邪归正嘛,林恩做事讲究的就是一个论迹不论心。 而这么一来二去了几次以后,那几个杀手似乎是和林恩达成了一种难言的默契,前者不断将林恩带到那种恶棍的脸上,而后者则是一套连招直接把恶徒打废。那些平时欺男霸女惯了,突然被天降正义给制裁了的恶棍们,恐怕直到昏迷也想不通自己是怎么被林恩找到的…… 当然了,林恩这么做是顺手为之,前后也用不了几秒时间,而在前面“带路”的杀手们则是有苦难言,他们可不是什么正义的伙伴,更没有为林恩作嫁衣“义务劳动”的心情,他们只是想要借着那些黑手党的手来拖延林恩片刻,好寻找到一个脱身的机会……哪知道实力差距过大,那些个黑手党就连片刻脚步也阻挡不了。 基本上十秒之内就被KO了,而十秒的时间,林恩依然能够慢条斯理地跟上他们,就像是一片黑暗中的守夜人,拉开的些许距离就仿佛没有丝毫作用一般。 好吧,可以把仿佛去掉,就是没有丝毫作用。 终于,几乎带着林恩在沃尔西尼北部兜了整整一圈风的杀手们放弃了,他们齐刷刷地停下脚步,然后转身以一种严阵以待的态度来面对一步步从黑暗中走出的林恩。 “这位先生,我们好像没得罪过你吧?” 为首的那名杀手小心翼翼地开口了,这一路上的追击让他深刻地认清了双方的实力差距,便也根本没有什么“反打一波”的想法出现。 当然,更重要的或许是林恩的种族吧,作为萨卡兹,他们对于林恩的犄角再熟悉不过了,毫无疑问,那个男人是他们的“同族”。 而且是血脉强度很高的那种……或许是传说中十王庭的古老种族之一。 杀手可以隐约感觉到,自己在对方面前甚至几乎升不起敌意来,他曾经也是卡兹戴尔战场上厮杀过数年的老兵,却从未在一名萨卡兹的面前感受到过如此压力。 不过他会感受到本能中传递来的压力也那是理所当然的,林恩的前身只是普通人类,但他在接受改造之后继承了魔王的衣钵,觉醒之后便与真正的魔王一般无二,而他的身体亦可以说是变形者集群千万年的技术结晶。 这份身体、灵魂双重改造的技术,甚至超越了阿戈尔的深海猎人们。 卡兹戴尔分崩离析,就连如此强大的萨卡兹也在异国他乡游荡漂泊……杀手的首领先是恍惚了一瞬,然后又打起精神,他必须要为自己身后的那些年轻族人争取到一个逃脱的可能性。 在叙拉古这种地方,被一个实力强大的同族追击,如果坦诚一点,说不定能有全身而退的机会。 不管内战打得再怎么凶,在对外的时候,萨卡兹还是个非常团结的种族。 “我只是路见不平,便拔刀而往,仅此而已了。” 林恩的左手撑伞,右手则是抱着一本书。他身穿黑色的外套,项间挂着一条十字架项链,装扮不可谓不肃穆。再搭配上他帅气沉着的面容,以及看起来修长却并不强壮得过分的身材,就仿佛是一个行走在下班路上人畜无害的神父。 当然,搭配上他代表恶魔的犄角,那种圣职者一般的高洁之感就一下消失无踪了。 而杀手的首领则是苦笑了起来,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性,比如林恩是贝洛内家族的精英,亦或者他是政府体系里的人……却唯独没想到这只是个“热心正义的路人”。 “咳咳……同胞,能在这种异国他乡见面,那也是一种缘分,要不你就当作是没追上我们?话不相瞒,我们也只是出来讨口饭吃,萨卡兹在叙拉古的生存条件不好,如果不干些脏活累活,就连饭都吃不饱。” 那为首的杀手主动解下了自己的兜帽和头巾,展露出萨卡兹一族标志性的犄角与尖耳:“我们只杀人,却不会做那种下三滥的事情,而且杀的也都是那些黑吃黑的黑手党……看在我们之前‘合作’解决了不少人渣的份上,能不能放我们一马?” “我们可以保证,这次事情之后就立刻隐姓埋名离开沃尔西尼……甚至离开叙拉古,我甚至已经变卖了在叙拉古的所有资产,还在雷姆必拓买了处庄园,拿到这一大笔钱,大家就能金盆洗手,再也不干那些刀尖舔血的生活了。” 那萨卡兹杀手诚恳地说道。 对于杀手的萨卡兹身份,林恩并不意外。 或者说,若不是他早早地察觉了对方的萨卡兹身份,眼下这些杀手就连站在他面前说话的资格都没有,早就被一把火烧尽了。 不过,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对方也是不可能的,不管对方说的那些是不是实话,他们对宴会的袭击却作不得假,也根本抵赖不了。 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这种肆无忌惮袭击杀人的举动,简直可以称为是恐怖袭击了。 而且他们也不是什么破绽都没能留下来,林恩便见到有一两名掉队的杀手被人围杀,尸体都丢在了宴会现场,如果什么交代都没有的话,这群杀手……或者说,这个萨卡兹家族,恐怕逃不了被“清算”的后果。 立刻逃跑也没有用,贝洛内在叙拉古的力量强大得无与伦比,他们甚至可以封锁整个都市的出入口,这些萨卡兹们个人实力虽强,却也不可能和一个庞然大物斗争,最后一整个家族能活着逃出去三俩个便也很了不起了。 “要我放过你们,可以。” 林恩将伞收拢,伞尖轻轻触碰地面的瞬间,他冷漠地开口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告诉我,要你们发动这次袭击的委托者是谁。” …… “哦~原来如此,看来你和林恩从认识到熟悉起来的过程,真的是非常浪漫呢。” 能天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不错不错,很有林恩那家伙的风格嘛,陈Sir以前也说过,林恩做起事来总有一种侠客之风,是个做大侠的好料子呢。” 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露出吃瓜好奇的表情:“但就算这么说,短短一天时间就让你喜欢上了他,林恩还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啊。” “咳咳咳咳!” 正在喝茶的拉维妮娅闻言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这位法官小姐非常罕见地露出了一种格外心虚的表情:“才,才没有!我,我只是……” “我懂的我懂的,毕竟是林恩嘛,这么一想我也就不奇怪了。” 能天使笑着拍了拍拉维妮娅的肩膀,她下意识地挪低视线,瞟了一眼拉维妮娅无名指上的戒指……于是便不由在心底里嘀咕了两句,你说你都把符文守护戒指戴在右手的无名指上了,这司马昭之心可是路人皆知,怎么样的反驳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了。 “哎呀哎呀,这时候还这么优哉游哉地讨论这些真的好吗?” 拉普兰德在一旁,她一边喝着牛奶,一边擦拭手中的刀剑:“袭击宴会的人可是萨卡兹,虽然没有造成什么除了家族低级打手之外的实际杀伤,但这种挑衅打脸的行为,贝洛内是不可能不作理会的吧。” 她咧开嘴角,露出愉悦的表情来。 “叙拉古的萨卡兹一共就这么点,沃尔西尼的便更少了,林恩那家伙可以说是莫名其妙地就被卷入了一场漩涡里哦?如果找不到雇佣那些萨卡兹的幕后黑手,为了确保颜面,贝洛内可能会在全城范围内对萨卡兹进行一场‘清算’呢。” 毕竟那是黑手党,指望他们遵纪守法地只解决幕后源头那是不显示的。 而能天使则是歪了歪头,觉得拉普兰德这副愉悦的模样是又有点皮痒了。 她已经忘了有多少次,这位白狼小姐好死不死地撩拨林恩或者德克萨斯,最后被生气的两人追着拔毛了…… 最惨的一次尾巴都给薅秃了,事后整整半年都没敢冒出来惹麻烦。 谁让她不怕挨打,但对自己的尾巴上的毛发却格外珍惜呢? 如果只是对上一个德克萨斯,那两人还能说是伯仲之间,不分高下。 但是如果再加上企鹅物流的其他人,或是直接超级加倍招惹到林恩,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没事的,林恩既然已经追上去了,那便说明他也意识到了这样的问题。” 德克萨斯如此开口说道,她想了想,便又补充了一句:“林恩做事,就算方法向来简单粗暴,却也很少会顾此失彼,影响大局。” 很纯粹的信任。 拉维妮娅在心中突然有点不是个滋味,她能看得出来,不论是德克萨斯还是能天使,甚至是看上去和林恩有点不太对付的拉普兰德,对于林恩都有一种非常纯粹的信任。 这份信任或许来自过去的某些事情,也或许是来自常年的相处与交情,但不管怎么说……拉维妮娅意识到,自己对于林恩的过去一无所知。 毕竟,自己也只认识他一两天而已……没有时间积淀的交情,只是怀着满腔的热血和憧憬,真的能在他的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吗? “拉维妮娅姐!” 远远地,传来了莱昂图索有些焦急的声音。 而拉维妮娅则是重新调整了一下表情,她意识到,自己不能继续这样浑浑噩噩地“混日子”了,必须要展现出自己的才华和能力,而不是什么事都依赖林恩。 嗯……先从把眼前的事情办好开始吧。 她或许要久违地回到那个让自己厌恶不已的家族中,和一些人好好谈谈了。 ?.jpg ???.jpg 第二十四章 狼毛围巾什么的……拉普兰德骂骂咧咧地点了个踩 且不说拉维妮娅怀抱着怎样的觉悟和信念,林恩这边却是得到了一个出乎他意料……却又情理之中的答复。 有关这些萨卡兹杀手的来历问题,他们既不是受那些不满贝洛内的家族势力雇佣,也不是贝洛内家族的自导自演。 事实上,雇佣了他们的人,却是一位来自政府的官员……萨卡兹们在听到委托的内容时,甚至以为这是在戏弄他们,险些将对方赶出去,但是在得到了对方的承诺和一笔丰厚的订金之后,萨卡兹们心动了。 实话实说,这些萨卡兹们作为沃尔西尼中人人畏惧的强大杀手,却很少能拿到足以让整个家族过上好日子的大笔金额——养活他们自己当然是绰绰有余了,可家族中亦有很多没有战斗能力的老弱病残,而家族想要在叙拉古扎根,也需要大笔的金钱去梳理黑白两道的关系。 原本他们是在一个更偏远些的小城市安家的,那是个没什么油水的贫瘠之地,自然没多少大家族愿意在这里投入精力,很快他们就靠着勇武占据了一大块地盘。 然后也因此遭了众怒,那些本地的小家族们打不过萨卡兹们,黑手党们往日里的横行霸道也让他们失去了民心,可他们毕竟是根深蒂固的叙拉古人,只需要动用在政府的关系,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萨卡兹们驱逐出去。 而在这个过程中,所有能帮助他们的人——他们都闭上了嘴巴,漠视这一切的发生,其中包括了萨卡兹们在叙拉古大力拉拢的几位盟友,以及在这个过程中受了萨卡兹很多恩惠的平民百姓。 不管走到哪里,萨卡兹所面对的也只有冷眼和嘲弄。 他们血洗了那些满怀恶意的叙拉古家族,但也因此被更多人恐惧疏远,无奈之下萨卡兹们只好重拾了老本行,来到了沃尔西尼,这座整个叙拉古范围内都数一数二的大城市,用杀人的技巧来换一口沾着人血的馒头吃。 这样的生活并不好过,但是为了家族的延续也只能忍气吞声,这些相互之间没有血脉关系的萨卡兹人相互扶持,最后便也成为了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家族”。 而诺里斯——那位被人们在战场上又敬又畏地称为“虎王”的萨卡兹百夫长,作为“家族”的领袖,他明白这样长久下去是不可取的。 暂且不说这一行的危险性,指不定哪天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搭进去了。 叙拉古的排外性很明确,他们这些外来的萨卡兹,或许能在这种混乱动荡的时候做雇佣军,却绝对不可能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等到混乱结束,那些大家族们回过头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算”这些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的萨卡兹。 而投靠其他的某个势力,成为对方的马前卒……他们内心的骄傲不容许他们这么做,而且他们也不确定,若是真的投靠了某一方,会不会就变成了炮灰,随随便便在哪一次冲突和清算中就成为了弃子。 一直在寻找脱身机会的萨卡兹们,最需要的便是金钱——他们急需一大笔能够支持他们离开叙拉古抵达另一个国家的路费,也需要一笔能够让他们在某个和平地方安身立命、养活族人的基础财产。 雷姆必拓是个好地方,地理位置优渥,周围的大国中,卡兹戴尔自顾不暇,伊比利亚因为海嗣之祸而焦头烂额,炎国更是醉心于自身的发展,从未发起过对外侵略战争,也因此雷姆必拓算是少有的和平地带,自从数百年前和维多利亚爆发了一次冲突一来,之后的数百年里一直安稳和平得很。 只要有那么笔钱,能让萨卡兹们在雷姆必拓那样的和平地带买一处庄园,然后安心生活…… 诺里斯最后还是选择了铤而走险,而结果嘛……委托是差不多全额完成了,钱款也到账了,就是被林恩咬住了尾巴,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 “别想着用正常手段离开城市了,在你们袭击贝洛内的那一刻起,这座城市已经陷入了戒严状态,如果只是你们几个还好说,算上普通的族人……你们想好了干一票就走人的话,那至少先把族人送出城市吧?” 诺里斯有点羞愧,他确实是没有想到这一层,现在才想着要带领族人逃离沃尔西尼,似乎是为时已晚了点。 “不过……这样吧,罗德岛你们听说过吗?” “罗德岛……我记得,那是巴别塔的……” “停,知道就可以了,没必要说出来。” 林恩轻轻咳嗽了一下,取消了脸上的幻术:“既然你说你是卡兹戴尔战场上的老兵,那这张脸你应该还记得吧?” 这次诺里斯的反应便大了很多,他似乎整个人都一下子绷紧了起来,差点条件反射地把已经收起的武器重新拔了出来,花了几秒的时间,他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暗叹命运是真的奇妙。 “也没必要这么大反应吧?” “我折断的角,还有这只瞎掉的眼睛,都是被你斩的。”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尴尬。 林恩不由打了个哈哈:“那时候大家各为其主……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些陈年旧事了,我给你指条明路吧。” “当然,你们不用紧张,我说的不是让你们加入罗德岛,既然你们已经离开了战场,也没有回到战场的打算,那么绑着你们重新登上战车便没有了意义……” “我给你们一个信物,你们可以走罗德岛运输药物的路线出城,但你们离开叙拉古之后需要为我做一件事——你们不是说你们要去雷姆必拓吗?我需要你们帮我找一些人。” …… 曲终人散,德克萨斯和那个叫拉维妮娅的女人前往了贝洛内家的驻地,能天使也说着要回企鹅物流那边告诉同伴好消息,一转眼就不见了。 一片废墟中,唯独剩下了拉普兰德,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夜中月下。 “真是无聊啊。” 她发出这样由衷的感慨声,也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这一次回来遇到的事情——当然,也有可能是在说林恩。 “明明拥有那样的力量,在意叙拉古的话,把整个叙拉古纳入自己的掌中就行了嘛,可是你偏偏却选择了最麻烦的做法……哼,你是真的想要从下至上地改变叙拉古?” “用武力去征服毫无意义,不但耗时耗力,而且会留下一大堆麻烦。” 林恩的声音自她的身后响起,把白狼少女吓得一哆嗦:“嘶,虽然我的确是嗅到了你的气味,但怎么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你这么突然冒出来,简直就像是鬼魂一样。” “走路无声,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技巧。” “但能让我一点都察觉不了……呵,这可不是什么寻常的技巧,如果是在战场上,我是不是被你扭断脖子都不自知?” 林恩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对拉普兰德的话语不置可否。 这确实是他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技巧。 “说回之前的事情吧,你看来对我的做法很是介怀。” “呵呵,你倒也看得出来。” “废话,你几乎把不满这两个字写在了脸上,放到平时,你不会这么不知死活地来挑衅我。” 林恩的眼神飘向拉普兰德背后毛茸茸的尾巴……而拉普兰德几乎是下意识地把尾巴藏在了身后,表情写满了警惕:“你要是再拔我尾巴上的毛,我就和你翻脸!” 好吧,天不怕地不怕的拉普兰德也会有遭人拿捏的软肋。 而林恩……他很是遗憾地叹了口气,最近天冷,要是多薅点,说不定还能拿回去做个围巾什么的……看看她那毛茸茸的大尾巴,这毛一定保暖! 咳咳,这种事情也只能想想了。 “虽然我一开始也对你想做的事情很迷茫,但我至少知道你和德克萨斯肯定是怀着某种目的,这才回到了叙拉古。” 注意到林恩的眼神重新变得正经起来,拉普兰德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便重新开口说道:“但是在听完了德克萨斯和那个叫……是叫拉维利娅,还是叫拉维妮娅来着?反正听完了她们的自述后,我大概是猜出来了你的想法。” 她咧嘴,无声地嘲笑起林恩手段的“温柔”。 “我了解叙拉古,知道哪些家族的作派,更知道那些普通人——他们逆来顺受习惯了,只会屈从于强者,你想要武装他们,教会他们如何去反抗?实在是天方夜谭,吃力不讨好!” 而面对拉普兰德的讽刺,林恩只是淡漠地摇头:“未必。” “在我看来,如今的叙拉古正处于一个火山即将爆发的特殊时期,民智已开,普通人对家族的仇恨亦不断沸腾,他们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有怎么样的能量,只需要我在后面轻轻推一把……那么家族跌落神坛,也就宛如山上的滚石,一旦开始,就不会再停下来。” 林恩作出一个爆炸的动作:“人民离开家族还是人民,家族离开人民,那可就什么东西都不剩下了。” 拉普兰德和林恩对视了好一会儿,过了许久,她才终于确认林恩说这话是认真的,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成分蕴含在其中。 “呵,如果是以前,我多半会觉得你是个有趣的小丑。” “多谢夸奖,我倒是觉得,如果能推动时代的进步,小丑也没什么不好的。” 又来了,这种油盐不进的姿态。 这男人的脸皮足够厚,自己嘴上完全沾不了便宜。 “但你有那么多时间吗?我可是听说了,这叙拉古的行程是额外添出来的。” “两周,半个月,足够了。” 林恩说得很笃定。 换作是昨天,刚刚抵达叙拉古不久的他,或许在面对拉普兰德的问题时还要迟疑片刻。 但如今他已经看到了叙拉古的更多东西,便也没有那些犹豫。 本以为两周后的那次审判会是一切的开端,但现在看起来,那或许会成为这次叙拉古之行的收尾也说不定。 地球并不是离开了自己就不能转动了,在叙拉古的棋盘上每一个人都只是微不足道的棋子,或许这枚棋子有很大的能量,能够将事情往更好的方向带动,可离开了这枚棋子……这叙拉古的局势也不会成为一盘死棋。 还是那句话,每一个时代,都会有那种如飞蛾扑火一般,高举正义旗帜的理想主义者。 而历史的车轮,则正是被这些人给推动,滚滚向前。 “其实在我看来,用武力去征服叙拉古,或许才是效率最低的做法。” 林恩转而又说道:“暂且不说这叙拉古盘根错节地存在多少个家族,而这些家族又积蓄了多少力量……征服完之后呢?用武力征服,依然是在棋盘中,遵循了自古以来的规则而获胜。弱肉强食,胜者至上,叙拉古人已经把丛林的法则搬到都市里,并且深以为然地坚持了几百年!” “瞧瞧这糟糕的时代,生活在叙拉古的人们已经习惯了家族的存在,他们不知道如何在没有家族的世界生存,哪怕正面击溃了家族,依然会有新的‘家族’出现,就算改个名字,换个皮囊,也是换汤不换药,没有任何意义。” “只有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离开了家族也能够更好地生存,叙拉古的格局才有可能发生改变。否则的话,最后的结果也只是和当初强势入主叙拉古的西西里夫人一样,身在局中不得不妥协,什么也改变不了。” 林恩的声音逐渐变得高亢了起来,他明白,自己在做一件自己根本不擅长的事情,而且按照他原本的计划……本来,他是不用冒着风险,做到这种地步的。 但这样做让他热血沸腾,他坚信着如此一来这个世界的明天会变得更加美好。 “我要打破这棋盘,更换星辰逐日追月,成为这千百年来未曾有过的变局者!” 拉普兰德看着林恩在月下的背影,越发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是个……不知死活的混账东西。 但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东西很有魅力,尤其是对于早就向叙拉古心生叛逆的拉普兰德来说,这种甘美禁忌的诱惑……她根本拒绝不了。 “你可要想好了,你这么做,是在和整个叙拉古为敌。” “和一整个国家为敌的经历并不常见,但如果不跨越这道坎,我也就没有了继续前进下去的资格,人类将要面对的挑战,远不止一个叙拉古那样简单。” 拉普兰德就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她放声大笑起来,一片该死的废墟之中,唯独白狼病态的笑声久久回荡。 “好吧,好吧!我喜欢你的狂妄自大,林恩。” “你想要掀翻叙拉古的游戏规则?好啊,带我一个!让我也见识一下你口中那‘弱小者聚集起来的力量’吧。” 第二十五章 罪孽深重的男人 夜至深处,疲惫的拉维妮娅推开了自家的门扉,看到了林恩那张熟悉的面容。 “我去了一趟贝洛内家。” 她换下高跟鞋,毫无风度可言地躺在了舒适的沙发中。 而回应她的是林恩那温和而又平静的声音。 “嗯,我知道,夜宵已经备好了。” 他端来一盆披萨,那热气腾腾的模样,似乎早就知道了拉维妮娅此时此刻要回来,便提前预热好了似的。 不是什么很丰盛的美食,但好吃,量大,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林恩是在回来的路上买的,拉普兰德请客,价格不贵味道也还行,他便又为拉维妮娅额外带了一份回家。 当然,付钱的还是拉普兰德,毕竟他身上可没有一分一文叙拉古货币。 对于饥肠辘辘的拉维妮娅来说,这样的一顿能够充饥的夜宵可以说是及时雨中的及时雨……至于晚上吃披萨会不会变胖?这种事情从来都不在拉维妮娅的考虑范围之内。 当然,更不在林恩的考虑范围之内。 就以林恩的眼光来看,拉维妮娅如今稍显丰满的身材正正好好,毕竟以拉维妮娅那身高接近一米七的个子来看,如果体重真的很轻,那不是营养不良就是胸口一贫如洗…… 而且以林恩的经验来看,这个世界上确实是有那么一些人,怎么吃都不会吃胖——比如能天使,又比如欣特莱雅。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去了一趟贝洛内家?” “我相信你应该不是去向邪恶的家族势力投降。” 林恩半开玩笑地说着,而拉维妮娅也被这句突然冒出来的俏皮话给逗笑了,正在咀嚼披萨的法官小姐连连咳嗽,直到林恩递给她一杯果汁喝下,并且帮她拍着后背捋顺了气,拉维妮娅这才好受了些,颇为幽怨地瞪了一眼一副“人畜无害”模样的林恩。 这位立志要改变如今叙拉古的“有识之士”,差点因为一块披萨和一句玩笑话而出师未捷身先死。 “真要是那样,我回来的时候就得带上两面包车的黑衣打手,先把你这个危险分子给捉拿归案了。” 拉维妮娅说到最后自己都笑了起来,而林恩也是心照不宣地笑笑。 “好了好了,有什么收获?不妨说来听听。” 接下来的十分钟时间里,拉维妮娅一边吃着披萨,一边把在贝洛内家族中发生的事情一点点告诉了林恩。 而越听,林恩便越是惊讶……这位法官小姐还真是胆大。 她去贝洛内家族质问了那位传奇的黑手党领袖贝纳尔多,如今的沃尔西尼几乎一团乱麻,暗杀和袭击络绎不绝,他眼中的秩序与正义究竟何在?他曾经的许诺,他曾经的支持,是否只是一个玩笑? 亦或者说,是一位高高在上的掌权者,给予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一点希望,然后看着对方在痛苦的现实中挣扎仿徨的“游戏”? 贝纳尔多曾经给过拉维妮娅一个承诺,他说,在贝洛内家族胜利的那一天,他会在叙拉古开辟出一片地方,在那里,律法将不用依托于单纯的权利,而拉维妮娅所期待的公正将会真正地实现。 而在那之前,她需要忍耐。 ——这是拉维妮娅曾经在一片黑暗的叙拉古不断失望,却依然咬着牙坚持到现在的心中支柱。 她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答复,老人用沉默来应对她的愤怒,而法官小姐对此也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她不沮丧,只是觉得失望。 而失望之余,便是涌出心口的愤怒。 “莱昂,你曾经说过,黑暗中的秩序由家族来维系,而光明中的秩序则植根于法律,我们联手的话一定能够为叙拉古带来光明的未来。 时至如今,你依然以家族的一员自居,思考家族的利益,并且意识到了家族力量的衰退。当人民拥有了知识、法律、思想等武器,曾经用一点暴力就能威慑一个村庄,用凶狠的外表便能控制一座城市,在文明的洪流面前,这样野蛮的时代终结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于是你寻找着家族与普通人共存的方式。 但你是否想过……叙拉古,真的需要家族吗?” 她是这么对莱昂图索说的,直到现在,她也忘不掉和自己关系亲如姐弟的莱昂在听完自己的所言所语之后所露出的……那种难以置信的神色。 自西西里夫人上台以来,叙拉古便发生了改变。 她带来的不仅仅是法律与铳,更多的则是对于人们思想上的一些……潜移默化的变化。 在拉维妮娅看来,西西里夫人想必是最早那批意识到家族的存在是“不合理”并“无意义”的人。 只是碍于自己的政治立场和身份,以及家族势力根深蒂固地扎根于叙拉古这颗病树的事实,她做不到用强硬的手段去终结家族,更是只能向家族的势力妥协,以此来换取支持,维系叙拉古外在的秩序与安定。 然后她用了几十年的时间去推广教育,开启民智,又用一系列手段划分了普通人和黑手党的界限,在人民的心中,将家族和普通人泾渭分明地区分了开来。 叙拉古有表里两层秩序,正如莱昂图索所说,内在的秩序服务于家族,外在的秩序植根于法律,西西里夫人做到了让这一切显得理所当然,而这份“理所当然”也会在恰当的时候变成一颗定时炸弹。 那些黑手党们,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所需要面对的最大威胁并不是西西里夫人的强权和周围同类的獠牙,而是那些“软弱可欺”的普通人们。 所谓秩序,永远不能建立在自私贪婪的暴力上。 而时代前进的步伐,也终究会将那些自私贪婪的家族碾压成灰。 拉维妮娅如此想着,一夜之间,她似乎更明白了自己在做什么,也更加坚定了继续前进下去的决心。 所谓秩序公正的“乐园”并不能依靠他人的施舍来得到,而是必须要通过自己的双手去争取的。 “梦该醒了,莱昂……你永远不能真正地成为我的盟友,但我不怪你,毕竟你是家族的孩子,你的出身便是如此。或许,不再谈论那些让人烦恼的话题,我们依然还是朋友,而不是敌人。” 拉维妮娅是个很聪明的人,她其实想的很明白,也很透彻。 但她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而暗无天际的时代阴影亦让她想不出破局的可能性——她毕竟只是个小人物罢了,一名公正的法官,在这样的情况下又能做些什么呢? 所以便去逃避,用贝纳尔多给予她的“承诺”来麻痹自己,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可能性上,甚至隐约间有了自毁的倾向……这也是她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便和林恩一拍即合的理由之一,毕竟一个有了自我毁灭倾向的人,是不会在意自己走的路有多危险的。 而如今,有了林恩在她背后的守护和支持,迟迟不愿正视自己所面对困局的拉维妮娅,终于是放下了心中自欺欺人的想法,正视自己的过去和叙拉古的现在,去展望那一望无际的未来。 她失去了过去的“心灵支柱”。 她得到了崭新的“心灵港湾”。 拉维妮娅将最后一片披萨吃干抹净,她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然后惬意地坐在林恩的身旁。 “这次袭击事情说小不小,说大也不算太大,但被我这么一搅和,贝洛内家族接下来恐怕会混乱上一小段时间吧,毕竟家族在这座城市中的主事人是莱昂,而在他自己想清楚之前,便不会去动用无意义的暴力。” 她低头看向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微微笑着:“而在找到袭击宴会的真正凶手之前,他也会下意识地忽略掉很多东西,比如……” 林恩平静地开口道:“比如他部下的一些‘小动作’,你三言两语便让家族的少主陷入自我怀疑,他们一定恨透了你。” “是啊,他们应该恨透了我,我现在可是在风口浪尖咯……能依靠的人,便只剩下你了。” 德米特里不会放过自己的。 作为“家族主义”的坚定支持者,以及莱昂图索亲如手足的兄弟,他既有权力和能力,亦充满了对家族的忠心。 拉维妮娅和德米特里不是很熟,从小德米特里就被培养为家族的重要干部,也因此他一直负责情报、清理等家族的重要事务,在尔虞我诈中摸爬滚打,却很少和寄宿在贝洛内家的拉维妮娅交流。 也正是因为成长环境的不同,明明是亲如兄弟的两人,莱昂图索和德米特里却被熏陶成了截然不同的样子。 拉维妮娅不喜欢在暗处诽谤他人,不过以她对德米特里的了解,就算莱昂图索说了不准对自己下手……德米特里恐怕也会寻找机会,想办法除掉自己这个会让莱昂图索“心软”的不稳定因素。 尤其是现在,自己几乎已经和贝洛内家撕破了脸皮,那血淋淋的语言对于任何一个守旧的叙拉古黑手党来说都是无法容忍的忤逆。 毕竟德米特里是个忠心耿耿的叙拉古人啊。 “我说过,我会与你同在。” 林恩握住她的手,他看向拉维妮娅,与她对视,从她的眼睛中看到了满溢而出的疲惫与依赖。 不知不觉中,法官小姐轻轻倚靠在林恩的身旁。 “是啊,那么,只能麻烦你保护好我咯?英雄先生。” 她安心地笑着,就仿佛在林恩的身旁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宁”。 火热的吹息,激烈的心跳,还有一点点过期少女的羞涩。 “报酬……那便是我的一切,任君索取。” “……?” 林恩突然卡了壳,他硬生生把自己几乎说出来的话语咽了回去,然后不由开始了反思。 眼前的场景,似乎有点眼熟? 我记得是在龙门还是在大骑士领,似乎也有过类似的……等等?事情是怎么突然走到这一步的!? 而不远处的空旷地带,特蕾西娅亦发出一声不为人知的感叹:“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啊。” …… 能天使兴高采烈地回到了企鹅物流的据点中。 而迎接她的,是同样兴高采烈的空和可颂。 “我有一个好消息!下午的时候我和可颂遇到了那位剧团的经理人,便顺势去试了镜……结果是他对我非常满意,愿意给我一个做女主演的机会!” 在说这话的时候,空显得有些自豪。 作为龙门偶像风格的顶尖艺人,在来到了叙拉古,迎接和过去的风格截然不同的挑战之后,依然可以迅速站稳脚跟,获得对方的赏识。 能够做到这种“完美”的地步,也只能说不愧是她了。 作为企鹅物流德克萨斯小队中少有的“非战斗人员”,空小姐在音乐艺术方面的天赋和能力,可以说是完全不亚于德克萨斯和能天使在战斗方面的杰出。 当然,这个“非战斗人员”只是个别致的形容词罢了,事实上,以能天使和可颂的闹腾程度,就算空以前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手无缚鸡之力的乖宝宝,在一起厮混了几年之后,多多少少也有了点改变……打架的时候她也不安分! “这可是个值得开Party的巨大突破啊,只要能够和剧团搭上线,就有机会找到德克萨斯了!” 可颂比出大拇指,而与此同时,她身后的烤箱也发出了适时的叮咚声响。 能天使顺着烤箱的玻璃看去,里面似乎是……苹果派? 于是她便也跟着欢呼了起来,直到片刻之后,可颂问她今天在外面发现了什么的时候,她这才想起来还有个重要的事情没和朋友们分享。 “听我说听我说,我今天遇到德克萨斯啦!还有林恩,我也见到啦!” 空愣了一下。 她想到自己千辛万苦为了找到有关德克萨斯的线索而付出的努力,再看看眼前嘿嘿傻笑着的能天使,千言万语也只能汇聚成一句卧槽。 可颂的表情也是说不出的古怪:“这可能是传说中的傻人有傻福吧……” “噗——!” 第二十六章 风波的前兆 不管沃尔西尼的地下秩序如何风起云涌暗潮涌动,作为叙拉古地上秩序的代言人,拉维妮娅的工作还是一如既往的繁重。 沃尔西尼那些家族成员惹出来的混账事,从来都不少。 而除了黑手党之外,普通人之间的纠纷,很多时候也会升级到惊动执法者的地步。 拉维妮娅端坐在办公室中,她一边处理累积的工作,一边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叙拉古的关键问题在于家族,而家族中最为势大的是贝洛内,也就是说他们最大的敌人便是贝洛内家族。 那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对手。 贝洛内家族的强大,拉维妮娅再清楚不过了。 作为一个叙拉古家族,从家族武力到经济财力,不论是控制的资源多寡还是掌握的人脉与盟友……都是无懈可击。 再加上家族的首领贤明智慧,为数众多的干部忠诚悍勇,下一代的继承人亦茁壮成长,几乎可以独当一面。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贝洛内家族都正处于一个无与伦比的强势期,哪怕是叙拉古境内的其他大家族,在面对贝洛内时也多半会退避三分,避其锋芒。 “所以要尽可能削弱他。” 林恩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回荡,就仿佛是恶魔的低语:“不将其削弱到自顾不暇的地步,那么他迟早会成为我们的绊脚石。” “我知道……我知道。” 林恩说的是对的,拉维妮娅很明白这一点。 虽然已经对莱昂图索说出了忤逆家族的话语,但说是说,做是做,在自己真的付出行动之前,贝洛内家族实际上并不会将自己这个“小小的法官”视作大敌——更别提莱昂也不一定会把自己说出来的那些话传出去,拉维妮娅了解他,他想的很多,却身陷泥潭,做起事来便也不像寻常的家族成员那样果断狠辣,反而显得有点优柔寡断。 可是,等到两周之后,当自己和林恩将那个家族的族长推上审判席,甚至是断头台…… 那么事情就不一样了,家族不会允许有人动摇他统治操控叙拉古地上地下世界的根基——也就是他们对普通人的威吓与恐怖。 当然,这也不代表拉维妮娅如今就是安全的了。 拉维妮娅正时刻处于危险之中,贝洛内家族虽然不会将大量的精力投入到她的身上,却也保不准有人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换句话说,家族的杀手随时都有可能向她下手。 不过法院中是安全的,这点毋庸置疑。如果说法官代表的是西西里夫人的意志,那么每个城市仅一座的法院便是西西里夫人权力的象征,哪怕再猖狂的不法之徒也不敢在法院里行凶作案谋杀法官,那是对西西里夫人这数十年来努力的挑衅。 也不是没有人这么做过,只是他们的结果……不说也罢。 西西里夫人对于家族是宽容的,她总是对很多东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是那些行使律法的法官频频遭受家族的威胁和袭击,她也会当作没有看见,她默认了家族的势力在叙拉古高人一等。 可西西里夫人也是铁血的,她不会容忍那些对自己的绝对权威的挑衅,她的清算宛如凛冽的北风,令数不清的大人物们望而生畏,而她的强大也毋庸置疑,累累尸骨用血证明了挑战者的下场。 贝洛内家族的确强大,但是和掌握强权的西西里夫人比起来,却也是弱了一筹,真要拼个两败俱伤的话,最先倒下、尸骨无存的必然会是贝洛内家族。 为了一个小法官,去挑衅西西里夫人,这显然是划不来的。 “可是这并不容易,多年来有很多人想过要削弱贝洛内,甚至将其击溃,但他们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就连西西里夫人也无法撼动贝洛内的稳固与强大。” “光凭借我们自己的力量当然不容易,毕竟我们在叙拉古毫无根基,物理上的削弱毫无意义,家族扎根于城市,在盘根错杂的利益关系中成长为参天大树,单纯地坏他们几次生意,或者杀掉几个打手,那只不过是给这个庞然大物挠痒痒级别的打击罢了。” 林恩微微笑着,将黑色的圆帽和米白色的围巾戴上,又拉起风衣的衣摆,着上远行的装束。 “但是很幸运的是,我们赶上了一个好时候,反抗的精神不断萌芽,而为之奋斗的火种也未曾熄灭。” 他要去拜访一位“能够提供帮助”的人。 多亏了诺里斯提供的情报,结合拉普兰德给予的信息,林恩对如今的叙拉古局势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 能够争取的助力出乎意料的多,这是个好消息。 拉维妮娅停下手中的笔,为他整理衣襟:“路上当心。” “你才是……如果遇到了危险,那就激活戒指。” 林恩抓住她的手。 法院的确是安全的,但作为一名法官,她不可能时刻都待在法院里处理文书——这不符合她的习惯。 而只要离开法院一步,便也代表她失去了西西里夫人的庇护。 “人心莫测,当心脚下。” …… 自从家族学会了在谈判桌上摄取利益,叙拉古便变得“和平”了许多。 当然,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个和平得打个引号,毕竟那些光明照不亮的小巷深处,罪恶和暴力依然植根在臃肿的城市中,不曾远离。 不过对于那些达官贵人、富豪名流来说,愿意坐上谈判桌老老实实商讨利益分配的家族,便宛如失去了獠牙的猛兽,钻进了他们习惯的“游戏规则”之中。 而数年的时间下来,同流合污久了以后,这些人不然对此习以为常,甚至有些志得意满地忘记了“家族”和“普通人”之间的区分,就像是披着羊皮的狼在羊群里住久了,那些羊便以为自己和狼没了区别,能够平起平坐,也能够讨价还价,甚至可以亲密无间地称兄道弟。 这种可笑的想法,却在如今叙拉古的官场中非常普遍,人们努力往上爬,希望能跻身成为“家族”的一员,实现人生阶级的向上飞跃——在卡拉奇看来,这样的想法无疑是愚蠢的,并且荼毒了一代人的思想。 黑手党和官员们亲如一家,相互之间狼狈为奸,沃尔西尼每一场由大家族召开的宴会永远是人山人海,各种各样的家伙都挤破了脑袋一般想要往里面凑,就仿佛和那些充斥着肮脏暴力的帮派分子喝一杯酒、跳一支舞便成为了人上人一般。 叙拉古家族的力量庞大吗?当然庞大了,但那和叙拉古的政府力量相比,似乎也不占多少优势。 可真是因为两者相互勾结,那些官员和富豪打心底地把自己绑在了黑手党的利益阶级上,所以如今的叙拉古未来一片荒芜黑暗,看不到一丝光亮。 可笑,狼就算披上了羊皮,也是要吃肉的。 普通人和黑手党又怎么可能真的走到一起呢? 卡拉奇要亲手打破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让那些绵羊认清自己和狼的区别。 也因此,他雇佣了那些同样如同无根之萍的萨卡兹杀手,在一次热闹非凡、几乎整个沃尔西尼的上流人士都齐聚一堂的宴会中,用一颗没什么杀伤力的炸弹,和一些沾了血迹的刀光剑影,来吓唬住那些只会夸夸其谈的绅士小姐们,让恐惧蔓延扩散出去,让他们重新意识到“普通人”和“家族”之间的区别。 清脆的敲门声自办公室外响起,卡拉奇回过神来,唤门口敲门的人进来。 “卡拉奇部长。” 进来的人是莱昂图索,他的助理秘书,同时也是贝洛内家族的继承人——一个很有天赋,但可惜出身于家族,难以摆脱家族立场的年轻人。 说实话,卡拉奇一开始将莱昂图索收作自己的秘书,并不是想要以此拉近与贝洛内家族的关系。这么多年的官场混迹虽然让他变得圆滑了不少,但相比起那种殷勤到点头哈腰的讨好,他更喜欢给对方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用利益换取利益,然后达成自己的目标,这才是卡拉奇越爬越高的真正秘诀。 他是真的很欣赏莱昂图索,很喜欢这个年轻人。 年轻、勤奋、好学而又聪慧,也有一颗为了叙拉古美好的明天而奋斗的心,那双出自家族的眼睛丝毫没有被暴力和贪欲所蒙蔽,反而闪烁着理性的光彩。 但可惜,屁股决定脑袋,他是贝洛内的下一任家主,也是贝洛内家族在沃尔西尼的掌权人,他做不到真正意义上的公平公正,也不可能成为自己的助力和盟友,相较于个人的理想,家族的血脉终究是斩不断的锁链。 每当想到这里,卡拉奇总会觉得很惋惜,这是多好的一个年轻人啊,如果他能够彻底投入于叙拉古的建设中,必然能有一番大作为。 “昨天的宴会……很抱歉,让出现了那种扫兴的局面。贝洛内家族会尽快查出袭击者的身份和来历。” 哦,对了,至少自名义上来说,昨天的那次宴会可是我自己举办的呀。 但孩子,真正毁掉了这次宴会的人,正是我自己啊…… 面对态度诚恳的莱昂图索,卡拉奇心中颇有些感慨。 但他紧接着便表现出了谦逊而又礼貌的模样,向莱昂图索道了谢,然后送别了这位年轻有为的少年。 卡拉奇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新城区即将建设完毕,作为建设部的部长,他每天的工作也是繁忙而又重要的,容不得他半分偷懒。 缺乏器械,缺乏人员,也缺乏经验。 仔细想想,也真是让人头疼……上次宴会的时候倒是和运输部的部长商量好了,要让运输部多调配一部分器械来支援新城区,但还没说到具体的时候炸弹就爆炸了,运输部的部长被石头砸到了头,当场昏迷了过去,这会儿还没醒呢。 于是这也就不了了之了。 卡拉奇长长地叹一口气。 “阁下。” 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陌生的声音。 林恩将手搭在卡拉奇的肩膀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用平静的语气开口了。 “不要声张……你也不想让你雇佣杀手袭击宴会的事情变得人尽皆知吧?” 老实说市政大厅的防卫力度不弱,一路畅通无阻地进来,着实是花费了林恩不少功夫——那不仅仅需要掩人耳目的法术,还要小心翼翼地避开高科技的摄像头与报警装置,自己要来找的人是贝洛内的红人,建设部的部长卡拉奇,可不能让人抓住了把柄。 万幸的是,负责卡拉奇安全保卫的人是德克萨斯,于是在避开了大部分家族的眼线和机械的监控之后,林恩很顺利地踏进了卡拉奇的办公室。 是了,他口中那位“能够提供帮助的人”,便是这位如今如日中天的叙拉古建筑部部长,卡拉奇。 “我觉得我们可以好好谈谈,有关‘叙拉古的未来’和‘叙拉古人的未来’。” …… 法院门口,三三两两的行人之间,几名黑手党正簇拥在一起,一边抽烟一边闲聊着。 他们是属于贝洛内家族的打手,受德米特里调遣,来到这座法院门口“蹲点”。 “那个女人不离开法院,我们就这么一直等下去?” 其中的一个黑手党裹了裹自己身上的衣服,表情显得有些不太满意:“这天气有点冷……还老是下雨!我感觉我都要感冒了……” “得了吧,别抱怨了,这可是德米特里老大亲口交代的事情,必须得认真地做完。” 另一名黑手党看起来倒是乐观得多:“而且她是法官,每天总得接到那么几个报警的电话,然后外出解决事端的,我估计要不了一两个小时就能蹲到她了。” “……比起蹲到她,你们还是该想想怎么向莱昂图索少爷解释这件事。” 最后一名黑手党是个魁梧的汉子,他沉闷地说着:“这位拉维妮娅小姐和莱昂图索少爷那可是情同姐弟,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做得太过火……” 他的话语尚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第一个开口的黑手党有些激动地站直了身子,指着法院的大门:“她出来了!” 第二十七章 拉狗一笑,生死难料 拉维妮娅其实心中明白,若是自己走出安全的法院,很有可能便会遇到来自家族的袭击。 她确实是个认真且恪守职责的人,但也不是喜欢给人添麻烦的傻子,如今林恩不在身边,她自知应该安分守己地坐在办公室中,若是遇到了请求法官出手的求助电话,也可以交给其他法官来解决……就算很多法官对家族的暴行敢怒不敢言,但既然他们能走上这条充满荆棘的荣耀之路,便总不会拒绝这种本职的工作。 否则她若是陷入险境,反倒是要让林恩来救助,那岂不是平白拖了后腿,招惹是非? 但这也只是“按理来说”,如果这个世界上的什么事情都可以“按理来说”的话,那么也就不会有“世事难料”、“一波三折”之类的说法了。 总会有些意外,让人不得不去在意,由此牵一发而动全身,便不得不冒着风险去做些看起来不太理智的事情。 “拉维妮娅,你太碍眼了。” 德米特里轻轻放下手中的个人终端——那深邃蓝色的款式与他身染鲜红的风格截然不同,很显然这并不是他自己的个人终端。 这是莱昂图索的个人终端,在那次爆炸袭击中受了损坏,而它在被修好以后便送到了贝洛内家族的驻地……然后落到了德米特里的手中。 以德米特里和莱昂图索亲如兄弟的关系,他只要对家族的人说一声“我给莱昂送过去”,便能顺理成章地拿走他的个人终端,绝对不会有人去怀疑什么。 毕竟谁都知道,德米特里是个忠心耿耿又重情重义的传统叙拉古人。 而另一件谁都知道的事情便是……拉维妮娅和莱昂图索情同姐弟,或许两人之间会有分歧或者争吵,但他们绝对不会欺骗、甚至谋害对方。 德米特里只是用莱昂图索的个人终端告诉了拉维妮娅,说他找到了袭击宴会的凶手的信息,要和她当面好好谈谈,如何逮捕那个让人意外的“不法之徒”。 而巧合的是,拉维妮娅也知道哪些袭击者的幕后之人是谁,而且林恩此时此刻……正好在和那位先生“对话”。 林恩很强,但如果被贝洛内家族的清理部队围攻的话…… 她理所当然地上钩了,换作是其他事情,或许她还要犹豫几分,但是在事关林恩的时候,拉维妮娅并没有想太多,她只知道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哪怕只是拖延一下对方的脚步也好。 她不知道林恩是个可以在叙拉古开无双的万人敌,她也不知道这条短信的背后是一次针对她的阴谋,她只是想要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林恩。 也亏得拉维妮娅没有联络林恩的手段,不然的话这点小阴谋也就不攻自破了。 这大约也是一种“歪打正着”吧。 她走到车库,看到自己的车上布满了让人烦闷的颜色——不知道哪里来的家伙给她的车上洒了整整一桶油漆,在去洗车店清理干净之前,这辆车恐怕是无法承担“代步工具”的职责了。 啧,净是些下三滥的手段……拉维妮娅的心底不由升起一股烦闷的情绪,随之而来的便是深深的不安,她紧咬嘴唇,没作多少思考,便决定在路边打个车。 最高法院处于城市的中心地带,正是最为车水马龙的黄金区域,在这种地方打车并不困难,拉维妮娅看了一眼怀表,自己应该可以在五分钟内抵达约定的地点,在这个过程中,自己还可以好好想想如何用语言来拖延时间…… 她的心情被焦虑填满,并没有注意到她拦下的那辆“出租车”中,似乎多了几个人。 直到车门打开,深色的玻璃被摇下,她这才恍然意识到情况不对劲,那黑色的出租车中赫然坐着几个家族打手,一个高个子的男人在她拉开门的瞬间便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臂,紧接着便想要将她拖拽如车厢里,而体格和力量上的差距,让拉维妮娅几乎没有还手的能力。 高跟鞋的鞋底在地面上剧烈地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而黑手党的狞笑声则是在清脆的出鞘声中化为混杂着惊愕的痛呼。 鲜血四溅,拉维妮娅在那一瞬间感觉手上一松,一截死死卡住她手腕的断臂便落在了地上。 “哟。” 拉普兰德咧开嘴角,露出尖锐似狼的牙齿,摆出一个带着嘲讽的冷漠笑容。她手握双剑,身着银灰色的光辉礼服,就仿佛在杀戮中绽放的曼陀罗花,危险却美丽。 就和拉维妮娅时刻叨念着林恩一样,林恩自然也不会放心拉维妮娅独自一人,这位法官小姐确实聪慧而又勇敢,但她性格也耿直,应对阴谋诡计的经验严重不足,很容易被人骗出来。 林恩不放心,便多留了个心眼,让拉普兰德帮忙照看一下。 事实证明他的担忧并非毫无道理,而拉普兰德登场的时机也是恰到好处,作为对手,她的疯狂可以让人不寒而栗,但是作为盟友……她的可靠也会让人出乎意料。 ——前提是她没有犯愉悦病的时候。 “好吧好吧,法官小姐,林恩那家伙,对你可真是好得让我都有点嫉妒了……” 拉普兰德将剑锋指向车里的黑手党们:“至于你们……或许可以试着抵抗我?总而言之,别让我太无聊!” 刀剑交错,冰冷的剑刃携紫色的狼影撕裂车辆的金属外壳,当血腥气越发浓郁的时刻,车内黑手党们的咒骂声也很快便消失无踪了。 尸体和金属的残骸堆砌在一起,很快便不分彼此。 周围的行人们尖叫着避开,而路过的法官则是佯装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匆匆离开。 拉普兰德收起剑,寻常的黑手党在她的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这只是一次单纯的践踏和屠杀,不过对她来说也可以算是一种难得的对过去的宣泄。 只是宣泄过后,涌入心头的却是无穷无尽的空虚和无聊。 “嗯……还是找到德克萨斯的时候比较让人开心……” 她喃喃自语着,又看向一旁已经镇定下来的拉维妮娅,不知为何,面对这个和自己、和德克萨斯几乎毫无关联的女人时,她在心中竟升起一点挑衅的念头来。 “呵呵,喜欢我做的千层酥吗?” …… 事实证明了,新城区这样大的一块利益蛋糕,对于叙拉古大部分的家族来说……他们就算会因为贝洛内家族的一时势大而暂且忍让,可像是黑手党这样的家伙里,最不缺少的就是愿意去“搏一个未来”的亡命徒。 而巧合的是,之前那次针对晚宴的袭击,被一些不明真相的家族视作一场新的抢食的开始,以及一部分对贝洛内家族不怎么服气的人们的再一次“挑战”。 于是,在这样的条件下,一些本已经偃旗息鼓的家族,便又打起了在即将到来的混乱局面中,多分一杯羹的想法——他们或许不敢去直接对贝洛内家族的人下手,但贝洛内扶持的傀儡官员,还不好下手吗? 没错,他们瞄准了当今的建设部部长卡拉奇。 老实说,卡拉奇确实是一个非常擅长用平衡和交易的权术来换取利益的政客,他从未真正意义上地归属于某个家族,却让大部分沃尔西尼的家族们都认为他是贝洛内派系的人,而另一方面,他一次次将家族们无法拒绝的利益摆在谈判桌上,来换取家族的支持和新城区顺风顺水的建设。 他看得透彻。 但是沃尔西尼的家族有多少个?这恐怕是个难以统计的数字,从十二大家族到那些个中小型的家族,形形色色林林总总的人中,不乏贪心不足蛇吞象的家伙。 总有一些家族让他难以处理好关系,再说了他没有一个足以让所有人都满意的蛋糕去分配利益,只能拉拢一部分人,来打击另一部分人。 “看来你的仇家也不少嘛。” 林恩合上手中的《启示录》,些许火星自书扉间闪烁着熄灭,然后化为一道道灰烬的符文烙印在书本的间隙中,等待着使用者的发掘。 而在他的面前,几具几乎已经不成人形的焦尸正缓缓地被拖入影子里,很快便完成了“毁尸灭迹”的工作。 说实话,以旁人的视角来看,这一幕还真挺猎奇的……介于虚实之间、没有质量也没有体积,却宛如生命体一般不断蠕动的阴影,再加之被影子一点一点往下“吞咽”下去的尸体。 如果被吞下去的不是尸体而是什么金发女精灵骑士,那么恐怕这一幕紧接着就要提升至R18+的级别了。 卡拉奇神色有些怪异地目睹了林恩“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全过程,他的嘴角抽了抽:“他们说的只是让我去谈谈吧?” “谈谈?你还信家族口中所谓的‘谈谈’?那些狼心狗肺的掠食者,荒野的奴隶,可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并且随时都会用武力来胁迫你就范的哦?” “不,我的意思是,只要能坐上谈判桌,那我就能让他们一边觉得自己赚了,一边把咽下去的利益加倍吐出来。” 在说这话的时候,卡拉奇还是很有自信的。 在沃尔西尼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有关如何搞定家族的胁迫,卡拉奇那可是再有心得不过了。 “那看起来是我多此一举了。” “不,还是有劳了……不管怎么说,在现在这样的风口浪尖上,少一事总比多一事好。” 如此说着,卡拉奇看了一眼不远处手执双剑放哨的德克萨斯:“而且就算你不这么做,那位……那位德克萨斯的小姐,恐怕也不会放过这些不长眼的家伙。” 贝洛内家族在卡拉奇的身上可是投注了相当大的筹码,自然,家族也对他的安全相当上心。 除了切利尼娜·德克萨斯这样绝对是一线战斗力的顶级好手之外,还有十余名水准不差的精锐打手滴水不漏地监控着周围五百米范围内的风吹草动。 当然,再怎么严密的防守也是有漏洞的,尤其这些家族打手本就不怎么擅长护卫……他们更加擅长刺杀,而且要擅长得多。 于是乎,几个不长眼的小家族刺客,就这样装扮成了给办公室装修的装修工,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了市政厅,顺利地冲到了卡拉奇的脸上——然后他们就要做个二选一,究竟是被德克萨斯干掉,还是被林恩干掉。 好吧,在企鹅物流历练了多年的德克萨斯,可比那些业余的家族打手们,更加擅长保护重要人物得多。 “既然已经解决了不长眼的访客,那么我们不妨继续我们之前的话题。” “正有此意。” 两人便很快又坐到了桌前,一副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引发袭击的目的便是如此,当然,你也成功了,看看那些被吓得缩在家里瑟瑟发抖的绅士小姐们,你用一枚劣质的炸弹,和一次没什么含金量的袭击,重新点燃了那些达官贵人心底里对于家族的恐惧。” “精彩,你居然能用如此一点线索便推论出这般结果……” 卡拉奇忍不住为眼前这位“足智多谋”的萨卡兹男人鼓起了掌。 这些东西敞开来说,似乎确实不值一提。 但想要推论出来,却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尤其是,卡拉奇还自认为自己“伪装”得很好的前提下……甚至当初去联络那些萨卡兹杀手,都不是他亲自赴会! 面对卡拉奇不加掩饰的敬佩与赞扬,林恩只是谦虚地点了点头。 实际上这些东西压根不是他推断出来的,而是万能的特蕾西娅殿下头脑风暴了一番,得出了如此八九不离十的“正确答案”。 属于是外置大脑了。 “好了,接下来,我们来谈谈关于合作的事情吧。” 林恩微微一笑:“就个人而言,我认为我们之间是存在合作基础的……而且目标高度一致。” “这叙拉古,终究是叙拉古人的国家,而不是家族的囊中之物。” 第二十八章 乔万娜 用暴力去征服、统一叙拉古的地下秩序是不可取的。 但林恩也知道,相较于这些扎根已久的“家族”,自己最大的优点可能就是单纯的暴力,强到足以碾压这些坐井观天的狼崽子们。 同时,他也明白,暴力只是一种手段,可以运用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在他的计划中,很多部分的内容都离不开剑与火去“润色”。 你要林恩做个和平宝宝去陪着家族玩权力斗争的过家家游戏,那无疑是痴人说梦,林恩也没那么多闲工夫。 这终究是个剑与法术的世界,对于那些泰拉大陆上的顶尖战斗力们来说,一个人的力量便可以让一座城市战栗。 如何精确而又有效地行使暴力?亦或者说……如何以自己擅长的手段将事情往好的方向推动? 放在几天前,还不太了解如今叙拉古情况的林恩,或许还要因为这个问题而烦恼一下,毕竟他就连哪些人是可以拉拢的、而哪些人是必须打倒的敌人都不太清楚。 但对于现在的林恩来说,结论就很简单了。 先挑起家族之间的矛盾,让家族们先狗咬狗,自己乱起来吧! 一片安稳的沃尔西尼可不适合他搞事,但这些看似融洽共处的家族之间早已暗藏争端,只需要一个导火索,就能让形形色色的恶狼为了争夺一块肥肉而彼此厮杀得遍体鳞伤。 因为卡拉奇的努力,这个导火索已经点燃了一半,沃尔西尼的水面下,有不少中小型家族有些耐不住性子,纷纷露出锋利的獠牙,准备在即将到来的混乱中争夺蛋糕。 但那些大家族始终很沉得住气,尤其是在贝洛内家族的势力没有受到影响的情况下,有西西里夫人和贝洛内家族的双重威慑,那些个大家族们识相得很,明白这种时候不能去做出头鸟……不然肯定会死得很惨。 而且这些大家族们和那些饥不择食往上爬的中小型家族不一样,他们本就在新城区的利益蛋糕中预留了属于自己的一块,卡拉奇是个很会做人的家伙,除了给贝洛内家族留了一块最大的蛋糕之外,也给其他的大家族或多或少分配了利益。 他们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不稳定的可能性去丢掉手里的一块蛋糕,然后和其他那么多竞争对手一起抢夺另一块,而且他们也家大业大,不必为了那么一点利益去破坏家族之间平衡的关系。 十二大家族能发展延续百年,必然不会是那种贪得无厌的暴发户,他们向来擅长权衡利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衣冠楚楚地坐在谈判桌前,并不代表他们已经褪去了身上的野性。 狼总是要吃肉的,当利益大到足以让人心动的时候,那夕日的盟约也好,家族的脸面也罢,都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另一半的导火索,便需要林恩去努力一番了。 挑起大家族之间的矛盾,引发狼群之间的倾轧。 虽然这样一来,会有些许被殃及池鱼的无辜者……但都是对这些人,林恩也只能在心底道一声抱歉了。 没有什么能够完美避免流血的变革,他可做不了所有人的救世主。 “你打算向哪个家族下手?” “萨卢佐。” 这个回答让德克萨斯稍有些惊讶,她还以为林恩首先便会对贝洛内这样的“头狼”下手,却没想到林恩将目标放在了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萨卢佐家。 也就是拉普兰德·萨卢佐曾经的家族。 “十二大家族中,将家族的根基扎在沃尔西尼的一共便只有贝洛内和萨卢佐,算上最近强势回归的罗塞蒂家族,这三个大家族便是沃尔西尼如今最强大的三角,无论如何,挑起这三家之间的矛盾,都是让这座城市混乱起来的最快方法。” 林恩打理了一下大衣的衣领,他回头看向了德克萨斯:“罗塞蒂家不是合适的目标,我听说这个家族和你有点渊源,你说说,有没有机会拉拢到罗塞蒂,成为我们的朋友?” “这……” 德克萨斯有些犹豫,她知道罗塞蒂家族的领袖正是自己童年时最好的朋友乔万娜,但多年不见,她也无法保证对方会不会愿意跟着自己走一条在叙拉古人看来的“天方夜谭之路”。 究竟是作为发小的自己比较重要,还是她一手建立壮大的家族更加重要? 对于一名叙拉古人来说,无疑是后者。 但乔万娜是特殊的,或许她会偏向前者……?毕竟她从小就是个偏向感情用事的家伙啊。 而且,从本质上来说,乔万娜并不是一个热衷于家族事务的人。 德克萨斯也有点吃不准。 “或许我需要当面和她谈谈。” “也就是说有可能。” 林恩点了点头:“如果要谈的话,可以试着从一些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的条件谈起……总不要上来就告诉她,我们要终结家族的时代。” 哪有谈判上来就丢王炸的嘛。 他对于罗塞蒂家并没有那么多将之摧毁的想法,这个来自哥伦比亚的家族为叙拉古注入了许多新的活力,并且用更加“文明”且“让人难以拒绝”的方式占据了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用文化、技术和交涉手段来换取利益,而不是单纯地以武力来开拓,这已经比大部分叙拉古家族要高明了不止一个等级了。说实话,在拉维妮娅那边读完了有关罗塞蒂家的资料之后,他对于这个有些“不拘一格”的家族,还是有些想法的。 不过也只是些许想法而已,归根结底这也是个家族,如果德克萨斯能劝服她的老朋友那还好说,实在不行的话,林恩也不会有什么心慈手软的——对付这种属于“外来者”的家族,林恩甚至不需要瞻前顾后地计较什么大局。 狼群是不会因为外来的狼受难而愤怒咆哮的,他们只会默契十足地将失败者的骨肉分食干净。 “不去考虑罗塞蒂的话,比起贝洛内,还是萨卢佐比较好欺负一点。” 林恩说出了非常伤人的一句大实话,也不知道拉普兰德的便宜老爹若是听到这话之后会作何感想。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柿子总要挑选软的捏嘛。 “且不说贝洛内家背后站着狼之主,如此恐怖的一个庞然大物,要是把他们打残了,引起的可能就不是家族的贪婪……而是恐惧和抱团了。” 萨卢佐就不一样了,这个家族实力也很强,但总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不会被太多人忌惮。 换句话说,是个很好的下手对象。 林恩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 和拉普兰德约定的“换班”时间大约还有四个小时,在日落西山之前,自己还能支配许多时间。 “嗯……我记得萨卢佐家族,和沃尔西尼的医药界关系甚密——药品走私,那可是利率超过贩Du的暴利行业啊。” 外人可能很难想象,在叙拉古这样的国家,最赚钱的灰色交易根本不是什么传统的黄赌毒,而是各种走私。 不管是军火还是药品,亦或是粮食、奢侈品,这些走私物的利润往往高到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尤其是药品,和药品低廉的造价相比,其流入市场之后高昂的卖价简直就像是在抢钱。 “你怎么对这事儿这么清楚?” “哦,凯尔希告诉我的。那是罗德岛刚刚在叙拉古站稳脚跟的时候,当时有一位精英干员带着小队在这里和垄断霸占药品出入的萨卢佐家干了一仗,把对方打服了,罗德岛这才能安安稳稳地在这里卖药救人。” 德克萨斯愣了一下:“哪位精英干员?” “Misery和他的小队,我听说那时候煌大猫还不是精英干员,也在Misery的队伍里实习呢。” 毫无疑问,Misery是罗德岛诸多精英干员中最擅长隐秘突袭战斗的人之一,他的能力就很擅长在阴影中的交锋。 而当初和Misery硬刚了一场的萨卢佐家恐怕直到被打得满头包都不清楚动手的人是谁,意识到了实力的差距之后,在事情闹大影响到家族声誉之前,只得忍痛割爱,把矿石病药物的这块“蛋糕”分享给了罗德岛。 “只能说是恶有恶报吧,在普通人中间嚣张跋扈惯了,便会看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做些坐井观天的事情出来。” 林恩耸了耸肩,而德克萨斯则是不置可否。 在远离叙拉古的地方拼搏了几年之后,她只觉得这里的家族们都只是些不愿跟上时代的井底之蛙,根本没什么好说的。 “好,要我怎么配合你?” 在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林恩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不管是拉维妮娅还是卡拉奇都有点看不透的神秘老人,隐隐约约之间,他就仿佛一个从容不迫的人偶师,看着棋子们在舞台上翩翩起舞。 “你可以……你可以去接触一下贝洛内家族的那位Boss,贝纳尔多·贝洛内,活着的家族传奇,让人捉摸不透的执棋者。然后和我说说,那是个怎么样的人。” …… 乔万娜行走在人烟稀少的街巷上。 沃尔西尼是繁荣的城市,是整个叙拉古最重要的几个枢纽之一,按理来说,这里不该是这幅冷冷清清的模样——事实上,在半年前,这里也确实是人山人海、车水马龙的昌盛之景。 但就是这短短半年的时间,家族之间的争权夺势令沃尔西尼的普通人们可以说是人人自危,对于狂妄且不可一世的家族成员来说,普通人的生死,在家族的博弈之间,几乎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谁让你们不长眼被牵扯进来的? 每个月都有大量的谋杀案和失踪案,最开始甚至有人被当街打死,而凶手只是在监狱里坐了两三个月便保释了出来,这种前后巨大的反差令很多叙拉古人一度放弃了用法律途径来维护自己的安全。 当然,在沃尔西尼的局势逐渐稳定下来之后,这样的恶性案件少了很多,尤其是大部分人都不敢光明正大地这么做了……家族的秩序总归是建立在对普通人的统治上的,而当初那个当街杀人的打手,则是在某个夜晚被吊死在了受害者的家门口。 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好事儿,不过不得不说,干得漂亮。 但这样做也会引发更多的恐慌……唉,怎么都不太讨好,从家族的角度来说,已经很难抚平民众心中的恐惧了,而如果这样的恐惧继续下去,很容易便产生连锁反应,影响到诸多方面。 想到这里,乔万娜不由叹了口气,暗叹一声这真是个多事之秋……不过好在混乱已经接近尾声,等到新城区建设完毕,这座城市想必又能恢复往日的美丽与喧闹吧。 菲林小姐的步伐稍稍变得轻快了一些。 她是出来取材的。 作为罗塞蒂家族的家主,整个沃尔西尼最为身居高位的人之一,乔万娜却很少亲力亲为地处理家族事务,而是确定大致的前进方向之后,将大部分事情都交给瓦拉赫来解决。 她最近正化名为“卡特琳娜”,专注于某个舞台剧的剧本创作——那是写给她失踪已久的挚友和其悲剧性十足的家族的歌剧,名为《德克萨斯之死》。 第一幕和第二幕都顺利完成了,可是第三幕却迟迟难以得到满意的灵感,乔万娜为此伤透了脑筋,在自己的小屋里闷了足足三天之后,她决定出来透透气,说不定就能从人群中得到灵感。 当然,她很快就失望了,因为这街道上哪有什么人群,根本就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搭配上初春时分北方草原上吹来的冷风,让她不由有些后悔出门时为什么没有多披一件貂皮外套。 “……嗯?” 她的脚步忽地一顿,有些疑惑地看向不远处的拐角。 犹豫了片刻之后,她小心地握紧口袋中的红色短杖,便循着血味径直走了上去。 ——她看到公园湿润冷清的土地上,一个有些陌生的男人正一边哼唱着听不懂的歌谣,一边将手里的尸体往水池中一扔。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林恩回过头来,和目睹了“凶案现场”的乔万娜对上了眼神。 第二十九章 一出好戏 是某个家族的清理者吗? 在看到眼前这一幕景象的时候,乔万娜几乎是下意识地作出了这样的判断。 那是个穿着黑色的外套、戴着耐磨的手套,用一顶街边随便买来的廉价鸭舌帽遮掩半许面容的男人,黑色外套下的白色衬衫领口打开,露出结实的肌肉和银色十字的吊坠挂饰。 因为角度的关系,乔万娜看不太清男人的面孔,只能从鸭舌帽遮掩的阴影下看到男人下巴的轮廓,以及敞开的领口下,那线条感十足的锁骨与肌肉。 此时此刻,他正悠哉游哉地处理着手中的尸体,先是冲洗去地面上的血迹,然后把尸体整个塞进水桶中,再连人带桶一起丢进了公园的水池里。 ——如此简陋的处理尸体方式,他是真的在打算掩盖些什么吗? 公园的水池哪里能藏得住尸体!水深本来就浅,尸体也很快就会在水中浸泡腐烂发臭,水里又没有什么以腐肉为食的动物,要不了一两天就会有人发现不对劲了。 就算是乔万娜这种“门外汉”都明白这里绝对不是什么杀人藏尸的好地方,在公园的某个角落里挖个坑埋了或许都比这个方法要隐蔽几十倍——当然,最后恐怕依然会被执法者们找出来就是了。 或许,这家伙是有恃无恐——他来自某个足以保下他的大家族,而这具尸体也是一次对于家族敌人的警示和威慑。 如今的沃尔西尼地下世界依然混乱黑暗,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 嗯…… 乔万娜皱着眉头思索着,她最后还是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佯装作是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绕开这片是非之地。 并不是她心中没有丝毫“正义”,事实上,作为一名善良的女士,在看到有人对无辜者下手的时候,她当然也会火冒三丈、甚至出手阻止。 但另一个事实便是,如今沃尔西尼频频发生的凶杀案在大部分时候都是家族成员的相互倾轧,要么就是对于相关人士的封口,那些受害者们实在是称不上有多么“无辜”。 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凶杀现场,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既然都已经结束了,那就没必要去多做打扰了。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只是个小小的“剧本家”而已。 而就在乔万娜打定主意离开之时,那处理完手中尸体的男人却忽地转过身来,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便径直看向了乔万娜的方向,与她对上了视线。 乔万娜也由此看清了他的面目。 意外的,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模样,看上去是个很年轻的男人,大约也就只有二十四五岁左右的模样,戴着一副很是斯文的方框眼睛,厚实的过耳长发与刘海遮盖住鸭舌帽下的留白,总的来说,像是那种年纪轻轻便读了万卷书的博士,给人一种出身于书香门第的文人感觉。 不过最为引人注目的,还是他那平静到让人觉得有些危险的表情。 按理来说,正常人在处理尸体的时候,总会有一点紧张、担忧之类的神色流露出来,就算是手段娴熟的行家里手,在被人发现的时候,也总会忍不住露出一点惊诧或是恼怒的表情。 毕竟这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嘛。 但那个男人——那个黑发男人的神色却只是平静到冷漠的地步,那样的神色,搭配上他“文质彬彬”的模样,以及手上尚且没有洗去的血迹,却只能让目睹到眼前这一切的人打心底感受到一股油然而生的恐惧。 “嚯。” 林恩稍许拉起一点自己的帽檐,他压低自己的重心,而这样的动作也当即激起了乔万娜的应激反应。 他要进攻了—— 在那个瞬间,乔万娜心中的警铃大作,她条件反射一般从外套的口袋中取出施法用的短杖,但当她准备好施法的时刻,却惊讶地发现眼前已经失去了敌人的踪影。 不见了? 乔万娜说不上有多么身经百战,作为哥伦比亚众多家族集合体的首领,罗塞蒂家的领袖,乔万娜走到这一步并不是靠着好勇斗狠,而是谋划、谈判和让人信服的手腕。 不过,饶是战斗经验并不深,她也能本能地感受到危险的不断逼近。 “在这边哦。” 耳边传来轻轻的低语声,那声音很温柔,距离也过分接近了点,就仿佛是亲密情侣之间调情的对话。 乔万娜毫不犹豫地使用了自己的源石技艺,激烈的爆炸自她的身体周围炸响,而已经接近到近在咫尺地步的男人则是有些郁闷地后退,爆炸掀起的火浪烧焦了他的衣角,却没能给他带来任何实质性的损伤。 “做得还不赖嘛。” 不愧是罗塞蒂家的家主,哪怕不擅长战斗,也能够很快便找到正确的应对方式。 ——好吧,如果袭击她的是个普通杀手,这的确是非常正确的应对方式。 可对于林恩来说,这样的爆炸有多少作用,那就有待商榷了。 不过他反正也没有对对方下死手的打算,衣物是街边随便买的,容貌是经历过伪装的,尤其是那副眼镜——说实话,很多时候,一副平平无奇的眼镜就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给人的基本印象,原本林恩对自己的伪装还有点不太满意,他的眼神过于硬朗锐利了,搭配上让五官线条柔和下去的伪装总有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但加上了一副眼镜,那么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出现在镜子里的是一个帅气且能够隐于常人之间的年轻男人,五官柔和笑容阳光,真要说的话,有种学者、医生之类的感觉,总而言之,便是一个文雅气息远大于凶悍气息的斯文人。 不过当斯文人的手沾上鲜血,面不改色地将尸体扔掉的时候,那种强烈的反差也能给人一种难以抑制的战栗和惊悚。 哦,说到那尸体。 那是萨卢佐家的人,似乎是看守库房的打手,在这公园里带着个箱子也不知道是在等谁来交易,林恩便顺手把他收拾了,打开箱子一看,便看到里面成排成列的昂贵药品。 “是真的。” 特蕾西娅的幻影告诉他:“全是些售价高昂的药物,不乏一些治疗特殊疾病的处方药,这些药加起来至少能在二三线的小城市里买一栋别墅了——当然,我是说这些药物卖给普通人的价值。” “至于这些药丸的出厂价,这么多加起来,也就和你的皮鞋差不多而已了。” 毕竟药物的成本全在研发的过程中,真正开始量产之后,大部分药物的产价会被压缩到一个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地步嘛。 除了罗德岛的矿石病抑制剂,那玩意的成本是真的只能用砸钱来形容。 言归正传,这些药物的价格远超正常家庭的负担能力,哪怕用对折的价格在毫无保障可言的地下黑市中购买,维持一个疗程也是足以让人倾家荡产的级别。 ……不过说到底,叙拉古的药品价格还真是贵到离谱。 国家完全没有医疗保险,也很少有能自主研发药品能力的公司。考虑到货币的汇率差距和物价差距,那高价自龙门、哥伦比亚和维多利亚购买来的药物,在家族、贪官豪商更加拿走一份利润之后,便变成了个让人绝望的数字。 看起来是个想要靠着私下贩卖药品赚上一笔的小喽啰,对于那些不知廉耻的家族打手来说,这种中饱私囊的操作实在是太常见了,横向对比偌大的库房,少了那么几盒药物根本就是难以察觉的损失。 当然,一旦被家族的主人发现,后果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林恩算是替萨卢佐家的人“清理门户”了。 “我们没有必要战斗。” 乔万娜紧握着手中的短杖,虽然遭到了对方的攻击,但她依然对这场战斗表现得有些不情不愿,希望能用语言去避免冲突。 倒不是她天真,只是她心里清楚,这个男人可以在眨眼之间冲到自己的身后,如果他没有恶趣味地出言提醒,自己恐怕直到被那双浸满血污的手拧断脖子,都不会意识到敌人在哪里。 而自己的反击……那千钧一发之刻的源石技艺爆破,却只是伤到了对方的衣角,甚至连焦痕都显得微乎其微。 乔万娜本就不是很擅长近身战斗,源石技艺的破坏力大,却也不够灵活,和这个敌人威慑力十足的行动比起来,两者表现出来的实力差距着实有点大。 和眼前这家伙硬拼并不明智。 好强的男人,优秀的皮囊下藏着杀手的本质,这家伙是其他家族的“家族灭迹人”吗? “我来自罗塞蒂家族,目前为止我还能既往不咎,但你要想好了,继续下去的话,就是与罗塞蒂家族为敌。” “哦~是来自哥伦比亚的罗塞蒂啊。” 那个男人笑了笑。 那是一个很和煦的笑容,灿烂到让人有点觉得不太自然的地步,尤其是结合了这个男人先前的所作所为之后,便更是显得有些怪异。 也理所当然的,这个笑容并没有让乔万娜松了口气,反而令她浑身紧绷,感觉更加紧张了。 “唉呀,别那么紧张,我可不是那种愣头青,也知道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 他兀自说着:“你瞧,这座罪恶都市中,形形色色的人就只配被分成两种,一种没什么身份背景的绵羊,一种有后台是不能得罪的豺狼,简单明了得让人想吐。” 男人的说法让乔万娜感受到了厌恶,但她却无从反驳。 确实,如今的沃尔西尼是如他所说的“黑暗丛林”。 “不过,对我来说,分类一个人的方法就更简单了,那就是能杀的,和不能杀的。” 林恩脱下沾满血的手套,露出一双完美无瑕的手。 又恰到好处地咧开嘴角,展现两排鲨鱼一般锋利的锯齿状牙:“你想啊,如果在杀人的时候依然要唯唯诺诺地考虑这么多身份啊,背景啊,后台之类乱七八糟的事情……那未免是不是有点太扫兴了呢?” 演得很像。 或者说,林恩天生就有这种“杀人魔”一般的潜质,只是后天的遭遇让他将自己本性中的杀戮欲望掩盖克制。 乔万娜在那个刹那,感受到了一种刺骨的危机感,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也就是在那个瞬间,林恩就像是影子一样疾行直上,飞快地靠近了身单力薄的乔万娜。 他的手中没有握住兵刃,但乔万娜几乎是潜意识中便意识到,绝对不能被对方碰触到,哪怕只是被他像是爱抚情人一样轻轻地抚摸一下……自己的生命或许便会迈入终结的倒计时。 “你这家伙!” 她奋力地挥舞手中的短杖,想要用连续不断的爆炸将敌人逼退,但林恩的身影就仿佛灵巧的燕子,在一次次恐怖的爆破中穿梭、并且接近。 很近了——近在咫尺了! 乔万娜屏住呼吸,她紧咬银牙,打算在危急关头最后一搏,不过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又一道黑色的身影自一旁飞跃而起,双柄郊狼的长剑与男人的拳爪碰撞在一起,发出金属交锋的铿锵之声。 那连续不断的交错,几乎让乔万娜眼花缭乱、目接不暇。 而战斗的最后,则是两者毫发无损地分开,看起来似乎是难分伯仲的样子。 “啧,又是你这家伙,出现的时机未免有点太扫兴了哦?” 男人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颓败的表情,那表情多少有点浮夸,但这种时候也没人去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了。 他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而乔万娜则是看向那危急时刻从黑暗中走出,救了她一命的人。 切利尼娜·德克萨斯收剑入鞘。 她深深地呼吸着,心中明白这不过是一次演戏,不管是乔万娜,还是自己,亦或是林恩,都只是戏局中的一个角色,甚至林恩不惜扮演成这幅变态杀手的模样便正是为了给自己创造一个和老朋友乔万娜重逢的机会。 “我想想……英雄救美的戏码,你觉得怎么样?” 林恩是这么和自己说的。 只不过…… 啧,他满脸狂热地看着其他女性时的样子,果然还是会让人不爽啊。 第三十章 激将法 德克萨斯和乔万娜最后会怎么谈,能不能妥协,这些事情和林恩便关系不大了。 他已经给两人的重逢制造了一次机会,“英雄救美”这样的套路虽然看起来有些老套,但正是因为好用,所以才会老套嘛。 “说起来我会不会有点演得过于浮夸了……算了,无所谓,反正只是个用一次就能丢掉的身份而已。” 在说这话的时候,林恩很快便将自己沾了血的鸭舌帽、外套、方框眼镜等一系列和“前一个身份”搭边的装饰物丢进了垃圾桶,他将五指在脸上擦过,便拭去了一层看不见的伪装,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和模样都发生了改变。 此时此刻,就算乔万娜站在林恩的面前,恐怕也认不出这是之前那个把她几乎逼入绝路的变态杀手。 比起面具这种单纯遮掩外貌的东西,这种类似于“化妆”的做法,显然能够更让人洗清嫌疑。 人的外貌,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只需要一些细节上的改变,就可以让一个人化为截然迥异的模样,在气质、神态等方面的巨大差异之下,明明相貌相近的两人,也能给人留下截然不同的印象。 而比起单纯的化妆,林恩甚至还用了修改容貌的伪装法术,就显得更加保险了。 “不过也说不好吧,或许以后还能用到这个身份?谁又说得准呢。” 毕竟,他总还是需要一个办坏事背黑锅的身份的。 谁让他的所作所为是在和整个叙拉古为敌呢?心慈手软地做些安分守己的事情,可无法给叙拉古带来任何改变。 嗯,来到叙拉古的第三天,先是和来自政府部门的“潜在盟友”卡拉奇谈了谈合作,又帮助德克萨斯找她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乔万娜聊了聊人生,也算得上是收获满满吧。 咦,才三天吗? ……总觉得这三天的时间里发生了好多事情的样子。 林恩细数了一下自己这几天遭遇的事情,只能说叙拉古这块地方的的确确就是不太平,家族压迫之下的民怨就像是濒临爆发的火山,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却也显得正常。 大概正常吧……绝对不是自己有什么事儿逼体质,林恩拒绝承认这种不科学的控诉。 接下来就是恢复守护者的工作了——和拉普兰德约定好的换班时间差不多到了。 拜托那只桀骜不驯杀人如麻的白狼去保护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这种事也就只有自己做得出来了,也亏得她没闹什么意见出来。 毕竟林恩要比她更加桀骜不驯,要比她更加杀人如麻,拉普兰德只会向比她更加疯狂、更加强大的战士退让半步,恰巧,林恩就是那种能让她妥协的人。 “哟,终于回来了?” 回到法院,踏入拉维妮娅的办公室,林恩第一眼见到的便是拉普兰德有些欠揍的模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拉普兰德好像啥时候看上去都挺欠揍的,尤其是她那习惯性的揶揄笑容,哪怕什么多余的话都不说,也能让人火冒三丈。 更别提拉普兰德一开口那种抑扬顿挫的感觉,十个人听起来有九个人都会觉得她这是在嘲讽、讽刺自己。 属于是在拉仇恨这方面把人给拿捏住了。 林恩倒是听德克萨斯说过,拉普兰德一开始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她们俩刚刚认识的时候,拉普兰德虽然有点叛逆,却也显得高冷,很少搭理弱者,更多的时候只是不言不语地一人独行,不会病态地大笑,更不会说些让人火冒三丈的话语出来。 而直到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的这段孽缘开始,这只出身于名门望族的白狼大小姐,这才暴露了人格深处不为人知的一面,变成了这幅半疯半醒、让人难以捉摸的模样。 此时此刻她正坐在属于拉维妮娅的位置上,有些挑剔地打理着自己的指甲,而这里原本的主人法官小姐则是有些消沉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见到林恩回来了,这才挤出一个笑脸,迎了过来。 林恩和法官小姐打了个招呼,他小声地安抚了一下对方,然后抬手帮她拭去脸上的愁容,微笑着说道:“能帮我去拿一杯咖啡吗?我想我有些好消息要分享给你。” “既然你出现在这里,那说明我布置的保险还是有点作用的。” 林恩又看向了拉普兰德,他挑了挑眉头,压低声音:“下手的人是谁?是其他家族不入流的报复,还是……贝洛内的杀手?” “是贝洛内的人。” “我想也是,不然她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拉普兰德将拉维妮娅“受骗”的经历告诉了林恩。 她其实很怀疑那封消息的背后究竟是何许人也,贝洛内家族的大少爷莱昂图索并不是一个会用这种阴谋伎俩对付朋友的狡诈家伙,更多的可能应该是他身边的某个人借用他的名义将拉维妮娅骗了出来。 当然,这种事情拉维妮娅自己也知道。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会忍不住去怀疑,并且因为自己心中油然而生的怀疑情绪而心情低落。 “啧啧,终究只是温室里的花朵,在面对这种遭到亲近的人背叛的情况时,软弱得就和一只兔子似的。” 拉普兰德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并且将自己那对洁白的长腿搁在办公桌上,摆出一个无比嚣张的姿势来。她咧开嘴,露出锋利如锯齿的虎牙,毫不掩饰地大声说着,银色的瞳孔里写满了愉悦和幸灾乐祸。 “也是难为你了,陪她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 不远处准备咖啡的拉维妮娅动作很明显停顿了一下。 “这么说未免有点太过分了,你不能要求一个普通人有着自苦难中磨砺出来的铁心。” “嚯嚯,那你对她的容忍度还真是高,换作是我这样的‘合作对象’,老是碍手碍脚的话,恐怕会被你直接给抛弃掉吧?” 拉普兰德嘴角的笑意更甚。 好吧,她承认,她在拱火。 只要看到拉维妮娅那副低沉表情,她就忍不住恼火,而在看到林恩安慰对方的时候,那更是不由地火冒三丈。 那种软弱的表情算什么?那种温柔的宽容算什么?现在是有余裕做这些的时候吗? 拉普兰德承认,拉维妮娅法官小姐是个了不起的家伙,能够在昏暗的叙拉古坚持做一股清流,恪守正义。 但她只是一个法官,一个普通人而已,和改变叙拉古的斗士相比,她性格中软弱的成分太多了。 就算她为了自己的崇高理想能做到悍不畏死,但是在死亡之外,还有更多负面情绪能影响到一个人的判断。 而且也没时间帮助她一点一点洗掉性格中的软弱,慢慢塑造成长的道路了,林恩不以武力征服叙拉古是因为“没效率”,而在拉普兰德看来,慢慢帮法官小姐成长起来,那更是一种“效率低下”的做法。 真是的,一点小事而已,闹别扭也该够了吧?这种消沉的样子,真是看着就让人觉得不爽。 拉普兰德是个崇尚强者的叛逆家伙。 她最看不惯的就是强者对于弱者的妥协和迁就,换作是弱者不断向上的拼搏和前进,那还能让她高看一眼,多点期待。 那么,拉维妮娅法官小姐,在如此挑衅面前,你会怎么做呢? 一时的打击会摧毁弱者的心防,但在心灵强大者的面前,也只不过是成长的阵痛而已。 如果依然是软弱地听之任之,那你还不如做个受他庇护的漂亮玩具,早些认清现实然后掉队得好——不知坚强、没有韧性、容易受到打击的人,就算有一时的勇气支撑,也总是个不稳定的定时炸弹。 拉维妮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交给林恩,然后转头看向拉普兰德。 “好了,拉普兰德小姐,我很感激你出手相助,救我于水火之中,但不好意思,这里可不是你的家,而是我的办公室。如果你愿意在这里听听林恩带回来的情报,那么我很欢迎,但如果你只是想着冷嘲热讽,那不好意思,我想我有权力把你从这张椅子上踢下来。” 看来拉普兰德话语中的激将成分多多少少有点用。 “……啧,什么嘛,你也是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的啊。” 拉普兰德悻悻地咂舌,她紧接着露出了感兴趣的笑容:“哦豁,你不去想那无聊的被‘背叛’的事情了?” “莱昂那边的事情,我会找机会和他说清楚的,我不信那是出自他的授意——我也不是因为什么被人背叛而消沉,我和贝洛内家从来都没有站在过一起,莱昂是家族的少爷,我是个法官,立场不同,自然也说不上什么背叛。” 拉维妮娅冷声说道:“我只是……竟中了如此简单的计策,险些拖了林恩的后腿,为此而后悔不已,仅此罢了。” 声音里面,倒是已经全无迷茫和仿徨了,表情中也全无消沉和颓唐之色。 嗯……比刚刚那副蠢样子顺眼多了。 拉普兰德畅快地笑了起来。 这样才对嘛。 像林恩这样的“狼”,他身旁的助手,又怎么能是个瞻前顾后、畏手畏脚的软弱女人呢! “那我走啦~看上去这里不太欢迎我呢。” 她笑着翻身,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回头见,记得把发生的好事告诉我哦,盟~友~” 拉普兰德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门口。 林恩和拉维妮娅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法官小姐的脸色这才变得舒缓了点:“我还得谢谢她……居然用这样的方式来开导我,真是个不坦率的家伙。” 好吧,拉维妮娅也看得透彻,她毕竟是个聪明人,知道这是自己之前那副消沉的模样惹的祸。 只是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拉普兰德的这嘲讽能力,也着实是效果惊人了点。 林恩叹了口气,有点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拉普兰德这家伙,真是一不注意,就能给自己添上半吨麻烦。 “你被袭击的前后因果我也大致明白了,被利用了人性中的弱点也是无可奈何的,所幸的是没有真的出事。” 林恩回忆了一下自己收集的情报中,对于贝洛内家这位少爷的描述。 重情重义、和拉维妮娅亲如姐弟。 或许他们并不在同一阵营中,但他们也绝不会轻易地相互决裂。 “不过,我也认为这应该不是出自莱昂少爷的手笔,贝洛内家族中,最不可能向你下手的人就是他了——或许可以找个机会,问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贝洛内家族袭击了拉维妮娅,有人对她虎视眈眈。 林恩不打算忽视这样的情况,不管怎么说,还是把盯上了拉维妮娅的人先除掉,才能让他比较安心。 哪有千日防狼的道理?把祸患提前解决掉,那才是最好的保护手段。 而考虑到莱昂图索和拉维妮娅的关系,有些东西,可能一个电话就能说清楚了。 林恩又将自己这边发生的事情转告给法官小姐。 “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拉维妮娅很平静地问道。 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更明白自己确实不擅长谋划什么,相较于自己胡思乱想,去执行林恩的计划让她更加“安心”得多。 “我的计划是在接下来这段时间去尽可能地打击、削弱萨卢佐家族,以此为契机来挑动大家族之间的矛盾。” 林恩回应道:“只是杀死几个家族的打手还不够,我要让他们声名扫地——也就是说,我会把那些犯了事的家族成员和证物送到你的手里,由你来公审他们。拉普兰德会在你办公期间保护你,我和她之间有交易,你完全可以相信她。” “处理案子、审判犯人,这个简单,本就是我的本职工作。” 拉维妮娅似乎是松了口气,但是在提及拉普兰德的时候,又忍不住露出了点气恼的表情。 她着实是不太擅长对付这个肆意妄为的家伙。 “好了,公事说得差不多了,之后不如想想今天晚上吃些什么吧?” 第三十一章 一把点燃的火 下班时分,拉维妮娅先去了一趟那家她经常光顾的洗车店取车。 【丹布朗洗车店】 一开始前往这家店主要是因为便宜——洗车对于店主来说似乎只是个消遣的生意,而不是谋生的手段,和城市中其他的洗车店比起来,这家店的价格可以说是相当低廉,尤其是店主还是个比较勤恳的人,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也从不偷工减料。 对于经常因为车上被泼了油漆而苦恼不已的法官小姐来说,这家店自然也就成为了她经常光顾的地方。 一来二去的,她甚至都和店主混熟了,洗车的时候还能额外享受个九五折。 “你的车洗好了,法官小姐。” 穿着普通的洗车工将自己肩膀上的洗车布丢到一旁,向走来的拉维妮娅打了个招呼:“现在就要取车吗?” “嗯,是的,如果可以的话。” 洗车工耸了耸肩,他让开身去,让拉维妮娅看到那已经洗得焕然一新的汽车。 也就只是这时候,拉维妮娅才恍然记起来,她这辆车也才刚刚买了几个月,按理来说其实还属于新车。 可惜,她干了个招人恨的工作,那些不入流小角色小偷小摸的报复,倒是让拉维妮娅浪费了最多的时间。 “林恩!这边~” 直到这时,洗车工才注意到,向来是独来独往的法官小姐,这次带了个搭档。 那是个年轻又高大的萨卡兹,看到对方那模样的时候,洗车工就明白,那一定是个很能打的好手。 不管在哪里,萨卡兹总是很能打的。 洗车工以前还在家族里厮混的时候,就曾经和萨卡兹交过手,明明只是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少年,打起架来却有一种无愧于“战斗民族”称呼的狠劲,瘦弱的身体里迸发出惊人的力气,最后竟然硬生生凭着一股子勇劲很快便爬上了家族干部的位置。 不过那样的人爬得快,也死得快,已经有好几年没听到那个小伙子的消息了,估计是死在了某次家族之间的冲突里了吧。 当然,就算是萨卡兹,总也是因人而异的。 不过洗车工能认得出来,那个男人身上有着一股非同寻常的气质,那种让人牙酸的战栗感,只有像他那样做梦都在回忆那些血雨腥风和清算时刻的人才能体会到。 和自己一样,与这片虚伪的和平格格不入。 但又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同之处…… “那是您的……朋友?” 洗车工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用个委婉一点的词汇。 在他看来,林恩和拉维妮娅,应该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才对。 他也承认,拉维妮娅是个好法官,出淤泥而不染,让人尊敬,令人佩服。 在这座城市里,愿意给普通百姓出头,而且一坚持就是好几年的法官,那可不多。 但林恩那种几乎能让雨水都避让的危险气质,丹布朗曾经只在萨卢佐的家主,阿尔贝托·萨卢佐身上感受到过——在某次让他露出獠牙的清算之夜中。 “是啊,丹布朗,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拉维妮娅这样说着,而丹布朗虽然有点诧异,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了。 或许人和人之间正是有那种奇妙的缘分呢?命运这种东西向来都很神奇,就像是他,换作是十年前的自己,恐怕怎么也想不到在十年后,丹布朗·莱奥帕尔迪会开一家洗车店,做个勤勤恳恳的洗车工。 不也是挺好的么。 这么一想,丹布朗顿时又觉得眼前的两人可以用郎才女貌来形容了。 “您容易得罪些小人,也确实该有个男子汉守护在你的身边。” 他这么说着:“您总是为了像我们这样的穷人而奋不顾身,老文森特之前还和我抱怨过,说你把青春都浪费在了工作上,一点都没有留给自己呢。” “也、也没有这么夸张吧……” 拉维妮娅很快便离开了。 林恩坐在副驾驶上,透过后视镜看去,那洗车店的招牌越来越远。 “那个男人,似乎也不是什么普通的洗车工……他像是头离群的狼,在这个时代找不到生存的道路。” “你说丹布朗?他以前是家族的人,但是前几年西西里夫人的新政推行,他就离开了家族,开了家洗车店。” 拉维妮娅漫不经心地说着:“不管他以前算是做什么的,他现在只是个安分守己的普通人,那就足够了。” 脱离了家族的人…… 对于那些从小作为家族的打手长大的黑手党来说,离开了家族便相当于失去了过去的一切,从头开始。 也难怪会迷失在灯红酒绿之间,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哪怕讨了份工作,也难掩神情中的迷茫啊。 ……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便在一种平淡的节奏下度过了。 林恩和拉维妮娅依旧是按部就班地做着他们的事情,不少萨卢佐家族的成员纷纷落网,而拉维妮娅亦高举公正的铁锤,为这些犯人送上法律的审判。 萨卢佐家族擅长韬光养晦,他们在很多大事上从不率先表态,但这不代表萨卢佐是个安分守己的家族。 相反,萨卢佐惹的事还格外多,叙拉古哪有安分的家族?只是萨卢佐属于大家族,便很少有法官敢去管他们的案子,更少有人能抓到他们的人。 但拉维妮娅和林恩可不会管这些,前者本就是不惧强权的执法者,加上后者的协助,那叫一个天不怕地不怕。 哦,这词儿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咳咳,差不多,差不多,意思到了就行了。 总而言之,这几天林恩就负责外出打野,今天破坏一桩地下黑暗交易,明天解决一个走私药品仓库,多亏了拉普兰德的支援,他可以放心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而拉维妮娅负责的事情就更简单了,林恩把被打得半死的家族打手以及满满一箩筐的罪证送到她的手里,法官小姐便秉公执法,一个一个把萨卢佐家族的成员送入了监狱。 虽然有些家族会将“上一次法庭,进一次监狱”作为家族成员成年的象征。 但那样的前提是能把被关进监狱的家族成员捞出来,否则这成年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而很不巧的是,这些被拉维妮娅送入监狱的黑手党们,恐怕是很难通过曾经惯用的伎俩脱离监狱之苦了,那些往日里很好买通的狱警和司法官员在这段时间里却显得有些油盐不进,不知什么时候,负责这些岗位的官员却已经被卡拉奇换成了他的亲信和拥趸,自然是不会给萨卢佐家族好脸色看。 卡拉奇确实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也很有人格魅力,只是他一直缺少一个契机,这才隐而不发,甚至谋划着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唤醒叙拉古人向家族恶党的反抗精神。 ——不管他如何锐评“如今的家族是软弱的”,却也无法忽视黑手党的手里握着这个国家最强大的暴力,这一客观事实。 手里没有足够锋利的刀剑,便没有资格正面向家族开战,家族的势力盘根错节,他顶多也只能找些取巧的办法,来点燃民众的怒火,将家族与普通人越推越远,直到叙拉古的地下秩序永远消失。 直到林恩出现,用绝对强势的力量去击垮了黑手党的恐怖统治,这才让卡拉奇的心思又活跃了起来。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前进。” 拉维妮娅是这么认为的。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她也遇到过麻烦,如此针对一个大家族,哪怕是有贝洛内家族庇护,也容易被人攻击,更别提拉维妮娅现在几乎已经和贝洛内决裂,自然没有了家族的保护。 萨卢佐家族的人找过她好几次麻烦,可是有拉普兰德和林恩护在身旁,寻常的家族打手过来也只是送人头而已。 至于那些传说中恐怖无比的家族灭迹人,倒也出现过一次,并且突破了拉普兰德的防御,只是林恩交给拉维妮娅的戒指显然是超出了这位家族灭迹人的理解范围,不但救了法官小姐一命,还拖延了足够的时间等到林恩回援,一把火就将来袭的萨卢佐杀手们烧得干干净净。 家族灭迹人的失败令萨卢佐的报复行动一下子停滞了下来,但谁都知道这些黑手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毕竟拉维妮娅依然在有条不紊地审判萨卢佐家族的族人。 这些黑手党的下一步很简单,也很有效,那天晚上,当拉维妮娅结束了一天的辛劳工作,等待她的却不是来自上司的褒奖与鼓励,而是一份停职通知书。 她被法院解雇了。 作出这个决定的人是她的顶头上司,一位看起来和蔼的中年男人——他将这封辞退信交给她的时候,还满怀歉意地告诉了拉维妮娅,说他很佩服拉维妮娅,但他的家中还有老人和孩子需要照顾。 拉维妮娅并没有恼火,也没有失落,而是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站在屋檐下湿了衣角的人,总是身不由己的。 而她和林恩其实也早已料到,那些黑手党们会用这样的方法来阻止拉维妮娅的“审判”。 当天晚上,“秉持正义的法官拉维妮娅被法院解雇”这样的消息便刊登上了报纸的头条,卡拉奇花了大价钱,将这则新闻及时地送到了沃尔西尼大大小小的报社中,为那些饱受欺压的普通人们在心中添了一把火。 或许拉维妮娅自己并不知道,但是在叙拉古这样的地方,一位不畏强权的好法官,她早就以这样的形象传遍了城市的角落,家喻户晓。 其中有不少因素是来自她自己的努力,这些年她勤恳努力的工作确实是为她在平民间积累了很好的声望。不过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林恩和卡拉奇的炒作——这并不困难,尤其是对于像拉维妮娅那样,本就很受普通人欢迎的人来说。 拉维妮娅被法院辞退,一位维护普通人权益的好法官因为黑手党的压力而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这样的事情在叙拉古并不算少见,但如此大张旗鼓地被报道在报纸上,却还是第一次。 林恩来到叙拉古的第八天早晨,一场轰轰烈烈的游行活动自沃尔西尼的市政厅口爆发了,数千名学生和工人怀着满腔的热血和理想走上了街头,用他们自己的办法向这个不公的社会提出抗议。 “一群蠢货,这种事情有什么用?叙拉古难道还会因为几声抗议而改变不成?” 丹布朗坐在店里,听着窗外不断传来的喧嚣声,他有些出神,就连手中的工作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也没有留意。 他在游行的人群中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多是些在附近生活的寻常人家,一些像他一样做些粗鄙工作,勉强赚口饭吃的普通人。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也就算了,年纪一大把的家伙怎么也一起去瞎胡闹了……家族又怎么会放过你们这些闹事的?黑手党从来都是崇尚弱肉强食,几句抗议能打得过刀子和铳械?” 丹布朗喃喃自语着,又想起那位经常来他店里洗车的法官小姐。 昨天她来照旧取车的时候,还说着,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来了,然后没过多久,丹布朗就在报纸的首栏看到了她被法院辞退的消息。 拉维妮娅是一位好法官。 丹布朗没读过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这不妨碍他心里澄亮。 说实话,在叙拉古这一亩三分地,如果不想做个好人,那么法官这个职业绝对是很吃香的,丹布朗在电视上看到过那些所谓的“大法官”,开着豪车,在电视机屏幕前赫赫而谈,就连市长都要礼让三分。 像是拉维妮娅那样,会为了普通人的权益来回奔波,甚至整天车上都被破满油漆的法官,那才少见得很。 “她……她前些天还帮我赶走了那个总来找麻烦的家族。” 丹布朗打开不远处的橱柜,里面放着一把刀,那是他以前杀人用的老伙计。 一个月前的时候,因为几个不长眼来收保护费的混混,这把刀差点又得沾血,只是拉维妮娅教会了他,还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解决事端。 “我就去看一眼……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他嘟囔着,大步流星地走出门。 第三十二章 家族的态度 而就在人们义愤填膺,打算为拉维妮娅法官讨个说法的时候,那些在叙拉古扎根依旧的大家族们,他们正在……分赃。 对的,分赃。 萨卢佐家族遭遇了沉重打击,不得不收缩其势力范围,而那些因此从萨卢佐家族嘴里吐出来的利益,其他家族便自然是笑纳了。 以家族为单位生存的黑手党,就算是大家族,其人手也远远不足以维系巨大的领地范围,尤其是在家族损兵折将以后。 别看林恩这段时间忙上忙下解决的都只是些普通的家族打手和底层人员,但是对于叙拉古的“家族”来说,这些重要的底层人员便是维持家族势力范围的重要保障,一旦折损太多,就连快速补充的办法都没有。 不得已之下,萨卢佐家族只好进行一些退让,以换取其他家族的支持,避免被人落井下石。 而那些被萨卢佐让出的利益所吸引的短视家族,一边为了即将到手的利益而自鸣得意,另一边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延续数百年家族统治的脖颈正被那些他们根本看不上的“普通人”们套上绞索。 “今天街道上怎么如此嘈杂?” “一群普通人在闹事而已,我看啊,要不了多少时间就散了。” 两名家族成员如此讨论着,很快便将话题扯向了“最近有什么有意思的歌舞剧”。 傲慢、轻视。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家族都对此不以为然,就算是高傲自大的家族,也会有一眼便能看穿其中利害的智者。 “唔……卡拉奇倒是个聪明人,不枉我放过他一马。” 贝纳尔多·贝洛内推开书房的窗户,他感受着并不算温暖的春风迎面吹拂,带来喧嚣、愤怒和活力。 那些普通人为反抗家族而走出了第一步。 他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作为家族的领袖,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但是作为贝纳尔多·贝洛内,一个身在局中、无比憎恶如今叙拉古现状的棋手,他决定对此保持沉默。 虽然和他一开始的计划不同,但这样的发展,总比一潭死水地继续维持现状要好。 于是,在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面前,在家族领袖的示意下,贝洛内家族选择了按兵不动。 而与此同时,在罗塞蒂家族的驻地中,乔万娜·罗塞蒂亦露出深思的表情。 “切利尼娜,如果这便是你所说的‘普通人的力量’,那我可不会轻易地动摇,因为这股力量太弱小了,弱小到当权者随时都可以扑灭,你必须让我看到更多值得投注的东西才行。” 她安静地想着,全然不在乎这些普通人的呐喊正在咀嚼咬碎家族们在叙拉古立足的根本——也就是恐惧。 当然,她也理应不在乎,罗塞蒂家族和其他叙拉古家族不一样,来自哥伦比亚的罗塞蒂家族更擅长用“文明”的手段来解决事情,他们不需要恐惧,只需要利益的交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其说这是个家族,不如说这是个凝聚力很强的财阀集团。 所以乔万娜会被德克萨斯说动,罗塞蒂家固然重要,但不管叙拉古如何天翻地覆,罗塞蒂家也顶多只是换个名字,换个存在方式而已。 对于自哥伦比亚起家的罗塞蒂来说,从“家族”到“公司”,不是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改变,说到底,罗塞蒂家横竖也只是一群弱小者报团取暖罢了,并没有什么古老偏执的坚持。 以“家族”为名,只是因为这样能活得更好,仅此而已。 本质上来说,罗塞蒂家和那些在叙拉古的阴影之间流浪的萨卡兹们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他们的本钱更多,实力更强,便能够在叙拉古站稳了脚跟,活得更好。 乔万娜和德克萨斯有一个约定,如果后者能向前者“证明”家族的道路没有未来可言,那么乔万娜便会用自己的全部力量来帮助后者,为罗塞蒂家的人们搏一个未来。 不管是“家族”还是“财团”还是“公司”亦或是别的什么名义,她只是想要让这些因为相信自己而聚集起来的人们活得更好。 当然,如果最后德克萨斯并不能让她信服,乔万娜也会用自己的“方法”来延续并且壮大“罗塞蒂家族”。 “那么,就这样吧,先静观其变好了。” 沃尔西尼的新兴之秀,自哥伦比亚远来的罗塞蒂家族,便也在风暴之中保持沉默,一言不发地坐视事态发展。 而比起沃尔西尼另外两大地下巨头,刚刚遭遇了飞来横祸的萨卢佐家便显得没那么坐得住了。 “贝纳尔多那个老东西在想什么?这种时候仍然不愿出头,是时间消磨了他的意气,还是沉迷于歌舞剧,终于变得老年痴呆了?” 阿尔贝托·萨卢佐在房间中来回踱步,表情显得有些不太好看。 这位能在眉宇之间看到不少与拉普兰德相似之处的中年白狼,正是拉普兰德的父亲,萨卢佐家族的领袖,一名狡诈、强大、严苛并且自信的“家族主义者”。 在统治叙拉古地下世界的十二家族中,萨卢佐家向来是比较低调的一个,他们很少出风头,也很少当机立断地作出选择,作为一个历史悠久的大家族,萨卢佐的投注总是谨慎而又精准,不愿冒半点风险。 当然,在另一方面,阿尔贝托·萨卢佐一旦投注,也会拼尽全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是萨卢佐的处世之道,是自古以来的家族祖训,也是这个家族在时代起伏之间能够做到经久不衰、并且不断变强的根本原因。 在窗外传来喧嚣声的第一时间,他便意识到了这样的“闹剧”是绝对不能容许在叙拉古发生的。 拉维妮娅离职,其根本原因不正是萨卢佐家的针对吗?那些普通人能够为了一个满口“正义”、“公正”的蠢女人上街游行,自然也可以在别有用心的人手里,成为对抗家族的一柄利器! 西西里夫人为何无动于衷?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西西里夫人乐于见到如此局面,来削弱家族的势力。 可贝洛内家族为何会保持沉默?这里不是贝洛内家族的大本营吗?沃尔西尼的新城区不是贝洛内家族付出巨大的代价,投注大量心血才抢到的利益蛋糕吗? 阿尔贝托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发展到如今的这一步,但他认为这场“闹剧”不应该继续下去了。 “去告诉灭迹人,让那些愚民知道,梦,该醒了。” 第三十三章 顷刻间的逆转 一场由普通人发起的游行,在与统治者的主张相悖的时候,往往会遭到暴力的镇压。 而在叙拉古,家族向来认为自己是这片土地的统治者,哪怕他们并不代表政府,也不代表国家。 谁也不知道是哪里开的第一枪,来自拉特兰的铳械向来被认为是公正与秩序的代表,但是在叙拉古这样的地方,这种利器却被刽子手们广泛用于暗杀和袭击。 诚然,这种武器具备各种各样的弊端,杀伤力薄弱、使用门槛也高,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铳械的便携性和突然性,以及对于普通人一击必杀的能力,正是家族杀手在大部分情况下所需要的。 这玩意欺负普通人好使。 站在最前面的几个年轻人应着枪声倒下,胸口绽放出血花,人群在惊叫中四散开来,一片混乱。 毕竟只是一群普通人,保守家族欺压,没有武器也不会斗争,难得胸口涌上了一腔热血的勇气,却也不能和意志坚定的战士相比,那点初出茅庐不怕虎的热血很容易就会被残酷的现实所熄灭。 而家族的杀手们,他们在人群的角落中,就像是老练的猎人,沉默地驱赶着人群,散播恐慌,制造混乱。 普通人的游行,在家族的暴力面前,似乎毫无意义。 那些满怀着愤怒的年轻人们,又在这场混乱中流了多少血? “果然是这样。” 乔万娜透过窗户听到枪声和刺耳的尖叫,她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心中对于这次游行的结果已经不抱以任何期望。 很显然,这是贝洛内或者萨卢佐这样的大家族出手了,只有这些大家族豢养的打手才会有如此的默契和能力,让这些普通人晕头转向的同时,甚至不知道袭击者出自哪里。 说到底,这样的游行,在那些掌握暴力的势力面前,也只不过是可笑的标靶罢了,这些普通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没有意义。 确实,普通人的力量是庞大的,但同时他们也是懦弱的,那些“沉默的大多数”很容易就会被吓得惊慌失措,然后向强大的暴力低头,自古至今都是这样。 平民总是懦弱不堪,习惯于依附强者、得过且过的。 或许乌萨斯和萨尔贡那样民风彪悍的地方会有所不同,可是在叙拉古,普通人只是被家族豢养起来的牛羊,无数个沾满血的雨天将叙拉古人的血性打磨了个干净,普通人又哪有什么反抗的胆气? 很快这些普通人就会像是受了惊的小鹿崽一样四散而逃,躲在家里瑟瑟发抖吧。 而这次游行也会变得不了了之,那位处于焦点的可敬法官……淡出人们的视线,成为一个过去,或许会是最好的可能性了。 乔万娜是这样认为的,她对于这套东西可再熟悉了,当初在哥伦比亚的时候也有受到不公待遇的工人们聚集起来抗议游行,最后的结果无外乎遭遇到那些大公司的佣兵们袭击,甚至是被政府的镇暴部队镇压。 只不过是公司换成了家族而已,没什么区别,甚至相比起资本家控制的哥伦比亚,被家族势力操控的叙拉古要更加血腥、暴力、明目张胆得多。 她在哥伦比亚见过更多、看得透彻,所以才对德克萨斯的邀请半信半疑,觉得她的想法天真可笑。 “这次游行结束以后,她那些可笑的幻想也就该结束了吧?” 乔万娜端起桌上的咖啡,她等待了很久,咖啡已经不再温热,但她的心思却活络起来:“如果能让切利尼娜加入我们,那么接下来……” “首领!” 书房外传来激烈的敲门声,随之而来的则是瓦拉赫急促的声音:“出事了,街上那边出事了!” 他把门都给敲开了,从语气和表情上来看,这位罗塞蒂家的二把手、乔万娜左膀右臂的瓦拉赫先生,似乎是见识了什么超乎他想象的不可思议的事情。 “嗯,我知道,但那和我们无关,一场失败的抗议,总是要伴随着流血才能让人们冷静下来。” 乔万娜皱起了好看的眉头:“怎么如此毛毛躁躁?你可是向来沉着冷静……” “不,不是这样的!打起来了,打起来了,萨卢佐的人和执法者的队伍火拼起来了!那些普通人就像是疯了一样,不对,他们就是疯了,他们在冲击萨卢佐的府邸!” 乔万娜愕然地抬起头,一向沉稳的菲林小姐猛然站起,就连手边的咖啡打翻都没有察觉。 耳边传来的喧闹声愈发喧嚣,枪声和警笛声几乎不绝于耳,而愤怒的咒骂与战斗的厮杀声更是愈发激烈了起来。 她目瞪口呆,全然不复之前那稳坐钓鱼台的模样。 “你说什么!?” “乱套了,都乱套了,萨卢佐的人在人群中开枪打伤打死了几个游行的,然后就有一群执法者和法官鸣着警笛冲了出来,发了疯一样逮着萨卢佐家族的人就打,现在两边狗脑子都快被打出来了!” 瓦拉赫艰难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语言:“更加不可思议的是那群普通人,他们捅死了在人群中耀武扬威的家族打手,现在正在几个法官的带领下冲击萨卢佐家的府邸……” 他从来都没见过那样的情况,那些并不骁勇善战,甚至可以用软弱可欺来形容的普通人们,正以一种一往无前的姿势冲击着萨卢佐家族的驻地,那种人群之间流淌的火热情绪,他数遍自己从小到大学过的单词,也只能用“疯狂”来形容。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短暂的十几分钟之间,快到了乔万娜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窗外传来的喧嚣声已经变了味儿。 难以理解,不可思议! 瓦拉赫自认为自己也算是个见多识广的大人物了,可是在那样沸腾起来的人山人海面前,还是免不得灰溜溜地跑回家族的府邸,甚至不敢走那人声鼎沸的大路。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瓦拉赫将求助似的目光投向了乔万娜。 “嗯……” 乔万娜斟酌了片刻,在耳边传递来的喧嚣声愈发响烈起来的时刻,她作出了决定。 切利尼娜,不管这是偶然还是你的“魔术”…… 好吧,确实,你做到了,向我证明了。 “闷着头等待胜利者清算墙头草是无意义的,这种时候,我们也应该入局。” 第三十四章 爆发的愤怒 让我们把时间往前倒流一点。 在人群乱起来的时候,丹布朗就发现了动手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是萨卢佐的人。 作为曾经萨卢佐家的成员,他对于这种闷声不响引发骚乱的做派,实在是太熟悉了,而最关键的是,他在人群中看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那些都是他曾经在家族中时认识的人。 鼻腔中涌入了浓郁的血腥气,丹布朗愕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久违地目睹家族清算并没有让他心血沸腾,只是让他觉得手脚冰冷,如坠冰窟。 原来,普通人在面对家族的清算时,是这样的感受啊。 看着身边刚刚还在高谈阔论的人不明不白地死去,看着那些熟悉的人被一个一个杀死,那几个中枪倒地的年轻人,丹布朗认识其中的一个,是隔壁那花店的老文森特家的孩子。 是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还在城市里读着大学,毕业以后便能做个医生。丹布朗在和文森特喝酒的时候,那个庸庸碌碌了大半辈子的老家伙总是会用自豪的语气谈起自己的儿子,他认为自己这半辈子最成功的事情就是把自家的孩子送进了大学。 而那个年轻人,此时此刻便躺在地上,生死不知,血流了满地。 丹布朗向往曾经那个血腥野蛮的叙拉古,作为家族的一员。无数个夜晚的清算与厮杀,那种将匕首刺入敌人肉体中的感觉令他欲罢不能——然后,当他重归文明的怀抱,这也成为了他难以磨灭的梦魇。 他也试图去融入普通人的生活,但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之后,豁然回首,丹布朗这才发现自己和普通人之间已经有了一层厚厚的屏障。 吃惯了肉的狼,是很难耐下心来吃素的,普通人的消遣方式,普通人的乐趣和生活,那些虚伪的客套和应酬,他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但他仍然努力地生活在普通人之间,就像是一只披着羊皮、混在羊群里的狼,却始终不愿意回到狼群,反而努力地去适应那种吃草度日的生活。 当家族习惯于用谈判、交换的方式来获取利益,当暴力的武器被油布遮掩起来,虚伪的笑容和握手言和成为了家族之间的主流共识,丹布朗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不适应家族的变化了。 装潢精致的谈判桌上,每个人都在高谈阔论,每个人的眼里都只有自己的利益。 是暴力的时代过去了吗? 也不尽然吧,各种各样的阴影暗处遍布着刀光剑影,家族并没有离开暴力,只是把它藏在了桌子下面,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挥洒力量,制造恐惧。 家族只是变得虚伪了,家族只是变得软弱了。 狼穿上衣服也不会变成人,因为狼从不舍弃它的尖牙利齿,但狼穿上衣服便会受到束缚,因为狼总是觉得自己像是个人。 若是顺从本能、将暴力贯彻到底也就罢了。 如果彻底舍弃爪牙,以和平的方式在追逐时代,那也无妨。 可现在这幅样子,高不成低不就,卡在荒野和文明之间,不伦不类的样子,像是披着人皮的野兽,却自以为高人一等——实在是有够难看的。 丹布朗看不懂,他也不理解,他只是个没读过书的大老粗,可是他隐约觉得这样的生活愚蠢得离谱,所以他顺从本能,选择离开了家族。 看不惯,自己还躲不了吗? 他想试试看,不去做个野兽,而是做个人。 错了。 只要在叙拉古,那就绝对避不开家族的阴影。 真正体会过,才能明白在叙拉古这样的地方,普通人的生活艰难且易碎,在暴力面前,就仿佛虚幻的泡沫一样一触即碎。 在家族的面前,普通人总是软弱无力的。 所以丹布朗真的很佩服那位拉维妮娅法官,她是真的在努力地去帮助那些陷入窘境的普通人,不管对方的身份高低贵贱,以法律为武器和信条,不屈不挠,宁折不弯地维护普通人的利益。 可光是这样,也远远不够。 一点烛火一样的光辉,在狂风骤雨面前,很容易就会被熄灭。 太弱小了,单独个人的力量太弱小了,根本无法和家族的漩涡相提并论。 你看,这不就被上司坑了吗?丢了工作,还会被家族秋后算账…… 一位公正的法官,一名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在家族的力量面前,她的行为就仿佛是螳臂当车,也正如人所料落了个“应得”的悲剧下场。 横行霸道的家族,嚣张跋扈的家族!这叙拉古哪有什么王法,能治一治这些无法无天的黑手党们? 在乍一眼看到报纸上的新闻时,大部分普通人第一时间感受到的一定是失望,是麻木,是遗憾,是对于这个黑暗时代的唾弃。 但是,紧接着涌现的,还有长期压抑下的愤怒和不甘。 凭什么那些恶棍们就能在黑暗中狞笑,凭什么好人就得受欺负、遭委屈? 这些愤怒并不是一时间冒出来的,而是长期以来的积累。是家族阴影下、敲打在每一个平凡的叙拉古人心头的一桩又一桩惨案,那些被人们早就习以为常的东西,那些在沃尔西尼的数月混乱下饱受伤害的普通人,或许时间能让他们的愤怒熄灭,岁月能让他们的热血冷却,但在这个大家都没有忘记伤痛的节骨眼下,第一个愤怒起身的人,便能带动无数个紧跟其后的追随者。 拉维妮娅的事情,只是正好处于一个起爆点,并且广为人知。 “你们这些愚蠢的家伙,就在家中瑟瑟发抖,等待家族对你们的清算吧!别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家族的威严可不容人挑衅!” 黑衣的家族打手们耀武扬威地走进人群,他们嗤笑着,用一种肆无忌惮的态度,威吓那些几乎被血案吓破了胆的平头百姓们。 为首的男人用力地践踏着地上的伤员,那可怜人本就中了弹,又遭遇踩踏,顿时便咳出一口鲜血,打湿了恶棍的裤脚。 那也是个年轻人,看上去还是读书的年纪,怀着一腔热血走上街头,眼看着就要丢掉性命了。 丹布朗攥紧了怀里的刀。 那位拉维妮娅小姐在这里的话,看到这一幕,她会做些什么呢? 丹布朗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他也没有什么高贵的觉悟,更不是什么“聪明人”。 他只是觉得愤怒,离群的狼染上了人性,这才第一次发现了,家族的存在居然如此可恶。 而当愤怒满溢而出的时候—— ——他挥出了手中的刀,心无旁骛。 第三十五章 叙拉古人的脚步 “那帮蠢货居然还真的敢这样咋咋呼呼地冒头啊。” 当家族的打手们冲入人群的时候,拉普兰德正在不远处某个楼顶上居高临下地……整点薯条。 她佩着双剑,穿着礼服,一头靓丽却凌乱的银发被整整齐齐地梳理整洁,从容得就像是个准备参加舞会的贵族小姐——好吧,前提是不去看她嘴里吃得津津有味的那包薯条。 当然,她千里迢迢回到叙拉古,可不是为了在沃尔西尼的码头整点薯条,只不过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在这场家族和普通人的纠纷中,她也没多少插手的余地了便是。 “怎么,你看起来对此毫无感触。” 林恩站在她的身旁,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说道。 “嚯,我能有什么感触?感慨我那不长眼的父亲,在这种时候,正好堵在你的枪口上?” 拉普兰德嘟囔着,满脸的不在意:“我这次回叙拉古,甚至没去过萨卢佐家一次。” 当然,她心底里是怎么想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就算是离群的狼,总还会有血脉的羁绊,让她偶尔回头。 身在萨卢佐的“家”,对她来说也不仅仅是一段不怎么美好的过去回忆那么简单而已。 “那……” 林恩想了想,好半天才憋出一个形容词:“那你还挺孝顺的。” 好吧,看起来林恩的文学造诣也没有高到哪里去。 饶是以拉普兰德的性子这时候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权当是对林恩这个形容词的“回敬”了。 “说起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这情况可远远算不上是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呐……那副混乱的模样,那位法官小姐看到了,恐怕得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吧?” 说着,她露出了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你要怎么去安抚她那受伤的心灵?比如说银趴重点关照一下?” 对于拉普兰德的建议,林恩只能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而拉普兰德,她也是真的狗。 “拉维妮娅可没有那么脆弱。” 他叹了口气,想起自己早上与法官小姐分别时,看到对方脸上那毅然决然的神情。 也正是在这时,一道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顺着沃尔西尼的广播响彻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各位市民,各位同胞,大家好。” 法官小姐站在广播塔的顶层,她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心中早已准备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话语传递出去。 “我的名字是拉维妮娅。” …… 卡拉奇对人群中爆发的混乱毫不意外。 或者说,以他对家族的了解,这几乎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事实上,这场游行居然能够坚持如此之久,那才出乎了他的意料。 贝洛内家族和西西里夫人都没有出手,反而是向来慎重的萨卢佐率先忍不住亮出了锋刃…… 西西里夫人或许是为了削弱家族的势力吧,虽然出身自家族,但卡拉奇能从西西里夫人这么多年来颁布的一条条政令中读出削弱、限制家族的意思,或许她没有将家族连根拔起的意思,但是适当地削弱家族的影响力,对于她来说,也算是一剂能够稳固统治的良药。 至于贝洛内…… 卡拉奇从未看透过贝纳尔多·贝洛内的心思,这位沉着睿智的老者就仿佛是一头残忍而又狡诈的狼,或许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标?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 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不管贝洛内家族想要做什么,人们心中的怒火和愤怒已经升起,当他们发现家族也没那么可怕的时候,统治叙拉古数百年之久的家族势力也就没有了猖獗的资本。 在这个过程中,叙拉古人会流许多血,或许会有许多家破人亡、生命消逝的悲痛,但只有忍耐过这般阵痛,在这个动荡不堪的时代,叙拉古才会有在大国夹缝之间生存下去的资本。 卡拉奇看向不远处的人群,萨卢佐的黑衣杀手们耀武扬威,而他布置在人群中的暗子也悄然发动,这些家族的走狗们嚣张不了多久了。 “我们都会下地狱的,作为这场流血的推动者。” 他由衷地感慨着,自己虽然没有亲手沾染鲜血,但所作所为,俨然将许多本该好好活下去的普通人推进了深渊,这是不可反驳的事实。 没有什么人是理所应当被牺牲的,这些人的死亡,也有自己的一份罪孽在其中。 那位拉维妮娅法官小姐应该很后悔吧?只是因为自己遇到的一点挫折,居然会导致如此大规模的流血事件。 卡拉奇知道,那个人和自己不一样,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理想主义者。她的心太善良了,也因此被卡拉奇反过来利用,成为了点燃叙拉古火药桶的那根火柴。 但卡拉奇已经等待这样的一天太久,忍辱负重多年,卡拉奇在沃尔西尼的这一亩三分地里积蓄了太多的能量,早就没有人能阻止他这个疯狂的计划了。 除非他莫名其妙地死在沃尔西尼的某个角落里,否则他终将会点燃这场燎原大火,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不管利用怎样的人——而就算他死了,他也相信,自己改变了足够多的人,总会有下一个“卡拉奇”来继承自己的理想,用最轰轰烈烈的方式,将家族和普通人之间几近崩坏的平衡彻底打破。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卡拉奇的背后响起,那是一群执法者,以法官和法院的工作人员为主,更兼具一些在各个政府部门工作的守卫和战士,那是卡拉奇为这场游行而准备的后手,只待家族的恶棍们咬中诱饵上钩。 或许这些人的力量在众多家族面前并不算什么,但只要人群有了一个引导,便能爆发出远超家族想象的力量。 “但是先生,我想我们这么做,能让更多的地方变成天堂。” 是的,正是因为如此坚信着,卡拉奇的身边才能聚集起这样的一批人,来自各行各业,有着不一样的身份和能力,却有同样的理想与志向。 年轻的法官扭头离开了,他吹响警笛,高举起手里的法典,另一只手中紧握着缠绕荆棘的战锤。 “为了叙拉古人的明天!” 第三十六章 文明与野蛮 阿尔贝托那狡猾的白狼也有失算的一天。 贝纳尔多坐在书房中,他安静地浏览着家族的眼线送至桌上的情报,纵观整个沃尔西尼,在他的眼中,那混乱一片的城市竟变得条理清晰了起来,这位贝洛内家族的领袖逐渐开始理解了一切,哪怕没有亲眼目睹,他也能猜到这次游行背后的八九成内幕。 嗯……做得不错。 不管是卡拉奇组织的游行,还是拉维妮娅在广播塔的演讲,亦或是那些与家族打手们分庭抗礼的执法者们,都是引导民众力量的“信标”,在他们的引领下,人民的力量就像是一柄尖刀般,刺入了家族统治的核心之中。 家族毕竟才是“少数”,而且还不团结一致,在凝聚起来的这份力量面前,总归是不堪一击的——这就像是在用一个家族的力量来对抗一座城市一样离谱。 比起自己之前从物理上削弱家族的计划,这样的操作显得更加复杂,不确定的因素更多,但结果也更加有效。 当人们站在家族的尸体上欢呼雀跃时,往日对家族的恐惧消散一空,那么家族恐怖统治的核心也就不攻自破了。 ——最理想的结果,当然是这样的。 “不够。” 贝纳尔多喃喃自语着,他看向窗外,喧闹声中,就连鸟儿都不再停留于枝头。 叙拉古是一片残酷和美丽共存的世界,卡拉奇是个心有大志的人,拉维妮娅更是他一手栽培的纯粹无暇之人,诚然他们都有着为叙拉古带来更加美好的明天的想法,但那还不够,这两个人都不够心狠。 这点流血算什么,这点冲突算什么? 只是城市的统治者走出来说两句话就能摆平的事情罢了,只要家族的根基没有动摇,西西里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他们得过且过,时间一长,当人们忘记此时此刻的愤怒,转而投入麻木的现实,那也就前功尽弃了。 没有痛楚,就不会铭记。 “德米特。” “老爷。” 红发的青年恭敬地站在贝纳尔多的身侧,等待着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老人发号施令。 “沃尔西尼一直有两个大家族相互提防,也着实碍眼了些。你挑几个好手,换上法官的衣服,去攻击萨卢佐家的府邸。” 贝纳尔多的意思不言而喻,那就是对现在正遭遇民众怒火的萨卢佐家落井下石。 在这种人们被愤怒裹挟的时候,只要换上一套法官的衣服,喊上几句口号,就能让愤怒的群众去冲击萨卢佐家的府邸。 这是要彻底把萨卢佐家赶出沃尔西尼? 德米特里愣了一下,但是长年累月积累起来的盲目信任让他没有多说什么,转身便去准备相关事宜了。 家主说的总是对的,就算看起来有些急功近利的短视行为,背后也一定有其深长的意味。 而当德米特里离开之后,一道漆黑的阴影自贝纳尔多的背后凝聚起来。 “贝纳尔多,这种行为,可着实有点短智了,解决掉萨卢佐家之后,你有想过要怎么面对胜利者的刁难和攻击吗?没有了潜在的盟友,你又怎么抗衡西西里夫人?” 是狼之主。 深藏在幕后的狼之主现身,质疑了它最满意的“獠牙”的决定。 “民智的觉醒是大势所趋,家族不可能永远风光下去。” 面对狼之主带着些危险意味的声音,贝纳尔多只是淡淡地说道:“只是换个名字,换个存在的形式,就像是哥伦比亚的财阀,维多利亚的贵族,那就能长久地存在——而第一个意识到这一点的人,可以吃到更多的蛋糕,顺应大势排除更多潜在的对手。” “所以,你的意思是……” “贝洛内财团,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哦,在此之前,我得先把城市里另外两家挤出竞争圈,乔万娜和阿尔贝托都不是傻子,他们迟早会意识到这点,但沃尔西尼——这里将会成为贝洛内的大本营,而不是和其他两家竞争的平台。” “呵,你总是那么狡猾,贝纳尔多……我最满意的獠牙。” 黑影散去,狼之主的关注亦消失一空。 贝纳尔多放松下来,他挺直的脊背重新靠在椅背上,呼出一口紧绷的浊气。 狼之主哟,叙拉古人可不是你们的玩具。 而我——我也必将会反抗到底。 不管是对家族,还是对命运,亦或是对你们。 贝纳尔多用数十年的时间将贝洛内家族发展成最强大的叙拉古家族,也自然有办法用数个小时的时间将其连带着其他的家族一同毁灭。 德米特里的想法没有问题,贝纳尔多确实是个深谋远虑的人,但至少这一次,他的深谋远虑并不是为了让家族变得更加繁荣富强,而是为了彻底将害虫般的家族从沃尔西尼的土地上抹去,为此不择手段。 从家族转型成财团,这确实是一种让家族存续下去的办法,但这套说辞也只是为了应付狼主罢了,贝纳尔多不可能这么去做——叙拉古的家族习惯了用暴力的手段去解决问题,就算是这些年罗塞蒂家从哥伦比亚带来了些更加文明的处事方式,而时代的进步也让家族们不得不用文明来粉饰自己的外在。 可无法改变的是他们骨子里的嗜血与暴力,他们没有变得文明,只是变得更加虚伪了。 就算换个名字,家族依然是家族,没有区别。 只有将流着脓毒的根拔了,叙拉古才会变好,而贝洛内家族,哪怕这是自己一手带着强盛起来的“家”,也绝对没有幸存下来的理由,因为贝洛内的强盛,它已经几乎成为了叙拉古最大的毒瘤之一。 贝纳尔多会惋惜,会哀叹,但是绝对不会因此而犹豫,而手软。 他便是这样一个已经有了“觉悟”的人。 当贝洛内向萨卢佐落井下石,以手段强取豪夺萨卢佐的财富和土地,最后将对方毁于一旦,这样的事情一旦摆上明面,让众人知晓,势必会让如今这些习惯了点到为止的安逸家族感受到恐慌吧。 西西里夫人也不会放过这般挣脱了她的“规矩”的人。 最后,必然会发展成实力大增的贝洛内家族向西西里夫人挑衅,阴谋家与执政者对决,引诱出水面下不甘寂寞的鱼;家族的势力挣脱西西里夫人的桎梏,相互撕咬,回到六十年前的那个黑暗年代,然后在阵痛之中化为乌有。 叙拉古会成为一个纯净的、没有家族的国家。 而那些焕发着人类璀璨光芒的人们,满怀着理想的普通人,会在恶棍们两败俱伤的时候,接手这片贫瘠的土地,让叙拉古变得更好。 ——贝纳尔多是这样想的。 用家族的手,来断绝家族的延续,开拓叙拉古前进的道路。 历史不断证明家族是狡诈而又贪鄙的狼,只要开了厮杀的头,嗅到了血腥味的野兽们便会蜂拥而至,只要稍微推上一手……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数十年前,当贝纳尔多作为一个因为意外而脱离家族的“普通人”,在远离城市的村落中度过平凡的半年生活后,他就这样扪心自问过,叙拉古真的需要家族吗? 离开了家族,普通人的生活依旧日复一日,和平自洽,但家族离开了普通人,那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叙拉古的家族,那所谓的道义和规矩,不正是在践踏普通人的生活,并且乐此不疲吗? 从那时起,贝纳尔多就明白了,家族只是寄生在叙拉古上的寄生虫,对于这个国家来说,家族恰恰是最无用、最累赘的一部分毒害。 贝纳尔多并不是那种心系国家、深明大义的人。 但那段平凡的时光,依旧改变了他颇多,那在烈日下挥汗如雨的经历,何其充实,何其满足。 而妻子的死,更是让他满腔怒火。 他将自己的怒火藏了起来。 然后,贝纳尔多将叙拉古人的怒火,绽放了开来。 叙拉古不需要家族。 叙拉古人不需要家族。 用暴力去根治暴力,用怒火去拆解这个不正确的时代。 “父亲。” 莱昂图索走入书房,他走到贝纳尔多的身旁,沉默了片刻之后,恍然开口:“没有家族的叙拉古,会变得更好吗?” 不管是拉维妮娅的话语还是她的遭遇,都给莱昂图索很大的触动。 那位对他来说就像是姐姐一般的法官小姐,用最直接的方式展现了自己一直以来视而不见的某些事实。 莱昂图索总是下意识地将自己和拉维妮娅、卡拉奇放在一起,但作为家族的孩子,有着血脉的牵绊,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共处在天秤的同一侧。 而进一步被动摇的是他的理念,莱昂图索向来认为打打杀杀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家族想要存续下去,就不得不顺应时代作出改变——可作为出身于家族的孩子,在潜移默化之间,他已经习惯了通过家族的方式来做事。 在与拉维妮娅的争执过后,他骤然回首,审视自己的所作所为,才会发现这一切都只是被粉饰的暴力罢了。 家族的变迁也好,被文明所取代的暴力也罢,这一切都只是家族的大人们自己欺骗自己的谎言。 发自内心地追寻和平,与将文明作为粉饰自己的表皮,这总归是不一样的,终究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态度。 换而言之,曾经的莱昂图索,与拉维妮娅一直以来追寻的,恰恰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未来——不说作为盟友,能够不成为对手,便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贝纳尔多注视着自己的孩子。 在确定了狼之主“扎罗”目光并不在自己的身边后,贝纳尔多轻轻开口,如此说着。 “如果你能够活下来,那么或许,你可以用自己的双眼去辨别其中的是非。” …… “之前还口口声声和我说着合作什么的……现在就翻脸不认人,反而落井下石起来了吗。” 家族在相互撕咬着。 阿尔贝托很明白,萨卢佐家所面对的困境,并不是单纯的因为面对了普通人的怒火。 没人挑头,这些普通人可做不到冲击家族的领地。 是贝洛内,贝洛内的人在挑动那些愚民的怒火! 那些出来和自己作对的执法者们,不正是卡拉奇那边的人吗?卡拉奇可是贝洛内的人! 至于在广播中陈述家族罪行、号召人们的拉维妮娅,呵,那也是贝洛内家族出来的人,就算有传言说两边闹掰了……现在想想,这根本就是一出自导自演的戏码,等着自己上钩呢。 难怪那个法官在这段时间里几乎把全身心都投入到针对萨卢佐的事情里。 虽然贝洛内家族在这个过程中几乎什么都没做,但在阿尔贝托心里,贝纳尔多已经牢牢地背上了这口黑锅。 为什么在这样的狂潮中,贝洛内家族的人居然无动于衷?身为沃尔西尼最强大的家族,居然等着萨卢佐的人来处理这场闹剧? 眼前的这一幕幕,让阿尔贝托确信了,这是贝纳尔多为了吞并萨卢佐家族而设下的计谋。 卑鄙无耻的贝洛内家族!不惜掘了家族统治的根,也要将同行吞并,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就不怕被家族们群起而攻之吗? 阿尔贝托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后悔不已,与此同时,冲突和喧闹自萨卢佐家的门前爆发,愤怒的人群冲击着家族打手构筑的防线,而为首的那几个“法官”……那可不就是贝洛内家族的人么! 尤其是当头那个红发的小子,那可是贝洛内家族新兴的干部,家族少爷的左膀右臂,阿尔贝托绝对不会认错。 好吧,这下一切都坐实了。 “老爷,怎么办?” 府邸内的人们惴惴不安,一位干部硬着头皮走到阿尔贝托的面前,向这位家族的领袖询问。 “怎么办?既然贝洛内已经出了招,那么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阿尔贝托沉默了片刻:“放弃所有在外的土地,把家族的成员都召集回来,我们要在这场混乱中先守住自家的府邸,这条街是家族的根基,不容动摇。” “然后,向其他的家族们,揭开贝洛内那卑鄙的嘴脸。” 第三十七章 做个了断 这座城市热闹起来了。 不仅仅是普通人的队伍在攻击萨卢佐的驻地,越来越多来自家族的攻击也让萨卢佐的处境变得越发艰难了起来。 毕竟家族嘛,向来都是那种嗅到了血腥味便会蜂拥而至的鲨鱼,哪怕有西西里夫人强势镇压,在见到贝洛内家族率先开始逾线之后,那些其他家族也忍不住开始磨刀霍霍,准备在这场狂欢中分一杯羹。 当然,这些和屋顶吃薯条的二人组没多少关系就是了。 不管是拉普兰德还是林恩,在这时候的想法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整点薯条,然后看戏。 毕竟他俩能做的事情已经都做得差不多了,而作为来历不明的萨卡兹和萨卢佐的大小姐,俩人实际上在这个时间点都不太好露面,不过所幸的是先期的准备足够充沛,剩下的只要全部交给那些期待明日的叙拉古人去做便可以了。 林恩端着一盒牛奶,漫不经心地小口抿着,斜眼看向一旁的白狼。 “说起来,你真的是一点都不顾家啊,按这个势头下去的话,萨卢佐家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哦?” “那又如何?我本来就是已经被逐出家族的独狼,被除名的狼可没有那么念旧。” 拉普兰德面无表情地说着。 不过,虽然事先也有想过,但当这一幕真的发生在眼前时,她也不免心生感慨。 看呐,用尽全力去维护家族在普通人面前的威严,为家族之火添薪加柴,转头面对的却是其他家族的落井下石,以及那些所谓的“盟友”贪婪的啮咬。 阿尔贝托,我的父亲,此时此刻,你又作何感想? “所以说,这些所谓的黑手党啊……简直就和平原上的鬣狗没什么区别,那所谓的道义,也只是一群丧家之犬在被西西里夫人压服之后,整出来糊弄人的东西罢了。” “说得也是。” 林恩耸了耸肩,对于拉普兰德的话语很是赞同。 如果家族真的可以上下一心,精诚合作,那么今天的局面铁定不会出现——然而那是不可能的,你想,这些家族为了个新城区都能咬得一嘴狼毛,又怎么可能会放弃从同行的尸骸中啃一口肉的机会呢。 “啧啧……太难看了。” 拉普兰德摇了摇头,她把手里最后的一根薯条咽下,然后顺着风将包装盒扔了出去,按着剑柄站了起来。 “就算我们想要避免纷扰,看来事情也不会一帆风顺啊,还得解决掉几个不长眼的家伙才行呢。” 她没说自己要去哪里,杀什么人,但林恩大约明白她的想法。 她要自己亲手来给自己的过去做个了断。 林恩看着拉普兰德的背影:“代我向萨卢佐那位老白狼问个好,如果你不担心他晚上做噩梦的话。” “啧。” 拉普兰德稍许有些不爽地咂舌,却也没反驳什么,只是当着林恩的面跃下高楼,然后顺风踩住玻璃,在一阵让人牙酸的玻璃碎裂声中借力,跳跃到下一个平台。 很快,白狼的背影便消失在了层层叠叠的楼层之中。 “哈,看起来大家都不怎么坦率,都有些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呢。” 德克萨斯要去向贝洛内家族讨个说法,拉普兰德则是向自己的过去道别。 自己呢? 林恩耸耸肩,他把盒子里最后一口牛奶喝干,然后手中冒出一簇火苗,将纸盒烧尽。 从这点来看,至少他在处理垃圾的时候比拉普兰德更加环保。 “不过,我也没资格这样说你们就是了。” 循着视野中一点黑色的气息,林恩向前踏步。 该为殿下准备些小点心了。 …… 科尔斯恩德带领着家族的打手们攻占了一条萨卢佐家占据的街道。 或许大家都有点忘了这位是何方神圣,我们不妨回忆一下,他便是那个不长眼惹了拉维妮娅,结果被林恩一把火烧掉家族豪宅、并且抓走家族领袖的耐尔家族……如今的掌门人。 自从舒尔兹·耐尔消失无踪之后,作为家族地位最高的干部,科尔斯恩德便担上了引领家族前进的重任,在勉强稳定住元气大伤的家族的内部局势之后,他不得不去面对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耐尔家族正在急速走向下坡路。 家族府邸被烧得一干二净,家族的少爷和新晋干部也葬身火海,就连家族的领袖亦神秘失踪,储存在宅邸里的财富和文件更是付之一炬。对于一个中型家族来说,这样的变故是足以让整个家族一下子垮掉的巨大转折。 而就在科尔斯恩德想法设法稳定家族局势的时候,周边的其他中小型家族,也纷纷抢夺起耐尔家族手中的利益,从赌场到风月场所,再到对于街道的保护费,耐尔家族的势力一下子缩水了接近三分之一,并且还有继续缩水下去的趋势。 科尔斯恩德是个野心家,他对于已经失踪的家族领袖谈不上有多么忠诚,哪怕他曾经花了十余年的时间来为自己塑造出一个“忠心耿耿”的人设。 但与此同时,为了他自身的野心,他也不会让耐尔家族毁在自己的手上。 人在被逼到绝境的时候,胆子总是会变得很大。 在这次混乱中,他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便意识到耐尔家族翻身的机会到了——只要能在其他家族反应过来之前,攻克萨卢佐地盘里最肥最富的那两条商业街,自己未尝不能把耐尔家族面对的困境破除。 至于萨卢佐在事后会不会有报复……他赌了!就赌萨卢佐自身难保! 想要让家族的绝境边缘起死回生,总是要沾点风险的。 标准的叙拉古黑手党赌徒式心理。 “这条街,从今天起,便是耐尔家族的庇护的地方了。” 在击溃了少数几个萨卢佐家驻守的打手之后,他认为自己的计划至少已经成功了一半。 然而—— 他还是忽略了普通人的力量,他眼中的棋盘上,没有那些“软弱不堪”、“逆来顺受”的普通人,哪怕这次天翻地覆正是因为这些普通人的奋起。 “你还想继续奴役我们吗!?” 在愤怒的人潮面前,仅仅数十人的家族打手,着实是有些单薄无力了。 第三十八章 神父的考量 “哦,是这样啊。” 一座无人问津的破旧教堂中,一位老神父安然坐在教堂前排的席位上,坐视窗外的喧闹。 就仿佛一个局外人,也似是个看客。 结合他的身份,那泰然自若的样子,在如今这种喧闹混乱的局面里,反倒是显得有些悠哉过了头。 “头疼啊,头疼……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是毫无疑问,这些孩子都破坏了西西里所制定的‘规矩’,让叙拉古往一个无法预料的未来倾斜。” 阿格尼尔神父是叙拉古如今秩序体系的创建者之一,也是西西里夫人的挚友和左膀右臂。 作为一名萨科塔,在毅然决然地离开故乡,跟随西西里来到叙拉古之前,当时的阿格尼尔甚至与当代教皇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一并被誉为萨科塔年轻一代的双子星之一,是教皇宝座的有力竞争者。 言归正传。 西西里夫人从来不接受任何人破坏她所制定的“规矩”,其原因,归根结底也是从来没有人给她过一份满意的答卷。 如今的叙拉古是扭曲的,地上秩序和地下秩序看似自成逻辑体系,实则相互排斥,且不说家族之间的矛盾,家族和普通人之间的冲突和容忍,也早就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西西里夫人当然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阿格尼尔也明白延续这套体系的风险,但是他们别无选择,叙拉古就像是一栋早就应该崩塌的危楼,西西里夫人用自己的手段支撑了它六十年,却找不到下一个六十年的支撑点。 作为这座城市的守护者,亦是地下世界秩序的监督者,阿格尼尔一直在观察这座城市中发生的大小事情,对于棋手们的“布局”,也看得清楚。 毕竟他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去看,去想。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约便是这个意思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眼下这些事情都已经发生,从事实去一步步逆推,显然要方便得多。 卡拉奇是个很有能力的理想者,年轻时的遭遇和步入官场后的见闻并没有摧毁他黄金一般的意志,他巧妙地撬动普通人和家族之间的关系,并且引领了一场游行来激起家族的怒火,将普通人与家族的矛盾赤裸裸地揭露了出来,当人们无法自欺欺人地做个鸵鸟时,心中自然会迸发出反抗的勇气。 ——然而他从来没想过,人们的怒火和理智一并被点燃的情况下,如果没有必要的约束和正确的引领,那么伟大的事业必然会变成毫无秩序可言的暴动,而家族的势力则是可以在混乱中苟延残喘、甚至得以重生。 卡拉奇是个意志坚定、心怀理想的人,但他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和他一样,人性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稳定的因素。 而更重要的是,卡拉奇也没有算到,叙拉古的家族在这片土地上屹立千百年之久,其背后亦有恐怖的存在暗中操控——就像是家族对于政府的控制一样,那些鲜少干涉人间的狼之主,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家族的存续。 毕竟叙拉古可是它们的“游戏场”啊。 至于贝纳尔多,那就更加不得了了。 作为叙拉古最强大的家族的领袖,他欺骗、利用了自己的家族,以自己的家族为饵,企图将整个叙拉古的家族一并拖着陪葬。 卡拉奇的所作所为都在他的计划之中,甚至就算卡拉奇不这么做,贝纳尔多也会想尽办法去作出类似的事情,利用手中早已准备的这些手牌将城里的水搅浑。 为此不惜付出任何人的生命作为代价。 家族的残酷和人性的光辉同时闪耀在贝纳尔多的身上,那种不择手段的正义,便宛如漆黑的太阳。 纵容“最后的德克萨斯”和罗塞蒂家族的乔万娜接触,一方面是为了逼迫对方站队,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作出“贝洛内和罗塞蒂联手”的假象,让萨卢佐家族为此而感受到紧张,令阿尔贝托一改平时谨慎过了头的作风,在这场混乱之中为了占据大义而率先出手。 至于最后,向萨卢佐家族的落井下石…… 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是挑动起家族之间纷争和厮杀的抛门砖罢了。 不过贝纳尔多也有一个致命的缺陷,他低估了家族在人们心中潜移默化的“存在感”,以他的方式,哪怕最后家族都厮杀殆尽了,这片土地上迟早也会诞生新的“家族”,一切都不会有所改变。 就算体验过“普通人”的生活,也无法改写他出身自家族的背景,他的思维方式本就和普通人截然不同,有所纰漏只能说是在所难免。 “仅凭卡拉奇,或是贝纳尔多,可无法撼动西西里创建的这个时代,但他们组合起来……或许可以拭目以待。” 阿格尼尔喃喃自语着,又将视线投向了另一个方向:“还有那个萨卡兹,是叫林恩吧?这么多年过去了,萨卡兹一族中,也出现了不少神采飞扬的年轻人啊。” 拉维妮娅和林恩,这个组合亦是如今的沃尔西尼不可或缺的一个变数。 前者当然不用多说,后者则是突然出现,然后将几位原本互不干扰的棋手联系了起来,一下子将僵局盘活了。 尤其是卡拉奇和贝纳尔多计划中的几个漏洞,几乎是完美地被两人所化解——除了来自“狼之主”的威胁。 不过自古萨卡兹族出悍匪……咳咳,出悍将,或许可以期待一下? 不过这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就是了,作为旧时代的遗老,这种时候就只要默默地去看,然后作出公允的判断,仅此而已。 狼之主或许是个威胁,但是对于那些满怀理想的年轻人来说,只要团结一致,便绝不是不可打败的对手。 不管是西西里夫人还是自己,都已经期待了太久——期待一个能够打破如今的局面,将叙拉古引领向新时代的人出现。 阿格尼尔为自己戴上了眼罩。 他决定先睡会儿。 第三十九章 挥剑,并掠夺 对于贝纳尔多,扎罗格外信任。 不仅仅是因为“狼主”和“獠牙”的关系,令扎罗将贝纳尔多的性命把握在手里。 也不仅是因为几十年的栽培,让他格外熟悉贝纳尔多的性格和思维方式。 最重要的一点,是利益一致。 作为狼之主的扎罗,与作为獠牙的贝纳尔多,是为了同样的利益、目标而相互合作并利用的关系。 正是因为扎罗,贝洛内家族才能越发壮大,直至如今几乎成为整个叙拉古范围内最强大的家族。 也正因为贝纳尔多,扎罗才能在这场“狼之主的游戏”中,接二连三地击败对手的“獠牙”,事到如今,距离胜利已经只剩下一步之遥了。 扎罗需要的是铲除其他獠牙直至游戏的胜利,贝纳尔多则是需要家族的壮大和手中权力的逐步扩张,两者各取所需、相互合作,几十年来一贯如此,扎罗非常满意。 ——也正是因此,扎罗从来都没有思考过,自己有一天会被贝纳尔多悄无声息地背叛。 说实话,在混乱骤起的那一刻,扎罗的心里的确是有些疑虑,也有些怀疑的,可是在贝纳尔多面前,它只是被一阵忽悠,就半信半疑地被糊弄过去了。 几十年了,不仅仅是扎罗了解贝纳尔多,贝纳尔多也了解扎罗。 而且,不像是将真正愿望牢牢藏在心底的贝纳尔多,扎罗的欲望始终浮于外表,很好读懂。 只是,当城市中的纷乱越发焦灼,家族之间相互攻伐撕咬的时刻,扎罗才猛然意识到,这样下去整个沃尔西尼,甚至整个叙拉古的家族都会陷入永无止境的厮杀中。 贝纳尔多想的根本不是让家族转型并且排除竞争者,他这是要让所有的家族跟贝洛内家一起陪葬,让叙拉古的地下势力在接下来数十年内都不能恢复元气! 他怎敢背叛我!贝纳尔多精于权势,怎么会有这样荒谬的想法,去带着那么多家族一起同归于尽,他莫非是老年痴呆发疯了不成!? 扎罗一时间又惊又怒,并且对此表示难以理解。 ……也没关系。 看来是我给了他太多的容忍,让他觉得我是个好说话的狼主。 自己有一万种方法来教训不听话的獠牙,并且将局势重新控制下来。 凡人的世界,不过是狼主的游戏场而已。 不过,正当扎罗准备找上贝纳尔多,好好教训一下不听话的獠牙时,一道身影却拦在了扎罗的面前。 “嚯,找到了。” 一人,一剑。 明明只是一个人类,看起来瘦弱到自己只要挥一下爪就能将其撕碎……但是在那一刻,扎罗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了“恐惧”这样的情绪。 作为不死不灭的兽主,存活千万年的古老者,在一场场杀戮盛宴中放声大笑的怪物。 它察觉了,眼前这个男人,有“杀死”自己的能力。 “就是它?” “嗯。” 而第二道女声响起的瞬间,更是令扎罗寒毛直竖。 那种发自灵魂最深处的战栗感…… 扎罗并非寻常的生物,作为兽主,它的灵魂强韧近似神明,而只要灵魂不灭,兽主的肉体便随时都可以重塑,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兽主几乎是不会死亡的,这也是兽主们能够满世界到处浪的根本原因。 但事无绝对,萨卡兹的魔王,便能给予兽主命定之死。 甚至……对于魔王来说,给予平静的死亡,仅仅只是慈悲罢了。 林恩握住剑,苍白的甲胄久违地顺着烈火覆盖在他的身上,他早就在这里恭候多时,此时此刻的街道两端只剩下他与狼影二者共舞,而寻常的普通人——他们早就被驱散闲人的法术送走了。 “等、等一下!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可从来都没有招惹过……” “切利尼娜·德克萨斯身上的契约是你逼迫她签署的。” 林恩只是平淡地一句话,便堵死了狼之主狡辩的话语,他平静地注视眼前的狼影,那模样就仿佛是在看一个小丑。 “而且,我也本就需要取你身上的东西一用,本来想着是借还是换,但你让我心情很不好,便只能抢了。” 有了令的那片鳞固定灵魂,特蕾西娅的灵魂已经不会随着时间而自然衰弱,但是长久以来的虚弱依旧困扰着特蕾西娅,恶神的灵魂能填补些许空缺,可吃得太多,来不及消化便囫囵吞枣下去,灵魂也会随之变质。 简单点说,黑蛇的羊毛薅久了,得换换口味。 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不知何时就要与特雷西斯决一死战,不管是林恩还是特蕾西娅都达成了共识——在那之前,尽可能帮助后者恢复灵魂,以期增加决战的胜率。 如果能帮助特蕾西娅将肉身抢回来那就更好了,但这种事情怎么想都不太容易,还是得脚踏实地一点,一步步来,先强化补充特蕾西娅的力量。 掠夺、征服。 这便是魔王的本质,亦是这片残酷的世界中,文明生存的本质。 短暂的慌乱之后,扎罗的黑影沉默了下去,本能令它相信自己察觉到的危险,理智告诉它此时此刻理应逃跑,但是千万年来高高在上的生存方式,令扎罗此时此刻难以接受逃跑的选择。 伟大的狼之主,怎么能在凡人的逼迫下后退!? 于是扎罗亮出爪牙,发出威胁的低吼,就像是弱肉强食的大自然中,落单的野兽面对临近的强敌,张牙舞爪地彰显力量,企图逼退敌人。 可是,在林恩的眼里,这样的威胁实在是说不上多么有效。 “无聊。” 他只是冷着脸,将剑挥下。 如果它能使出些脱离野兽身份的做派,就像是他扶持的那些人类一样,企图用交易和谈判来化解干戈,那么或许林恩还会高看扎罗一眼。 但现在这种野蛮粗鄙的模样,可是和文明没有半分关联,只能说野兽哪怕在文明的环境下生活再久,也改不了其骨子里顽劣的野性,更无法顺应时代取得进步。 剑、火、还有黑影。 三者便交织在了一起,宛如旋风。 第四十章 法官与狼 “每一个叙拉古人,都会在成长的过程中,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了解家族,目睹家族的残暴,并且终究对此习以为常。” “但是,我们仍然希望,叙拉古能有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而非循规蹈矩地滑落深渊。” “我们是活生生的人,而非被圈养的动物,我们的手中紧握着力量,那份力量源自我们对生活的热爱,源自我们对和平的向往,源自我们内心深处对于打破家族牢笼的渴求。” “而我们的子孙后代,能够生活在一个正确的世界,以公正的法律作为支撑,感受时代的变化,迎接和平的生活,自豪地告诉自己:我们是叙拉古人。” 演讲结束了。 将麦克风关闭后,拉维妮娅有些疲惫的放下了手中的讲稿。 事情终于走到了眼前的这一步…… 自己做得是否正确?对于沃尔西尼的平民百姓来说,自己的演讲就像是在怒火上浇下的一盆油,彻底杜绝了事态被家族的残暴平息下去的可能性。 拉维妮娅说的东西其实并不多,只是她的经历,她看到的事物,以及她的理想——但这些东西几乎是将家族的丑恶嘴脸暴露得一览无余。 没什么长篇大论,没什么坎坷心路,只是将内心的愤怒平静地展现出来,将人们的矛头引导向家族——叙拉古不需要野蛮的家族,叙拉古人也不需要家族的统治,她将自己的想法倾诉出去,便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同。 大势如此。 这次流血的冲突必然会死很多人吧。 毕竟,这可是和家族的正面对抗,和之前的小打小闹是不一样的。 “这场混乱之中,又会有多少尸骨被掩埋在城市的铅灰色中,几分血色染红街面的沥青?” “但是,就算是这样,对于我们这些生活在长久压迫下的人来说,也好过作为沉默的羔羊继续容忍下去。” 另一道声音自演播室中响起,一位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从幕后走出,将录制传播的设备收纳起来。 “谢谢你,卢比奥先生。” “没什么,我只是做了些……很微不足道的工作而已,比起这点小事,拉维妮娅小姐敢于对抗时代,才是真正的勇敢者哩。” 卢比奥的声音中似乎是带着点感慨。 和卡拉奇相比,身居食品安全部的卢比奥给人的感觉更多的则是圆滑和隐忍,他能够低声下气地在宴会中迎接客人,就像是个卑微的门房大爷,只为讨好宴会的主人,攀附上家族的大腿——他向来是这么演的。 但那也不过是伪装而已,实际上,卢比奥是卡拉奇青年时期开始的朋友,两人也是志同道合的同志,为了推翻家族而共同努力。 这样忍辱负重的生活终于要迎来结束,今天过后,不管最后的赢家是谁,卢比奥都感受到了解脱。 敢于对抗时代,我吗? 姑且算是吧。 但勇敢,自己却远远谈不上。 拉维妮娅对于自己有着较为清晰的认知,她知道自己从本质上来说是个懦弱的人,远远谈不上勇敢。 如果真的勇敢,自己就不会将贝纳尔多的承诺当作是自己的救命稻草,如果真的有勇气,自己也不会日复一日麻木不仁地埋头于自己的工作中,最后因为忍受不了现实的黑暗和残酷而心存死志,和林恩走上这条叛逆的道路。 说来也是可笑,叙拉古人反抗家族是为了生,而自己挑起反抗家族的旗帜,最初的初衷却是为了死。 和自己相比,不管是林恩,还是那位德克萨斯,亦或是拉普兰德,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来改变未来,追逐并紧握希望,比自己勇敢得多。 林恩给予了我前进的勇气,卡拉奇展示了黯淡的道路,拉普兰德揭露我内心的愤怒。 拉维妮娅在心中默默地想着,法官小姐合上双眼,在内心审视这数日的经历,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枚坚硬的指环。 一个人的成长,便是褪去自己不成熟的过去。 而勇敢的心,便能填满胸口的空虚。 背后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卢比奥和拉维妮娅向后看去,却见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少年,正举着铳对准二人。 是莱昂图索,狼狈不堪的狼公子,往日的风度翩翩和优雅从容在此时此刻只剩下了沉闷的不语,而凌乱的黑发混着汗水贴在侧脸,更是凸显出眼中的血丝,和憔悴的状态。 他的背后没有跟着家族的狗腿子,然而卢比奥和拉维妮娅也从未在广播塔中设防,哪怕少年单枪匹马,也能闯到这里来。 “莱昂。” 瞧着对方狼狈憔悴的姿态,拉维妮娅也有些心疼,可是在眼前的情况下,两人的立场针锋相对,她也没有什么开解对方的办法。 他们错了吗? 不,只是立场不同,没有对错之分。 于是千言万语只化为叹息,往日情分尽如浮云。 “你开枪吧,正好,这场演讲的最后,以一道枪声作为终点,似乎也不错。” 莱昂图索没有开枪。 在那一个瞬间,谁也不知道两人平静的目光对视之中交错了多少重理想的交锋,而莱昂图索的心底又闪烁过多少对错是非的判断,这种大是大非面前,曾经二人之间坚如磐石的姐弟之情已经不能影响二人的选择,但理念的交错和理解,让他迟迟无法扣动扳机。 明明,作为一位家族成员,自己在这种时候,就应该将眼前的人枪杀……杀死混乱的源头,杜绝更加可怕的局面发生。 但是—— “没有家族的叙拉古,会变得更好吗?” 当一匹狼,对自己的身份都产生了质疑,那么它也就不再是狼群的一员了。 莱昂图索没有带着作为他左膀右臂的德米特里来到这里,便是已经有了最关键的动摇。 自暴自弃之下向父亲抛出的问题,也只得到了模棱两可的回复——他需要一个答案。 “拉维妮娅。” 莱昂图索放下了手中的铳,他的声音平淡,却又透出一点疲倦。 “我想,我们该谈谈。” 第四十一章 祭献与角斗 “不过如此。” 林恩冷眼斜视,剑锋上残留着黑色的火。 短暂的五分钟里,林恩与狼之主进行了数十次的碰撞,刀光剑影电光火石之间,哪怕是凶悍无比的狼王,也没能讨得好处,反而被狠狠地压制。 林恩早就习惯和这种妖魔鬼怪的战斗了,从切尔诺伯格的邪魔到伊比利亚的海嗣,如今再面对狼之主扎罗,所感受到的已经是信手拈来和司空见惯。 兽主的特性是不灭,作为这片土地上最为古老的存在之一,人类文明的武器亦很难给予兽主伤及本源的攻击——这点已经在大帝的身上验证过很多次了。 但林恩更是特殊。 不仅仅是异变的德拉克之火,魔王的力量亦盘踞在灵魂的深处,宛如深渊的呼唤,令扎罗惊惧不已——本能告诉它,若是被这不详的火焰伤到,那可就一发不能收拾了。 仗着自身的不死性,狼之主向来擅于豪放的战斗方式,它早已忘了自己上一次束手束脚战斗是几时之前的事情了,而这样憋屈的厮杀更是与生俱来的第一次,狼之主化为黑影不断环绕林恩游而不击无从下手,而林恩只是闭眼握剑烈火缠绕,那姿势简直坚如磐石,让人找不到丝毫破绽。 被背叛,被轻视,久久无法拿下对手。习惯了高高在上的狼之主内心有愤怒在燃烧,而当愤怒愈演愈烈时,那点仅存的理智也就被冲动所取代了。 “怎么,就这点能耐吗?” 冲动的代价,便是它身体周围缠绕的一部分黑影,永远地离开了它,化为了火焰的薪柴。 火焰灼烧灵魂的痛苦,令扎罗忍不住痛呼后退,以阴沉的目光扫视林恩的剑火。 它沉默了一下,决定暂且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 “好吧……好吧!萨卡兹,我们各退后一步如何?我想,我们没有在这里分个你死我活的必要,虽然你的火能伤到我,但我也能伤到你,甚至杀死你。” 它示威似地露出爪牙,而林恩则是用手指轻轻拂过白色装甲上被撕裂的部分,数道爪痕就像是战士的勋章一般凝固在装甲的正面。 确实,狼之主的攻击很有威胁。 比起战斗方法单一、思维单纯的海嗣,狼之主的身体更加脆弱,但是千万年积累的杀人技巧令它在战斗中表现出来的威胁……或许仅仅逊色于林恩曾经在愚人号上遇到的“屠谕者”。 真是神奇,明明它的力量也好,速度也罢,都只是平平无奇的水准罢了,强度能不能过内卫都两说,别说是自己了,或许来三五个一流水准的高手,就能在狼之主的手底下保持不败。 但林恩也不得不承认,兽主的不灭特性的的确确很棘手,在大部分物理攻击都无法伤及对方,只有灵魂之火能够融化黑雾的情况下,这匹老狼确实是有着和自己一战的资本。 但是,自己也在适应。 林恩不知道阿撒兹勒把自己的身体改造成了什么鬼样子,那种可疑到极致的人体改造技术,如果不是当年的他历经灾难和挫折急需力量,是怎么也不会去参与的。 但事到如今,也没有那么多如果了,至少往好了想,正是因为这份紧握在手的力量,林恩才能在一路以来改变那么多悲剧。 剑锋上缠绕的火焰逐渐向黑色靠拢,林恩不言不语,只是冷眼看着狼之主,灵魂的力量迸发,令他的背后几乎浮现骇人的幻影。 扎罗畏惧地后退了半步,在那个刹那,狼之主终于是认出了林恩力量的本源。 “竟然是魔王!?不,不可能,这一任早就死在了内战中……” 它想要逃跑了。 但也就是在这一刻,它已经无路可逃。 林恩展开了“国度”。 “无关正义,无关身份,此乃向魔王的祭献。” “胜者生,败者死,赢家掠夺输家的灵魂。” 低沉的声音透过苍白的面甲,特蕾西娅的幻影无喜无悲地在高空中俯视地面的角斗。 黑色的旋风和阴云覆盖了正午的阳光,这无人的街区中,一场黑暗的游戏就此拉开帷幕。 虽然看起来有点像是反派,但林恩也不得不承认,祭献,是比单纯的吞噬更加高效的方式。 比起表现得伟光正,林恩更加倾向于效率至上。 扎罗终于沉不住气了。 “你竟是魔王的信徒!?蠢蛋,你被骗了!这种向死去魔王的祭献,最后的结果无非就是连同身心一起被魔王吞噬,化为对方复苏的卵……而且这么做是无法复活死人的,死者仅剩的残魂在时间的消磨之后只会剩下疯狂,你这么做,是在把一个恐怖的混沌存在从地狱中拖出来!该死的,该死的,我怎么会遇到这种疯子?” 更加可悲的是,不但遇到了,还打不过。 扎罗一口气说了一大堆,似乎是想要让林恩放弃这个可笑的念头,它喋喋不休地诉说着魔王复苏的危害,怒斥林恩是在将世界带入另一场混乱之中,但是让它绝望的是,不管其如何强调这场献祭的恐怖后果,那苍白的骑士只是仰望天空,似乎是想要在充斥着黑暗混沌的天空中找到一轮明月。 是了,林恩仰望着“月亮”,直到“月亮”俏皮地向他眨了眨眼睛。 对于扎罗的话语,林恩只是有点想笑。 或许正常的情况下,确实如它所说吧。 但特蕾西娅殿下……从来都没有离开我的身边。 他用右手单手竖起王剑,炽热的剑锋遮住骑士的左半张脸。 “于此宣誓。” “我来宽恕,我来怜悯。” “给予杀戮,带来救赎。” “痛楚涤血,钢铁铸身。” “始以魂魄,消逝于梦。” “吾将为此献上平等的死亡,愿群星的光辉再次洒满大地。” 林恩将左手置于腰间。 拔剑、出鞘。 剑名为青鸿—— 久违地,他拔出第二柄剑,将煞气染遍火焰。 而天空之中,那美丽的幻影,只是注视着一切,默默地叹息。 “扎罗啊……你说错了。” “他可不是什么魔王的信徒,而正是崭新的魔王。” 第四十二章 新城区 扎罗的怒吼逐渐被埋没在弥漫的黑雾中,而城市主干道上兵戈交错的嘈杂喧闹却久久没有停息。 卡拉奇明白,取得民心、勾起普通人内心的怒火,这只是第一步而已,如果没有相应的武装和力量,这样的事情也只会以一场屠杀来作结尾。 因此,在游行爆发之前,卡拉奇便已经拉拢、武装了一批法官、守卫,他甚至说动了一支戍卫队,并且令剩余的叙拉古官方武装力量保持沉默。 这样的一支队伍,已经是能够与沃尔西尼城内大大小小的帮派家族相互抗衡的庞大力量了。 不过说到这里,卡拉奇还要感谢林恩,若不是林恩在沃尔西尼这段时日“兴风作浪”,搅得城中家族不得安宁,吸引走了家族走狗的全部注意力,卡拉奇也没办法在家族的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合纵连横,将那么大的一股力量凝聚起来。 这种事情是要冒着巨大风险去做的,卡拉奇本就是处于焦点位上的人,就算徐徐图之也很容易被别有用心者抓住把柄,毕竟他这个建设部部长,也算是站在沃尔西尼舞台正中央的人之一了。 他甚至考虑过要将这件事交给他的老朋友,也就是食品安全部的部长卢比奥去做。 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这种掉脑袋的风险自己一个人担着就行,没必要拉上自己的朋友和同志一起冒险,成功便最好,哪怕失败了,有卢比奥在,革命的事业也还有希望的火种。 卡拉奇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为了让腐败陈旧的叙拉古重新焕发出新生,他早就将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算是个让人钦佩的理想主义者。 但是他的手段,始终充满了“叙拉古风格”,简单点说就是用流血和冲突来化解困局和危难,以鲜血为荒芜的土壤带来确实的新生。 严格点来说,他和贝纳尔多是同一种人。 确实,正如卡拉奇所料,这份力量已经强大到足以与家族抗衡了,而家族之间危难时刻的落井下石和相互倾轧更是断送了家族势力反抗的机会,而在来自哥伦比亚的罗塞蒂袖手旁观、并且隐隐露出合作的意向之后,家族和普通人之间实力的微妙平衡便被彻底打破。 那些黑手党们,再也难以在普通人面前猖獗起来了。 “但是,仅仅镇压了家族还不够,筹码还远远不够。” 莱昂图索冷静地判断:“卡拉奇以‘审判屠杀平民的黑手党’的名义掀起了对家族的战争,可这样做的前提是——西西里夫人愿意对他的作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和拉维妮娅坦露内心的迷茫之后,他也终于醒悟,自己一直以来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或许是因为在卡拉奇身边学习工作的经历,也或许是因为与拉维妮娅长期共处带来的耳濡目染,莱昂图索一直以来都想要找到一条能够令叙拉古和家族携手并进的道路。 正是因为在政府部门工作,他才更是能够理解,家族离开了普通人,就无法生存下去。 可是当血淋淋的现实被揭露,莱昂图索不得不去思考自己曾经不愿去想的那些事情,可哪怕他绞尽脑汁,却也想不到家族的存续对于叙拉古和叙拉古人的益处。 家族离开了普通人便什么都不会剩下。 可普通人离开家族,他们依然能生活,甚至可以活得更好。 莱昂图索无法再欺骗自己了。 家族只是寄生在叙拉古的害虫,啃咬国家的活性,喰食人民的希望。 “那位叙拉古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可从来都不会放过破坏她所制定的规则的人。” 就算卡拉奇可以拉拢许多战力,却也不会是国家这样的暴力机器的对手。 区区一座沃尔西尼,仅仅是千百名为了保护人民而拿起武器的法官和守卫,实在是太过于渺小了。 如果西西里夫人想的话,只要动一动手指头,这里战斗着的人们就会遭遇无情的镇压。 “而如果不改变如今叙拉古的政治体系,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就算打倒了沃尔西尼的家族,那也没有丝毫意义,时间流逝,总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贝洛内和萨卢佐在恐惧中崛起。” 年轻的狼如此判断着:“所以,如果想要获得成功,我们也必须要得到西西里夫人的支持……或者说,哪怕只是让她袖手旁观,仅仅稳住西西里夫人也好。” 拉维妮娅安静地站在不远处,她看向窗外,那远方聚集的阴云。 她回过头来:“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 “沃尔西尼的新城区。” 莱昂图索如此说道:“那里是在整个叙拉古范围内都可以说是备受关注的区域,作为百余年以来第一座‘新城市’,又投注了大量的心血,它已经不止是一座普通的城市,对于叙拉古来说更是一个很特别的‘象征’。” “如果可以掌握新城区,那势必可以成为优秀的筹码……但是卡拉奇不会那么做,他是建设部的部长,唯独他不会对新城区动歪脑筋,对于卡拉奇来说,那座新城就仿佛是他的‘孩子’一般的存在。” 拉维妮娅冷静地回应:“所以,你打算帮他做。” “就算我不去做,也会有人打新城区的主意,不管是被逼入绝境孤注一掷的萨卢佐,还是已经群龙无首的贝洛内,家族的干部里总会有几个聪明人。” 莱昂图索说道:“我们得赶在他们前面,新城区唯独不能落入家族的手里,那会成为沃尔西尼家族苟延残喘的避难所,给这次行动带来一个不完美的句号。” 拉维妮娅被说动了。 确实,正如莱昂图索所说,卡拉奇的计划中仍然有一个无法忽视的漏洞,那就是新城区。 “我还能再相信你吗?莱昂。” 莱昂图索沉默了一下:“我知道,我是家族的孩子,如果我说你可以全心全意地相信我,那一定显得很假。” “那么,我来给他做担保——现在需要聚集每一分力量。” 德克萨斯推门而入,她的背后还有那些来自企鹅物流的、嘻嘻哈哈的女孩们。 突破次级核心城,控制新城区,便是她在这次行动中的任务。 林恩在和她商量的时候,还特地告诉她“最好多找些帮手,不要单独行动”,毕竟拿下新城区……这事儿还是有点难度的。 切利尼娜·德克萨斯在门后完整地听完了莱昂图索和拉维妮娅的对话。 “而如果他心有恶念,就由我来杀他。” 第四十三章 旧时代的殉道者们 “卡拉奇,你的这点小把戏,该结束了。” 最后一名护卫在卡拉奇身前的法官保持着战斗的姿势倒下。 “能在如此乱局中找到在下的位置,阿尔贝托先生也真不是省油的灯啊。” 卡拉奇垂下眼,惋惜地看向脚下。 萨卢佐和贝洛内家族之中不乏智者,当局势恶化到一定程度之后,再愚钝的人也会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尤其是,当萨卢佐家遭到拉普兰德的袭击,离群的白狼少女和阿尔贝托彻底划分了界限。 而贝洛内家族的家主和继承人也接连神秘消失,在混乱中放弃了自己的家族之后。 大伤元气的萨卢佐,以及群龙无首的贝洛内。 这两个原本风光无限的家族,此时此刻反而成为了最容易挨打的出头鸟,不得不在这场混乱之中抱团取暖,寻找一个破局的机会。 他们决定把挑起这一切问题的卡拉奇先杀了,不管这么做能不能让城市中的情况变得更好,但至少这样比较符合家族“血债血偿”的“道义”。 而卡拉奇——他自然也想到了,自己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事实上,当这场混乱已经无法逆转之后,那些家族的恶党们才意识到要阻止自己,已经太晚了。 而卡拉奇,作为义军的领袖人物,他自然是不可能躲躲藏藏在某个隐蔽的角落,而必须光明正大地站出来,带动人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以防愤怒的人群因为无人引导变成暴民。 而另一方面,卡拉奇也不可能把力量集中在周围保护自己,相较于自身的安全,这座城市中有更多的地方需要那些心怀理想的卫士与法官,没有这些执法者的协助,只是简单拿起武器的普通人是无法与家族的杀手抗衡的……或者说,至少会付出十倍百倍的鲜血与代价。 在自己的位置被家族锁定之后,两个家族派遣出了最精锐的一支杀手队伍,迎面见到那些穿着一丝不苟的家族灭迹人时,卡拉奇便知道,自己大约是在劫难逃了。 他想要让卫队的年轻人们快跑,但那些满腔热血的孩子只凭一股勇气便冲了上去,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毫无意义地消逝在人类的内斗之中。 周围还有很多普通人,他们或许手无寸铁,也有些拿着简单的刀具和板砖、凳子这样称不上武器的家伙什儿,如果狠心抛下他们,用这些人的性命来做掩护自己撤退的筹码,卡拉奇自认为还是有一线希望逃离的。 但他不想这样继续下去了,沃尔西尼的乱局已成为既定事实,自己的理想也有足够优秀的年轻人去继承,赖着一条烂命苟延残喘下去,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意义了。 就算自己死了,家族也会被落下神坛,人民会意识到,叙拉古人不是家族掌间的玩物。 那就足够了,没有必要为了自己付出更多的牺牲。说到底,自己的双手上,也早就沾满了洗不干净的血。 而一个伟大优秀的领袖身上,是不能有这种污点的…… 比起自己,还有更合适的人来引领接下来的时代潮流。 而老古董们,适时地退场,却也不错。 “够了,退下吧。” 他呵退了周围想要簇拥过来保护他的普通人们,非常坦然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走出人群。 是啊,只要不断前进下去,道路就会继续延伸。 而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希望的花朵终将会绽放在叙拉古的土壤上。 铳械的炸响,弓弩的破风声,人群间嘈杂的尖叫,还有身上骤起的痛楚。 血花点滴溅落在地面,正如一曲挽歌宣告上一个时代的终结。 …… 贝纳尔多行走在沃尔西尼的次级核心城——也就是未来的新城区核心城。 得益于身份、阅历、眼界和经验的不同,他在很早的时候就看穿了卡拉奇的操作,并且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计划中的漏洞——也就是沃尔西尼的新城区,这座即将成为叙拉古第一座新城市的,具有非凡意义的模块区域。 于是,在其他人都忙于混乱的时刻,他先发制人,在任何人之前控制了这里。 “家主,核心区域已经控制完毕了。” 一名棕发的中年男子走到贝纳尔多的面前,低声说道。 他是贝洛内家族的管家,跟了贝纳尔多二十多年,也是他最忠实的拥趸之一。 贝纳尔多当然不可能独自一人拿下并控制次级核心城,他经营家族多年,自然也培养了一批死忠,这些人不忠于家族,只忠于他个人,而事到如今,也是时候使用这份力量了。 “好的,做得不错。接下来就是分离核心城与接壤城区,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物理意义上阻绝他们抢夺核心城的可能性。” 贝纳尔多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还有……以后不用叫我家主了,我已经不再被‘贝洛内’束缚。” “明白了,老爷。” 管家迟疑了一下:“少爷那边……” “如果他愿意抬起头看看,那就能从这场混乱中活下来,这些东西,都是我留给他的遗产。” 贝纳尔多沉闷地说道:“但如果他依旧执着于眼前,蒙着头不愿正视事实,那么……与其痛苦地目睹时代变化,不如死在这场混乱之中,或许对他来说才是一件好事吧。” 贝纳尔多是爱着他的孩子的。 可是,这份爱太过沉重,也被锁链重重束缚,难以展露真心。 明面上,他是家族的领袖,是站在叙拉古权势顶点的男人,是黑手党中的传奇人物。 而背地里呢? 他是被狼之主选中的棋子,被家族的成员们簇拥着,生活在风口浪尖,背后常有黑雾盯梢。 他该如何向自己的孩子展露自己真实的心声? 只能顺其自然,看那孩子,够不够争气了。 贝纳尔多继续前进着,直到他走入一座陈旧的教堂中,便坐在做前列的祈祷长椅上,闭眼凝神。 他等待着“客人”到来。 第四十四章 狼主不是很好吃 林恩是毫无迷惘之心的战士。 一次次的战斗褪去了他的天真和青涩,一路以来的经历也将他心中的迷茫尽数洗涤。 扎罗的话术,对几年前第一次到叙拉古的他来说,或许还会有点作用,可对于如今的林恩而言,实在是有够无聊的。 不过,也不能说它愚蠢,此时此刻,除了奢望用语言干扰林恩的斗志,扎罗也已经束手无策了。 黑暗决斗很快便结束了——或许那根本称不上是什么决斗吧,毕竟从一开始这便是极其不平等的战斗。 身处于“国度”之中,林恩的各种基础属性都得到了大幅度的强化,在加上以煞气染遍灵魂之火所带来的强大杀伤力,横向对比不断受到削弱的扎罗,其中的实力碾压自然是不必多说。 简直就像是无解肥的上单在野区抓到了落单的小脆皮AD,扣掉QWER都能按着打。 “你……你会遭受报应的……” 灵魂的残响在黑暗中飞快地流逝,而林恩则是对于兽主最后的咆哮不屑一顾。 那嚣张跋扈、将人类的世界视作游戏的狼之主,又何曾是个好人了? 直接、间接因扎罗而死的人,早就不知几何了。 “或许吧,但我得先送你去地狱了。” 痛苦的咆哮很快变成了虚弱绝望的呜咽,林恩摇了摇头,将剑锋压下。 “老实说,我还是更喜欢你之前那副嚣张的样子。” 黑暗之中,狼之主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再也不复丝毫。 而笼罩街巷的黑暗领域也尽数回收,被林恩收纳回体内。 和皇帝的利刃所释放的国度不同,那种简单的力量运用方式,只能说是在浪费植入身体的邪魔碎片的力量。 不过也没办法,正常的人类,没有如此强大纯粹的灵魂,在面对邪魔力量的腐化污染威胁时,也只能以如此粗糙的方式来控制这份原本并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邪魔的力量是强大的。 同为能够毁灭文明的“生物天灾”之一,邪魔并没有如海嗣那般疯狂繁衍的能力,却在扩张并进化的能力上丝毫不逊色于海洋的浪潮。 数量虽少,可单体的强度远远胜于寻常的海嗣。 而邪魔的威胁之所以被大部分人所无视了……纯粹是因为北方乌萨斯、萨米和炎国联手给邪魔堵门了,让邪魔压根发育不起来,只能一次又一次败退在强大的人类军团下。 说到邪魔,便不得不提及邪魔在灵魂方面的污染。对于人类来说,哪怕是邪魔身上掉落的一小块碎片,也会带来极其可怕的“腐化”以及“力量”。 理论上来说,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碎片,在得到足够多的“养料”之后,也能换发出丝毫不亚于本体的强大。 这世上又哪里有赝品打不过真品的道理呢。 林恩对于邪魔的这般力量已经运用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甚至在真正意义上将其纳为己用。这种碎裂溢散的邪魔领域,对于其他碳基生物来说几乎称得上是生命禁区,可林恩只需要轻轻挥手,便能将其化为纯粹的力量,重新融入林恩的鲜血。 实话实说,恐怕当初在切尔诺伯格那只污染了他的邪魔死而复生,恐怕在这份收放自如的黑暗破败的力量面前,也只能再饮恨一次。 属于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狼之主扎罗,输得不冤,别看林恩打它轻松得就像是在打杰斯顿似的,这要是换个兽主过来,结果也不会有多少差别。 “好了好了,至少来叙拉古的第一个目的达成了。” 给自己和德克萨斯出了口气,并且帮特蕾西娅殿下找了顿“甜点”。 “比邪魔还难吃的灵魂。” 某过时魔王锐评狼之主。 好吧,甜点可能不是很甜。 而特蕾西娅看着林恩有些纳闷的表情,不由很是开心地笑了出来。 那忽地绽放的笑颜,就像是在捉弄心上人的俏丽少女。 自尚蜀回来后,在听说了特雷西斯在另一个世界线的疯狂归宿,以及看到林恩、博士等人对未来的踌躇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露出那般轻松的笑颜了。 “谢谢你,林恩。” 她真情实意地说道:“能够得到这样一位骑士的支持,是我这么多年以来最幸运的事情。” 那柔和的微笑就仿佛是春风一般吹走了林恩心中刚刚浮现的郁闷心情,他便也轻松地笑了出来。 “那也是我的荣幸,殿下。” 他又看向远方。 城中事务有卡拉奇的操作,应该是不用多作担心的,再说了林恩一个“萨卡兹蛮子”,再操心也帮不了什么。 比起引导人民,他更擅长在物理意义上抹除邪恶。 那么…… 接下来,就只剩下最后一件收尾工作了。 新城区——就算拜托了德克萨斯,可城里的黑帮混账那么多,不过去亲眼看看、赌上这个漏洞,林恩便不得安心。 …… 拉维妮娅和莱昂图索在企鹅物流一行人的护送下,很快便逆着人流来到了新城区附近。 一行人来势匆匆,路上也和一些家族疯子交过手,不过企鹅物流的姑娘们那可是各显神通,而莱昂图索也……咳咳,他的源石技艺确实挺有意思的,就是攻击力有点刮痧。 比能天使还刮的那种,至少能天使的守护铳里也有一两把火力比较强的。 也不碍事儿,反正德克萨斯没指望过他能有多少输出,只是考虑到在面对贝洛内家族的成员时,莱昂图索多多少少会有些作用,便把他带过来了。 至于拉维妮娅,她那可就是纯粹的普通人了,和德克萨斯等人不在一个赛道上,没什么好比较的。 不会真有人觉得这位“弱女子”能手撕爱国者吧? 不过,在即将抵达新城区模块的时候,德克萨斯得到了一批意料之外的援军。 是来自罗塞蒂家族的援军,她们的目标和德克萨斯等人一致,两支队伍便顺理成章地合兵一处了。 “乔万娜,你怎么过来了?” 德克萨斯是真的有些意外的。 以她对乔万娜的了解,罗塞蒂家在这个时候独善其身保持中立,已经是最为合理的情况了。 “难得的,我也想赌一把,将筹码押在你的身上……我的挚友,切利尼娜。” 剧本家小姐微笑着如此说道。 第四十五章 向疯狂的过去告别 对新城区势在必得的不仅仅只有德克萨斯一行人。 事实上,在短暂的迷茫之后,萨卢佐家和贝洛内的残党迅速便反应了过来,不抓住什么筹码,他们这些所谓的大家族,也会像外面那些小家族一样,迅速被人冲烂。 之所以现在还能轻轻松松地守住街道,无非是因为那些游行者目标太多,分散了力量。 而就算是杀掉了游行的挑头者卡拉奇,也根本无济于事。 新城区,唯有新城区,只有拿到新城区的控制权,然后利用新城区的分离系统,坚持到西西里夫人注意到沃尔西尼的混乱……然后才会好起来,那一位大人虽然一直在限制家族的势力,可她也是家族出身,无疑会坚持这样的“传统”。 改革不一定能让国家变得更好,而守旧也并不一定都是错的,在结果难以预测的情况下,维持现状的保守,是大部分统治者会选择的选择。 至于卡拉奇的余党,等到局势被控制住,还有的是机会去清理。 “真是讽刺啊,为了生存,就连贝洛内和萨卢佐这样相互之间摩擦不断的庞然大物也会选择隐忍合作……简直都不像是野兽了。” 数十位家族杀手簇拥着家族的领袖,向新城区进发。 而这样的一幕,落在拉普兰德的眼里,却满满的都是讽刺。 她身上的礼服破烂,不难看出历经苦战,杀入萨卢佐家并且宣布和家族彻底决裂,这样的代价只能说是马马虎虎,多亏了自己那个“父亲”放了自己一马。 她坐在屋顶,脱了靴子,两条洁白光滑的小腿在风中摇晃,毫不在意冷风吹拂入衣物的缝隙中,带走身体的热量。 “可别告诉我,在文明的世界生活了这么久以后,你们真的把自己当作是人类了吧?” 叙拉古的“家族”向来是野蛮而又残忍的,他们也向来以此为荣,将自己和普通人区分开来。 而面对这般生死存亡的危机时,他们又戴上了虚伪的面具,摆出难看的笑脸,企图用普通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拉普兰德不喜欢家族。 不喜欢家族的虚伪,不喜欢家族的野蛮,不喜欢家族的善变……讨厌守旧古老的传统,讨厌被束缚的自由,讨厌属于家族的一切。 她走出了一条叛逆的路。 叙拉古是一座泥潭,任谁来都会满身泥泞狼狈不堪。 拉普兰德向来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当林恩告诉她,自己想要改变这个肮脏腐烂的国家时,她才会笑他痴狂、不自量力。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反而是我太低估了他。” 想到这里,拉普兰德不由喃喃感叹了一声,她就这样坐在铅灰色的城市上空,四周荒芜,内心空虚,百般无聊。 自己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或者说,我是谁? 不是叙拉古的家族杀手,不是萨卢佐的大小姐,甚至不是个普通的叙拉古人——人是离不开社会的,可拉普兰德却已经找不到自己在社会中的身份,而在叙拉古无法束缚拉普兰德的现在,告别了过去之后,她豁然已经失去了与人类社会的联系。 ……不,倒还是有几个锚点。 人与人的关系是无法斩断的,不管如何挥别过去,她总是生活在这片大陆上的一个人类。 比如德克萨斯,身处她身边的时候,拉普兰德却能感受到一股格外踏实的“安心感”。 并不是曾经那种扭曲的执着,却是一种更加洒脱的缘分,亦是一种向着先行者的追逐。 挥别过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那么重新开始,或许也是轻而易举。 切利尼娜·德克萨斯,她确确实实是拉普兰德那条“叛逆之路”的领路人。 又比如林恩。 对于一个游离于文明边缘的狂人来说,唯一能让拉普兰德感受到畏惧的也就只有更加疯狂且强大的家伙……没错,说的就是林恩。 虽然已经好些年没见过他发病了,但拉普兰德却始终记得,自己当初第一次见到林恩时,那尚未褪去战场痕迹的萨卡兹男人,究竟有着何等疯狂的一面。 那是比之自己也不遑多让的彻头彻尾的疯子,就算用理性、冷静的面具伪装了自己,但那种眼神,拉普兰德一眼就认出来了,和叛逆的自己几乎没什么差别。 他是得到了心灵的港湾?还是找到了慰藉过去的道路? 一个沉浸在过去无法走出来的疯子,居然被什么东西给治好了,嘴里喊着什么为了更加美好的明天,成为了彻底引爆叙拉古泥潭、引领时代走向明天的人。 太扯淡了吧……不过,也确实很有趣啊。 这个男人的道路会走向何方? 拉普兰德很好奇。 尤其是这次叙拉古之行,林恩让自己看到了那种焕发在人性之间的“可能性之光”后,拉普兰德便更是好奇不已。 叙拉古的改变已成定局,不管是好的变化还是坏的倾向,总比之前那样一潭死水要好。 那么,既然你能改变叙拉古……卡兹戴尔呢?甚至是这个泥泞不堪的世界呢? 你能在文明的绘卷中留下属于自己的多少痕迹呢。 喧嚣的声音逐渐远去,怒号的冷风在白狼的侧脸带起些许刺痛,让陷入思考之中的拉普兰德回过神来。 她看了看时间,琢磨着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好,决定了。” 拉普兰德直起身子,她发出一阵几乎标志性的笑声,破烂的家族礼服上,已然凝固的血迹下焕发出她心中的热情。 白狼小姐向来是行动派。 “趁着林恩那家伙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去找德克萨斯玩玩吧,也算是结束一段孽缘——告别自己的过去,果然还是得做得彻底一点啊。” 没错,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总归要有些改变。 自己和德克萨斯之间……也得做个了断了,总得挥手向过去执着于德克萨斯的自己告别吧。 她亮起剑刃,微笑着,在钢铁的森林中跳跃、起舞。 拉普兰德看到了正在和家族势力对峙的德克萨斯一行人。 “找到了。” 第四十六章 时代与对答 萨卢佐家和贝洛内家不愧是声名赫赫的大家族,在危急存亡之际,派出的这群精锐高手的确是身手不凡,光是戴着面具的家族灭迹人便有五六位。 德克萨斯计算了一下双方的战斗力差距,有了乔万娜的援军之后,这一战并不是不能打,但在这里浪费了时间,延误控制新城区核心城的时机,这事儿不值得。 不如自己在这边拖住对手,让乔万娜带着那几个跟上来的法官先进去,把新城区搞定。 “我们拦住家族的人,你们往核心城区跑。” 她这样对拉维妮娅说道:“到时候直接启动紧急分离程序,把新城区与其他地块模组分离,就不用担心黑手党抢占新城区了。” “好。” 没有多少迟疑,拉维妮娅点头,她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你们小心。” 而当拉维妮娅等人离开之后,德克萨斯伸手握住腰间的双剑,看向不远处微笑以待的乔万娜:“你看起来心情倒是不错。” “有那么明显吗?” 乔万娜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想了想,又不否认德克萨斯的话语了。 “我在想,究竟有多少年,我们没有像现在这样并肩作战了呢?” 德克萨斯抖了抖耳朵:“快十年了吧,你以前不参加家族事务,也就只有登山围猎的时候会一起。” “别这么急着揭穿我嘛。” 乔万娜似是抱怨地感叹一句,随即便拿起手中的法杖,站在德克萨斯的身旁:“我之前不是说,最近在写歌舞剧的剧本嘛。” “嗯。” “那个《德克萨斯之死》就是我写的。” 迎着德克萨斯有些惊讶的目光,乔万娜狡黠地笑了笑:“现在,我对它的结局……似乎是有了些不一样的思路。” “这场战斗之后,来看看歌舞剧吧?主演可是你的好朋友哦?” 沉闷的脚步声伴随着喧闹迎面而来。 德克萨斯点亮剑锋。 “那就努力活到这场战斗之后,你我都是。” …… 林恩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一位戴着眼罩的萨科塔老神父在路上径直拦下了林恩。 “阿格尼尔神父。” 林恩当然知道这位老先生的身份,他是西西里夫人的挚友,亦是这个国家第一位司法者,在法官群体中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崇高地位。 拉维妮娅曾经和林恩谈起过这位神父,可惜的是,无论怎么想,这位可敬的老神父最后都会站在自己等人的对立面。 毕竟,阿格尼尔神父是如今秩序的守护者,而林恩等人要开辟新的秩序,第一步便是推到旧的秩序。 换句话说……来者不善。 林恩握住了剑柄。 “匆匆忙忙,风尘仆仆,年轻人,走路要注意脚下,可别被不起眼的小石子绊着了。” 那位神父如此微笑着说道,话语中没有丝毫剑拔弩张的气氛,而林恩稍微有些意外,也没有立刻拔剑。 “我要去新城区。” “巧了,我也是要去新城区,为某个老朋友送行。” 老神父如此说着,递出了邀请:“年轻人,我们不妨同行片刻吧。” “我赶时间。” “不会耽搁的。” 不知何时,老神父已经将自己的眼罩取下,露出那双丝毫不显浑浊的眼睛,直视林恩。 “世间沧桑变幻,人们庸庸碌碌,轰轰烈烈只剩一捧土,平平凡凡反倒活得长久——这是个不错的时代,只要磨平棱角,捂住耳朵,就能轻轻松松地活下去,你觉得呢?” 又是谜语人。 林恩很讨厌谜语人,比如某个过期一万年的老猞猁,又比如某只被薅了一次又一次羊毛的老黑蛇。 不过他大概还是能听得懂一点阿格尼尔的意思。 “哼,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只满足于现在而止步不前,叙拉古还能坚持到下一个六十年吗?” 神父的眼中垂下慈悲:“你不是叙拉古人,你是个萨卡兹。” “那又如何?我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走在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上,仅此而已。” 林恩扶住自己的帽檐,圆帽下刺出冰冷的眼神来:“一捧黄土总比被狼嚼碎了细细咽下去好,邻居已经被狼咬死了,不拿起刀叉反抗,难不成得在家里默默祈祷,冀希望于狼放过自己一马不成?” 他背着剑走了,而老神父没有跟上来,他只是站在路边叹着气,直到连林恩的背影都看不到了,他这才回过头来:“你看,我就说,这是个意志坚定的年轻人,三言两语可动摇不了。” “你这可不是试探的口吻,而是奔着激怒他去的。” 不远处走来一位和蔼的老妇人。 “你个老家伙,这么说话也不怕拔剑砍了。” 老神父似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头上的光环都似乎亮了几分。 “那种情况,似乎也不坏。” 西西里夫人幽叹一口气,不再理会老神父的胡搅蛮缠。 “所以说,你决定了吗?对于那些年轻人,是反对还是漠视——总之不可能是支持就对了。” “为什么就不能是支持呢?如果他们能给我看到不一样的未来,我也不是不可以支持他们。” “因为不成熟。” 阿格尼尔如此评价道:“他们怀揣着美好的理想,然而理论不全,也缺乏实践,犹如水中之月,一碰就碎。” 西西里夫人挑了挑眉毛:“他们的想法是好的,而且具有可行性,我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 “所以他们需要面对更多磨难,尝遍酸甜苦辣,经历人性和时间的考验,去完善他们美好的初衷。而在这个过程中,你可能会漠视他们的发展,甚至可能会以敌对的方式来磨砺他们,却唯独不会从正面给予支持——他们还太弱小。” 阿格尼尔对西西里夫人太了解了。 所以,他敢如此断言。 “毕竟,你我正是旧时代的残渣,是跟不上变化的老顽固嘛。” 西西里夫人耸了耸肩,没有回答阿格尼尔的话语。 “你们先去敲打一下那几个闹得最大的家族,虽然沃尔西尼今后恐怕不会再有家族生存的土壤了,可毕竟这里是叙拉古。” 她走向远方,背后几道黑影闪烁着离开。 “那我们呢?” “我要去见一见我的老朋友,然后等这场闹剧落下帷幕。” 第四十七章 英雄降临 新城区的建筑挺拔而又宏伟,层层叠叠的高楼大厦壮观如龙门,虽说因为城区并未完全竣工而少了点生机,可铅灰色的钢铁森林之中,这棱角分明的建筑群亦能给人一种震撼之美。 一言蔽之,这里和周围城区的风格可以说是截然不同。 拉维妮娅很快就带人攻占了核心城,而让她意外的是,在她抵达之前,核心城的分离程序就已经启动了。 而根据工作人员所说,就在十分钟前,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家族人士监督他们工作,可等到拉维妮娅闯入这里时,整个核心城的指挥塔却静悄悄的,悄无声息。 那些人去哪里了? 人群里只有莱昂图索若有所思,他下意识地想到了什么,如果攻入这片区域的人是父亲的部下,那这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父亲的目的应该和自己一样,那就是在其他家族将魔爪伸向核心城之前,启动分离程序,将通往新城区的道路切断,绝了家族和西西里夫人谈判的后路。 而在一切准备就绪后,当他发现传入新城区的队伍是拉维妮娅和莱昂图索之后,便又心满意足地退去,避免了无谓的冲突。 应该是这样的,肯定是这样的。 在混乱爆发之后的某个时间,父亲与一部分家族的骨干便神秘消失了,那也是贝洛内家族乱起来的契机。 这一路以来,莱昂图索思考了很多,他想到这场混乱之前的种种征兆,又想到父亲之前的命令和言行,无疑是在为这场混乱火上浇油。 种种迹象叠加起来,最后的答案也就不言而喻了,哪怕这是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结果,但莱昂图索竟意外地能够理解。 父亲背叛了家族?不,恐怕从一开始,父亲就已经和所谓的家族离心离德了,他的目标从头到尾都只有终结家族的统治,仅此而已。 十年的潜藏隐忍,顺势而为的布局,火上浇油的应变,终于是残酷地撕开了如今叙拉古和平的假象。 为了亲手埋葬家族的时代,竟不惜做到这种地步吗? 父亲有着自己远不能及的魄力。 恐怕,就算没有卡拉奇,没有拉维妮娅,没有林恩,他也会寻找机会,将事情引导向“家族相互喰咬残杀”的结果。 用暴力的手段去终结暴力,这很有效,却会留下难以平复的伤疤,莱昂图索突然有点庆幸,庆幸父亲还没有专断独行到作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令拉维妮娅他们的努力功亏一篑。 自己得去见父亲一面才行。 打打杀杀、血腥暴力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人们理应学会用和平的手段去追求和平与繁荣。 如果是父亲的话,或许,在那座教堂里能找到他。 年轻的狼猛然转身看向拉维妮娅:“拉维妮娅姐,这里交给你了,我……我要去一个地方看看。” 拉维妮娅露出平静的神色,她没有莱昂图索那么多的信息,但天资聪颖的法官小姐也隐约猜到了一些幕后的事情,于是试探性地开口。 “……有关你的父亲?” “是的,有关我的父亲。” 两人对视了片刻,拉维妮娅轻轻叹气:“代我向他问好,莱昂。” “就说:不管他当初是怎么想的,我仍然要谢谢他,他最后教会了我,不管什么东西都必须要依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而不是期待他人的施舍。” …… 德克萨斯等人与家族的战斗越发焦灼了起来。 一边是企鹅物流身经百战的姑娘们,以及罗塞蒂家匆匆挑选的数十成员。 另一边则是两大家族的精锐齐出,还有路上裹挟的一些小家族打手,吵吵嚷嚷地簇拥在一起,数量竟是前者的两倍还多。 双方各有实力高强的强者坐镇,可从人数上来看,这怎么都不像是一场平衡的战斗,于是德克萨斯等人不可避免地节节败退,颓势已显,远不是德克萨斯一人的努力能够逆转的。 就算拉普兰德也加入了战局,情势也只是稍稍好转,并未发生多少改变,在密密麻麻的家族打手,以及数位实力强大的家族灭迹人的压迫下,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也只能勉强保持不败,打得格外艰难。 而就在这样高强度的战斗下,很快便有家族灭迹人抓住了破绽,向白狼的后背射出了致命的一箭。 “拉普兰德!” 德克萨斯下意识地冲到对方的背后,用自己的剑锋为对方挡住了来袭的箭矢,可作为代价,德克萨斯的手臂亦被锋利的切割法术划伤,鲜血滴落在地面上,剧痛令德克萨斯一阵恍惚,险些拿不稳手中的剑刃。 啧,受伤了啊……事到如今这也没什么好稀罕的了,可伤到了手臂,就拿不稳剑了。 “……多管闲事。” 拉普兰德飞快地杀退身前的敌人,嘴上不饶人的同时,又护着德克萨斯后退:“你这家伙,以为我是为什么才加入这场战斗的?在和我决一胜负之前,可别想太早退场!” “听好了,我想要的是一次公平公正的对决,然后我堂堂正正地击败你,挣脱过去的束缚,展开崭新的美妙人生!——听懂了的话就往后退一点,倒在了什么莫名其妙的地方,我可绝对饶不了你。” 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和德克萨斯一起并肩作战了? 记不清了,那种事情,可能也就只有那么屈指可数的几次吧。 不过,拉普兰德能够感受到,自己在享受这样的过程。 “呵,还真是被你小瞧了啊……” 德克萨斯单手挥剑释放剑雨,她深吸一口气,忍耐住失血带来的虚弱感,更是凶狠地杀入人群,将杀手们击退。 只是短暂地击退而已。 片刻的激战之后,大家都遍体鳞伤,几无再战之力了。 难道就要倒在这里了吗? 这样的想法刚刚自心底升起,便有一道流星从天而降,带着火浪,席卷战场。 德克萨斯的嘴角勾起一点疲惫的笑意。 “你这坏心眼的家伙,每次都踩着点……就不能早点来吗?” “啊,抱歉,路上遇到了个唠叨的老神父,稍微耽搁了点时间。” 林恩自尘埃中拔剑,掀起骤然挥霍的恐惧。 “不过,至少还不算迟到吧?” 第四十八章 家族的终点 事实证明,不管家族的精锐再强,在林恩的面前,依然是不堪一击的。 相较于乌萨斯内卫、大炎禁军这类国家培养的暴力机器,所谓的家族灭迹人,也只是稍微强壮一些的普通人罢了,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在面对家族灭迹人的时候都显得游刃有余,更别提她们两个绑在一起超进化一下都不可能是林恩的对手。 像林恩这个级别的战斗力,跑到叙拉古来,参加些家族之间的斗争,那绝对是妥妥的降维打击,或许西西里夫人手底下的巨狼之口能够和林恩过两招,但显然,这些来自叙拉古官方的强者们并没有给家族擦屁股的打算。 而在狼之主扎罗的大部分力量被黑暗吞没之后,那些潜藏在家族背后的兽主们,也在这份几乎能够剥夺去兽主生命的力量面前感受到战栗,不愿介入其中。 特蕾西娅终究还是没有斩尽杀绝,而是放了狼之主一条生路——当然,也不是毫无代价的,失去了千万年积累的力量和大部分灵魂,扎罗若是想要卷土重来,几百年内都不可能了。 考虑到扎罗之前得势的时候对其他狼主的打压,在失去了一切回归狼群之后,留给扎罗的后果可能并不会很好。 虽然狼群不会杀死其中之一的狼主,但相应的折磨手段可不少。 当核心城的分离程序以一种缓慢但不可动摇的姿态启动时,这场棋局也便落入了尾声。 不过换句话说,由于林恩的介入和贝纳尔多的反水,自打一开始,这次混乱的结局便已经确定了,之后的那些博弈,不过是家族会出多少血的区别罢了。 而显然,这波家族之间的配合并不是很好,不管是贝洛内还是萨卢佐,亦或是别的叙拉古中小家族,都在沃尔西尼的混乱之中损失惨重,不得不狼狈地退出这座城市。 接下来就是和西西里夫人的讨价还价了。 想要让叙拉古彻底改变,最大的坎还在这里。 作为叙拉古的主人,按理来说,任何一位执政者都不会放任沃尔西尼脱离自己的掌控,而西西里夫人的利益,在很大程度上亦与十二家族牢牢得绑定在了一起。 毕竟她当初就是依靠家族的扶持这才上位的。 虽然她这些年一度削弱家族的影响力,并构筑了表里两套秩序,但是在大部分情况下,西西里夫人总是站在家族的那一边,这也正是叙拉古的家族们如此猖獗的理由之一。 政治是不断的制衡和妥协。 如果她真的不偏不倚,法律和秩序又怎么可能敌不过家族的爪牙呢。 就像是这次由卡拉奇和林恩共同策划的大事儿,也亏得西西里夫人第一时间不在沃尔西尼,否则的话根本就闹不起来才对,相较于家族们不成气候的反扑,来自叙拉古军方的镇压要显得更加冷酷高效,并且不留余地。 当然,事已至此,人们反抗的意志被点燃,就连新城区的筹码都落入了自己这边的手里,事情已经不是西西里夫人说一句话就能停下来的了。 更何况,就算是西西里夫人,也不会对这些折损在混乱中的家族抱有同情。 和西西里夫人的谈判并没有显得很艰难。 “沃尔西尼会成为叙拉古的第一个特别行政区,这里从今往后不再会有家族入驻,我更不会对你们指手画脚——但是相应的,你们也得不到来自外界的支援,能否坚持下去,需要看你们自己的努力。” 和蔼的老妇人很爽快地把权力放了出去,她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们,就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立志要改变叙拉古的自己。 没有政治家会拱手让出手中的权利,但爱国者会为了明日的希望而作出让步。 这种干净利落的风格,反倒是让习惯了长篇大论谜语的林恩有点不太适应。 “你就不怕被取而代之?” “我倒是很期待你们能让我后悔,孩子们。” 还是那句话,政治是不断的制衡和妥协。 而政治,也没有感情的温度。 当家族势大、掌握叙拉古诸多核心利益的时候,西西里夫人会不断地妥协让步,直至双方在一定程度上达成共识,而在家族衰败的时刻,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家族一脚踢开,向另一种可能性下注。 家族的命运,并没有和叙拉古的命运绑定在一起,西西里夫人对于家族的宽容,更多的也只是为了维持叙拉古的稳定。 当混乱逐渐平息下来,最终的结果便是沃尔西尼的土地上再也容不下家族的种子。 这座城市,成为了叙拉古的第一个让家族狼狈逃离的地方。 不管是贝洛内的残党还是萨卢佐家,亦或是那些没什么名号的中小家族,失去了恐怖的威慑,也失去了西西里夫人的支持,他们就像是被打断了脊柱的野狗一样,以一种狼狈到无以复加的姿态离开了这片伤心地——而事情不会这么轻易地结束,被挑起了血性的狼会不断相互撕咬,这些离开沃尔西尼的家族更是会为了争夺新的利益而向其他家族露出獠牙。 家族之间的战斗会逐渐蔓延开来,在叙拉古的全境掀起混沌。 免不了一阵血腥的争端。 也就只有罗塞蒂在沃尔西尼留存了下来,乔万娜在关键时刻站对了队,而且罗塞蒂家干净的特殊背景也能够让家族很快完成转型——由“家族”向“公司”的转型。 说到底,乔万娜并没有太大的野心,她只是想要让那些相信且跟随自己来到叙拉古谋生的人能活得更好罢了,至于家族的其他成员就更没有意见了,哥伦比亚人大多很务实,不管是家族还是公司,只要能活得更好,没人在乎这些小小的区别。 或者说,后者反而更加符合大部分哥伦比亚人的心意才对,比起用暴力解决事端,罗塞蒂更擅长以利益交换、谈判等方式来收尾,仔细想想,这种和家族不太沾边的“和平手段”,反倒是帮助他们在新时代很快站稳了脚跟。 当时代前进,蛮荒便无法跟上文明的步伐。 第四十九章 恩怨的尽头 拉普兰德最后还是向德克萨斯发起了决斗,而后者也欣然同意。 两人是恩怨纠葛数年之久的老对手,不管是白狼还是灰狼,两位离群的狼小姐都想要为这段孽缘划上一个句号。 结果如何,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都知道,自己应该展望向更加美好的未来,而不是被过去所追逐。 逃避和叛逆都是毫无意义的,只有挺胸抬头直视自己的过去,坚定地行走在自己的道路上,才有资格昂首拥抱明天。 这次叙拉古之行,倒是一次性解开了两个心结。 “嘶……德克萨斯那家伙还真是下狠手啊。” 事后,拉普兰德龇牙咧嘴地躺在床上,浑身都缠满了绷带。 瞧她那丢人的样子,不难想象决斗的结果如何。 而作为她对手的德克萨斯,只是脸上贴了两张创可贴,手臂上扎了个止血带,比白狼要从容多了。 说实话,两者的实力并没有什么决定性的差距,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的硬性实力都是在伯仲之间,几乎是不分上下的。 源石技艺相互克制,身体素质也大差不差,战斗技巧更是难分高下。 可是心态上的差异,令两人的争斗,总是德克萨斯赢多输少。 不过两人也讲究一个点到为止,就像是这次,看起来拉普兰德被打得够呛,可实际上她身上却没有多少伤口,最严重的那个还是在联手对付家族杀手时被家族灭迹人砍的。 不过那伤口也不太要紧了,只要拉普兰德老实本分一点,要不了三五天就能恢复完。毕竟泰拉大陆人均满级人类体质,又有不讲道理的医疗系源石技艺,这种能让普通人在床上躺个两三月的伤口,便也显得不那么严重了。 “你不是说你已经解开心结了么,怎么还被打那么惨。” 林恩带着点揶揄的口吻给她换药,新城区如今人手紧缺,尤其是大战之后伤者不知几何,城市里的医疗资源紧缺到极点,几乎是恨不得把一个医生掰成两个人来用,不得已之下,林恩这个出身自“制药公司”的“文职干员”也只好客串一把半吊子医生,给决斗后受伤的两人疗伤上药。 德克萨斯没怎么受伤,手臂上的伤口看着吓人,实际上也就那样。 拉普兰德身上要处理的伤口就多了,不过也还好没有伤到什么隐私的部位,主要伤口都在四肢和腹部,再加上拉普兰德对这方面可以说是大大咧咧的性格,换药的时候总算是没闹出什么笑话来。 “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是带伤上阵的。” 而拉普兰德则是一瞪眼,表情显然是有点不太服气的。 “明明说好了是公平公正的古典决斗,她居然招招都往我伤口上刺!枉我在战场上给她挡刀子!” 她气鼓鼓地张牙舞爪起来,不过紧接着就痛得满床打滚:“嘶痛痛痛,你这庸医倒是轻点啊!” 林恩忍不住一翻白眼:“你自己动作太大把伤口弄裂了还怪我咯。” 他有点纳闷,在解开心结以后,这白狼小姐是不是肉眼可见地变谐了? “不管怎么说,这次是我赢了。” 德克萨斯作出了总结。 决斗也是战斗,怎能用不成熟的态度去对待,既然敌人露出了破绽,那么就向破绽处往死里打——这不是很正常吗? 再说了,自己可也是带伤上阵的。 德克萨斯拒绝承认自己在决斗的时候……好吧,还是使了点儿坏心眼的。 主要是裁判林恩就在旁边看着,也不知道为什么,德克萨斯就是不太想在林恩面前输,尤其是输给拉普兰德。 “下次我不会输的!” 拉普兰德总算是换上了一副新的伤药,林恩一边帮助她收紧弹性绷带,一边在心里暗叹看来这姑娘将来还得缠着德克萨斯闹腾。 不过那就不是什么孽缘和死斗了,一笑泯恩仇之后,顶多也就是朋友之间的切磋。 对于拉普兰德这种不服气的模样,德克萨斯只用精练的两个字眼便展现了自己的态度。 “呵呵。” 这倒也不是嘲讽,瞧她那舒展开来的眉头,显然是觉得眼前这一幕有趣极了,这轻轻的一笑,却是德克萨斯难得地在拉普兰德面前露出柔和的表情来。 或许,就连德克萨斯也没有想过,自己能有一天和自己的这位“冤家”如此平静安宁地相处。 “说起来,接下来你打算去做些什么?” “接下来啊……大概是去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吧。” 拉普兰德难得摆出思索的模样,不过很快这点故作深沉的姿态就消失了,她打了个响指,嘴角咧开:“之前一直沉溺于过去,虽然走到过不少地方,却很少认真地去观察,仔细想想还是有点遗憾的。” “这片大陆如此广阔,不好好看看世界各地的色彩,那也未免太可惜了。” 她的说法让德克萨斯和林恩有点惊讶,两人是真的没想到,拉普兰德居然还有旅游的兴致。 “荒野的颜色很棒,城市的灰色也很不错!还有乌萨斯的雪,炎国的山,卡兹戴尔的大草原,走到哪里玩到哪里,这样的人生岂不是畅快又自在。” 好不容易挣脱了过去,拉普兰德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她不太喜欢长远地规划自己的旅途,还是觉得走一步看一步比较适合自己。 “你呢,德克萨斯?” “我?我大概会留在这里一段时间,然后往返于沃尔西尼、龙门和罗德岛之间吧。” 林恩和拉普兰德并不觉得意外。 德克萨斯是个有责任心的人,又在沃尔西尼的变革过程中出了一份力,眼看叙拉古的泥潭中出现一缕改变的光辉,自然不会轻易放下这边。 只是对于拉普兰德来说,这样的答案多少有点无趣。 说到底,总是被他人所牵动、充满了责任心与正义感的德克萨斯,以及打骨子里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拉普兰德,便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 可偏偏,她们之间诞生了某种“牢不可破”的友谊,简直就像是命运之神的玩笑。 “我可是随时会来挑战你的哦?” “嗯,我等着。” 春日的阳光洒入病房,就仿佛温暖的热情消融孤独。 在恩怨的尽头,亦会有美好的祝福。 第五十章 这就挺突然的 虽然过程曲折且离奇,但就结果而言,如今的沃尔西尼是拉维妮娅在管事。 没错,作为这次变革的发起者之一,在卡拉奇已死,林恩不想管事的情况下,拉维妮娅便成为了当之无愧的领袖人物。 而剩下的实权人物中,乔万娜自然是见好就收,她本就对这种出风头的权势游戏不感兴趣,不然罗塞蒂家族也不会如此消停、低调了。 莱昂图索也没有丝毫意见,或者说他对此乐见其成,他相信自己的这位“姐姐”一定会成为叙拉古的黎明之光。 贝纳尔多死了,这位一手挑起家族之间厮杀的老者安详地在教堂中闭眼,他带来了变革,却也背负着不可磨灭的罪孽,于是在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活着走出这场混乱。 德米特里离开了,他大约是对于自己和父亲失望透顶了吧,莱昂图索最后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背影落魄得就像是被人打断了骨头。 于是,拉维妮娅便成为了他唯一的亲人。 贝洛内家族的残党中,有一部分离开了这座伤心的城市,就像是流浪的野狼寻找新家,而另一部分贝纳尔多的死党则是在后者的遗志下投靠了莱昂图索。在人手空虚的现在,这些曾经的家族成员以“赎罪”的名义担任城市的护卫队,但是在任期结束后,他们也自愿接受六个月至十年不等的牢狱改造生活。 于是,拉维妮娅小姐便一脸懵逼地被一群人推进了执政官的办公室。 这事儿就挺突然的。 你说我一个小小的法官怎么就变成了一城的执政官了呢? 拉维妮娅一开始是想拒绝的,她认为自己的才能不足以担任如此重担,但是在卢比奥等人的劝说下,最终她还是决定……先试试看。 卢比奥等人为什么力推自己成为执政官,拉维妮娅心中大约是有答案的,作为推翻家族暴政的英雄,拉维妮娅在普通人之中的声誉可以说是水涨船高,尤其是在卡拉奇死后,让她成为主事者便是顺水推舟、理所当然的最优选择。 简单点说,就是拉维妮娅的手里握着人心。 民众会支持她,也会给新聚拢的市政府更多宽容。 事实上她在这方面虽然有些才能,却从未有过锻炼和学习,沃尔西尼如今的运转,很多时候都离不开卡拉奇曾经的幕僚们的建议和帮助。 “这样也挺好的。” 一天的忙碌过去,拉维妮娅就仿佛是条咸鱼一样躺在自家的沙发上,而林恩则是坐在一旁,微笑着帮她端上了满满的一杯咖啡。 “让这片土地变得美好,令叙拉古重新伟大,这不正是你的理想吗?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去亲自践行理想,这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啊,拉维妮娅执政官小姐。” “别给我戴高帽了,我这两天可是忙得死去活来。” 拉维妮娅径直便翻了个白眼。 如何维持一座城市的稳定,对于法官小姐来说属于是一个新的挑战,万幸的是卡拉奇早就想到了这一步,也留下了一批各行各业的辅佐人才,再加上政府部门并没有在变革之中伤筋动骨,这才勉强保持了这座城市的自洽。 而更让拉维妮娅头疼的是,家族在沃尔西尼的各行各业都留下了深远的痕迹,影响可以说是根深蒂固,哪怕是代表政府的官员和法官中,也有不少倒向家族的人。 也因此在家族倒台之后,这些人为了避免被清算,便连夜逃离了沃尔西尼,这让沃尔西尼的许多重要位置上出现了大批空缺,许多企业的退出更是带走了大量财富资产和工作岗位,如果不能及时作出填补,特别行政区最后就会烂掉,变成一个笑话。 总的来说,还是不容乐观,明明赶走了家族,但需要忧愁的事情反而变多了。 不过,也幸亏拉维妮娅等人不是在孤军奋战——林恩和德克萨斯帮她从龙门拉到了赞助,乔万娜也允诺可以在哥伦比亚帮她寻找投资商,大部分的缺口也就填补了个大概,而萨卢佐家族退出沃尔西尼之后,留下的医药公司缺口……罗德岛就笑纳了。 总得回馈一下老东家的嘛,这种双赢的合作,也不怕被人嚼舌根。 时过境迁,罗德岛也成为了一家以制药为主业的商业巨头,这让林恩不由感慨万分……主要是感慨凯尔希和博士的经营能力差别。 老猞猁的经商能力实在是有待提高.jpg “至少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是啊,希望能好起来吧。” 拉维妮娅轻轻喝了一口杯中的咖啡,微苦的味道让她舒适地缓了口气:“哦,对了,还要处理一下有关家族的遗留问题……” “审判?” “是啊,审判,这次可没有人给他们保释了。” 在提及自己的老本行时,拉维妮娅显得自信极了,整个人都神采飞扬了起来。 叙拉古的家族帮派是罪犯的温床,沃尔西尼的监狱本就监押着许多罪大恶极的犯人,而这次变革的血战又给监狱带去了一批新的恶徒。 这些草菅人命的家伙以往就算犯了命案,在家族和资本的运作下,了不起也就被关个三五月时间,便又能出狱作威作福,可是在家族势力仓皇逃出沃尔西尼的当今,这些人便也成为了他们家族的“弃子”。 遗憾的是,这些罪人中并没有多少重量级角色,那些家族的族长要么溜了,要么便是在混乱中连带着整个家族一起葬身在乱刀下,真要说的话,也就只有在一切开始之前,林恩亲手逮住的那个耐尔家族的族长,分量还稍微大一点。 不过也无所谓了,人们需要的只是一个态度,一个象征——沃尔西尼在所有人的努力下走出了家族统治的黑暗时代。 前路或许漫漫,可希望的火种已经埋下。 “林恩,我知道你是怀揣着使命来到这里,或许马上,你就会离开叙拉古了吧。” 拉维妮娅犹豫了许久,还是下定决心,抓住林恩的手。 “但是……我还是想要知道,你会陪着我走下去吗?只要有你的支持,我就无所畏惧。” 她郑重地说着:“我不想成为你人生中的一个过客。” 第五十一章 猪又被白菜拱了 终于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这一刻,拉维妮娅的心情反倒是放松了下来,她等待着林恩的回答,眼中写满了认真。 在这短短的十余日时间里,两人从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一路走来,俨然已经成为了亲密的伙伴。 然而仅仅止步于单纯的伙伴关系……她不甘心。 真的很不甘心,拉维妮娅自认为是一个理智的人,但人生第一次爱上了某个人,却可能以分离的结果匆匆收场,心中升起的焦虑不断灼烧着理智,很难让人保持冷静。 一向清廉的法官小姐,唯独在这个问题面前,贪婪且不知足。 “你是不是还想说,如果不行的话,哪怕跟我走也无所谓?” 林恩叹了口气,他看到了法官小姐神色中的执着,以及那一抹坚定的色彩。 “我……” 拉维妮娅欲言又止,但是她的表情以及出卖了其内心真正的想法。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林恩按住她的肩膀。 “拉维妮娅,你已经不是一无所有的普通小法官了,你现在是这座城市的执政官,肩负着复兴叙拉古的使命,位高权重,肩挑重担。现在这里局势未稳,时局动荡,还有很多问题要处理,你如果突然撒手不干了,没人能顶替你的位置,沃尔西尼会变成什么样,你想过没有?” 拉维妮娅哑口无言,她看向林恩,心中隐约升起一点不太好的预感。 “我还是得回罗德岛的,在叙拉古,我只是这场变革中的一个匆匆过客——我有侍奉的王,也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不可能长久地留在这里……但是,如果你遇到了什么不可战胜的困难,我依然与你同在。” 林恩抬起手,用法术点亮她的指环:“这个指环就留着做个信物吧,随时联系,等到以后局势稳定下来了,也可以来罗德岛玩玩,权当是给自己放个假,放松放松。” 不是最好的答案,但也不是最差的。 拉维妮娅在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感到庆幸还是失落。 她大概是知道林恩背上背负着什么使命的,在之前的时日中,她也和德克萨斯交谈过,聊起林恩时,德克萨斯只是用很简短的几句话便总结了他的目标。 “被过去束缚,却想要开辟未来,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你是同一类人——所以他才愿意来帮你的吧,实际上就效率而言,他还有更多更便捷的选择。” 卡兹戴尔内战的老兵,忠实的拥皇派骑士,反对特雷西斯侵略主义的萨卡兹英雄,坚定心中正义的佣兵传奇。 一层又一层的光环笼罩在这个男人的身上,为他添上无数朦胧的色彩,乍一听说林恩的过往时,拉维妮娅几乎无法把这样一个传奇人物和林恩在自己身边流露出的那种温柔的模样联系在一起。 这该死的温柔,甚至让自己心生“自己是被偏爱的”如此错觉,甚至还沾沾自喜。 还真是丢人啊,明明你只是一视同仁地对每一个人温柔以待。 要是能独占你的这份温柔就好了,可惜这种事情也只能想想了。 自己总是把恋爱想的太简单,看多了童话里美好的故事,便认为这种事情只要你情我愿便能一拍即合,但现实中总会出现预料之外的阻力,又怎么能用单纯的“你情我愿”来形容呢。 拉维妮娅又想起了德克萨斯,那位总是冷静可靠的小姐,唯独在提及林恩的时候,会露出微小的笑容来。 还有那位亲切开朗的萨科塔小姐,总是活力十足,亲切自然地就抱住林恩的手臂…… 好吧,看起来,自己就连“先来者”都算不上呢。 如果连单纯的“你情我愿”都充满了不确定,岂不是显得自己荒谬可笑。 但是我不会放弃的。 拉维妮娅深吸一口气。 “我知道,林恩,你要去面对这个时代最可怕的挑战,和你比起来,沃尔西尼的挑战只是个小难题而已。 我不会给你添乱的,我会由衷地祝愿你能够取得成功,我也相信,不管什么难题,在你这样的英雄面前,都不值一提。 但最后,我也想得到一个答案:在终结了属于萨卡兹的恩怨宿命之后……我知道我独占不了你,你就当我做了一个迟迟没有醒来的公主梦吧。” 拉维妮娅怀抱着最后的希望,向林恩伸出手:“你愿意继续,做我的守护者,做我的心灵支柱吗?英雄先生。” “我……” 林恩犹豫了一瞬间。 他承认,在那个刹那,自己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想要握住对方的手,给予对方一个安心的答复。 他对于拉维妮娅没有多少男欢女爱之意,却也有多日相处的亲近之情。 只是,他不得不去考虑,自己这样的答复会不会显得过于熟练了点……就林恩的经验来看,像是拉维妮娅那样淡淡的爱慕憧憬之意,慢慢发展下去,逐渐的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咳咳,这里点名批评一下安洁莉娜,林恩算是以“亲身经历”总结出了经验之谈。 而且自己可是特蕾西娅殿下的近卫骑士啊!这种顶着上司的目光给旁边公司HR投简历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然后林恩腰间软肉便被人用力地拧了一下。 “这种时候还犹豫,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你真的想看到这个姑娘在某个角落里偷偷哭出来不成?” 耳边传来特蕾西娅的声音,不过抛开那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不谈,声音听起来却有点奇怪,像是咬着个手帕……咳咳。 唉,算了,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林恩握住了法官小姐的手,他轻吻女士的手背,以示尊敬。 “我的荣幸,执政官小姐。” 直到林恩作出回应的那一刻,拉维妮娅的脸上终于绽放出安心的笑意,在那一刻,她觉得其他的什么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而我们威严满满的特蕾西娅小姐,则是蹲在了某个看不见的角落里默默写着日记。 五月七日。 晴天。 自家的猪又被白菜拱了。 狠狠地记仇! 尾声 一 :个人档案 “叙拉古的事儿结束了?” “嗯哼,当地派驻干员在今天早上传来的情报,局势已经完全控制住了。” 博士小姐对于这样的结果毫不意外。 在林恩和德克萨斯出发之前,她就已经作出了多次推演,综合各方面的情报来看,得出的结论便是如今的叙拉古早就处于火山即将爆发的风口浪尖,林恩和德克萨斯的所作所为只是给这座堆满了火药的屋子点了根导火索。 就算没有林恩,就最近这几年,叙拉古也免不得经历一轮洗牌,他们只是推了一把,出了点力气,让结局往更好的方向走了两步,仅此而已。 罗德岛没什么付出,自然也没什么收获,唯一的好处或许就是与沃尔西尼特别行政区的联系变得紧密了,并且拿到了这座城市的大半医药市场份额吧。不过说实在的,对于如今的罗德岛来说,区区一个沃尔西尼的市场份额,已经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战利品了。 凯尔希深深地看了一眼博士。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担了不少风险,成功的收获不多但失败的损失却会很大,这最好是值得的。” “所以说凯尔希,你就是太理性了,才会少了点人味儿……” “这话似乎轮不到你来说我。” 也是,论这方面,曾经的博士小姐与凯尔希可以说是卧龙凤雏,谁也没资格说谁,要不博士小姐怎么会被“打入冷宫”,一睡就好几年呢。 两人习惯性的拌了几句嘴,若是她俩的CP头子华法琳在这儿,定然是要高呼一声“老夫老妻”,然后被恼羞成怒的凯尔希挂在舰桥上吹风的。 “算了,说回正题吧——是时候召回林恩了,还有件麻烦事,非得他来处理不可。” “……也是,可不能让他在叙拉古继续逍遥下去了。” 两人很快便达成了共识,博士小姐端起手边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然后用纤细修长的手指敲打着个人终端的页面。 很快,屏幕上便浮现出林恩的个人档案来。 “这家伙……” 她想了想,就林恩对罗德岛的贡献,作为罗德岛目前的掌权人,自己就算是叫他一声爹,好像也不过分吧? 可恶,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不得不承认,在这个多事之秋,罗德岛还真是离不开他啊。” 该档案仅开放向高权限管理者。 【代号】Lynn 【性别】男 【战斗经验】■■年 【出身地】未公开 【生日】未公开 【种族】萨卡兹 【身高】195cm 【体重】82kg 【矿石病感染情况】 参照医学检测报告,确认为非感染者。 经本人确认,干员林恩的所有档案移入高权限资料库。 / 【物理强度】标准 【战场机动】标准 【生理耐受】标准 【战术规划】标准 【战斗技巧】标准 【源石技艺适应性】标准 你说面板?那东西也没啥用,不是随便填填就好了? ——■■■■ 呃……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就算你是人事部的主任,但这些话也会被PRTS自动录进不可更改的加密档案里的。 ——医疗干员J.A / 客观履历: 萨卡兹传奇佣兵,林恩。曾参与卡兹戴尔漫长的内战,作为皇女派的“骑士”而颇具盛名。在切尔诺伯格事件中与罗德岛接触并签署战略合作协议,次年正式加入罗德岛,作为精英干员之一,任人事部主任之职。 注:虽然担任的是文职,但有目共睹的一点是,干员Lynn的单兵作战能力放眼罗德岛、甚至整个大陆范围内也鲜有人能与之比肩,不建议将其当作普通文职干员任用。 等等,我啥时候变成精英干员了?最重要的是工资为啥没跟着涨? ——■■■■ / 临床诊断分析: 造影检测结果显示,该干员体内脏器轮廓清晰,未见异常阴影,循环系统内源石颗粒检测未见异常(?),无矿石病感染迹象,现阶段可确认为非矿石病感染者。 【体细胞与源石融合率】0% 干员林恩没有被源石感染的迹象。 【血液源石结晶密度】■■u/L 太不可思议了,比博士还夸张,这哪儿是不受源石侵害那么简单啊……源石都得避开他走!顺便一提,除了源石颗粒之外,他血液里面乱七八糟的成分是不是多了点?没有爆炸还真是个奇迹。 ——医疗干员嘉维尔 非凡之人必有特殊之处,不要大惊小怪,应当在其中寻找医学进步的机会。 ——医疗干员Touch / 档案资料一: 干员林恩,出身不详,首次出现于乌萨斯南部城市“切尔诺伯格”城郊,后迁移至卡兹戴尔是,经历了漫长而又残酷的卡兹戴尔内战,这段经历磨砺了他的身心,成为强大的起点,亦给他留下沉重的心理阴影,直至如今,在非必要情况下,他也很少会向其他干员提及自己的过去。 战争之后,干员林恩作为自由佣兵,不断在战斗和苦难中寻找答案,在游历了多个国家,见识诸多不公与压迫之后,最终以“■■■■”为目标而加入罗德岛。 除部门负责的文职工作之外,他亦在各种外勤任务中发挥出众,其优秀的工作能力与人格魅力在多个重大事件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临机决断能力无可挑剔,战斗力更是毋庸置疑。就事实而言,干员林恩在罗德岛发展壮大的过程中,起到了不可忽视的催化剂效果。 【权限记录】 干员林恩的血液内含有特殊成分,一方面,这成为了矿石病重症患者最好的“血清”,而另一方面,对于大部分萨卡兹血魔分支的人类来说,这又是致命的诱惑和毒药,因此不建议该干员与血魔一族干员共同行动。 该干员的身体各处残留多处改造痕迹,保守估计经历了至少十六重人体改造程序,与其说他的强大来自大自然进化的奇迹,不如说这是人类法术科技的结晶。然而,考虑到这些禁忌知识背后的危险和不可控性,以及突破人类道德底线的过程,禁止探讨、研究该方面的内容。 在参与了乌萨斯、龙门、卡西米尔、伊比利亚等国家和区域的多次重大行动之后,干员林恩在声名鹊起的同时,也获得了大部分萨卡兹干员——尤其是佣兵出身的干员的尊敬和信任,更有甚者将其称为“最后一位萨卡兹英雄”、“佣兵时代的传奇”。 我们仍未得知他的力量与■■的具体关联,只知道其表现形式几乎一致,但可以预见的是,在即将到来的与■■■■的交锋中,他的支持将会成为至关重要的砝码。 博士,我知道你很信任他,但考虑到该干员每次行动给罗德岛带来的收尾压力,应尽量避免其单独行动,以免把天捅个窟窿出来。 ——凯尔希医生 尾声 二 :确认过眼神…… 叙拉古的故事只是个小小的插曲。 虽然在当事人的眼里,这似乎是一件轰轰烈烈的事业,但实际上,这和林恩当初在龙门、卡西米尔等地的战斗比起来,只能用不值一提来形容。 百来个执法者带着十几万普通人可以掀翻沃尔西尼的家族帮派,但这样的力量放在真正的战场上,甚至不够资格做炮灰。 沃尔西尼的变化是一杆旗帜,拉维妮娅做得好,整个叙拉古也会随之而发生变化,反之,叙拉古则是会保持其守旧的态度——西西里夫人大约是这样的意思。 或许是因为年轻人们的信念触动了她,也可能是这次变革来得太过突然,贝纳尔多的布局和背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家族自相残杀的结果已成定局,为了维持局势的稳定,种种因素令她不得不作出了妥协。 但不管怎么说,林恩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有了这样的一场变故,叙拉古内部也开始了新一轮洗牌,暂时是无暇顾及国外的纷争了——自然,就算特雷西斯在这时候向叙拉古抛出橄榄枝,内部乱成一团的十二家族也没了联合起来的基础,更不可能推翻西西里夫人的统治,令叙拉古倒向摄政王的一方。 这还得感谢贝纳尔多用力推了一把,令本就不太和睦的十二家族之间,开始了新一轮的明争暗斗。 而这般争斗的结果,无非便是家族们两败俱伤,给予新生的势力茁壮成长的机会。 而结束了最后的几步交接手续之后,林恩便随着企鹅物流的队伍回到了罗德岛。 沃尔西尼的故事已经落幕,而他的旅途还没有终结——或者说,他的心中有一个执念在不断提醒他,还不能沉迷在眼前虚假的和平中,止步于自我满足的情绪,松懈大意。 在他这边的事情不断产生进展的同时,特雷西斯那边也不会无动于衷,摄政王在他忠诚的维多利亚王城中积蓄着力量,不断崛起的罗德岛俨然已经成为了第二个巴别塔,而激进派与皇女派不可调和的矛盾也让双方都明白,两者之间必然会有一场分出你死我活的战争。 第一次卡兹戴尔内战,几乎将萨卡兹的脊柱整个打断,令丰饶的卡兹戴尔大平原几乎打成了一片废土。 而这第二次战争,不管是特雷西斯还是博士都将战场选在了维多利亚的王城——那象征着狮子的王权的白玉之城伦蒂尼姆。 前者稳守如泰,就仿佛安然端坐在王座上等待勇者上门挑战的魔王。后者则是谋划准备着一次精确的斩首计划,就像是当初特雷西斯对特蕾西娅所做的那样。 考虑到罗德岛的个别精英干员与某些外勤队伍已经在伦蒂尼姆周围的军事圈中游走了许久,和特雷西斯麾下的佣兵频频交锋,互有胜负。 可以说,这场战争已经不能用一触即发来形容了,而是早就拉开了帷幕。 两名巨人,只是在默默积蓄各自的力量,准备着向对方挥出致命一击。 当然,比起执掌整个卡兹戴尔,并且表面上获得大部分王庭支持的特雷西斯,罗德岛的力量还是过于脆弱了点。 不过,来自各个国家和领域的盟友能够提供助力,再加上维多利亚各个实权公爵亦对特雷西斯不满已久,那些大大小小的贵族,就像是棋盘上的棋子,在博士小姐的手中翩翩起舞,和势大的特雷西斯相互制衡。 以及最关键的一点,没有特蕾西娅的支持,特雷西斯迟迟难以将整个卡兹戴尔的人心凝聚在手中,他强硬的手段下,亦有重重内忧外患。 总的来说,两者处于同一天平的两侧,勉强保持了局势的均衡。 “哟,回来了?” 迎面而来的便是年那格外自来熟的姿态,以及一股子冲鼻的火锅味儿,让这些时日习惯了叙拉古清淡饮食的林恩精神一振。 “约不?” “好久没回家了,今天晚上我要在家,明天约吧。” 这个约是指约饭。 年这家伙,虽然拍电影水平有多烂是有目共睹的,但在吃火锅方面,恐怕也没多少人比她更讲究了。 而林恩……他倒是真的很喜欢这一口。 很久自己家乡的感觉。 他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和父母姐姐一起阖家团圆吃火锅的画面,记得第一次吃辣的时候出糗的样子,当他在乌萨斯的冰天雪地中睁开眼睛时,他还以为自己再也回顾不了那种感觉了。 “我和你说,你这次没和我们一起去玉门那可是太亏了,没见识到大场面呐!那经历可叫一个惊心动魄……” 年几乎是习惯性地满嘴跑火车,她还想揽着林恩的肩膀作出一副“好哥们”的样子,不过考虑到两者多达三十厘米的身高差,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不太靠谱的主意。 “这些事儿明天吃饭时你再详细说说吧,我等下还得去找博士述职呢。” 一听到“工作”,年小姐顿时就失去了热情,她便径直翻了个白眼:“成,那我不打搅你了,呃……对了,如果路上遇到个不认识的炎国人要和你切磋,为了罗德岛考虑,我的建议是你俩离船远点找个空地打。” 年小姐如风一般走了,只留下林恩一个人在原地打出问号。 哦豁,看起来船上是多了个实力很强的家伙,这趟玉门之行,看起来也不是全无收获。 有趣极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小姐的乌鸦嘴,在向博士小姐述职完毕之后,林恩在路过一间训练室时,隐约听到了里面传来一阵又一阵声音。 “形不成形,意不在意……” “劲发江潮落……” “千招百式在一息!” 虽然这词儿挺文绉绉的,但考虑到那老哥打一拳就说一句,再加上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别提,听着还挺洗脑的。 练武的男人打出最后一拳,他收势吐纳,与林恩对上眼神。 “切磋一下?” “点到为止。” 当天下午,干员重岳与干员林恩因破坏舰内训练室而被怒气冲冲的凯尔希医生罚了一个月的工资。 尾声 三 :冰,不一定是冷的 家里多了不少装饰。 有些是充满了炎国风味的小玩意,据叶莲娜所说,是令和年给林恩捎的,说是恭喜林恩有了孩子,作为“老”朋友,便送上些小礼物,哪怕迟了些,也算是聊表心意。 “前些日子总是做些噩梦,梦到些不太好的画面……但最近倒是好多了。” 叶莲娜如此说着,她轻轻哼着乌萨斯的摇篮曲,见林恩坐到身旁,便半是娇嗔地锤了锤他的胸口:“你说你啊,都是个孩子的爹了,怎么就整天往危险的地方跑?三天两头不见人影,安安生生的,过点太平日子不好么。” 林恩也没多作反驳,他只是紧紧地把对方拥入怀里,许久才松开手,听着爱人絮絮叨叨的抱怨声,轻轻地安抚对方。 “会的,会的。等到我把手里的事情忙完了,我们会过上安定的生活的。” 小礼物…… 林恩仔细看了,这些零零碎碎的小装饰上无一例外都洋溢着一股灵气,就连年送来的那一副锅碗瓢盆都不是什么凡物,更别提还有一副字画,泼墨写意,酣畅淋漓。 不是什么珍贵的“神器”,但至少能让屋子的主人沁神静心、睡个好觉。 这种事情不用想都能知道一定是令的主意,罗德岛上这几个兄弟姐妹里,重岳之前和林恩不熟,夕是社恐,年又过于大大咧咧,属于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社恐”。 也就只有令姐心细如发,又精通人情世故,林恩称呼她一声“令姐”,她便也真的将林恩当作是自己的弟弟来照料。 还真是……欠了她不少人情。 林恩和叶莲娜依偎在一起,许久才分开。 “哦,对了,林恩。”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伸出手揽住林恩的脖颈:“苏苏洛医生说,我的病情已经差不多得到完全的控制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以后还是要去参加些危险的工作……” 叶莲娜轻轻地说着:“我也可以成为你的助力。” 林恩看向她的手环,手环的显示屏幕上,浮现着让人安心的绿色花纹。 一年多以前,叶莲娜刚刚被送到罗德岛的时候,她身上满是源石恶性侵蚀的痕迹,冰冷的身躯也早就失去了人类应有的体温,就连医生都说,她还能行动,是以纯粹的意志战胜了身体的破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而那个时候,她还是一副见谁都冷冰冰的模样,就像是北方苔原上最坚硬的石头,长久以来的战斗和充满磨难的道路让她饱经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沧桑。 背负得多了,便也就忘了该怎么去笑。 可这么长时间的优渥生活之后,看看她现在的样子,病痛已然消失,就连皮肤都变得娇嫩了。曾经形如枯槁的白发柔顺得似是洒落天际的银河,若是不去看她脸上的旧伤痕,恐怕都要有人以为她是一位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了。 林恩笑了,他抓着爱人的手,感受对方纤细的手指在自己的掌心画着圈圈:“你还握得住剑吗?” 叶莲娜也笑了:“你可别忘了,当初是我教会了你基础的剑术。” 这段时间,在医生的允许下,她也逐渐开始了复健。 事实证明,连续一年多没有坚持锻炼和训练,再强大的战士也会在养尊处优的生活下不断退步。 不过幸好,以前的底子还在,因为矿石病得到了控制,握起剑来也没了那种吃力的感觉,训练了几日之后,在不断找回曾经的感觉之余,叶莲娜亦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剑术还有进步的空间。 不过,考虑到叶莲娜如今手脚没了几年前在雪地里挣扎时的那股子力气,身子骨都被林恩用好吃好喝伺候软了,再好的剑术能发挥出几成来,尚且需要打个问号。 更大的问题在于她的法术,在叶莲娜被敌人们充满恐惧地称呼为“霜星”时,她就宛如北方冷冽的寒风,纵使她的寒冰不如塔露拉的火焰那般恐怖,却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但作为一名感染者,她所驾驭的伟力,大部分来自她体内不断侵蚀健康的源石——叶莲娜确实有天赋,但再强的天赋也需要系统的学习和锻炼去慢慢挖掘,只有感染者才能不需要任何学习便驾驭手中强大的力量,而病情越是严重的患者,他们的法术便也越发纯粹。 而对于叶莲娜来说,等到现在病情控制得很好了,她的法术便也没有了过去那种让人望而生畏的威力。 毕竟,感染者最好的法杖,便是他们自己。 而且,为了雪怪小队的同胞着想,她也不会再勉强那些跟着自己走出矿场、走出冰原的兄弟姐妹们再背负起源石。 她咬着牙去训练,想要证明自己不会成为林恩的累赘——叶莲娜也知道林恩面对的是什么,她想要成为林恩的助力,而不仅仅是一个充满了温暖的精神寄托。 “是史尔特尔在帮你训练吧。” “嗯,她是个很好的人,实力强,也负责任。” 叶莲娜如此说着,又忍不住用拳头敲了敲林恩的胸口:“你说你这家伙,怎么就福气那么好呢?喜欢你的人那么多,还都是些好姑娘……” 搞得我有时候都有些自卑了。 这最后一句话,叶莲娜没有说出来。 “叶莲娜。” “嗯?” 白兔子发出疑惑的声音,不过这短促的音节很快便变成了含糊不清的鼻音。 几分钟后,白兔子软绵绵地把脸埋在林恩的胸口,脸上红得发烫。 林恩搂住怀里的姑娘,他用脸颊与叶莲娜的发丝摩擦,抵近她的耳畔,感受对方的体温,享受两人贴近时的安宁。 而叶莲娜只是红着脸享受着短暂离别之后的温馨,那点小小的情绪便也荡然无存了。 “我其实是个懦弱的人。” 她轻轻地呢喃着,就仿佛微风的低语。 “因为,我只希望自己永远生活在与你共处的今日,却不想去面对充满了未知和危险的明日。” 这个残酷的世界,为什么不能将“今日”永远地延续下去呢? “林恩。” 她翻身坐在了他的身上,不远处的门把手都被冰霜给覆盖了。 “我还想再要个孩子。” 冰,不一定是冷的。 尾声 四 :水面下的猫 “总算是给叙拉古的事情画了个句号。” 煌小姐有气无力地打了个哈欠,在自己的工作报告上敲下了最后的几个字符。 很少有人知道的是,在这次叙拉古的风云突变之中,作为罗德岛的精英干员,煌小姐也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只不过,如果说林恩是直接插足于叙拉古的事变,那么煌便是间接入手,藏于暗处,不留功名。 首先,是把罗德岛从各种谋划和视线中摘出去。 贝洛内一开始的计划,显然不仅仅是把德克萨斯一人拖入局中。贝纳尔多是个枭雄,也是个老谋深算的布局者,他动用了德克萨斯的“契约”,不但是想要借德克萨斯之名来牵制罗塞蒂家族,同时也是企图以此将罗德岛和企鹅物流一起拖下水。 企鹅物流是因为大帝,同为兽主,这位可以很好地制衡“狼之主”。 而罗德岛……这个在制药领域和感染者领域不断崛起的庞然大物,再加上其特殊的历史背景,俨然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考虑到罗德岛堪称恐怖的历史战绩,如果能得到罗德岛的支持和帮助,或是巧妙地借用其力量,别说是混迹在大街小巷中的家族打手了,就算是沃尔西尼的城防军介入,说不定都得被打得找不着北。 至于企鹅物流和罗德岛原本和这事儿毫不相关,是否愿意平白趟这浑水…… 来了最好,不来也没什么损失,反正这也是空手套白狼的打算。 贝纳尔多是这样认为的,于是在向德克萨斯发起邀请之前,他示意莱昂图索以叙拉古政府的名义聘请了罗德岛的医疗团队,然后又将这个医疗团与随行的外勤护卫队安置在了新城区,不声不响地便把罗德岛这个庞然大物牵扯了进来。 而他下一步的打算,便应该是想方设法将罗德岛拖入矛盾漩涡的中心,制造家族与医疗队的冲突…… 作为带队的精英干员,煌当然没有能够与贝纳尔多对弈的心机和算计,而且她还是出了名的缺心眼儿,属于那种退一步越想越气,提起锯子就开干的人。 但万幸的是,博士小姐很快便发现了事情的反常,用备用线路与煌取得了联络。 罗德岛不能参与到叙拉古的内部混乱之中,至少明面上绝对不行,否则万一事后被挂一顶干涉叙拉古内政的帽子,平白便会臭了名声。 和龙门、卡西米尔不一样,那时候,罗德岛是和当地的政府部门直接合作,自然不怕人嚼舌根,而在这叙拉古……考虑到实际掌权人多是家族的爪牙,还是算了吧。 在博士小姐的指示之下,医疗队以不变应万变,几乎是用一种不动如山的态度来面对叙拉古的乱局,严防死守之下,贝纳尔多的谋划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当然,这个过程多少也是有些一波三折的,但其中的“艰辛”就不多作说明了。 艰辛,嗯,艰辛。 就比如煌小姐……这段时间吃了睡睡了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再加上天天点外卖吃高热量食品,不知不觉就半个月胖了五六斤,这不,为了减肥,整个人都变成了张苦瓜脸。 这不是什么夸张的形容词,因为煌小姐最近天天都在喝苦瓜汁。 披萨和甜品吃多了容易胖,而减肥,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确实是件艰辛的事儿。 当然,比起这段时间熬死不少脑细胞的博士小姐来说,这可真是幸福的烦恼。 不过,煌小姐倒也不是真的做了个饭桶,在叙拉古啥也没干就回来了。 她的头脑确实是比不过那些深居幕后的老家伙,但作为年轻人,她的行动力也是拉满的。 在叙拉古的这段时间里,她一共出手了三次,先后解决了三个麻烦。 其一是为了那些卡拉奇雇佣的萨卡兹杀手,他们狠狠地得罪了贝洛内家族,为了把他们运出城,煌小姐带着自己的小队解决了家族派来的追兵,这才让当地的罗德岛支部成功送走了人。 其二是林恩扮作个连环杀手给萨卢佐家四处添堵的时候,煌便作出了一副要带人和市长谈判的姿势,主动联络政府。考虑到罗德岛和萨卢佐属于沃尔西尼医药领域的“竞争对手”,而且萨卢佐家有在罗德岛手里吃瘪的经历,于是这事情一时也牵扯足了萨卢佐家的注意,给林恩和拉维妮娅创造了更多机会。 最后么,在那场混乱之中,其实很早就有人将目标瞄准了新城区。他们有些是聪明人,看出了只有拿到新城区才能有机会在混乱之后立足,也有人是单纯的胆子大脑子小,想着饿死胆小撑死胆大的,想要趁着乱局在新城区捞一笔。 是煌带着她的小队在新城区的出入口和那几个早期入侵的中小型家族火拼了一把,然后在楼屋街巷中“捉迷藏”,顺利地拖到了贝纳尔多的人接手城市。 据她小队里的干员所说,那时候的煌是真的在酒店里憋坏了,好不容易能出去活动活动筋骨,那模样就像是准备出笼拆家的哈士奇……新城区也确实被她拆了两栋楼,新上任的负责人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博士小姐对该评论点了个赞,并且表示没有照片差评。 这么总结下来的话,其实在这场叙拉古的变局之中,煌还真的出了不少力, “呼呀,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把工作报告完成啦。” 煌大猫伸了个懒腰,脸上露出些许惬意的神色来。 对她来说,单独完成一份详尽的工作报告,属实是一个高难度的挑战。 不是会不会的问题,而是想不想的问题,就算她能写、会写,她也不喜欢亲手写这些枯燥的东西。 毕竟,猫猫就是那样闲不下来的生物嘛。 哦,对了。 说起猫猫,队伍里最近来了个叫夜烟的小姑娘。 她是维多利亚出身的感染者,是巫女林的传人,实力不错,身份也很微妙,不过这姑娘性格不错,人也善良,最重要的是可可爱爱的看起来很好撸……咳咳。 于是夜烟最后便被煌挑中,作为一个预备干员,在她的队伍里实习。 嗯,为了庆祝工作顺利完成…… 叫上泥岩,带上夜烟。 一起去吃烤肉吧! 尾声 五 :谢拉格 “殿下,叙拉古的局势……恐怕已经容不得我们插足了。” “哦?” 来自王庭的卫兵将整理好的文件送上,而特雷西斯则是随意地翻看着,直至末尾。 “所以说,你们认为,叙拉古的变局背后,离不开罗德岛的影子。” “理所当然。” 另一道声音自王座的侧方传来,那是一袭黑袍的赦罪师领袖驻杖而立:“我们的线人说,叙拉古有‘苍白骑士’出现的迹象。” “哦,这样啊。” 特雷西斯的语气很平淡。 他重新合上手中的报告:“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本就没有多少期待。” 叙拉古确实是一个比较容易拉拢的“盟友”,只要扶持一个家族,挑战并且干掉西西里夫人,在不触动其他家族利益的前提下,叙拉古便会顺理成章地倒向自己。 但是那些贪心不足蛇吞象的“家族”们,能够给特雷西斯的计划提供多少帮助,那就不好说了。 叙拉古不是没有高手,但那些强者大多聚集在西西里夫人的麾下,精锐的军队亦然,至于“家族”手底下的队伍,用歪瓜裂枣来形容都显得有些抬举了。 毕竟,说白了,不过是一群欺负普通人的街头混混而已。 特雷西斯并不需要一片难以消化的土地,他更需要一批能够及时投入前线的战斗力。 这么看来,拉拢叙拉古的“家族”,似乎又没有那么大的意义了。 若是能够和那位西西里夫人结盟,那么特雷西斯或许还会尽力去争取一下,只可惜这种好事怎么想都不太现实。 “话虽如此,少了一批炮灰,总是可惜的事情。” 赦罪师耸了耸肩:“当然,那些叙拉古人也为我们争取到了不少时间,不算是一无所获。” 看起来,罗德岛将精力放在了摄政王一方未来可能争取到的盟友,这对于特雷西斯来说,并不是坏事。 时间拖得越久,他的把握就越大,等到对方将自己潜在的盟友们一个个处理了,特雷西斯基本上已经积蓄足够了力量,也就有底气,正面与维多利亚的大公爵们对抗。 “伦蒂尼姆城防军的控制,以及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五,大部分军官或是被关押,或是已经成为了我们的人。” “还有一部分呢?我需要百分之百的控制,伦蒂尼姆的城防,是我们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立足的根本。” 对于如今的摄政王阵营来说,若是将来和八大公爵产生正面冲突,而王庭的援军尚未抵达……那么伦蒂尼姆的城防器械便是其最重要的保障。 维多利亚毕竟是强大的帝国,而卡兹戴尔远未复兴,更何况王庭和特雷西斯远称不上一条心。 如今摄政王手中的力量,除了他的嫡系队伍和赦罪师之外,竟只有之前收拢的萨卡兹佣兵们可以差遣。 幸好,有伦蒂尼姆在手。 这座高不可攀的白玉之城,那些不能齐心协力的公爵们,是断然不可能正面攻克的。 “还有一部分不太好处理,大多是那种对维多利亚比较忠诚的特殊部队,我们覆灭了其中的一部分,也付出了不少代价,曼弗雷德将军认为这种伤亡很没必要。” 特雷西斯听完了属下的汇报,他几乎没有多做思考,便开口道:“让曼弗雷德来负责这件事吧。” 这种态度,便是默认了曼弗雷德的话语。 特雷西斯大约明白曼弗雷德的打算,以议会的名义,把这些对维多利亚忠心耿耿的队伍用任务的借口踢出伦蒂尼姆,让他们介入八大公爵的矛盾之中,用维多利亚贵族的手来消耗维多利亚的精锐。 能够兵不血刃地解决伦蒂尼姆内部的矛盾,也可以暂时转移八大公爵的注意。当然,维多利亚不乏能人异士,八大公爵麾下更是智囊众多,这点连阴谋都算不上的小算盘,是无法做到瞒天过海的。 但另一方面,就算知道这是萨卡兹的计策,贵族派系中的许多人,也不会放过这可以有效削弱忠于议会和王室的力量的机会。 “明白了,殿下。” 卫兵恭敬地退下了。 而特雷西斯则是看向了赦罪师。 “叙拉古的准备付之东流,说说你们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吧。” …… “特雷西斯下一步想要拉拢的国家,应该便是谢拉格。”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高速行驶的列车上,林恩与博士对坐在柔软的坐榻上,观赏窗外的雪景。 谢拉格并不是什么大国,事实上,坐落在雪山间的谢拉格,在整个泰拉大陆的范围内,只能说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国家,而且封闭落后,更是谈不上兵强马壮。 但谢拉格也有自己独特的优势,那就是这个国家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好了。 北接卡西米尔,西邻哥伦比亚,东接维多利亚,向南便是米诺斯——难以想象,这样的一个小国家,竟然是链接数个国家的交通枢纽。 无论是联合哥伦比亚打破维多利亚僵局,亦或是携手萨尔贡夹击米诺斯,抓住这里,便相当于抓住了周围一片战场的主动权。 博士小姐觉得,如果自己是特雷西斯,谢拉格必然是自己最重要的拉拢对象之一,若是不能控制谢拉格,便相当于断了和西方盟友汇合的道路,身处孤立无援的境地。 “不管他们用利益拉拢的方式,还是用武力征服的方式……总而言之,便是见招拆招。” 博士小姐说到这里,不由笑了一下:“值得庆幸的是,至少现在,喀兰贸易的那位董事长先生,还没有加入特雷西斯阵营的打算。” “但他邀请我们来这里,也不可能是真的只是带我们度个假,放松放松。” 说着,林恩叹了口气:“说真的,博士,你该多带点人的,我能护你周全,但若是谢拉格有什么变故,却也分身乏力。” “没关系的。” 博士小姐则是看着窗外的雪景,神色恬静。 “我和崖心聊过,算是知道一点谢拉格幕后的事情,恩希欧迪斯邀请我们来到这里,本就证明了他和国内某些人的冲突,已经快要抵达一个不可调和的临界点了。” 说到这里,她自信地笑了笑:“人多人少没有意义,至少不会影响大局。我们只需要做那一锤定音的人就行了。” “好吧,好吧。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林恩耸了耸肩,没有多说什么。 以他的想法,其实博士小姐应该至少再带上一个精英干员及小队,这才能保障安全方面万无一失。 比如Sharp和他的小队,林恩就很信任,因为之前在卡西米尔的时候,这位来自萨尔贡的精英干员先生就很好地在竞技骑士们面前保护住了博士小姐。 不过,或许博士小姐是考虑到不要打草惊蛇,也或许是有别的什么顾虑以及安排,到最后真的确认人手的时候,她便还是坚持只带上林恩一个人在身边护卫。 “说起来,你的小队的事儿,考虑得怎么样了?” 大部分罗德岛的精英干员们都会带领一支专属的支援小队,这些队员由作为小队队长的精英干员们亲手挑选,是他们执行外勤任务时得力的帮手。 博士小姐的意思,便是让林恩也组建一支这样的队伍。 别看林恩是个“文职”,但他出外勤任务的频率与效率,那可是有目共睹的。 “别提了,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被你拉出来了。” 林恩不由翻了个白眼。 他对于罗德岛的这项“规矩”倒是没什么反对的意见,自己的确厉害,但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在外执行任务的时候,有用的帮手总是多多益善。 就像是Sharp的那个小队,就算整个队伍的人加起来都打不过Sharp,但是有了这些队员的辅助,Sharp执行任务的效率起码翻了两三倍。 换作是一个月之前的林恩,或许还要犹豫一二,因为他其实并没有多少指挥小队战斗的经验,他担心自己做不好,平白多了伤亡。 但是在尚蜀之行拿回自己的记忆之后,林恩便泰然自若了许多,要知道在上一世的时候,他可是对抗海嗣的“猎人”组织的创建者之一,对于小队战斗的那一套,真的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就连人员的名单,他都悄悄草拟了一份,就差顺着名单一个个找人去确认了。 林恩在罗德岛的人缘和威望都很不错,从负责小队攻坚的强攻手到后方支援的辅助者,他都有把握招揽到自己信任且满意的人才。 然后,就在这时,他被博士小姐直接带上了前往谢拉格的列车。 只能说是相当不巧了,如果银灰的邀请再晚一周,跟随博士一并前往谢拉格的可能就是林恩和他蓄势待发的小队了。 “不过,问题也不大。” 林恩耸耸肩:“在下次出勤任务之前,我的小队会集结完毕的,你放心。” 他相信,应该没什么人会拒绝他的邀请。 作为罗德岛人事部的部长,和岛上许多高级战斗力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这很难吗? 在听到林恩说这话的时候,博士小姐的眼神颇有点微妙。 你最好说的确实是“良好”的关系。 …… “博士要来了,或者说,她已经来了。” 恩希欧迪斯·希瓦艾什端坐在自己的办公室中,神色泰然,手执白子。 或许,也可以称呼他在罗德岛的另一个更加耳熟能详的名字——干员银灰。 “哦,是的,我确实明白了你的想法,但与此同时我也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不管在什么时代,墙头草都是最遭人恨的。” 坐在棋盘的对面,手执黑子的另一人…… 黑色的衣袍,荆棘般的法杖,苍白的面具,扭曲的犄角。 那赫然是一位赦罪师。 法弗纳摘下自己的面具,露出不算沧桑的面容。 “哦,不遮遮掩掩了?” “这是对于合作者最基本的礼貌。” “喀兰贸易还没有作出决定,是否和你们达成合作协议,要看你们之后的表现。” “嘿,你把我邀请过来下棋,这已经表明了你的立场。” 法弗纳的语气中仿佛天生便有一种自来熟的味儿,他如此说着,喝了一口身旁的饮料。 然后顺势便放下了棋子,结束了棋局。 天地良心,他可是武斗派的赦罪师,在教团中,除了首领之外,恐怕没有比他更加能打的赦罪师了。 当然,哪怕是在强者云集的赦罪师教团里,首领也是论外的存在,一代代的经验累积和血脉相融,令这位“年轻”的领袖几乎不可战胜。 说回眼下,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磨砺战斗技巧方面的法弗纳,并不怎么擅长下棋。 对于恩希欧迪斯这样擅于下棋的人来说,法弗纳的水平,或许也就仅仅比刚刚入坑的萌新稍微好一点而已。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被对方将死了,而且还是完完全全的虐杀,连续三局被按在地上打,就算是以法弗纳的良好心态,也不怎么想要继续下去了,此时此刻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拍着胸脯和这位喀兰贸易的掌权人说“咱俩来过两招”…… 如果是在擂台上舞刀弄剑,十个恩希欧迪斯也不够他砍的;但在下棋这一块,一百个法弗纳都不够恩希欧迪斯折磨的。 多少有点自取死路了。 “好啦好啦,我们就不玩那些弯弯绕绕的了,你知道的,我们萨卡兹嘛,不喜欢勾心斗角那一套。做什么事都直白点,坦诚点,我们可以相处得更加愉快一些。” 法弗纳咧开嘴笑了笑,他抚摸着手边的大剑,微烫的炽热让他心中宁静安定:“我是带着诚意来谈判的,恩希欧迪斯先生觉得呢?” 恩希欧迪斯斜视了一眼法弗纳手边的剑,坐在不远处的黑骑士脸色似乎更加阴沉了些。 呵,确实是“诚意满满”。 于是恩希欧迪斯换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用明朗的语气开口了。 “确实,摄政王殿下的开价,格外让人心动。” 法弗纳的嘴角勾起一点笑意。 “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一下,在谢拉格,我并不是那个一言九鼎的话事人。” “哦,那可真不幸,但我认为,比起一个暮气垂垂、故步自封的老头子,还是像阁下这样的年轻人更加适合带领谢拉格前进,难道不是吗?” 法弗纳笑了,恩希欧迪斯也笑了,他们都读懂了对方的言下之意。 而当赦罪师离开之后,恩希欧迪斯脸上的笑容又逐渐平淡下去,最终消失不见。 黑骑士“锏”走到他的身侧,为他递来一杯冰水。 “我不是他的对手。” “你仿佛没了骨子里的傲气。” “实事求是,仅此而已,他的实力,确实是比我强。” 黑骑士想了想:“如果以命相搏,我倒是可以试试。” “不,不必。” 恩希欧迪斯将手中一直把玩着的白子落下,轻轻落在一个毫无意义的位置上。 他的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淡淡的笑容。 “所以,我请来了他们。” ★ 雪山之巅 ★ 第一章 欢迎来到雪境 “阿嚏!” 刚一下车,博士小姐就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对于习惯了温润气候和空调伺候的博士小姐来说,这谢拉格的空气,未免有些太冰冷了。 谢拉格是雪山之国。 这里常年被冰雪覆盖,气候寒冷,他们信奉的神明耶拉冈德庇佑子民们免受天灾的侵害,却也不能阻止寒风夺走热量。 “博士~!” 当然,除了寒冷的一面之外,谢拉格也有很热情的一面,就好比现在,刚一下车,便有人冲了上来,和博士小姐进行了一次热情的拥抱。 恩希亚·希瓦艾什,希瓦艾什家族次女,登山家,感染者。在罗德岛进行矿石病治疗,如今作为一名特种干员接受罗德岛的雇用,代号崖心。 和她的哥哥不一样,崖心从小到大很少接触那些尔虞我诈和阴谋诡计的东西,是个直率而又热情的女孩,和罗德岛上的大部分干员们关系都很好。 当然,她和博士小姐的关系也很好,据博士小姐所说,多亏了崖心,好多次面对艰难地形的时候,博士小姐所指挥的队伍总能抢占先机。 林恩顿时便想起了,某次训练模拟战中,某位暗锁小姐,一钩子把弑君者拖进无底深坑中的画面…… 虽然那只是模拟的弑君者,但就以林恩的眼光来看,就算弑君者本人在这里,大意之下,被一钩子拖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P.R.T.S的模拟战对手,基本上处于毫无负面状态的全盛姿态,一般是要比现实真的遇上要更强的,就比如系统模拟的霜星遭遇战中,那个模拟霜星毫无负担的疯狂释放冰系法术,那夸张的频率、威力和范围,就连叶莲娜本人见了都咂舌。 不过,在作为模拟战BOSS的丢人程度方面,弑君者和杰斯顿几乎有得一拼,前者几乎没有多少正面战斗能力,后者倒是确实有正面战斗力,但是某次模拟训练中被丢开盾牌的赛雷娅单防……多少有点不给面子了。 林恩和崖心小姐打了个招呼,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这位雪豹小姐的腰间,却见那充满罪孽的钩子正安安稳稳地挂在那里。 坏了,博士不会喜欢上这种感觉了吧。 林恩为博士小姐面对的敌人们默哀了一秒,然后很快就把注意放到了其他方面。 “这里还挺繁荣的。” “图里卡姆可是谢拉格对外开放的门户,繁荣理所应当。” 说话的是一直跟在崖心身后的另一位谢拉格本地人——隶属于Sharp小队的干员“讯使”。 他是希瓦艾什家的人,是银灰信任的得力部下,因罗德岛和喀兰贸易的合约而加入罗德岛,除了要照顾崖心之外,主要的工作么……正如其名,多是作为信使保持罗德岛与喀兰贸易的联络。 当然,如果他只是个普通的信使,那Sharp也不会挑选他加入自己的小队了。 这个相貌阳光的青年,也使着一手出类拔萃的刀术。 崖心和讯使都是罗德岛的干员,不过目前正处于假期中,回到自己的故乡谢拉格探亲。 而博士小姐和林恩的到来,则是让他们倍感意外的同时,也嗅到了一点不太寻常的味道。 毕竟,这件事情,银灰之前可从未和他们提起过。 如果只是正常的合作交流,两人一个是银老板疼爱的妹妹,一个是信任的近臣,不可能一点讯息都拿不到。 谢拉格正处于变革的临界点上,守旧的蔓珠院与家族,和提倡革新的喀兰贸易,相互之间的矛盾就仿佛即将喷发的火山。 讯使的立场一如既往的鲜明,他是罗德岛的干员,但在此之前他更是喀兰贸易的一员,是银灰的家臣,自然是以维护银灰的利益为最优先。 崖心的态度,就比较暧昧不清了,一方面她很希望帮到自己的哥哥,但另一方面她对于罗德岛也充满了好感,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罗德岛和喀兰贸易能维持一如既往的合作,而不是相互算计,最后以一种不体面的方式决裂。 林恩并不是第一次来谢拉格了。 只是,之前几次,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特雷西斯败亡时,他的天空要塞坠落并几乎把圣山都拦腰砸断,种植粮食的平原也被无法熄灭的血火污染成一片不毛之地。 那时候,整个谢拉格都沉浸在一种绝望和沉闷的气氛中。哪怕林恩和耶拉冈德作出约定,放弃这片已经不适合生存的土地,将这里的人们迁移去炎国,谢拉格的人们依然死气沉沉,丝毫不见对生存的渴望。 和现在大不一样。 “我看到这里的人们,脸上都洋溢着对生活的动力和朝气。” “大家能赚到钱,有饭吃,当然就有了对明天的希望。” 讯使笔挺地站着,他的脸上自然地洋溢着笑容:“老爷向来注重人们的生活,他建设领地的时候,从来都会考虑普通人的意见,让大家能赚到钱的同时,也不会为了工厂方便而坏了人们的生活。” 看得出来,他是发自内心这么认为的。 林恩也明白,他说的都是对的,银灰这人,在建设领地这方面,多少也是讲究“以人为本”,并没有哥伦比亚那些资本家的坏毛病。 微胖的商人还要吆喝着卖些纪念的小玩意儿,路边的小吃摊上摆着温热的羊奶,哪怕这里是雪山连绵的北境,那种和平宁静的氛围依然让人心中不由升起一点暖意。 不像叙拉古,麻木的人们被残忍的黑手党支配。 也不似维多利亚,上层社会的纸醉金迷与下层人们的辛劳疾苦鲜明对比。 硬要说的话,这里给人的感觉,更像是炎国那般,繁荣而又稳定。 “恩希欧迪斯确实是个不错的领导,由他手握大权,谢拉格很难不发展起来。” 就连博士小姐都这么说。 只是…… 林恩叹了口气。 如果一切真的如此顺利,那么在他的回忆中,为何上一世谢拉格内斗的结果,却是喀兰贸易从此销声匿迹呢? 第二章 赦罪师们 法弗纳泰然自若地走出了喀兰贸易的总裁办公室,而他的下属也早已在门口等待许久。 那是数名身穿统一服饰的赦罪师,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是他从龙门带出来的老部下,也有一两个新补充进来的,但是从人数上来看,人群俨然已经稀疏了一半。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这个多事之秋,作为赦罪师中的精锐,法弗纳的小队少不了面对危险的任务。 尤其是去处理那些忠于议会和王室的维多利亚精英时,激烈的战斗中折损几人,也是不可避免的遗憾。 可话又说回来了,在经历了一年多时间的打磨之后,这支匆忙训练拼凑起来的赦罪师小队,才终于有了那种精英士兵的样子,哪怕人数少了,其队伍如今真实的战斗力,比起当初在龙门围攻林恩时还要犹有过之。 只有在铁与血的磨砺中,才能铸就不易折断的宝剑。 赦罪师教团是一个排外性很强的组织,作为萨卡兹古老传承中的一支,它神秘、强大,同时也保留了许多古代萨卡兹种族的特性。 比如说,教团的成员之间,以家人相互称呼。 又比如说,为了保持血脉的纯粹和传承的延续,核心成员之间的近亲通婚几乎常见到了司空见惯的地步,而除此之外,赦罪师教团几乎不对外招人……除了仆人和卫兵。 至于强大的“赦罪师”们,他们遵循古老的传承,接纳血亲的鲜血溶于己身,下一代人的成长,必将伴随着上一代人的泯灭,以此往复。 甚至,这种传承,对于那些真正的天才来说,传承下来的不仅仅是力量,还有记忆、精神和灵魂,是上一代意志的延续。 直到最后相互交融,谁也不知道寄宿在那具躯壳之下的,究竟是原本的主人,还是上一代的残响。 因而赦罪师教团作为一个掌握强大巫术力量的组织,它从未彻底衰落,却也从未真正兴盛。 再怎么强大的组织,其核心层的高级战力,数量迟迟无法得到提升,那也就没有了更进一步的可能性。 直到前几年……准确点说,是卡兹戴尔内战结束的那一年,特雷西斯殿下和赦罪师教团的领袖谈了一夜,最后让这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赦罪师们,开始不断接纳有天赋、有潜力的孩子,将他们的血脉觉醒,把他们培养成实力强大的赦罪师,然后,参与到一系列的争斗之中。 这个封闭的群体,忽地便注入了新鲜的血液。 法弗纳的这支小队,除了他本人之外的所有队员,都是在那之后加入教团的“新成员”。 “队长。” 一名年轻的赦罪师向法弗纳行礼,不算高大的瘦弱身子在歪腰的时候磕碰到了墙壁上的装饰物,一声痛呼之后,面具叮当地砸落在地上,露出一张年轻得过分的脸。 法弗纳记得他,是上一次补充进来的新人,看履历,似乎是出身自某个乡下村子的贫民,因为身上有着那么一点稀薄的石翼魔血脉,还继承了石翼魔出色的土石天赋,便被外出物色新人的赦罪师选中,用两袋子小麦从他的养父母手里买了下来。 而之后,他被送到了赦罪师的总部,经历了两年的填鸭式教学之后,就匆匆地调任到了自己的小队里,而这个时候,他也只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而已。 总得来说,还是个不谐世事的小鬼,哪怕通过血脉觉醒掌握了强大的古老巫术,但是没有战斗经验,性格也不适合战斗,在高强度的战争中只能是个炮灰。 不过,如果不是因为特雷西斯殿下的命令,赦罪师这个封闭的团体近几年不断开始招收培养新人。 这样一个懦弱且不强壮的孩子,恐怕不知什么时候在乡间饿死,都无人会去问津吧。 “不用那么紧张,这里没有敌人。” 法弗纳摆出一副比较和善的表情来,帮助少年把面具捡起。 他不是那种很严厉的队长。 “你特地在这里等我,是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呃……队长,我只是想不明白。” 少年犹豫了一下:“老师说,教团是为了卡兹戴尔的复兴,为了守护萨卡兹才拿起武器的。那么,为什么事到如今,我们要在谢拉格的土地上,参与一场场陈旧乏味的阴谋?” 法弗纳摸了摸少年的头,他沉默地酝酿了一下,随即自嘲地笑了笑。 他自己也找不到这个答案,他只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无法结束了。 就比如……当萨卡兹踏足其他国家的领土时,当天空王座的炉火逐渐壮大时,当战争的阴影逐渐铺满天空时。 这些事情是对是错?法弗纳也说不清楚,他只是摄政王棋盘上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 “好了,好了,孩子,不要去想这些扫兴的东西了。” 法弗纳叹了口气,他从口袋里取出些零钱:“再过几天,我们就又要忙起来了,在那之前,趁着还有几天和平日子,你去街上好好逛逛吧,想吃什么就买,就当是提前预支你第一个任务的工资了。” 少年咽了口口水:“可是,值班……” “我替你,我是队长嘛。” 打发走了少年,法弗纳收敛起脸上的笑意,他孤身一人站在走廊中间,许久之后,颇为惆怅地为自己点了支烟。 谢拉格的事情,还没那么简单能结束。 看上去,恩希欧迪斯似乎是选择了妥协与合作。 但实际上,如果他心中真的充满真诚,那么在这种紧要关头,他又怎么会把罗德岛这样的不可控变量导入其中呢。 这哪是在“送礼”,分明就是在“下毒”。 恩希欧迪斯还在权衡,亦在犹豫。 不过,选择恩希欧迪斯也是无奈之举,谢拉格真正有权有势的人里,另外两家的族长不是蠢就是奸,而且毫无未来的远见,从根本上就没有合作的基础。 至于蔓珠院的长老……那种卑劣的老古董,位高权轻,思想迂腐,手段龌龊,法弗纳打心底便瞧不上。 只有希瓦艾什家族,只有喀兰贸易,才有资格,也有条件能够达成合作。 “嗯哼……” 他掐灭烟头,覆手之间,就仿佛袅绕的烟雾都被冻结了。 “管他呢,那些是非曲折的弯弯绕绕就交给大人物们去考虑吧。” 第三章 冲突将近 “管他呢,那些是非曲折的弯弯绕绕就交给大人物们去考虑吧。” 在法弗纳点烟惆怅的同时,圣山不远处的列车站内,林恩亦发出了同样的感慨。 博士小姐便径直翻了个白眼:“说得像你不是什么大人物似的。” “别,我就一打工仔,你可是公司的大老板啊。” “什么老板不老板的……我也就只是个高级打工人而已啦,领袖可是阿米娅。” 在说这话的时候,博士小姐倒是很坦然。 “啊?我听不少干员说,你和凯尔希就像是阿米娅的爸和妈。” 博士小姐的表情总算是出现了微妙的变化:“等等,谁是爸,谁是妈?” “呃……你看你被挂上舰桥的样子像不像我在家跪榴莲……等等,你在意的居然是这个吗!?” 林恩被呛得连连咳嗽,不过紧接着两人便都笑了起来。 无内鬼,讲点凯尔希笑话.jpg “博士~林恩先生!” 崖心和讯使自远处走来,活泼的少女不断地挥手,而始终保持微笑的青年则是颇为无奈地跟在前者身后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怎么样,这就是谢拉格的圣山!是不是很美丽雄伟?” 面对崖心的话语,博士小姐回应道:“只可惜列车开到山脚就停下了。” “这……前面是佩尔罗契家族的地盘了,那些顽固的老古董是断然不会同意哥哥把铁路径直修上圣山的啦。” 崖心吐了吐舌头,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明明这种现代科技的产物很方便,但总会有人看它不顺眼的。” “我懂我懂,每个时代都会有蒙住眼睛拒绝前进的家伙嘛。” 博士小姐看了眼林恩:“比如说,叙拉古就有许多这样的老古董,是吧?” 林恩耸了耸肩:“不知道,砍起来的手感没什么不同。” 俩人一唱一和的对话把崖心吓了一跳,博士和林恩那可真的是一个敢想一个敢做的行动派,而且林恩出外勤的战果那可是一次比一次离谱,为了防止这厮今天夜里拎着把砍刀就夜闯佩尔罗契家族的驻地,崖心好说歹说,这才挽回了点佩尔罗契家族的“形象”。 这是个迂腐但忠诚的军事家族,执掌了谢拉格百分之九十的军队,总的来说,也算是谢拉格立国的根基之一。 蠢,蛮横,但不坏。 崖心小姐还是好心眼儿,希瓦艾什家族和佩尔罗契家族向来不太对付,扪心自问,换作是博士小姐,肯定要狠狠地黑对方一波才罢休。 然后博士小姐就顺着话语继续攀谈了下去,聊起了另外的一家布朗陶家族,以及喀兰圣女和蔓珠院……对于这些东西,崖心便也毫无防备地一个个介绍了下去,虽然多少带了点个人的主观因素,但还是说了个大概清楚。 不过比起性子单纯的崖心,跟在后面的讯使倒是看得更明白,博士小姐这分明是在套小姐的话!本来博士对谢拉格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可经过了小姐这么一通解释,大致也就对局势摸得七七八八了。 不过,考虑到这些东西也不是什么不能说出去的秘密,讯使便保持沉默,不去说些什么了。 反正,三大家族之间的恩怨人尽皆知,希瓦艾什家族的领地上,那些领民也喜欢端着报纸,在茶馆歇脚处畅谈,换作林恩跑去市井之间兜转一圈,这些消息也能听说个大半。 “说起来,都已经到了这里,怎么老哥安排接待的人还没出现……” 崖心搓了搓自己的手,刚刚从罗德岛回来,她可还穿着清凉的短衬短裙,这会儿兴奋感过去,便又觉得有些冷了。 哪怕自幼便从雪境长大,穿着一身来自温热带区域的衣服,那也是扛不住谢拉格的寒风的。 “可能是路上遇到了什么意外吧,毕竟铁路不能直通入圣山周围也就算了,佩尔罗契家的那群家伙甚至不允许我们把公路修过去。” 说到这里的时候,讯使的表情也有点无奈。 佩尔罗契家族作为坚定的守旧主义者,处处和喀兰贸易对着干,而更加让人窝火的是,这个家族还占据了谢拉格境内最大的领土和最多的人口。 正是因为佩尔罗契家族的重重阻力,喀兰贸易在高速发展的同时亦受到重重限制,资源的开采也好,物资的运输也罢,最重要的是工厂的建设和工人的招收,都迟迟无法令作为老板的恩希欧迪斯满意。 战争已经很近了,而在战争中,处于如此关键位置的谢拉格,如果不提早做好准备,又坚定地想要保持自身的独立……那便只能成为战火中沉沦的牺牲品。 这些年,因为喀兰贸易左右逢源的政治交易,恩希欧迪斯已经为谢拉格争取了很多时间,但这些时间大多都被习惯了安逸生活的守旧势力浪费了,他们不想着发展自己的工厂和科技,不去以先进的训练方式和武器军械来武装军队,却只是遵循传统,一次又一次进行无用的朝圣和礼拜,维持原状,徒费资源。 圣山是天然的矿区,圣山脚下的大平原也是最适合建立工厂的地带,而人口密集区那些除了耕田织布放牧牛羊之外无事可做的年轻人,只要稍加训练就能投入现代化的工作中。 恩希欧迪斯是一个爱国者,哪怕严格点说,他也不是个自私的人。他可以接受这些区域的利润被他人染指,他甚至能够接受让佩尔罗契家族或者蔓珠院来全权进行区域的开发,而自己不沾其中半点利益。 但他不能接受这些人暴殄天物,放着如此优渥的资源不去使用,以“坚持传统”的名义,抱着金山哭穷。 传说中的神明耶拉冈德真的存在吗? 很多年轻人在心中,其实都有着这样的一个疑问。 恩希欧迪斯曾经说过,宗教是救不了谢拉格的。 讯使知道,不管是恩希欧迪斯,还是作为他得力助手的诺希斯,其实对于谢拉格守旧派势力的容忍度已经达到了极限。 而与此同时,以佩尔罗契家族为首的守旧派势力,也对反复试探其底线和态度的喀兰贸易感到厌烦。 希望不要那么巧,博士刚来就爆发冲突吧…… 讯使在心中无奈地想着。 远方的风雪之中,似是有车队在逐渐靠近。 第四章 你抓兜帽人,和我博士有什么关系? 蔓珠院。 谢拉格作为一个典型的宗教国家,其中的主流宗教组织,自然是地位超然,难以撼动。 事实上,蔓珠院虽然没有切实的军权或是财政权力,但每年的“三族议会”都在蔓珠院举办,本身便是对其权威的肯定与认同。 如果单单去看那执掌国家的三大家族,毫无疑问,谢拉格便是一盘各自经营的散沙,但有了蔓珠院作为核心枢纽,三大家族便能“和和气气”地坐上谈判桌,然后把各自的矛盾与冲突收敛起来,表现出一副欣欣向荣的样子。 而蔓珠院的长老们,哪怕没有多少实权,可在地位上,甚至是与三大家族的族长几乎持平的,更不要说坐在最高席位上的大长老,三大家族的族长见到这位,也得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摆出一副恭敬的模样来。 “砍起来的手感倒是没什么不同。” 法弗纳收剑入鞘,在他的周围,数位赦罪师纷纷收起剑杖,然后沉默地站到队长的身后,等待下一个指令。 鲜血染遍了阁楼,地位尊贵的长老们化作一地的残肢断臂,几乎拼不出几具完整的尸体来。 蔓珠院的高层基本居住在圣山山腰处的山间阁楼,以此彰显其超然的宗教地位。 但也正是因此,赦罪师在冲入阁楼之后,完全可以毫无顾忌地开杀,只要他们够快够狠,便不会有人在短时间内发现端倪。 在非开放时期,谁又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闯入圣山呢? 没有军队的保护,没有闹市的耳目,对于赦罪师这样的精锐队伍来说,蔓珠院的这些护卫们,简直就像是摆设一样,毫无还手之力。 理所当然的,在赦罪师们的突击下,等待那些养尊处优的长老们,便是一场血淋淋的残酷屠杀。 “没有漏过一个活口。” “包括大长老在内的十五位长老,全部已经处理干净了。” “蔓珠院的印章找到了,和三大家族往来的信件也收集齐全了。” 法弗纳轻轻敲打着剑匣,他吐出一口浊气,用手指摩挲了一下部下递来的印章,便将其扔了回去:“好好保管这个,马上有大用。” 有了这印章,在蔓珠院高层团灭的事情败露出去之前,赦罪师们便相当于拥有了能够号令整个谢拉格的“令牌”。 蔓珠院很少干涉世俗的发展,但正是因此,每一次发话,都会让三大家族的掌权人反复斟酌几遍,并且严格地遵守。 至少除了银灰家以外的另外两家肯定会遵守。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封锁蔓珠院周围的区域,随便找个理由……禁止常人登上这座圣山。” 这是为了保密。 好不容易控制了谢拉格的枢纽,若是莫名其妙被个愣头青撞破了,那才叫要人吐血呢。 赦罪师们的人数并不多,他们各司其职,想要完善地运营起蔓珠院的遗产,还是有些难度的。 不过赦罪师们也不是单纯的孤军深入,他们至少带了卫兵,这些破事,就交给赦罪师教团的卫兵们处理,倒也算是人尽其用、省得清闲。 “大人。” 一名赦罪师走上前来:“我们既然已经控制了蔓珠院,那么雪山顶的圣女居……” “那里就不要碰了吧。” 法弗纳摇头:“当代圣女可是恩希欧迪斯的亲妹妹,虽然很多人都说他们兄妹之间不和,但那顶多是理念的冲突,是兄妹俩之间的家事。你瞧瞧他对自己那个感染者的妹妹有多照顾,如果我们动了圣女,他得和我们拼命。” 换句话说,这也是赦罪师们控制恩希欧迪斯的一张王牌。 想必,恩希欧迪斯也不会料到,赦罪师们会如此疯狂,直接掀了桌子,用一场果断的闪电斩首战术,将蔓珠院拿下了。 不管他原本有什么计划,打什么算盘,这下子估计都要被彻底打乱重来了。 尤其是喀兰圣女在自己的手里,不管是从亲人的角度上来说,还是从宗教信义的角度上来说,恩希欧迪斯都不得不捏着鼻子与自己合作。 “喀兰圣女不过是个漂亮的花瓶摆设,一点实权都没有不说,身边连个卫兵都没有,只有个服侍生活的侍女,只要派些人手盯梢住了,免得让她们对外通风报信,那不就行了。” 法弗纳笑着说道:“这下,主动权可就在我们的手里了。” …… “快跑。” 脑海中忽地回荡起清脆的女声。 背靠墙壁合眼休息的林恩猛然回过神来,他左右环顾,却没有发现陌生的人影。 “嗯?怎么了?” 他的动作有些大,博士小姐有些诧异地回头,见到林恩有些严肃的表情。 “你刚刚没听到吗?” “听到什么?” 博士小姐很是自然地给出反问,林恩顿时便明白了,那个声音是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回响”,有人与自己的灵魂建立了桥梁,并且用这样的方式和自己对话。 就像是特蕾西娅殿下那样…… “殿下?” “不是我,是另一个很强大的意志。” 特蕾西娅悦耳的声音自耳边传递过来,林恩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有一个声音,让我们快跑。” 博士小姐稍稍愣了一下。 不等她聪明的脑瓜子作出分析,车站外已经响起了一片沉重的脚步声。 车站的大门被粗暴地踢开,数十名穿着皮袄的战士鱼贯而入,为首的是个强壮的乌萨斯年轻人,披着鲜红的斗篷,不算严实的外衣下裸露出臂膀上结实的肌肉。 嗯…… 看上去倒是不怎么强的样子。 那个为首的年轻人可能还算是有点实力,但是跟在后面的那些战士就像是把“乌合之众”这四个字贴在了脑门上,那零零散散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很能打。 林恩思忖着,如果需要自己出手的话,只需要一招滔天的火浪,便能把眼前这群人冲得七零八落。 不过,一旁的崖心小姐和讯使都露出了如临大敌的神色……看来不是什么普通的山匪,而是认识的人? “我是佩尔罗契家族的将军,古罗。” 他先是自曝了身份,然后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取出一张黄皮纸:“奉蔓珠院的命令,前来抓捕一名被称为博士的不法之徒。” 黄皮纸上,赫然印着博士那戴着兜帽的样子。 林恩看了看黄皮纸上捂得严严实实的博士,又瞧了眼身旁目瞪口呆的博士小姐,他差点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 若是照着那照片抓人,恐怕今年都别想抓到博士了…… 第五章 层层算计 古罗扫了一眼人群,很意外地发现,其中并没有发现自己想找的人。 咦,好像没有那种死也不肯摘下兜帽的兜帽人啊? 他又连忙低下头,看了一眼黄皮纸上的描述。 “身高八尺,体重两百,全身上下一身横肉,一顿饭吃两头牛,能够连续手撕三个萨卡兹积怨者,胸前有像北斗七星排列形状的七个伤疤,在看到敌人的时候会大喊一声‘你已经死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林恩看了看一旁身高不及自己胸口的苗条女孩,再一次确认了,如果这群熊崽子用这份通缉令上的描述来抓人,今年恐怕都抓不到博士小姐了。 而原本镇定自若地藏在人群中的博士小姐,在听清古罗的喃喃自语之后,也有点绷不住了。 在止不住想笑之余,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蛋,稍微有点怀疑人生。 我戴上兜帽以后看起来就这么可怕? 什么恐怖兜帽人啊。 得,看来“巴别塔的恶灵”给摄政王一方的萨卡兹们带来的心理阴影算是洗不干净了。 同样表情上写满无语的,还有希瓦艾什家族的二小姐,崖心。 讲道理,一开始她可真的是被吓了一跳,这几十号壮汉唰的一下涌进来,指名道姓地要抓博士,而且还是奉了蔓珠院的命令,要说这背后没什么猫腻,那崖心肯定是一百个不相信的。 她只是性格开朗活泼,又不是傻。 至于那位佩尔罗契家族的古罗将军,这回可是彻底懵圈了,他在人群中瞅了好久,也就林恩比较符合体型的描写,但他那眉清目秀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戴着个兜帽的画风。 要不……抓回去凑合一下? 古罗是典型的乌萨斯人性格,或者说佩尔罗契家族的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用有勇无谋来形容简直恰到好处。有限的脑容量并不允许他进行太多复杂的思考。 这里人也不多,虽然有希瓦艾什家族的二小姐拦在自己的面前,要求自己不要胡乱做事,但在谢拉格这一亩三分地,佩尔罗契家族奉蔓珠院的命令抓人,希瓦艾什家族的小姑娘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于是他一挥手。 “来人,全部带走!” 早这么说不就完事了嘛。 虽然不知道这蔓珠院出了什么问题,居然想要挟持博士小姐,但从那份通缉令上的形容来看…… 嚯,这谢拉格,什么时候也有摄政王的触手了。 林恩把手里的烟头掐灭,他捏着一把火,开心地笑了起来。 …… “老爷,那群萨卡兹疯了,他们把蔓珠院给清洗了一遍,强行控制住了圣山!” 说话的人与恩希欧迪斯在发色上有七分相似,但神态和年龄就差远了,哪怕穿着得体的西装,整个人也散发出一种浓浓的中年社畜气息。 “嗯,我知道了,切斯特。” 而与切斯特明显带着点焦虑的表情相比,恩希欧迪斯的表情却显得有些冷静过了头。 “可是,小姐她……” “她不会出事的,只要那些萨卡兹不是傻子,就不会去动圣女。” 毕竟,那是他们制约自己的底牌。 至于蔓珠院的人,死了也就死了吧,如果不是多年磨砺锻炼出银灰处事不惊的性格,他这时候甚至都要拍手称好。 希瓦艾什家族和蔓珠院之间,也有好多笔烂账。 包括且不限于逼迫恩希欧迪斯交出自己的妹妹去经历九死一生的圣女试炼,以及在恩希欧迪斯父母死后,对希瓦艾什家族的侵吞。 这家族在家主丧命之后衰败得如此之快,没有蔓珠院的一份功劳,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如今,落得个如此下场,他只想说一句“好死”。 恩希欧迪斯很自信。 法弗纳和他麾下的赦罪师们确实是一股如今的谢拉格难以抗衡的恐怖力量,这支小队可以在重重保护下悄无声息地杀穿蔓珠院,自然也可以如法炮制地袭击三大家族的驻地。 说到底,还是谢拉格太弱小了,在这个科技至上的年代,谢拉格并没有发展源石科技,也不曾开发术士等先进兵种,一群拿着铁斧的普通人和一些靠天赋释放法术的低级术士,能对这些赦罪师有什么威胁? 但也正是因为双方在力量上的差距,恩希欧迪斯赌对方会掉以轻心,会轻视自己。 哪怕这样的赌博简直就像是在刀尖上起舞,一个不慎就会跌落深渊。 可是就目前而言,自己算是赌对了。 将博士邀请来谢拉格,并且将这样的消息告知赦罪师们,只要对方还顾忌着这位罗德岛的恐怖棋手,必然会在压力下加速行动的计划。 换句话说,蔓珠院的惨案,也是在恩希欧迪斯的推动下发生的。 而另一方面,恩希欧迪斯并不想把自己绑在摄政王的战车上,他便向赦罪师们留了个心眼,只说了他请来博士,却没有说……与博士随行的人,正是那位“苍白骑士”。 “老爷,接下来……” “静观其变吧。” 他将茶杯放下,冷淡地说道。 那些萨卡兹,下一步的目标必然是想办法将另外两大家族的高层一网打尽,然后把自己强行推上谢拉格的王座吧。 最好的借口,就是以三族议会作为借口,将三大家族的高层齐聚一堂。 “但是,那样简单粗暴的做法,也会给恩希欧迪斯的统治留下数不清的祸根。” 蔓珠院旧址内,法弗纳轻轻笑着,为召开三族议会的请函敲上印章。 “那是理所当然的,摄政王殿下需要的,可不是一个完美凝聚全部力量的谢拉格,做得太好,反而会让人坐立难安,只有让他有求于我们,才能彻底将恩希欧迪斯……将内忧外患的谢拉格绑上我们的战车。” 到时候,就算恩希欧迪斯再怎么手段高超,也不得不认栽了。 而这个时候,那位乱入进来的博士,恐怕还在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被佩尔罗契家族的蛮子追得到处跑吧,等到对方理清思路,事情也早就落下帷幕了。 法弗纳信心满满地想着。 而恩希欧迪斯则是在百里之外闭上眼睛,勾起嘴角。 “可不止是你们会掀桌子啊。” 第六章 《危险》 “说实话,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是那么想掀桌子的。” 博士小姐幽幽地叹了口气。 “在已经制定好的规则中,用一步步棋来封锁住那些正当的不正当的手段,以其人之道还以治其人之身,最后踩着无计可施的敌人迎接自己的胜利,我认为这才符合我的博弈美学。” 掀桌子应该是最后的手段,而不是上来就用的手段——哪有人斗地主上来丢王炸的? 对于博士小姐的感慨,林恩只想说:“矫情。” 好吧,不是想说,是已经说出来了。 “你还真想去蹲个大牢试试?不是我说,现在这个情况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劲,进去了可就不一定能出来了。” 不可否认的是,掀桌子有很大的副作用,比如一个总是掀桌子的人,很容易遭受棋盘上所有棋手的一起针对,就像是全盛时期的卡兹戴尔,不讲什么外交谋略和政治博弈,只有血腥疯狂的进攻和远征,自然被所有国家一起抵制。 但是,谁也无法否认,当武力处于绝对优势的时候,什么样的阴谋诡计在掀桌子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不管阴谋阳谋正策奇策,全部以力破之。 林恩就有这样的底气。 就在刚刚,他们几人被几十个乌萨斯壮汉堵在列车站休息室的角落中,并且那个叫古罗的将军准备动手抓人的时候。 林恩直接一把火将人群冲散,在那些战士们手忙脚乱的时候,光明正大地带着人逃跑。 属于是实力碾压了。 于是博士小姐有些忧郁地叹了口气。 “唉,体会到掀桌子的快感之后,我就再也回不去了啊啊啊!!!” 好吧,这才是她的真情实意。 我,博士,左手一个脸上写满无敌的男人,右手一个当地最大军阀格外疼爱的妹妹,这怎么输? 这么阔绰的仗,框A过去就完事了! 眼见博士小姐进入了一种非常奇怪的状态,崖心不由凑到林恩旁边来:“听说以前在巴别塔的时候你就是博士的老部下了……她以前也会这样吗?” 林恩想了想,这种意义不明的怪话她以前也没少说——至少在被战争压垮、逐渐变得沉默恐怖之前,她一直是这样的。 “偶尔也会发病吧。” 于是乎两人都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好吧,好吧,让我们来商量一下,接下来该干些什么。” 顺利地活跃了气氛之后,博士小姐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表情也重新变得正经严肃了起来。 “很显然,这是个针对我们的陷阱。” “博士……” 崖心刚想说些什么,便被博士小姐打断了:“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说,这是银灰想害我们……毕竟,暂且不说他最疼爱的妹妹就在我的身边,他也是知道受邀名单上有林恩的,不可能用这么几个杂鱼来收拾我,瞧不起谁呢。” 林恩点头,算是认可博士小姐的说法。 而一旁保持着若有所思表情的讯使则是似乎想到了什么。 “嗯……我记得罗德岛,并没有在谢拉格得罪过什么大人物,如果说这不是蔓珠院的长老们集体老年痴呆发了神经病,那么最合理的解释便是……” 恩希欧迪斯,他其实是在向我们求助。 博士小姐耸了耸肩。 她是顶级的棋手,恩希欧迪斯也是,而这样的人难免产生共鸣,也很容易推测到对方的棋招。 结合一些实际情况,对方在想什么,要做什么,很容易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假设有一个让恩希欧迪斯无法反抗的幕后黑手,那么我们现在直接前往喀兰贸易是最蠢的做法——林恩,我需要你的行动。” “尽管吩咐。” “去找人,找那种可能知道内幕,此时此刻却处于喀兰贸易核心圈之外的人。” 她是在对林恩说话,但与此同时,博士小姐也斜视着讯使,等待回应。 她需要了解更多的内幕,通过对情报的分析,来确保作出正确的判断。 幸运的是,身边便有情报灵通的本地人。 讯使是个聪明人,他立刻明白了博士小姐的意思,于是舒展开紧皱的眉头,知道是时候该自己出力了。 “我带你去吧,如果事实正如博士小姐所说的话,或许有一个人能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案。” …… 蔓珠院的惨案,瞒得了山下的平民贵族,却瞒不过山上的圣女。 当代的喀兰圣女恩雅,是恩希欧迪斯的妹妹,但众所周知的是,自从恩希欧迪斯力排众议将自己的这位妹妹送上了九死一生的圣女试炼之路,兄妹两个的关系便逐渐变得平淡、甚至可以说是不和。 当然,事实上,不管是恩希欧迪斯还是恩雅,都是心胸开阔的人,如果仅仅是这么些问题,两人之间的隔阂不会存在那么久,因为两人之间还有个可爱的妹妹恩希亚做缓冲,一点过去的阴霾,总是会被逐渐遗忘的。 两人之间,真正不可调和的矛盾,在于两者对这个国家未来截然不同的理解和做法。 别看恩雅总是一副软萌柔弱的样子,可实际上,她却并不是那种身娇体弱的吉祥物。 希瓦艾什家族的孩子,都有着坚定的信念与意志,以及过人的行动能力和学习能力。 换句话说,这位喀兰圣女实际上非常有主见。 “雅儿、雅儿。” 恩雅抓住自己侍女的手,将一封信塞进她的袖子里。 “把这个送下山去,虽然山路被封锁了,但我们偷偷下山的‘秘密通道’还在,你顺着小路走,把这封信交给值得信任的人,要快。” 恩雅没有说值得信任的人是谁,她也知道,自己的侍女……或者说,自己的这位姐妹,也是个聪明人。 她相信,对方会作出正确的判断。 说实话,这场血腥的屠杀来得太过突然了,哪怕恩雅察觉到了不对,却也猜不出事情的始末——她可没那么多情报,再聪明的人也得抓瞎。 所以,她只能寄希望于维系谢拉格和平的三大家族提高警惕,合作携手渡过难关。 侍女接过信,有些迟疑:“可是,我若不见了,那些萨卡兹……” “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在我还有利用的价值之前,圣女毕竟是谢拉格地位最重要的人之一。反倒是你,留在这里反而危险,他们会拿你杀鸡儆猴的。” 恩雅半是恐吓地催促着她,推她去圣女居后的小径。 不过,她却不曾注意到,对方脸上有些奇怪的神色。 我?危险? 雅儿摸了摸自己的脸,苦笑中有些无奈。 第七章 给灵知一点,小小的罗德岛震撼 诺希斯·埃德怀斯曾经属于喀兰贸易的一员。 他是恩希欧迪斯从小到大的朋友,也是后者在维多利亚留学时四年的同窗,在恩希欧迪斯回到谢拉格建立喀兰贸易之后,理所当然的,诺希斯也加入其中,成为了恩希欧迪斯的得力助手,全权负责喀兰贸易的矿产开发和新尖科研项目,在公司内部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当然,那也只是过去了。 自从一周前,他与恩希欧迪斯因为公司发展的理念而产生口角冲突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便明显变得冷淡了起来,很快诺希斯被调去了那种重要性不大的小部门,有人说这是恩希欧迪斯在回收权利,也有人说是诺希斯过于狂妄无法无天,但几乎作为共识的是,诺希斯已经离开了公司的中心,成为了一个边缘人物。 谁让他的权力都源自恩希欧迪斯呢。 他或许应该表现得愤怒?亦或者是消沉? 无人问津的角落里,诺希斯只是露出了不屑的讥讽目光,来笑那些庸人和废物看不穿真相。 “所以,你们想来找我问,恩希欧迪斯的身边发生了什么。” 诺希斯仔细地端详眼前的组合。 其中有两个人是值得信任的。 其一恩希亚,也就是崖心,她是恩希欧迪斯的妹妹。 另一个便是讯使,真名魏斯,是恩希欧迪斯的心腹干将。 但除了这两个人之外,还有一个穿着可疑黑色大褂的女人,以及一个萨卡兹。 萨卡兹…… 诺希斯的眼神一凝。 眼下,他信不过这些外人。 二小姐也好,讯使也罢,他们或是善良或是忠诚,但没有那种看穿一个人的眼力和心机。 哪怕走在一起,也不能说明他们是真正值得信任的,尤其是那个萨卡兹,除了那群入侵者……谢拉格哪儿来的萨卡兹? 计划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在维多利亚训练的精英私兵已经分批潜入,莫希那边也一切顺利,只要再隐忍……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冒风险。 “如你们所见,我现在只是个在被裁员的边缘徘徊的普通员工了,如果你们想知道恩希欧迪斯的事情,那么显然问错了人。” 他得体地作出了合理到无可挑剔的答复。 “灵知哥!” 崖心抓住了他的衣袖:“我知道你和老哥的关系最好了,这种事情怎么看都不对劲,里面一定是有隐情的!” “很显然,人是会变的。” 诺希斯拉开她的手:“再坚固的友情,牵扯到了钱和权,也容易腐朽变质。” 看来是铁了心不想好好说了。 不过,抛开单纯的崖心,不管是博士还是林恩,其实都看出了诺希斯藏着什么秘密,却不愿说出来。 “崖心,打感情牌,不如想个法子证明我和林恩是站在你们这边的。” 博士小姐忍不住如此说道,而诺希斯只是冷淡地喝茶,就真的像是个被挤出权力中心的落魄者,对于博士小姐的话语毫无反应。 崖心一拍脑袋:“啊,我差点忘记介绍了,这两位来自罗德岛,这位就是我信里常常提到的博士!” 哦,那个半夜三更用嘴淌着开水泡杯面的恐怖兜帽人吗? 诺希斯又将目光投往林恩。 “我是她的护卫。” 林恩简单地说道,便不再多嘴。 罗德岛。 诺希斯有点印象,恩希欧迪斯之前经常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名字,是个治疗感染者的制药公司,恩希亚就是被送到那里接受治疗的。 但诺希斯终究不是负责搞外交和贸易的,而是个正儿八经的科技宅,尤其是近一年的时间里,他忙于和其他两大家族、蔓珠院的人明争暗斗,将太多的精力投入其中,对于外界的情报了解比较落后,所以并不是很了解罗德岛这个名字背后的含义。 崖心又将一路上遇到的事情说给诺希斯听:“蔓珠院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抓人?我们担心这是出了什么变故,让事情往无法挽回的深渊滑落!灵知哥,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们了!” 诺希斯的表情中浮现一点意外,但紧接着便收敛了。 能够有什么变故?无非是蔓珠院被那些神秘的萨卡兹屠了一遍罢了。 那些萨卡兹没道理会放过蔓珠院那些高高在上的长老们,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快。 看来,自己不在身边的这段时间里,恩希欧迪斯也出了自己的招,让那些人变得有些急了。 那么,自己这边的进程,也得加速一些…… 诺希斯还在思考,他和恩希欧迪斯一样是极其聪明的人,能够从很少的情报中分析出很多东西。 而就在这个时候,博士小姐坐到了他办公桌的对面,双手交叉,抵住自己的鼻沿。 “你在想着,与其将事情告诉不了解的外人,为计划平添变故,还不如保持原样,用自己的手来解决麻烦,我说的没错吧?” 博士小姐的话语中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魔力,诺希斯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作出回应,但在话语脱口而出的前一瞬间,他猛地抬头,用一种惊疑未定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棕发女子。 博士小姐笑了,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也很好猜,因为聪明人总是讨厌超出自己计划之外的东西,博士自己就是这样的,恩希欧迪斯和诺希斯也不例外。 “胁迫恩希欧迪斯的人,是萨卡兹吧?嗯……我再说得明确一点好了,他们是摄政王的人,没错吧。” 博士小姐表情平静。 而诺希斯则是沉默以对。 林恩的手微微按住剑柄。 崖心露出惊讶的表情。 气氛变得沉闷了起来,而博士小姐则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蔓珠院发了疯一样的来追捕我,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也只有摄政王那边的人,才知道我的威胁有多大嘛。” 她轻轻笑了笑:“蔓珠院已经是历史了,对吧?这也是最符合喀兰贸易利益的结果之一。” “下一步是谁?是布朗陶家族,还是佩尔罗契家族?” 诺希斯的手猛然握住手杖,冰寒的源石能量几乎是本能般在他的指间攒动,而林恩则是眼睛微眯,露出不怒自威的气势,震得诺希斯掌心发麻。 博士小姐坐在他的对面,一字一句,格外认真地说道。 “大家都是聪明人,我想,还是把事情说得清楚一点会更好些,你觉得呢?” 第八章 智与力 “还真是恐怖……完全瞒不过她,三言两语,就什么东西都看出来了。” 博士等人离开之后,诺希斯端起茶杯,深深地叹了口气。 直到最后,他也表现得守口如瓶,似乎是什么东西都没说出来的样子。 ——因为根本不需要他说,大部分真相都已经被博士小姐推理出来了,剩余的些许东西,只要一点暗示,便也了然于胸。 和聪明人说话,并不用把东西说得太直白。 想起自己曾经还在恩希欧迪斯面前质疑过他对这位“博士”的评价,诺希斯只得苦笑了一下,恩希欧迪斯……其实还是说保守了,不说她最擅长的战术推演,仅仅是现在表现出来的推理和话术,那也是格外惊人了。 亏得自己平时还自认为是个聪明人,只能说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那么,这位博士小姐,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她随行只带了一名护卫,哪怕加上喀兰贸易暗中准备的士兵,也不是那些强大神秘的赦罪师的对手。 诺希斯可是知道的,那位赦罪师的首领,仅仅花了十分钟,就正面击败了万夫莫敌的“锏”,那位来自卡西米尔的冠军骑士,恩希欧迪斯手中真正的王牌。 而其他的赦罪师,以“锏”小姐的说法,也大多和她在伯仲之间,相互之间不会有多少差距。 换句话说,这是一支真正的精英部队,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有以一敌百的战斗力。 而更加重要的则是,在谢拉格和维多利亚的边界处,有一支莫约千人的萨卡兹军队已经安营扎寨,静候雪山的事变。 别小看这千人的军队,哪怕佩尔罗契家族手底下有万余士兵,但他们迂腐保守,装备落后,根本不是久经战火考验的萨卡兹战士的对手,那些萨卡兹们迟迟不动可不是怕了谢拉格的守军,他们只是缺少一个堂而皇之入境的理由罢了。 手中的力量严重不足,却要面对摄政王的精英部队的内外压迫,恐怕只有巧舌如簧地联合所有能召集到的友军……比如布朗陶家族和佩尔罗契家族。 然后与恩希欧迪斯里应外合,以天时地利人和之势,才能抓住胜利的机会。 诺希斯有点期待,期待这位智计惊人的博士小姐为自己展现出一场如何绝妙的翻盘好戏。 ——然而,事实上。 诺希斯不知道的事,博士小姐只带了林恩一个人作为护卫,并不是她大意轻心了,而是林恩确实有那个实力,哪怕面对千军万马,也丝毫不惧。 他不止是低估了博士,他更是低估了林恩。 这也难怪,诺希斯毕竟没有真正意义上见过世面,在他眼里,再厉害的战士,也就只有“锏”那个水平,差不多封顶了,不过是一介武夫,用现代军队的人力与装备完全能围杀,哪会有万夫莫敌的可怕存在? 但林恩偏就是那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家伙。 博士小姐现在想的根本不是什么以巧破力,或是合纵连横,那种费心费力的事情只有在己方没有足够战力的情况下适合使用,如今林恩就跟在旁边,摄政王的队伍了不起也就只有潜入的精英部队,硬实力上绝对是自己这边占优。 于是乎,博士小姐直接进入了梦魇大可汗模式。 “蔓珠院应该是已经没了,那些赦罪师盘踞在圣山,以蔓珠院的名义颁布命令,时间久了夜长梦多,我怕出什么幺蛾子。” 博士小姐舔了舔嘴唇:“林恩,你有把握吗?” “如果只是赦罪师的话,有。” 林恩平淡地回应道。 赦罪师的实力,他是知道的,神秘莫测的术和锐利无比的剑,自己在应对的时候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压力。 神秘强大的法术可以用禁魔领域封锁,而没有了法术的辅助,赦罪师的强大,也就被封锁了大半。 如果敌人是温迪戈、炎魔之类的萨卡兹王庭怪物,那么还不太好说,毕竟王庭种族的上限很高,像爱国者、奎隆这个级别的强者,在历史上层出不穷,不在少数,甚至林恩能够抵达如今的高度,也和当初王庭对他的改造脱不了干系。 林恩最不敢小看的,就是王庭的底蕴。 “不过,就算我真的能解决那些赦罪师,但这样做真的好吗?” 林恩又反问道:“恩希欧迪斯,他是你选择的盟友吧。” 不管有多少理由,这些赦罪师都是来寻找恩希欧迪斯合作、并且为了他杀掉了蔓珠院的长老们。 谢拉格可是宗教国家,蔓珠院是圣女的代言者,在人们的心中,有着格外神圣的地位。 这样的事情一旦被公开,那么遭难的就会是喀兰贸易和希瓦艾什家族,人们总是会憎恨那些出卖自己国家利益的位高权重者,若是有人再煽风点火一下,恩希欧迪斯就这样被送上绞刑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民众的怒火,总归是要找一个方向去宣泄的。 其实,对于罗德岛来说,最有利的结果,应当是利用那些赦罪师的手……把谢拉格的另外两大家族解决了,然后卡一个时间差,在摄政王的大军抵达之前,以救世主的姿态入场,将赦罪师们驱逐出去。 这么做有点不厚道,而且会出现很多牺牲,可是却很符合林恩与博士的利益。 不过,与此同时,这么做也有风险,如果摄政王的大军入关了,那么林恩和博士要面对的挑战就会成倍增长。 “这是最保险的做法,万无一失。我想,就算是恩希欧迪斯在这里,他也会赞同的。” 恩希欧迪斯这个人,是个爱国主义者。 比起自己苦心经营的公司和家族,他更加热爱自己的国家。 如果能让谢拉格摆脱被摄政王拖下泥潭的困境,他应该会很乐意去牺牲自己。 博士小姐很笃定这一点,而林恩也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上一世的雪山事变之后,以圣女收揽大权、喀兰贸易和三大家族先后凋零落幕作为结果。 不管过程如何,用了什么手段,恩希欧迪斯为了国家,把自己赔了出去。 “来帮帮我。” 脑海中再一次传递来了未知的声音。 这道声音很清丽温和,就像是那种阳光的邻居家大姐姐的声音,而之前在车站时也是“她”提前提醒自己,要赶紧离开。 当然,她那时候可能低估了自己的战斗力。 林恩能够感受到,那灵魂传递来的波动中,没有恶意和没有贪欲,洁白得宛如圣人的心。 ——姑且认为这是友军好了。 不过,保险起见,还是问问万能的特…… “信她。” 特蕾西娅简单明了地说道。 于是林恩笑了笑,他按住剑柄,向博士说道:“或许,事情还会有些转机。” 第九章 耶拉冈德的考量 “快点!她肯定还没跑远……仔细找,不要放过每一个角落!” 雅儿的逃跑之路,并不算很顺利。 喀兰圣女是赦罪师们终点监视的对象,而雅儿作为唯一一个照顾恩雅衣食起居的侍女,她的消失第一时间便被察觉了。 赦罪师们当然没办法对恩雅怎么样,至少现在绝对不敢,这位高洁的雪豹姑娘是他们控制恩希欧迪斯的王牌,也是控制这个国家的王牌,就算恩雅表现得有些叛逆,赦罪师们顶多也只能将她禁足软禁起来,却不能给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和威胁。 于是,在懊恼没能及时发现这条下山小径的同时,他们只能选择把怒火洒在逃下山的雅儿身上。 可不能让她带着蔓珠院全灭的消息下山打草惊蛇!布朗陶家族和佩尔罗契家族都是谢拉格的地头蛇,如果不能一击命中七寸,一旦他们聚集起自己的力量反抗,那也会在原本简单顺利的计划中增添不少麻烦波折。 这里毕竟是谢拉格,强龙难压地头蛇,就是这么个道理。 但很快,赦罪师们便发现了,他们想要在雪山里抓到雅儿……那也是痴人说梦。 暂且不说,雅儿那神秘莫测的真实身份。 哪怕只使用了作为人类形态的力量,仅仅是熟悉地形这一点,雅儿便能轻快地甩开追击。 不过,哪怕她能甩开追兵,但萨卡兹们封锁了下山的路,她想要离开,那也是异常困难。 人类形态下的她……不算那恐怖的灵魂强度,也不过是个有些实力的术士罢了。 比起年、令这些不完整的同类,雅儿的本体实力更强,但对于自己力量的运用把握能力,却是差得远了。 “要使用本体的权能和力量吗?” 雅儿问着自己,随即便摇了摇头,认为时候未到。 在得知蔓珠院被摧毁的消息时,雅儿的第一反应是愤怒,作为谢拉格人们崇敬的“神”,她是真的热爱这片土地,以及居住在这片土壤上的人们。 如今有人肆意屠戮,企图将这片宁静祥和之地拖入战争的漩涡,她怎能不怒? 她想要亲自出手去清理那些侵入的萨卡兹,但紧接着又放弃了。 雅儿不擅长战斗,她并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力量,而那些赦罪师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她能从对方的身上隐隐约约感受到一种危险的信号,如果真的出手,那么最后势必打得天崩地裂,万物崩塌。 不管是输是赢,这圣山必然会化为一片废墟,而这是谢拉格无法承担的损失。 不过很快她又找到了方法,灵魂的力量承载于冰晶的载体中散发出去,联系上外来的“破局者”。 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那个叫“林恩”的萨卡兹时,她心中总会升起一点微妙的亲和与好感。 就好像……就像是她在面对历代喀兰圣女时那样。 但圣女可是受她祝福的人类,林恩又有什么特殊之处? 很好奇。 第一次联系的时候,她便抱着好奇的心思,还好心地提醒对方,不要被气势汹汹的士兵给抓了,被那些外来的赦罪师害死。 她对那些屠遍了蔓珠院的赦罪师们印象很差! 虽然蔓珠院的长老们,很多都德不配位,做了不少她看不惯的事情,但那毕竟是自家的崽,雅儿就算不喜欢,却也不能真的多说什么。 而且她也看得出来,谢拉格这一亩三分地确实是需要蔓珠院来进行平衡,否则三大家族分分钟就变成军阀相互攻伐起来,人民宁静和平的生活恐怕也就消失了。 再加上谢拉格需要信仰,却不需要真正笼罩在人们头顶的神。 于是,雅儿便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安心在圣山上服侍圣女,也懒得去看那些弯弯绕绕的黑暗龌龊。 不过,这一次,那些赦罪师们杀上门来,还打算把谢拉格拖入战火,如此所作所为,饶是以雅儿的好脾气,心中也升腾起些许怒火。 她想坏了赦罪师的好事,却是没想到,这个男人的实力,也着实强的可怕,远非常人能及。他只是挥手一剑便掀起火浪,不杀一人却冲散了追兵的阵型,带人冲出重围。 冲出重围,很简单。 不杀一人,也很简单。 但两者相加,就有不小难度了。 尤其是如此宽泛霸气的攻击,最后只是一股柔劲将人群冲散,不杀一人,要么林恩是个徒有其表的银枪蜡烛头,要么便是他的力量收放自如,属于真正意义上的战斗大师。 拥有力量,和掌握力量,并不是一个概念。 将手中的力量融会贯通、精确把握,更是颇为不易的难事。 雅儿自己就是手握伟力的存在,便更是明白这点了,她的本体沉睡在山峦冰雪之间,呼吸间就能以北风冻结村落城镇,哪怕在巨兽之中,她的硬实力,也算是比较强的那个档次了。 但她却做不到精确地使用力量,将城市中的一个人或物冻结,因为使用力量的技巧不行,甚至影响到了她的人类身体,在战斗时能发挥出来的实力。 同类之中,在力量的把控方面,别说是领悟武学至臻的重岳了,就连年、夕,也比她厉害许多。 她也知道自己有这方面的缺陷,但是嘛…… 没办法,懒病是无药可治的。 比起钻研琢磨自己的力量,她更喜欢陪伴在圣女的身旁,就像是个普通的侍女那样,看着她们成长。 哪怕只是做出几道美食,让少女的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容,她也觉得这是值得的。 或是待在城市中,过着与人们亲近的生活,去看时代沧桑变化,那些谢拉格土地上孕育的人们过得越来越好,她也就满足了。 比起作为“耶拉冈德”的“神性”,作为“雅儿”的“人性”,在她的人格中所占的比例要更高。 这样也挺好的,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但此时此刻,她却有些后悔了,面对那些咄咄逼人的赦罪师们,她明明有击溃他们的实力,却不敢真的以本体去解决他们。 她不会战斗,更不会收敛自己的力量,战斗的余波恐怕会覆盖很大的一片区域。 耶拉冈德的伟力有多强?一次翻身便能引起雪崩,一次吐息就能带来冻结生命的寒风!如果自己毫无顾忌地出手,能不能绞杀那些赦罪师暂且不论,谢拉格恐怕就要先遭难了。 死上几十万人,那都算好的。 像是正面对抗天灾,这种规模宏大的力量对碰,她是擅长的。 可针对渺小个体的战斗,她就麻爪了。 自己就应该在过去的年月里多找机会练练手,否则如今哪有那么憋屈? 雅儿在内心觉得烦闷的同时,也只能默默叹气,寻找和平些的破局方法。 如果能把三大家族的力量聚集起来……三大家族,可也是有自己的底蕴的,就像是希瓦艾什家族招揽的那位“锏”,实力足以匹敌寻常的赦罪师了。 最重要的是,联合那位外来的萨卡兹,雅儿隐约有一种感觉,这位自己觉得亲切的萨卡兹,在战斗力上,甚至有可能不下于自己的本体。 似乎,也未尝不能解决掉那些赦罪师带来的麻烦。 就是不知道,对方肯不肯出手相助了。 怀着些许期待和忐忑,雅儿再一次用自己的力量链接上了林恩的精神频道。 对方的灵魂很强大,强行链接的阻力也很足,雅儿只能说出有限的几个字,在稍纵即逝的一秒时间里,她最终还是将信息送了出去。 “来帮帮我。” 第十章 不过如此 林恩和博士此时此刻,距离圣山并不远。 “讯使,你照看好博士和崖心,我去前面看看。” 年轻的刀客“讯使”轻轻点头,手中的刀鞘微微打开,亮出里面雪藏的刀锋。 他的实力不强,也就只是普通一流水准,不要说位于人类顶点的超一流强者们,就算比起德克萨斯、拉普兰德那个水准都还差点意思,不过他对于希瓦艾什家族的忠义确实是无可挑剔的。 其实,以他的年纪,能有这个水平的实力,已经相当不错了,毕竟他也就二十六七,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只是,林恩的实力上去之后,他的眼界也高了。 这泰拉大陆何其辽阔,天下的天才豪杰何其之多,以前还觉得“皇帝的利刃”、“赦罪师”是立于世界顶峰的怪物,但现在回头看看,那也不过是超一流强者中的守门员罢了。 毕竟是量产的超级强者,那些真正厉害的恐怖存在,往往是不可复制的,就比如林恩,亦或者爱国者,还有萨卡兹十大王庭的领袖们,以及历代的魔王。 “摄政王……他最方便动用的那批顶级强者,应该是赦罪师教团。” 作为卡兹戴尔如今的君王,特雷西斯手下网罗了大半萨卡兹强者,除了赦罪师之外,必然也有属于自己的其他王牌。 萨卡兹这个种族,是真正意义上的战斗民族。 又是经历了残酷战争洗礼之后,民间诞生十个八个能媲美赦罪师的超一流强者,很正常。 曾经的林恩就是其中之一,罗德岛的精英干员中,也有如此出身的。 但那毕竟是零散的力量,在这种行动中,远不及以小队行动、配合默契的赦罪师们可靠。 更别提,赦罪师教团近些年来不断网罗人才,壮大己身,规模已经变得很庞大了。 赦罪师……也是老对手了,而且是自己必须跨越的对手。 林恩的身影没入风雪之中,他很轻易地跨越了在圣山脚下巡逻的谢拉格守卫们。 那些拿着原始的刀盾,身披皮甲的士兵,哪怕身强体壮,战斗力也远不及乌萨斯、炎国等大国家的军队,毕竟装备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这种刀剑长矛,恐怕连乌萨斯集团军中,突击者们的制式装甲都刺不破。 更别提,没有专精侦查的术士和设备,这样的军队在现代化战争中,就像是一群瞎子,只能挨打。 就像是现在,如果这里的士兵换成装备精良的乌萨斯军队……就算是林恩,想要绕开,那也要费点力气,哪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呢。 那些赦罪师们,当然也不可能如此有恃无恐,不慌不忙。 “山脚下都是谢拉格的巡逻队,但下山的路上,却是萨卡兹卫兵在把守。” 林恩看向下山的几条雪路,一些穿戴铠甲、捂得严严实实的士兵盘踞在几处必经之路上,几乎把控了整个圣山上下的通道。 虽然外表上看不出来,但林恩可以感应到,那些都是萨卡兹。 “去揭发毫无意义,恐怕那些谢拉格士兵会以为我是在疯言疯语。” 林恩暗道:“还得靠自己。” 不过他也早就做好了这样的打算。 长期以来,他都习惯于独自面对最严峻的挑战。 那个神秘的女声,来源应该不远,而且错开了卫兵们把控的区域。 林恩没有使用巫术,自己确实是得到了大量巫术传承,但赦罪师是巫术方面真正意义上的大师,在赦罪师面前玩弄隐藏自身的巫术,属实是有点班门弄斧,一个不好反倒会暴露。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只是将自己的存在感压制到最低,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萨卡兹卫兵,那些在战场上学来的隐匿技术,倒是出乎意料地好用。 林恩翻过两座雪坡,便看到一位穿着朴素传统的黑发女子,早已在皑皑白雪之间,等候多时了。 “你……嗯?” 林恩接触过许多同源相近的存在,像是年、夕这样的炎国神明碎片,还有“日落即逝”的那几位歌手们,也因此,他对于雅儿的真身,几乎是一眼就看穿了,那种感觉未免也太熟悉了。 一位巨兽的人类分灵,换句话说,便是神明的投影。 而考虑到谢拉格的宗教信仰…… “耶拉冈德?” 他有些不确定地问着。 雅儿也愣了一下,虽然已经料到了这位萨卡兹的来头不小,但她着实没有想到,对方可以一眼看穿自己的真身。 不过,自己也没有藏着掖着,凡人看不穿,只能说是眼界不行,像是这种灵魂强度很高的顶级强者,以前接触过其他类似的存在,很容易便能从气息和灵魂波动等方面察觉端倪。 “谢拉格正处于千百年未有的变局危机之中,我需要帮助。” “我们正是为此而来。” 林恩笃定地说道。 雅儿仔细观察着林恩的情绪波动,确定了他在说这话的时候无比诚挚,应该作不得假,于是便也放松了下来,松了口气。 “你可以叫我雅儿。” 少女微微一笑:“具体的东西,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谈?这里不适合交流情报。” 她准备将恩雅的信交给罗德岛的博士,再把一些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诉对方。那是恩希欧迪斯都很尊重的聪明人,恩希亚送上圣山的信件里也屡屡提及,赞不绝口。 这样的一个聪明人,应该会作出正确的抉择。 而且……有了自己的支持,有了圣女的支持,想来那位博士应该也能想出一些更好的对策。 雅儿知道,恩希欧迪斯只是表面上虚与委蛇,实际上早就暗中调集兵力,准备和那些萨卡兹们鱼死网破。 他不在了,恩雅会伤心的。 雅儿并不讨厌恩希欧迪斯,就像是恩雅,打心底也并不讨厌她的哥哥。 如果真的讨厌,她会表现得冷漠,而不是展露出对抗的意志。会有这种胜负的欲望,归根结底,她只是想要向自己的兄长证明自己而已。 他们兄妹两个,都想要用自己的办法来改变、救赎这个落后的国家。 不过相较而言,雅儿还是更喜欢恩雅许多,毕竟那是自己的圣女,也是和自己朝夕相处了多年的姐妹。 “我带你去见博士。” 林恩点头,带着雅儿向山脚下走去。 这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侍女,倒也省了他不少事。 “当心点……那些赦罪师们,在圣山脚下布置了结界,就连我的瞬间移动都会被察觉……” 雅儿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她见到林恩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挥手之间,那毫无破绽的结界便突兀地缺失了一块。 林恩摇头。 “不过如此而已。” 第十一章 追逐的代价 “你、你居然能破解那结界?” 雅儿有些惊讶。 这赦罪师的结界可不简单,几乎完全阻隔了圣山内外,就连她都没把握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安全穿越,否则的话,掌握“瞬移”神技的雅儿,又怎么可能沦落到需要人来帮助的地步。 她本来只是想着,要林恩引发点混乱,然后趁机破坏几个结界的节点,再带着林恩一起瞬移出去。 但显然,眼下离开这里并不需要这么多复杂的步骤。 “一点小手段而已,不值一提。” 林恩微笑道,对于如今的他来说,这确实已经只能算是“小手段”了。 再厉害的结界,那也只是源石技艺罢了。 而只要是源石技艺,对于林恩来说就毫无意义。 不仅无法阻隔林恩的脚步,甚至不能起到最基本的预警作用。 “走吧。” 他便牵着雅儿的手,带她轻轻松松地走出了赦罪师布置的警戒圈。 耶拉冈德…… 林恩漫长的回忆中,也有关于耶拉冈德的部分。 在上一世,他们也曾经有过短暂的交集,然而这点交集很快也伴随着海浪滔天而消散一空。 这位历史悠久的神明借圣女之手给予他洗礼和祝福,而作为交换,林恩将谢拉格剩下的人们迁移去炎国,谋取灭世之灾下的一线生机。 在那之后,孤独的神明于燃烧的圣山中起身,独自面对席卷而来的海浪,守护这片土地到最后一刻,为移民的撤退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 不过那时候,林恩全程都没有真正意义上见到耶拉冈德,更没有听到过“祂”的声音,一切都是由恩雅这个“圣女”来代言。 所以在见到雅儿的时候,他还小心翼翼地探测了一下,这才确认对方的身份。 对于这位谢拉格人的守护者,林恩还是很有好感的。 如今走过千万年的时间长河,两者竟再一次在共同的敌人面前谈起了合作。 命运还真是奇妙。 “小家伙。” 雅儿总算是按捺不住内心的些许好奇。 “我在你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很奇妙的亲切感……” 那是只有被自己祝福过的人才会沾染的气息,雅儿不会认错的。 可是,自己可从来没祝福过眼前的这个男人。 再加上历代的雪山圣女中,留下后代的也寥寥无几,那么林恩身上的气息……或许是因为他获得了某件流落在外的圣女遗物? “哦,你说这个啊。” 林恩摊开手掌,指间火焰覆上一层霜痕,眨眼又消失。 “我想,那不是你的错觉,这是来自雪山的祝福,在我的力量中……不算是中流砥柱,但也算是一股催化剂吧。” 雅儿脸上的迷惑更甚,她想了想:“这北境雪海中还有和我同源的存在?” 林恩笑笑,也不作答。 这一笔糊涂账,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就让她一个人迷糊琢磨去吧。 …… “大人。” 一名赦罪师走到法弗纳的身侧,轻轻躬身:“圣山顶的布置,已经完成了。” “辛苦了。” 法弗纳轻轻点头,合上手中竹卷。 这是蔓珠院对神话的“记载”。 “大人,我还是不明白,为何如此谨慎?” “谨慎?我到现在还觉得我们这做法胆大包天。” 法弗纳耸了耸肩,他把手中的宗卷随意地往桌上一丢:“毕竟嘛……人在做,天在看。” 和恩希欧迪斯的博弈,甚至那位来自罗德岛的博士,对于法弗纳来说,都不是最大的威胁和挑战。 “谢拉格的宗教,和其他地方不同。” 他叹道:“其他地方的宗教,那是先有宗教,再有神!但谢拉格却是反过来的。” 作为赦罪师教团的领袖人物之一,法弗纳自然是知道许多常人所不知的秘辛。 就好比这谢拉格,蔓珠院所供奉的这位“耶拉冈德”,并不是源自信仰的虚假神明,而是一尊古老神秘的强大生命,那位存在常年庇护着谢拉格,这小小的弹丸之地这才能和平宁静地长久存在。 赦罪师们如今的所作所为,无异是在耶拉冈德的眼皮子底下撬他老人家的棺材。 不过都走到这一步,也没什么回头路了。 法弗纳的眼神中闪现一抹狠色。 那怕那位耶拉冈德真的从长眠中苏醒,自己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巨兽是恐怖的种族,每一个成年体巨兽都拥有着堪比天灾的破坏力,以及几乎刀枪不入的肉体。 但与之对应的是,这些巨兽并不能很好地运用自己的伟力,伴随着科学的进步以及源石技艺的发展,曾经渺小如蝼蚁的人类也有了威胁到巨兽的手段。 就好比赦罪师们联手释放的终极法术“星辰坠落”,法弗纳当初在龙门带着一群初出茅庐的新手,便能以这招硬生生打破林恩的禁魔领域,最后还是靠着邪魔力量引发的“坍缩恐惧”才算是把这攻击给挡住了。 如今赦罪师们在战斗中被打磨为锋利的宝剑,那毁天灭地的光柱全力绽放足以摧毁城池,自然也能撕裂巨兽坚韧的肉体。 当然,与这种庞然大物硬碰硬,那绝对是不合适的,最愚蠢的做法。 最好还是针对其弱点下手…… 比如说,巨兽最是害怕来自深海的“污染”。 而摄政王的阵营,恰好对这些深海之物,也有点研究。 “呼……” 法弗纳摊开手掌,仔细观赏掌心幽蓝的纹路,又不由想起了当初在龙门时,见到的那位身披黑雾的苍白骑士。 当年在战场上看到的小菜鸟,都可以借用邪魔的力量,成长到一个自己压根看不懂的地步。 自己没有道理,驾驭不住这份来自另一种“人类之敌”的力量。 只是,耳边低语回响,合眼幻觉浮现,这种“污染”,换个意志力差一点的人来,恐怕早就已经疯癫,然后被首领给处决了吧。 在堕落的边缘挣扎,才有资格手握禁忌的力量。 铁石的心智锁死欲望,才不会真正坠入无底深渊。 也没办法,这就是追逐力量的代价,很公平。 法弗纳可不是什么人体实验的试验品、受害者,是他求着那位来自“变形者”王庭的大人,帮助自己完成的改造。 “本来是给那位‘苍白骑士’准备的杀手锏,用在这里,倒也不算是辱没了之前受的苦。” 林恩,龙门那次被你打得狼狈不堪,总有一天我要光明正大地赢回来。 第十二章 好兄弟不就是用来吸引火力的吗? 博士小姐将手中的信件合拢,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份信中,其实有用的情报不多,恩雅被赦罪师软禁在居所中,她所知道的那点讯息,对于博士小姐来说,大多是已经推理出来的事实。 但让博士异常欣慰的是,这封信被送出来,这件事本身就传递给了她一个重要的信号——作为谢拉格宗教统治的领袖之一,当代圣女并没有放弃反抗。 而更妙的一点是,借着雅儿这个点,博士一行人俨然已经与被软禁的圣女搭上了线。 只要能争取到圣女的帮助,那么现在面对的一系列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至少得到另外两大家族的信任,这种事情不再是难题。 对于缺少时间的博士等人来说,这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博士最怕的就是,自己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抓住了赦罪师的破绽,临门一脚之际却被谢拉格守旧派那群死心眼当作是入侵者倒打一耙。 她可没时间慢慢料理这些“猪队友”。 “总而言之,如今最优的破局方法,是将圣女营救出来。” 博士小姐耸了耸肩:“赦罪师肯定想不到,前脚雅儿趁乱逃脱,后脚便有人胆大妄为地杀上圣山。只要动作足够快,在赦罪师反应过来之前,我们就能把圣女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很朴实无华的策略。 不过,可行性很高,博士等人最大的优势便在于,他们一行人还算是藏于暗处,能打赦罪师们一个措手不及。 “真的可以如此顺利吗?” 雅儿表现得有些忧心忡忡,她和这一代的圣女恩雅情同姐妹,如此激进大胆的计划,万一失败了,恩雅的下场恐怕不会太好。 这时候她倒是有点后悔,早知现在是如此局面,自己当时就算是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也要把恩雅一起带下山来才是。 不过这也就只是想想而已,雅儿和恩雅在赦罪师们眼中的重要性可是截然不同的,真的那么做了,追下来的人可就不是一些普通的卫兵那么简单了,赦罪师们非得倾巢而出不可。 恐怕,她都坚持不到与林恩汇合,就会被重新抓回去。 人形态的雅儿,想要战胜一队身经百战、全副武装的赦罪师,实在是难上加难。 这倒不是她实力有多丢人,而是就客观事实而言,一整队配合默契的赦罪师,这本就不是单独一个人能解决的对手,就算是巨兽本体亲临,也不敢打包票说一定可以赢。 像内卫、赦罪师这样的超一流高手,哪怕实力并不算最为顶尖,但也没有明显的短板,而且各个身怀绝技。 像是爱国者博卓卡斯替这样,堪比王庭之主的最顶尖强者,也会被三五位皇帝的利刃牵制住,腾不出手来。 法弗纳的这支赦罪师精英小队,就算不看作为带头大哥的法弗纳,团队实力也远超相同人数的皇帝利刃小队,毕竟赦罪师能打能奶能放法术的模板功能性很强,可以很方便地构成一个各司其职的队伍,天生就适合打团。 像是耶拉冈德这样,拥有强大实力,却不喜争斗的存在,在面对这样的一支赦罪师队伍时……谁胜谁负,真不好说。 当然,如果把对手换成林恩,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林恩的实力,或许一对一,也并没有稳赢爱国者、重岳这些最顶级强者的把握,但漫长岁月记忆的考验下,早就磨砺出了一身以一敌万的本领!从容面对多位强敌的围攻,他可是再熟悉再擅长不过了。 这就是擅长的方向不同,平A溅射带沉默,物理法术具兼容,在一对一的时候还看不出有多可怕,在一打多的时候便体现出其弥足珍贵的特性了。 在林恩所见过的强者中,少数能够和他在以一敌众方面相提并论的,恐怕也就只有那位千年前的传奇魔王——奎隆。 综上所述,雅儿会对博士小姐的决定作出质疑,那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她一来不清楚林恩的具体实力,二来对于赦罪师们的难缠深有体会,在她看来,博士小姐的做法,未免有点过于鲁莽了。 “顺利?必然会很顺利的。” 博士小姐倒是笑吟吟的。 “我们可是有位好兄弟……在帮我们分担赦罪师们的注意力呢!若是不趁着这个机会做点事情,那可就白浪费了他的努力了。” …… “哦,终于来了吗。” 诺希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他看向被打开的门扉,一位赦罪师带着数名卫兵来势汹汹,显然是来者不善。 “诺希斯·埃德怀斯……你确实是个不稳定的因素。” 为首的赦罪师缓缓开口:“两个小时前,你在办公室中与几名来历不明的危险分子交谈……如果老实交代对方的身份,并且供出你的同伙,或许我还能饶你一命。”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诺希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作为曾经喀兰贸易的二号人物,就算恩希欧迪斯用降职的方式将他推离决策圈,被赦罪师们监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的周围有很多双眼睛盯着,博士小姐等人和他短暂的交谈自然也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不过,博士小姐等人全程都伪装得很好,根本没有暴露身份,那些赦罪师只是缺少一个挑事的借口罢了,哪怕今天来这里的人不是博士,而是几个普通人,他们也会趁机发难,想办法除掉自己。 自己曾经表现得有多耀眼,此时此刻在那些赦罪师眼里就有多碍事。 不过,事已至此,先期的准备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是时候抛开无用的伪装,进入下一阶段。 “不说,那也就没有必要说了。” 赦罪师冷笑一声,几名卫兵便走上前去,将兵器挥向诺希斯瘦弱的身体。 “莫希!” 坚固的墙壁被锋利的刀刃如同切割黄油般撕裂,黑色衣裙双马尾的少女手执利刃抵挡住最前几名士兵的攻击,而下一刻,冻霜形成的冰雾弥漫开来,将赦罪师的卫兵们尽数冻结住,人群中唯有赦罪师一尘不染,冰晶甚至碰触不到他的衣角。 诺希斯握着手杖操纵源石技艺,在莫希的掩护下,飞也似的退去了。 “哼,小把戏。” 赦罪师轻轻踩踏地面,锐风便将冰雾吹散,亦帮卫兵们解冻。 他向前追去。 第十三章 纷乱起 “恩希欧迪斯总裁,您的老部下中……似乎有那么几位不太安分的。” 熟悉的棋局中,法弗纳微笑着说道,并将手里的黑子向前推了一格。 “哦?” 恩希欧迪斯垂目冷视:“这是喀兰贸易的内事。” “我知道,我知道。” 法弗纳轻笑一声:“但是,为了维持我们稳定的合作关系……我想,我们赦罪师也是能帮助你,铲除几个蛀虫的。” 他丝毫不惊讶于恩希欧迪斯话语中毫不遮掩的护短与敌意。 这个男人本就是这个性格,才华横溢,意气风发,不甘于被掌控……这样的天才人物,可惜,他不是萨卡兹,也不可能真正忠于萨卡兹一族,否则法弗纳甚至想要把他推荐给摄政王殿下,人尽其用。 恩希欧迪斯对于诺希斯的冷处理是一种保护,法弗纳或多或少能看出一点其中的端倪。 但是,这种不安分的聪明人,怎么也得除掉,就算拼着和恩希欧迪斯稍有缓和的关系恶化,从长远来看也是有好处的。 恩希欧迪斯本就不是心向摄政王,他还在权衡利弊,既然如此,博取他的好感就没有意义了,不如给他一个当头棒击,让他清醒清醒。 利益关系,让他们被绑在一艘船上。 个人的好恶,其实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除非恩希欧迪斯想要身败名裂……否则的话,他怎么也不敢中止和赦罪师们的合作的,他疼爱的妹妹在自己手里,他更不敢脱离赦罪师们的掌控。 说完该说的话之后,法弗纳便径直离开了。 他只是来通知一声的,并不是来和恩希欧迪斯商量如何处理诺希斯。 当然,更重要的理由是……他下棋是真的下不过恩希欧迪斯,在输之前赶紧找机会溜了。 否则刚放完狠话,就被对方抓着在棋局上虐,多没面子。 而直到法弗纳离开,恩希欧迪斯只是冷着一张脸,不言语也不送客,安静看他离开。 “你倒是忍得下来。” 锏从幕后走出,她看向恩希欧迪斯:“我还以为,以你的心气,这时候都该掀桌子了。” “不学会隐忍,便无法扭转。” 恩希欧迪斯起身,他激活办公室内的源石技艺仪器,防止偷听。 “山雪鬼部队准备好了吗?” “基本已经入境,角峰带着两个小队去保护诺希斯,有两个小队去找魏斯和恩希亚,还有四个小队在待命潜伏。” “山雪鬼”是恩希欧迪斯秘密组织的战斗部队,穿着和战斗方式模仿谢拉格传说中出没于山林的怪物“山雪鬼”。 其中每一名战士都身经百战,大多是重金招募的各国退役士兵和谢拉格有天赋的年轻人,负责训练的教官是维多利亚军方出身,也因此山雪鬼的训练全都是以维多利亚精锐部队“风暴突击队”的标准来展开的。 在谢拉格这一亩三分地,绝对算得上是精锐部队了。 这是恩希欧迪斯最大的底牌之一,但是在赦罪师面前,这近百人的精英部队……或许法弗纳一个人就能扫平了。 和真正的超一流强者相比,差距太大了。 “普通军队呢?” “在布拉多奇集结,客运列车准备就绪,一旦萨卡兹的军队入侵,能第一时间稳住前线……再不济也可以把联通雪山内外的桥和铁路给炸了。” 恩希欧迪斯也培养了一支现代化军队,实力……其实很一般,但比起谢拉格那腐朽陈旧的守军来说,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至少训练有素,而且装备齐全。 调度这支军队的任务,在恩希欧迪斯自己被监视、腾不出手来的如今,便交给了他的头号心腹“锏”。 如果说银灰是谢拉格的“博士”,那么锏就是谢拉格的“林恩”,是恩希欧迪斯手下最锋利的矛。 作为一名货真价实的超一流强者……在谢拉格,她绝对是最顶级的那几个强者之一。 虽然,比起法弗纳,她的实力还差了不少。 但若是面对一般的赦罪师,锏可不惧分毫。 恩希欧迪斯对她有赎身之恩,但让她真正信服、心甘情愿绑上喀兰贸易战车的,还是恩希欧迪斯的个人魅力,以及两人志趣相投的性格。 比起老板和部下,他们倒是更像那种走在同一条路上的“朋友”。 “锏,一旦争端起……恩雅那边,就麻烦你了。” “呵,恩希欧迪斯,你还是顾好自己吧。” 这个妹控,而且还傲娇,明明很在意对方,可就连去道个歉缓和关系都不肯。 锏看了都摇头。 …… “谷地乱起来了!好像是赦罪师那边的人和诺希斯打起来了……恩希欧迪斯的人在帮诺希斯,他应该一时半会不会被抓住。” 听着雅儿的话语,不管是林恩还是博士,都明白机会来了。 “林恩,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博士还是很有逼数的,她的聪明在战场上可不能转化为武力值……如果是小队之间的攻伐还好说,但换作这种紧凑的突袭-撤退行动,那么她就是个纯纯的累赘。 所以,在计划中,突袭上圣山的任务便交给了林恩和雅儿,同时由魏斯保护她和恩希亚在山脚下守着撤退点,随时接应林恩和雅儿。 “林恩大哥……请你一定要救出姐姐!” 恩希亚紧张兮兮地攥紧拳头,如果可以的话,她恨不得自己攀登上圣山,哪怕经历九死一生,也要营救出自己的姐姐恩雅。 但她也知道,就她那点花拳绣腿,对付一般的杂兵还行,面对赦罪师和教团卫兵,那就是纯白给。 “我去了。” 林恩笑了笑,语气轻松:“半个小时后我不回来,那就别等了,我肯定是换方向突围了。” “半小时?这里距离圣女居有十余公里!攀上圣山就不止半小时……” 恩希亚张大嘴巴,惊愕的神色止不住地溢出。 林恩化作一道火光,冲上云霄。 而雅儿则是耸耸肩,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有个性。 她的身影也在闪烁间消失了。 而博士小姐则是露出了习以为常的神色。 她拍了拍恩希亚的肩膀:“现在,我们只要等着就行了。” “他们……能成功吗?” 博士小姐竖起了大拇指。 “林恩可是最强的!” 第十四章 悬殊的实力 他们还在追。 诺希斯喘了口气,抛开冰雪的源石技艺不谈,他毕竟只是个体能薄弱的科学研究者……在赦罪师卫兵穷追不舍的追击下,他逃跑的速度正在不断下降。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都还在坚持。 赦罪师终究是潜伏的外来势力,他们是不敢在居住密集区大闹下去的,定然想要第一时间控制或者杀死自己。 撑到其他家族反应过来……不,不能指望那些腐朽的家伙,实力不行,反应速度也慢。 自己的第一目标,应该是撑到圣山那边闹起来,相信那位博士小姐,不会放过这种绝妙的机会。 圣山那边,才是真正的大事儿,自己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 而就算自己死了……也无妨,计划正在推动,会有人立刻接手自己的工作。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谁又想去死呢。 诺希斯很早以前就知道,这样的一天总会到来的。 所以,他也为此做了很多准备。 谷地,毕竟是喀兰贸易的地盘,而作为喀兰贸易曾经的二把手……在这里留下后手,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而,对于赦罪师这样的存在来说,这些挣扎的把戏,不但难看,也无意义。 “诺希斯大人!” 黑色双马尾少女“莫希”艰难地杀退几名逼近的赦罪师卫兵,后撤一步的同时,手中利刃一个横扫,便破开为首两名士兵的胸甲,鲜血飞溅。 她用充满敌意的警惕目光凝视着眼前走来的赦罪师,而那赦罪师只是打了个哈欠,缓缓拔剑。 “逃了那么久,也该认命了吧?” 他嗤笑着说道:“你的小把戏还不少,但有什么用?” 仅仅是挥手间,那几名被杀退的赦罪师卫兵,便又迎了上来,短短数秒的时间,他们身上的伤势已经全然恢复,也就只有盔甲上骇然的缺口以及血迹彰显出他们曾经受过何等重伤。 赦罪师……是真正意义上的万能型强者。 不但精通剑法和巫术,在医疗系源石技艺方面,他们大多也有一手。 就像是闪灵,明明是被作为剑士培养,可是在叛出教团之后,她的医术依然是泰拉大陆顶级的水准。 这种简单的骨肉皮外伤,对于一名成熟的赦罪师而言,只是挥手间便能修复。 当然,比起他们恐怖到足以支配战场的法术,这点治疗能力,也只能说是一点余辉,仅此而已。 拔剑,落下。 仅是一瞬间的功夫,诺希斯辛苦维持的冰霜法术便被更强大的法术破除,那辉耀的剑芒咄咄逼人地推进,黑发女孩义无反顾地拦了上去,而诺希斯吐出一口鲜血,脸色大变。 “莫希,小心!” 剑起,分割昏晓。 莫希的思维中断了一瞬间,当她的意识重新回归的时候,已然是视野发黑,听不见任何声音,整个人宛如破布娃娃一般倒飞出去,鲜血洒在洁白的雪地上,仿佛绽开鲜红的花朵。 落地之后,剧烈的疼痛灌入脑海,消失的声音也重新响起,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就连对方的随意一剑都没能挡住,俨然已经重伤垂死。 “居然能挡我一剑不死?” 她听到那赦罪师发出有些惊诧的自语。 一双黑色的靴子踩在血上,踏过她的身体。 “诺希斯大人,快跑——” 她也不知是从哪里迸发出一股力气,哪怕身上的伤势几乎已经不允许她再站起来了,却依然顽强地呐喊,并且掷出匕首。 然而,这舍身一击,甚至不能擦伤赦罪师的衣角,昏暗的法术护盾笼罩着赦罪师周身,没有丝毫缺口。 “贫弱,太贫弱了。” 赦罪师冷笑:“不过,如此弱者也有舍生取义之举,亦可以说勇气可嘉。” 他甚至懒得理会莫希,在他看来,那已经是个死人了。 于是赦罪师抬起手,第二次挥出剑芒,这次他稍微认真了一点,那锋利的剑气就宛若凤凰之羽左右横扫,以摧枯拉朽之势斩向诺希斯。 “大人!” 在千钧一发之刻,一顶厚重的磐石巨盾挡了上来,一名强壮的丰蹄族青年正步踏守,以手中特殊合金熔制的巨盾勉勉强强地抵御住剑气的切割。 但也不是全无代价地轻易抵挡。 角峰只感受到一阵气血翻腾,连连后退了数步才将力量卸去,站稳脚跟之后,一口血便涌上喉咙,渗出嘴角。 而他的盾牌也被左右两道剑气切割出两道刺眼的豁口,显然是已经报废了一半。 那可是喀兰贸易向雷神工业定制的,最顶级的盾牌装备!但凡这盾牌的品质稍微次一点,此时此刻角峰便已经连人带盾一分为二了。 那甚至不是剑刃挥砍上来,仅仅是随手挥出的两道剑芒…… “诺希斯,快走!我和山雪鬼小队会为你殿后。” 十数名身穿现代化战甲战衣的“山雪鬼”队员也介入战场,他们手握坚固锐利的武器,拦截在赦罪师和诺希斯的中间。 角峰咬牙,他知道,这一战凶险万分,说是九死一生也毫不为过。 是时候该为了恩希欧迪斯老爷拼命了。 这个丰蹄族的青年,就如同其外表一般忠勇。 “哦,我记得,你是恩希欧迪斯的护卫,是叫什么来着……算了,不过是个不到一流水准的蠢牛。” 赦罪师提了提剑杖:“你出现在这里,看来恩希欧迪斯确实有着些歪脑筋啊……他不甘心,想反抗,对吧?或许,将那位圣女阁下的手指摘下来两根送给他,可以让你们那位年轻有为的家主老爷,稍微清醒一点。” “你敢!” 角峰尚未说话,站在他身后的一名山雪鬼便勃然大怒,只是未等他发难,那赦罪师便一握拳,一阵让人毛骨悚然嘎吱声在山雪鬼战士的身体响起,一道凄厉的惨叫声过后,那战士软绵绵地倒在地上,黑色的鲜血自盔甲间隙中流淌而出。 角峰的额角渗出冷汗。 他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种下了术! 自己真的可以挡住…… “臭小子,趴下!” 乌萨斯人的怒吼声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枪火轰鸣。 第十五章 碾压 枪火与法术倾泻在赦罪师的护盾上,虽然未能造成损伤,却实实在在地阻挡了赦罪师的脚步。 而趁着这个机会,角峰等人便拥护着诺希斯向后退却,勉强保持了一个还算安全的距离。 “你们是……佩尔罗契家族的人?” 角峰显得有些惊讶。 但他立刻便意识到了,这恐怕是恩希欧迪斯的另外一个后手。 角峰早就听说,恩希欧迪斯老爷在死对头的佩尔罗契家族中埋着暗子,但没想到这颗暗子的地位这么高……居然是佩尔罗契家族的家主阿克托斯最信任的将领之一。 “别废话了,不想死的话,这时候应该全神贯注一点。” 名为瓦莱丝的女性卡普里尼青年冷喝道:“人数是我们占优……但数量很难弥补质量。” 话音未落,便有一道附着风刃的剑芒闪过,径直没入佩尔罗契家族的后排队伍中。 只是一招,那数十名射手和术士便损失惨重,鲜血和呻吟声中,还能战斗的人数竟直接损失了三分之一。 瓦莱丝和角峰的脸色都变得更加凝重了些。 赦罪师挥手,将烟尘吹散。 “莫希……” 看着赦罪师脚下重伤垂死的黑发少女,诺希斯的心底有些挣扎。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对于这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女,诺希斯也确实有些感情,那柄送出去的匕首,便是他友谊的象征。 他确实是将莫希当作了自己的朋友。 而刚刚千钧一发之刻,莫希舍生的一击,亦让他心中有所触动。 但是,这个距离……当中有赦罪师!那便是生与死的分割,难以逾越。 诺希斯自认为是一个理智冷静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他完全可以放弃一切,包括自己的前途、声誉和性命。 这时候,最理智的做法,应该是抛下莫希撤退——这恐怕也是莫希所期望的。 有那么多肉盾,拼着其他所有人都死光的代价,自己能有一半的概率逃跑。 但是…… “不将赦罪师打倒,我们谁也逃不掉。” 他咬牙,如此说道,那咬牙切齿的重音,就仿佛是为了在说服自己一般。 正面对抗赦罪师,胜率能有多少? 两成,还是三成? 他的眼中浮现权衡利弊的光彩,但紧接着便下定了决心。 “诺希斯,你先走,恩希欧迪斯大人身边离不开你!” “不。” 诺希斯深吸一口气。 他终于找到了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一昧逃避退让,弃车保帅,这样做是在慢性放血,不能以弱胜强。” 削瘦冷峻的男人握紧手中沾血的法杖,冰霜与寒雾再一次升腾了起来。 “他将我们当作猎物,但这也是最好的围杀他的机会。赦罪师一共就只有六人,哪怕我们都死在这里,换他一个重伤,无法参与接下来的战斗,那也是赚的!” “只有在这里先断了赦罪师一臂,恩希欧迪斯才有机会继续和他们博弈对抗。” …… 当诺希斯等人严阵以待,准备与赦罪师死斗的时候。 林恩也势如破竹地闯上了圣山。 这一次,他可不是偷偷摸摸地上去了,小心翼翼地潜行……慢!而林恩现在就是在和时间赛跑。 原本驻守圣山的赦罪师,被抽调走了一位去追杀诺希斯,而作为赦罪师领袖的法弗纳也带着一名队员,前往了喀兰贸易的大本营…… 那么如今戍守在圣山上的赦罪师只剩下半数三人,林恩和雅儿救出恩雅的把握就会大很多。 法弗纳…… 说起这个名字,和自己还算是有些许孽缘。 一开始遇到他是在龙门,自己历经一场苦战,不惜解放邪魔的力量,这才险而又险地击败了他。 之后又在维多利亚遭遇……不过那一次,林恩掩藏了身份,两人的目标又是一致的,机缘巧合下竟完成了一次合作,也算是造化弄人。 ——那是个很强、很棘手的男人。 就算是以林恩的眼界来看,法弗纳也算得上是顶级的超一流强者了,和寻常的赦罪师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自己比他强,但也强的有限,若是他带着赦罪师们围攻自己,就算能赢,也会有不少麻烦。 那一次赢,靠的是邪魔之力暴走,自知难以取得战果的法弗纳,便带着自己的小队主动退却。 换句话说,自己是真的拼命了,对方却只是觉得得不偿失,所以认输。 虽然这段时间里,林恩的实力几乎得到了脱胎换骨般的成长,但他也知道,法弗纳在输给自己之后……定然不会原地踏步。 赦罪师掌握的秘法和巫术太多,王庭中禁忌的研究也不少,林恩对法弗纳这个对手抱有敬意,他不认为对方会混吃等死一整年,原地踏步等待自己杀上门去。 这一次,林恩的目标是带走圣女,但那位圣女殿下,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普通人,如果法弗纳见势不妙拼了命要杀她搅浑局势,林恩也没把握一定能护住恩雅周全。 雅儿……更不能指望太多。 只有力量没有技巧,不坏事就不错了。 保险起见,必须要在对方回来之前搞定。 林恩如此想着,手中烈焰越发旺盛。 “什么人!?” 守在路口的赦罪师卫兵们发出厉喝,并且连忙启动了巫术祭坛,以源石的力量强化自己的身躯。 明明只是普通的萨卡兹士兵……在源石祭坛的辅助下,力量和速度都暴涨到一个惊人的地步,再加上以军阵队列,法术合唱,哪怕面对十倍于他们的精锐军队也有一战之力。 不过,这种水平的敌人,在如今的林恩面前,却是拦不住他分毫。 要知道,在将“火焰”、“灵魂”两方面的力量研究到极致之后,林恩完全称得上“杂鱼粉碎机”。 水平不达到一定的水准……这样的敌人在他面前,就像是切瓜砍菜,没有丝毫反抗能力。 “抱歉,我赶时间。” 禁魔领域,辅之以灵魂震慑,完全打断术士们的合唱。 紧接着便是烈焰席卷,生命凋零!最基础的德拉克之火,物理破坏力也是最强的,仅仅是一次炽焰斩击,掀起的火浪便将卫兵们的阵型完全冲散,死伤无数。 林恩的身影快速掠过关隘,而雅儿则是紧随其后。 第十六章 赦罪师之威 “勇气,没有实力支撑,便是鲁莽。” 寒冰雾气攀附上剑杖,而赦罪师也没有再甩出剑芒,他只是漠视着眼前这些“谢拉格土著”的挣扎,眼底无喜无悲。 “弱者,为何要徒劳挣扎呢?” 赦罪师的手指轻轻拂过剑锋,那朴实无华的剑杖上便闪烁起星辰一般的光彩来。 寻常战士,只是看一眼那色彩,就仿佛被夺了魂魄一般,呆滞在原地! 也只有那些心志坚定的老练士兵,比如角峰和他带领的“山雪鬼”,以及瓦莱丝的亲卫们,才勉强守住心神。 “夺魂。” 简单二字,此刻却杀意凌然。 赦罪师以尖锐的指甲轻轻摩擦剑刃,任凭手中的剑杖发出清脆刺耳的锋鸣声,也就是在下一刻,那些被剥夺心智的战士们成片成片地倒下,在七窍流血中毫无挣扎地死去。 而就算是心志坚定的山雪鬼们,在音波之下,也免不得耳鼻流血,身受创伤。 仅仅是数息的时间,赦罪师便用两个连环的法术,将瓦莱丝带来的佩尔罗契家族战士消灭了大半,并且让剩下的人大多受伤,难以发挥全力。 而这甚至没能消耗他多少体力,毕竟这种清理杂兵的法术……在赦罪师的传承中,只是低级法术而已,法术模型的构造非常简单。 赦罪师们,对于能量的运用效率,可是相当高的。 卡尔萨斯漠视着眼前的死亡。 作为一名曾经在战争中颠沛流离家破人亡的佣兵,自从加入了赦罪师教团之后,他的眼中便只剩下了族群,以及教团! 为了萨卡兹的延续和崛起,他不在乎手里染上多少鲜血。 至于那些慈悲、善良之类的无用情绪……早就在时间中抹平了。 “嗯?” 他皱起眉头,看着眼前的人群中,依旧站着的诺希斯。 不应该啊……一个没上过战场、身体素质也很一般的研究员,没道理扛过这样的法术攻击。 周围许多比他强壮得多的战士都倒下了! 就算用坚定的意志扛过了第一波星光的催眠,第二轮的声波攻击,也足以让普通人内脏碎裂而死了。 卡尔萨斯的任务是解决诺希斯,虽然不想承认,但诺希斯之前疯狂逃窜的样子,狼狈却有用。 赦罪师不想浪费时间了,于是出手便是大范围无差别AOE的杀招……却仍然让诺希斯躲过去了。 他还有什么保命的绝招底牌? 卡尔萨斯仔细观察,瞬息之后,嘴角勾起一点僵硬的笑意:“原来如此……你还真是拼命,竟然用法术冻住了自己的身体,以流动的源石能量来隔绝我的法术效果影响……但是这么做,你的手脚也一并冻伤了吧,我倒是要看看,你接下来该怎么抵挡我的下一次攻击。” 诺希斯没有说话,他正艰难地喘息,调整自己的呼吸和状态。 他以取巧的办法挡住了赦罪师的一轮攻击,但副作用也让他自身相当不好受,再加上赦罪师的法术亦有部分力量穿透了诺希斯的防御,以至于他现在还有些气血翻腾,气息紊乱。 上一个法术刚刚结束,赦罪师已然开始准备下一个适合的术式了。 卡尔萨斯本就是佣兵术士出身,比起冒险而又效率低下的近身战,他更擅长作为“法术炮台”,以连绵不断如狂风骤雨般的法术来吞噬眼前的敌人。 于是高瘦的赦罪师提起剑,剑锋上风澜流动,那层层束缚的狂风之力在他的驾驭下稳定地停留在剑杖的尖端,仿佛下一刻就要化为飓风席卷人群。 如果这个法术释放出来,那么充满毁灭力量的狂岚会瞬间席卷诺希斯一方本就岌岌可危的阵型,那些本就在音波攻击下内脏受创的士兵绝无可能挡住这般狂暴的猛击,最后的结果无非是前排的战士被吹开盾牌,连带着后排的术士、弩手被数之不尽的风刃凌迟杀死。 就连全身覆盖着坚固甲胄的山雪鬼,也没几个能在如此法术下幸存。 不过关键时刻瓦莱丝将手中的利剑掷出,然后拾起脚下的长枪刺向赦罪师,短短二十米的距离对于这位年轻的卡普里尼将军来说只是跨步便能飞越,而气势如虹的突刺更是凝聚她全身的力量,只要命中,刹那间便可以撕碎眼前赦罪师那不算庞大的身躯! 当然,前提是能够命中。 在瓦莱丝利剑脱手并握住长枪的瞬间,卡尔萨斯便判断出,自己的法术是来不及释放了,对方的攻击会在自己出手之前先一步抵达,而自己的法术模型还需要至少零点三秒的时间才能成型……拼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不值得。 卡尔萨斯并不是沉浸于法术研究数十年的教团元老们,他的法术造诣不错,却也还没领悟“双重咏唱”的绝学,在释放攻击性法术的同时,他是不能维持身边的防护力场的! 无奈之下,他只好放弃眼前唾手可得的将敌人一网打尽的机会,转而面对瓦莱丝攻来的长枪。 这种刚猛而不留余地的攻击…… 卡尔萨斯眼神一凝,手中的剑杖以一个微妙的角度格挡招架,并且在刹那之间作出反击。 反振! 曾经林恩在卡西米尔教导小玛莉娅对抗左手骑士的招式,那种特殊的技巧,本就是在萨卡兹佣兵之间流传的,相当普遍的招数。 甚至在其他种族的人手里,或多或少也有类似的技巧,只是名字不同罢了。 卡尔萨斯只是不喜欢用剑,而不是不会用剑!每一名赦罪师,都是功底扎实的剑术大师,他更加信赖自己的法术,却也不会在近身战上退缩惧怕分毫。 瓦莱丝灌注在枪尖的力量被原封不动地反馈了回去,她当即觉得双手一麻,随即便是虎口震裂,几乎拿不住武器! 她是第一次和萨卡兹交手,又是情急之下,哪儿懂这些弯弯绕绕?再加上她并没有多少实战经验……换作那些战斗技巧老辣的强者,比如锏,怎么说也是攻敌七分自留三分,绝不可能被一招简单的反振给制服了。 “糟了!” “死吧!” 卡尔萨斯翻转手腕,剑刃朝着动弹不得的瓦莱丝劈下! 第十七章 逃! 在山脚下打得热火朝天的同时,圣山上,正展开着另一场并不对等的战斗。 “三名赦罪师……马马虎虎吧。” 林恩眉毛一挑,便已然握剑在手,横眉冷视,烈火缭绕。 他已经几乎冲到了圣女居的门口,一路上数百赦罪师卫兵不顾生死地阻拦,终究还是让他的速度慢了那么一丝,让几名戍守圣山的赦罪师反应了过来,及时赶到。 于是,局势便突然僵持了下来,赦罪师们虽然人多势众,但是在看到林恩的脸之后,谁也不敢孟浪大意。 且不说人的名,树的影……去年在龙门,这赦罪师们可是吃足了林恩的苦头,如今一年过去了,赦罪师们的实力有了飞跃般的提升,可他们依旧没有丝毫拿下林恩的把握。 那手握邪魔力量的苍白骑士,恐怖如梦魇。 “林恩!没想到罗德岛那博士的护卫是你……但你也别太嚣张!我们三人合力,未必就怕了你!” 赦罪师们警惕地望向林恩手中的剑,一路以来的无数次战斗铸就了林恩的凶名,大部分对他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位萨卡兹战斗大师在握剑的时候,有多恐怖。 尤其是那禁魔领域,可以说是克死了赦罪师这种借着法术战斗的存在……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应对的方法。 幸亏提前在这里布置了源石祭坛。 赦罪师们对视一眼,他们的剑杖与源石祭坛共鸣起来,血色的领域猛地爆发开来,与禁魔领域分庭抗礼,两者相互碰撞厮杀,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犬牙交错地编织在一起。庞大的源石能量宣泄开来,一时间就连双方脚下的积雪都被融化了一层。 “不愧是赦罪师,总有些新花样。” 很少见的,自己的禁魔领域居然被抵抗了下来,虽然在与海嗣之类的文明之敌战斗厮杀时,这个能力隐身了很久,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禁魔领域,便是林恩在战斗中的最重要手段之一。 不过,林恩已经不是那个完全依赖禁魔领域战斗的砍王型战士了,禁魔领域被抵抗,他也丝毫不慌张,只是中断了拆解手中王剑的动作,转而唤出苍白铠甲,准备来一场硬碰硬的战斗。 没有禁魔领域来压制赦罪师那些层出不穷的强大法术,双刀形态还是有些太脆了,自己怕是完全近不了身。 林恩已经很久没有将王剑拆解为双刀了。 倒不是因为双刀形态不强,只是个人习惯使然,他更喜欢剑的厚重与宽阔,千百年的战斗经验让他在“剑”之一路上走得很远,那在时间沉淀之下宛若邪魔的剑术,全然超越了他当初在刀术师队伍中所学得并磨砺的刀法。 再说了,王剑的剑形态,对于源石技艺的构筑能力,也是林恩战斗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双刀形态的攻击手段,还是有点太单一了。 赦罪师们齐声吟唱了起来,禁魔领域虽然被他们的血色法术领域所抵挡了下来,可他们身上的负担却一点也不少,仅仅是领域的碰撞,便宛如真人的厮杀一般激烈,但凡有一方落了下风,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便免不得吃尽苦头。 面对林恩的时候,他们不得不拼!源石祭坛的中央不断有狂躁的源石能量在燃烧,血色的领域便也仿佛点燃了圣山的皑皑白雪,几乎如实质般沸腾。 而林恩也有些新奇地尝试着控制自己的领域和对方碰撞、缠斗。 自己的灵魂之力是常人的百倍、千倍,领域的凝聚力自然也跟着提升到一个恐怖的地步,可没想到,这几个看起来实力一般的赦罪师,竟然能借着源石祭坛的力量和自己抗衡。 就连特蕾西娅都惊讶地“咦”了一声。 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类型的法术,就以林恩的眼光来看,这血色领域的构成倒是很像乌萨斯那些内卫的“坍缩恐惧”和“黑色国度”,不过与后者不同的是,赦罪师们完全是在用源石能量维持领域,当源石祭坛的能量耗尽之后,这领域自然也就消散于天地之间,而不会像是内卫的国度一般,留下一片邪恶污秽的残留。 时间差不多了……自己与赦罪师们僵持,雅儿凭借瞬移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圣女居救人,这是林恩和雅儿事先便商量好的对策。 林恩的目标是救人,那么对方手中的人质就是他的软肋,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雅儿就算在战斗方面丢人了些,可她作为巨兽神明的“权能”是货真价实的,只要林恩牵扯住了赦罪师们的注意力,一些普通的卫兵而已,全然发觉不了她把圣女已经给偷走了。 而只要对方手里没了人质,林恩肩上的压力就小了很多。 “如果这雅儿机灵一点,在救完人之后,她就该顺手把源石祭坛给破坏了……这几个赦罪师的力量根本不足以维持领域,完全是靠着源石祭坛才能勉强支撑!罢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出其中的端倪,还是不要有太高的期待比较好。” 林恩心中暗想着,表面上确实冷笑一声,手中大剑隔空上撩,一个标准的升龙,却带起一片火海。 “是那苍白骑士的火焰奔流!大家都小心点。” “一起用法术抵抗,不能让他的攻击破坏了源石祭坛!” 赦罪师们飞快地统一了意见,无形的流水凝聚起来,在他们的掌控下扑向火海,顿时便蒸腾起一片雾气。 “勉强抵挡住了……就算是狂暴霸道的德拉克之火,只要用足够强的水系法术,也能浇灭。” “这样能行!抵挡到队长赶过来,我们就有机会反击了!” 赦罪师们纷纷长出一口气,但紧接着为首的那位脸色大变——来自源石祭坛的支持突然弱了一大截,血色的领域萎靡了下来,被禁魔领域反过来压制住了。 有人在攻击源石祭坛!? “这耶拉冈德还是蛮懂的嘛。” 特蕾西娅的声音在林恩的脑海中回荡,林恩也勾起嘴角,以领域之势狠狠蹂躏眼前的对手。 第二座源石祭坛也被摧毁了。 这三位赦罪师都是身经百战之辈,他们顷刻间便判断出了,这局势要崩。 “逃!” 三人顿时化作三道流光,向不同的三个方向逃窜了去。 第十八章 雅儿出手 三道流光,三个方向。 在禁魔领域彻底碾压血色法术领域之前,赦罪师们兵分三路,光速逃离。 这些赦罪师在法术的作用下速度很快,就算追,也只能追一个,考虑到这些赦罪师的难缠程度,除非林恩展开“国度”等底牌,仅仅使用基础的能力的话,击败容易,杀死却很困难。 而那份来自邪魔的力量…… 不是必要时刻,林恩并不想轻易动用,哪怕他意志坚定,也不想被邪魔时刻在耳边低语。 罢了,还不是最终决战的时候,还是尽快和博士那边汇合,比较要紧。 林恩眉头微皱,并没有贸然追击。 不值得。 上一次完全解放邪魔的力量,那还是在应对海嗣危机时,不得已而为之。 自己就算可以心如刀、心如剑,抗住邪魔的蛊惑……但使用邪魔的力量,也不可避免地需要付出些许代价。 哪怕是林恩那强大无比的灵魂,也会有“损耗”。 若是赦罪师倾巢而出,那么拼一把是值得的,毕竟覆灭了这支小队的“内患”,接下来只要解决“外忧”就行了。 但现在只有三人,充其量也不过是半支小队的规模,再加上往三个不同的方向逃跑……哪怕林恩全力以赴,顶了天,也就追杀其中的一人罢了。 不值得林恩不计代价地全力以赴。 反正……就算这个赦罪师小队全都集结在一起,自己也有把握,在正面堂堂正正地赢过他们。 还是先把圣女带下山去,找博士小姐商量对策比较好。 …… “我的剑……?” 冰寒的结晶死死地卡住赦罪师的剑锋,卡尔萨斯有些惊愕,但紧接着他便意识到,是有某位强者插入了战局之中。 眼前的这群菜鸟中,最厉害的一个术士也就是那个诺希斯,他的法术还不足以抵挡自己的剑,差得远了。 “雕虫小技,不现身出来,还想从我的剑下救人?” 高瘦赦罪师的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他更加用力地挥砍下去,手中的剑锋上缠绕起不稳定的风刃,庞大的力量凝聚在这朴实无华的攻击上,为这一剑带来无与伦比的恐怖威压。 何等恐怖的一剑! 作为目标的瓦莱丝在那个刹那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但紧接着冰寒的力量凝结,两枚冰冷的水晶阻挡在赦罪师的攻击前,宛如一座伟岸的山岳,将那恐怖的风与剑径直抵挡了下来,没有丝毫动摇。 “怎么可能!” 卡尔萨斯第一次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他的这一剑虽说匆匆忙忙,可也算是凝聚了颇为庞大的一股源石能量,哪怕是硬度惊人的远古合金,在这一剑下也得迸裂开来,这小小的两块水晶,怎可能在如此剑压下不动如山? 而远处在暗中操控着这两块水晶的人,正是前往圣女居营救恩雅的雅儿。 作为神明巨兽,她就算再力量运用方面有点丢人……但灵魂和基础的强大让她轻易便能一心二用,一边营救圣女的同时,还能兼顾去帮一帮自己的其他子民们。 毕竟这里有一位赦罪师!哪怕是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战斗,但一名赦罪师出手引发的能量波动,也让雅儿操控的水晶很轻易地追踪了过来。 “还挺轻松的。” 她这样想着。 要知道,作为上古神明耶拉冈德,雅儿的弱项只是对于力量的运用和控制,但是像这种单纯的力量对拼,单个的赦罪师根本无法与神体庞大的耶拉冈德相媲美。 卡尔萨斯的剑法是杀人的剑术,看起来威力惊人,又怎么可能撼动耶拉冈德那能够匹敌天灾的神力? 换作是赦罪师教团那些“对城”的强大法术,说不定还能让雅儿觉得棘手,竭力去抵抗。 “冻结。” 水晶绽放! 刹那间水晶的法术与剑压交锋数十次,赦罪师如蜻蜓点水般在风雪吹息间起舞,竟不伤一缕衣角。 卡尔萨斯面色凝重起来,他能够感受到眼前水晶中蕴含的庞大能量,刚刚那短暂而又激烈的交锋中,其实他是处于下风的,这水晶瞬息之间爆发出来的伟力着实是惊人,若不是他身经百战,身法和护身法术已经锻炼至完美地步,或许就要在这波法术对拼中吃亏了。 很庞大的力量,但并不是什么精妙的法术,破绽很多,就仿佛只是单纯地拿捏住天地间的能量,然后一股脑地砸下来。 如果只是单纯的见招拆招,卡尔萨斯未必不能将其破解,然后反制。 可他毕竟失了先手,陷入被动,便只能闪避抵御了。 不过另一方面,这释放法术和自己激战的毕竟只是两颗水晶,这操纵水晶迎战的强大术士仍然躲在暗处,不愿露出蛛丝马迹。 凭借一施术单元水晶,就能与自己分庭抗礼,甚至隐约压制自己一头? 若是本体亲自施术,那威力岂不是还要再成倍上涨,更胜一筹。 何其强大……如此看不起我! 这倒是卡尔萨斯错怪了雅儿,以雅儿那丢人的能量使用效率,换作是她亲自过来,法术的效果也是差不多的。 甚至可能还差些,因为卡尔萨斯完全可以放弃能量的对冲,转而以肉体诅咒法术和雅儿对拼,而缺乏战斗经验的雅儿恐怕很难在这种对拼中占到便宜。 当然,这种事情,卡尔萨斯是不可能知道的,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被眼前这水晶爆发出来的力量吓了一跳。 而更让他心中萌生退意的是,几位守在圣山上的赦罪师同僚,竟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求救的法术信号。 不好,被调虎离山了!在这些杂鱼身上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反而误了大事! “哼,你们真是捡了一条命啊……” 卡尔萨斯冷哼了一声,他看着眼前被山雪鬼层层保护的诺希斯,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在那神秘强者的保护下刺杀对方了。 如果这家伙鱼死网破,直接去通知另外两大家族提高警惕……也只是麻烦一点罢了,这谢拉格的守护力量,着实是疲弱不堪。 先撤! 卡尔萨斯飞速后退着,脱离了战斗区域。 而诺希斯则是急忙冲了上来,抓住莫希血泊中的手…… “还有救,去找医生!” 第十九章 《载 人 航 空》 耶拉冈德的圣女,在谢拉格具有崇高的宗教地位,却没有实权。 当然,对于大部分宗教与国家来说,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国家需要宗教的帮助来维持稳定,宗教需要国家的支持以开枝散叶,于是,那些所谓的“圣徒”、“巫女”、“圣女”之类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宗教领袖,便化为了高不可攀却又不沾权柄的“花瓶”。 当国家的权势远大于宗教的影响力时,这些“花瓶”往往会成为任人拿捏蹂躏的玩具,就好比东国的某些地区……但反过来说,在像谢拉格这样宗教信仰远大于国家权利的地方,圣女便是真正意义上的高岭之花,地位超然、不可撼动。 所以赦罪师们敢屠尽蔓珠院,却不敢动圣女分毫,因为在大部分谢拉格人的眼里,圣女才是代表雪山与耶拉冈德的象征人物,而蔓珠院只是负责照顾圣女衣食起居的仆从组织罢了,哪怕同样地位超然,重要性却也远远不及圣女分毫。 当代的谢拉格圣女,是恩希欧迪斯的妹妹……不过,他们的关系并不好。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恩雅成为圣女的起因和契机,便是“冷酷无情”的恩希欧迪斯将她推入九死一生的圣女选拔中。 那可是真正九死一生的试炼!自古至今,不知道有多少妙龄少女折损在了路上,一百名试炼者之中,或许才会有那么一位成功,成为新一任的“喀兰圣女”。 或许恩希欧迪斯有很多苦衷,有不得不如此做的理由,也为此纠结、犹豫、痛苦。 但就结果而言,最终通过选拔成为圣女的恩雅,与恩希欧迪斯可以说是分道扬镳,兄妹之间几乎再无亲情可言。 林恩不多时便与雅儿汇合了,他见到雅儿牵着一位妙龄少女的手,还冲着他眨眨眼睛,大概是要他别说漏了嘴,把自己的身份给泄露了出去。 而与她同行的少女,看上去莫约只有二十岁出头,却穿着厚重庄严的圣女服饰,精致俏丽的脸蛋与恩希欧迪斯有着六七分的相似,那眼神更是如出一辙。 仅是远看那气质,林恩便能断定,这位圣女殿下绝不是个甘心做“装饰品”的精致花瓶,若是得到机会,抓住机遇,未必不能成为一代女中豪杰! 只能说,不愧是恩希欧迪斯的妹妹,不但尾巴像,耳朵似,那充满韧性的性格和永无止境的进取心也是完全一致的。 “您就是林恩先生吧。” 抢在林恩开口之前,圣女小姐便说道:“我是恩雅,当代的喀兰圣女……感谢阁下的相助,若不是您带着雅儿来,我恐怕绝无脱困的机会。” 一开口就把自己放在了很低的位置,那谦和有礼的语气也让人不由心生好感。 “你不用谢我,是恩希欧迪斯拜托我们,可以的话救你出来。” 林恩想了想,还是决定为修补这俩兄妹之间的关系,稍微出点力。 一个是谢拉格最强最有远见的军阀,另一个是整个谢拉格宗教信仰的领袖,如果他们能完成合作……谢拉格这个贫穷弱小的偏远之国,才会有真正强大稳定、在时代漩涡中保护自己的可能性。 而想要度过眼前的难关,由恩雅和恩希欧迪斯牵头完成合作,带动整个谢拉格的力量进行反击,那无疑是最好的方法。 但两人之间的矛盾太多太深,这已经不仅仅是当初恩希欧迪斯将恩雅送上圣女之路的事情了,在成为圣女之后,恩雅便舍弃了希瓦艾什家族长女的身份,而作为喀兰圣女……对于这个国家的未来与发展,她虽不是顽固的守旧派,却也和激进的恩希欧迪斯产生了诸多分歧。 他们之间的矛盾,早已不是那些个人私情和恩怨了。 林恩可没兴趣慢慢料理他们俩兄妹之间剪不清理还乱的关系,随口这么一说,指不定有用呢? “恩希欧迪斯……?” 恩雅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瞬间,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好了,不说这些了,博士和恩希亚还在山脚下等我们,抓住我的手,我带你们下山。” 林恩沉声道。 山峰上的源石祭坛已经尽数被摧毁,其实下山最方便的办法是借用耶拉冈德的瞬间移动……但眼看雅儿没有丝毫在恩雅面前暴露身份的意向,林恩只好无奈摇头,由自己多出点力。 “手?” 恩雅虽然有些疑惑不解,却也没有多作迟疑……不过很快她就后悔了。 林恩径直便带着两位“少女”化作火光一飞冲天!熊熊燃烧的烈焰是驱动力,同时也为高速移动的几人提供了很好的保护作用,在林恩强大的灵魂之力面前,那狂躁的火焰流露出极度温顺的一面,裹挟着恩雅的躯体,却只是让她觉得暖和而已。 火焰,如河奔流! 与其说是飞,其实用大力出奇迹来形容更加贴切一点。 雅儿颇有兴致地观察周围的一切,好奇地用手指轻抚火苗。要知道她可是运用冰系力量的神明!而冰和火,天生便是互斥的。 能够被烈焰包裹横行天际,对于雅儿来说也是颇为新奇的一种体验了。 但是! 对于从未尝试过双脚离开地面飞行的恩雅来说,这就不是什么特别美妙的体验了。 她慌啊!就像是第一次被母亲丢出巢穴的小鹰,要说心里有底气……那绝对是骗人的。 所幸的是,作为圣女的数年养成了她处变不惊的城府,这位外表恬静的雪豹小姐总算是没有在半空中发出一连串惊慌失措的惨叫声,把人设毁了一地。 要知道博士小姐当初在被林恩提着飞的时候可是叫得整个罗德岛都听见了,不过事后她满脸兴奋地跑过来问林恩能不能再来一次,不由让林恩有些怀疑她是不是把自己的“载人航空”当作成了过山车之类的娱乐项目……于是当场便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片刻之后,在数次缓冲落地重新起跳之后,林恩安然抵达目的地。 恩雅脸色惨白,腿脚发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再也不坐黑车了! 第二十章 两位骑士 喀兰贸易总部。 博士小姐与恩希欧迪斯相对而坐,林恩和锏则是站在各自的老板身后。 “……虽然,迎你入局就是为了这样的一刻,但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恩希欧迪斯看了一眼不远处表情复杂的恩雅,他的眼底不由流转过一丝讶色,转而又归于平静。 他确实没想到,博士小姐和林恩居然能把恩雅从圣山居救下来,整个局势一下子便盘活了。 本来,他都做好了在最坏的情况下……主动背负起卖国贼这样的臭名声,牺牲自己和喀兰贸易,激起人民的怒火,以此赶走赦罪师的打算了。 哪怕,失去了坚定的改革派,这会让谢拉格变强无望,但保持守旧总比被人渗透控制成为傀儡要好。 “运气,运气。” 博士小姐微微一笑。 她总是把一切都归于运气,但这其中有多少是运气,多少是实力,便尽数隐藏在了那谦虚的笑容下。 从圣山上救下恩雅的,是林恩压倒性的实力。 而旁敲侧击从各种角度得到、总结谢拉格的情报,并且以此作出正确的判断,这便是博士小姐的手段了。 其中若是有半点犹豫,恐怕都抓不住如此巧妙的机会,救出圣女。 或许没有精彩到让人咂舌的操作,可每一次判断,每一次选择都是正确的道路,如此能力也是无数谋士智者梦寐以求的。 恩希欧迪斯当然不会认为这真的只是单纯的运气。 作为他所认可的“潜在盟友”,博士小姐的判断力和战术指挥能力有多么恐怖,他可再清楚不过了。 而林恩,那更是一位比之博士小姐也不遑多让的传奇人物。 “总而言之,如此大恩,我也不知何以为报……或许喀兰贸易,或者说谢拉格,可以和罗德岛进行更加深入的合作。” “但那也要等到这场劫难之后了,不是么。” “那是理所当然的,如果摄政王的部队占领了谢拉格,他们可不会承认我们之间的协议。” 恩希欧迪斯和博士小姐相视一笑。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了,三言两语之间流露的信息,只能说懂的都懂。 “我在边境布置了大约三个军团的兵力来抵御入侵者,和集结在境外的萨卡兹军队相比规模相仿,但敌我的战斗力对比依然很悬殊,保守估计也会有四比一……甚至五比一的战损比。” 恩希欧迪斯说得很保守,他的部队大多是只接受过训练的新兵,就算装备了现代化的军火,比起萨卡兹军队也差得远了。 强者的数量,将领的质量,那更是没得比。 五比一?前阵打出溃败,十比一甚至二十比一都是有可能的。 “喀兰贸易毕竟是一家贸易公司,我部下的智者中有些擅长研究,也有些擅长计谋,可没人在军阵战略上有足够的能力……不瞒你说,我想邀请你成为我的军队临时指挥官,不知可否赏脸。” 恩希欧迪斯说得很光棍。 情况也确实是迫在眉睫了,他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弯弯绕绕地说,那只是浪费时间。 “我需要地图,以及详细的情报。” “沙盘在这边,请。” 恩希欧迪斯做了个手势,两人便走向了房间的另一处。 作为名义上的护卫,锏却没有跟上去,而是走到林恩的身边,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他。 “我听说过你……卡西米尔近年来最传奇的骑士,一个萨卡兹外来者。” 她冷峻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点战意:“狼骑士Lynn,是这个名字,没错吧?” 登峰造极的武者,绽放的忤逆之歌,黑夜中的愤怒,无胄盟的克星。 类似的称呼,在卡西米尔有很多,最近一年的时间里,甚至有好几部以林恩作为主角的电影上映了,为人们所津津乐道。 在那次革命之中,最负盛名的当然是临光……以及银枪天马。 不过在那之下,粉丝最多的便是如火般于黑夜中崛起的林恩。 “是我。” 林恩负剑而立,表情平静:“黑骑士,我也是久闻大名了。” 这也是一位传奇人物,不会法术的莱塔尼亚残次品,卡西米尔的“黑骑士”,骑士锦标赛的三连冠军,是林恩之前最负盛名也最有实力的外来者骑士。 和她短暂的辉煌相比,她的落幕却显得很草率,因不愿与商业联合会勾结而遭到迫害,被商业联合会流放与追杀,若不是被恩希欧迪斯用巨资买下,说不定就要被卖作奴隶了。 “听说你在正面击溃了赦罪师,而且是一连三个。” 林恩想了想,回以微笑:“运气。” 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博士小姐总喜欢这么说了。 如此搪塞,确实是无懈可击。 “……呵,运气吗,我看不见得吧。” 锏摇了摇头,并没有在意林恩的搪塞,她只是向林恩伸出手:“你可以称我为‘锏’,希望在这次战争之后,我们能有机会进行一次切磋——我也想知道,距离武之极致,还差了多远。” “我可当不上武之极致,不过若是你想切磋,那我乐意奉陪。” 林恩与她轻轻一握手,旋即松开。 武之极致……在见到重岳之后,他才算是真正意义上明白,武之一路能有多可怕的上限。 明明身体素质没有超越普通人的极限,更没什么特殊的源石技艺和能力,只是凭借精妙的拳脚功夫与凛然气势,便能与自己打个不分胜负、酣畅淋漓。 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武之顶点。 自己只是火力猛,力量强罢了,在技巧上还差得很远——当然,这指的是对人。 在杀海嗣,尤其是大型海嗣方面,林恩有自信,这天底下面没谁比得过自己。 两人随意聊了两句,却见博士小姐那处的气氛逐渐凝重了起来,林恩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是恩希欧迪斯和他的妹妹,也就是圣女殿下对上了。 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争执和冲突,却是静静地看着对方,不言不语,仿佛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两个别扭的家伙。” 他听到一旁的黑骑士如此低声嘟囔了一句。 第二十一章 兄妹和解 不管是恩希欧迪斯还是恩雅,他们想要保卫谢拉格的决心都是货真价实的。 他们安静地对峙着,许久之后,还是恩希欧迪斯先退让了一步。 “之后,我会向其他两大家族提议,将一部分核心领地及权利交给圣女。” 恩雅皱起了好看的眉头:“你这是……” “不要误会,我只是在这一次的事故中深刻地感受到了,一个四分五裂的谢拉格是无法凝聚力量面对风暴的。” 恩希欧迪斯说道:“我没法做那个团结一切力量的人,其他两大家族的人也不配,只有你,作为圣女,作为神使,你有资格也有能力去统合谢拉格。” 虽然这么做触及了三大家族的核心利益,几乎可以说是在釜底抽薪……可这是一个没有人会拒绝,也没有人敢拒绝的提议。 尤其佩尔罗契家族是圣女的死忠,而希瓦艾什家族又是提议者,剩下的布朗陶家族独木难支,就算那只狐狸有着自己的想法……也难敌大势所趋。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还是众人能够成功抵御这次来自摄政王的入侵。 “我想,至少现在,我们应该放下过去的恩怨,全力以赴地团结起来。” “非常贤明的判断。” 看起来,这对兄妹暂时是和解了。 至于之后能否彻底和解……或许就要看这次联手的结果了。 这样的结果并不算让人意外,但在这般多事之秋,如此顺利的一幕依然让众人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尤其是恩希亚,作为恩希欧迪斯和恩雅共同的妹妹,自然是最希望看到两者和解的人,没有之一。 事实上,别看她好像在这个过程中似乎没怎么出力,可作为两者沟通的桥梁……恩希亚的存在无疑是一个纽带,令恩希欧迪斯和恩雅的关系没有真正闹僵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好了,好了。” 清脆的鼓掌声打断了恩希欧迪斯和恩雅的对视,博士小姐轻盈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我看完了,要我说说我的看法吗?” “但言无妨。” “那我就毫不客气地说了……如果你的实力确实如情报所说,而摄政王也可以毫无顾忌地将兵力投入的话,我们这点虾兵蟹将不能说是毫无还手之力吧,至少也是个一触即溃。” 博士小姐说得毫不客气,相当直白:“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指挥一群连执行命令都不一定能做好的新兵去抗衡摄政王的大军。” “你可是博士,你总有办法。” “当年卡兹戴尔内战,我这边可是输了。” 面对银灰的吹捧,博士小姐嗤笑着,直接翻出了黑历史。 哪怕当年怎么输那么惨,其中缘由过程就连她自己都记不得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也证明了博士小姐的谋略并不是无敌的,她或许总是可以以弱胜强积累优势,但当两者的实力对比达到一定地步的时候,这点小小的谋划也就很难起到力挽狂澜的作用了。 在仔细对比了谢拉格的军事力量和摄政王在边境投入的兵力之后,博士小姐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救不了,等死吧。 这几万萨卡兹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谢拉格的新兵集团喷死! 差距那么大,正面A过来就行了,根本没有多少操作的空间,尤其是如今内部的内患赦罪师还没有铲除,更是平添多种变故可能,这些赦罪师们哪怕什么都不干,也可以将这里最强的战力林恩给锁死在了圣山附近,而不能走上战场。 银灰垂下眼睑:“炸毁铁路,引发雪崩,堵塞山谷……我的特殊部队至少可以拖延一周的时间。” “一周?” 博士小姐似笑非笑地:“一周够干什么?” 恩希欧迪斯不得不继续说下去,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一周时间,足够那位‘北境大公’发兵来解围了。” 维多利亚的大公爵们可都是称霸一方的诸侯,而作为旧维多利亚帝国的封臣,大部分大公爵对于那位萨卡兹摄政王的印象,都可以说是差到了极点。 或者,用敌对来形容两者的关系,也没有丝毫问题。 恩希欧迪斯在很久以前便作出了萨卡兹入侵谢拉格的推演,也对此做足了准备,当赦罪师自阴影中浮现的时刻,他第一时间便向那位北境大公发出了求助信。 他也没说谢拉格遭受赦罪师入侵的事儿,只是提了一嘴数万萨卡兹军团程兵列阵在边境的事儿,相信那位大公爵会对此重视的。 这只萨卡兹军团不但可以进攻谢拉格,也能够攻击北境大公的大本营! “不过,就算北境大公的军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拖延住摄政王的主力军团好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还在圣山上——那些赦罪师,你打算怎么解决?” 提及赦罪师,哪怕是之前一直显得风淡云轻的恩希欧迪斯,也不由露出棘手的表情来。 如何应对赦罪师的威胁? 这些战斗力极强,手段神秘莫测的术士,他们可以成为神出鬼没的刺客,刺杀三大家族的首脑人物,也可以在后方大肆破坏,摧毁谢拉格的抵抗力量。 “赦罪师,我来对付。” 林恩忽地开口了。 “我和他们也有一笔恩怨要算,正好一了百了。” 他如此说着,声音坚如磐石,令人不由信服。 “不过,击败他们容易,摧毁他们却是极难做到,尤其是在他们主动避着我的情况下……我需要一位的协助,共同行动,才有把握解决赦罪师的威胁。” 协助?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锏,这位黑骑士是谢拉格少有的超一流高手,提起与赦罪师这个级别的存在战斗,似乎也就只有锏能为林恩提供一些帮助了。 锏自己都显得有些惊讶,她指了指自己:“我?” 林恩摇了摇头。 “耶拉冈德,都到了这种时候,也该出一份力了吧。” 这话一出,锏和博士还算好,作为土生土长的谢拉格人,恩希欧迪斯和恩雅的瞳孔首先地震了起来。 他们看到一枚水晶浮现于虚空之中,焕发圣洁的柔和光辉。 与此同时,柔和且明亮的声音响起。 “好。” 第二十二章 陷阱和诱饵 传说中的神明,耶拉冈德。 谢拉格的初代国王,庇佑雪山不受天灾侵扰的存在,同时也是被无数谢拉格人所信仰的神灵。 祂的声音回荡在房间中,就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水中,带起一阵波涛。 “您,您是……” 要说在场的人中,最为震惊的,那无疑是恩雅。 她是侍奉神明的侍女,而耶拉冈德正是她的信仰,在过去的数年时间里她日夜解读经文、虔诚祈祷,隐约已经能感受到自己和某位伟大的存在建立了某种隐晦的联系。 和大部分年轻人不一样,她坚信,耶拉冈德是真实存在的,而如今,祂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没有怀疑,也没有猜忌,当水晶浮现的时刻,作为圣女,恩雅仿佛感受到心灵都被某种奇特的力量所洗涤了,也正是因此,她在第一时间就确认了,这颗“水晶”,恐怕正是这位远古存在的伟大神灵现世的某种载体。 “您……” “我在,我一直在。” 温和的声音流入恩雅的耳畔,在那个刹那,这位荣辱不惊的少女几乎激动地要哭出来。 雅儿抓住恩雅的手臂,搀扶住她,向林恩眨了眨眼睛。 而相较于作为喀兰圣女的恩雅,另一个无比震惊的人,自然是银老板。 恩希欧迪斯和他的妹妹恩雅不同,他是一个现实主义者,也是一个打心底……其实不太信神的人。 这份不信任不仅仅源自于他在维多利亚的留学经历,也是他在仔细阅读了谢拉格的历史之后得到的结论。 如果耶拉冈德真的存在,那么为什么,在谢拉格的历史中……祂从未真正意义上地现身过? 不论谢拉格人们遇到怎么样的困难,内乱也好,外地入侵也罢,亦或是别的什么天灾人祸,那高高在上的耶拉冈德,就像是蔓珠院的长老们一样,对此漠不关心。 他哪儿知道耶拉冈德曾经经历过漫长的沉睡,直到近年来才恢复清醒,他也不知道耶拉冈德并没有宗教经文中吹捧的那样无所不能,这位神明的力量虽强,但运用力量的能力属实丢人。 恩希欧迪斯只知道,就算曾经真的有那么一位伟大的存在眷顾雪山,为谢拉格创造了一片不受天灾侵袭的净土,但这位存在也早已离开了这里,或者说,祂并不关心这片土地上生存的人们。 否则,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谢拉格所面对的灾厄困境袖手旁观呢。 他不再抱有信仰,或者说,他信仰着虚幻的“神”,但他也坚信这位神并不存在。 想通了这些之后,恩希欧迪斯便成为了坚定的改革派,他不断扩大喀兰贸易的业务和势力,企图改变那些安于宗教虚幻美梦的谢拉格人,让这个国家变得真正强大繁荣……然而现在,他见到、听到那位传说中的神明大人,竟如此自然地现身在了自己的面前。 那么自己一路以来的所作所为,岂不是和跳梁小丑一般,毫无意义? “为什么。” 他忍不住出声,他想要一个答案。 “一直生活在摇篮之中,人又怎能得到成长?我只是旁观者,若是你们能应对,那我便看着,品尝了痛楚和悲伤,孩子才能变得更加强壮。” 水晶中传来回音:“恩希欧迪斯……在这个时代,你是谢拉格最闪耀的明星之一。我一直相信你,能为谢拉格带来重生,但在那之前,这些来自邻国的敌人,还远不是你能够抵御的。” “所以你……所以您,如今出现了?” “我,一直都在。” “可是蔓珠院……” “人类的信仰对我有什么用?我庇护这片土地,只是因为我喜爱你们这些生活在雪山中的顽强人们。” 耶拉冈德的出现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转折,原本,暂且不说恩雅和恩希欧迪斯那面和心不和的尴尬内部矛盾,就说面对即将到来的挑战,在场的大部分谢拉格人心里也是没底的。 别看恩希欧迪斯一直表现得很镇定,但实际上,他心中也明白,这场博弈自己的胜率……往高了说,也只有一成不到。 这一成胜机,还是有了博士小姐和林恩的帮忙,才得到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耶拉冈德出现了,对于从小信仰着耶拉冈德长大的谢拉格人来说,这足以让他们的士气和信心提升不止一个档次。 而更重要的是…… 恩希欧迪斯和恩雅的矛盾,其中根本,便是这两个人一个信神,一个不信神。 恩希欧迪斯激进的改革,是为了让谢拉格人摆脱无用的信仰,得到实际的改变和进步。 而恩雅则是对此极为反感,她并不否认如今的谢拉格需要改变,但如果改变的代价是摧毁千年以来的雪山信仰……她难以认同赞许恩希欧迪斯的做法。 如今耶拉冈德出现,亦对恩希欧迪斯表达了赞许,那三言两语,便将两者之间最根本的矛盾,拆解得一干二净。 解决了雪豹兄妹之间的问题之后,耶拉冈德的声音又回荡向那个唤出祂的人。 “林恩,说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帮你——你应该知道我的状况,我很难直接出手。” 简单点说就是一出手就是大招,一个雪崩能把谢拉格全给淹了……偏偏那些赦罪师还不一定会有事! 丢人。 不过林恩也早就想好了,他真正需要的并不是什么战斗力方面的帮助。 “我要把他们引出来,然后得到一个谁都无法逃出去的角斗场。” “构筑一个角斗场,这个方便,但是引出来?” 耶拉冈德的声音中带着点困惑:“恕我直言,那些赦罪师很狡猾,想要引他们出来,恐怕并不容易。” “不,有办法。” 说话的人是博士小姐,她和恩希欧迪斯对视了一眼,两人的心中都有了对策。 “如果诱饵足够诱人,就算知道这是陷阱……他们也会来的。” 而在这谢拉格,有什么诱饵是能够让赦罪师们奋不顾身的? “由圣女旁听、三大族长出席的三族议会,你觉得这个诱饵够不够香?” 第二十三章 三族议会 “啧,这种将安危交给外人的感觉真不好。” 阿克托斯·佩尔罗契坐在椅子上,粗糙的喉咙里发出厚重的声音。 这位佩尔罗契家族的族长很符合大部分人对于乌萨斯的一贯印象,强壮、护短、勇敢,却又粗鄙。 是个看起来没什么心机的人,掌握了谢拉格最多的土地、人口和军队,也是三族中最坚定的守旧派、圣女及宗教的维护者。 好吧,这个“什么心机”是对比了恩希欧迪斯和博士小姐,和这俩妖孽比起来,哪怕是布朗陶家族的那位“毒妇”,似乎也和心机这两个字不怎么沾边了。 “你就知足吧,至少我们还有如此走上谈判桌的机会。” 说话的人是布朗陶家族的族长菈塔托丝·布朗陶,她穿着厚厚的大衣,将自己娇小的身体藏下,红棕色的长发柔顺地披着,而颜色相仿的眼睛里裹挟着深沉的思索。 她的模样显得有些凌乱,虽说穿着平时习惯的装束,但脸上没化妆容,衣襟也不平整,甚至头发还湿漉漉的。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她是在洗澡的时候被锏“请”来的。 “两位。” 恩希欧迪斯开口了:“我知道,如此匆忙的将二位请来,难免心中会有些愤慨……但我们剩余的时间不多,所以还请二位不要过于介怀。” “介怀?” 阿克托斯冷笑了一下:“我们怎么敢介怀?那个男人可是一个人上门,用五分钟时间打穿了整个佩尔罗契家族,把我像是抓着个小鸡一样提了过来。” 那还不是你们太弱了……换个赦罪师过来一样可以单刷。 不远处的林恩抬了抬眼睛,并没有插话。 他觉得吧,如果把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说出来,那估计是要火上浇油的。 “诸位。” 坐在主位上的恩雅终于开口了,她看向三族的族长们:“如今谢拉格正处于危急存亡之刻……我希望大家能团结起来,共同渡过难关。” 圣女的话语,令原本还有些口角的几位族长顿时安静了下来。 暂且不论相互之间有多少矛盾和偏见,可是在圣女面前,至少也要有个面和心不和的态度。 更不要说阿克托斯和菈塔托丝是被人直接从家里抓出来的,此时此刻心中其实也没有多少底气在。 不过,在听完圣女的话语之后,不管是阿克托斯还是菈塔托丝都有些发愣。 “危急存亡?” 恩雅轻轻点头:“敌人已经来到了谢拉格,走到了我们身边,蔓珠院几乎被完全摧毁,如果不是这几位外来的朋友……我恐怕也还在被敌人软禁着。” 她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点点地讲出。 在听完了赦罪师企图将希瓦艾什家族作为傀儡推上谢拉格王座的打算之后,阿克托斯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他愤怒地一锤桌子:“恩希欧迪斯,你这个……” 圣女殿下平静地开口道:“这也是为了谢拉格明日的隐忍,恩希欧迪斯为我们保留了反戈一击的机会。” “哦,哦,好吧……” 他又悻悻地坐下了。 “各位,我知道你们之间互有摩擦,可是如今的敌人空前强大,如若不能团结一致,谢拉格恐怕会有亡国之危。” 说到这里,恩雅对着博士小姐的方向轻轻点头,博士小姐顿时心领神会地开门,却见身缠绷带的诺希斯、莫希和瓦莱丝三人走入房间。 “他们合力与一位赦罪师抗衡,并且付出代价击退了他。” 圣女说道:“瞧瞧,你们三族的普通族人都明白,得在赦罪师面前合力战斗,你们做族长的还有什么理由不能联手的呢?” 虽然瓦莱丝和莫希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是希瓦艾什家族投入另外两族中的内应,但这种事情只有恩希欧迪斯和诺希斯知道,在阿克托斯和菈塔托丝眼中,他们仍然是自己家族中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瓦莱丝的父亲是阿克托斯的兄弟,在父亲死后,年纪轻轻的瓦莱丝也表现出了非凡的统帅力和智慧,很快便被阿克托斯委以重任。 但另一方面,若不是她过于聪明,暗中查出了自己父亲之死的蹊跷之处,她也不会对蔓珠院恨之入骨,最后为了复仇加入希瓦艾什家族的阵营。 莫希则是菈塔托丝最疼爱的妹妹休露丝的心腹,年纪轻轻便有不错的实力,深得休露丝的信任。 再加上恩希欧迪斯的挚友、喀兰贸易曾经的二把手诺希斯,这三个人明面上的身份的的确确是把三大家族的亲信凑了个满的。 “三人合力?那赦罪师有那么强?” 阿克托斯半信半疑的,他大概是知道这几人的实力的,至少瓦莱丝——她可是自己家族中,除了自己和古罗以外最能打的一个,寻常的战士十来人都近不了她的身。 久居贫瘠的深山之中,不去主动接纳外来的信息,如此固步自封之下,阿克托斯虽然是一族之长,见识却不算很广,对于赦罪师的大名也几乎没有听闻。 他不懂那是何等强大的存在。 林恩冷漠地接话:“一个人打穿你的府邸没什么问题。” “你……唉,算了,你小子实力强,你说了算。” “不仅仅是我们三个,还有我带去的数十亲卫,几乎全灭。” 瓦莱丝将当时战斗的凶险娓娓道来,最后又补充道:“那赦罪师并不是惧怕我们逃跑,他毫发无伤,只是忌惮顾忌圣山上的变故,这才选择了退却。” “阿克托斯,你掌握了谢拉格几乎全部的兵力,虽然都是些老弱之兵,但配合博士的话,应该是能守一段时间,撑到北境大公发兵来救的。菈塔托丝,我们也需要你的帮助,来疏散平民,做好战争的准备。” 恩希欧迪斯说道:“至于谢拉格内部的那些赦罪师,就交给我们喀兰贸易和这位林恩先生来处理。” 阿克托斯和菈塔托丝对视了一眼。 他们还有不少问题和疑虑,但是在圣女的注视之下,却很难再将话语说出口了。 “你们的顾忌,我们可以在之后的时间里一一解答,但现在时间不多了。” 恩希欧迪斯叹了口气,他回头看向恩雅:“希瓦艾什家族,愿全力支持圣女殿下,团结一致应对外敌。” 第二十四章 一往无前 六道黑影在银白的雪地中行进。 他们默不作声,跟在为首那位背着大剑的男人身后,就仿若一群义无反顾的死士。 片刻之后,终于有其中一人忍不住开口了。 “这是陷阱,队长。” 说话的是那个刚刚被调入法弗纳小队不久的瘦弱少年赦罪师。 “我当然知道那是陷阱了,小子。” 法弗纳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一笑,跟在他身后那些老队员们也哄笑了起来,沉默严肃的氛围顿时驱散一空了。 “诱饵足够香的话,哪怕是陷阱,也得硬着头皮踩下去啊。” 队伍里有人叹了口气,那些故作轻松的笑容又缓缓淡去了。 卡尔萨斯抱着剑杖,斜视一眼瘦弱的少年:“你以为为什么我们小队阵亡率那么高?跟着队长,便要做好刀尖舔血,走最危险的路的准备。” 在教团中,“Blade”这个称呼是一种荣耀,同时也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 法弗纳的小队,向来都是往最危险的地方去,执行最困难的任务,作为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刃。 那意味着他们要重铸萨卡兹的荣光,为此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活得久一点,你总会习惯的,就像上次在乌萨斯时也是这样,那些皇帝利刃摆出了大阵仗,用那位公爵的命来钓鱼……最后嘛,我们虽然折了两个兄弟,但公爵府上上下下都被我们血洗了个干净,那位公爵控制的乌萨斯集团军南征袭扰卡兹戴尔的计划也就不攻自破了。” 另外几名赦罪师中,其中一位樱色长发的女子也笑道:“没办法,总要有人去做这种危险工作的……这是为了族群的复兴和未来。” 哪怕手段肮脏,哪怕见不得光,族群的复兴总是需要黑暗中的影子来守护希望。 ——至少,他们是如此坚信的。 也至少,摄政王确实需要他们的力量。 “危险是危险,但被淘汰的都是弱者,实力不济的人总是会掉队的,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另一名高大的赦罪师开口:“队长足够强,所以他一直在帮我们遮风挡雨……只要我们也变强,总有一天,再困难危险的任务,也不会让我们减员了。” “好了,卡罗尔,还有黛米,不要吓唬新人了,现在还是任务重要。” 队伍里最后的一名赦罪师开口了,他的声音如春风拂面,让人情不自禁升起好感:“这次的对手……可是那位苍白骑士,我想大家都对他印象十分深刻吧。” 几名赦罪师老手都沉默了下来,能不印象深刻吗? 不管是龙门,在十几名赦罪师的围攻下反戈一击,还是之前在圣山上,打得三位赦罪师抱头鼠窜、毫无还手之力。 林恩用实力证明了,他就是个单体战斗力远超人类极限的怪物。 作为赦罪师中的精英,不管是队伍中的哪一个人,都对自己的实力有充足的自信心,但是在面对林恩的时候,哪怕是这些精锐的赦罪师……多少也有点底气不足。 “我去拖住那个男人。” 法弗纳言简意赅地说道:“其他人提防可能出现的其他援军和意外……小罗可,三族的领袖和圣女,你来杀。” 被点到名的瘦弱赦罪师少年惊诧地抬头:“连恩希欧迪斯和圣女也要?不是说要顾忌……” “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恩希欧迪斯不想跟我们合作,那就让他去死,至少别给我们添乱!既然之前的策略已经被完全推翻,那还不如把桌子掀了,干一票大的,解决掉所有的谢拉格高层,趁着混乱强行占领这里。” 法弗纳耸耸肩:“可惜,用武力征服谢拉格会附带很多麻烦……但总比血本无归要好。” 谢拉格的地理位置太关键了,如果想要绕开北境大公与哥伦比亚形成互助的联盟,那么把谢拉格这样的门户抓在手里便是至关重要的。 “……我明白了。” 年轻的赦罪师罗可点头,还带着点稚嫩的脸上浮现坚决的斗志。 然而这一幕落在法弗纳的眼里,却只让他在心中回荡一股许久不散的郁闷。 就连这么小的孩子都……在其他国家,这个年纪的小孩,甚至可能还在读初中。 听说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在军队里比比皆是。 这该死的战争。 …… 针对会议的袭击是在刹那之间爆发的,先是连环的法术不断轰炸喀兰贸易的大楼,然后又是杀声滔天的数十赦罪师卫兵强攻正面,但这些都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佯攻,仅仅靠着恩希欧迪斯布置的守卫都可以勉强抵挡。 喀兰贸易的大楼是由特殊材质构筑的堡垒,防御力可以用铜墙铁壁无懈可击来形容,而负责戍守的“山雪鬼”更是谢拉格少有的精锐部队,面对悍不畏死的赦罪师卫兵时,哪怕稍有些吃力,却也不会轻易溃败。 要知道,“山雪鬼”的指挥官是角峰、讯使等数位喀兰贸易招揽培养的好手,实力可一点都不差! 而佩尔罗契家族的士兵们在古罗将军的带领下加入战局之后,胜负的天平便迅速向着谢拉格一方倾斜,那些赦罪师卫兵们顽强而又善战,却难以磨平数量上的巨大差距。 局势似乎并不算糟糕,但坐在会议室中的诸位谢拉格高层却没有露出丝毫松懈开心的表情。 他们都知道,真正的敌人还没有出现。 “来了。” 靠在墙上半闭着眼睛养神的林恩猛然抬头,一股格外庞大的力量正在上空汇聚,一旦那毁灭性的法术落下,哪怕是喀兰贸易坚固的总部大楼,恐怕都要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是“星辰坠落”,这法术林恩可太熟悉了,他当初在龙门脸接了好几发,威力强到了把法术能量送进“国度”以后邪魔都想骂娘的地步。 自己那时候能够抵挡不死,一来是邪魔的力量足够坚挺,二来也是有特蕾西娅殿下暗中保护。 不过…… 林恩握紧剑锋,他向天际伸手,灵魂的激流凝聚在掌心之中,与天空中坠落的光芒遥相呼应、分庭抗礼。 现在的我,能击溃它! 第二十五章 法术和剑的碰撞 能量洪流在天空中碰撞,莹绿色的激流之火轰轰烈烈地碰撞在蓄势待发的对城法术上,两者碰撞所带来的余波,几乎将天空中的阴云都一并驱散了。 力量抵消、相互消融。 由一整支赦罪师小队联手构筑的顶级法术,竟与林恩一人的攻击平分秋色,不占丝毫优势。 不过,维系如此恐怖的法术自然需要庞大的能量,星辰坠落的消耗被均匀地分摊在六位赦罪师的身上,若是持续拖延下去比拼耐力,林恩这边会是率先力竭的一方。 于是一枚水晶突兀地出现在赦罪师们的身边,伴随着些许晶莹的闪光,数十道冰刃自四面八方袭来,目标直指人体上下的柔软要害。 赦罪师六人不约而同地中断了吟唱,展开随身的守护力场,那些锐利而又凶狠的攻击在碰撞到暗红色的结界后纷纷碎裂,化为一阵晃眼的冰尘雾气,隔绝了赦罪师们的视野,那水晶便也藏于雾中,无声无息地融入黑暗,并且消失。 也就是趁着这个机会,灵魂激流汹涌吞没了后继无力的星辰坠落的光辉,那莹绿色的火光冲天而起,在穿破云霄之后逐渐消散,化为单纯的能量融入天地之间。 赦罪师们精心酝酿的一击,就这样被林恩和雅儿联手化解了。 “好强的火力。” 法弗纳感慨了一声,随即第一个跃起,而其余的赦罪师们则是沉默地跟上,接二连三地突入喀兰贸易的总部大楼。 他们走的是天台,从大楼的最高层冲到恩希欧迪斯的董事长办公室显然要比从楼下一层层爬更近,而且这里的防卫力量一般也更加薄弱一些。 然而他们进攻的路线显然是被恩希欧迪斯和博士看穿,早已有人在走廊中等着他们了。 “人倒是挺多。” 锏背负巨剑,冷漠看着眼前的赦罪师们。 这柄巨剑是她驰骋卡西米尔大骑士领的“老伙计”,因为太过招摇,被恩希欧迪斯劝说着放进了仓库,不去使用。 而如今,她又取回了剑,全力以赴地面对来势汹汹的敌人。 锏已经很久没有全力以赴地去战斗了,谢拉格这一亩三分地里很少能遇到让她感兴趣的对手,作为一名纯粹的武者,她把自己最擅长的巨剑封存在仓库中,又很少使用趁手的双锏,可哪怕是装饰作用大于实际意义的长剑,也难有人在她面前走过一个回合。 骑士锦标赛的三连冠军,黑骑士。 她比耀骑士、血骑士更强!足以匹敌赦罪师这样的超一流强者。 这样一位心高气傲的武者,却在赦罪师们的压力下,不得不忍辱负重地装作寻常的护卫,坐视恩希欧迪斯被威胁、利用,对于锏来说,这是必须要亲手洗涮的耻辱。 如果不是恩希欧迪斯拉着她,她早就愤而拔剑,与赦罪师们战个你死我活了……当然,这样做的结果便是螳臂挡车,被赦罪师们群殴虐杀。 “别碍事。” 法弗纳冷眼直视眼前的黑衣骑士,语气森然。 而锏则是横眉怒对,仗剑而立:“先闯过我这关再说!” 她的身边浮现数枚冰晶的棱镜,那正是耶拉冈德神力的化身,也正是有了这些水晶的援助,她这才有底气一个人把守如此关键的位置……哪怕面对赦罪师们的夹击,至少能拖延一阵时间,拖到林恩赶来! “别在这里浪费时间,队长。” 卡尔萨斯上前一步,而紧接着那樱色长发的女性赦罪师也握剑挡在锏的面前:“队长,我们来挡住她,可不要让大鱼跑了。” 法弗纳握紧剑柄,他深吸一口气,对两人轻轻点了点头,而卡尔萨斯和黛米几乎是不约而同地释放出剑杖中的力量,猩红的法术豁然轰击向锏的方向,法弗纳则是带着剩余的赦罪师们掠过战场,继续前进。 那水晶,大约是耶拉冈德神力的化身。 而那位黑骑士,小队中恐怕只有自己能稳胜之。 在这种狭窄的走廊里,这样的组合,至少也要三名,甚至四名赦罪师联手才能拿下。 只凭两人……能挡住对方的攻势就不错了。 他没说什么矫情的话语,这种东西在过去的一年里说得太多,以至于小队里的人们都听得麻木了,那些漂亮话,在该减员的时候,连半点作用都没有。 在不知道第几次参与部下的葬礼之后,他就不喜欢说什么“不要死”、“活着回来”之类的东西了。 法弗纳相信,自己手底下的这些赦罪师……他们是最优秀的,一定能活着脱离战场。 “你们……” “别想挡队长的路!” 樱发的女子拔剑发动狂暴的斩刺,她是速度型的剑士,在这种狭窄的地方和锏正面硬拼其实很吃亏,但为了拦截住这位威名赫赫的黑骑士,她不得不这么做。 用法术强化剑,然后用心去斩击! 电光火石间她已经挥剑进攻百次,换作寻常的对手,早已疲于招架,狼狈不堪了。 可锏只是稳如磐石地以力御剑,用宽阔的剑身将这些攻击尽数格挡抵消,那进退自如的模样,完全没有丝毫吃力的样子,她冷静地审视眼前的对手,向对方的技艺发出赞叹的同时,敏锐地捕捉到那狂风骤雨之中的一缕间隙,旋即果断出剑。 崩山一斩! 黛米的气势一滞,她感觉自己仿佛在面对狂浪席卷山河之威,稍有不慎就会被连人带剑一分为二,那刚硬的一剑势如破竹,仅仅以单纯的法术或是剑技断然是无法轻易抵挡的。 换作往常,她大可轻盈地闪身,如蜻蜓点水般避开这大开大合的一击。 偏偏这里地势狭窄,她施展不开自己的步法身法,完全没有速度和闪避上的优势。 生死胜负只在一瞬,这种时候,便只能—— “喝!” 暴风吹息,锏突进的身影顿时如陷沼泽,慢了下来,卡尔萨斯全速吟唱再度挥杖,暴风进一步加强,终于是敢在锏的这一剑命中之前,为黛米争取到了反制的机会。 这种时候就只能相信队友了! 黛米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她敏锐地出剑,十六道剑光不分先后或斩或刺地撞击在锏的剑锋上,终于耗尽了那巨剑的力与势,成功抵挡住这一剑。 而耶拉冈德的援助姗姗来迟,冰晶与刀刃流转在锏的身周,为露出巨大破绽的她抵挡住赦罪师凌厉的刺剑反击。 场面,似乎一下子僵持了下来。 第二十六章 宿命的交锋 暂且不说锏和耶拉的组合给两位赦罪师带来了多少压力。 法弗纳等人在突入喀兰贸易总部的过程中,很快便再一次遇到了阻力。 “哦,终于来了,让我数数……看起来,锏拦住了两个人。” 林恩神色冷漠地横剑而立。 锏那边,他不担心,这位黑骑士威名赫赫,仅仅对付两名赦罪师的话,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这两名赦罪师实力高强……有耶拉冈德兜底,再怎么样也不会输得难看。 其实他一开始的意见是让锏好好守在博士和恩希欧迪斯那边,做他们的最后一道防线,万一有什么意外的漏网之鱼闯到博士等人身边,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锏的实力,确实还是不错的,林恩认可她作为一名武者的纯粹。 不过博士最后还是没有采纳这种看似更加稳妥的提议,一来是为了照顾锏的自尊心,这位黑骑士这段时日忍辱负重,早已对赦罪师有了深刻入骨的怨念,不让她发泄下的话,这恐怕会成为她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的心魔。 二来也是因为她实在是笃定对方会从上层突入,让锏率先抢占要点也可以最大限度帮助林恩分担压力,降低风险。 就结果来看,博士小姐似乎又一次猜对了赦罪师们的动向,并且作出了最合适的反制。 法弗纳抽剑走在小队的最前面,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架势,一手大剑并一手匕首,那独特的握剑姿势让林恩在一瞬间就将其与自己记忆中那个棘手难缠的赦罪师队长的身影重合,便也肃然握住剑,蓄势待发。 “对付你,我一个人就够了。” “那你大可一试。” 语言上的交锋只有片刻,而紧接着便是沉默与对峙,寻找对方身上的破绽。 对于面前的老对手,林恩实在是没有多少闲话要说。 这些赦罪师也是意志坚定的战士,寻常的垃圾话根本动摇不了他们分毫,只会显得自己的行为可笑。 不如用剑和火来尊重对方的斗志。 而就在这紧张的氛围下,剩余的赦罪师中,那瘦弱的少年忍不住后退半步,靴子踩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 这也是正式开战的信号。 顷刻间,刀剑相错,兵戈锋鸣。 力量与荣誉的碰撞! 林恩和法弗纳毫无保留地挥剑,朴实无华却又凶险万分的剑技连环碰撞,共同编织出一曲死亡的舞蹈。 法弗纳小队的剩下几名赦罪师不约而同地有些紧张,他们握紧了剑杖,仔细去看两者的交锋,却极其无奈地发现似乎根本没有自己插手的余地。 林恩是战场磨砺出来的实用主义者,换句话说他的剑法完全是野路子出身。他并没有浮夸的剑术,也没有使用破格的法术,但那千锤百炼的剑术和经验都融入了一招一式之中,每一剑的碰撞都在为下一次变招作出铺垫,一重接一重的进攻就仿佛浪潮一般不给人丝毫喘息的机会。 曾几何时,塔露拉将他的剑术形容为“狂风骤雨”。 但时至如今,仅仅是这样的词汇已经不足以形容林恩的剑了,或许用“狂浪怒涛”来形容会更加恰当一些。 而另一边,相较于林恩的剑,法弗纳的剑匕组合也不遑多让。 至刚至猛的大剑,阴险刁钻的匕首,两种截然不同风格的武器,在法弗纳的手中如同注入了灵魂,相互协调完美配合,在林恩的进攻面前丝毫不落下风。 大剑挥砍,匕首刺剜! 明明左右手各握着一把有攻无守的兵器,真正战斗起来,却能够不露分毫破绽,更不显半点疲态。要知道哪怕是技艺娴熟的盾手,也很难像他这样毫不退让地招架住林恩的所有攻击,更别提试探性的反击了。 单纯以技艺来说,林恩和法弗纳几乎是不相上下的强大。 当然,现实的战斗,可永远不仅仅是比拼武艺,林恩也坦然承认过,他的武艺比起重岳那样真正意义上的武学大师……还是有不少距离的。 林恩的优势,向来都是高出力和高火力。 火焰骤起,席卷整个走廊! 喀兰贸易的总部大楼,通体的材料是以雪山中开采的一种特殊金属制成合金构成,恩希欧迪斯对于自己的总部还是很上心的,为此他不惜花了大价钱在维多利亚买入大量高尖端的材料,并请了一位军事级设计师来设计楼层结构。 相较于普通的高楼大厦,这座大楼不但硬,而且对于源石能量的抵御力也更强。 换作是寻常的楼房,走廊里的一切此时此刻早已被狂躁的火焰摧毁殆尽了,连带着上方的楼层一并因为承重墙的崩坏而塌陷下来。 可现在,这走廊里的一切都只是在高温下微微变形,可怖的火焰被束缚在狭窄的回廊中,威力便显得更甚。 “角峰的盾牌都不一定有这儿的门板硬……” 林恩不由感慨了一声,随即不再压抑火力全开,更加汹涌的火焰洪流几乎是在一瞬间吞没了那些赦罪师的身影,饕餮烈火便冲破玻璃席卷满天! 片刻,火焰熄灭。 空空荡荡的走廊里,只剩下一道瘦弱的身影,以及一道带着点惊诧的低呼。 罗可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他握住剑杖的那只手被烧伤地很严重,用术式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之后,他便一步一步继续前进。 那火焰很强,但是对于四名赦罪师来说,并不是不能抵挡的恐怖。 只是,在全心全意抵挡火焰的时候,忽地有一股力量介入其中,便要将赦罪师现在所处的这片空间整个撕裂带走。 “想要把我们带去其他战场?” 在读取到这份来自耶拉冈德的力量时,法弗纳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打算,无需多言,剩下的两名赦罪师与法弗纳一同抵抗这份力量,在千钧一发之际将罗可推出了封锁区域。 而罗可也拼着烧伤,挣脱了火焰的束缚,成为了在场数人中唯一一个没有被耶拉冈德传送走的存在。 他攥紧剑杖。 “队长……我会完成使命。” 第二十七章 圣山决战 “谢了,耶拉冈德。” 周围尽是银装素裹的雪山,寒风呼啸,隐约可见遥远的方向有些人烟。 这里是圣山的一座侧峰的顶端,海拔大约五千米,山顶处是一片平坦的空地,坚硬的山石上铺满了白雪,没有遮蔽物也没有人造物,俨然是一座天然的角斗场。 林恩驻剑,对雅儿选择的这片山峰非常满意。 这正是一处对他来说格外合适的战场,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 “别那么叫我,怪隆重的。” 冰雪构筑的水晶漂浮在他的身侧,焕发出微小的光芒:“这是我应该做的……不过,接下来我就没办法帮你了。” 作为她干涉人间的媒介,若是不想动用本体的力量,就只有凭借水晶去战斗,现在这枚水晶中蕴含的力量几乎已经消耗一空了。 而另一枚水晶则是在辅助锏迎战赦罪师的夹击,也不可能腾出手来。 “足够了,雅儿。” 林恩轻轻点头,毫不在意。 他手中的王剑刺入冰雪中,莹绿色的火焰逐渐自剑锋燃烧起来,而伴随着火焰的蔓延,漆黑的风衣亦迎着风雪逐渐覆盖上苍白的甲胄,强壮的身体被冰冷的钢铁包裹,化为骑士。 缥缈的火焰仿若绒毛摇曳在战甲四处,漆黑的灵魂之力凝为流态的披风和裙摆,头盔的缝隙间,亦泄露出不详的火舌微微亮起,而那扭曲的黑色犄角不弯不折地向上展露锋芒,在火焰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狰狞。 与其说,这是苍白骑士。 倒不如说,这是苍白魔王。 风中,似乎传来悠扬委婉的小提琴声,那是卡兹戴尔民间的童谣。 “未来,是属于你的。” 特蕾西娅的幻影微笑着屹立在峰顶。 …… 所谓神明,并非全知全能。 充其量,不过是强大到超越寻常生物极限的存在罢了。 作为一名坚定的无神论者,法弗纳是如此坚信的。 虽然,对于一名宗教意味十足的教团成员来说……坚信世上无神,多少有点讽刺。 但或许便是因为见得多了,杀的多了,他对于那些宗教的福音,便越发没有了敬仰。 这世上的大部分神不过是编造出来愚弄傻子的幻影,至于剩下的……那些强大古老的存在,也并非无所不能。 就像是谢拉格的神,耶拉冈德。 那是一位拥有千万年悠久寿命的古老存在,长久地庇护着那些生活在寒苦偏僻的雪山中的人们,不受天灾人祸的侵扰。 传说中,祂抵挡天灾,仅仅是挥手便能驱散天灾,恐怖的雪崩亦被祂用简单的吹息轻松化解。 说实话,至少这神是做正事儿的,属于正儿八经的守护人类的古老者,比那什么酒神黑蛇之类满肚子坏水的老不死要好多了。 就个人而言,法弗纳对于这位“耶拉冈德”,多少带着点敬意。 可尊敬归尊敬,谁让祂挡在了卡兹戴尔的复兴之路上呢? 对于大部分萨卡兹来说,长年累月的贫困生活与战火洗礼,令这些身强体壮的天生战士习惯了去掠夺和战斗,没人能指责萨卡兹的崛起沾满血水,更没人能指责摄政王带领的萨卡兹们在伦蒂尼姆吸食维多利亚的骨血,因为之前的数百年中,萨卡兹一族的生活便是用馒头沾着血勉强度日,而强迫他们走到这一步的正是那些肢解了卡兹戴尔的列强诸国——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曾经威风无比的维多利亚。 不过对于那场几乎打断萨卡兹一族脊梁的大战,萨卡兹们也没资格去指责别人就是了,毕竟卡兹戴尔之所以被数国联合征讨,也是因为他们曾经不可一世到令人恐惧的血腥扩张。 而若是再追溯萨卡兹如此扩张的理由,拉特兰…… 好吧,翻这些陈年旧账没什么意义,都是为了各自的种族和国家的延续发展,又有什么是非对错呢。 总而言之,法弗纳在踏足这连绵雪山间之前,便已经做好了与那位传说中的耶拉冈德撕破脸皮的打算。 神明很强,但赦罪师们也不是扔人揉捏的软柿子。 不过,真正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位存在似乎并没有在雪山脚下大动干戈的打算,祂仅仅只是以化身水晶干涉了赦罪师们的战斗,而且似乎……已经竭尽全力。 或许是没把握在倾泻怒火的同时保护好圣山脚下的居民?又或许是因为长时间的沉睡令这位伟大存在愈发虚弱?还是说两者兼具? 法弗纳懒得对这种答案穷根究底,他只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虽然,他的手中握着能够与巨兽抗衡的“王牌”,但是那份不详的力量,能不用还是不要去动用比较好。 再说了,自己最大的敌人,还是林恩。 没有耶拉冈德的干涉,自己赢的机会便大了许多。 法弗纳抬起头。 周围是一片白皑皑的积雪,在耶拉冈德的注视下,那空旷开阔的雪地便是最好的角斗场。 “原来是打着这样的算盘啊。” 他不由感慨了一声。 被传送了。 还真是狡猾,火焰不过是障眼的戏码,真正的杀招是令耶拉冈德的神力将自己等人送到这空旷开阔的白地,在这里战斗他可以全力以赴,而不用丝毫担心战斗的余波会波及到那些谢拉格的高层们。 名为卡罗尔的高大赦罪师站在自己的身旁,小罗可是在最后一刻被自己送出了空间封锁的区域,最后一名同胞……却不见人影。 可能是运气不好,在传送的过程中走丢了,总之,暂时不用指望他的支援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想想办法去面对眼前这棘手的家伙。 苍白骑士仗剑而立,他已然披上了全副武装的盔甲,铠甲的间隙吞吐着择人而噬的莹绿色火光,那漆黑的王剑上魔影重重,仿佛有九幽之火覆盖剑身。 他便这样站着,就仿若一尊等待千年的雕像,在造访者抵达之后,缓慢挪动生锈的关节,战甲间发出钢铁、骨骼和火焰的摩擦声。 “他”苏醒了,带着浓浓的战意,以百战不殆的身姿,仿佛顶天立地。 “真可惜,本来明明是能够成为朋友的。” 法弗纳耸了耸肩,握紧了剑。 第二十八章 灿烂如樱花 高耸的坚楼中,黑骑士的巨剑与赦罪师的刺剑激烈地交锋着。 这两种几乎是截然相反的武器,实在是说不上孰优孰劣,黑骑士锏和赦罪师黛米都是在剑术领域上登峰造极的狠人,她们的对攻便是剑术、理念、斗志和心意的碰撞厮杀。 锏的攻击大开大合、气势磅礴,那比之林恩的王剑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巨剑仿佛有气吞山河之力,每一击都给人一种沉重的压力。 那种霸道的剑意,很难让人相信其主人竟是一正值妙龄的窈窕女子。 甚至,锏仅是单手握剑,那举重若轻的模样,就仿佛手里拿着的并不是一柄比她整个人还要高一截的巨剑……而是一块普普通通的面包干。 不过她也不轻松。 另一方面,巨剑霸道无双的剑锋下,无数剑光闪烁摇摆,明明是注重速度而弱于力量的刺剑,在黛米精湛卓越的剑术下,却如同大海内的一叶扁舟,在惊涛骇浪中与锏针锋相对,不落下风。 快到极致的斩与刺! 黛米深知两者之间的力量差距,她的刺剑柔软而又充满韧性,便借着这个特性卸力,用一次次连绵不断的攻击抵消巨剑大巧不工的重斩,然后寻觅对方攻击的间隔发动反击。 这种事情说起来轻松,做起来却不容易,锏战胜过许多对手,其中不乏想要用以柔克刚的伎俩反制她的,但这些敌人的下场基本上都是剑折人伤……那还是骑士竞技不能出人命,否则以黑骑士的实力,大部分手握轻武器的对手只要一剑就会被一分为二,剑断人亡。 但是黛米做到了,她不但抵挡住了自己的攻击,甚至还在反击! 除了第一次交锋的时候,这凶险狂暴的剑刃几乎压垮了她的脊椎,之后的一次次交锋中,眼前这赦罪师的剑速越来越快,虽能压制,但自己几乎占不到多少便宜。 她在不断适应自己的战斗节奏,试探自己的上限和习惯,以剑术和法术来防御,并且用闪光般的快剑寻觅机会。 何其绚丽精彩的剑技。 赦罪师的长发在剑压下飞舞,就宛如盛开的樱花漫天徘徊。 锏微微眯起眼睛,她对如今的战果很不满意,单纯的压制是毫无意义的,如果不能取得实质性的斩获,那么两人之间的战斗就会变成单纯的消耗体力的拉锯战。 在这方面,她丝毫不占优势。 而更让她不爽的,是自己偏偏对这种现状毫无办法。 她已经在全力以赴地进攻了,但眼前的赦罪师显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坚韧。 麻烦,自己果然不该听恩希欧迪斯的,因为这柄老伙计过于招摇了,便封存在仓库里。 剑离了手,便生疏了,换作是几年前的自己,明明应该能做得更好才对。 不过……也好,恢复的第一战,对手就足够有分量,这是好事。 锏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怨天尤人的想法抛开,取而代之的则是浓烈纯粹的战意。 另一边,黛米也没有看起来那么游刃有余。 我已经把速度提升到了极致,竟还是难以从正面突破她坚如磐石的剑压防守……不愧是天生的武者,卡西米尔骑士竞技的三连冠,还真不简单。 那压迫力十足的攻势,甚至让自己都难以腾出手来释放一个辅助的术式,哪怕最短的音节吟唱,也会被无情的剑势打断。 这位黑骑士看起来很擅长与术士战斗,总是能在恰到好处的时机打乱对方身周源石能量的凝聚,让即将成型的法术化为泡影。 也难以反振,按理来说,巨剑这种大开大合的兵器是最容易被反振得手的,可锏的攻击总是在狂暴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谨慎,起伏的剑势里不乏变化,让黛米拿捏不住机会,不愿轻易冒险。 她在暗自惊诧的同时,也犹豫着要不要进一步缩短战斗的距离。 众所周知,巨剑这种兵器,最不擅长的就是贴身短打,就连锏也是始终以势大力沉的攻击和坚如磐石的剑压保持着中距离的攻守,而不是冒然靠近死斗。 而相较而言,刺剑这种兵器,在贴身短打这方面,就要擅长得多了。 只是,这位将战斗技艺磨练到极致的黑骑士,真的会没有应对近身战的杀手锏吗? 黛米将目光锁定在锏的腰间,那里挂着一柄似乎是装饰用的长剑。 这般纯粹的武者,会在携带一件毫无意义的装饰品奔赴战场吗? 说不定,越过巨剑的围栏之后,迎接自己的便会是长剑的锋羽。 长剑这种武器,算是最常见、最普遍的兵器之一了,在赦罪师教团中,亦有五成以上的赦罪师以长剑为兵刃。 就比如自己的好队友卡尔萨斯,他是战场术士出身,尤为擅长将长剑与术式结合,斩出风刃杀伤大片敌人。 暂且不论纯粹的武艺,与源石技艺、源石科技结合之后,长剑这件兵刃总能焕发出让人意想不到的光彩。 不能大意,在这种对决中,面对攻击如此强势的对手,但凡露出一丝破绽,都有可能被一击击溃。 黛米最终还是没有下定决心,贴上去以命搏命。 她知道自己放弃了唯一一个能在短时间内快速打败这位黑骑士的办法,但比起“胜利”,她追求的更多是“不败”。 相信队长,信任战友。 长时间的团队合作,令她忘却了自己曾经作为杀手驰骋时,那单打独斗逞英雄的做法,取而代之的则是更加稳妥、更加成熟的周旋。 当然,这并不是她被磨去了锋刃,黛米只是将其隐藏,积蓄力量,就像是东国的居合刀术,在时间的沉淀中等待着那灿烂芳华的绽放。 她会为了团队,为了理想,置于死地而后生。 就如同,她愿将自己全部的心意、力量、信任和爱意都托付给那个引领他们前进的男人,为他留了长发,灿烂如樱花。 赦罪师们总是带着不能输的理由奔赴战场,或是为了族群,或是为了理想,或是为了正义,或是为了真理……自古至今向来如此。 但是,他们的对手,又何尝没有不能输的理由呢? 第二十九章 沉默的鬣狗 卡尔萨斯在沉默中挥剑。 作为一名货真价实的萨卡兹法术大师,他精通几乎全部属性的法术,其中不乏许多威力强大的古老巫术。 但如果说法术是人类智慧的结晶,那么他所面对的便是世界法则的锚索。 银色的水晶威严凛然地伫立在战场的中央,仅仅是存在,环绕在它身周的锐利冰刃便搅碎了空间,构筑出一道道难以逾越的“河流”。 仅仅是一枚施术媒介,一个被操控的浮游单元而已! 为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这渺小的躯壳能调动如此庞大的能量? 这不符合源石能量的两条守恒定律……呵,果然是无法以常理度之的恐怖存在啊。 被卡尔萨斯称为“浮游单元”的水晶结构,是耶拉冈德这位懒得动弹的神明女士,在数千年的时间里少有认真琢磨研究透了的能力。 瞬间移动和精神暗示能力令她得以在长久的时间中生活在谢拉格而不被人怀疑,而浮游水晶则是她身体和力量衍生的“触觉”,亦是她作为“人类”行走在人间时的倚靠。 耶拉冈德拒绝醒来,她继续沉浸在千年的美梦之中。 而雅儿则是保持清醒,温柔面对人间的百态。 可单纯的温柔是无法拯救任何人的,为了确保自己的人间体的安全,这几枚由纯粹“神力”填充并构筑的法术水晶便诞生了。 所谓的“神力”,归根结底,正是与“魔王之力”同源而生的精神能量,是熊熊燃烧的灵魂之火,也是流水岁月积累下,在这片大陆上留下的生命痕迹、恒久记忆。 不论善神、恶神、守序之神还是混乱之神,其力量的源泉不外乎来自灵魂与信仰。 就像是,人们对于萨卡兹的恐惧和敌意,会助长魔王的力量。 人们对于神明的虔诚信仰,亦会在时间长河中,千锤百炼“神明”的“灵魂”。 “停手吧,赦罪师。” 水晶悬浮在半空中,安静地传出空灵的声音:“你无法越过我,更何况,就连这躯壳,也只是一份‘容器’罢了。” 声音回荡的同时,轻盈的冰尘安静流淌,那结晶的河流便像是天堑一般阻绝一切伤害。 在战斗中,哪怕是雅儿,也不会露出那份如同母亲般的慈祥,她的攻击宛若冷冽的雪山,她的声音高洁而又神圣,那点人性中的柔和全都送给了她爱的谢拉格人,面向敌人的却是更加偏向神的冷酷一面。 水晶理性的话语并没有中止这场战斗,反倒是那高高在上的态度,如同火上浇油一般激怒了祂的对手。 “哦,这样啊。” 卡尔萨斯不置可否地耸肩,抖出一个剑花。 战斗已经持续了五分钟,而这五分钟的时间便能让他认清许多事实……就比如,他所有掌握的“法术”,恐怕都无法突破眼前这条冰河的守护。 这就是神明的伟力啊……哪怕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容器”,也当真是犯规到了极点。 然而卡尔萨斯也没有坐以待毙的想法。 如果眼前这位“耶拉冈德”大人的攻击如其防守一般恐怖,那么卡尔萨斯绝对拍拍屁股就走了,绝不会想着什么继续战斗下去,那根本是毫无意义的挣扎。 整个队伍里,恐怕除了队长以外,没人能与这个级别的对手过招。 他们这些精英赦罪师,对付寻常的超一流高手已是足够,但应对这种破规格的敌人,还不够。 但是……相较于冰河守护,她的攻击实在是羸弱得让人不敢置信。 规模庞大的能量冲击,却没有足够的密度和速度,无法擦伤卡尔萨斯的衣角。 而锋利危险的旋转刀刃,又可以被卡尔萨斯轻松地用法术击落,偶尔有零散的命中,也无法突破赦罪师激活的守护力场。 双方的攻击力都远低于对方的防御力,两者似乎是进入了一种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尴尬状态。 卡尔萨斯正在斟酌,他有底牌,凭着重伤或许可以在短时间内突破对方的防御,然后去支援黛米……诚然这只是耶拉冈德的一个化身使者,损失一个对神明来说不痛不痒,而他动用底牌耗费的资源,以及带来的损伤,可不是简单的时间就能弥补的。 长远来看这种事情简直是血亏,但他不得不考虑到,这或许是他此生仅有的机会,以凡人之力,突破神明的领域。 耶拉冈德的“化身”不会太多,否则出现在这里的就不会是孤零零一个水晶浮游单元,而是让人绝望的一窝浮游炮。 对方的储备能量也不会很多,不然攻击的时候也不会如此抠抠搜搜、不痛不痒,那防御的奇迹“冰河”,或许只是耶拉冈德赋予这浮游单元的“神迹”,与浮游单元本身的能量储备实际上没有太多关系。 但是,就算突破了,前面还有锏,还有那个林恩,还有成百上千的谢拉格战士……在这里突破对方的防御,真的有意义吗? 卡尔萨斯不是自私的人,如果真的是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他会毫不犹豫地发动那张底牌,扭转战局。 可是,如今的局面,却让他不由犹豫,计较得失。 这是否值得…… “无法理解,为何你会如此愤怒?” 水晶中传递的声音似乎带着些困惑:“这应该是合理的判断才对,我们的战斗只是徒费能量的消耗战。” “除非……你认为,你有足够的力量,击破我的防御。” 卡尔萨斯淡漠地注视着眼前的水晶。 老实说,他很讨厌神。 所谓神明信仰,不过是愚昧无知者自欺欺人的幻梦,就算是这些货真价实的古老之神……也只是“强大的生物”、“久远的存在”如此概念罢了。 年幼时,父母深受宗教荼毒,原本住在哥伦比亚的一家人,便是因为那贪得无厌的宗教,最后家破人亡,只剩下卡尔萨斯一人四处流浪,做了个在尸体中刨饭吃的战争鬣狗。 之后之所以加入了赦罪师教团,也是因为…… 卡尔萨斯反复深呼吸,压抑住内心席卷的情绪。 他重新用冷静的目光扫视战局,最终得出了结论。 算了,不值得。 第三十章 幽蓝的骑士 剑锋鸣叫。 “你比一年前强了不少。” “彼此彼此,你的进步速度才更像是个妖孽。” 漆黑的王剑与巨剑激烈碰撞,而隐匿的匕首在两柄重武器卸力分开的时刻猛然前送,然后被林恩拔出第二柄剑格挡推开。 两人不约而同地后退,法弗纳以巨剑刺入地面止住退势,灵巧的匕首则是在指尖旋转掷出,不出所料被林恩轻易挡下了,但这一击也断了林恩施法的动作,让他难以在拉开距离的同时以法术博取优势。 虽然丢了匕首……好吧,这匕首也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只是他惯用的制式武器,作为飞刀投掷早已是家常便饭的操作了,掷出去一柄,他身上还带着许多备用。 两人重新对峙起来,法弗纳自然还是一手巨剑一手匕首的架势,这充满了矛盾的组合在实战中以蕴藏杀机的快慢刀制敌,搭配上法弗纳的法术往往可以轻易斩杀对手,但这一次,他显然是遇到了对手。 林恩执掌双剑,面对法弗纳的攻势巍然不惧,双剑是很难掌握的技巧,寻常的双剑手总是以便于控制的长剑、刺剑甚至短剑作为兵刃,但林恩却手握两柄大剑,若不是他天生神力,换作是寻常人,恐怕拿起来都显得费力,更别说是战斗了。 他的攻击大开大合,乍一看似乎充满了破绽,但实际上林恩对于距离的把控非常精确,在步法与剑势的双重配合下,那一击重于一击的攻击几乎能让人喘不过气来,别说反击了,就连保命都显得困难重重——那名跟着法弗纳一并传送到这里的赦罪师就是在林恩的攻击碾压下迅速被击溃了防御,然后连人带剑一块被砸飞出去,现在还趴在雪地上没缓过来呢。 “老实说,我其实不太想和你打。” “但我却相反,我想,在这里斩了摄政王的一臂……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比起和我在这里消磨时间,我劝你还是担心担心你的守护目标比较好,要知道,我们可是将一位同伴送出了传送的范围,而那座大楼中……已经没有能威胁到赦罪师的存在了。” “那可不一定,他就算逃出去也吃满了我的火焰,运气再好也是个重伤,不可能突破三族族长的卫队。” 林恩的话语冷峻,毫不动摇。 法弗纳无奈地笑了起来。 短暂的交锋,其中凶险不必多说,但作为主角的两人却面色轻松,仿佛并非经历生死搏杀,而是在参与一次简单轻松的假面舞会。 两人都没有手下留情,但是自从龙门一战之后,不管是林恩还是法弗纳,都将对方视作自己必须逾越的对手,反复磨砺自己的技艺,那些寻常的招式,对于已经过了“初见杀”阶段的两人来说,抵挡反制起来并不困难。 在林恩琢磨如何战胜法弗纳巨剑匕首的组合的同时,法弗纳也在思考如何抵抗林恩的火与剑术。 最后,他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人类是有极限的。 林恩是站在人类顶点的战士,甚至他还算不算是简单纯粹的人类……都已经说不太清楚了。 那么,想要抗衡甚至打败林恩,就必须要超越人类。 他找到了擅长人体改造的变形者“阿撒兹勒”,请求他改造自己的身体,使用来自文明彼岸的材料,驾驭那份危险而又充满诱惑的力量。 德拉克之火蔓延,将沿途的积雪蒸发! 又一波火浪袭来,法弗纳只是简单地伸手,他的皮肤上渗出幽蓝的光点,那看似凶暴的火焰却仿佛是见了天敌,除了让他的赦罪师外套上沾了几滴火星之外,几乎没取得任何战果。 不过,就在火焰覆盖法弗纳视线的那一刻,林恩的剑也紧随其后,凌厉至极的一剑破开溃散的火焰,正面与法弗纳手中宽阔的巨剑碰撞,激得两人脚下的雪石崩坏碎裂,掀动千重雪浪,漫天的雪与尘几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在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火焰对对方无效之后,林恩便将自己的火收敛起来,少数的几次应用,也多是为了配合遮掩自己的剑刃,做个障眼法,那虚虚实实的攻击在火焰的掩盖下更显致命。 法弗纳有些艰难地抵挡住了这一波攻势。 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到,在五感被严重干涉的情况下,原本还能和林恩拼个势均力敌的法弗纳,一下子陷入了严重的劣势。 要知道,就算身体素质不相上下,就算战斗经验和技巧各有千秋……但林恩比起法弗纳最大的优势,便在于那穿越千年时间长河所磨砺出来的强大灵魂! 灵魂之力是魔王的权柄,灵魂之力是神明的基础,如此神奇强大的力量,哪怕最为基础的运用,做个雷达,来加强甚至代替五感都是绰绰有余了。 法弗纳苦笑了一下。 好强。 如果说一年前在龙门那时,林恩更多的只是用纯粹的力量碾压了自己,那么此时此刻,他就连战斗的技巧,也丝毫不亚于自己了……甚至犹有过之。 哪怕没有火焰的辅助,林恩的双剑依然压制住了法弗纳,并且那稳扎稳打的作风,让法弗纳几乎找不到破局的方法。 如果继续这般缠斗下去,输的人必然是自己。 如此看来……还是得动用那一招啊。 “林恩,我要超越你。” 法弗纳攥紧拳头,幽蓝的荧光自他的掌心浮现,然后蔓延,一种不详的力量被解放了出来,呼唤呐喊着拥抱自由,并且与不远处林恩铠甲间隙之中的莹绿色火光相映,毫不示弱地展露爪牙。 充满岁月感的黑色甲胄,破旧撕裂的披风围巾,永不动摇的骷髅面具,胸口镶嵌的幽蓝火环。 “年轻时,我想着要成为一名保家卫国的骑士。” 他缓缓开口,仿佛在用遥远的回忆来对抗深海的波涛声,人性被锁死在胸口的火环中,哪怕身体被侵蚀成腐朽的姿态,这个男人依旧保持着名为“法弗纳”的自我。 “我会向我爱着的那个国家,献出我的一切。” 第三十一章 赦罪师与王 “真让我惊讶。” 再一次的交锋,再一次的厮杀,针锋相对的两人身上绽放出不同的色彩,不管是源于邪魔的莹绿色火光,还是吸纳了深海污染的幽蓝荧光,在冰寒枯寂的雪山之顶,都化作绚烂的极光分庭抗礼。 “本质上来说,这都是足以逼疯人类的污染,你竟能以意志将其克服……这下,就连我也不得不佩服你了。” “比不了你,一年前,你可就做到了保持理智地挥霍这份力量,并且直至如今,你也毫无堕落的痕迹。” 面对林恩的夸赞,法弗纳只是自嘲般低笑一声,那沙哑的声音渗出头盔层层回荡,听起来竟有一种来自深海的空灵。 激活了海嗣的力量之后,他的生命形式正在逐渐向海嗣的方向滑落,这个过程几乎不可避免,如今的他仅仅声音都带有能令人入梦迷失的污染。 不过,那胸口的火环正牢牢地锁死他的“人性”,让他的灵魂不至于陷入腐败之中。 只要灵魂不被污染,身体堕落扭曲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对于法弗纳来说并不是不能接受的结果。 反正,萨卡兹一族中,妖魔鬼怪多得是。 而自己效忠于摄政王,为族群的未来披荆斩棘,穿越九死一生的战场……身体变成什么怪物的模样都无所谓,不管怎样的生物,死后都会变成一捧黄沙。 如果闪灵在这里,她一定会为自己曾经老师的变化而感到惊讶不已。 法弗纳并不是一个很上进的人,在以家族血脉关系维系教团内部的赦罪师中,他也是比较特立独行……或者说叛道离经的一个。 在久远的古代,赦罪师们因为触碰了禁忌的知识,而遭受了来自大地的诅咒。 自那之后,赦罪师便是以血脉延续灵魂的群体。 作为寿命悠久的萨卡兹,背负诅咒的赦罪师却往往不能活得长久,为了在有限的时间中不断前进,他们以诅咒扭曲了生命延续的规律,令一代代人的灵魂在后代的身体中寄宿、融合,如此千百年来,赦罪师有过兴衰,却从未凋敝,因为每一代的赦罪师几乎都没有“变强”的过程,来自祖辈的传承足以令他们变得强大智慧,而千年来积累的知识更是他们最锋利的剑和最坚固的盾。 代价是什么?代价是每一代的赦罪师都很难活过五十岁,代价是他们必须保持血脉的纯粹,在最亲近的兄弟姐妹之间通婚,用父母的死亡来“唤醒”下一代,将知识、灵魂、诅咒一并延续下去。 这种丑陋的模样…… 法弗纳不会反对千年的传统,却也不认可,不赞同,不然的话,也不会对闪灵的叛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他看来,闪灵就是想要避免姐弟通婚孕育下一代的“传统”而逃离了这个集体。 这样也挺好,做了我年轻时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赦罪师的寿命只有区区四十余载,何不做些想做的事,做个自由的人呢,出生于这样的家庭,又不是她的罪过。 严格意义上来说,自己还算是那姑娘的大伯呢。 作为赦罪师,法弗纳算是比较长寿的了,但也隐约感受到,自己即将接近大限。 在生命的这最后一段时间里,戴着金色面具的“首领”和他交谈过,他希望法弗纳能与教团中的女性诞生后代,将灵魂和力量传承下去……而在那时,法弗纳几乎无法分辨,那是自己的“侄子”在对自己说话,还是自己的“兄弟”在规劝自己。 他理所当然的拒绝了。 于是,“首领”便转而求其次,要求他领着那些新加入教团的年轻人们成为摄政王手中最锋利的刀剑。 法弗纳一开始是想要拒绝的,他甚至从最开始就不赞同教团扩编,认为那只是害了那些有潜力的年轻人,而作为卡兹戴尔少有的以“研究真理”、“钻研法术”作为己任的集团,赦罪师们也没必要武装自己不断走上战场。 但是之后卡兹戴尔的内战终结,摄政王令麻木不仁的萨卡兹们看到了一个希望,那血淋淋的崛起路残酷却真实,哪怕是早就决定好了要摸鱼混日子的法弗纳也逐渐认可摄政王的做法,最终,他还是回应了“首领”的请求,卸任教官的职务,带领队伍征战四方。 对于维多利亚人和谢拉格人来说,摄政王特雷西斯是不亚于天灾的恶魔,为他们的国家和人民带来了无尽的苦难。 但是对于大部分萨卡兹来说,特雷西斯是大厦将倾时力挽狂澜的民族英雄,是以铁血手腕整合内部、带领族群走上复兴之路的枭雄,也是……萨卡兹一族如今最后的希望。 萨卡兹们,真的受够了颠沛流离、家园破碎、在异国他乡保守迫害和歧视的生活。 久远的回忆就此掐断,短短的一两秒间,法弗纳回顾自己一事无成的过去,嗤笑着加固心中人性的壁垒。 来自海洋的低语在耳边回荡,那是甜美的歌谣,令人心旷神怡的波涛声,无法理解的“语言”在劝诱这位离群的同胞回归大海。 “魔王已死,王庭衰落,诸雄虎视眈眈……萨卡兹只有最后一条路了,要么跟着摄政王赢到最后,要么中道崩殂,毁于一旦。” 他低沉道,这话语与其说是在说服林恩,不如说是在说服他自己。 “魔王已死?” 林恩重复着法弗纳的低语,发出不置可否的冷笑。 “没错,是你们亲手弑杀的魔王。” “所有人都期盼着魔王去死,如果你们保皇派真的铁板一块,如果王庭认可魔王的理想,赦罪师再强……又怎么可能刺杀得了那位至强至善的魔王。” 法弗纳呼出一口浊气,他重新举起剑,幽蓝色的骑士行走着,在雪地中留下潮湿的脚印。 “林恩,我要打败你,你是挡在摄政王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你,还有罗德岛,你们的存在,阻碍着萨卡兹如今唯一的一条活路!” 他追求力量,想了却自己的执念。 而林恩只觉得他可悲。 漆黑的披风在寒风中飘舞,点点火星洒在雪地里,化为尘埃。 “不,还有第二条路。” 林恩垂目,忽然理解了特蕾西娅一直以来对他的期待。 习惯于作为魔王的羽翼存在的萨卡兹们,在魔王不出的年代,不但缺少安全感,也看不到前方的路。 也难怪,保皇派的萨卡兹们在特蕾西娅死后便四散离开,几乎没留下多少,最开始组建罗德岛的那批人里,甚至有一大半都是出身自其他种族的巴别塔成员。 魔王的幕僚,魔王的骑士,魔王的挚友……这些头衔,都无法带领萨卡兹们走过漫漫长夜。 他抬起剑,漫天的飞雪都仿佛为止停滞。 林恩想起了特蕾西娅,想起了奎隆,想起了自己曾经在王庭见过的无数魔王画像。 魔王不仅仅是统御萨卡兹的诅咒,也是团结、约束并引领萨卡兹的“标志”和“象征”。 桀骜难驯、残暴好斗的魔族,只有在魔王的脚下,才会收敛自己的凶残。 属于魔王的传承不会断绝,但这一代明显是出现了意外,年轻的阿米娅继承了一部分特蕾西娅的力量,却远不够成熟,甚至因为她的种族并非萨卡兹,王庭都拒绝拥护这位年轻的“魔王”。 也正是因此,特雷西斯才敢于以“萨卡兹的王”自居,要知道,这个头衔向来都是由魔王来背负的。 至此,王庭分崩离析,萨卡兹们也迎来了最自由……却也最糟糕的时代。 “如果你们真的迷茫到,难以在这片没有魔王的土地上呼吸,宁愿以杀戮和战斗来麻痹自己的灵魂。” “那么,我愿加冕为王。” 第三十二章 青鸿·绝影 如果有人能看到山顶的鏖战,一定会感慨,这几乎是超越了“人类”这个概念的对决。 不管是林恩还是法弗纳,在如今的状态下,都很难被称之为人了。 法弗纳将深海的力量灌注入身体,最大限度地解放这份腐朽的奇迹,然后用火环将人性锁住,保持自己的意识。 林恩则是以灵魂之力净化力量中的污染,以魔王的姿态驾驭属于邪魔的力量,役使黑暗。 两者对力量的运用方式很难说孰优孰劣,哪怕法弗纳的做法再怎么鲁莽、激进、充满副作用,但他确确实实以手中的力量绽放出了最明亮的光彩,甚至能与叠加了邪魔和魔王双重伟力的林恩抗衡。 这是非赦罪师无法完成的奇迹。 并非内卫那般,用仪式和护具来压抑邪魔的碎片,使用其泄露出来的一小片力量。 也不像是深海猎人那般,用一道道手术工艺,将海嗣的血液融入人体,做到近乎完美的适配。 只有彻底敞开防御,以赦罪师背负的诅咒拽住滑落的人性,才能将这份力量运用到极致,才能在堕落的边缘行走,直到身体彻底腐败,手脚不听使唤为止。 “那我便给你解脱。” 林恩将两柄剑敲打在一起,暗金的莱瓦汀和青鸿的赤影打磨出极致的火光,以腰部的力量带动手中的双剑,短暂的蓄势带来狂龙般的风压,随即一点火光自狂风中点亮,迅速化为照亮天空的火光,将积雪融化、风雪吹散。 按理说,这般攻击很容易露出巨大的破绽,尤其是在蓄势的片刻,对手不论拉开距离还是贴身突袭,都可以让林恩身受重创。 事实上,法弗纳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他果断地抓住战机,腐烂的双手握紧巨剑,幽蓝的浊血流淌在剑锋的符文中,全力解放了铭刻在剑上的“奇迹”,那被融化的积雪带来的水雾凝聚于剑锋上,急速流动的水化为了最锋利的刀刃,只此一击便能开山裂石。 流水无形·狂潮 他太托大了,就算威力再大,这么大破绽的剑术,根本来不及防御! 法弗纳在心中呐喊着,战靴践踏地面留下幽蓝的脚印,炽热的水汽缠绕在他的四肢百骸,帮他抵御迎面而来的风压,幽蓝的骑士便向着风火之海冲锋,向死而生地全力进攻。 只是,真的会那么顺利吗? 在法弗纳攻击抵达的前一刻,一道几不可见的幽影自林恩的背后浮现,那崇高、伟大的气息蔓延开来,便在风雪中唤醒了她的影子。 阻碍、抵挡! 那是什么? 法弗纳的思维陷入一瞬间的停滞,向死无生的冲锋被看不见的领域阻挡,那势如破竹的狂潮之剑亦在不知不觉中熄火了。 不过紧接着他便又反应了过来,手中巨剑改刺为斩,林恩的蓄势还没有完全结束,此时此刻,他仍有挥出残红一舞,以崩山之势将对方的攻击憋回去的机会。 “你很强。” 幻影轻轻开口,那悠扬的声音穿透了战场上的风雪和火焰,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道漆黑的剑影。 “但歇息吧,坎坷的路也有尽头。” 那是漆黑的王剑。 林恩有三柄惯用剑,莱瓦汀和青鸿各有优劣,都算是很顺手的武器,但要说哪一把武器最为特殊、最为亲切,那必然是陪伴他多年时间,寄宿着皇女灵魂的王剑。 不仅仅是武器方面的契合,也有刻入灵魂的依赖与信任。 而与此同时,这柄剑作为特蕾西娅灵魂的载体,也是唯一一把……她的幻影能够紧握,能够挥舞的兵刃。 而此时此刻,这柄剑便被她握入手中,为林恩挡住法弗纳的进攻。 魔王的背后,总会有守护者的影子。 被火光缠绕的魔王缓缓开口了: “既然已经如此疲惫绝望,又何苦将其他人也一并拖入深渊?” 风镰舞,烈火起! 林恩的蓄势也终于抵达了顶点,两柄剑共鸣起来,冰冷的流火蔓延于狂风之中,莹绿色的灵魂激流亦从他的背后浮现,数道火光几乎封死了法弗纳所有闪避的路线,为林恩的攻击谱写出最完美的序曲。 燃火大剑·裂穹 挥动的火光似如神龙摆尾,仅仅是一瞬的轮舞,刀剑碰撞的瞬间,法弗纳便感受到一股难以克服的巨力自剑刃上传来,哪怕是如今似怪物般的身体,也几乎握不住剑柄。 还好是两手握剑,单手持剑的话,恐怕剑都要脱手而出吧。 法弗纳想着。 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打算已经全然落空了,这一击既然已经挥出……自己便再也挡不住了。 不过法弗纳倒是没有后悔作出鲁莽的攻击,他想着,林恩既然敢蓄这样的攻击,那必然是有办法锁定自己,令攻击成功命中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就算法弗纳在第一时间后退,特蕾西娅的幻影也会纠缠上去,让他无法拉开距离。 剑锋在碎裂。 法弗纳的巨剑,陪伴了他数十年岁月,南征北战,所向披靡。 但是在这一刻,不论多么坚固的神兵利器,在林恩的双剑面前也是脆弱的。 剑斩肉体,心斩灵魂! 这是林恩第一次毫无抗拒地运用这份洗涤灵魂的力量,那阴郁的黑色披风在风雪中猎猎作响,魔王的魂力不再遮遮掩掩地藏于火中,而是如刀似剑地爆发,将暮色剪断。 剑起,黄昏。 对于魔王来说……这种物理意义上坚固的物体,只需要轻轻的触碰,“弄坏”便是理所当然的。 短暂刹那,法弗纳手中的剑便折断了半许,他拼着肉体迸裂的风险,强行用断剑卸力,将林恩的第一剑挡住……但随之而来的便是第二剑。 没有准备的时间,没有退却的机会,莱瓦汀的攻击衰竭的瞬间,青鸿已然带着滚滚煞气落下。 绝境之中,法弗纳怒喝起来,他全身上下都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猛烈荧光,碎裂的断剑竟从地面升起,重新凝聚为一柄千疮百孔的魔剑,向林恩的第二剑攻去。 唯有无畏之势,方能死中求生! 闪烁的剑光浮动,赤色的剑影奔袭。 两人只是交错一瞬,伴随着一闪而逝的虹光,时间都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 林恩的声音顺着风声传递,姗姗来迟地落入法弗纳的耳中。 “这一剑,在炎国,叫绝影。” 第三十三章 偷家 “终于……终于到了那个地方。” 瘦弱的赦罪师喘息着,推开门前壮硕守卫的尸体。 他的浑身上下都沾满了鲜血,从衣襟到脸颊,整个人都仿佛是一个血人——这是拜那些英勇反击的谢拉格战士们所赐。 有些是敌人的血,也有些是自己的血。 作为赦罪师,哪怕是初出茅庐的新人,罗可能走出教团的训练营,也必然是有着被教官认为合格的实力,换作是平常时间,这些普通人守卫就连擦伤他都难以做到,哪怕人数再多,在这种狭窄的地方,他也有信心凭借法术和剑术以一敌众。 毕竟,这些守卫中就连能够操纵源石技艺的术士都很少……而少有的那些简单粗糙的法术,对于精通各类法术的赦罪师们来说,可以说化解起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光是那守护力场,便宛如天堑般难以逾越。 只是罗可受了伤,受了很重的伤。 林恩的火焰,并不是谁都能吃得起的……罗可为了在空间转移之前突破火海,便不得不放弃力场守护,拼死闯出火焰的覆盖范围——这意味着他得用那并不算强壮的肉体凡躯硬抗火焰的伤害。 就算萨卡兹是天生高法术抗性的种族,就算罗可在教团中亦受过一定身体强化和改造,那汹涌狂躁的火焰依然让他吃尽了苦头。 大面积的皮肉烧伤也就算了,赦罪师精通全系法术,治疗烧伤自然是不在话下,轻而易举。 但更加棘手的事来自灵魂的灼痛,林恩的火焰并非单纯的自然之火,酝酿于其中的煞气和灵魂之火亦被火焰裹挟在内,得益于林恩强大的灵魂力量,那占比并不算太高的灵魂灼烧便显得尤为恐怖了起来。 尤其是对于术士来说,影响便更大了。 或许大部分人不会意识到,更不会深入研究,但实际上大部分术士都会用自己的灵魂之力来勾动施法媒介,以此将天地间庞大的源石能量纳为己用——这就是所谓的法术模型。 当灵魂受到损伤,轻则影响施术威力,重则甚至会失去施法能力。 一路走来,罗可能感受到自己头脑中的刺痛,他不断对抗思维深处传递来的阵阵困意,挥舞剑杖施法,复杂的法术模型纷纷构筑失败,他只能以最简单也最密集的法术们面对敌人。 这种狂轰滥炸的做法,并不符合赦罪师们流派精确而又高效的战斗美学,而不能掌握双重施法,便无法在不断攻击的同时撑起力场。 理所当然的,他的伤越来越重,不时便有流矢和法术越过拦截,尤其是强弓劲弩的狙击,一度给罗可带来了巨大的威胁——不过,他毕竟是赦罪师,这些困难,最终还是被他跨越了过去。 “就是这里了,喀兰大厦的中心,恩希欧迪斯的办公室。” 罗可能够感受到,有数道并不算强盛的生命气息隐藏在其中。 而那些守卫发了疯一样阻挡他的画面,则更让他确信自己没有走错路。 开门的一瞬,便有一强壮的乌萨斯男人怒吼着挥拳:“混账,尝尝我古罗的……” “滚!” 罗可只是看了他一眼,冰冷字眼吐露的瞬间,无形的法术之手像是拍苍蝇一样撞了上去。保持着冲锋姿势的古罗顿时便感受到一股难以抗衡的巨力迎面而来,他当即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出去,撞塌了恩希欧迪斯的书架。 瘦弱的赦罪师拄着剑杖,就仿佛一个摇摇欲坠的老人撑着拐杖,看上去仿佛随时会倒下。 但即便如此,他的脊背依然竖得挺直。 赦罪师喘息着,用红得渗血的眼睛扫视周围,已经被血污遮了大半的视野里,依然可以明确地分辨出来,这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这些就是自己要杀的人。 古罗低低的伸吟自倒下的书架边传来,他艰难地咳血,看上去倒是没有生命危险……但就他努力几次都没能爬起来的情况来看,估计少说也断了六七根骨头,显然是很难继续战斗了。 “真是狂热而又坚定的家伙。” 菈塔托丝皱着眉头,她忽然有些庆幸自己是孤身前来,自己的妹妹休露丝,以及自己的妹夫尤卡坦并没有一起跟来。 否则的话,以尤卡坦对于休露丝的爱护心,第一个对赦罪师进攻,并且倒飞出去的……或许就要变成尤卡坦了。 古罗是单纯的没脑子,而尤卡坦是无法容忍有人威胁到休露丝,哪怕明知难以对敌也会抢先出手,避免赦罪师无差别的攻击伤害到仅仅是个普通人的休露丝。 而尤卡坦可没有古罗那种熊一样的体质,古罗挨这一下最多重伤,尤卡坦可能就生死不知了! 而相较于菈塔托丝的暗自庆幸,阿克托斯便显得有些怒不可赦,他瞪大眼睛拔出腰刀,整个人就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暴熊,古罗是家族中最能打的将领之一,又是他极为看好的年轻人,如今一个照面被掀飞出去,他岂能不怒? 但愤怒之余,阿克托斯也流露出浓浓的忌惮,古罗的实力他自然是一清二楚,能够一击便将他打飞出去,眼前这赦罪师就算看上去已然重伤,却也不是好惹的主。 瓦莱丝说她被赦罪师一击制服险些丧命的时候,阿克托斯还以为她的话语中多少有些夸大的成分,但当古罗被一击即溃的画面展现在他的眼前,哪怕是自大的阿克托斯,也不得不承认,这些赦罪师的实力真的深不可测。 办公室中的人们神色各异,唯有博士依然表情平静,心如止水。 在雅儿告诉她,并不是所有赦罪师都被传送走的那一刻起,她便料到了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而古罗一回合便被重伤……博士小姐也并不意外。 就算本身只是个弱不禁风的“芊芊女子”,但博士小姐对于敌我战斗力的把握无疑是非常精确的。 一个一流水平都只能说是勉强凑合的乌萨斯武夫,在赦罪师面前一触即溃,那实在是太正常了。 那么…… 能用的战斗力都不在身边,现在该怎么办呢? 第三十四章 恍惚的真相 “这一剑,在炎国,叫绝影。” 林恩话音落下的瞬间,法弗纳的胸口便绽放出汹涌的血花。 作为炎国剑术的顶点,赤霄剑术的后三式,又如何是一柄破碎断刃,在如此被动的局面下能勉强抵挡的? 哪怕,法弗纳亦是在战斗方面登峰造极的剑术大师。 哪怕,他手中的断刃已然被信念和海潮锻打,正在向所谓的“魔剑”蜕变。 但是在林恩的绝影一击面前,这都显得软弱无力、何其可笑。 若是他手握的是一柄寻常利刃,那也就罢了。 可魔王手里的剑却是青鸿,是赤霄的姐妹剑,最适合赤霄剑术的兵剑之一。 作为一柄通体由源石锻造、特殊技艺打磨的双手大剑,哪怕作为剑的规格不似赤霄那般完美,但若是追求破坏力和攻击性能,青鸿的力量却丝毫不逊色于陈手中的赤霄,甚至犹有过之。 更别说,就算是相同的剑,相同的剑术,在不同的人手里用起来……那可是云泥之别。 不说别的,同样是赤霄的拔刀一斩,陈的拔刀只能以刀剑斩断钢铁、撕裂空气,但魏彦吾的拔刀……那可是心如鞘,行似剑,真正意义上的将自己的一言一行化为锋刃,挥手之间便能取人首级。 林恩的赤霄剑术,是为了更好驾驭煞气与剑,而向陈偷学的。 但偷学归偷学,他的剑术造诣令他进步的速度快到就连陈都赞叹不已的地步,不过数月的时间,林恩的赤霄剑术便已经全面蜕变,就连陈都有些哑然失落,毕竟她已经没什么东西能教林恩了,这个怪胎几乎是用几个月的时间便超越了她十几年的剑术积累,而这不可思议的成长速度甚至是她自己亲眼一步步见证、亲手一步步培养的。 这如何不让人怀疑人生? 不过陈也不愧是陈,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以一种更加积极的态度去面对自己的剑。 输给林恩这样的怪胎,不丢人。 “快,太快了……” 法弗纳发出低低的呢喃,哪怕身体已经腐朽似海嗣,但林恩的剑中附带着烧尽污秽的净化之火,对于舍弃了人类身份去战斗、几乎化身为货真价实的怪物的法弗纳来说,这火焰是格外致命的。 恐怕,自己不得不去死了。 虽然遗憾,但自己已经尽了作为赦罪师的本分,亦全力以赴地去拼搏战斗,只可惜,实力差距有点大。 海嗣的力量和邪魔的力量是同位格的强大污染,但对于林恩来说,那些邪魔的炉渣不过是力量外在的体现罢了,他真正强大的部分,在于那熊熊燃烧、宛如旭日的灵魂。 “安息吧,带着作为人类的骄傲,哪怕以再挑剔的目光去看,你也是个不错的家伙。” 林恩翻手覆剑,将王剑的剑锋抵在倒下赦罪师的胸口:“我会记住你的。” “等等。” 垂死之际,法弗纳反而越发冷静了下来,作为短寿之人,他对于苟延残喘的生命并没有兴趣,可越是最后的时刻,他心中便越是追寻真相,不想不明不白地死。 “你……你背后那幻影……” 法弗纳的语气中带着点颤抖:“是那位殿下吗?” 短暂交锋的片刻,他能透过剑刃感受到对方灵魂的重量,那股熟悉的力量碰撞的瞬间,作为一名赦罪师……不,作为一名萨卡兹,他绝无认错的可能。 但正是因此,他才格外惊讶,惊讶到内心升起一道恐怖的念头。 他情不自禁地想起,那遥远古老的预言—— 预言中说,“魔王”会杀死最后的“温迪戈”,并且归来。 真正的温迪戈,早就因为失望而叛出了王庭,离开了卡兹戴尔,加入了乌萨斯抵御北方邪魔的铁军。 严格点来说,最后一位纯血的温迪戈,正是被人们称为爱国者的感染者领袖。 但是,这预言中也有另一种解读——法弗纳是温迪戈与血魔的混血,他的体内有一半的温迪戈血脉。 法弗纳的出生,来自一场意外——他的母亲在实验中将自己的细胞与温迪戈的细胞融合,当实验逐渐成熟,最后便得到了一个“奇迹”般的男孩。 哪怕血脉并不纯粹,他却是最后一位留在卡兹戴尔的温迪戈族人。 “我,会是魔王归来的第一道祭品吗?” 他在恐惧的不是死亡,而是魔王带着愤怒归来之后,与摄政王的冲突会将好不容易重新凝聚起来的萨卡兹冲击得四分五裂。 他害怕的是卡兹戴尔重燃战火,内忧外患之中,萨卡兹一族永远错失站起来的机会,成为没有家乡的无根之萍。 法弗纳从来都没将罗德岛真正放在眼中过,哪怕罗德岛在这一年半里取得了令人惊叹的成绩,但是作为一家公司,和一个国家比起来……罗德岛还是太渺小了点。 作为失败者,罗德岛无法撼动特雷西斯在萨卡兹们心中的地位,而只要特雷西斯将萨卡兹的人心凝聚起来,那便是一股谁也无法抵御的庞大力量。 但是…… 罗德岛做不到的事情,也有人是做得到的。 萨卡兹一族至高无上的魔王,那位集强大、温柔、善良、勇敢于一身的皇女殿下,虽然败亡,却也在大部分萨卡兹人的心中留下了弥足深刻的痕迹。 她才是真正的一呼百应,与之相比,特雷西斯的号召力便显得不值一提,若不是她错过了太多机会……此时此刻,萨卡兹的王,理应是那位皇女才对。 她死了,才有特雷西斯以铁腕统合的卡兹戴尔,才有摄政王深谋远虑化为现实的可能。 但她真的死透了吗? 法弗纳原本是对其深信不疑的,毕竟杀死特蕾西娅并且带回尸体的人便是赦罪师,他们是魔王遇刺事件的第一参与者。 但联想到赦罪师以灵魂碎片唤醒皇女“尸体”的实验迟迟没有进展,联想到之前交锋之中感受到的,在林恩背后凝聚的幻影与庞大的灵魂,作为早就将魔王的力量本质研究透彻的赦罪师,法弗纳咽下干涸的唾液,俨然已经意识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 何其可笑……难怪怎么也无法唤醒魔王!因为那身体真正的主人,尚且没有真正意义上地死去! “那位殿下,原来真的一直在你的身边。” 第三十五章 变形者 但凡是个萨卡兹,都会缅怀那位慈悲的魔王,尤其是对于生活在卡兹戴尔的萨卡兹们来说,不管他们的政治倾向是偏向皇女还是摄政王,忘记特蕾西娅是纯纯的没有良心。 可另一方面,如今的卡兹戴尔在摄政王的引领下正在逐渐走上争霸之路,那是百年来从未有过的伟大复兴!对于摄政王的拥趸来说,想要回到特蕾西娅时代的人……那多半是没有脑子。 相较于特雷西斯的霸途,特蕾西娅的路无疑是中正的王道,她的理念温和且毫无副作用,对于一个种族、一个国家来说,相较于穷兵黩武赌上国运不计代价坐上赌桌的特雷西斯,皇女殿下走的才是真正富国安民、积累底蕴并且崛起的正道。 只是时不待我,无数眼睛盯着卡兹戴尔,内战爆发的导火索,也是由外国势力亲手点燃的,不然兄妹二人之间就算有所不和,也不会立刻爆发,而是慢慢消化,最终达成妥协和共识。 命运簇拥着萨卡兹的最后两位英雄,内战战火逐渐平息之时,他们已经回不了头,只能赌上一切决出最后的王者。 最终的结果证明了,对于过惯了苦日子,受尽了欺凌的萨卡兹来说,太多人忍受不了如此漫长的崛起之路,宁可追随偏激极端的摄政王,绑在战争赌徒的战车上。 品尝了成为人上人的喜悦之后,便不会有人愿意匍匐前进了。 林恩并不会仇视、轻视那些选择了摄政王战车的人,尤其是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他越发认识到,在如此的时代背景下,萨卡兹们无论选择怎样的一条路,都是对令人绝望的命运的反抗。 他们渴望拥有尊严地活着,以战斗来释义自己的价值,点燃灰暗的人生。 但并非所有人都是摄政王的拥趸,太多人期待着魔王的回归,太多人对那位皇女念念不忘。 很多人都记得那位皇女的允诺。 萨卡兹不用再饱受歧视地生活,也不必为了一口食物而手上沾血,我们会变得和平而强大,遵循古老的传统团结起来,为家乡卡兹戴尔点亮新的文明之火。 哪怕是强大好斗的萨卡兹,若不是为了活下去,谁又愿意去做刀尖上舔血的佣兵呢。 特蕾西娅的陨落,为她完美的画像拼上最后一块拼图,成为了一代甚至数代萨卡兹心中的白月光——活人又怎么能和死人比完美呢? 究竟是特蕾西娅本身的个人魅力引人入胜,还是她的魔王之名给予萨卡兹们精神寄托,这些事情已经无足轻重了。 就连摄政王麾下的萨卡兹们,也会在寂静无人的夜晚向夜空祈祷,愿特蕾西娅的灵魂庇佑萨卡兹前进的道路。 所以,当法弗纳判断出眼前这一缕幻影的真相时,哪怕是心志坚定如他,也不由动摇了一瞬间。 如果那真的是那位魔王殿下…… 他迅速将眼中的恍惚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惊人的杀意! 不管那位皇女蛰伏数年的目的是什么,但绝对不能让她重新出世,摄政王的谋略本就是在钢丝上起舞,若是魔王此时走到摄政王的对立面,萨卡兹们再度陷入四分五裂各自为战的状态,那就输定了! 这一输,便是真正的万劫不复了。 法弗纳并不是摄政王最忠实的拥趸,当然,他也不是魔王的信奉者,他只是一个发自内心热爱自己的种族和国家的萨卡兹人。 也因此,在这一刻,他大逆不道地对魔王释放出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不过是一缕流离的幻影,若是我彻底放开火环对海嗣污染的镇压,不计代价地将其释放出来…… 林恩在刹那间便意识到了法弗纳的想法。 想自爆? “无用的挣扎。” 林恩的眼底闪过一丝怜悯,他剑锋下压,净化的火焰蔓延开来。 虽说敬佩这位对手,但他也懒得和对方打嘴炮,对于心志坚定的人来说,语言的劝说是最大的轻蔑。 “且慢。” 无形的力量迸发,林恩的剑锋斩在看不见的屏障上,他神色一凝,手中力量激增,可手中的剑迟滞一瞬,便错过了一击斩杀对手的机会。 幽蓝的火焰灼烧腐朽的身体,纤细的少年皱着眉头松开提着法弗纳身体的手,看着火焰蔓延在自己的指尖。 “连我的手也……?这火焰还真是能净化一切。” 眼见火焰逐渐扩散,少年毫不犹豫地舍弃了自己的手指,那脆弱的肉体在落地的瞬间变消散一空,而少年残缺的指尖亦在下一刻恢复如初。 他微笑着,神色之中毫无慌张。 “毕竟,严格点来说,我也是‘魔’嘛。” 话音未落,便是剑与掌的交锋!庞大的幻影如刀锋般挥舞裙摆,宽阔的王剑在她手中如同丝滑的飘带,瞬息之间便是一次杀招!然而少年早有预料,他微微叹气,一掌推出,便有电光火石如惊雷般闪现,将那恐怖的攻击化为无形。 “从我的手底下抢人,你也真有勇气……看来他是你非常重要的实验体。” 林恩冷漠道:“也难怪,我还在奇怪是谁那么大胆子将海嗣的碎片植入了他的身体,仔细想想,特雷西斯的麾下,除了你以外,也没人能做如此复杂的人体改造。” “许久不见,阿撒兹勒,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装腔作势。” “唉呀,你这么说就很伤人了,明明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相处得倒还算愉快。” 卷发的少年稍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向林恩微微躬身:“王庭成员,变形者阿撒兹勒,见过魔王殿下。” 他的眼神中,带有狂热。 林恩很不喜欢这种眼神,曾经的他为了追寻力量主动坐上了这个家伙的手术台,便是被以如此眼神扫视。 这是个见风使舵的家伙,为了自己的研究毫无下限,并且非常能苟,向来选择抽身事外,在战争最激烈的时候,就连变形者集群的王庭领袖死了,他也没有半点损伤。 而既然这个家伙在这种时候现身…… “哦,看来你是看出来了。” 魔王的力量翻涌,几乎让少年兴奋到战栗。 林恩看着这位古老的萨卡兹,剑上怨火沸腾。 “那么,准备好受死了吗?” 第三十六章 交易 阿撒兹勒,王庭实验,熔炉、换血、巫术与切割灵魂的手术刀。 这是林恩传奇之路的开始,在接受人体改造之前,他不过是个以肉身穿越到泰拉世界的普通人,身体羸弱,源石天赋缺陷,伪装成萨卡兹的模样跟着史尔特尔和斯卡蒂在风里雨里摸爬滚打。 那时候的队伍里,林恩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个吃软饭的,虽然史尔特尔和斯卡蒂都是懒得动脑子的类型,总喜欢把脑力工作一股脑丢给他,以至于林恩竟然像是个队长,出谋划策地指挥着两位女超人东奔西走。 但他也很清楚,没有自己,这两位姑奶奶都可以活得很好,但没有她们的保护,自己可就很难再这个世道活下去了。 不过……仔细想想,那时候的日子,过得还是很舒坦的。 没有压力,没有仇恨,没有对未来的具体规划,三个人的赏金猎人队伍过着纯粹而又悠哉的生活,偶尔接几个任务赚钱,大部分时候则是轻轻松松肆无忌惮地休息旅行,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毫无负担地行走在阳光下。 和寻常的赏金猎人队伍不一样,这三人小队里,毕竟是有两位女超人嘛。 尤其是斯卡蒂,和玻璃大炮的史尔特尔不一样,作为擅长战斗的深海猎人,斯卡蒂的战斗力是货真价实的超一流顶峰,只要不去故意招惹是非找那些大人物的茬,谁又能奈何得了她? 但和平的日常生活并不是永恒,幸福是有额度的,用得太快,之后便只剩下厄运了。 战火燃起,群雄争霸,魔族肆虐,天灾降临……满目疮痍。 浪潮涌动,鱼鬼蠕行,猎人覆灭,浊心轻歌……滔天之势。 世界末日来得是那般快,前一天还是欢歌笑语的岁月静好,后一日便天崩地裂,珍视的东西一个接着一个失去,泪水在绝望中逐渐干涸,林恩痛恨没有力量的自己,他在烟熏火燎的灾难之中成长得那样快,却也什么都守护不住,如螳臂当车。 “你渴望力量吗?” 在阿撒兹勒向他发出邀请时,他毫不犹豫地回应了对方,心甘情愿成为变形者的实验体。 一年之后,走出王庭实验室的不再是那个脆弱无力的普通人,而是种下了魔王种族的改造人战士,变形者人体实验技术的最高成就,古老残忍的巫术与现代科技融合的结晶。 那便是如今的林恩,自古老的提卡兹时代起,唯一一位人造魔王……欺骗世界的赝品。 “别那么着急嘛,魔王殿下。严格点说,我可不是特雷西斯的合作者,我是坚定的传统派,只会跟随魔王与王庭的脚步前行。” 阿撒兹勒微微躬身,神色真挚:“曾经的我受摄政王裹挟,加之魔王绝迹,便只能虚与委蛇……既然魔王出世,我愿意成为您最忠实的仆人和部下,辅助您夺回自己应有的权利。” 他的语气是如此诚恳,以至于林恩差点就真信了。 如果不是他上辈子,见识了阿撒兹勒太多的花言巧语和反复无常……他可能还会对眼前这位上来倒头就拜的古老变形者有那么一点好感。 但现在,他只想冷笑。 “阿撒兹勒。” 林恩的表情无喜无悲,言语之间莹绿色的火星自头盔的缝隙处溢出:“你如此低声下气,只是为了保住手里的实验体,我说的没错吧。” 他看着阿撒兹勒手中提着的如同货物一般的法弗纳,这个男人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了,哪怕有火环锁住人性,身体的腐朽凋零却是几乎不可逆转的,就算他能够继续活下去,也要作为一个扭曲的怪物度过余生。 看着他,林恩就想起自己的过去……阿撒兹勒曾经将王庭熔炉中的岩浆灌入林恩的血肉,再用炎魔的血浇筑骨骼,这才激活了林恩几乎无与伦比的火焰系术法天赋。 那段时间,林恩的模样就是个无血无泪的火人,若是不能掌握力量浴火重生,便会失去做人的资格,彻底化为一尊火焰之魔。 “哪怕是彻底腐化、失去人类身份的实验体,你也能从中压榨出知识。” 对于一个科学狂人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比一个几乎成功的优秀实验体更加重要。 这一世,没有了走投无路的林恩,却也有受到林恩刺激,为了变强走上腐化之路的法弗纳。 作为实验体,法弗纳无疑是优秀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自愿接受改造,只要能帮他变强,那些不人道的实验也几乎没有阻力。 或许他的上限比林恩稍微低一点,但也足够阿撒兹勒在他身上完成诸多手术,印证很多想法了。 抛开这点不看,法弗纳死不死,和他也没什么关系,又怎么会冒险出手呢。 阿撒兹勒恭敬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收敛了下去,最终消失。 他打了个响指,幽幽开口:“魔王殿下……有些事情,其实看破了也不一定要说破啦。” “大家互相之间留点面子,你获得了我的尊敬,我回收了自己的实验体,这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非要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让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呢。” 林恩不言不语,只是剑上火焰更烈。 他是真心实意想要杀掉眼前的这个祸害,这种为了自己的研究不择手段的家伙实在是过于可怕了,再加上他铸就了自己的魔王魂血,保不准就有什么复刻或者针对自己的方法,这是即将与特雷西斯决战的林恩无法接受的。 如若不是忌惮这家伙奇怪的法术,林恩早已欺身挥剑,凭着受伤也要把对方强杀掉。 就算变形者很难死,至少也要把他打入分裂沉睡的状态,先过了特雷西斯这一茬再说。 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毫不遮掩的杀意让阿撒兹勒看起来颇为苦恼,他思忖了数秒,忽地一拍手,语气轻快。 “对了,我有个好主意……不妨来交易吧!” “交易?” “没错。” 阿撒兹勒重新露出稳操胜券的微笑,他知道林恩不可能拒绝他提出的条件。 “我可以帮你找回那位皇女的身体。” 第三十七章 一纸契约 “你说你可以拿回她的身体。” 林恩的表面不露声色,但实际上内心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而阿撒兹勒则是暗中松了口气,林恩的强大超乎了他的想象,原本按照他的预想,哪怕林恩是人造魔王……那也只是人造的赝品,进入深海骑士状态的法弗纳怎么说也能和林恩五五开。 他哪儿能想到林恩在之后的岁月里经历了多少,人造魔王的躯壳是林恩传奇之路的起点,却远远不是终点。 在真正见识了林恩出手的威力之后,阿撒兹勒这才明白,魔王和魔王也是有差别的,即便是人造的赝品,又哪有一定比不过原装货的道理呢。 哪怕是十大王庭的王庭之主,那些堪比巨兽的究极存在,恐怕也鲜有能够匹敌他的。 阿撒兹勒暗自思忖着。 至少血魔大公那个傲慢的家伙肯定不行,变形者和食腐者也做不到,或许温迪戈和炎魔这样专精战斗的王庭之主能够与之一战?但这种假设也没什么意义了,温迪戈早就叛离,最后的纯血温迪戈博卓卡斯替……充其量只是个骁勇善战的将军,很难企及曾经的温迪戈之王的实力。 炎魔就更不用提了,这个种族自从千年前的转折便由盛转衰,一蹶不振,那点仅存的血脉也伴随着岁月销声匿迹,卡兹戴尔内战之后人口锐减三分之二,早已式微的炎魔是否还有遗脉存活下来都不好说。 不过……也幸好,林恩这个人重情重义,这样的人比较好拿捏。 见林恩没有立刻攻过来,阿撒兹勒便知道自己赌对了,眼前这个男人动摇了。 纵观他人生的轨迹,若是说有哪个人对他意义最为非凡,那必然是前任魔王,皇女特蕾西娅。 而完整观看了之前林恩和法弗纳对决经过的阿撒兹勒也轻易判断出了,那林恩背后浮现的幻影的真相。 是魔王的魂魄!那位璀璨的魔王,在陨落之后,以残魂寄宿在最信任的骑士身侧……作为他的剑,作为他的盾。 生前,是骑士与皇女。 死后,是魔王与幽魂。 何其浪漫,何其美妙的故事! 只要林恩不是那种狼心狗肺的忘恩负义之人,那么以仅剩残魂的特蕾西娅作为突破口,便是最恰当的选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一见面就如此杀意凌然地拔剑,但在如此条件之下,就算再重的杀心,也免不了动摇。 抛开研究上的本事不谈,阿撒兹勒最擅长的就是给出一个让对方无法拒绝的条件,来进行“双赢”的利益交换。 当然,这种“双赢”,大部分情况下结果都是他赢两次。 不过眼下这种情况,别说赢两次了,能活着逃回去就已经不错了。 同样是擅长研究的科研人员,阿撒兹勒的话术和智商,很明显高了赦罪师们一条街。 那些探寻生命起源的家伙可都是偏执的受诅咒者,但凡多点脑子,也不至于被夹在王庭和摄政王的中间,地位不上不下,尴尬得不行,只能出人出力给摄政王卖命打拼,才能搏得一点资源的倾斜。 “……口说无凭,若是让你全身而退,谁知道你会不会出尔反尔。” “我们可以立下王庭盟约,你知道的,对于王庭成员来说,这一纸契约的强制力,是谁也无法违抗的。” “好,那便如此。” 林恩的爽快和果断反倒是让阿撒兹勒稍有些不知所措,不过紧接着便是喜出望外,他就像是怕林恩反悔一般飞速取出一张金色的契约纸,并且在上面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不过,在将王庭契约递交给林恩的同时,阿撒兹勒又有些心痒痒,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你好像根本不担心我完不成自己的承诺,就算以变形者王庭的生物改造技术,想要复刻一具魔王的身体,似乎也没那么容易吧。” 林恩淡漠地扫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特蕾西娅的身体在赦罪师的手里?” “虽然我不知道你会用什么样的方法,但契约在这里,你总得这么去做的——只要你能带回她的身体,饶你一条狗命又如何。” 如此说着,林恩挥剑作笔,在金色的契约纸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火痕,凝聚起新的文字,将契约的内容完善。 漏掉的部分补完,刻意遮掩的词条便修改,能玩文字游戏的段落解释清楚。 林恩也不怕阿撒兹勒泄密,王庭契约上白纸黑字地写得清楚,阿撒兹勒若是违反盟约,便会遭到惩戒灵魂的惩罚。 这种物理上很难被消灭的家伙,最怕的便是灵魂的受损与死寂。 哪怕是变形者这样的强大难缠存在,在这样的一纸契约下,也很难翻出浪花。 而且以这家伙自私的性格……断然是不会为了给摄政王提供点情报,而奋不顾身地送死去的。 他没那么忠诚。 阿撒兹勒拿捏林恩的同时,林恩何尝又没有在拿捏他呢。 毕竟……他可再熟悉变形者不过了,如何应对阿撒兹勒充满漏洞的契约,怎么防止被钻空子,这些东西林恩并不陌生。 阿撒兹勒哑然,他垂下头去,不再撩拨林恩的虎须。 占不到便宜。 不过,让他心中疑惑不已的是,为何这个男人会如此熟悉自己的作派,就仿佛被自己坑了千百回一样? 明明上一次在维多利亚见面的时候,林恩还完全不认识阿撒兹勒,对他的言行和自我介绍也没有流露出丝毫异状。 只能说,那次在尚蜀的浊酒梦行……重来一次的经验,便是林恩最大的收获。 “那么,尊贵的魔王,便容我暂且先行一步告退了。” “等等。” 阿撒兹勒躬身后退,却被林恩叫住了。 “你走,可以。” 林恩指向阿撒兹勒手里的法弗纳:“他留下。” “您这是什么意思,契约上可都写清楚了……你不能伤害我们!” “我不伤害,我只是要他留下。” 林恩平静道,而最后一个字眼落下的瞬间阿撒兹勒脸色狂变,两人电光火石间交手一轮,熊熊烈火之中,他沾着灵魂的毒狼狈退去。 林恩看向自己的手掌,随意掐灭缠绕上来蠕动的畸变体。 “可惜了,这种钻契约漏洞的攻击,远不够杀他一次。” 第三十八章 锚定人性 “嘶……基层体组织损失百分之十四,这随手一击,竟然就让我近乎重伤。” 闯出雪山之后,阿撒兹勒这才缓缓松了口气,他感受着最后与林恩对拼时受到的损伤,脸色铁青。 对于变形者这种集群生物来说,他们的身体便是众多生命的统一,而实力也和凝聚身体的“变形者”数量有关。 也因此,对于变形者集群来说,一口气损失百分之十四身体,绝对是不折不扣的巨大创伤,短时间内难以修复,想要恢复到全盛状态,少说也要两三个月时间的静养。 不过,也幸亏没有抵达一个临界值,如果损失超过百分之二十的身体,阿撒兹勒的实力便会陷入一个极度虚弱的真空期,想要快速恢复,就只能“转生”或者“沉睡”二选一,但无论是哪个选择,都会在短时间内失去对外干涉的能力。 这是阿撒兹勒无法接受的,他的研究即将取得突破,这个乱世也足够有意思。 没有乐子,这漫长的生命如何去填充? “果然,和人形巨兽硬拼,确实是我托大了——让集群大源来试试或许还有点看头。” 阿撒兹勒虽然活过了漫长的千年岁月,但他毕竟只是变形者王庭曾经在战斗时分裂出的一小部分身体,所构筑的“存在”。 换句话说,他的实力和能力都远不如作为集群大源的那位王庭之主。 “不过,就算有些损失,至少最重要的捞回来了。” 他这才把法弗纳放下,幽蓝色的骑士此时已然全身腐化,若不是盔甲拘束肉体,火环守护灵魂,此时此刻他已然异变成扭曲的怪物了。 饶是如此,铠甲的间隙中依然顺着伤口流淌出晶莹的体液,假面后闪烁如梦似幻的萤火,仔细倾听,寒冷幽邃的波涛声起伏不绝。 这些特质都彰显出其如今非人的本质。 “哎呀哎呀,真是狼狈的模样。” 阿撒兹勒半蹲下来,轻轻伸手拂过法弗纳的铠甲:“明明已经给你做了最好的处理……太可惜了,浪费了那个上好的深海猎人试验品,取得的成果也只是勉强守住你的心神,却无法阻碍肉体腐化的倾向。” 他曾经抓到过一个深海猎人。 其实一开始的目标是那个叫斯卡蒂的赏金猎人,只是后来她加入了罗德岛,又是林恩的朋友,阿撒兹勒不愿提早刺激林恩,犹豫再三便放弃了——不过之后他和深海教会的人取得了一定联系,在海边捡到了一个重伤垂死的深海猎人。 那是个有着飘逸白发的纤细女子,如剑似斧的兵器支离破碎地散落在海滩上,以武器的规格来看,这位猎人应该是和斯卡蒂同一类型的力量型选手。 可惜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离死不远了,似乎是被海嗣一路追杀,精疲力尽伤痕累累。 阿撒兹勒用秘术吊住了猎人的命,当然,别误会,他可不是想救人,只是对深海猎人的技术充满了好奇,迫不及待地想要深入研究。 对于那猎人来说,或许在那时候死去,才是更加好的结局。 最后,在彻底压榨走濒死猎人的最后一滴价值之后,阿撒兹勒解刨了生不如死的猎人,享受着对方诅咒的眼神,取出了那帮助深海猎人锚定人类意识的“器官”,并且将其置入到法弗纳的身体中,以特殊的巫术来驱动,构成“火环”。 所以法弗纳对他来说才那么重要,在他找到能够替代人格锚定器官的方法之前,这“火环”便是深海猎人仿造计划的唯一一个孤品。 就算法弗纳死了,他也要冒死切除法弗纳尸体中的“火环”,将其植入下一个试验品的身体中。 “变形者,你……” 法弗纳咳出一口幽蓝色的血。 他当然知道阿撒兹勒不是个好心人,两人从一开始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但他现在更加关心另一个问题。 “你……你一直藏在我的小队里!?” “哦,是啊,怎么样,变形者的能力很了不起吧?就算是最亲近熟悉的人也发现不了一星半点的不对劲呢。” 阿撒兹勒微笑着,他的面目一阵浮动,最终化为一张法弗纳无比熟悉的面孔。 那个一直微笑着,看起来温柔的赦罪师“岚切”,法弗纳的赦罪师小队的最后一位成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替换为了变形者阿撒兹勒。 也因此,他才能时刻关注法弗纳的状态,并且在其遇到危险时第一时间赶到。 法弗纳心中一寒:“那他本人……” “早就死了,大概两个月前吧,在跟着你执行第五次还是第六次绝境任务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之后便一直是我‘代替’了他。” 阿撒兹勒说着:“之后和你们的互动也好,与他‘未婚妻’的书信交流也罢,还有战斗中的习惯,都是我以他曾经的记忆和习惯复刻出的‘惯性’。” 那个永远微笑着鼓励队友,在战斗中不断相互扶持的战友,大家休息的时候,会吹起一直来自莱塔尼亚的竖笛,会大声诵读自己和未婚妻如漆似胶的书信,惹得队伍里几个单身汉羡慕不已…… 法弗纳咬牙,过往的回忆凝聚为悲痛,如潮水一般冲刷他的理智,最终化为满腔的愤怒咆哮出来。 “你怎么能如此亵渎他……!” 阿撒兹勒歪了歪头:“队友的阵亡对你们这些短生的人类来说是残酷的事情,你不说出去的话,大家便都当他还活着,不好吗?” 悲愤的情感几乎化为实质性的怒火,身受重创几乎无法再生的骑士再一次站了起来,他紧盯着阿撒兹勒,胸口蠕动的肉芽最终被铠甲死死束缚,超越极限的强烈情感刺激到他体内的海嗣细胞不断再生并进化,而火环则是越发明亮,令其保持着人类的姿态。 阿撒兹勒轻轻鼓掌:“对,没错,就是这样!记住你此时此刻的感觉,铭记这份情感和痛苦吧,这是你生而为人的诅咒,也是在腐朽中锚定人性的枷锁!若是恨我,那就继续恨下去,若是想要变强,那就更加进……” “无聊。” 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变形者的长篇大论。 骑士起身,手握断刃,脚步摇晃却坚定。 “我……首先,我要去救出我的队员们。” 第三十九章 地狱尽头 林恩眺望飞雪。 “魔王”,对于萨卡兹来说,这是一个遥远却又并不陌生的名词。 自己,是有继承魔王之名的资格的。 林恩从很早之前便已经意识到了这点,一次次的战斗和磨练让他越发熟练地役使那份灵魂的伟力,先后吞吃的邪魔和恶神令他的魂魄不知不觉成长到了一个无比强壮的地步。 只是他拒绝加冕的道路,只是他回避这个可能性,只是他不想亵渎“魔王”在他心中的意义。 他过不去心中的坎,再说了,阿米娅不才是特蕾西娅选择的正儿八经的继承人吗?那么这份重任就交给阿米娅去承担便好了,自己只是个普通的萨卡兹,只是个走运点、厉害些的佣兵罢了。 真正让他意识到自己那逃避责任的行径有多可笑的,是那次酌酒梦行的梦醒时分,恍惚间他回忆起滔天的海浪,回忆起战乱的凄凉,在令姐那审视的目光下,他扪心自问,自己真的可以逃吗? 又想要改变未来的悲剧,又拒绝手边的筹码,那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的模样,还真是够可笑的。 叙拉古之行,是他整理思绪的一次休假,他看着小人物们卷起的革命潮水,感慨时代的更替。 而此次谢拉格之行,遭遇了这些说着“为了族群”、“为了卡兹戴尔”的同胞,在剑与火之中,林恩下定了决心。 特蕾西娅已经陨落,阿米娅又太过年轻,十大王庭四散凋敝,元老院不知所踪,卡兹戴尔被战火烧尽……在时代的主旋律面前,无家可归的萨卡兹们势必成为疯狂战争中的第一个牺牲品。 苦难的潮水中,迷茫来带痛苦,悲伤促使疯狂,特雷西斯的路成为受尽折磨的萨卡兹们唯一能抓紧的救命稻草,哪怕这条路带来毁灭,势必拖着整片大陆一起陪葬,他们也会含着热泪走到底,在悔恨中燃尽灵魂。 那么,萨卡兹还有第二条路吗? ——有的。 哪怕曾经没有,我的脚下也会衍生出崭新的道路。 只要,我化作阻挡潮水的山岳,背负族群的重任。 昏暗无光的长夜里,若是没有第一道月光,那就由我来戴上王冠、破开阴云。 “你不该答应他的,明知他是一条如何狠辣的毒蛇。” 于林恩的耳畔,幽影缓缓叹了一口气。 作为曾经的魔王,她对于这位毫无底线反复无常的“阿撒兹勒”先生,实在是有些太熟悉了。 这是个极度不稳定的因素。 说实话,在刚刚的那一瞬间,特蕾西娅想的是,哪怕拼着毁掉契约魂死神灭,也要把阿撒兹勒强行留在这里,防止他之后再给林恩添什么绊子。 可变形者很难杀,只要残留一丝半点,就可以顽强地存活下来,以阿撒兹勒的谨慎,他必然会留下一些“碎片”在难以找到的地方,而如果不能把变形者的每一块碎片都搜出来粉碎,那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解决掉其中最大的一部分,阿撒兹勒随时都可以在隐藏起来的碎片中获得重生。 这样做,最多也只是把他打进虚弱状态,深度沉睡个一两年又能恢复如初。 作为一个擅于作死的疯狂科学家,阿撒兹勒能够活到今天这个日子,变形者的种族特性功不可没。 当然,难杀归难杀,那也只是对于普通人来说。 林恩是有能力强杀阿撒兹勒的,他的灵魂之火无比辉煌,在过去的无数代魔王之中,恐怕也很难找出第二位专精灵魂攻击到这个地步的殿下了,对于阿撒兹勒这样的变形者来说,灵魂的剧毒,那才是让他为之畏惧的力量。 他只是变形者集群的一个小小碎片中诞生的自我意识,一个偶然中的偶然,和大群完全无法相提并论,在能力的质和量上都有所阉割。 提起“变形者”之名,作为王庭之主的那一位,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巨兽神明级强者,那可怖的变化能力和恢复能力足以称之为无敌。 对于变形者之王来说,哪怕一口气损失了超过百分之二十的身体组织,也只需要几次呼吸之间即可恢复如初,即便身体分裂成数十个分身各自行动,也不会影响到自我的意识,甚至仅仅依靠附身和拟态,便能剥夺他人的生命。 自物理意义上,想要杀死变形者之王,是几乎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而灵魂……那就更加无稽之谈了,哪怕再强大的魔王也做不到一口气覆灭一个集群的灵魂蜂巢。 简单点说,只要变形者之王不想死,那他便真的死不掉,就算海浪滔天,他也一定有办法存活下来。 和强大的变形者之王比起来,阿撒兹勒这点保命能力就真的不算什么了。 “我又何尝不知道这家伙该死?” 提及阿撒兹勒,林恩的话语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意:“千年的时光中,他不知道做了多少灭绝人性的实验,也不知道残杀了多少萨卡兹的同胞手足,坐于幕后嗤笑人性……” 哪怕不提阿撒兹勒和自己的旧怨,他也该死! “但不是今天,和一个伤天害理的恶棍比起来,他的允诺更让人感兴趣。” 林恩驻足于风雪之中,他脸上的寒意缓缓散去,化作和煦的微笑:“你比他的性命重要多了,我的殿下。” 他是发自内心如此认为的。 不是讨好,不是谄媚,更不是习惯使然。 特蕾西娅顿时哑然,那责怪的话语都全然说不出口了。 她化作一道小小的俏丽影子,有些沉闷地坐在苍白魔王的肩头,许久才踢了踢腿,无奈地笑着:“我已经不是卡兹戴尔的魔王了,也不再是你曾经效忠的皇女了,即便如此,你依然如此认为吗?” “当然,哪怕全世界都否认了你……你也是我心中唯一的殿下。” 粗糙的手指轻轻盖住幽影的侧身,为她遮蔽愈演愈烈的风雪。 他们相互扶持,不离不弃,正如同曾经那无数个日夜。 骑士守护公主走过漫长的岁月,而在骑士坠落深渊的边缘,公主抓紧骑士的手,于钢丝上起舞。 特蕾西娅忽然觉得有些开心,尽管就连她自己都不太明白,这种淡淡的喜悦是从哪里涌现的。 她做了百年的英雄,做了百年的魔王,但唯有此时跌至谷底,才卸去疲惫的外壳,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纯粹的心动。 这并不是突如其来的悸动,而是经年累月的积攒,当温暖的情感堆砌到一个临界点时,一句理所当然的话语,一声自然而然的感慨,便化为了不言而喻的喜悦。 于是她轻轻靠在魔王的身上,头盔间隙渗透出的萤火点亮她的影子,公主将脸贴在冰冷的面甲一侧,樱色的发丝盖过魔王眼眸中冰冷跳动的流火。 若我不仅是一道思念的幻影…… 忽地,她第一次升起对拿回自己身体的渴望。 “我们走吧,魔王殿下。” 她微笑着:“谢拉格中,还有人在等着你。” 你是萨卡兹的魔王。 而我是你的殿下。 我们并肩而立的地方,便是地狱的尽头。 第四十章 何处是家 卡罗尔有些吃力地把自己的身体从积雪里“拔”出来。 作为一名赦罪师,他已经很久没有显得那么狼狈了,可没办法,谁让对手是那位恐怖强大的苍白骑士呢?只是一个照面,擅长力量的他就被林恩毫不留情地按在地上摩擦。 要不是法弗纳为他及时解了围,他可能就不是跌落山崖,而是被林恩当场一剑斩杀了。 “咳咳、咳咳。” 卡罗尔有点勉强地为自己止血,柔和的法术覆盖住伤口的血肉,却不能做到高效率地恢复,男人苦笑了一下,不管学习了多久,看来自己对治疗系的法术都不算擅长。 平时的队伍里,如果自己受了伤……也会有同僚帮助自己治疗。 法弗纳小队中的赦罪师们,关系一向都很好。 别看卡尔萨斯总是一副冷漠傲慢的样子,可他见多了生离死别,对于战友便更加珍惜,实际上是个很热心肠的人,好多次他都拼上性命去帮助陷入困境的同胞,一次次在死人堆里活下来,战友之间的羁绊便积累得越发深厚。 岚切就更不要说了,整个小队中就没有人不喜欢这个温和善良的男子,那悦耳的竖笛小曲,读起和未婚妻书信时炫耀的模样,往日中的嬉笑怒骂,汇聚成了一幕幕温馨的画卷。 还有黛米,小罗可,以及那些死在一次次艰险任务中的同伴们…… 毫无疑问,他们都是术法上的天才,是足以接纳赦罪师传承的优秀之人。 但卡罗尔不一样,这个沉闷的大块头在法术上的天赋并不算高,别说是在赦罪师中间了,哪怕是和那些萨卡兹雇佣兵的术士们对比……他也是比较平庸的一个。 与之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是他的体格和力量,拥有三分之一歌利亚血脉的他是天生的狂战士,在战斗中悍不畏死、冲锋陷阵,早些年便在摄政王的麾下积累了很多战功。 而那个时候,他的身份是赦罪师们的卫兵,一个强悍且让人放心的大块头。 “唉,穿上了这身衣服,我这样的莽夫都显得像模像样了,我还记得,一开始的那些赦罪师老爷们……大多是身居幕后的研究员,整天不知道忙着做些什么实验。” 卡罗尔嘟囔着,吐出一口血沫,治疗法术的微光逐渐熄灭,不过好消息是他伤口的流血已经止住,至少不会再恶化下去。 他成为赦罪师完全是因为偶然,在赦罪师收纳新人扩张队伍的过程中,作为最初的赦罪师之一,法弗纳觉得卡罗尔这人还不错,便提携了他一把,待卡罗尔粗浅地学会了一部分配合剑杖用以战斗的法术,又把他调到了自己的队伍里。 卡罗尔知道,自己远不是一个合格的赦罪师,如果没有法弗纳的提携,他最多也只能做个赦罪师的卫兵队长,便再也难以更进一步了——所以他格外感激法弗纳,暗自下定决心,誓死报答这份恩情。 好在团队中的成员们对这个吃苦耐劳的大个子也并没有什么鄙夷,和注重血统的原初赦罪师们不同,那些后来被招入教团的新人们大多出身低微,便也没有那么多架子,更没什么谁看不起谁的说法。 不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赦罪师已经不再是一个研究者的身份,而是作为摄政王麾下的高级战斗力单位南征北战,就和曾经为赦罪师卖命的卫兵们没两样。 虽然从低贱的卫兵被提拔成了高贵的赦罪师,但纵观自己的人生,卡罗尔其实觉得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并没有什么改变。 大个子的赦罪师并没有太执着于这个问题。 不管赦罪师的工作变得如何,赦罪师的待遇总是没有变化的,自从他成为了赦罪师,把钱和物资寄回家里……他智力发育不太好的弟弟在家乡的村落盖了栋房子,开垦了几亩好田,也算是讨了个活路,熬过内战的老母亲也不用再为腿病而发愁,可以每天悠闲地坐在田边晒晒太阳,死在战场上的父亲总算是有了座坟,哪怕只是衣冠冢。 这就够了。 他是个实在人,比起这种深层次的思考,他更加喜欢坐在火炉旁,乐呵呵地听队里的年轻人们叽叽喳喳地聊天,说点八卦,谈谈生活。 其他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卡尔萨斯和黛米留在了喀兰贸易的总部拖延敌人,小罗可肩负着斩首的重任,岚切在空间传送后不知道被丢到了哪儿去,还有队长,队长要直面那个恐怖的对手。 可千万不要有事啊,大家。 卡罗尔哆嗦着,用僵硬的手指给自己点了个火,把关节烤软了,这才恢复了活动的能力。 一道熟悉的身影闯入了他的眼帘。 “队长!” 卡罗尔眼睛一亮,那熟悉的装扮和大剑,正是他无数个日夜追随的背影。 于是高大的男人就像是个雪地里的狗熊一样笨拙地迈开脚步,他冲到那身影的旁边,嘴里还在嘟囔着:“太好了队长,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打败那家伙的!我们什么时候去救罗可他们?哦,还有岚切,那倒霉的年轻人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我们得去找……” 他太兴奋了,以至于都没有发现那熟悉身影的眼眸中,神色掠过一点异色。 一只手刺穿了大个子的胸口,本就没有完全恢复的伤口被瞬间洞穿,残破的内脏碎片顺着伤口落在冰冷的雪地中,卡罗尔高大的身影便带着惊愕的神色倒下了。 “不错,比我预想的还要容易一点。” 那,那不是队长的声音……是岚切?不,也不是,就像是无数道不同的声音叠加在一起,带来嘈杂的混响。 思维变得迟缓,肉体逐渐冰冷,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卡罗尔听到这样的自言自语声,他猛然瞪大眼睛,可视线之中一片黑暗,见不到凶手的面容。 脚步声逐渐远去了,一同远去的还有凶手的喃喃自语:“法弗纳,你需要更多的筹码,来维系作为人类的感情……仇恨,后悔,痛苦,怎么样都好,让我见证一下以人类的意志来抵抗血肉畸变的过程吧。” “你唯独,不该有所谓的‘家’。” 昏暗模糊的视野中,他勉强看到一个似乎很熟悉的背影不断变化,正在缓缓离开。 鹅毛大雪淹没了他的脚印,也吹散了他的气味。 卡罗尔无声地嘶吼起来,他竭尽最后的意志凝聚起法术,温热的鲜血凝聚成蓄势待发的血刃,却在发射出去的前一刻无力地崩碎,化为一地冰冷的血迹。 他死了。 尸体被愈演愈烈的风雪掩盖。 第四十一章 心意之剑 “你的剑,还挺快的。” 锏长呼出一口浊气,短暂的数分钟时间,激烈的近百次攻防,让她酣畅淋漓的同时,也感受到些许疲倦。 黛米沉默不语,她的剑杖上覆盖着一层黯淡的光辉,这是她精通的法术体系“心剑”。 哪怕仅仅是短暂的交锋,但战斗从一开始就陷入了白热化,两方几乎都是全力以赴。 霸道的巨剑、迅捷的刺剑,两种风格截然不同的剑,交锋之时自然是凶险万分。 每一次对拼,不管是对于锏还是对于黛米,其实都是格外剧烈的消耗。 很难说究竟是谁占据了优势,光看状态的话其实是锏稍微好一些,可黛米的法术还没有驱散,而且她已经“适应”了锏的战斗方式,战斗起来便越发得心应手。 两人各自后退对峙,调整呼吸,借机恢复体力蓄势待发,两人都有一种预感,下一次攻击便是分出胜负的时刻。 “你是为了什么而战?” 樱色的赦罪师突然开口了。 “我看过你的资料,你是个莱塔尼亚人,在卡西米尔打出了名声,然后被背叛,明明是个顶级的强者,却被那些大商人卖给了谢拉格……最后,做了个没什么自由的保镖。” 黛米曾经认为锏只是个被恩希欧迪斯花钱买来的奴隶,这种人她见得多了,哪怕曾经再怎么厉害,失去了锐气和希望之后,也就失去了强大的资格。 但真正交手以后她才发现不对:这位“黑骑士”依然秉持骄傲,她坚定不移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心中燃烧着胜利的决心。 这绝对不是什么向人生妥协的失败者该有的情绪。 “我不理解,你是为了什么而站在这里,和我战斗到这个地步,你难道不恨那些把你当做货物一样买卖的商人吗?” “你说那些杂碎?” 锏耸了耸肩膀:“恨又有什么用?反正我也没亲手报仇的机会了,那些家伙已经被卡西米尔清算了个干净,连带着我的大骑士名誉也被恢复了,前两个月我还收到了来自大骑士长的书信,告诉我随时可以回卡西米尔任职。” “那你……” “可别太瞧不起我了,赦罪师。” 锏的话语冷漠而锋利:“我是以个人的意志站在这里,为了和某个不像样的家伙的承诺,所以一定要赢。” “而且我还挺喜欢谢拉格,别看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陈旧迂腐,但是看着一片古老的土地逐渐变得欣欣向荣,倒也挺有意思的。” 黛米沉默了一下,她忽地有些明悟了,这家伙和自己一样,都有着不能后退的理由。 这谢拉格……或者说,这喀兰贸易,已经被她视作是“家”一样的地方,不愿离去。 将恩希欧迪斯和锏连接在一起的根本不是什么奴役的契约,更不是浅显的“恩情”之类的东西,而是更加深入的一些东西。 爱情?不像,不可能,黛米就算是个恋爱脑也想象不出这两个人之间哪怕丝毫滋生爱意的可能性,恩希欧迪斯是个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国家和家人的理想主义者,而锏更是个追求武道极限的战士,这两个人的生命中已经不给自己留下多少多余的情感来浪费时间。 他们之间更像是同甘共苦、相互赏识并且能够给对方给予支持的友情。 这种友情比起随着时间而缓缓流逝的爱情更加坚固,他们之间的关系坚固如家人。 纸面的资料果然容易出错,谁又能想到“奴隶”会和“商人”构筑起深厚的羁绊呢。 “十分钟了。” 黛米轻轻叹气:“十分钟的时间,如果一切顺利,队长他们应该得手了,你不会如此淡然,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性,便是他们遇到了需要帮助的困难。” “所以……抱歉了,就和你站在这里一样,我也有不能输的理由。” 为了卡兹戴尔,为了摄政王,为了…… 最重要的是,为了队长。 黛米深深地吸气,以情感的力量驱散了身体的疲惫,她想起自己作为教团的杀手在冰冷黑暗的战场废墟中游走的时候,她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那个男人时,心中情不自禁泛起的奇怪情绪。 她其实不是教团扩张之后才加入教团的“新人”,在内战时期,黛米其实就已经是赦罪师教团年轻一辈的杀手了,而她对赦罪师的使命与宿命,不抗拒也不欢迎,只是平淡地接受命运。 教团让她杀人,她就去杀。 教团让她去成为法弗纳的妻子,献出生命延续血脉,诞生下一代的“剑”……她也坦然接受。 只是,法弗纳拒绝了,他从来都不喜欢赦罪师们扭曲且充满诅咒的传承。 只是,她错误地爱上了他,一向平静冷漠的杀手,也会有动了真情的时刻。 于是,黛米丢弃了匕首,她拾起剑,守候在他的身旁,哪怕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她也满足了。 她轻抚剑锋,伴随一声剑鸣,那黯淡的心剑又重新被点亮了起来,那光彩甚至比之前全盛的时候更加璀璨。 黑骑士肃然握剑,她知道,眼前这个赦罪师要拼命了,而自己……自己也该迎着挥出全力一击。 其实恩希欧迪斯在这里的话,他应该会建议自己暂避锋芒吧。 不过……谁让我是个纯粹的武夫呢。 接下来的交锋,定会有一死一伤。 两人的气势在同一时刻攀至顶点,下一个瞬间,两者不分先后地向前冲刺,化作雷霆,撕裂苍穹—— 停下了。 不管是其如千钧的巨剑,还是璀璨如炬的刺剑,都被同一个人抵挡了下来。 “够了。” 幽蓝的骑士介入两者之间,以手甲紧握黛米的剑柄,同时破碎的魔剑被念力聚合漂浮抵挡黑骑士的重击。 法弗纳一只手提着罗可,瘦弱的赦罪师少年昏死在他的臂弯,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了生命尚存。 卡尔萨斯则是站在不远处,浑身上下都布满了冰渣子,面具破碎,冷峻的脸上被留下了一道新的伤疤。 骑士的入场是如此轻描淡写,以至于战场上全力拼杀的两人一时都愣住了。 “任务失败了,撤吧。” 法弗纳又看向了锏。 “黑骑士……你捡回了一条命。” 锏沉默着,在真正出手以后,她才意识到对方那一剑下的强烈心意。 心剑是情感之剑。 刚刚的对决,若是碰撞在一起,死的会是她。 不过…… 就算是死,锏也有信心带走赦罪师握剑的手,而且是那种永远无法修复的撕裂。 “呵,看起来你还是挺在乎她的。” 那心意之剑,似乎也没有托付非人。 第四十二章 走向未来 当林恩回到喀兰总部时,见到的是一片疮痍的大厦,以及正在收拾废墟的战士们。 赦罪师已然退去,而赦罪师的卫兵们,也带着同袍的尸体离开。 不过,毕竟是精锐的赦罪师卫兵,哪怕撤退,也没有露出丝毫颓势,佩尔罗契家族的那些战士们别说追击了,就连收敛同伴的尸体,都得先小心翼翼地破除了赦罪师们留下的法术才行。 没办法,和萨卡兹的精锐老兵相比,这些生活在安逸避难所的士兵,质量上的差距着实是有点太大了。 看看双方的交换比,若不是恩希欧迪斯的“山雪鬼”部队在防御战中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恐怕谢拉格一方早就被赦罪师的卫兵杀得溃败。 而代价便是“山雪鬼”几乎全军覆没,这些在维多利亚接受精英训练、装备了优质武器铠甲的战士们,在久经战火考验的萨卡兹面前,着实是太稚嫩了些。 一柄生了锈的短剑,也能刺入铠甲之间柔软的关节,穿透难以保护的咽喉,杀死全副武装的战士。 更别说这些赦罪师的卫兵们……他们的装备也是最优秀的,出产自维多利亚的军工厂,哪怕是最常见的大剑,也足以在连续攻击下劈开山雪鬼们昂贵的盔甲。 之前古罗和瓦莱丝在,有两个一流水准左右的强者牵制一下赦罪师卫兵们的阵型,好歹能咬牙坚持一下,但当古罗等人回援总部之后,那场面,便是以血肉之躯拖延萨卡兹的刀锋。 这最不起眼的战场,亦是谢拉格人付出了最多的代价,打得最为艰难的一幕。 不过哪怕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们坚持到了最后,挺直了自己的脊梁骨。 “向您致敬,远方的盟友。” 负责指挥的是一个穿着喀兰贸易制服的中年男人,看上去似乎是恩希欧迪斯私兵的指挥官之一,林恩并不认识他,但还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当作回应。 他无视周围的惨状直向上走去,看到被毁了一般的恩希欧迪斯办公室,门口处锏毫无形象地坐在几本书上,这位冷酷高傲的西装丽人,此时此刻却一言不发,神色中带着点沮丧。 “打输了?” “……嗯,剑钝了。” 林恩摇了摇头:“输了就赢回来便是,如此颓然的模样,可不适合你。” 锏听到这话不由抬起头来看了林恩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犹豫了好一会儿后,她这才再一次开口了。 “工资扣没了。” “啊?” “恩希欧迪斯说我是输给了自己,要不是我这些年懈怠了练习……也不至于在一对一的对决中差了赦罪师一筹。” 锏耸了耸肩:“所以他扣了我三个月的工资,啧,真不够意思,他也不怕我跳了槽。” 感情你看起来这么沮丧是因为扣了工资? 何等……何等真实的理由……林恩竟一下子找不到什么劝慰她的方法。 多少有点接地气了。 “说起来你们罗德岛的工资待遇怎么样?听博士说你是管人事这一块的,能让我领份工资吃白饭不?” “休想!罗德岛不养闲人!” 战斗之后有些沉重的气氛便在锏的玩笑与林恩难以言喻的尖啸声中被驱散了,房间里正在商量正事儿的几位族长被那声响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外,圣女小姐不由有些疑惑地发出了灵魂质问:“你们罗德岛的风格一直是这样的吗?” 博士小姐顿时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她倒是想要反驳,但考虑到罗德岛日常妖魔鬼怪的画风,想想医疗部那些牛鬼蛇神,好像……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 要是华法琳在这儿,她肯定指着博士小姐的鼻子,怒斥这是刻板的偏见。 医疗部哪里奇怪了?没见过千年血族美少女?没见过比近卫还能打的医疗干员?没见过攻击性法术比术士还强的医生? 这不都很正常嘛!医生不厉害点还怎么行医救人,处理医闹最好的方法就是医生自己足够强,最好在和患者家属交谈时手里还有个电锯。 还是说你们没见过万年猞猁精? 哦,这个确实没见过,暂且不论。 反倒是博士小姐,她才是整个罗德岛画风最怪的人之一,且不说舰桥大学反复毕业的高贵学历,日常抱着干员简历傻笑的丢人行径,就说她半夜里爬起来用嘴灌热水泡杯面这事儿,正常人就绝对干不出来。 圣女小姐看博士那表情,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看来那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呢。” 作为谢拉格名义上的最高领导者,她对于罗德岛的印象还是挺不错的,哪怕罗德岛起源自巴别塔,亦有很多成员与先前祸乱谢拉格的赦罪师们同为萨卡兹。 但值得注意的是,谢拉格并不是一个种族主义的国家,与维多利亚、乌萨斯、拉特兰这些主题种族明确的国家不同,谢拉格是一个多民族融合的国家,你可以在这个小国的弹丸之地中见到各种各样的种族,哪怕是流离失所的萨卡兹,也有不少在战乱中选择来到谢拉格定居。 再加上这里民风淳朴,种族歧视这点事儿,那根本是没有的。 如果不是圣女的身份限制了她的行为,其实恩雅很想去罗德岛亲眼看看这些理想主义者的所作所为。 “好了,让我们继续谈正事吧。” 恩希欧迪斯以手杖轻轻点了点地板,他的一只手上打着厚厚的绷带,那是之前在抵挡赦罪师罗可的攻击时受到的伤,若不是菈塔托丝及时用法术支援,他或许会丢掉一整只手臂。 “恩希欧迪斯一直在强调加强国力和打开国门的重要性,虽然我对他的许多做法还是有很多看法,但这次劫难也说明了……或许,他的意见是正确的。” 粗糙的乌萨斯瓮声瓮气地说着,恩希欧迪斯和菈塔托丝都有点惊讶地看向阿克托斯,难以置信这个最顽固的守旧者居然是第一个向现实妥协的。 “但是!但是……不论如何,我听圣女的。” 于是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恩雅。 恩希欧迪斯的眼神里带着期待,菈塔托丝的眼神中怀着考量,阿克托斯的眼神内充满信任。 圣女小姐将手中的铃铛轻轻放下,她看向了博士小姐,握住了她的手,面带微笑。 “我想,我们可以从最基础的合作开始,一点一点,走向未来。” 第四十三章 风雪渐熄 “与谢拉格的合作,并不是一件能在短期内得到收益的进程,贫瘠的雪山中鲜有富价值的产物,天灾罕至的另一面便是整个谢拉格的境内都毫无源石矿脉的储备,稀少的谷地和平原也让工厂的建设变得异常困难,而这些都是小国崛起所需要面对的巨大挑战。” 纤细的葱指在键盘上快速敲打着,将文字拓印于个人终端的屏幕上。 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这是一份简短的工作汇报和总结。 “而对于罗德岛来说,与谢拉格达成的合作事项也并不算多。这片雪山中很少出现感染者的身影,人们对于矿石病的恐惧也不浓烈,但是考虑到在恩希欧迪斯的主导下,谷地地区正不断增设源石工厂,工人们在源石环境下的防护用具,及对于矿石病的预防药物和急性抑制剂,都会在短时间内出现很大的缺口。” “两千人份的源石环境防护衣,以及十五个单位的药物,加上一个富有经验的医疗团队。这是恩希欧迪斯至今为止向罗德岛发起最大的一笔订单,诚然以协议的内容来看利润有些单薄,并且会耗费许多人力资源,但考虑到谢拉格如今所处的特殊环境和重要地理位置,如此投入都是值得的,谢拉格每壮大一分,便能让哥伦比亚的野心家们更投鼠忌器一分。” “并且,一个正在新时代获得觉醒的国家,弱小,却历史悠久、万众一心。从长期来看,只要能与国际接轨,并且不经受战乱等特殊影响,谢拉格将会有一个快速发展壮大的机会,此时此刻的投资,或许能在十年后得到千倍百倍的回报,哪怕只是以一家普通制药公司的视角考虑,这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Dr.■■■■” 敲出最后一个字符并且点击发送后,博士合上手中的个人终端,拿起一旁的饮料轻轻喝了一口。 她看到坐在对面,整个人都缩在毛茸茸的躺椅上,以一种幸福表情抱着尾巴偷懒晒太阳的圣女恩雅小姐。 如果博士小姐没记错的话,作为蔓珠院的长老团被全灭后仅剩的宗教话事人,这会儿恩雅应该在主持三族议会才对。 这应该是最后一届“三族议会”了,在恩希欧迪斯和阿克托斯的支持下,三大家族正在逐步将权力交接给圣女——当然,不可能像是那些中央集权的皇帝那样什么权力都交过去,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维护谢拉格大局的依然会是三大家族,军事方面由阿克托斯来管,外交和贸易则是由恩希欧迪斯去做,内政由菈塔托丝来维系稳定。 但至少圣女不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花瓶,而是确实地掌握了国家的权柄。 对于一个即将走出守旧之地的国家来说这是有必要的,国家必须要有一个领导者,作为和拉特兰有些相似的宗教国家,既然神明不管事,那么祂的圣女便是最好的领袖。 至于被谢拉格人们信仰的真神耶拉冈德小姐……好吧,雅儿的本性就是摸鱼,她甚至都不愿向三族族长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开会的时候便偷偷溜到一边织毛衣了。 “嘘,我是偷偷跑出来,大家一起在这里歇息一下——反正都是些不那么重要的议题,我在与不在,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好吧。 摸鱼这一块,她算是跟自己的神明大人学了个满的,可以说是名师出高徒了。 不过,说到那位“耶拉冈德”……完全没有架子、和圣女打闹成一团也就算了,居然还为恩雅织毛衣,脾气好到这个地步的神也算是独此一份了,若不是再三确认,博士小姐恐怕真的不会将这位侍女小姐和神明联系在一起。 不过,如此温和的存在,也总比一个喜怒无常的庞然大物要好。 她曾经向林恩确认过耶拉冈德的实力,林恩只是比划了一下那庞大的雪山:“看到那座圣山了吗?那就是祂的身体。” 如此,博士小姐这才放心下来,有这样一位“守护神”在,任何军队都显得不堪一击。 这一次,只是赦罪师潜伏到了谢拉格人口丰富的腹地,让耶拉冈德无从下手,但如果是军队的侵略,恐怕耶拉冈德只需要动一动尾巴,就能让侵入者们鬼哭狼嚎地四散退逃。 不说别的,就说这次侵袭谢拉格边境的那些萨卡兹军队,便已经被耶拉冈德用宛如天灾一般的力量驱散。 “说起来,恩希欧迪斯究竟向你许诺了什么,才让你下定决心冒着风险来趟这浑水?” 正在摸鱼的圣女小姐忽地开口问道:“以你的聪慧,应该不会想不到这次邀请的背后有多少麻烦东西吧?” 诚然,就算没有赦罪师,博士小姐的这次谢拉格之行,多半也不会很愉快。 三族之间即将积累到极点的矛盾,传统宗教主义和新兴进步势力的冲突,还有恩希欧迪斯本就不怎么安分的野心,以及迂腐陈旧的蔓珠院长老们。 说实话,若不是赦罪师正好插足其中,三大家族和圣女也不会如此顺利地联手在一起,少说也得爆发个几次流血冲突,明刀暗枪阴谋诡计轮番上演,才能逐渐统一意见。 而罗德岛在其中几乎沾不到多少便宜,冒然介入其中甚至会惹一身骚,哪怕是如今这“最好的结局”,从一两年的短期投资收益来看,罗德岛几乎是在赔本扶持谢拉格的矿石病防治领域。 博士眨了眨眼睛,她对于恩雅的这个问题并不算很意外,她只是惬意地笑着,作出一个神秘的表情:“有些时候,我们做事不能全看金钱和利益,不是吗?” “这个回答好狡猾!” 房间里传来姑娘们的嬉笑打闹声,而林恩则是坐在房间外的沙发上,与恩希欧迪斯对弈。 当然,以林恩的水准,下棋是完全下不过银老板的,所以真正执棋的人是特蕾西娅。 “你妹妹也就算了,你跑来这里摸鱼真的合适吗?” “接下来议会谈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已经全权交给了诺希斯。” 恩希欧迪斯落下棋子,他露出那让人熟悉的,胸有成竹的微笑:“比起这些,我想……魔王先生,您对维多利亚如今局势的见解,对于谢拉格来说,这要更加重要得多。” 林恩并不算意外地挑眉:“雅儿告诉你的?” 随即紧接着,他摇了摇头,亦将手中棋子落下。 “算了,你是聪明人,告诉你也无妨——” “我会纠正这错误的时代,停止他们徒劳的怒火。” 他一字一句,言语铿锵,如染魔力。 恩希欧迪斯注意到,此时此刻的林恩,头上仿佛有一顶染血的黑色冠冕若隐若现,但当他仔细去看时,又什么都没有了。 而弥留不散的,只有那摄人心魂的压迫力和难以直视的沉重感。 恩希欧迪斯能确信,自己曾经在罗德岛上见到林恩时,对方从未给自己带来过如此感觉。 这一次的谢拉格之行……他似乎完成了一次决心的蜕变。 林恩垂目沉言: “我便是为此而戴冠的。” ★ 小队整编 ★ 第四十四章 精英干员们 罗德岛本舰 “伦蒂尼姆有异动了!” 伴随着情报部门的一声惊呼,整个办公室顿时陷入了忙碌之中。 而片刻之后,一份折叠好的文件被送到了凯尔希的办公桌上。 这间平时空旷的办公室此时此刻已然被一道道人影所挤满,精英干员们传阅个人终端中的情报分析,相视无言。 “食腐者大君的军队已经开拔至伦蒂尼姆了,种种迹象表明,血魔大公也在前往伦蒂尼姆的路上。” Logos率先开口道:“相互之间针锋相对的血魔和食腐者同时将筹码投给了特雷西斯,这说明对方的手牌对他们有足够大的吸引力……或许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这可能仅仅只是个开始。” 年轻的女妖之主神色冷漠,他站在办公室的角落,那纤细修长的身姿,仅仅是站着,便也如众星捧月、鹤立鸡群一般,散发着冷淡的魅力。 值得一提的是,此时此刻他脱下了罗德岛的制服,拿掉了属于精英干员的标志,换上了久违的萨卡兹王庭礼装,黑色的礼服缠绕深灰的长袍,深色调的手套下把玩着一支精致的骨笔。 自从离开卡兹戴尔,Logos已经有好几年的时间没有重拾这套衣着了。 这意味着他已下定决心。 “可是,罗德岛毕竟……” 一些精英干员还是有些犹豫,并不是每一位精英干员都经历过卡兹戴尔严苛的内战,亦有许多人是在巴别塔倒塌、罗德岛建立之后才陆陆续续加入的,哪怕已经自认为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介入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博弈……这种事情一听就给人很大的压力。 巴别塔是魔王的幕僚,但罗德岛只是个制药公司而已。 他们为了共同的理想凝聚在一起,但是这个理想并不是为了萨卡兹的明日而战,也不是斩断过去的孽缘,而是为了捍卫感染者们生存的权利而全力以赴。 对于很多罗德岛的成员来说,这种事情实在是有些……太遥远了。 “我知道你们在迟疑什么,但是没有关系,这一次的行动并不是所有人都必须参加,只有……只有直接关系者,以及一部分自愿参与者,才会被归入行动的队伍中。” 凯尔希的声音如同雨夜中的一道惊雷,将办公室中的窃窃私语全然压下。 这位经常被人在暗地里偷偷诽谤的平板猫科人形扫视一眼周围的精英干员们,那些先前犹豫的干员纷纷羞愧地低下头去,但她却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只是自顾自地开口道:“罗德岛将会以回收大型器械垃圾、提供医疗服务支持等理由暂时入驻高多汀大公爵的领土。” Ace轻皱眉头,Raidian欲言又止,Mechanist发出轻咦声,Mantra的手指焦躁地敲打桌面。 精英干员们对于凯尔希的安排都有点意外,人群中唯有煌大猫挠着头,显然是脑子没转过弯来——哦,还有小迷迭香有些迷茫地四处张望。 终于,有一个人打破了沉闷的气氛开口了。 “可那里,似乎离伦蒂尼姆有点远,哪怕只计算直线距离,让罗德岛全速行驶,也需要超过一天以上的时间才能抵达伦蒂尼姆所在直辖行省的外围区域。” 精英干员Outcast说道:“考虑到我们的实力还不足以和摄政王军正面对抗,罗德岛采用小心的前进方式,至少也需要五六日的时间才能靠近到伦蒂尼姆附近,你这么安排……除非是想以小队为规模,冒险地潜入进去。” 上了年纪的天使小姐一颗一颗往铳械里填装子弹,金属的铳弹起伏弹跳,发出清脆的声音:“告诉我,凯尔希,你并不打算带队去送死,是吧?” “我不会让干员们参加一场十死无生的远征,哪怕我发了疯,博士也不会同意我的计划。” 凯尔希缓缓说道:“但是,你也不得不承认,这已经是我们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办法了,既然正面对抗毫无胜算,便只能在阴影缝隙中游走、寻找机会,哪怕我们的力量在正面战场会被火炮和军舰一瞬间碾碎,可个体高端战力方面……我们并不差。” “这不是送死的计划,我们已经与一位甚至更多大公爵达成了默契和共识,而Scout和Misery的先期工作也支持我们一路潜伏入伦蒂尼姆的城墙,伦蒂尼姆终究是维多利亚人的首都,我想……我们可以在那里得到更多的支持和机会。” 精英干员们的会议很快便结束了,凯尔希的提议被全票通过,而剩下的问题便是会有那些精英干员参与这次危险重要的行动。 其实,前往伦蒂尼姆阻止特雷西斯的疯狂,这已然是精英干员们不言而喻的共识,他们都很清楚,在这种会波及到整个大陆的战火灾难面前,追求和平的人们必须团结起来,使用一切力量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而考虑到罗德岛的背景,为此出力,他们责无旁贷。 不知不觉间,罗德岛已经成为了泰拉各国之间的一道纽带,感染者们格外复杂的成分令他们和各个国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炎国、乌萨斯、卡西米尔、莱塔尼亚…… 这些资源和关系为罗德岛积累了海量的政治资源,而这些声望和关系,若是用在正确的方向运营……不,那还是稍微太遥远了点。 “所以,我们的敌人,是盘踞在伦蒂尼姆的坏人吗?” 迷迭香轻轻歪了歪脑袋,她工工整整地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有些好奇地打量周围忙碌的人群。 “这个世界上又哪有什么黑白分明的好人坏人之分呢。” Whitesmith轻轻摸了摸迷迭香的脑袋,手指在姑娘柔软的耳朵上停留了稍许片刻,她微笑着:“这次小迷迭香留在罗德岛看家就好了,解决问题便交给我们了。” “那,大家都会回来吗?” 周围干员们的脸色稍许黯淡了几分,哪怕是身经百战的他们,也没有把握能在伦蒂尼姆杀个对穿,活着回来。 最后,还是Ace敲打桌子,这位高大成熟的男人以他那令人充满了安全感的声线开口道: “是的,大家都会活着回来的。” 第四十五章 陈 历史是螺旋的阶梯。 纵观泰拉大陆的历史,利益的冲突促就矛盾的升级,生存的渴求引发战争的史诗。 不管是曾经的卡兹戴尔-拉特兰战争,还是乌萨斯与卡西米尔的十次攻伐,人们从这些血淋淋中的教训中唯一能学到的……就是人类永远学不到教训。 林恩从未想过,自己回到罗德岛之后,所面对的第一件事儿竟然是被人按在墙上壁咚问话。 “你当真打算就这么回去,做那什劳子魔王?” 换作是别人作出如此有攻击性的举动,林恩早就一个过肩摔并补上一脚了,但对上那双明晃晃的澄澈眼睛,林恩只是微微偏过了头,无言地耸肩。 有些时候,不回答本就是一种回答。 那双眼睛里顿时涌现出一点恼火,随即又散去,化为无奈。 “你……唉,主动陷进这种麻烦漩涡的中心,还真是和以前如出一辙的风格。” 陈微微叹气,不再为难林恩:“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当你重拾魔王的头衔,你所需要面对的就不会是那些简单的明刀暗枪了,你还想活得更累吗?” 陈是被魏彦吾作为继承人培养的。 她懂的东西很多,只是很少吐露出来,那些政治上的尔虞我诈,以及泰拉局势的风云变幻,天性聪明的陈一眼就看懂了,根本无需多说。 她把自己打磨成一柄锐利的剑,藏锋于鞘,等待锋芒毕露的那一天。 陈看得出来,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代,重拾起魔王的冠冕,这种事情对于林恩本身来说,实际上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 多出来的只有责任和无数的敌视,那能收获些什么?萨卡兹们崇拜的目光吗? 放屁!林恩走的可是和摄政王截然相反,甚至针锋相对的路。 簇拥在摄政王身边的萨卡兹们会认为林恩是萨卡兹中的叛徒,认为他的魔王冠冕是耻辱,至于那些和摄政王不对付的萨卡兹,林恩作为曾经特蕾西娅的御前骑士,在那些人眼中的声望本来就是满的。 或许,这种话说得有些自私。 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身份和责任,既然阿米娅已经下定决心将其背负,那么…… 作为林恩的枕边人,她对于林恩的性格再清楚不过了,虽然刚直且激烈,却向来渴望平静的生活。 面对陈的质问,林恩只是微笑着拨开她的手,把她紧紧拥抱在怀里,于警官小姐的耳边轻轻说道:“没关系的,陈,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大可相信,我总能应付这些的。” “我只是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把什么都往自己肩膀上扛,你就算天下无敌,也不能这样……” 陈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化为一抹浓浓的苦笑:“搞什么,我怎么变得和安洁莉娜一样多愁善感了起来。” 她轻轻推开林恩,深呼吸,眉宇之间重现那英姿飒爽的模样。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就不再多说了。” 她开口道:“虽然我很想和你并肩作战,可是碍于身份,我恐怕很难为你提供物质上的支持。” 陈的体内流淌着炎国的真龙血脉,再加上她背后的魏彦吾,以及姐妹塔露拉,都是重量级的人物,以至于她的身份其实相当敏感。 大炎的郡主,整合运动领袖的妹妹,魔王的爱人,这每一个身份拿出来似乎都是重量级的。 在这个敏感的时间里,她若是冒然出手,轻易便会惹得一身麻烦……最坏的情况下,或许会被作为借口,令自顾不暇的维多利亚和野心庞大的特雷西斯将炎国拖入战争的泥潭。 “但是……” 她的话锋又一转,手中利剑轻轻推出剑鞘闪烁赤影:“若是你真心实意地恳求我,那我也不是不可以乔装打扮一下,做个不暴露身份的侠义之士,将我手中这柄剑寄托于你。” 说完,她便给林恩留了个潇洒的背影,径直离开了,高跟鞋踩在舰内钢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逐渐远去。 只留下林恩有些哭笑不得地停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比较好。 许久,他也只好如此轻叹一声: “谢谢。” …… “唉,老陈,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不妨直接找到林恩说说清楚,也省得时时刻刻在我耳边叨念。” 星熊放下手里的啤酒罐,打了个带着酒气的饱嗝:“你说说你,不是发呆就是唠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年痴呆犯了呢!” 陈勃然大怒:“你说谁老?” 星熊便翻了个白眼,权当自己啥也没说过。 “好,好,我们继续说回老林那事儿。” 星熊又给自己开了一罐啤酒,她帮陈满上:“你也该相信他,这家伙能打的很,战场上什么刀枪剑戟都伤不得他,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安排几个影卫暗中跟着,总比自己冒冒失失地做个蒙面女侠要好吧。” “我……我也知道他天下无敌,是千百人都近不了身的英雄好汉,但他这样前去伦蒂尼姆,不管是维多利亚人还是萨卡兹,都不会给他任何好脸色看。” 陈沉默了一下:“我只是不想见他委屈,明明做的是好事,好人就活该给人怨恨吗?” “哟哟哟,我们的铁面判官老陈也会替男人觉得委屈了,看来谈恋爱真的会让人变得心肠软哦。” 星熊的小小揶揄迎来了陈恼羞成怒的啤酒攻击,两人闹了一阵,最后还是陈主动停了下来:“唉,我确实是傻。” “怎么了?” “你说我操心这么多干什么,那家伙身边,永远都不缺能安慰他的人。” 陈把啤酒罐放下,她披上一件外套,穿着拖鞋便往外走去。 “你去哪儿?” “我去看看星星。” 星熊本来是想跟上去的,不过她又转念一想,便坐下了,嘴里嘀咕了几句,端着酒往嘴里灌。 “反正她需要的也不是我的安慰……” 甲板上微风荡漾。 披着大衣的男人回头看去,向脸色微醺的警官小姐发出有些轻佻的招呼声。 “哟。” 第四十六章 放下 “都这种时候了,怎么还在这里站着?” “你都在这儿了,我又有什么理由不能来呢。” 在看到林恩的时候,陈的醉意已然醒了大半截。 本来就是只喝了几罐啤酒嘛,她又不是那种沾着酒便醉的酒精绝缘体,稍微吹点冷风,再见到那让她心情烦闷的源头,自然是醒得不能再醒了。 可她宁可自己还醉着,甚至醉得更甚,因为那样……自己就能光明正大地无理取闹,去撒娇,去做些“陈晖洁不可能做的事情”。 她很久没有和林恩共处一室了,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热,再加上她还是龙门和罗德岛联络的重要枢纽,这段时间里陈一直忙于工作,三天两头出差跑外勤……而林恩也是个不停被博士差遣去出外勤、哪里有缺口填哪里的“王牌打手”。 仔细算算,陈上一次和林恩亲昵地互动,那还是林恩刚刚从伊比利亚回来时,一行人和和睦睦地休了个元旦短假,至今少说也有小半年了。 原本他们还打算在过年时分回龙门看看,拜访一下魏彦吾和文月夫人,但谁也没能料到接下来会有那么一连串事儿,林恩陷在了拉特兰的麻烦里,陈又去开封出了个差,两人的时间前后错开,硬生生搅黄了预定的行程,之前说好的去龙门过年,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本来只是没什么所谓的小事,至少对陈来说是这样的,熟悉陈的人都知道,陈是个不怎么在意节假日的狠人,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她过年时留在近卫局里加班办案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这一次不一样,心里有了牵挂的人,原本干练的心想也就被思念填满了。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她也经常以书信、电话、视频等方式与林恩联络,甚至有几次在罗德岛舰内打过照面,但毕竟那只是匆匆而过的一眼,短暂的几句交谈,疲惫之余的问候,非但没能解了思念的苦,反倒是让她心中越发烦闷了。 好不容易解决了手里的工作,想着能有一段休假的时间,和林恩开开心心地互诉衷肠,可回到了罗德岛她才知道,自己的爱人主动卷入了了不得的麻烦中,拾起了本不该由他来扛的沉重责任,踏上九死一生的危险征途。 什么宁静和平的日常生活,情情爱爱的相互厮守,在种族的大义和战争的威胁面前,看起来都苍白脆弱得如纸片一般。 陈并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她也不是无理取闹的恋爱脑,但她真的觉得这一切对林恩太不公平了。 凭什么每一次都要他来做那个力挽狂澜的“英雄”,是地球离开他就不能转了吗? 为什么每一次林恩都主动踏入风暴的最中心,明明这一切和他“平平淡淡过日子”的理想全然背道而驰? 是的,他是活着的英雄,是萨卡兹佣兵之间口口相传的传奇,可光鲜亮丽的背后,那是多少次生死徘徊,几番艰难困苦? 是了,难怪在这种公司快速发展的时候,凯尔希会慷慨大方地给自己批了假期,毕竟自己的身份背景特殊,是不可能走入维多利亚战场的“无关之人”。 而林恩,则是站在最前线,被维多利亚人痛恨,被萨卡兹同胞厌恶的“背叛族群的魔王”。 自己甚至被剥夺走了与他并肩而战的机会。 缭绕已久的思念终于是点燃成满腔的怒火,一向冷静的陈都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这才在之前向林恩发出那般质问。 而怒火终究有熄灭的时候,当酒精麻痹神经并浇灭愤怒,陈便只能在空洞麻木的思考中发出苦笑。 这又能怪得了谁呢。 怪不了凯尔希,怪不了林恩,甚至怪不了那些簇拥在摄政王身边的萨卡兹,更怪不了家破人亡的维多利亚受害者们。 要怪也只能怪这该死的世道。 她心乱如麻地后退一步,转身便想要走,可林恩比她更快一些,在那之前抓住了她的手,紧紧攥住。 温暖粗糙的触感,和微凉细腻的晚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 “陪我看看星星吧,陈。” 陈的心中一时间闪过千重思绪,可刹那的犹豫不敌林恩视线中的温柔,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头,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有扭头离开的意义了。 也是奇怪,明明之前心里充满了杂七杂八的情感和想法,在林恩握住自己的手以后,剩下的却只有平静了。 罗德岛此时正于一片平坦荒原间低速航行,两人安静地散步于洒满夜色的甲板上,无言之间,那点不忿,那些忧愁,那片委屈,都连带着多日的疲惫一起,尽数随着风儿吹走。 陈抬起头。 “莱茵科技的那些家伙和我说过,天上的繁星都是虚假的,不过一片早已被写好的画卷。” 林恩不在意地摇头:“假的又怎么样呢,人们将情感寄托于星辰,那它们便见证了思念和期待,真假对错早就无所谓了,有和没有才是关键。” 他们说的似乎是天上的星星,又似乎不是,短暂几句交流之后,他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片刻停顿,这才有陈重新开口。 “老林,我其实……是能体会你的心情,以及决心的。” “嗯。”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当你戴上王冠后,这些簇拥在你身边的人们,对你真挚的情感,你该如何回应?” 陈安静地看着林恩,与他对视。 这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质疑,也是她替霜星,替安洁莉娜,替佐菲娅……为所有人而抛出的问题。 在这个错误的时代,当他拾起魔王的冠冕,那些平静的幸福,便永远地离开了他们。 林恩是罗德岛的人事部主任时,就算忙碌了些,生活依然热闹欢腾。 但魔王……扛下这份责任,他的意志便不仅仅属于他自己了,他会为了族群而东奔西走,会因为资源而焦头烂额,他们的情感会在越来越短的相处中逐渐变淡,所谓的爱情,也变成了非常奢侈的东西。 爱情是需要双向付出的。 单方面的爱,太累,也太自私。 “嗯,我想过。” 林恩平静地回应她,言语中流露出止不住的温柔和决心。 “其实……也很简单,我拿得起的东西,自然也放得下,仅此而已。” 陈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她便意识到了林恩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 “魔王是一杆旗帜,在黑暗的年代引领萨卡兹前进。” “可是在和平的年代中,萨卡兹不需要这样的一位主人,这个世界也不需要过于强大的魔王,否则人们的恐惧和猜疑迟早会引发新的骚动。” “魔王的诅咒会断绝在战火的终点,为萨卡兹带来焕发的新生。” 而崭新的时代中,谁来带领萨卡兹前行? 林恩看向远处的幻影。 或许是特蕾西娅,或许是诸王庭,或许是博士和凯尔希,也或许是阿米娅,甚至有可能是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卡兹戴尔元老院。 但唯独不会是自己,一个只知道征战沙场、令这个世界恐惧的“魔王”。 “你说,一切结束之后,我们找哪个好地方隐居生活?” 陈翻着白眼踮起脚尖,手指轻轻点着林恩的眉心:“我看呐,就算战争结束了,你身边也少不了麻烦事。” 海嗣,邪魔,年兽……还有多少问题等着林恩去解决? “但是……” 陈的嘴角勾勒起笑意。 她终于笑了,林恩的回答让她很满意。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与你同行。” 第四十七章 一起守护这个世界 “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多花点时间。” “只是散个步而已。” 林恩把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陈她……毕竟,是那种家庭出身的孩子,想得多一些,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他回头看去,霜星正坐在床上看着报纸,神色平静,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桥段。 林恩有点意外。 “你对这些东西也感兴趣啦?” “怎么,只准许炎国皇室的公主高谈国事,就不允许我这草根小民读读报纸了?” “哪有。” 林恩哑然失笑:“我只是在想,大尉看到你这样子,估计会很欣慰的。” 叶莲娜以前连乌萨斯的文字都认不全,现在倒是连维多利亚语的报纸都能读得津津有味。 “哼,还不是被人骗得连孩子都哇哇叫了,我看呐,老家伙第一件事儿应该是拿着他的大戟狠狠地削你。” 霜星有些娇嗔地向林恩翻了个白眼,随后自己也忍俊不禁了起来,用手指一点林恩的眉心,又一指浴室。 “去去去,忙活一天了都,一身汗味。洗个澡再爬上来,麻溜的。” 在罗德岛生活的这一年多时间,对她的影响确实挺大的。 换作是以前在雪地里摸爬滚打的时候,她是怎么也想象不出来,自己会有一天如个城里小姐一般,躺在软绵绵的床榻上,阅读曾经的她心中以为的“废纸”。 条件不一样了,环境不一样了,习惯自然也就跟着发生了改变。 听说塔露拉那边也是如此,最近整合运动正在进行思想整改,塔露拉发誓要把“土匪一样的作风”坚决消灭,组建一支“有思想的队伍”。 为此甚至不惜去乌萨斯的大学中请了几位讲师和教授,又从卡西米尔邀请了些专家,每天晚上腾一个小时专门给感染者们上课。 哪怕是整合运动中最普通的感染者战士,都学了会了识字,都学会了读书……甚至是最重要的思考。 这放在以前,那是根本不可想象的,毕竟在饭都吃不饱,最基础的生存条件都尚未满足的时候……又有多少人愿意计较队伍在思想和精神上的建设呢。 哗啦啦的水声逐渐停息下来,还冒着热气腾腾水雾的身影冒冒失失地钻进了被窝,霜星顿时往一旁挪了挪位,防止自己低于常人的体温凉着他,却被林恩毫不在意地抱在怀里。 “死鬼,刚洗完热水澡,也不怕给冻感冒了。” 林恩一瞪眼:“这天底下还有能让我感冒的病毒?那得是哪个疯狂科学家发明的生化兵器了吧。” 霜星咯咯地笑了起来,她合起报纸,轻轻敲打了一下林恩的脑袋,便又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躺下倚在林恩的怀里,修剪整齐的指甲在他的胸口画了个爱心,刮得林恩心痒痒的。 “组建精英干员小队的成员挑选好了吗?” 霜星问着,说到这儿,她又忍不住唠唠叨叨了几句。 “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毕竟马上要上战场了……战场上刀剑无眼,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得选那种能信得过,而且实力强的朋友,愿意陪你一起出生入死的,普通的干员跟着你,那只是拖后腿而已。” “放心,差不多已经有数了。” 林恩抓着她捣乱的手,轻轻咬了咬她的耳畔:“愿意给我做副队长吗?” “副队长?” 霜星明显是愣了一下。 她已经阔别战场许久,也就是在林恩提起的时候,她才忽地回忆起,曾经的自己也是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凛冬公主,寒风死神,赫然是如女武神一般的存在。 一年时间,还没有打磨去她握剑的老茧,亦没有平息她心中涌动的冰息冷风。 片刻之后,她才反应过来:“我……苏苏洛医生允许啦?” 早些时候,她其实也想过要和林恩一起出任务,只是那时候一直被医生三申五令不得中断疗程,后来又怀了孕,便不了了之了。 久而久之,霜星便没了那般心思,而如今再一次提起来,她的心思顿时稍许活络起来,随即便是一种久违的热情自心底涌现,令白兔子不由跃跃欲试。 她是冰雪荒原上最凛冽的寒风。 或许,自己已经等待这一份机会很久了。 “凯尔希医生说,你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接下来只要定期吃药并复查,想做什么便是你的自由了。” 霜星笑了一下,她又故意绷起脸,用手指在林恩的胸口戳啊戳:“真是个坏心眼……自己身陷险境也就算了,还要拖着自己的爱人一起走进战场吗?” “你愿不愿意嘛。” “当然愿意了!” 霜星的声音稍微有些大了,她赶紧小声补了一句:“老顽固他也会去的吧?为了你,为了老顽固……我当然是责无旁贷的。” 白兔子依靠在爱人的胸怀,她感受着对方温暖似火的胸襟,眼神有些恍惚,似是在追忆曾经过往在整合运动与塔露拉共事时的峥嵘岁月。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勾勒出一点小小的笑意:“那时好像也是这样呢。” “我冷冷的,做副手。塔露拉热热的,做领袖。” “你这么说,我可是要吃塔露拉的醋的。” “你还吃塔露拉的醋?” 白兔子哑然失笑,两个人打闹了一番,最后还是林恩重新把姑娘拥入怀里,感受对方娇俏的身体中传来微凉的暖意。 “你没那么冷了。” “是啊,染上了幸福的味道后,再冷冽的寒风也有了温度……你说,冰公主是不是也是那样?” 冰公主是乌萨斯的童谣故事,大致的内容嘛……其实和白雪公主有异曲同工之妙,结局是被封在冰棺里的公主在王子的吻下苏醒,两人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林恩也不急着回话,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叶莲娜,眼含笑意。 我不知道冰公主怎样……但你现在那幸福的样子,值得我用一切去守护。 “叶莲娜。” “林恩。” 两人的手交织在一起,气流淌过耳垂。 “我们一起守护这个世界。” 第四十八章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一支由自己如臂指使的特殊行动小队,在大部分情况下,可以大幅提升精英干员的行动效率。 不仅仅对于普通的精英干员如此,对于林恩……其实也是一样的。 就算他仗剑逍遥天下任行,也毕竟势单力薄分身乏力,没有人帮衬打个下手,很多时候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 以前在其他地方办事的时候便是如此,不管是在维多利亚还是在叙拉古、卡西米尔等地,林恩总是倾向于先寻找帮手,再共谋大事,而不是做个独狼,事事都亲力亲为。 再往前数数,他在做雇佣兵的时候,甚至是在特蕾西娅帐下从戎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也都是有队友相互照应的。 哪怕实力堪称无敌,他也必须确保自己将力量使用在刀刃上,才不会被各种无效的信息和杂事牵扯精力,顾此失彼。 你没看琴酒身旁都留了个伏特加么? 再说了,罗德岛的干员是真的强者云集,三教九流的能人异士数不胜数,像伏特加那样菜得平庸的家伙……还真没几个。 而考虑到接下来他的任务普遍具有高危险性,林恩也不会让那些实力较差的普通干员来加入自己的小队,哪怕对方和自己的关系很好。 ——没错,他就是这么拒绝了安洁莉娜,任凭对方扑棱扑棱地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向自己卖萌也没用。 确实,女孩的能力很强,尤其是在伦蒂尼姆复杂的局势下,操控引力的法术在很多时候或许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比如刺探情报,输送人员和物资,或是撤退逃跑的时候。 但安洁莉娜本身只是个没多少战斗经验的假JK女孩,她的本事不足以保障她能安然在战场上存活下来。 再强的能力,也敌不过战场上刀剑无眼,明枪暗箭。 林恩不会愿意让她跟着自己一起冒险的。 队长的身份,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份责任。 “所以,这就是你来我这儿挖人的理由?” W的表情有点奇怪。 在伦蒂尼姆附近忙活了数月,她的佣兵团好不容易来罗德岛停靠休整个一次,结果直接就被林恩找上门来,要走了一员大将。 “我缺个前锋近卫。” 林恩是这样的说的。 “炎客借我用一用。” 是的,他为小队找到的第二位成员是炎客。 虽然这兄弟已经很久没登场了……但作为林恩的老相识之一,不管实力还是人品,至少都是信得过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经历过战争,刀够硬,也不怕死,更知道怎么从战场上活着走下来,做队伍的前锋近卫、战场尖兵,那真的是再合适不过了。 至于其他的候选人选,或多或少都面对些问题,比如陈和星熊也是很好的选择,但这两人碍于身份和立场难以出手——斯卡蒂等深海猎人也是同理,歌蕾蒂娅并不赞同猎人们冒然涉入陆上国家之间的争端。 小焰尾索娜是红松小队的队长,就算她有这个意向,也不可能跑到林恩的队伍里去做个尖兵,腐败骑士和凋零骑士两兄弟现在是博士钦定的十佳好保镖,也不可能擅离职守来林恩这儿兼职。 然后泥岩在煌的小队任职,挖墙脚这种事情,多少有点败人品,还是算了。 类似的干员还有不少,林恩就不一一例举了,总而言之算来算去,最合适的似乎也就只有炎客了。 正巧,W的队伍接下来的行动需要的都是些擅长隐蔽潜入的家伙,而不是像炎客这样的正面刀术师,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干脆就拉过来。 “你那是借吗?人都进你的小队了,到时候你还会还我?” W顿时勃然大怒,在林恩身上好一阵上下其手,又轻咬他的衣襟脖颈,嚷嚷着要收取些利息。 “你这疯婆娘干什么?这里可是公共……” “啧,那就过来!”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罗德岛的人事部部长就这么被拖走了。 两人在更衣室纠缠了好半晌,W这才一脸慵懒,满意地离开。 而林恩的表情,或多或少有点生无可恋。 不过,好在……这样出卖X相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第二次了…… 林恩又去找到炎客,向他本人咨询了一下意见,对此炎客倒是没什么想法,他做惯了佣兵,对于谁是雇主、谁是队长,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执着,只要能让他心服口服便好。 而不管是林恩还是W,都是让他无比信服的家伙。 这一趟交谈的顺利让林恩稍许松了口气,他翻阅着博士小姐交给他的《如何组建一支合理的战术小队》,值得一提的是,这本书的作者是凯尔希。 好像一下子不靠谱了起来。 快速打开局面的尖兵之后,小队里下一个重要位置是能够抵挡火力、守护阵线的盾卫,这个职业的干员林恩认识的也不少,不过有点尴尬的是……他认识的盾卫要么像ACE一样不可能加入他的队伍,要么就是像年那样受限于身份无法插足战争。 可惜塞雷娅这段时间回哥伦比亚了,否则的话,找她帮忙也是个好选择。 这个先搁置一下吧,其他人员都募集完毕之后,再找博士小姐补充空缺便是。 然后是狙击手……说到狙击,林恩第一想到的是能天使,第二想到的就是某位昼伏夜出的过劳死天马。 十分钟后,他将自己的诉求讲出,看着两眼放光的欣特莱雅,林恩心底不由咯噔了一下。 该不会…… “吻我。” 白金色的天马小姐嘟囔着嘴:“来拜托我办事,至少应该先结算一部分报酬吧?” 两人很顺理成章地厮守了一番,欣特莱雅在林恩面前倒是很好说话,就是苦了林恩的腰,还没缓过来呢,又被压榨了一轮。 “嗯,接下来是作为队伍中坚力量的火力输出手……” 想起这个位置的候选人,魔王殿下的表情越发凝重了起来。 又是十分钟后,林恩刚敲开宿舍的门,就被一只纤纤玉手抓住领口,史尔特尔叼着冰棍,火红色的长发热情似火地飘荡着,衬出她妩媚的微笑。 “你来得正好。” 她舔了一口冰激凌:“我正打算去找你呢……今天晚上别回去了,睡我这儿吧。” 林恩:“……” 第四十九章 猫猫入队 一个合格的队伍,需要的是方方面面的人才。 包括林恩、史尔特尔在内,林恩的小队里实际上已经有了两位超越寻常内卫水平的火力手兜底,又有着攻击性十足的炎客来担任前锋,箭无虚发的欣特莱雅担任射手,可以说,至少在“侵略如火”这方面,这个阵容具备极高的上限。 但一个队伍也不只是火力越强就越好,作为一支即将经历各种各样考验的精英小队,队伍里必定需要几位稳定的“重装”和“医疗”干员来保证下限,以及一些能在各种特殊情况下起到作用的特殊辅助型人才,比如工程师和术士。 没错,术士。 别看在大部分情况下,术士都是高火力的代名词——就比如天火小姐。 但是在林恩这样的队伍里,还真不缺一个高输出的火焰术士,除非那位术士的实力达到接近Logos的级别……或者,至少法伤能追得上史尔特尔吧! 你说你一个火法,玩火还不如林恩和史尔特尔,那你在队伍里还有什么容身之地? 于是那些比较传统的输出型术士就直接被从名单中筛选出去了,哪怕其中亦有不少实力不错的好手,但林恩的队伍不需要。 有林恩和史尔特尔两大玩火的行家,还有霜星这位定海神针一般的寒风之女,术士们的就业空间似乎一下就被挤压了大半。 但也不是说完全不需要术士了,源石法术千变万化奇妙无比,在各种特殊情况中的作用自然是无需多说的,史尔特尔和霜星的法术都太实在了,一眼看去便是简单粗暴的强大,而林恩……他虽然在变形者的王庭图书馆中学习了各种古老巫术,但巫术的特点也是限制极大并且准备繁琐,并不适用于任何情况。 小队需要一个辅助型的术士,比如像安洁莉娜那样的,反重力法术在各种情况下都能起到让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只是小安洁莉娜嘛……这个天真烂漫的女孩,林恩还是不太忍心把她卷入这种残酷的战场纷争之中。 这个人选,林恩思考了很久,最后还是煌大猫给他推荐了个人选。 夜烟,维多利亚的猫女巫小姐。 在加入罗德岛之后,她先是在煌的队伍里作为预备干员“实习”了一段时间,正好最近要转正,而煌的队伍里已经没有名额了,便找到了林恩。 “这姑娘的法术挺好使的,又能用来隐蔽,也可以群体加速,还能强化队员,甚至可以沟通动物来做斥候哨兵,要不是我队伍里已经没了编制名额,才不舍得把她让给你咧。” 煌大大咧咧地拍着林恩的肩膀,如此说道。 这幅积极推销的模样,让林恩情不自禁想到了每次到货开店时的奸商可露希尔。 当然,煌大猫是个实在人,所以她的话林恩基本上是相信的,而夜烟小姐的能力,他作为人事部的部长,调取档案一看,便知道确实非常优秀。 说起来,这位女巫小姐和林恩还有一小段带着点暧昧色彩的相遇故事,不过这种小小插曲林恩早就不记得了,他想了一会儿,这才想起了那段经历。 顺便想起了他俩之间的那个“信物”。 如果林恩记得没错的话,似乎、可能、好像……是个口球? 当时林恩是为了给重症的夜烟小姐打药,为了防止她叫破喉咙引来警备队,便用口球给她嘴堵上了,谁知道事后她顺手就把口球拿走了,还自顾自地说这是他俩之间的“信物”。 她很喜欢看林恩窘迫的样子,这算是身陷重病的猫猫为数不多的一点小乐趣。 不过在来到罗德岛、见闻到罗德岛的所作所为之后,那点小小的邂逅便也藏到了心中的犄角,夜烟在感受到温暖的同时,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救助感染者的工作之中,再也没来骚扰过林恩了。 当然,前提是没有再遇到林恩,若是在罗德岛见了面……她也不会装作是个温婉的乖乖女,毕竟我行我素才是猫猫的风格。 “我就说,我们还是会再见面的嘛。” “你还真是喜欢突然出现在影子里。” 林恩晃了晃手里的简历:“我差点被你吓一跳。” 嗯,就差一点。 夜烟的法术确实很不错,但林恩可是感知源石能量的大师,这种动用源石技艺来隐蔽的做法,在他面前就和掩耳盗铃没什么区别。 不过他的这小小的恭维对猫女巫小姐来说似乎还挺受用的,她嘻嘻从阴影中走出来,手腕上沉重的断裂镣铐发出清脆的响动。 那是她的“法杖”,夜烟小姐的法杖有三样,帽子、法术书和镣铐,这镣铐只是看起来沉重,实际上丝毫不影响她的身手,而且最重要的是,实际潜伏的时候也不会发出不该有的声音。 “我可是猫,怎么会有脚步声呢?” 夜烟笑着,她一如既往戴着厚厚的帽子,眼神狡黠,笑容中带着点揶揄:“煌和我说,你的队伍里缺个辅助,缺个斥候。” “嗯,所以无所不能的猫女巫小姐,能屈尊来我的小小队伍里和在下共事一场么?” “让我自由一点儿就行。” 夜烟的心里其实有些开心,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对于她来说还不赖。 尤其需要的人还是林恩。 或许,对于林恩来说,当时他在维多利亚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对于夜烟,对于那些受夜烟的保护而活着的感染者孩子来说,林恩却是指了明路,拯救了他们人生的救世主。 夜烟至今也不敢去想……当初,若是没见到林恩,她的人生会变成如何糟糕的模样,那些被她保护的感染者孩子……又有多少会成为维多利亚工厂中的耗材,多少会成为阴暗小巷中的骨肉皮。 不过表面上,她还是保持了一种比较端庄的模样,只是背后的尾巴晃来晃去,暴露了她的好心情。 “那就一言为定?” 夜烟凑上前来,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顺着心中最自由的想法,如蜻蜓点水一般给林恩一个再逢的轻吻。 “喵呜~” 她笑着,心中暗自想着。 反正之后有的是机会。 第五十章 文职都是怪物! 林恩小队的基础框架,就这么以一种飞快的速度搭建了起来。 虽然还缺了如重装、医疗之类的团队基石干员,可总的来说,以林恩小队的实力,对于这两个职业的成员要求,也不会高得让人难以接受。 在发现难以邀请那些最顶尖的高级资深干员们加入自己的小队之后,他便退而求其次,将目光瞄准了那些中坚干员们,罗德岛的外勤部门中,也确实还有一些没有什么固定队伍,并且实力还算不错的家伙们。 不过在林恩将自己的想法付诸于现实行动之前,还是博士小姐叫停了林恩四处挖人的动作,并且给了他一份名单,告诉他自己这里有几个不错的人选。 只是,当林恩看到博士小姐给自己的人选名单时……他忍不住洗了两遍眼睛,确保自己没看错。 “你跟我说这个是医疗干员!?” 站在林恩面前的,是罗德岛在卡西米尔招募的一位猛将。 血骑士,狄开俄波利斯。 如果林恩没记错的话,这哥们应该是个身披重甲手握战斧大杀四方的猛男,那血色的源石技艺更是强大恐怖,如断头台一般凶猛的斧法几乎令小儿止啼,让敌人闻风丧胆。 至少林恩对他的印象是这样的。 而不是如今这个……拿着个医疗箱,笑得很不好意思的憨厚老哥,搭配上医疗干员的制服和眼镜,哪怕他一身肌肉照旧,看起来竟然有些文质彬彬的感觉? “嗨呀,不瞒你说,狄开俄波利斯在加入罗德岛之后,不愿意继续用自己的法术来伤人……我看他还有继续学习的意向,就让他跟着凯尔希去医疗干员学习班学医术去了。” 博士小姐拍着自己略显贫瘠的胸部,一边向林恩保证狄开俄波利斯的可靠,一边如此说着:“你别看他是个大块头,对于医疗法术的运用还挺不错的呢……再说了,你看看嘉维尔,看看赛雷娅,再看看闪灵,医疗部里强者如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习惯了就好。” 这话说的如此理直气壮,以至于林恩一时竟无法反驳。 “那我先说好,我们小队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会面对许多危险,跟着我走不是吃香喝辣摸鱼拿工资,而是要赌上性命为了和平而战斗的。” 狄开俄波利斯认真地听完了林恩的话语,然后给出了如此回应:“那不是正好么?” 他露出自信的微笑,从背后的四次元口袋中当即掏出一柄血色的巨斧出来——说实话,林恩是真没看出他是从哪里拿的武器。 而放下医疗箱并拿起斧子之后,狄开俄波利斯的气势一下子变了,变回了林恩熟悉的那位,杀气腾腾的血骑士。 “我只是立志要作为医生救死扶伤,为我曾经的过错而赎罪。” 他沉闷地说着:“但我手底下的功夫……可一点都没有落下,如果有人拦在我们追寻和平的道路上,那我也不介意强行让他心平气和下来。” 林恩竖起了大拇指,顿时不再有意见了。 好吧,这很有医疗部“不把人医好,就把人打死”的风范。 狄开俄波利斯的事情暂且不再多提,博士小姐交给他的下一份名单,更是让林恩犹豫了起来。 “玛莉娅她……是不是实力经验还稍显浅薄了点?” 如果林恩没记错的话,这位代号瑕光的重装干员,正是玛嘉烈的妹妹,临光家的小公主,玛莉娅·临光。 她倒也加入了罗德岛很长一段时间,只是一直是作为工程部的干员,而很少执行外勤任务,仔细算起来,应该是和安洁莉娜差不多的,资历比较浅薄的新晋重装干员。 对此,博士小姐倒是不怎么担心。 “再怎么说,她也是玛嘉烈的妹妹,是临光家的幺女,且不说她的天赋非常优秀,你的队伍里,不也正缺少一位工程部的干员么?接下来要去的可是维多利亚的雄都,整个大陆中央最数一数二的工业城市……没有一位精通工程学的干员辅助,也会遇到许多麻烦吧。” 博士倒是说得林恩无法反驳。 玛莉娅的天赋如何,作为曾经教过她一小段时间的“老师”,林恩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用天才来形容也毫不为过,哪怕是比之她如流星出世的姐姐,恐怕也不会逊色多少。 林恩相信,既然玛莉娅下定决心拿起剑盾,成为一位守护骑士保护战友……那么,她便一定能做得很好。 这个看起来活泼开朗的姑娘,有着令人惊叹的韧性和坚定。 而玛莉娅的工程学能力,就更不用说太多了,要知道她可是可露希尔亲口说的“最满意的学生之一”。 而另一位被可露希尔如此称赞的,则是“森蚺”干员……也就是那位来自阿卡胡拉从零开始徒手用废铁拼出高达的祖玛玛小姐。 其实林恩也考虑过找她入伙,只是祖玛玛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和嘉维尔组队,对于林恩的邀请,她在考虑片刻之后,想到的竟然是把嘉维尔也拉过来……最后便是一阵鸡飞狗跳,作为嘉维尔的队长,Ace还以为林恩要挖他墙角呢! 类似的事情还有拉普兰德,结果她直接一句“让德克萨斯来做小队的副队长”,成功杀死了林恩还没说出口的那些招募之词。 最后便不了了之了。 博士小姐眼见林恩有些犹豫,连忙趁热打铁道:“还有啊,我也知道玛莉娅现在的水平有些危险,这不,我为她找了个‘心甘情愿’的保镖,有这样一位近卫加入队伍啊,不仅玛莉娅的安全不用担心了,你的小队也是如虎添翼啊!” 林恩便往下看了眼简历…… 玛恩纳·临光,来自罗德岛商务部的一位“普普通通”的“文职干员”,临时借调至外勤部门担任近卫干员一职。 普普通通,文职干员…… 林恩想起了那黑夜下的光雨,不由感到一阵牙疼。 罗德岛的文职们果然都是些怪物……没错,医疗部门也算是文职! 第五十一章 佐菲娅和玛莉娅 忙碌的一天工作结束了。 佐菲娅整理着自己的包包,一边为自己补妆,一边哼唱着轻快的小调。 晚上下班以后,是和林恩久违的单独约会,可得好好打扮一下自己,展现出魅力四射的一面来才行。 洗过一个热水澡之后,尚未完全吹干的发丝还沾着些许水汽,再加上淡淡的妆点,本就正里带媚的容貌更是透着一种圣洁成熟的诱惑。 嗯哼,嗯哼……久违,是啊,久违,连着出差两次之后好不容易迎来一段短暂的休息,昨天是史尔特尔,今天轮到我了。 一想到这里,佐菲娅就又有点无奈,卡西米尔从来不缺少各种各样的爱情小说,其中家族妻妾之间的明争暗斗更是永远的主旋律,不过这种事儿在小说里读起来是津津有味的,放到现实,可就让人受不了了。 也幸亏林恩身边没有这种你来我往的破事,不过取而代之的就是大家排队轮流“占用”……难怪林恩总是三天两头想着出差,别人在罗德岛休息都是养身子骨,他倒好,从谢拉格回来不过几天,看着就瘦了三四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成为魔王的副作用呢。 佐菲娅对于林恩的变化有些心疼,但转念想想这也是他活该的,谁让他这么沾花惹草哦。 嗯,晚上给他煮个排骨汤犒劳犒劳吧!一直这么拼也不容易。 佐菲娅毕竟是临光家的骑士,打心底有一种执着的正义感,她对于林恩这种“阻止战争暴行”、“拯救陷困弱邦”的“除恶扶善”行径自然是一万个赞成,而和陈不一样的是,她对于林恩下定决心扶住冠冕成就魔王一事……虽然心疼,但更多的则是赞同和默默的支持。 陈是侠客,而她是骑士,两者似是而非,有着根本的不同。 “唉,可惜我的手伤。” 佐菲娅叹了口气。 她的手伤已经基本治愈了,可治愈归治愈,也错过了最佳的实力提升黄金期。 原本,她也是有机会抵达临光姐妹的高度,可错过了那段快速爆发的时间,如今哪怕只是捡起过往的功夫,也显得有些困难了。 曾经的佐菲娅,那也是大骑士名号的有力竞争者,在骑士竞技中给初出茅庐骄傲自信的左手骑士迎头痛击,若不是商业联合会的商人们不乐意看到她的崛起下了黑手,佐菲娅就差一点便能名扬卡西米尔,成为骑士竞技中第二道璀璨的“光”。 但现在……哪怕是在和德克萨斯这样的后起之秀切磋的时候,她都觉得力不从心了,这不仅仅是实力的退步,也是心态、精神的衰落。 成为一名教官,而不是在一线打拼,这条路似乎更适合现在的自己。 自己的实力跟不上他的脚步,便只能靠在他的身后,给一点精神上的帮助了。 “佐菲娅姐姐!” 从身后传来一道元气满满的声音,紧接着便是活泼的小马驹在佐菲娅转身的同时抱了上来,在佐菲娅宽阔的胸怀中蹭啊蹭的,好一会儿才安分下来。 佐菲娅也任着女孩胡闹,她笑吟吟地抚了抚女孩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金色发丝,玛莉娅顿时发出舒适的呼呼声来。 撒娇成功! “我们可爱的小玛莉娅,又带回来什么好消息了呀?” 佐菲娅问着,语言中透着一股美好的心情。 然后很快,这美好的心情就戛然而止了。 “我!不!同!意!不行,我这就去找林恩,你这孩子胡闹也就罢了,他怎么能任着你的性子呢?” 佐菲娅虽然支持林恩,但她更清楚林恩即将面对的是如何惨烈的战场。队伍中的其他人,要么是身怀绝技的高手,要么是心如钢铁的死士。 如果是玛莉娅的姐姐玛嘉烈加入林恩的队伍,她不会反对,反而还会有点欣慰,因为玛嘉烈的实力完全跟得上林恩,而且玛嘉烈……她和闪灵夜莺的关系那么好,早已经算不上什么局外人了。 可玛莉娅呢?她只是个憧憬骑士之路,参加过一届骑士竞技,甚至还没闯出名堂的小菜鸟罢了! 更别提她这段时间还一直在工程部忙活,一直都没有参加外勤任务,在卡西米尔时锻炼出来的本事尚且剩下多少,那还是需要打上个问号的未知数。 “可是佐菲娅姐姐,工程部确实没有比我更合适的干员了呀……我可是听博士说了,这次去伦蒂尼姆的行动,就连可露希尔师傅都要亲自出马!作为临光家的骑士,我又怎么能临阵退缩呢?” 玛莉娅表现得有些委屈:“我也想帮上大家嘛,毕竟我问过玛嘉烈姐姐了,她也是要去伦蒂尼姆的,帮闪灵姐姐和夜莺姐姐讨个公道。” “这不一样,可露希尔也好,玛嘉烈也罢,她们都有实力能自保……” “我穿着最坚固的盔甲,拿着最好的盾,还学了最适合生存的源石技艺。” 玛莉娅小声道:“而且大家都会保护好我的……我毕竟是个工程干员嘛。” 说到这里,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向佐菲娅眨眨眼:“除了林恩先生以外,玛恩纳叔叔也会保护我的!” “呃……玛恩纳!?” 这下佐菲娅真的有些目瞪口呆了。 这位临光家的大家长,每天在罗德岛上看报纸混工资的德行,她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他原本来罗德岛的时候还干劲满满,想要改变那个腐朽不公的世界,但是在亲眼看到卡西米尔建设得越来越好之后……简单点说,他就是躺平了。 好吧,十年的时间,那个崇尚正义的游侠,终究还是活成了个摸鱼社畜的模样。 而这一次他选择拔剑,不止是林恩,就连临光家的其他族人们都没有想到过。 “这……” 佐菲娅有些动摇了,她也知道不经过磨砺便无法成长的道理,可心中还是颇为犹豫,待玛莉娅一番趁热打铁,这才决定暂且安下心来,但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敲打敲打林恩,告诫他非要好好保护玛莉娅不可。 而在佐菲娅看不到的角落,玛莉娅偷偷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 第五十二章 林恩与玛恩纳 和曾经在卡西米尔时的工作相比,罗德岛的工作绝对是轻松了许多。 至少,对于玛恩纳来说是这样的,每天在战舰的控制中枢泡上一壶红茶,摆上一盆瓜子,看着旁边的同事们打打牌看看报纸,美好的一天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夜晚。 工资还挺高。 玛恩纳的工作是文职,在加入罗德岛时他递交上去的简历正是自己曾经在商业联合会工作的经历。玛恩纳的前公司可是商业联合会的中流砥柱之一,在整个卡西米尔都排名前五十的大公司,再加上他向来工作兢兢业业,一直以来都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不良履历。 于是嘛……不看名字和干员入职测试时那拉满的数据的话,这确实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商业人才”的简历。 再加上当时林恩在拉特兰执行外勤工作,无暇顾及舰内的干员应聘工作。 于是作为代班领导,“慧眼识珠”的梓兰小姐便当仁不让地把玛恩纳划去了商务部卖金条……咳咳,卖药,卖药。 对于玛恩纳来说,他首先是不太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被分配到这样的一个部门。 且不说自己的特殊身份和经历。 虽然自己确实递交了一份有些误导性的简历吧……可讲道理,你们看着我这俩卓越仨优良的六维属性,真的不觉得有些违和吗? 然后他就看到那位大名鼎鼎的“血骑士”狄开俄波利斯领了两套医疗干员的制服乐呵呵地入职去了。 玛恩纳在卡西米尔时,他是喜欢看报纸的,所以他对于这位三天两头上头条的骑士竞技王牌,当然是印象深刻。 在那一刻,看着那撑起医疗制服的满满肌肉,再看看米诺斯壮汉手里和牙签似的治疗短杖,哪怕再不关注骑士竞技,玛恩纳的瞳孔依然是一震,二颤,三惊悚。 罗德岛,藏龙卧虎,恐怖如斯!只是看那外貌,战斗力就从区区五点突飞猛进到二十万,甚至达到五十万也不是不可能,坐拥如此可怕的医疗干员,天下间还有什么患者可以抵挡此般治疗吔!? 咳咳,总而言之,在大致了解了一下罗德岛医疗部的人员构成之后,玛恩纳已经不知道该说罗德岛是人才辈出比较好,还是人事部部长眼瞎不懂发掘人才。 而他对自己的工作嘛,也就没有了多少意见。 反正都是忙商务部的活,在哪儿干不是工作呢? 而得益于这条世界线罗德岛异常“武德充沛”、“战绩斐然”的经历,说实话吧,这商务合作还挺好谈的…… 那些难啃的骨头,则是一般交给博士去处理,也很少会丢到商务部。 于是玛恩纳在工作了一个月之后赫然发现,这里简直就是任何想要上班摸鱼的社畜的天堂! 他本来是想要拒绝这种上班摸鱼划水打牌喝茶的怠惰行径的,自从选择加入罗德岛以后,自己心中那颗熄灭已久的正义之心重新熊熊燃烧了起来。 玛恩纳呀玛恩纳,你怎能如此堕落?之前订下来的目标难道说都忘记了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然后第二天早上他看到了玛嘉烈在卡西米尔做出了不少实绩,心中感到非常欣慰,当天多吃了两包瓜子。 至于什么“正义”、“公理”之类的东西…… 玛嘉烈和红松骑士团的姑娘们做得挺好的嘛!罗德岛也干得不错嘛! 好像没有自己发挥的余地?那自己就在商务部散发散发余热吧。 简而言之,因为罗德岛的对手太弱,肃持正义的难度太低,玛恩纳摸了。 而这次重出江湖,说实话,除了是对于家族中小辈的偏袒和爱护之外,也是那颗不甘于平静的游侠之心重新躁动起来。 伦蒂尼姆那是何等龙潭虎穴?而阻止一场旷日持久、无尽灾苦的战争,又是何等令人心潮澎湃的事情? 玛恩纳顿时有精神了。 哪怕,他会说些打击人的丧气话,也总是一副安于平凡、毫无上进心的模样,可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能知道,这位临光家的大家长,一颗赤诚之心从未真正冷却。 “嗨,我懂我懂,哪怕卡西米尔从未为你授勋,但临光家的骑士嘛,总会为了和平与正义而战的嘛。” 玛恩纳的耳朵抖了抖。 “那些恶棍们,战争狂徒,阴谋家和政治家——他们甚至不知自己可耻,而我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准备好路灯和绳子,把他们吊死在人民的欢呼声中。” 玛恩纳的目光偷偷透过报纸的缝隙,斜视一眼在自己身旁显得格外自来熟的男人。 林恩。 一言蔽之,拱了自家白菜的猪。 且不说完全把胳膊肘拐出去的佐菲娅,玛莉娅对这位名义上的“老师”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小情愫,至于玛嘉烈——这个倒是不用担心,玛嘉烈的心耿直如铁,完全没有多少弯弯绕绕的情情爱爱。 玛恩纳对林恩的看法是很复杂的。 以公义的角度来看,所作所为令人赞叹,是不折不扣的大英雄、旷世不出的豪杰人物。他直接促进了卡西米尔的改革,摧毁维多利亚贩奴集团的举动也让人拍手称快,更别提现在还即将投身于一场胜算渺茫的战争,只是为了还给泰拉大陆一个没有阴霾的和平天空。 但是从私生活的角度去看,玛恩纳只能露出一副“地铁、老人、手机”的表情,并且对于自己现在越来越孤寡老人的境遇表示强烈的不满。 玛莉娅都不回家吃饭了!天天去林恩家里蹭饭,这像样吗!? 佐菲娅也不管管!……不对,她更过分,玛莉娅只是蹭饭,佐菲娅是过去做饭的! 咳咳。 玛恩纳将脑海中那些奇奇怪怪的抱怨尽数抹去,他叹了口气,合起报纸,决定用自己的人生经验来试探一下身旁的这位魔王先生:“试图于黑夜中渡火者,往往只能引火烧身……” “弱者服从强者,火焰向来如此。” 林恩认真地说道:“若是我之火焰明亮如旭日,那么漫漫长夜也不再充满苦难。” 玛恩纳与林恩对视,两位名义上的“文职干员”在这一刻以眼神扫视对方的信念,却看到刚正不阿的精神和斗志。 最后,还是玛恩纳率先伸出手来。 “看来将来要承蒙你照顾了,魔王殿下。” “我觉得我们会相处愉快的,骑士先生。” 第五十三章 最后一个人选 干燥的旷野里,总是需要一次又一次的降雨去哺育生命。 清晨,荒原中下起了暴雨。 雨水敲打在罗德岛的舰层玻璃上,而庞大的陆上行舰压过潮湿的泥土行进,履带碾碎沿途的杂物碎石,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这阵阵嘈杂在外听着仿若惊雷,可站在舰内听去,却只有细微的闷响。 “哟,这不是林恩嘛。” 华法琳打着哈欠走进舰桥,第一眼便看到了站在舰桥边缘远眺的那道人影。 她稍许提起了些精神,看看左右无人,便走了上去:“听说你最近要拉一支队伍?” 这么早便在舰桥里见到华法琳,对于林恩来说,实际上还是挺让他意外的。 按照林恩的印象,以这厮昼伏夜出的标准血族生活习惯,这种时候抛头露面,最大的可能是又做了什么错事儿被凯尔希挂上了舰桥。 看她这模样,似乎也不是刚刚从舰桥上被“解救”下来的样子,大概是又有了什么坏点子,这才贼兮兮地大清早往舰桥跑。 不过意外归意外,林恩也不介意在等待的时候与她聊上两句。 两人也算是很早以前就认识的老朋友了,也有过很多次相互合作和帮助,只要不提及她对自己血液的垂涎,林恩还是可以心平气和地与华法琳对话的。 “嗯,和Scout一样的特别机动小队,不过是十人编制的。” 这倒不是什么秘密,事实上,因为林恩这几天大张旗鼓地四处挖墙脚,大概有半个罗德岛的人都知道了这事儿。 不过到最后他也没有真的挖走其他队伍里的骨干,组建的队伍还是以“自由干员”和“临时转正干员”为主,倒也让不少其他小队的队长们悄悄松了口气。 “人满了?” “基本上满了,还缺一个吧。” 说到这儿林恩心里咯噔一下,果不其然华法琳的下一句话便是:“你瞧瞧我怎……” “少来。” 林恩径直翻了个白眼:“你不是不想介入罗德岛和摄政王之间的事儿吗?我的小队……可能第一个任务,就是要去闯一闯伦蒂尼姆的龙潭虎穴。” “再说了,我的队伍里也不缺医疗干员,我打算再招募一位重装干员或者辅助干员,来保障队伍的下限——除非你打算转行去做术士辅助,否则你也不适合我的队伍。” 考虑到接下来要去伦蒂尼姆打巷战,而面对的对手可能是萨卡兹王庭那些强大诡异的敌人,重装干员的优先级都要往后稍一稍,毕竟在真正精锐的萨卡兹老兵面前,普通重装的盾牌和装甲并不比纸张更加坚固。 还是辅助比较重要。 “这样啊,那算了。” 华法琳看起来有点失落,但很快就从那种有些遗憾的心情中摆脱:“我觉得还是医生这个职务比较适合我……” 暗中观察她态度的林恩悄悄松了口气,看来她不是为了堵自己才一反常态大清早跑来舰桥的,那看来倒霉的或许会是博士小姐? 不过看看华法琳那“医德充沛”的样子,他很快又想起了当初自己和莫斯提马一起在时光长廊中“遇险”后,在千年前的卡兹戴尔遇到的那个古灵精怪的血族小丫头。 这可真是千年的因果啊……虽然,以华法琳坚定执拗的性格,就算没有自己的那一波帮助,以后也定然会走上“血先生”的路。 林恩忍不住有点想笑,华法琳则是纳闷地打量了一番他:“你咋了?” “没什么。” 林恩板起脸:“我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啊?” “话说千年前有一片草原,草原上有座镇子,镇子里有个调皮的血族想要成为医生……” 华法琳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林恩在说什么,但听着听着不对味了,等到林恩说到那小血族半夜翻进医生家被主人吊起来打屁股时,她彻底听出来了,这是林恩在消遣自己,揭自己的老底呢! “你找死啊!!!” 恼羞成怒的华法琳并没有意识到,这种自己从来都不往外说的丢人事儿,林恩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两人故作打闹了一会,眼见时间快到上班的时候,便又停了下来。 “所以你来这儿,也是为了找博士,再要个‘队伍最后一人’的名单?” “是啊,让我埋头去挑的效率也太低了,或许博士会给我个合适的选择。” 论慧眼识珠、人尽其用的能力,博士绝对是林恩见过的数一数二的高手。 自己队伍缺什么,该招募什么人,这种事情问一问博士,多半是不会有错的。 “但是……按照你的说法,你的队伍里是缺个辅助对吧?” “嗯。” “那你身边不是正好有个不错的选择嘛?” 华法琳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安洁莉娜可是个很有天赋,能力也相当有趣的孩子,我听说有不少队伍都对她抛出了橄榄枝,却都被她拒绝了,看得出来她想要加入你的小队。” “呃……她还是年轻了点……” 林恩的解释显得有点苍白。 他心底也知道,安洁莉娜是个很不错的人选,反重力的法术哪怕只作用于敌人也是格外优秀的辅助手段,更别提在伦蒂尼姆这样的工业城市里打巷战,反重力的效果可能比夜烟的黑雾法术还要更有用一些。 但他不忍心,不忍心把这个天真可爱的姑娘卷入卡兹戴尔的残酷战争之中。 这个姑娘之前遇到哪怕最危险的任务也只是在密林里差点被人贩子绑了,除此之外就是在罗德岛用自己的能力搬运货物,要么跟着一些外勤小队出去巡逻处理纠纷。 与即将到来的战争相比,这些事儿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唉,你这种打着‘为了她好’的幌子而擅自作出决定的做法,简直和那些顽固的家长老头一样。” 华法琳叹了口气:“与其在这里犹豫纠结,你倒是不如去问问她,听听她的想法——那孩子可正处于情感丰富的青春期,若是知道自己被你不声不响地抛下了,一定会很伤心吧?” “而且,我相信博士在这里的话,她也会这么对你说的。” 第五十四章 安洁莉娜的成长 “所以,叶莲娜,你怎么看?” 当天午时,林恩在吃午饭时,向霜星诉说了自己与华法琳的那段交谈。 然后,他亦坦白了自己内心对安洁莉娜的偏袒和担忧。 霜星哑然失笑:“你这也怕那也忧的,生怕把她捧在手心里都给化了,你是人家姑娘的爸爸吗?” 林恩低着头,没脸说之前有段时间安洁莉娜特别喜欢在两人独处的时候叫自己“爸爸”。 “我看你对佐菲娅家的姑娘就没那么上心,你啊你,是不是偏心得有点太明显了?亏玛莉娅那孩子还把你当作是老师呢。” 霜星伸出手来轻轻点了点林恩的额头:“安洁莉娜她……也在罗德岛工作了许多时间,执行了好几次外勤任务,你该多给她点信心才是。” 这半年以来,安洁莉娜一直在努力锻炼自己的能力,更是频繁参与外勤任务,积累实战经验,就事实而言,此时的她已经和一年前那个几乎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小天灾信使判若两人了。 而她这么做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能够有一天在林恩的身边,为他提供一些哪怕微不足道的帮助。 安洁莉娜和霜星的关系很好,叶莲娜自然知道这个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姑娘,为了追上心爱的人的脚步,付出了多少努力和汗水。 明明这个姑娘只需要完成最低限度的工作便能支付罗德岛的医药费,明明她可以像是个正常的高中生JK一样尽情享受自己的青春年华。 但她还是坚持不懈地走到了这一步,就连霜星都认可她的坚定。 “话是这么说,但你想想她以前遇到的那些事儿,我哪儿敢给她信心啊……” 林恩苦笑起来。 如果说安洁莉娜的坚定是一百分,那么她的倒霉也绝对不遑多让。 或者说,只要和林恩在一起,她的运气就直线下降到了负数。 纵观林恩和安洁莉娜相遇之后的经历,但凡是遇到什么危险,安洁莉娜必然会当仁不让地迎头撞上去,不管是当初给罗德岛送信那次,还是跟着林恩一起去阿卡胡拉找博士的那次,每次看起来简简单单的任务,竟都能闯出个大危机来。 在荒无人烟的荒地中被乌萨斯的军队追杀。 在与世隔绝的密林深处被人贩子盯上几乎追上绝路。 就连出门买个菜都能被一群乌萨斯刁民围攻! 要不是林恩在一旁,说不定这姑娘已经稀里糊涂地BadEnd了。 当然,这种程度的危机,林恩还能护得她周全。 可是在伦蒂尼姆呢?面对那些诡异强大的对手,林恩真的能万无一失地走到最后吗?他自己心里都没有十足的底气。 所以他又怎么敢让这倒霉孩子跟着自己一起上最前线呢。 霜星仔细想想,林恩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也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算了,这事情我不管了,你自己和她说去!这种事情,当然还是问本人比较好,其他人说什么都是在拉偏架。” “问本人……” 林恩犹豫了片刻,最后也只得点头:“确实,只能如此了。” …… 安洁莉娜结束了并不算繁重的工作。 尽管因为能力的稀有性,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安洁莉娜都是博士小姐最喜欢的“工具人”之一,为此总是累得够呛。 但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对自己能力的开发,同样的工作已经很难给安洁莉娜带来压力和挑战,对于此时此刻的她来说,以控制引力的法术来搬运那成堆的货物,只是再简单不过的“基础训练”罢了。 她在训练室中练习的时候,可要比工作时累得多哩! 当然了,再怎么轻松的工作,一直重复去做也是相当劳累的。 不过幸好,此时此刻的罗德岛也早已摆脱了人力资源紧缺的困境,博士小姐总算是不用逮着安洁莉娜一个人薅羊毛了。 而更重要的是,频繁参与外勤任务的安洁莉娜,贡献度也早已累积到了一个很高的地步。 “真羡慕啊,我可是听人事部的人说了,你的贡献度已经可以换成一大笔奖金……或者一段很长时间的假期啦。” 更衣室中,穿着时髦外套的同龄金发女孩一边伸着懒腰、展露出让安洁莉娜羡慕不已的宏伟身材,一边向身旁的小狐狸搭话道:“绮良可是羡慕得不得了,她的工资都透支到下个月去了,最近新出的游戏都不能第一时间抢购。” 作为正儿八经的青春少女,安洁莉娜自然也会在罗德岛上结交一些年纪相近的朋友,比如眼前的宴,又比如她口中的绮良。 不过三个人是三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安洁莉娜是青春活泼的邻家少女,宴是时尚热辣的时髦女孩,而绮良嘛……属于是深度宅女。 她们仨能成为朋友,也算是个奇迹了。 言归正传,安洁莉娜正换着衣服,听到朋友这么说,便笑着回了一句:“绮良小姐是在贸易站那边工作的吧?我听林恩先生说过,她们部门的工作还是很轻松的。” “这些工作轻松是挺轻松的,工作贡献不但能折成奖金,还可以抵了治疗费,罗德岛简直就像是做慈善的……但绮良她天生就不喜欢劳动,没办法的啦。” 宴耸了耸肩:“当然,这方面我也一样,没资格说她就是了。” 说到这儿,宴忽地露出了揶揄的表情:“不过,说到底,我们都没有小安洁莉娜日子过得舒坦啊,我记得你的男朋友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吧?怎么样,将来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啊?孩子的名字就叫林……宴!!!” 安洁莉娜涨红了脸扑了上去,而套话成功的宴则是嘻嘻笑着闪躲开来——别看她的身材好到了似乎有点累赘的地步,可作为一名即将转正的近卫干员,身手却矫健灵活得很,若是不用反重力法术,安洁莉娜恐怕是很难抓住她报复回去的。 而就在更衣室中少女们嬉闹的时候,更衣室外的林恩则是陷入了沉思。 自己……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敲门呢? 第五十五章 她的心思 十分钟后,当好不容易克服了心中羞愤的安洁莉娜鼓着脸走出更衣室,她看到的是坐在门口长椅上低头看报纸的林恩。 “林、林恩先生!?” 安洁莉娜先是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但紧接着她便意识到了,既然林恩坐在这里,那么之前的事情…… 小狐狸的脸色顿时又变得紧巴巴的了:“那个,刚刚我和宴在房间里说的话……” 她虽然在二人独处的时候可以表现得很大胆,但是在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又脸皮薄得几乎连说话都开始吱吱呜呜了起来。 林恩见状,哪儿能不知道她的心思,抱着一点捉弄的心思,他便忍住笑意板着脸,徐徐开口。 “从孩子的名字那里开始听的。” 安洁莉娜:!!! 她当即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一张精致的俏脸刹那间变得通红。 而在她的背后,宴则是一脸识趣地退回更衣室,顺手还关了门,断了小狐狸的退路,这动作实在是过于流畅,以至于安洁莉娜下意识回头的时候只听到一声轻轻的门锁闭合声。 “加油哦,小安洁莉娜~逃跑是不对哒!” 以及来自朋友的轻飘飘的鼓励。 硬了,拳头硬了! 安洁莉娜瞪大眼睛,一时之间难以相信自己居然遭受了如此果断的背叛。 而噗嗤一声笑出来的林恩更是让安洁莉娜心中的羞耻感瞬间爆炸,整个人都开始冒蒸汽了。 “咕!” 安洁莉娜,再起不能。 …… 事实证明了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自己做的孽,最后还得靠自己来还。 在小小地欺负了一下可爱的安洁莉娜之后,林恩不得不自食恶果,回宿舍后花了成倍的时间去哄她开心。 不过不得不说,小狐狸那又羞又恼的样子,谁看了都忍不住想要欺负一下的,林恩当然也不例外。 “所以你今天跑来找我就是来专门欺负我的?” 说到这儿,安洁莉娜非常努力地想要作出威严的姿态,撑起肩膀鼓着脸,可在林恩的视角看来,这幅做派除了让她看起来更加可爱以外好像没有任何多余的作用。 而看着林恩有些不以为意的表情,安洁莉娜更努力地作出凶狠的模样来。 “如果你说是的话,我就咬你哦!” 她开始磨牙了! 不过非要形容一下的话,那动作看起来像是还没断奶的花猫,用毫无威慑力的动作亮出可爱的小虎牙,怎么看都蠢萌蠢萌的。 林恩心中顿时又燃烧起了想要欺负一下小狐狸的邪恶欲望,而似乎是嗅到了他心中那丑恶的想法,安洁莉娜不再犹豫,啊呜一下便咬在了林恩的手上。 ——没破防。 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努力在咬了,但林恩的高体防属于被动能力,一口下去连个牙印子都没能留下,反倒是让两人之间的动作看起来变得暧昧了许多。 林恩哭笑不得之余,稍稍挪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便行云流水地将小狐狸带到自己身旁,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 “其实……我来找你,是因为小队名额的事情。” 安洁莉娜可怜巴巴的眼神打动了林恩心中那软弱的部分,他索性心一横,一五一十地把所有的情况都和盘托出了,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他的忧心和考虑,并且明言告诉她,自己即将面对的第一个任务很有可能是与摄政王在伦蒂尼姆的决战。 “伦蒂尼姆非常危险,谁也没有一定能安然回来的把握,大家都是怀着赴死的决心才踏上了战场。如果你真的想帮到我的话,或许你能在这次行动之后再加入我的队伍,我可以把小队的最后一个名额留着,直至凯旋而归。” 林恩很认真地说道。 他说的是实话,在数脉王庭公然倒向摄政王趋势的情况下,用龙潭虎穴来形容伦蒂尼姆,都显得有点不太尊重了。 而在八大公爵与摄政王的战争一触即发的现在,罗德岛潜入伦蒂尼姆的行动,简直就像是一只老鼠把脑袋凑到两只对峙的老虎中间。 再加上,根据Scout和Misery收集到的情报,摄政王已然掌握了伦蒂尼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城防力量,光是怎么进城,估计就要好好想想办法规避无处不在的电子器械和守军才行。 伦蒂尼姆……毕竟不是小丘郡那样的普通城市,而在战争经验丰富的摄政王的管理下,更不会留下多少可以利用的破绽和缺口。 林恩甚至不能保证自己队伍里的每一个人可以活着回来。 “林恩先生……” 安洁莉娜也沉默下来,她能感受到林恩语气中的沉重,但是很快,她又抬起头,眼神中闪烁着明亮的决心:“我想要知道,你究竟是担心我会成为小队的累赘,而不愿意带上我……还是单纯的只是怕我出事。” 林恩无法欺骗如此纯真的少女,正如他从来都不能拒绝安洁莉娜可怜兮兮的目光和请求,于是在这样的问题面前,他只能沉默。 “……原来如此。” 林恩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安洁莉娜悄悄地松了口气,她站起来,然后郑重地抓住林恩的手:“林恩先生,虽然……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傲慢,但是,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也可以成为你的剑,你的盾,你的力量,而不是你的拖累。” “如果让我看着你们在前线浴血奋战,而我只能在安全的地方为你们祈祷……乌萨斯、龙门、阿卡胡拉,我已经受够了这样的生活了,所以才拼命地去锻炼自己,积累经验,参与战斗……我只是想要能够在你需要的时候帮到你,而不是永远躲在你的羽翼庇护下做一个衣食无忧的废柴。” 她咬住嘴唇,神色坚定,恍然之间林恩仿佛看到数年前在冰雪中匍匐的自己,似乎也是以如此神情找到了塔露拉,拜托她教自己剑术。 “我想要帮到你,林恩先生。” 他终究是心软了下来。 “好。” 粗糙的手掌抚过红棕色的发丝,林恩无奈地弹了弹小狐狸的额头:“但你得先跟着我学习怎么握剑。” 第五十六章 强强联合 第二天一早,林恩便找上了博士小姐。 “小队的名单确定下来了,你看一下,没问题我就去外勤部门登记了。” “我看看啊……嚯,还挺豪华的。” 队长林恩、副队长霜星自然是不必多说了,再加上攻坚手史尔特尔,这是三个异常稳定的火力点,光是这三个人的火力,便能媲美一支正常的乌萨斯精锐术士大队的法术齐射,甚至犹有过之。 其中值得一提的是霜星,虽然叶莲娜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前线,在经历了长时间的治疗之后,她的法术还剩下全盛时期的几分风采,很多人都抱有些许怀疑。 但博士小姐是清楚的,霜星的矿石病并不是她强大的源头,那恐怖的法术天赋才是最重要的,哪怕没有了浑身上下几乎阻塞血管的源石结晶作为施法媒介,但若是换上一支性能优秀的法杖,效果也是差不多的。 甚至,可能会更好。 曾经的霜星以自己的身体作为法杖,靠着雪怪小队的兄弟姐妹们作为媒介来布置战场,听起来这似乎可以让她的法术如臂指使,但她的病太重了,严重失衡的源石能量吞没了她的体温,也阻塞了她的感觉,霜星并没有温迪戈那样恐怖强悍的肉体,自然无法驾驭这股过分庞大的力量。 因此,她的法术破坏力十足,可控性却很差,看起来可怕,实则难以发挥真正的威力。 但现在不一样了,控制住病症、又系统性地学习练习了法术之后,她的造诣几乎是突飞猛进地进步着,或许法术的破坏力和范围下降了些许,但绝对可以发挥出比曾经更加稳定千百倍的强大力量。 而除了作为队伍核心的三个火力点之外,玛恩纳·临光也是个不容小觑的全能型选手,别看他在握剑时总是一副传统骑士的作派,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玛恩纳真正厉害的地方并非纯粹的剑术,而是他几乎毫无短板缺陷,属于毫无死角的强大。 剑术也好,身法也罢,战斗经验亦然,都是无懈可击的级别,更别提他那如光似雨的强大源石技艺,和与生俱来的灵敏战斗嗅觉。 再考虑到他的心性和性格,得,真的是没什么可以被针对的地方。 看看PRTS给他评测得出的面板就知道了,两个卓越三个优良,唯一一个只有标准等级的还是战术规划……不过,考虑到玛恩纳曾经作为游侠的传奇经历,博士小姐很难不怀疑他在进行战术测试的时候故意摸鱼摆烂降低了自己的评分。 如果说林恩三人代表了队伍的上限,那么玛恩纳的存在便是队伍的下限,他一人便是队伍的中坚,小队里的定海神针,不管哪一支队伍,只要有玛恩纳站在队伍中,那张并没有太多干劲的脸径直能给人一种非常安心的感觉。 而说完了这四个队伍里最稳定的强者,再继续往下看下去,队伍里的其他人也可以说是人才辈出,或者说都有很出色的一技之长。 医疗干员狄开俄波利斯——好吧,最开始向林恩推荐这位人选的时候,博士小姐其实是带着一点搞怪整活的心思的。 像林恩这样的猛人建立的小队,就连医疗干员也得是猛男才对嘛! 抱着这样的心思,博士小姐径直就把狄开俄波利斯推荐给了林恩,不过后来仔细想想,这也确实是个非常适合的人选。 比起那些虽然医术高明、擅长应对各种疑难杂症,却娇滴滴的需要人保护的医疗干员……无疑,像是嘉维尔这样不太需要保护的“医生”更适合林恩的队伍。 毕竟林恩的队伍是罗德岛真正意义上最锋利的刀锋嘛。 狄开俄波利斯的医术只能说是一般,他对于医疗系源石技艺的适应性也只能说是还可以,但这对于林恩的小队来说足够了,战场上刀剑无眼,医生的医术再好也不如给伤者扎一针然后抡起斧子把逼近的敌人脑袋砍下来管用。 治什么治?杀光敌人就不用治了! 更别提林恩本身也会一些医疗系的源石技艺,狄开俄波利斯肩膀上的担子并不算很重,比起治病救人,可能他更多的任务是拿着斧子保护队伍的后排,而这样的工作对于曾经大名鼎鼎的血骑士来说并不算多么困难。 前锋尖兵炎客也是博士小姐很熟悉的狠人,他在战斗中悍不畏死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或许他本身的实力并没有达到内卫、禁军那个档次,甚至比起Sharp这样的一流顶尖高手也稍微差了点,但他有熟悉沙场的战斗嗅觉和勇猛果断的战斗风格,这样的一位刀术精湛的尖兵足以让任何一个队伍充满攻击性且极具威胁。 再然后是前无胄盟的白金大位,那位手握长弓的天马狙击手,欣特莱雅。 博士小姐对于欣特莱雅的印象不深刻,而她也确实很少出外勤工作,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在舰内担任巡逻者和弓箭教官,不过博士还记得她在靶场能隔着一百米一箭射穿靶子的表现——那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靶子,靶子上绑着一块罗德岛制式盾牌,假人身上还穿了一层厚厚的防护重甲,可照样被瞬间贯穿。 再加上欣特莱雅曾经的“工作经历”,以及她在卡西米尔时不俗的表现。 博士小姐便明白了,这是个强悍而又精准的黑夜杀手。 剩下的安洁莉娜、夜烟和瑕光三人则是更偏向于辅助的工作,前两者是优秀的法术辅助手,她们的共同点是法术的杀伤性不足,但功能性优秀极了,能够在最大程度上辅助好小队中的其他成员。 而玛莉娅则是更加特殊一点,她是可露希尔的优秀学生,掌握非常扎实的工程技术,而更加难得的是她本身作为一名剑盾骑士的实力也不差,很好地弥补了团队在防御上的短板。 这样的一支队伍,若是磨合完毕…… 博士小姐松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小队档案。 “或许,便只能用强强联合来形容了。” 第五十七章 神,锁,钥匙 队伍名单确认之后,便是紧锣密鼓的磨合期。 正如博士小姐所说,林恩的这支小队,纸面上的实力几乎是无可挑剔的强大,而考虑到队伍中的几位成员不乏更进一步的可能性,这支队伍也能用潜力非凡来形容。 但是,并不是纸面实力强,就一定可以完美地发挥出来的。 有句话叫做:散是满天星,聚成一坨X。 事实也的确如此,频繁进行外勤任务的队长们在挑选小队成员的时候往往不会执着于干员的实力——当然,这也是重要的选择标准就是了。 对于大部分指挥官来说,强行把那些性格各异的强者聚集在一支小队中,反而可能会因为磨合不足而相互影响发挥,反倒是容易出岔子。 也就只有精通人性和战术规划的博士小姐,才能如臂指使那些性格各异的干员们,哪怕未经磨合,也能相互配合并且在战场上发挥出超过百分之百的战斗力。 当然,林恩肯定是没有博士小姐那样的能力的,所以他现在头疼得很。 乍一磨合,队伍里就出现了不少异样的声音,首先就是欣特莱雅和玛莉娅死活配合不到一起去,模拟战中欣特莱雅甚至出箭误伤了玛莉娅,但她也委屈得很,谁让玛莉娅总是左晃右晃挡着她的射界呢?好不容易找到了攻击的机会,玛莉娅还正好凑上去,硬是用后背帮对手挡了致命的一矢。 然后就是炎客,这兄弟冲锋陷阵确实是挺猛,但他容易上头,一路就杀脱节了,明明队伍里那么多实力比他强的,可在兵戈铁马的战场上几乎除了林恩没人跟得上炎客的推进速度,只要林恩一个不留神,炎客可能就脱离队伍的前沿,直接冲到人群中心去了。 为了这事儿,林恩不得不向W取经,问问她以前是怎么用炎客的——结果W表示她也很头疼这件事,所以向来是把他当作诱饵打反包围的,反正炎客这家伙是真的命硬,让他自己玩自己的去,战斗结束以后除了多几个疤也不会有啥问题。 再然后是几个法师…… 总而言之,除了狄开俄波利斯和玛恩纳比较让他省心之外,这个王牌小队中的其他成员,多多少少都有点问题儿童的意思在里面,让这段时间负责帮助林恩训练磨合队伍的佐菲娅焦头烂额,一个礼拜下来平白瘦了一小圈。 不过,也幸亏有佐菲娅的帮助,虽然磨合的过程有点磕磕碰碰,但总体而言,小队的配合与默契还是以一种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的速度在进步着。 林恩的要求不高,他不期望整个队伍能流畅得如博士指挥时那般进退自如,但至少大家不能相互拖累,得有一个小队的感觉。 而就在队伍的配合越发稳定的时刻,有一天,莫斯提马找上了林恩。 当然,她的背后还跟着表情复杂的菲亚梅塔,这既是莫斯提马的队友闺蜜,同时也是她的监视者。 “嗯……按理来说,以罗德岛现在即将介入维多利亚的微妙情况,我是不应该来这里的,毕竟我还是拉特兰的万国信使,而且还是干得最好的那个,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莫斯提马耸了耸肩:“但是嘛,我确实是有不得不来找你的理由。” “嗯嗯,有理由的!” 小喀秋莎的声音透过她的光环传入林恩的脑海,听起来倒是让人觉得亲切可爱。 “好吧,好吧,我不能在罗德岛待太久,不然那些老家伙们中间肯定有人要急,我就长话短说了——简单点说就是,我的双杖出了点问题。” 莫斯提马把手中的“黑锁”和“白匙”往林恩的手中一丢,而林恩接过双杖,细细感知,忽地惊讶挑眉。 “你感知出来了?那挺好,省得我解释了。” “嗯。” 林恩缓缓舒气:“这双杖……是活的。” 他在双杖上感知到了一个活跃的灵魂,或者说,至少是某个伟大存在的一个残片。 这个灵魂依附在双杖的每一寸材料中,融洽得就像是住在自己的家里,没有丝毫排异反应。 但这不合理,因为这双杖的源头林恩再清楚不过了,那是他以时之砂作为材料,利用魔王之力锻造的武器,经过教宗的洗礼,这才满足了某个“仪式”得到了升华,成为如今的时之双杖。 林恩无比确信,至少自己在锻造的时候,从未在里面加入过什么奇怪的灵魂。 而这双杖孕育了一个灵魂?那也不可能,这个寄宿在其中的灵魂古老而又沧桑,绝对不是新生的婴儿。 “我从很久以前就在猜测这双杖的由来……很显然,这双杖并不是纯粹的人工造物,而是某个规则的具现,它会损坏,但也会重新自历史中借他人之手回归,可归根究底,第一双时之杖,是从何而来的呢?” 锻造时之杖的仪式是一次性的,就仿佛是一种“使命”。 在那之后林恩曾经尝试过再锻造一次时之双杖,可就连第一步构筑杖身都无法做到,时之砂沉重得宛如钢铁,不复曾经被灵魂驱使的轻盈。 小莫斯提马轻轻踮起脚尖,抚摸法杖的尖端:“我翻阅了许多秘典,但一无所获,不过最近……我在企鹅物流认识了个人,他给了我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 “时之双杖,其实是某个存在的一缕残片,一个被规则束缚的古老者,为了自沧海桑田的‘过去’延续到‘今天’,而自愿分裂,并且将自己锁在了杖中。” “黑锁是囚牢,而白匙是钥匙,这两件器物的存在被铭刻在时间回廊中,作为时间的锚点……也是那个存在被时间长河洗刷后,于凡世最后的碎片。” “祂把自己刻在了规则里,所以祂不灭,并且沉睡于其中,不复苏醒。” 林恩握着手中的杖,他仔细感受黑锁杖身细腻的触感,体会其中溢出的一缕神性。 对于这种力量,他再熟悉不过了,那些来自炎国的神明碎片们,身上也多多少少有着同样的气息。 林恩便微笑起来:“但祂看起来要醒了,看来你那一次破釜沉舟和我的塑造再生,对于那位伟大存在来说,似乎是个挺提神醒脑的闹钟。” 第五十八章 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 “哈?你说这里面住着个我的同胞?” 对于林恩的话语,年小姐第一反应是露出了“这傻狍子是不是还没睡醒”的关怀表情。 她是在锻造一路走到登峰造极地步的存在,自然是颇具眼光,在她的视角看来,这双黑白法杖比起武器,倒是更像一对用来欣赏的手工艺品。 时之砂的材质过于特殊了,她没有对时空方面的相性,这双杖在她手中便如死物一般,丝毫不起眼。 再说了,年的种族是何等强大霸道?哪怕她只是传说中“岁兽”分裂出的一个小小碎片,也有远超大陆上顶尖强者的实力。 要说这双不起眼的杖中住着一位自己的同胞,年是一百个不相信的。 巨兽神明之间……是有一种“引力”的。 哪怕再落魄,也不至于这样,就连她那将自己的身体化为百子散落人间的二哥,若是让她如此近距离端起其中之一,也会心有所感,顺便辨别出来。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任凭这双杖在自己手中把玩,却毫无感应。 在年看来,林恩这属于是终于被队伍的训练磨合工作给逼疯了,搁这跑来说胡话呢。 “你要是压力太大了,我们也可以一起找个角落摸摸鱼……唉,你知道的,你们罗德岛要去维多利亚打仗,大哥便严格禁止我们在其中掺上一脚,不过吃个饭打打麻将排解一下压力还是没啥问题的。” 她如此说着,一边踮起脚尖拍了拍林恩的肩膀,那熟练的勾肩搭背的样子,简直是一副“我俩谁跟谁”的模样。 好吧,帮林恩排忧解难只是个托词,她只是手痒想搓麻将了。 “嗯……你试试把念识探进去,深入感受一下呢?” 面对林恩的不依不饶,年挑了挑眉头,表情变得稍微认真了点。 或许不是在故意消遣我? 随后她仔细感知了一下手中的双杖。 “卧槽!还真有!” 年的手一抖,险些把手里的双杖落在地上,好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她颇有些目瞪口呆地研究起了手里的这双“工艺品”,大约是因为心情起伏过于激烈,站在她身旁的林恩甚至闻到了一股焦味儿。 他还记得令和自己喝酒时说过,年虽然看起来是个娇弱的少女,但体内问题高达数千度,一滴血就能点燃燎原大火…… 嘶,数千度那是什么概念啊!林恩手中破坏力最强的德拉克之火也就是这个温度了。 也难怪这都几千年了,以年那大大咧咧的性格四处闯荡,居然没有被凡人泡走。 怕不是稍微有点过线的举动,那当场就变成熟人了…… “你等等你等等,这倒霉丫的兄弟是怎么做到把自己关在这么小一个房间里还睡得这么香的?” 年以指尖摩挲手中的黑锁,她只是几秒便看穿了“黑锁”和“白匙”各自的功能,白的只是牢房钥匙不算重要,黑的这根才是那位巨兽碎片宿魂的归处。 不过这也让她分外不解,这黑锁能完全隔绝其中神明的气息,并非是因为时之砂作为塑器材料有多么逆天,亦或者林恩的工艺有多强,归根结底的理由其实是寄宿在其中的那位存在几乎虚弱到了让人分辨不出气息的地步。 不管祂曾经有多强——考虑到这位存在手握时间的权柄,在时间长河中冲刷自我存在、留下一对时之双杖的壮举,这位古老存在怎么说也不会比耶拉冈德弱。 但是现在,仅仅现在而言,若是年作为神明碎片的力量和权能是100,那么这位寄宿在黑锁中的存在,就只剩下1点甚至更少的力量了。 “我猜,祂是自愿进去的——而且是以一缕残片的形式,将自己庞大的力量压缩到了极致,而那至少是五千年之前的事情了。” 莫斯提马告诉他,观察时间长河的极限是五千年,五千年之前的时间,哪怕手握时之双杖的莫斯提马也无权涉足,这不是力量的缺损,反而可能是因为时之双杖的权限不够。 而根据“日落即逝”乐队交给罗德岛的资料,五千年前,也正是巨兽们蛰伏起来、甚至不惜冒着被海嗣同化的风险深入海洋沉睡的时候。 而在“日落即逝”的几位巨兽音乐家们睡醒以后,这片广阔的世界,已经没剩下多少让她们觉得熟悉亲切的“同胞”了,数不清的古老存在凋敝消失,而深入海洋的那些……也大多变成了一副让她们犯恶心的鬼样子。 林恩耸了耸肩:“所以我来找你了,我想,同为神明,你对上古时期的事情可能更加熟悉一点……” 他倒不是好奇心有多泛滥,想要深入研究五千年前的历史。 只是,一个如同活化石一般的古老存在,而且还执掌着时间的伟大权能,实在是没有比这更加完美的帮手了。 哪怕没有力量,岁月积累的阅历本便是一笔弥足珍贵的宝藏财富。 就算是凯尔希这样不靠谱的猞猁精,林恩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有让人钦佩的过人之处。 如果可以的话,林恩想找个法子唤醒这对法杖中的那位存在,然后再和对方谈一谈,争取能得到对方的帮助。 在这种时候,任何一份可能的助力都需要珍惜。 尤其是……林恩这次的对手,是王庭那群传承悠久的老古董。 越是深入了解,林恩便越能体会王庭的强大。 上一世的十王庭分崩离析,是因为相互之间的内耗。 仔细算算,几乎没有一脉王庭是真正意义上被他人正面打倒的。 “历史啊……我对历史这种东西并不算熟悉,毕竟我实际上也就只有两千多年的记忆嘛,再之前的嘛……我只是个碎片而已,不是那走出历史书的活化石。” 年耸了耸肩:“不过你干嘛这么拐弯抹角的?不就是想让我唤醒这里面的家伙嘛,你不妨说得再直白一点。” 她咧嘴一笑,从口袋里翻出自己的锻造锤,林恩顿时心感不妙,但这个时候他已经来不及阻止年了。 那黝黑的铁锤已然敲打在黑锁的杖心。 林恩眼前一黑,耳边传来清脆的声音。 Duang! 第五十九章 他怂了 伴随一道清脆的声响,不知不觉之中,森罗万象都化为了单调的黑白两色。 而这片天地之中,唯二保留了自己颜色的……只有林恩和年。 年小姐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表情有点尴尬:“呃……敲坏了?” “不,我倒是觉得你确实把人敲醒了。” 林恩脸上写满无奈的神色:“但我想应该没什么人会乐意睡梦中被人一闷棍敲醒。” 年顿时左顾右盼地吹起口哨,当作是无事发生。 他原本找到年,是打算借用年的铸造技术,以巧劲来破解黑锁的封印——至少破解个缺口出来,然后就能和时之双杖内的存在进行简单的交谈了。 但现在嘛…… 你就说这挥锤的发力技巧算不算巧劲吧。 年的破解手段不能说是巧夺天工,也只能用简单粗暴来形容了。 很明显,这位能够影响时间长河的伟大存在在醒来以后,脑袋隐约作痛的同时,心中大约是充满了怒火的。 所以面对林恩的“在吗?”,祂干脆把时间一冻然后装死,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权当是年这一棒槌把时之双杖的零件敲坏了。 “阁下,我们是来谈条件的……” 条件?拿着铁锤架在脑门上谈的条件吗? 作为一位古老悠久的存在,内心的骄傲令时间领主的态度很强硬,祂决定一口气装死到眼前这两个小家伙道歉为止,反正就这么躺在黑锁里也不是被他人打败封印的结果,而是祂自愿分裂进入这片牢笼,以此来对抗岁月侵蚀的手段,这片牢笼也可以说是他的安全屋。 而在没有确认这个时代是否安全的情况下,祂一点也不想踏出自己宅了几千年的小窝。 五千年都窝好了,再窝五千年又有什么难的? 换句话说,祂根本不急。 当然了,祂不急,林恩也不急,或者说,林恩才是最不急的那个。 停滞的时间,枯燥的黑白,死一样的寂静,这些东西叠加起来,或许只要几天的时间就能摧毁一个普通人的意志。 但林恩又不是普通人,或者说,类似的考验,他实在是经历过太多。 以至于如今的这考验对他来说,稍微显得有些小儿科。 年和林恩面面相觑了片刻,最后还是年套拉下脑袋:“好吧,好吧!看来这次是我搞砸了。” 别看平时不靠谱,她实际上是个敢作敢当的人。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想到了啥,怎么就脑袋一热,一锤子下去了呢? 明明知道这锁里的十有八九是个老顽固,挨这么一下犟脾气起来了总要闹些麻烦事出来,但年那时候根本没细想,凭着本能就是一记重锤,这锤子下的要是个人,十有八九得诊断个四五六级脑震荡出来。 而面对年的话语,林恩只是摇了摇头:“没事,祂愿意把时间停着,对我来说也是件好事——平时我想让莫斯提马帮我暂停一段时间,那可都老费力了呢。” “所以你打算……” “正好,我先去人事部加个班,把近期的档案归纳工作给搞定了。” 林恩忍不住吐起了苦水:“你是不知道我最近有多忙……人事部那边又有一大堆工作要处理,小队也需要我去整顿,博士还三天两头给我派发加急任务!我这几天的时间里恨不得把自己一个人掰成两个用,既然时间停下了,那么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先把人事部那边的工作处理干净……” 年:? 时之双杖:? 短暂的迷茫之后,年可以说是肃然起敬,然后选择和林恩有多远离多远。 摸鱼人永远无法理解加班社畜心中的苦,年只觉得如果自己再靠近林恩一点的话,说不定就要被某种“加班病毒”给感染了,多么可怕! 要知道就在一段时间以前,林恩可都还是能摸就摸的性格,大家都是上班时间吃火锅的好同志,而如今林恩居然会主动加班,脑袋瓜子绝对是出了什么大问题。 难道说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林恩被玛恩纳染黑了!? 而比起年,时之双杖就更加疑惑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被时停之后不慌不忙选择去加班的人类,以往他遇到的那些被时停的对象,有惊慌失措的,也有故作镇定的,还有欣喜若狂的……但是唯独没有这种泰然自若回头去加班的。 “等等,你去加班了,我怎么办?” “哦,你说这事儿啊。” 林恩顺手拿起黑锁,掂了掂手里的分量,用黑锁的杖尖轻轻一点年的额头。 好吧,这下黑白世界里能保持颜色的人就只剩下林恩一个了。 而紧接着,确保了不会有人打扰之后,林恩便开始了他的时停加班之旅。 老实说,整理档案这种事情多少是有些枯燥的,但这事儿不做不行,而且最重要的是,必须认真去做,否则后患无穷。 考虑到人事部部门中文盲的占比,林恩早就绝了让自己手底下这些从佣兵转职过来的员工替自己工作的念头,成为了部门部长带头事事亲力亲为的好榜样。 黑锁中的存在忍着没出声,对于林恩这种薅时间羊毛的做法,祂倒是想看看,林恩究竟能坚持到几时。 等档案处理完了,你总不能再弄出一堆事情来继续工作吧? 不过事实证明了,在罗德岛这种鬼地方,如果你想要工作,那你绝对不会清闲下来。 在整理完档案之后,林恩便径直拿来纸和笔,开始就着情报推演伦蒂尼姆之行的计划和过程。 这可是个大工程,没有PRTS的辅助,就连博士小姐都很难做到尽善尽美,但林恩也不需要什么完美的行动方案,他只需要提出自己可能遇到的困难,并且思考出解决的方法,周而复始,总是能构筑出有价值的行动预案的。 而直到林恩写完了第一百个行动预案,黑锁中的那位依然硬着脖子没吭声。 事情到了这一步,道不道歉已经无所谓了,主要是想赢。 终于,在不知道多少个小时之后,当林恩忙完了所有笔头上的工作,揣着时之双杖往海边走时……这位寄宿在黑锁中的伟大存在怂了。 “等等。” 沉闷的声音在林恩的脑海中响起。 “我们可以谈谈。” 第六十章 她也怂了 “你可以称呼我为‘韶华’。” 祂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把我唤醒,但好吧,你成功了,至少现在,我有耐心陪你好好聊聊。” 大部分的巨兽对于海洋有一种天生的排斥,这倒不是因为祂们对海水过敏,主要是因为海里有一种让祂们难受到极点的腐烂气味。 那气味的源头来自那些深入海洋却腐烂不堪的同类,也来自那些在海水中不断壮大的海嗣——或者说,来自于海嗣的神,那些死却未寒的“初生”。 韶华,一个很有炎国韵味的名字。 林恩觉得,这应该只是对方的名字之一,毕竟上古时代的那些神明——尤其是会在世间迁移的神明们,在不同的地区有着不一样的名字,这很正常。 虽然用这种方式逼得对方不得不冒泡属实是有些不太道德,但林恩也没那个心思陪这位老古董比拼耐心,当然,要是时停能一直维持下去的话,他不介意从这里徒步走往伦蒂尼姆,然后直接走到摄政王的宫殿中,从王座上取下他的狗头。 但“韶华”的能力显然是有极限的,当他离开罗德岛之后,黑白两色的空间便显得有些不太稳固了,而几千个小时下来,他能感受到黑锁中的某些零件似乎也在超负荷运转。 时之双杖的力量来自时间长河,时间长河的伟力是接近无限的,但很显然,双杖本身的材料和结构限制,让它难以毫无顾忌地使用这份伟力。 哪怕是时之砂构筑的零件,也会在连续工作的情况下出现磨损,就算是魔王之力固定的秘纹,亦会在超载使用的情况下烧毁。 不过,哪怕明知在这种时候稍微退一步就能顾全对方的面子,然后坐下来和和气气地谈谈……但林恩也没有对一个刚睡醒的老顽固服软的意思。 事情到了这一步,原本的目的已经不重要了,主要就是想赢。 他其实对于韶华的力量原本并没有多大的期待,抱着一种“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态度。 毕竟,时间……那可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好把握的奇迹。 哪怕是莫斯提马这样,天生的“时间的宠儿”,对于这份力量的运用从来也都是小心翼翼,更多的时候她只是作为一个观察者,漠视着时间长河的洪流,而无力对其作出改变。 而林恩,他的力量远胜于莫斯提马,但这又有什么用呢,他的时间亲和远不及对方。 以人力去催动这份力量,所带来的巨大消耗足以将人抽干。 不过,哪怕只能借用几秒的时间,在高手的对决中,也是强到了作弊一般的助力。 事实证明了,当两个偏执狂对上以后,其中那个更加自由、并且更明白另一个人弱点所在的家伙,无疑可以掌握主动权。 此时此刻的罗德岛,正在雷姆必拓与伊比利亚的交界处,换句话说离海还挺近的。 结果也不出林恩所料,韶华怂了,祂反正是想不通,怎么会有疯子主动带着自己往海里冲……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祂不敢赌。 林恩凝视着手中的黑锁。 “好吧,我们谈谈。” …… 谈判的结果不出所料。 韶华骂骂咧咧地回到了莫斯提马的手里,感受着黑锁中前所未有的灵魂波动,堕天使小姐不由对林恩露出了一种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你对祂……?” “咳咳,反正最后的结果我不亏。” 林恩耸了耸肩,作为把握了主动权的一方,他对于谈判的结果可以说是相当满意。 韶华自然是不会留在林恩手里的,且不说他真的很不喜欢用法杖,黑锁在他手里估计就要变成给别人脑袋物理开窍的狼牙棒了,最重要的一点是,黑锁对于林恩的增幅,远没有它在莫斯提马手中的重要性大。 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件武器了,同时也是莫斯提马的象征,是拉特兰最重要的宝物之一,于公于私,林恩都不可能霸占这玩意太久。 不过他也没白白把东西送回去,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之后,韶华决定分割出自己的一小块碎片附在林恩的“书”上……或者说,对于这位曾经的神明来说,用“碎屑”来形容才更加恰当一些。 这一小块碎片自然不会拥有神智,那只是最基础的力量碎片,但这是韶华的一部分,这很重要,它代表着林恩可以借用这一部分碎片作为媒介来沟通时间长河,借用时间的力量。 林恩也知道,没有韶华的力量辅助,只是以媒介来借用时间的伟力,会带来多大的消耗。 但林恩也不是莫斯提马这样常态战斗力薄弱的术士,在他的战斗中,哪怕只是零点五秒的停顿,都足以拔剑斩杀面前的敌人了。 更何况,他大致估算了一下,发现自己时间停止的极限大约是五秒左右——对于这个级别的强者来说,这是一个可以做非常多事情的时间,可以说是让林恩有了一个万能的保险。 看着林恩微妙的表情,莫斯提马笑了笑,也就不在意自己的双杖和林恩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 “说起来,我们可是好久没有见面了唉,你居然只关注我的法杖?” 语气中倒是有那么点埋怨的味道,可在说这话的时候,莫斯提马轻轻眯眼,表情多少带着点揶揄,林恩看到她淡青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彩,而微微勾起的嘴角和愉快摇晃的小恶魔尾巴……只能说是演都不演了。 林恩注意到,她今天似乎是好好地给自己化了妆,就连嘴唇上都涂抹了淡色的口红,不过回到自己少女时期的莫斯提马本就靓丽得很,这样的妆容——尤其是口红,显得有点锦上添花……或者说,画蛇添足。 她说完之后,又踮起脚尖,努力地让自己的身高够到林恩的肩膀,脸上可爱的表情让林恩忍不住伸手把她举高高。 而就在那一刹那,莫斯提马抓住了机会,在林恩的脸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口红印。 不远处传来了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两人回头看去,却见到面带绯红的菲亚梅塔飞快地把铳械捡了起来,指着林恩脸上的口红印,一边说着吱吱呜呜含含糊糊的不明话语一边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两人又对视一眼,莫斯提马眨眨眼睛,比起胜利手势的同时,露出非常灿烂的笑容。 好吧,难怪了,原来是这一茬在等着。 第六十一章 萨卡兹们 上 “已经确定会站在特雷西斯那边的王庭……血魔、变形者和食腐者。 而巫妖和歌利亚的态度很暧昧,双方的信使有密切的往来,我想,如果我们不尽快作出行动,特雷西斯很有可能在短时间内争取到这两脉王庭的支持。” 会议室中一片沉默,凯尔希冷清的声音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 虽然早有预料,但这些消息依然让人心情沉重。 明确地站在罗德岛这边,或者说明确地站在曾经特蕾西娅理想这边的王庭,仅有女妖这势单力薄的一脉。 其余王庭之中,炎魔和石翼魔早便销声匿迹,纯血子嗣有数百年未曾出没,有些人认为这两脉王庭消失在了历史的洪流中,也有人认为他们正在大陆的某个隐秘角落苟延残喘,但不管怎么说,就事实而言,这两脉曾经强大无比的萨卡兹王庭,缺席王庭会议已有数个世纪之久。 独眼巨人的王庭始终游离于北方,这些强大而又坚韧的萨卡兹们充满责任心,他们遵循古老的预言,始终以巨弓和长矛据守文明的终点,抵御邪魔的侵扰——他们也是最不喜欢管事的王庭种族,尤其是在经历了与周围邻国的千年血战之后,这些对经年战争感到无比疲惫的巨人们选择彻底离开这片起源的草原,循着长河向北进入萨米的冰原,定居在坚冰飞雪之间,埋头于邪魔厮杀,再不闻天下时局的变化。 他们不再和自己的同胞有多余的接触,将驱逐邪魔作为一族毕生的使命,是不折不扣的中立派。 温迪戈的王庭,如今的处境和独眼巨人有点相似,但又更加微妙。和独眼巨人们一样,以博卓卡斯替为首的温迪戈们厌倦了永无止境的战争,选择了离开卡兹戴尔——在卡兹戴尔被打得四分五裂之后,这样的事情并不罕见,巫妖们找了一块空间碎片居住,歌利亚四海为家,炎魔和石翼魔更是不知道窝在哪个角落里。 可是和其他王庭不同的一点在于,温迪戈们……选择了加入乌萨斯帝国,成为了那个盘踞在北方怒吼的巨熊的一份子。 历史上从未有过一脉王庭,集体加入另一个国家的记录。 其他王庭只是离开寻找新的家园,温迪戈的行为却不亚于背叛。 三个温迪戈可以攻陷一座城池——这听着多么威风啊,但这样的战绩同时也是乌萨斯对外侵略战争时的累累血债。 曾经萨卡兹一族最锋利的矛,却成为了乌萨斯帝国耀武扬威的旗帜。 可他们又能怎么办呢?温迪戈是最强的战争兵器,但他们也只是兵器,仅此而已了,兵器是无法离开使用者独立生存的。 当魔王之位空悬沉寂,血腥的残杀和纷争似无止境,迷茫仿徨的温迪戈们在边境弹尽粮绝,他们除了逃离这片伤心地之外别无选择——可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血魔大君怒斥温迪戈为叛徒,食腐者们唾弃温迪戈们的迷失,歌利亚甚至袭击过温迪戈的聚落,但这除了让这脉最为古老强大的王庭在迷失中逐渐熄灭之外,什么都无法挽回。 而连年的征战,向北方邪魔的进军,与萨卡兹同胞的决裂,再加上最致命的一点——老皇帝死后,那些贵族们仿佛永无停歇的清算、压迫。 事到如今,除了博卓卡斯替之外,这个世界上已经很难再找到第二位纯血温迪戈了。 温迪戈王庭,不被承认,且名存实亡。 “换句话说,特雷西斯恐怕已经接近于得到超过半数王庭的支持了。” 林恩沉声说道:“一旦巫妖和歌利亚表态,伦蒂尼姆的事情就不再是‘摄政王的一意孤行’,而是‘萨卡兹的愤怒’。” 事情会变得无法挽回。 特雷西斯的做法无异于是在掀桌子,这种手段会打破泰拉诸国之间微妙的默契,不管萨卡兹一族最后的结果如何,在特雷西斯打响第一枪之后,整个泰拉大陆上的掌权者和阴谋家们都会主动或被动地陷入这名为战争的漩涡之中,不可自拔。 不巧的是,就历史的必然性和人类的卑劣性而言,在这个人类从大自然获取的利益逐渐饱和的时代,这场重新洗牌分配蛋糕的仗几乎可以说是迟早要打的,开出第一枪的人能在这张战争里获得更多的筹码,以主动权和更高的角度摄取为自己的国家和种族更多的利益——特雷西斯就是这么想的。 而更不巧的是,在环绕泰拉大陆的各种文明之敌的威胁面前,这种大家都打成一片浆糊的世界大战,简直是再蠢不过的内耗行为。 当然,这种事情谁都知道,但谁都有一种侥幸心理,这些文明之敌在过去的数千年间都没有爆发,未曾亲眼见过世界最后之日的灾厄悲景的人,不会相信它们会偏偏在这几年人类把狗脑子都打出来的时间里发难。 或许是因为那位伟大可汗惊世骇俗的远征一举打残了南北两个威胁最大的文明之敌,这些邪恶扭曲之物偃旗息鼓了太久,已然让大陆上的大部分人们忘记了它们的威胁。 但林恩见过,他见过洪水滔天,生灵涂炭,所以他戴上王冠,愿意去做那个螳臂当车的狂妄之徒。 拉特兰联合各国签署和平条约的计划正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他们也有足以威慑世界的“武器”来保证条约不被撕毁,林恩愿意相信那位白胡子教皇,他来阻止战争爆发,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来铸造和平的时代。 一切都是为了文明的存续。 为了给下一代人留下一个和平的世界,不再有人在悲伤的战火中出生并挣扎。 “我会去联络我的老朋友们,但是……你也明白,罗德岛的筹码不够,我最多拖延他们表态的时间。” 凯尔希如此说道,声音中带着一如既往的冷静。 “我……会履行我作为魔王的责任。”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向林恩。 博士的表情隐藏在兜帽下,她轻轻摇了摇头。 Logos端详着林恩的脸,只是叹了口气。 凯尔希没有回应林恩,她的眼神中带着一股刺眼的质疑。 ——什么责任?在战场上烧尽一切吗? 她仿佛这样问着。 第六十二章 萨卡兹们 中 和大部分陆上战舰一样,罗德岛的核心,是它那出力格外强劲的源石动力炉。 但是与大部分陆上行舰不同的是,罗德岛的动力炉结构分外简单,没有源石秘法的纹路,也没有层层缠绕的管线通道,一枚枚简单而又工整的零件拼接起来,以一种高效的手段汲取能量核心中的能源,并且在途径三个过滤节点后将其转化为驱动战舰的纯净源石能量。 至于那能量核心……最初的时候,罗德岛还需要用至纯源石来作为工业燃料,但是在上次修整改进的时候,凯尔希和可露希尔花了大功夫,把这艘船的能源核心换成了当初封印博士的石棺。 ——这可是经历了万年的沧海桑田之后,还能够提供一整座工业化城市的能源且绰绰有余的半永动机,哪怕在前文明人类留下的科技结晶中,都是极为特殊的一个。 或许前文明在濒临破碎的时候留下了成千上万的休眠仓,但这些“石棺”之中,毫无疑问,博士住的这个,可不是量产的大路货色。 在林恩经历过的那条灾厄世界线中,残存的人类甚至利用其中的能量构筑了一道能够阻挡海浪的“绝对防御线”,并且维持千年。 它可不是普通的医疗休眠仓,除非前文明强盛到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医疗仓都能链接时间长河,把人送入不同的时间线里——如果前文明真的有那么强,那么它也不会消失殆尽,徒留一堆遗产了。 这种来自古代人类的工业科技如今早已失传,或许整个罗德岛上也就只有凯尔希一人能够真正意义上地理解它的工业原理,作为“行走的史书”,她似乎知道这个石棺究竟有哪里特殊,也因此对它充满了忌惮,以一种格外保守的方式来使用这份难能可贵的史前馈赠。 毕竟……以PRTS的计算,以石棺为能量核心来构筑武器的话,甚至能做出瞬间夷平城市和山峰的禁忌兵器,如果凯尔希愿意利用这份力量,那么早在卡兹戴尔内战的时期,拥有了究极兵器的特蕾西娅一方绝对可以把特雷西斯的脑浆都打出来。 但凯尔希非但没有这么做,还把它藏了起来,直到战争结束。 和那时候相比,此时此刻她愿意将石棺作为罗德岛的能源核心来使用,已经算是难能可贵的大胆尝试了。 而自从动力炉的能源核心更新,那些原本负责维护动力炉的员工,主要的工作便进一步的缩减。 这些经验老到的歌利亚工程师们大多是巴别塔时期残余下来的骨干,这些憨厚的高大萨卡兹们向来忠心耿耿,哪怕皇女派轰然倒塌,他们也坚持在自己的岗位上,从未离去。 或者说,当时代发生了改变,他们迷茫地停留在原地,而不知道该如何跟上前进的步伐。 与其说他们依旧向死去的皇女效忠,不如说他们顺着惯性生活,直到周围的一切都不再需要他们。 ——萨卡兹们向来是这样的。 悠久的寿命不能让他们的心态变得与时俱进,萨卡兹们很难适应这个快速发展的时代。 尤其是,当为了生存而挥剑占用了他们太多的精力时,便更加顾不上什么“放眼未来”了。 “哦,是你啊,还真是好久不见了。” 低沉嘶哑的嗓音透过面罩传来,蹲在动力室门口的萨卡兹男人从自己的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包烟,他看向林恩:“要来一支吗?” 这是个身材高大的家伙,一身扎实的肌肉撑满沾着油污的背心,再加上他一脸凶相,脸上还刻着几道显眼的伤疤,简直是再经典不过的心狠手辣萨卡兹雇佣兵形象。 但是——好吧,看看他胳膊上的工程部标志,再看看他腰间的扳手,挂在皮带上的工具包,以及小心翼翼叠起来放到旁边长椅上的罗德岛制式外套,这个看似危险粗鲁的家伙身上便透出一股浓浓的违和。 他是工程部的一员,是管动力炉维护保养的小头头,是曾经巴别塔时期的老将之一。 同时,也是罗德岛的炮手。 “你在这里抽烟,也不怕被凯尔希医生训?” “有什么关系,这可不是以前那个一点就炸的老式源石动力炉……稍微懂行一点的都知道,这里恐怕是整个罗德岛最安全的地方了,别说抽烟,纵火都不会有事儿。” 老萨卡兹不在乎地说着,而林恩则是耸了耸肩,毫无形象地蹲在了他的身旁,久违地给自己点了支烟。 “我听说,嗯……好吧,这也不算什么秘密了,罗德岛打算去会会特雷西斯?” “嗯。” 林恩叼着烟,喉咙间发出短促的音节。 而老萨卡兹则是笑了笑:“我就知道……嘿,凯尔希女士不可能忍得了。” “你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高兴?也是,当罗德岛激活了全部武装模块的时候,这焕然一新的动力炉才会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如此一来,我好歹能感受到,我还活着,这很不赖。” 老萨卡兹的嘴角扬起一点微笑的弧度,但随即又给压了下去,他叹了口气:“唉,说实话,这听起来似乎也挺无聊的,一天到晚除了打仗就是打仗,哪怕逃出了卡兹戴尔,这几年也都不太平,好像年年都有仗要打,那几个新来的年轻人整天都在嘀咕呢。” 他美美地吸了一口,吐出烟雾,语气中又带上点无奈。 “但是……对我这样,大半辈子都在和这些东西接触的人来说,离开了战争,我又能做什么呢?日复一日地擦拭维护动力炉?还是泡杯茶去养老?这种生活想想就让人觉得无聊到发疯,也就只有动力炉和炮火轰鸣起来的时候,我才能感受到年轻时热血澎湃的滋味了。” 烟雾袅袅之间,老萨卡兹金色的瞳孔下,透着一股空虚,和说不出的迷茫。 中年时,他为了憧憬和平的理想而追逐特蕾西娅的背影,但数十年间的战火已经彻底改造了他的身心。 如今他只是个老萨卡兹了,形单影只,甚至都不能欺骗自己。 “我听说,你拾起了黑冠……就是特蕾西娅殿下曾经的那顶……” 他哽咽起来:“她曾经许诺给我们的那个美好幻影,那个和平的时代,没有炮火声,也没有冲锋的呐喊,不再将刀剑对准同胞的未来……” “这样的时代……不,我不是在怀疑殿下,我相信总有一天这样的时代会到来的,但是,但是……” “我不配活在那样的时代。” 一支烟燃尽了。 林恩沉默地起身,他拍拍男人的肩膀。 “听着,这个世界上,我们的敌人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多。” “不将刀剑对准同胞,你也会有生存的意义。” 低沉的嗓音如火焰的呢喃,林恩突然有些理解那位率举国之力远征文明边缘的大可汗了。 经久不息的战乱之后,总有人无法适应和平的时代,他们本能地渴望战争,理智却又劝诫着约束自我,平静的时光宛如荆棘,折磨得他们几近发疯。 那燃烧的远征,不仅仅是为了文明的存续,也是这些百战疯子的自我救赎。 但是—— 在那之前。 作为魔王,自己还有很多功课需要去做。 单纯的打打杀杀并不是魔王的职责,哪怕他能够在最危险的战场上冲锋陷阵,但那样除了把自己背后的人一次又一次卷入困境之外,毫无意义。 他走上甲板,为自己重新点了支烟,想想又掐掉了,省得回去以后被霜星数落。 而林恩口袋中的个人终端界面上,浮现几行简短的文字。 请求通讯者:诺里斯。 第六十三章 萨卡兹们 下 夜晚的罗德岛,沉浸在夕阳落下的暮色之中。 钢铁的舰体缓缓行驶在泥泞的土石之间,履带碾过碎岩,轰声压倒虫鸣。 林恩推开人事部的门,让他觉得有些意外的是,他那些天天摸鱼不干活的部员们居然整整齐齐地坐在房间里,一副“就等你了”的模样。 “干嘛呢?晚饭时间了,解散!” “老大!” 为首的术士起身走上来几步,他的脚步显得很急,那雷厉风行的样子,倒是找回了几分曾经雇佣兵的气势。 “我听说……” 林恩一听到这三个字就头疼。 这一路上不少萨卡兹干员都在向他打探消息,而最经典的起手三个字就是这“我听说”。 于是他一拍对方的肩膀,那身材健壮的萨卡兹术士顿时一个踉跄。 “没什么好听说的,该吃吃该喝喝,别八卦得和个菲林一样。” “可是……” “没啥可是的,下班!” 他抬手砰的一下敲在桌上,周围的萨卡兹们顿时如惊鸟云散,一眨眼的功夫溜了个无影无踪。 而林恩则是叹了口气,他坐下,撑着脑袋一言不发地兀自思考,直至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被摆在了他的手边。 是简妮,或者说现在应该称呼她为琴柳,这个温柔坚强的姑娘在加入罗德岛之后,很快便被发掘出自己的才能,如今不但是人事部的核心职员,同时在外勤部门也是一位小有名气的先锋骨干。 少女温和的声音,稍许冲淡了房间里坚硬冰冷的气氛。 “他们……其实也只是在关心你,罗德岛最近开了太多保密会议,大家都知道你的肩膀上担了很重的压力。” “嗯,我知道。” 林恩坦然说道:“这样的关心源自于他们的好意,但很遗憾的是,我并不能接受它。” “为什么?” 因为自己和特蕾西娅不一样。 特蕾西娅有威望也有人心,所以她可以露出更多人性化的一面,温柔、善良、让人亲切。 但林恩不一样,他只是在王位空悬时匆忙上任的家伙,声望也好,人脉也好,势力也好……他的基础很差,又要面对一场硬仗,便决然不能露出丝毫软弱和柔软。 确实,在刚刚那时候他可以露出很开心的表情,可以和他们打打牌,聊聊天,这样有利于舒缓内心的压力——但与此同时,这也会告诉一切盯着他的人,这位新上任的魔王冕下,并没有如传说中的魔王一般,强大而又无情。 “你给了自己太多的压力,林恩。” 开口说话的是房间里的第三个人。 林恩的脸上罕见地露出稍有些惊讶的神色来,他回头看去,却见闪灵医生抱着剑杖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面色平静。 他苦笑起来:“看来我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太好,甚至都没有发现你已经靠得那么近了。” “我说了,你给了自己太多的压力,这不是好事,林恩。” 闪灵起身,她慢慢踱步走到林恩的面前,并且直视那双绿宝石一般的眼睛。 她是在卡兹戴尔内战时期认识林恩的,从第一次见到林恩的时候,她就唯独记住了那双纯粹而又闪亮的眼睛,是那样锐利、自信、一往无前。 但此时此刻不同,林恩的眼睛里似乎不像以前那般纯粹了,她很敏锐地察觉了其中的焦虑、担忧等负面情绪,就好似绿玛瑙中掺了杂质。 “或许……或许我也没什么资格来说你,但不管是从个人角度,还是以医生的角度来说,我都建议你不要把自己的精神崩得那么紧。” “你把自己当作是救世主,你要拯救这个满目疮痍濒临危机的大陆,也要拯救备受欺压四分五裂的族群。”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个世界并不需要一个如星辰般天降的救世主,萨卡兹更不需要他人去拯救。” 林恩的手猛地攥紧,又逐渐松开。 “是的,我知道。” “而且我还明白一点,我不适合做救世主,也不适合去做英雄,如果我没有亲眼见过那惨状,我又怎么会主动往这泥潭里凑。” “我只是……” 等等。 亲眼……亲眼? 林恩忽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对于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有权有势的人来说,包括特雷西斯,他们明白文明之敌的威胁,却总是抱着一种侥幸的态度,认为天灾不会降临。 是的,林恩见过那炼狱一般的场景,那是几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苦难。 但无人理解他,除了凯尔希和博士等少数几个人,谁也不愿意相信林恩说的那些东西,尤其是和他针锋相对的特雷西斯党派成员,用一张嘴以天方夜谭的“梦话”来说服敌人,那实在是太困难了——所以林恩握住了书,拔出了剑。 既然你不愿意相信,那就先打趴下再好好说服,这也是一种以“理”服人嘛。 可大概是因为曾经作为普通人类的惯性思维吧,林恩并没有意识到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这个世界上有神奇的法术,而萨卡兹本就是这片大陆上现存最神奇的人类种族之一。 有些事情无法描绘、理解,那就让他们亲眼看到,那比起苍白的语言要有用一万倍。 个体,族群,思想,生命,灵魂的传承。 林恩要让萨卡兹们,都亲眼去看一看,他所见到的光景。 然后再作出选择,是一场前程未卜的战争,还是为了即将到来的灾难积蓄力量。 或许,这不能让全部的人立刻便相互理解,但树立一个强大且不可调和的共同敌人……总是团结凝聚一个庞大复杂的集体的最好办法。 “死魂灵……对,死魂灵!魔王的桂冠链接着族群的灵魂,而死魂灵便是灵魂网络的监守者。” 林恩眸底的焦虑顷刻间散去了,他的眼神中闪烁出希望的光泽,以至于原本打算劝慰他的闪灵一下子都有些惊愕。 林恩本就掌握魔王之力,哪怕他的使用方式偏向于战斗,但不要忘记,他背后还有特蕾西娅。 而另一方面,死魂灵是萨卡兹一族于千万年积累的怨念和愤恨,同时也是灵魂的集合体,是族群意志的产物,如果能得到死魂灵的帮助,林恩的想法便并不是天方夜谭的空话。 那么,哪里去找到死魂灵呢? 他心中的人儿轻轻开口,皇女温婉的声音逐渐抚平林恩急躁的情绪。 “恐怕,你还得去伦蒂尼姆,才能得到这个答案。” 第六十四章 最后一站 博士办公室中,博士小姐翻阅着林恩交给她的计划书。 这不仅仅是一份初具雏形的想法,除了利用死魂灵来凝聚族群之外,林恩还交给她一份非常完整……甚至可以说,完善到不可思议的行动预案。 没错,正是他在时停的数百上千个小时里肝出来的潜入伦蒂尼姆计划书。 并没有什么巧夺天工的精巧计划或是策略,在博士小姐的眼中,这份行动预案不算高明,只能说是勤能补拙。 但奈何,林恩的“勤”有点溢出了。 每一步的计划,出现纰漏的可能性,面对不同突发挑战的应对方案,Scout和Misery在伦蒂尼姆收集到的情报被一条条归纳利用,最终形成了一本扎实可靠的计划书。 没错,一本。 起码有一百六十页…… 多少有点扎实过了头。 而伴随着她翻阅的动作,博士小姐紧锁的眉头逐渐舒缓开来。 “如果他能做到的话,这不失为一种解决争端的方法。” “是的,而且,不管他的想法能不能成功,这都至少是一个好的开始。” 坐在一旁的凯尔希如此说道:“他开始动脑子去思考,如何为族群争取未来,如何去获得优势,利用手中的一切资源拨动胜负的天平。” “最重要的是,他明白了,如果要反对一个恶毒的野心,仅仅口头的呼喊是毫无意义的,至少……他也要给出一个自己的办法,去解决那些受难者面对的问题,给他们希望,才能凝聚他们的力量。” “正义不是用蛮力挥舞刀剑,暴力和血腥无法解决一切问题。” 也正是在凯尔希长篇大论的时候,博士小姐已然阅读完了那一整本计划书的内容。 博士的阅读过程可以用一目十行来形容,但她的超级记忆力令她将看到的一切记住,并且消化理解。 “嗯……医生,好吧,我理解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你对林恩寄予了怎样的厚望,他不但是罗德岛的王牌,也是这个时代避免滑落糟糕结局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但是嘛——” 博士小姐拖长自己的尾音,犹豫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你最后说的那句话,和林恩这份行动计划的大体思路,大约是完全相悖的。” “他的想法是,暴力和血腥虽然无法解决一切问题,但至少能解决一切问题的制造者。” “而这份潜入计划,哈,说得好听点这叫潜入,但就事实而言,我恐怕要给它改个名字……伦蒂尼姆攻略战术手册,这么形容还差不多。” 博士小姐晃了晃手里的册子。 “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偷偷摸摸潜入进去,搞一场毫无意义的刺杀,他知道,特雷西斯的狂热野心是这个扭曲时代的悲剧,这位身份高贵的摄政王是主战派的代言人,且不说在三脉王庭和军事委员会的重重保护下刺杀一位萨卡兹英雄,这种事情一听就不靠谱……就算行动成功了,萨卡兹们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只会在那些手握权势的人的利用下,更快地将一切拖入疯狂的漩涡。” “凯尔希,他想要从正面杀进去,解放伦蒂尼姆,威慑王庭,然后以大义凝聚萨卡兹一族,争取足够的筹码与维多利亚帝国的公爵们谈判。” 博士小姐一字一句地说着,她的眼底透出一点疯狂。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林恩在挑选队员的时候,一直强调着,自己接下来的任务会是一场九死一生的历险。 他的小队,他的尖刀,会伴随着他的脚步,向摄政王的宫殿冲锋陷阵…… 哪怕再强大的干员,也很难安然无恙地向这台战争机器的锋芒发起生死难料的挑战。 “而我……或许你可能会觉得我和他都疯了,但实话实说,我觉得他的想法很有可行性。” “在没看这份计划书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我们的手里已经握住了如此多的筹码。” “你是说……” “林恩安排的人手在雷姆必拓找到了一群至关重要的家伙,萨卡兹将迎回两脉长久不出世的古老王庭。” …… “你正在一点点推进你的计划,而值得庆幸的是,长久以来的准备和历险并不是无用之功。” 一点虚幻的影子落在罗德岛的舰桥上,而林恩则是坐在这艘钢铁怪物的顶点,看着最后一缕斜阳落下。 “那两脉消失在时间长河中的王庭,你比谁都明白可以在哪里找到他们的后人,而炎国的神明碎片们可以帮你稳住巫妖,毕竟她们的大本营现在就在炎国境内的某个空间碎片里。” “谢拉格和伊比利亚提供的矿石,在炎魔的手中便会成为坚固的铠甲和锐利的武器,拉特兰暧昧的态度,可以改善那些流离失所的同胞们的处境,更重要的是,卡西米尔的图纸和叙拉古的工匠……他们协助建造移动都市的承诺,也会成为一记强心针,让萨卡兹们饱含希望。” “而你当初在维多利亚剿灭贩奴集团的举动,也获得了一位大公爵的好感和支持,避免了许多矛盾。” 林恩笑笑:“我应该庆幸,之前几年的时间,我都不是在游手好闲地白忙活。” 于是幻影轻轻地走到林恩的身旁,他们并着肩坐下,一如当年,在战火中欣赏夕阳。 “我们能为这个古老的族群找到一条合适的路,哪怕这条路坎坷漫长,但绝对不会通往毁灭和绝望。” “而现在,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刻,我还缺少最后一枚不可或缺的棋子。” 进攻伦蒂尼姆,并且胜利。 这是林恩所有谋划最基础且必要的第一步。 他要以魔王的身份昭告天下,并且将四分五裂的萨卡兹重新拧成一条绳。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不能借用其他国家的力量,也不能得到“日落即逝”或者“岁兽碎片”这些超凡存在的帮助。 林恩必须凝聚手中的一切力量,才能抓住胜利的机会。 “我要去乌萨斯。” “好,我陪你。” 第六十五章 感染者的怒火 一 乌萨斯,移动城市阿萨达利亚附近。 自切尔诺伯格的惨案后,已经有接近两年的时间过去了。 那座被彻底污染的城市自然已经被废弃了,邪魔的污染几乎是不可逆的,而核心塔收到的严重破坏也难以修复,乌萨斯帝国在犹豫再三之后,选择将这座悲伤的城市拆解埋葬,分离出受损并不那么严重、同时也最具价值的工业区,将居民和这部分城区分散融入周围的其他几座城市中。 阿萨达利亚就是这几座容纳了切尔诺伯格幸存者的城市之一,这本是乌萨斯边陲的一座小城,并不像切尔诺伯格那般发达且繁荣,常住人口的数量也只有十万上下,一下子接纳一片工业区和近万迁移的人口,让这座城市的人口容纳力几乎接近了饱和。 不过,对于这座边陲小城的原住民们来说,这也不全是坏消息,毕竟那些来自切尔诺伯格的移民还带来了一块高度工业化的城区,大量流入的工作岗位和工业产品实打实地提高了居民们的生活水平。 至于那些被迁移来的切尔诺伯格市民们……好吧,他们也没有太多意见。 有权有势的早就被安排去了其他大城市,流离到这种小地方的多是些穷苦工人,虽然在这座城市的生活质量不及切尔诺伯格,但只要生活过得下去,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唯一的问题在于……这些人中,有不少是感染者。 切尔诺伯格的灾难塑造了一大批无辜的感染者,而考虑到乌萨斯向来敌视并肃清感染者的作风,哪怕碍于被动的国际局势而不能暗中下什么黑手清理切尔诺伯格事件的亲历者,但把“感染者垃圾”和“没价值的穷人”一起打包丢到偏僻的地方自生自灭,这也是很符合乌萨斯帝国风格的做法。 而得益于乌萨斯官方常年的宣传,那些乌萨斯“刁民”们,对感染者的态度……那是真的可想而知。 “滚!拿着你的脏钱滚出去!” 粗鲁的怒吼声几乎掀开了破旧酒馆的屋顶,衣着有些破旧的女性捏着钱被驱逐了出来,而一旁的男人则是叹着气安慰她,从两人破旧衣服缺口处裸露的源石结晶体来看,他们都是矿石病中期的病人。 而看他们的神色,很显然,这些感染者已经习惯了如此遭遇。 “得找个店买点药,或者至少弄碗姜汤,不然小帕米恐怕熬不过这个晚上……” 嘴唇发白的感染者女人呜咽着说:“明明我们也有钱!可这些开店的就像是见了瘟神一样……他们甚至都愿意施舍流浪汉!” “……没办法,老修卡上次心软卖药给我们,第二天就有混混砸了他的店门,有人不想让我们好过,他们就想让我们自生自灭。” 感染者男人声音沉重,仔细看去,他的衣服虽然破旧,却难掩材质的精致,很显然,在成为感染者之前,他在切尔诺伯格也是有头有脸的中产阶级。 “当初我们就不该相信政府的鬼话!不管是跟着整合运动走还是跟着罗德岛走,都总好过在这种鬼地方跪着等死……这见鬼的地方只会把我们感染者扫进垃圾桶里,而政府允诺的东西什么都没有发下来!” 当初乌萨斯政府告诉他们,只要服从政府的安排,他们不但可以在新的城市定居,还能得到药物、食物等必需品的保障,以及一笔不菲的补贴。 但现在,他们拿到手的只有硬得可以去当棒槌的面包,至于药物、金钱和其他生活必需品?恐怕早就流进了某个老爷的口袋里。 哪怕,他们的口袋里还有一点旧日的存款。 但在极端敌视排斥感染者的环境下,哪怕有钱也买不到任何东西。 男人捏着拳头,声音里蕴藏着无数怒火,但是在听到妻子哽咽的泣声时,他又匆忙佯装平静,用笨拙的话语安慰起了对方,那削瘦的背影被名为现实的重担压得佝偻。 “总能找到办法的……总可以找到办法的……我听说这里向南二十公里有个镇子,那边是整合运动的地盘,我带着钱过去,总能拿到药和食物,熬过这个冬天的。” “整合运动!” 女人的声音里忽地带上几分希冀,却又有惶恐酝酿其中:“我听说那边路上有好些哨卡,就是为了防止我们去投整合运动,汤姆一家上次在路上被逮住了,被活活烧死在城头……天呐,那太惨了!” 这座城市,就是一座囚牢。 两年来,也有很多感染者向外逃,但其中有很多都死在路上,哪怕整合运动闻讯赶来……他们也无法光明正大地攻击城镇,甚至只能勉强靠近,然后在不远处的一座小镇驻扎,给予逃亡的感染者们帮助。 若是完全和乌萨斯撕破了脸,那整合运动反倒是不用如此唯唯诺诺,一座小城而已。 但现在这种迫于大局相互拉扯、暧昧不清的情况下,反倒是在其中滋生了许多问题。 考虑到乌萨斯的皇帝利刃与集团军一直对整合运动虎视眈眈,如果塔露拉不想放弃那些好不容易开辟出来的根据地,再度回到荒芜的冰原上和乌萨斯军队打游击……那么,和乌萨斯彻底翻脸显然是得不偿失的。 “可恶!若是坐视不管,这个冬天会冻死多少我们的同胞?” 碎骨一拳砸在了木桌上,本就不怎么结实的桌面顿时留下一个拳印和几道裂纹。 作为整合运动的老资历干部之一,碎骨在这两年的时间里经历了许多,也成长了许多,换作两年前的他,恐怕这时候早就已经端着火箭炮攻城了。 “亚历克斯,你先不要急!我已经和领袖说过这件事了……总会有办法的!” 米莎抓住了自己弟弟的手腕,阻止他进一步发泄怒火,将摇摇欲坠的木桌彻底砸坏。 “是的,总会有办法的。” 有些陌生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和米莎争执的碎骨猛地回过头,姐弟俩在短暂的迷茫之后,迅速意识到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你是……” “我和塔露拉做了个交易。” 钢铁的靴子在坚硬的地面上留下冰冷的回响。 林恩背着剑,面色冷峻:“不会很麻烦,也不会花很久——我的时间很宝贵,所以我会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来解决矛盾。” 用一把火,去烧尽这欺软怕硬的不公。 第六十六章 感染者的怒火 二 “你的要求,我完成了。” 整合运动的总部中,林恩轻轻放下手中的剑,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塔露拉。 她还是穿着那套有点老旧的黑色军装,那是她最自豪的“斗士”时期的服饰,在黑蛇占据塔露拉的身体之后,阿丽娜一直保管着这套服饰,直到她熟悉的那位友人重新归来。 相比起一年前,塔露拉在外貌上倒是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大约是因为条件的艰苦,她看起来稍许瘦了些,却也显得更干练了,那双眼睛中闪烁着一股子坚定的信念。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整合运动与乌萨斯帝国斗智斗勇,他们取得的成果几乎远超过去十年之中成果的总和。 在乌萨斯感染者绝望枯寂的世界中,由塔露拉领导的整合运动便有如一轮烈日,荡开了迷惘。 “我兑现了我的允诺,那么接下来……” “我不会食言。” 塔露拉轻轻叹气:“而且,对我们这些感染者而言,多一种可能性,总归是好的。” 两日前,林恩找到了整合运动在乌萨斯的总部,那是一个偏僻寂静的村落,贫穷,但是充满了朝气。 村民中大部分是感染者,这是感染者们用自己的力量建立起来的村子。 当然,也有一部分是整合运动的普通人支持者,哪怕是乌萨斯这样的宣传了数十年感染者有害论的鬼地方,也总有聪慧的人不被蒙蔽双眼,用人性中的善良去对抗那些不公的思想。 而那些反抗的思想和压抑的怒火,便在时代的潮流中酝酿积蓄力量,等待一个爆发的时间。 切尔诺伯格的事件过后,整合运动正式登上了时代的舞台,也点燃了人们内心对于仇视感染者政策的反思和抵触,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也正是因为有无数来自普通人之中的朋友的帮助,整合运动才能顶着重重压力,光明正大地立足于乌萨斯的大地上。 据说,就连乌萨斯的最高议会中,也有数位整合运动的支持者——暂且不论这些位高权重者是真心还是为了利益而向整合运动提供帮助,在这种困难的时候,有帮助总比没有好。 若是没有来自人民和国际的重重掣肘,乌萨斯的集团军早就踏平了整合运动的根据地。 言归正传,在找到整合运动的据点之后,林恩与塔露拉……或者说,与整合运动的高层们,做了一个交易。 乌萨斯的高层看似与整合运动作出了妥协,但他们处理事务的方式一如既往的强硬而又狠辣,尤其是在面对感染者的问题上,他们将许多感染者送到了帝国东方一些偏僻的城邦里,那里的人们文化程度比较低,而且善待感染者的新思潮也没有冲击传统敌视感染者的政策,更重要的是,整合运动在当地的势力非常薄弱。 明面上来看,他们确实没有光明正大地迫害那些感染者们,但就实际情况而言,这种“冷处理”会让贫困潦倒的感染者们在周围敌视的目光中,以一种非常不体面的姿态慢性死亡。 林恩会帮助塔露拉,解救那些受压迫的感染者们,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很艰巨的任务,对于掌握了大量神秘巫术的林恩来说,悄无声息地救出感染者们,这是只要花费点时间就能解决的问题。 毕竟……那些负责看管感染者、阻止他们逃离囚牢的公职人员,大多也不过是普通人罢了,在维多利亚紧张局势之下,帝国的主要目光已经不再投向感染者们,而是向那个虚弱的雄狮摩拳擦掌,若是维多利亚爆发内乱,那么乌萨斯帝国也有机会南下进军,咬下维多利亚北部的一片凸出领土,占据这片战略要地,并且扼住谢拉格和莱塔尼亚的脖颈。 萨卡兹代代传承下来的巫术,你可以说它残酷而又危险,也可以说它副作用惊人、不好控制,但它绝不低效。 花费了大约两天的时间,林恩便走遍了塔露拉在地图上标注的四个聚集点,在一些整合运动小队的帮助下,将数千名感染者解救了出来,整个过程悄无声息,没有暴露身份,也没有太多波折。 这并不困难,就是有点费神。 “在维多利亚内乱期间,整合运动会吸引乌萨斯政府的注意,拖延集团军的步伐,阻止这个迫不及待地想要以一场战争来转移矛盾的帝国向虚弱的维多利亚宣战。” 这是有必要的,维多利亚的局势本就复杂,若是乌萨斯再横插一脚,恐怕情况会向难以预料的方向滑落,最差的情况,哪怕林恩阻止了特雷西斯……战争也会自乌萨斯和维多利亚的冲突中爆发且不断升级。 特雷西斯的所作所为只是一个导火索,而乌萨斯帝国,也可以做那个导火索。 塔露拉摊开地图,她用笔墨勾画出乌萨斯数个集团军在边境的大致驻地:“但你要明白,整合运动……不可能与乌萨斯军方的人正面展开冲突,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了,而且这种光明正大的宣战,会打破两边避免摩擦的默契,把稍有起色的整合运动拖入毁灭的泥潭。” “没关系,这样便已经很好了。” 林恩微笑着按住她的肩膀:“这种事情是在刀尖上跳舞……你们愿意做到这种地步,我已经很感动了。” “别这么说,林恩,你也是整合运动……不,是整个乌萨斯帝国境内的感染者们的恩人,当然,也是我的恩人。” 塔露拉认真地说道:“我现在还有些后怕,若是当初没有你驱逐了黑蛇,真的很难想象事情会变成如何糟糕的一种局面。” 龙女那率直且真挚的话语反倒是让林恩有点不好意思了。 “好吧,那这件事情暂且搁置,另外的一个协议……” “我和大尉聊过,如果是你的意见,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拒绝。” 塔露拉犹豫了一下:“但是,我想,或许你还是亲自去找他聊聊,会比较好。” “不是以魔王的身份,而是以林恩的身份去说。” 第六十七章 安静的黎明 干枯的雪地间,一团篝火正安静地燃烧于枯枝败叶之上。 “真难得,你居然会来看看我这老头子。” 说话的是身披重甲的高大战士,他的体型魁梧如巨人,四肢粗壮,声音沙哑。 仿佛人骨般的狰狞面具,不详伸展的黑色犄角,残破坚韧的重型铠甲,碎烂不堪的深色斗篷和武器上沾染的洗不去的血色。 乍看外表,他就如同传说中的巨灵战神……不,或者说是来自地狱的凶煞恶鬼还差不多。 但周围的所有人,不管是坐在篝火旁的林恩,周围的其他那些游击队战士们,还是在不远处的营落中歇脚取暖的感染者平民,所有人都发自内心地尊敬这位弱者的守护神。 “大尉可不算老,按照温迪戈的平均寿命,您还正值壮年呢……” 林恩往火堆里添了一把枯柴。 和去年相比,大尉的身体无疑是好了许多,至少说话通顺了,而且全身的结晶化也得到了有效的扼制,那些会影响他关键身体机能的源石颗粒以手术的形式摘除,虽然这并不能降低血液中的源石颗粒浓度,但这么做可以让患者的身体状态得到明显的改善。 当然,已经被源石大片同质化的躯体部分,是无论如何也回不来了,罗德岛所能做的唯有帮助他控制病情,毕竟就算是以感染者的角度来看,大尉的身体状况也多少有点过于骇人了。 不过,萨卡兹本就有极强的矿石病耐受力,温迪戈更是其中的佼佼者,矿石病的威胁被削弱到这种地步,剩下的只需要定期的药物治疗和他自身的抵抗力……就能让他在绝大部分情况下和正常人一样生活。 而没有了矿石病的拖累,这位传奇的纯血温迪戈,便能自血脉间焕发出崭新的活力。 而面对他的恭维,博卓卡斯替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没多说什么。 身体重新变得年轻起来,可经历了半生的风风雨雨,灵魂积淀的重量,让他的思维走向了老迈。 “好了,不说这些了。” 博卓卡斯替看向林恩:“乌萨斯最近不太平,保皇派和议会派斗得很厉害,多亏了赫拉格将军的周旋,保皇派的某个大贵族为了拉拢我们下了血本,塔露拉在那些富得流油的贵族败类身上狠狠咬了一块肉下来,这些资源能够帮助同胞们更好地度过寒冬……这是好事,这个冬天,不会有人再被冻死了。”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有点嘶哑,似乎是很久没有一口气说那么多话了,有些饶舌的乌萨斯词汇都要稍许思考一下才说清楚。 “我们也找到了黑蛇,那个老阴谋家附身在了一位黎博利女士的身上,然后被塔露拉抓了个正着,领袖没有杀了她,她说,要黑蛇亲眼见证人民冲破这个黑暗时代的呐喊,源自黑暗历史的恶神必然会被光明的未来彻底剿灭……啊,真是有她风范的做法,那天之后,塔露拉真正意义上摆脱了科西切的阴影,她自由了,带着熊熊燃烧的斗志。” “浮士德回来了,他还带着一群在荒野中结识的同伴。那群拾荒者和流浪汉唯独力气不小,浮士德带着他们给附近几个村子盖了新房子,明年开春的时候还打算开垦几片荒田……他还没原谅自己,但他已经不再迷茫了,他找到了自己真正应该去做的事情。” “啊……还有那些从罗德岛来帮忙的小熊们,那几个斗志很足的孩子,喜欢看书,也总是帮忙干活,老克里斯已经不止一次夸赞她们啦,阿丽娜也很喜欢她们。那个叫早露的孩子还给游击队寄了些围巾,大家都舍不得戴,不过穿越寒风的时候有块东西踹在怀里,总是暖洋洋的……” 风还在呼啸,爱国者絮絮叨叨的声音逐渐停息下来。 他出神地看向远方,眺望着风雪过后的朝阳。 乌萨斯的黎明静悄悄,红色的晨曦从苹果树的树梢下流淌出来,带着蜂蜜的芳香和柴火的噼啪声。 这是一支迁移队,大尉带着游击队将一个靠近守旧派贵族领地的感染者村落迁移到整合运动势力的范围内,一路坎坷,走过不少跌宕曲折的困难,不过有博卓卡斯替和游击队的战士们在,那些身体羸弱的平民几乎没人掉队。 远处守夜的感染者们分享着温暖的姜汤和糖水,围在篝火旁窃窃私语,篝火旁的帐篷被风吹起一个角,孩子们横七竖八地挤在帐篷里睡得香甜,林恩分明看到,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夜猎的游击队战士们回来了,他们提着一头野猪,还抓着几只山鸡,领路猎人满脸的络腮胡子间洋溢着止不住的笑容,今天的早饭,人人都能分到一碗热乎的肉汤,队伍里那两个怀孕的姑娘还能额外多分几块肉吃。 湖水中浸染一层碎红色,偶尔有飞鸟落在湖面上,或是梳理羽毛,或是低头戏水捕鱼,一位近期才加入游击队的混血温迪戈提着水桶打了水回来,路上有睡醒的感染者和他打着招呼,还有个姑娘往他手里偷偷塞了个鸡蛋,那一刻,哪怕是如怪物一般的面孔,也遮不住淳朴的喜悦。 博卓卡斯替神色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许久才回过神来,他低下头,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那个问题。 “叶莲娜,我的孩子,她最近过得还好么?” “叶莲娜很好,大尉。” 林恩的心情也出奇地平复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幕,他心中急躁的情绪慢慢地消失,便这样坐在博卓卡斯替的身旁,给将熄的火堆最后添了一把柴。 来时的目的也好,思考许久的劝说措辞也罢,最后都化为了非常平静的话语。 “她在计划着什么时候要第二个孩子,不过我觉得不急,这段时间存了点钱,再过几个月,我想给她补办个婚礼。” 他停顿了片刻,让人窒息的安静回荡在两人之间。 “我们要上战场了,大尉。” “你们。” 博卓卡斯替的头缓缓侧了过来,林恩能感受到他眼神中的闪烁。 “你们要活着回来。” “你们会活着回来。” 低沉的嗓音宛如金属片相互在摩擦,寒风又刮了起来,为这难得的晨曦美景掩上一层阴霾。 不过,再大的风,也盖不住人们对于生活的期许,营地中的人们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篝火越发地旺盛了。 “会的,会的。” 林恩喃喃自语着,似乎是在说给博卓卡斯替听,也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 “不论再怎么悠长的黑夜,也总会有迎来白昼的那一刻。” “更重要的是……人啊,一旦看到了希望的影子,便再也停不下追逐未来的脚步了。” 第六十八章 整装待发 “雷雨季快到了……虽然维多利亚总是被阴云笼罩就是了。” 瓢泼大雨倾倒在冰冷的钢铁甲板上,博士小姐摇晃着手里的咖啡杯,语气悠然地说道:“当然,这样的情况下,能多一分胜算都是好的,最困难的一步就是找到潜入进去的机会,而机会不但要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也得看老天爷的脸色啊。” 她到是并没有表现出有多担忧的样子,一如既往,永远是胸有成竹的模样。 不过,一旁的阿米娅便没有那般从容,她扶住窗沿眺望天空的阴云,不知不觉中便面带忧愁地将手指交叉,黑色的戒指安静地沉湎于她的十指,散发着深邃的魔力。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确实已经经历了许多成长,克服了诸多困难,但不管是在乌萨斯、龙门、卡西米尔还是别的什么地方,不可否认的是,林恩和博士分担走了太多的压力……以至于事到临头,阿米娅才发现,自己恐怕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定和勇敢。 无论背负多么沉重的使命,她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罢了,远远没有成熟到能够从容不迫地面对这一切。 帮助感染者,建立罗德岛,发自内心的善意帮助她走到如今的这一步,罗德岛的干员们也由衷地喜爱这位小小的领袖,哪怕再苛刻的评论家,也无法对她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挑出多少诟病。 可是,和如今即将面对的困难相比,过去数年间的事情,便只能用小打小闹来形容了。 “我……” 她看着自己的掌心,面带迟疑犹豫。 越是接近,便越能感受到那份血脉中的阴影,源自灵魂的层层重压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伦蒂尼姆,一座被阴影覆盖的城市,同时也是……一座崭新的“卡兹戴尔”。 林恩和博士都知道特雷西斯的最终目的以及底牌。 不论特雷西斯的做法再怎么被人诟病,但唯有一点是无法质疑的,那就是特雷西斯确实是在以他的方式“拯救族群”、“复兴卡兹戴尔”。 而且,他也确实是个聪明人,是一位老谋深算的阴谋家。 天空母舰也好,碎片大厦也罢,这些都只是其中之一,是点燃这个时代无尽战火的钥匙。 不够,若是让萨卡兹一族立足于战乱之中,这些都还不够。 他要的是一座永不陷落的“卡兹戴尔”,立于天空之上的不坠之城,以此来作为萨卡兹们安家立命的根本。 谁也不知道特雷西斯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份技术,或许是他和某位兽主进行了某种交易,也有可能是找到了某个古代文明的遗迹,破解了其中奥秘,但总而言之,只要有足够的材料和时间,特雷西斯便做得到这一切。 以三分之一的伦蒂尼姆作为材料,以维多利亚内部争权夺势的复杂局势来争取时间…… 特雷西斯在走属于自己的“救赎之路”。 而与此同时,继承了特蕾西娅“遗志”的博士等人,也走向了另一条背道而驰之路。 冲动地去找特雷西斯的麻烦,或许能阻止一时的战火,却无法为萨卡兹一族带来任何好处,哪怕特雷西斯的野心被终结了,萨卡兹却依然逃不过声名更加狼藉、处境愈发艰难的下场。 但幸运的是,罗德岛的手里还有一张王牌……推进之王维娜,作为名正言顺的维多利亚皇位继承人,若是萨卡兹们能够将她推上王座,事情便又有了转机。 得到维多利亚这样的强大而且在国际上极具话语权的靠山,加之罗德岛在过去一段时间里拉拢到的一系列盟友,卡兹戴尔的和平复兴就不再是一纸空谈。 ——这一切对于林恩等人都很好理解,尤其是凯尔希,哪怕在林恩揭晓答案之前,她心中便已经有了一个隐约的猜测,并且非常接近真相。 但是,对于阿米娅这样的小姑娘来说,这些事情还是太复杂、太遥远了,只能听个似懂非懂。 “放心,我一直在你的身边。” 似乎是看出来阿米娅心中的迷茫,博士小姐轻轻抓住了阿米娅的手,语气柔和地宽慰着眼前的女孩。 雨声越发激烈,沉默的钢铁已然逼近维多利亚最为繁华的腹地。 …… “三天。” 凯尔希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在摄政王的探子反应过来之前,我们最多有三天的时间,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伦蒂尼姆。” “我依然觉得这种过于依赖临机应变的计划实在是有点不太靠谱。” 林恩摇头:“不过,既然是博士来指挥,那么我没有意见。” “你得考虑正面攻进去会造成多少伤亡……以及,一旦不能做到闪电般斩首成功,那么所有人都会陷在伦蒂尼姆的泥潭里被摄政王的军队活活绞死,不那么大张旗鼓地潜入进去的话,至少我们有周旋的余地。” 凯尔希轻轻叹了口气:“林恩……我知道你为了这一天作出了多少努力和准备,但就这么和特雷西斯拼个两败俱伤,对我们来说没有丝毫好处。” 林恩默然,并没有反驳凯尔希的话语。 他也背负着魔王的重担。 或者说,比起阿米娅,他才是那个真正理解了王冠上的重量,并且毫无迷茫地为之奋斗的人。 有时候,林恩也觉得自己有点太过于贪婪了……一方面想要阻止战争,保卫大陆局势的和平,另一方面又想要为萨卡兹族群争取更多的利益,搏得一个美好的未来,这种事情简直就和天方夜谭没什么区别。 但是……林恩愿意这么做,他必须这么做,在夹缝中找到两全其美的方法,并且将其付诸于现实。 幸运的是,方法已经有了。 而且,自己手握力量。 “我和博士会在十二个小时之后带队出发,凯尔希,后方的支援就交给你了。” 林恩看向凯尔希:“女妖会跟着我走,但其他的力量……什么时候投入支援,以什么样的方式出场,由你来决定。” 雷霆自窗外滑落,在炸响的雷声和霹雳的闪光下,凯尔希无比认真地开口:“我不会失误。” 那张又臭又硬的老女人面孔,似乎也没那么可恶了。 ★ 决战伦蒂尼姆 ★ 第一章 出师不利 伦蒂尼姆是一座军事化城市。 或许在和平年代时,这座城市是繁荣、伟大、光鲜亮丽的代名词,但是在萨卡兹们入主这座城市之后,这座城市便变得森严而又恐怖。 城市的外围地块几乎都被改造成了军事化地块,并且几乎杜绝了一切城内居民外出的渠道,这种谨慎的做法最大程度地减少了外来间谍渗透进来的概率。 而那几乎坚不可摧的城墙二十四小时地开启能量护罩,密密麻麻的城防火炮蓄势待发,三分之一的城区被改造成了生产战争机器的兵工厂……特雷西斯用数年的时间掌握并改造了这座都市,将它化为一座不落的要塞。 原本他大约是不会做得那么明目张胆的,哪怕最后目的一致,特雷西斯至少也要考虑到各方势力的态度,做做表面功夫,慢慢地分化吞并各个反对派的力量,再一点点改造城市。 这倒不是他故意拖沓,而是这个过程,也是一个非常好的“练兵”机会,在和反对派斗智斗勇的过程中,特雷西斯亲手提拔起来的那些年轻一代的萨卡兹们,以及那些匆忙整合起来的萨卡兹雇佣兵,都可以快速地磨合并且进步。 可是罗德岛在切尔诺伯格的声名鹊起以及林恩不断崛起的经历,让他的心中不可避免地升起一种危机感。 就结果而言,他加大了力度,快速扫平了伦蒂尼姆城市中的反抗者,只残余三两只小猫小狗还在地形复杂的地下水道区域苟延残喘,收拢了伦蒂尼姆的军队,强化了城防,并且以各种手段铲除了阻碍他掌握大权的贵族和大臣,将那些与他貌合神离的家伙剥离了权利的中心。 不要小看一位萨卡兹英雄的能力和行动力。 而血魔大君和食腐者之王的到来,更是让特雷西斯的军队如鱼得水,弥补了兵力不足的缺点。 对于争权夺势的八大公爵来说,不知不觉中,特雷西斯的势力,已经从一个微不足道的搅局者,变成了王位争夺中难以忽视的变数,虽然不想承认,但就事实而言,任何一位大公爵……都无法做到以一己之力将特雷西斯驱逐出伦蒂尼姆。 而理所当然的,这也让八大公爵联合了起来,至少表面上联合了起来。 “不过,八大公爵也都各怀鬼胎,哪怕他们的力量加起来具备压倒性的优势,但所谓的联军也只是面和心不和的表面朋友,没有人会冒着被消耗大量力量的风险主动进攻,换而言之,我们很难奢求得到他们的帮助。” 博士小姐的声音轻轻回荡在卡车车厢中。 她正在向干员们阐述这次行动的计划。 “哼,本来也没指望过他们。” 人群中传来不屑的嗤笑声:“如果那些大贵族们真的靠得住,维多利亚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幅鬼样子?” 博士小姐听得出来,说话的人应该是格拉斯哥帮的摩根。 推进之王的心腹战友之一,也是对这次任务热情最高涨的干员之一。 不过……说句实话,格拉斯哥帮的人虽然气势满满且热情高涨,但她们的性格却大多鲁莽,缺乏冷静,并不怎么适合这种潜入行动,若不是因为推进之王对于罗德岛占据了大义的重要性,博士小姐并不是很希望格拉斯哥帮的干员们参与这次行动。 她们更适合在正面战场上冲锋陷阵…… “不过,他们在正面战场上带给摄政王一方的压力,仍然给我们创造了不少机会。” 博士小姐继续耐心地说道:“若是食腐者的大军依旧驻扎在城市郊外,血魔大君亦远离前线,那么这座城市将会是真正意义上的铜墙铁壁,仅仅凭借罗德岛的力量是根本不可能突破的。” 车厢外的雨声越发激烈,连带着轰雷也在噼啪声中炸响。 博士小姐的计划是,通过运输原料的运输队,藏在密闭的车厢里偷偷潜入伦蒂尼姆——至少穿过防御最严密的要塞结合部,等到了工厂区,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混下车。 这十几辆卡车的车队里,一共有两辆车藏了罗德岛的干员,而剩余的车辆则是各自多载了一部分货物,等到了工厂区验货的时候,车组再将货物匀一匀,至少粗略来看便找不出什么毛病了。 这并不是很复杂的计划,但需要的准备却是方方面面的,极耗时间。 首先,为了保证计划没有纰漏,得确保物资的卖方和运输方都是自己的人。 特雷西斯的建筑原料一般是向叙拉古等中立国家进口的,在林恩的劝说下,拉维妮娅争取到了这个出口的机会,并且在连续两个月的稳定贸易之后,为博士小姐等人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 而运输方则稍微方便了一点,这种物资运输的任务向来是交给雇佣兵的,而在W带着佣兵团投奔罗德岛之后,赫德雷和伊内丝则是花了一些心思在摄政王麾下埋了一支自己的队伍。 这次运输任务,正是由赫德雷的那支队伍来负责的,那是一个沉默寡言的萨卡兹百夫长,林恩见过他,在切尔诺伯格的战场上,他帮助罗德岛的队伍冲锋陷阵过。 而除此之外,笼罩伦蒂尼姆的暴雨阴云为博士等人的潜入提供了天气上的加分,为了确保那些密闭保存运输的重要材料不被糟糕的天气影响,萨卡兹哨卫们并不会如往常那般,在路上粗暴地要求卡车打开车厢检查原料,而是统一用卡车把东西拉到工厂区,在有棚顶的工厂中检查,那就给了博士操作的机会。 但会有那么顺利吗? “越是这种雷雨天气,就越要小心,部分材料受潮不要紧,这些损耗都是在计划之中的,最重要的是保证安全。” 面容俊美的萨卡兹将军向自己身边的副官叮嘱道:“把那些车队叫停检查,千万要提防有不轨之徒借此机会混入城中。” “是,曼弗雷德将军!” “停车!” 车厢外传来萨卡兹士兵的怒吼声,伴随着司机缓慢地踩住刹车,博士小姐微微皱眉。 唉,果然还是聪明人多。 还好,她总有第二套方案。 第二章 回归的伟大者 当车厢外传来喧闹声时,林恩在第一时间抓住了自己的大剑。 呃……王剑负于身后,青鸿横在腰间,手里的剑便只剩下了莱瓦汀。 不过,比起剑,或许记载巫术的书在此时此刻能给予更多的帮助。 坐在他侧边的安洁莉娜和玛莉娅显得有些紧张,她们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武器,而坐在林恩对边的玛恩纳却看起来丝毫不慌,依旧我行我素地闭目养神。 就算是有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帮助,想要这么一路混进伦蒂尼姆,那还是有点异想天开了。 特雷西斯用自己在伦蒂尼姆数年稳固的铁血统治证明了,他手底下的人可不是什么废物杂牌军,只有很小的概率,才会出现一路通行的绿灯。 萨卡兹们布置的城防若是有那么不堪,这伦蒂尼姆恐怕早就被八大公爵手底下的情报人员渗透成筛子了。 而就事实而言,哪怕是隶属于开斯特公爵的“灰礼帽”,那些擅长秘密行动的顶级特工们,也没能在萨卡兹们手底下占到任何便宜。 血淋淋的脑袋可还挂在市政厅的门口示众呢。 在这种情况下,那些出击之前信誓旦旦地表示有把握混进伦蒂尼姆的特工们,恐怕也就只有源石技艺较为特殊的Misery能够活着完成这个任务了。 如此森严的防范,说实话,真要是这么大一群人一路顺风大摇大摆地闯进去了,林恩还要怀疑一下会不会是专门针对自己等人的陷阱…… 不过,对于林恩的担忧,博士小姐的看法显得简单多了。 反正不要钱,横竖试试呗,万一成了呢? 呃…… 这种富贵险中求的赌狗精神,让凯尔希不知道多少次黑了脸色……不过也幸好,博士小姐不是那种纯粹的梭哈赌狗,她永远会权衡利弊,并且作出一套又一套的预备方案,以万全的准备来保证计划的顺利推进。 就好比现在,既然偷偷混进去行不通了,那么就顺势转到下一套计划,用“PlanB”来应对眼下的情况。 “准备好吧,要开始了。” 这句话,不仅仅是林恩一人在说。 在另一辆车上,在不远处的那段城墙,不同的人说着同样的话。 号角吹响了,凝固的血液在沸腾。 一声深深的吐息,化作满腔的怒吼,就仿佛是要把心中的火焰一口气耗尽似的,响彻漫长之夜。 “咦。” 距离伦蒂尼姆尚远的食腐者军阵中,坐于王座之上的食腐者之王发出惊诧的声音。 他仿佛真的很惊讶似的,不过短暂的诧异之后,他又将语气放得平缓:“没关系,这是好事,没错,这也是好事……” 在过去的无数年间,食腐者都有且只有一个选择。 他们手握萨卡兹最庞大的军队,他们忠于族群,他们属于萨卡兹,无论何年何月。 而王座和黑冠…… 食腐者,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东西。 心无荣誉,毫无怜悯。 对于食腐者们来说,族群的强大和复兴,是这些古老的萨卡兹最关心的事物。 一脉王庭的回归,一位纯血英雄的怒吼,或许会对他的盟友特雷西斯造成威胁,带来麻烦。 但是对于食腐者之王来说,这却是一件好事。 “四分五裂的族群逐渐聚拢在一起,隐世离开的王庭也一个个浮出水面……” 老者闭上眼,喃喃自语着:“或许,有生之年,我还能看到卡兹戴尔再次变得伟大的那一日。” 他的身边手旁,林立数之不尽的强大战士,他们肃穆地行军,和雇佣兵截然不同的铁血氛围便扑面而来。 淅沥的雨敲打在安静的军队上,如给枪林剑雨披上一层薄暮。 与雨中行军的食腐者军阵不同,血魔大君正在伦蒂尼姆不远处的一座山峰向远处眺望。 这已是一座军事重镇,与伦蒂尼姆互为掎角之势,一位残忍而又优雅的王庭之主带着他的拥趸和奴隶镇守于此,打退了八大公爵的数次试探性进攻。 那些哀嚎的血凝固在山脉的石林之间,爬满了顽强的蠕虫和扭曲的怪物。 血魔大君一如既往地秉持优雅从容的姿态,黑色和白色交织着化为他的衣袍,那模样就仿佛是一位在贵族沙龙上赫赫而谈的年轻贵族。 若是不去看他脚边缓缓流淌的血液湖泊的话。 “有点意思……也是,离巢的鸟儿,终究会回归大群的怀抱,不管他如何想,如何做,只要愿意回来,便不算玷污了这血脉的高贵。” 他的注意很快便转移了,看向远处山脚下哀嚎不休的伤兵俘虏们,那是之前几次战斗中被他的血裔护卫们捕获的维多利亚人。 “正好,从城里带来的奴隶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血魔大君轻轻摇头,将手中的酒杯轻轻抛下山崖,伴随着名贵的器具化为一地粉碎的玻璃宝石碎片,生命也迅速流逝化为赤水。 生命本就是如此廉价之物。 两位站在特雷西斯一侧的王庭之主,对于离别已久的故人回归……他们表现出来的更多情绪是欢迎,而不是抵触。 无论旁观者作出何等评价,那道仿佛顶天立地的身影便站在那里,仿佛一位擎天的巨人。 “萨卡兹,我回来了。” 枯骨,残甲,血戟,迎着夜色踏足平原。 无论走到哪里,都离不开战争与背叛的强大之人,不再逃避过去,不再低头赎罪,而是披着枷锁,顺月光指引,走上殉难之路。 不论是卡兹戴尔还是乌萨斯,最终留给他的都是绕不开的失望和悔恨,他已决定,不再为那些虚妄的荣耀去战斗。 十余身影跟在他的背后,那些人影远不如他高大强壮,却也恐怖如怪物。 那是混血的温迪戈们,历战的老兵。最早一批跟着博卓卡斯替出走的温迪戈中,在残酷的战场上,最终也只有这么几个活了下来,并且愿意跟随他们信任之人的背影,重新踏上故乡的土壤。 更远的地方,数不清的残影如军团一般簇拥着温迪戈们,他们是活不下去的感染者,是游击队的战士,是寒风中对抗独裁者的锋刃,魔王将自己的血平等地分享给他们,现在,他们也是萨卡兹了。 不:滴三篇 接应为 远方的号角凛冽而又悠长,不光是戍守在城外的几位王庭之主,就连城内检查运输线路的曼弗雷德都失神了片刻。 至于他手底下的普通萨卡兹士兵就更不用多提了,温迪戈代表战争的号角声激起了他们血脉中的古老记忆,哪怕这些士兵是曼弗雷德亲自训练出来的正规军士兵,混乱也不可避免地爆发了一瞬。 ——这便是温迪戈,萨卡兹最锐利的矛。 在古老的时代,只要温迪戈们吹响号角,许多敌人便会不战而逃——这并不耻辱,而是各国对这支蛮横强大的怪物军团的尊重,普通的士兵在温迪戈的面前,数量再多也毫无意义。 寻常军队,在温迪戈的面前,最佳的战术策略就是……逃。 这份恐惧,一代一代地沿着血脉传承了下来,温迪戈的王庭号角和战争怒吼则带有激发恐惧的源石技艺,不管什么种族——哪怕是作为同胞的萨卡兹们,在被温迪戈视作敌人的时候,也要经历一次名为恐惧的筛选。 当然,慌乱和恐惧只维持了很短暂的几秒,毕竟这里距离温迪戈吹响号角的位置尚有很远的距离,二来这些久经训练的士兵也着实是不错的精锐,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萨卡兹们,哪怕只是二线部队,也不至于被一声号角吓成软脚虾。 比起这些士兵,那些护卫车队的雇佣兵们的表现就差了不少,不过也问题不大,只有几个个子不高的娃娃兵一时没站稳,脚一软踩在了水坑里,显得有点狼狈。 更远的地方,那些并非萨卡兹的降兵和辅警们……他们表现得更加不堪。 菲林和黎博利这两个种族,比起萨卡兹来说,天生就要更加柔弱得多,再加上维多利亚近些年来一直风平浪静很少参与战争,而且这些降兵还是伦蒂尼姆这样的王都的守备队,他们之中,无疑大部分人也没有经历过战火的洗礼和考验。 当然,事无绝对,也有勇猛的战士能从同胞之间脱颖而出,但此时此刻投靠在摄政王麾下帮助他维持城内秩序的那些士兵和警察,真的算不上有多么勇武。 那些勇敢的,强壮的,令人欣赏的战士,要么发起叛逆死在了萨卡兹的刀剑下,要么被两位王庭之主带出了城,作为好用的炮灰驱使,留在城中的那些,质量也就可想而知了。 一个菜字都不够形容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是像“风暴突击队”和“塔楼骑士”这样的精锐力量再多几支,伦蒂尼姆又怎么会轻而易举地被萨卡兹们占据呢。 或许摄政王巧舌如簧地离间利用了伦蒂尼姆的各方贵族,并且一点点蚕食了维多利亚人反抗的力量,可归根到底,那时候的特雷西斯也刚刚结束内战损失惨重,是维多利亚这只过去辉煌老狮子自己露出了颓势,没有了锋利的爪牙,这才被投机者趁虚而入。 就连那些强大的蒸汽骑士们,也抵挡不住岁月的流逝,他们本就已经很衰落了,又被贵族议会的酒囊饭袋们联手背刺,最终在萨卡兹精锐的埋伏下全军覆没。 放在几十年前,维多利亚全盛时的模样,特雷西斯哪怕绞尽脑汁,在没有王庭支持的前提下,恐怕也过不了蒸汽骑士团这一道坎。 “温迪戈……” 曼弗雷德微微皱眉:“不必惊慌,伦蒂尼姆城外有那两位大人的军队,他轻易冲不进来——所有人恪守自己的岗位,不要停下手中的工作,这里才是你们的战场!” 及时的鼓舞和命令如一颗定心丸,让有些不知所措的士兵们安定了下来。 他们重新开始检查那一辆辆货车,而冷着脸跟在军官身边的雇佣兵首领则是捏了一把冷汗,暗中给自己的部下们打了个隐晦的手势。 如果情况不对,那么他们恐怕就要暴起发难,不惜舍弃生命也要想尽办法把博士等人送进城里去了。 士兵们的动作很快,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检查运输车辆了,也对这些来自叙拉古的商人们熟悉得很。 “最后两辆车了,长官。” 这两辆车,分别载着博士和林恩的队伍。 佣兵队长的脑门上渗出了细汗,也幸亏现在狂风骤雨连绵不断,而且之前温迪戈的号角声让士兵们心有余悸,否则以他的“演技”,还真的不太好糊弄过去。 他本来也只是个擅长舞刀弄剑的硬汉,为了这次的任务,算是很不容易了。 最后两辆车的车厢打开了。 没有多余的东西,空空荡荡,只是零零散散地堆积了一些早就准备好的货物,不过和其他车辆装载得满满当当相比,这两辆车里的东西显得有些寒酸。 一名感官敏锐的萨卡兹侦察兵探头进去嗅了嗅,他对着外面的军官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感受到危险物的气息,或是有什么活人的气味残余。 里面净是些廉价的工业原料,只是数量少了些。 领头的军官有些轻蔑地瞟了一眼商队的头领,那个点头哈腰的叙拉古黑西装之前悄悄地塞给他一袋子钱币,想来就是因为这两车的猫腻。 这种缺斤少两的把戏,萨卡兹在伦蒂尼姆见得多了,不过考虑到前面几车东西分量出乎意料得足,军官也就懒得计较这些中饱私囊的勾当了。 他转而看向佣兵头领,点着对方递给他的香烟,美美地吸了一口:“嘿,老汉克,你这烟真不错,下次去叙拉古时帮我带一条呗,维多利亚的烟和娘炮抽的似的,一点都没感觉。” 车队间的扯皮暂且告一段落,而博士和林恩一行人……好吧,他们早就抓住了之前博卓卡斯替为他们争取的一线机会,借着一位早已潜伏入伦蒂尼姆的干员的帮助,安然脱离了容易暴露的车厢。 谁也想不到,那些高傲强大的温迪戈们彰显存在的号角声,竟然只是为了给一支小小的别动队打个掩护。 “你还好吗?” “咳、咳。” Misery轻轻咳嗽了一下,他喘息了片刻,轻轻点头:“没有问题,随时可以继续行动。” 连续的运用自己的源石技艺将车厢中的干员们送到安全的位置,这对于Misery来说也并不轻松。 运输死物是很简单的事情,但转移生命却是一项艰难的挑战,尤其是要在短时间内运送大量人员,Misery要是真的能轻易做到,那博士也不用策划该怎么带队潜入进伦蒂尼姆了,直接让精英干员带飞,岂不美哉? 幸好,有温迪戈们的怒号为他吸引了巡逻队的注意力,争取了时间。 也幸好,有博士精确的计算,让他在合适的位置等待,而不必从远距离强行超负荷使用能力。 林恩等人现在的位置,距离车队其实很近,近到林恩稍许认真些,就能听到军官在对自己的部下们说些什么话。 但一道城墙,一片钢铁的阻拦,就能让两片区域,划分出安全和危险的距离。 伦蒂尼姆—— ——他们潜入进来了。 $夫地四篇 分兵9罗 罗德岛的先遣小队由Misery和Scout两位精英干员带队,整个队伍一共也只有五个人,其中的每一位参与者都是整个罗德岛最擅长潜伏情报等工作的干员,放到其他国家的特工组织里,少说也能混出点名堂来。 这点从他们和灰礼帽近来的对比就能看出来,隶属于开斯特公爵的“灰礼帽”们,也算得上是维多利亚范围内数一数二的特工好手了,但他们却被萨卡兹们在伦蒂尼姆的严防死守弄得焦头烂额,安插进来的线人往往坚持不过一两天就被搜罗出来拖上绞刑台,就连擅于玩弄影子的“灰礼帽”都被吊死了好几个。 变形者王庭的层层套路,那可真是任何一个特工组织的噩梦。 虽然被派往一线的见习灰礼帽对于这偌大的组织来说就是炮灰一样的消耗品,但这些被吊死的灰礼帽成员中有不止一位久经考验的正式成员,这些重要的特工大师怀揣大量秘密,而对于变形者的王庭之主来说,这些秘密就仿佛完全不设防一般。 而众所周知的是,特工组织之间,往往是相互渗透的——尤其是维多利亚的大公爵们,大家本来就出自同源,而且始终亦敌亦友,并不坚决对立,这样的情况下你中有我便再正常不过了。 一个特工被抓,就代表一条情报线沦陷,如此不断扩散下去,变形者雷霆般的一次收网最终带来的便是被派驻在伦蒂尼姆的大部分情报机构几乎瘫痪,少有的幸存者不得不进入静默状态,不回应任何联络。 这也让各个大公爵布置在伦蒂尼姆的情报网在短时间内出现了一个难以弥补的漏洞。 在那样的收网中,罗德岛安插的诸位干员安然无恙,除了个人的能力和好运之外,也有因素在于……这几个人的目标实在是太小了,在捞捕大鱼的时候,人们很容易就会把周围不怎么闹腾的小鱼小虾给漏过去。 在面对这般对手的时候,人多可不一定是好事。 用更少的人,犯更少的错才是最重要的。 “郁金香和傀影在临时据点,灰狗则是负责和伦蒂尼姆残存的地下反抗势力接触,不过,不要太期待来自伦蒂尼姆人的帮助,大部分的硬骨头已经被摄政王清理过一遍了,换作是半年前,说不定我们还能找到一两支成建制的反抗军。” Scout打开地图:“我建议去伦蒂尼姆西部,那里的工厂区有临时的安全屋,郁金香发展的几个暗线也都在稳定运作,我们……可以在那里稍微休息一下,制定下一个目标。” “西部。” 博士小姐的手指划过地图,嘈杂的雨夜中,乍现的雷光把防水的地图点亮,她迅速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不算太远……也好,但你确定,你们的安全屋能容纳这么多人,并且不被摄政王的人发现端倪?” “安全屋原本是一个旧仓库,摆放源石废料的不起眼地方,地方足够大,而且那片工厂的头是我们的人。” 博士点了点头,她回望向林恩:“你觉得呢?” 所有人都看向林恩。 这支队伍的核心,无疑只有两人,一是博士,二是林恩。 博士没什么好多介绍的,罗德岛的祖传领袖,尤其是在凯尔希放权、阿米娅又过于依赖的情况下,博士小姐是当之无愧的罗德岛话事人,甚至没有之一。 而林恩…… 曾经或许只是个行动力和战斗力很强的顶级打手,但此时此刻,魔王二字所代表的含金量超越了一切。 “安全屋那边有没有什么问题,应该瞒不过你的眼睛。” 暂且不说博士小姐缜密的头脑,阿米娅感应情绪的能力也非常优秀,那源自魔王却没能完全发育起来的灵魂力量,至少辨别谎言善恶是没问题的。 林恩笑了笑:“我们暂且分头行动。” “你……保险起见,我问一下,你不会是想直接去中央王宫找特雷西斯吧?” “我还没有莽撞到那种地步,虽然确实有点想这么一了百了了,不过嘛,万一他在王座旁边埋伏三五百刀斧手,打起来也麻烦得很。” 林恩耸了耸肩:“他身旁还有一位王庭之主呢,不是那种可以轻易应付的家伙啊。” 博士小姐稍稍松了口气,她还是有些不解林恩这突如其来的决定,但另一方面,长久以来的合作,也让她对林恩有一种信任。 就如同林恩也信任着她一般。 博士知道林恩肯定是要去搞事了,而且从他的态度来看,大约是要搞个大事,但她也坚信局势乱起来总比在一潭死水里找机会要好,不管林恩做了啥捅破天的大事儿,博士小姐不但可以兜底……也能够顺着找到更进一步的机会。 至于林恩的安全…… 开玩笑,懂不懂神明以下我无敌,神明之上一换一的含金量啊。 作为人类顶点级别的战斗力,或许林恩很难在正面击溃一支军队,但他是真的不怕被人海拖死。 特雷西斯身边给他带来最大威胁的,或许也就只有那几位王庭之主了。 “那么明天晚上,我们再汇合?” “嗯,一言为定。” 博士点头,而眼见两人作出了如此约定,Scout和Misery对视一眼,只得无奈耸肩,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干员之中唯有Logos大约是意识到了林恩想要去做什么,他皱着眉头思忖两秒,又摇了摇头,决定还是不要多话了。 在出发之前,林恩和Logos有过一次交谈,其实两人的之前一直都不是特别熟悉,属于知道对方的名字,也很敬佩对方,更有很多共同的朋友,但两人之间始终没怎么见过面的那种关系。 不过……当林恩戴上魔王冠冕之后,作为女妖王庭的王庭之主,两人之间原本几乎平行的关系线便发生了接触。 唉,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对于萨卡兹这般尚武的种族来说,魔王的冠冕,同时也是一份束缚。 博士等人离开了。 而林恩则是扛起剑,向着黑暗迈步。 在他的背后,史尔特尔等人沉默地跟进,如忠实的侍从,无惧风雨。 “魔王巡查自己的领土,又怎么能遮遮掩掩,岂不是让人笑话?” ,盖地五篇 外围吗 经历了数个小时狂风骤雨的浸润后,伦蒂尼姆郊外的土石显得泥泞而又难走。 坚固的雨靴踩踏在崎岖不平的路面上,留下脚印,然后很快便被雨水冲涮得无影无踪。 一队影子行者,正悄无声息地游走在伦蒂尼姆的周围。 没错,这座城市确实是武装到了牙齿,并且守备森严,但若是不抱着渗透入城市的打算,只是在城市外围的边郊游走的话,也没有那么困难。 这些地方人多眼杂。 伴随着摄政王势力与八大公爵正面冲突的烈度不断提升,刚刚清理完内部矛盾的萨卡兹军队也并不充裕,不可能做到毫无死角地将这座超大型城市,和城市中的数百万人口都管理得万无一失。 所以在赦罪师的提议下,最终特雷西斯下令,放弃了城市外围的一部分无战略意义的地块,驱逐不重要的人口,并且要塞化伦蒂尼姆,将这座钢铁森林彻底化为一座战争机器。 在摄政王的军队把城市外围大量居民赶出居住区,并且将居住区改造成工厂和军营之后,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便只能聚集在城市周围的郊野,借着那些废弃的城区勉强度日。 这些被废弃的城区并不具备生产能力,拥挤着远超过标准人口密度的大批平民,萨卡兹们把没用的普通人丢到了城外,聚集在一起自生自灭,只要用围墙和铁丝网封锁这些地块的出入口,并且安排一部分萨卡兹雇佣兵把守……嘿,这成本可比搁城里挨家挨户地查间谍轻松多了。 这里倒是容易被其他情报组织渗透进来,那些围墙也就挡挡普通人,对于神出鬼没的特工来说,这些废弃地块基本上就像是不设防一样,只要避开萨卡兹的巡逻队就没事。 可渗透到这种地方有什么意义? 一点有用的情报都捞不到,也不可能借着这个跳板去渗透伦蒂尼姆的其他城区,只能说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伦蒂尼姆的城防军们每隔一段时间会将一批物资分发下去,而这些物资根本不够所有人活下去,所以到最后,那些最强壮,最聪明,或者最残忍的人会迅速崭露头角,然后被城防军带走,送去军队成为炮灰。 这就像是一种残酷的圈养,但居住区周围少不了巡逻队和哨兵,还有残酷嗜杀的萨卡兹佣兵营地,再加上伦蒂尼姆周围是一片军阀交战的荒地,很少有人敢冒死逃跑。 不过,对于罗德岛的队伍来说,这是一块可以利用的地方。 “林恩他们应该已经入城了。” 雨披的帽檐下,苍白色的发丝湿漉漉地贴紧肌肤上的疤痕。 霜星走到一个屋檐下,借着雨水的空档和被胶布贴满的窗户中漏出的一点光亮,面无表情地摊开手里的地图。 “在天亮之前,我们还有十六处区域需要增设法术增幅器,动作快。” 她催促着,背后的人影晃动,那点从缝隙里渗出来的烛光照亮了一张张年轻的面孔。 是雪怪小队。 作为林恩小队的副队长,她之所以没有和林恩共赴城内的战场,便是因为她足够独当一面,有更加重要的工作需要她去完成。 在博卓卡斯替决定带领感染者游击队踏上战场的同时,这支与霜星并肩作战多年的小队,那些年轻的兄弟姐妹们,便再一次簇拥在寒风公主的身旁。 这一次,他们为了更加广泛的正义而战。 罗德岛的精锐们悄悄潜入伦蒂尼姆,而更多的人则是潜伏在这里,做好准备接应自己的同胞,并且完成一个重要的使命。 他们要拯救这上百万无辜的平民,一如他们在切尔诺伯格时的所作所为那样。 这不是一个轻松的工作,和林恩等人遇到的困难相比,这个任务同样充满了艰险和挑战。 上百万的伦蒂尼姆平民不仅仅是摄政王圈养的预备兵员,同时也是他准备好的第一面盾牌,是掣肘那几位有良知……或者说比较注重形象的大公爵的一个好手段。 同时,这也是一个用来谈判,去拖延时间的好筹码。 特雷西斯不可能轻易放弃这些人的,物尽其用、榨干每一丝利益才是他的风格。 也因此,这些废城区的防守,实际上是内松外紧,小规模的渗透不可避免,萨卡兹们也不在乎,但大批的平民逃跑是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的,城区周围布满了萨卡兹雇佣兵的身影,逃跑只会迎来血腥的镇压和屠杀,直到吓破那些普通人的胆,再也不敢提及逃跑二字。 军队的撤退遭遇截杀都会崩溃混乱,更别说毫无军事素质、娇生惯养的平民了。 在废城区的角落中,萨卡兹的巫师们人为的构筑了数十个能量节点,并且以此为基础建立了大量的源石祭坛——这是他们镇压平民时的有力武器,同时也是保护伦蒂尼姆的第一道外围防线,疯疯癫癫的萨卡兹积怨者和一部分术士共同维持这道防线的完整。 但这也是可以被反过来利用的。 萨卡兹的源石祭坛是怎么布置的,霜星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要知道她的雪怪小队布置的源石冰晶,其原理和萨卡兹的巫术鲜血祭坛几乎是相差无几的。 毕竟,这是她从老爹那边学来的技术,和萨卡兹的巫术出自同源。 在林恩帮助她对术式进行一定改进之后,她甚至可以反过来利用萨卡兹术士们布置的能源节点,布置法术增幅器修改能量流动的轨道,悄无声息地截断一部分源石祭坛的能源,并且以此供给雪怪小队布置的寒冰祭坛,与那些邪恶的巫术祭坛分庭抗礼。 这也是林恩让霜星在城市外围行动的根本原因,这件事只有她和她手下的雪怪们能做,没有她的帮助,罗德岛要疏散平民……起码也要付出十倍以上的代价。 行动的成功率, 那些疯疯癫癫的萨卡兹积怨者,在源石祭坛的增幅下,战斗力可是相当恐怖的。 速度比计划中的要稍慢一些……这场雨不但屏蔽了萨卡兹的感知,也影响了雪怪小队布置仪器和冰晶的效率。 然而天亮之前,不管能不能达到计划中的数量,也必须得停手了。 霜星在心中计算着,背后却突然袭来一股劲风——她下意识地拔剑,寒冰凝聚在剑锋上,为她抵挡狠辣的拳刺突袭。 “你们这帮家伙,鬼鬼祟祟的,在格拉斯哥帮的地盘干什么!?” 阿|滴六樟 变形者不: 雷雨声中,孤高的王者自冰冷的王座上惊醒。 “殿下。” 侍女连忙端上解渴的清水,却被特雷西斯粗暴地单手推开。 他差点没忍住被惊醒后直接拔剑的冲动,视线扫过棕发的菲林侍女,如死亡凝视一般,彻骨冰寒。 哐铛—— 侍女的手在发抖,没有上过战场的她在面对如此杀意凛然的视线时连托盘都没能拿稳,尚不等她反应过来,一把浅紫色的匕首便从宽大的袖口中滑落。 她跪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就连开口辩解,或是捡起地上的匕首发起舍身一击的勇气都没有了。 “无聊。” 一个不合格的刺客,从那精雕细琢的面容,被恐惧填满内心的表情,以及没有多少肌肉的娇嫩体型来看,完全没有接受过专业的训练,充其量也只是个被人煽动着过来送死的普通人罢了。 对付这种普通人……只需要一个常驻在眼神里的简单巫术,就能顷刻间将她的心神斗志几近摧毁。 那混杂着杀意的气势,凌驾于意志之上的灵魂冲击,足以将这种本就不那么坚定的年轻人心底的恐惧彻底激发。 第三次了。 自从上个月,血魔大君撕破了和善的面具,将伦蒂尼姆醉生梦死的投降派贵族们杀得血流成河之后……这座曾经的王权象征之城,便连最虚伪的和平都维持不住了。 伦蒂尼姆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没有见识的愚蠢贵族,杀了一批,便又能换上来一批。 但开了这样的先河,人心惶惶之下,总会有人冒险行事。 那群蠢货,以为拿着一把利刃就能趁着小憩的片刻取下摄政王的人头吗? 不过,倒也怪不了他们,毕竟那些忠于王国的强者,不管是军人还是私兵,无论骑士或是刺客,早就在最近的几年里被那些贵族们卖了个精光。 塔楼骑士被突袭全灭,蒸汽骑士在地下被困死,王室卫队惨遭坑杀,议会下属的法师团早就在战场上作为炮灰全灭,就连城中的守军也被一点点抽掉脊梁,仅剩的一些军中精锐拼死冲了出去,但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就连工人和雇佣兵构成的游击队,也早就在贵族们的打压背刺下,消声灭迹。 以至于等到这些跪久了的贵族们打算武装起来反击的时候,发现他们连一个能用来刺杀的刺客都找不出来,只能鼓动些普通人来送死。 愚不可及的自作自受。 特雷西斯摇了摇头,他随意地踢开匕首,就连溅血的兴趣都没有了。 萨卡兹固然是注重血统的古老传承种族,但作为一名萨卡兹英雄,他是少有的毫无根基的平民出身者。 流淌在他剑锋上的力量并非来自古老血脉的传承,而是久经沙场的磨砺、后天的学习和锻炼、肉体和灵魂不断打磨,最终达到几乎无法复刻的高峰。 雷雨声不会惊醒浅眠的他,在泥泞的战场上他甚至枕着敌人的军号声睡过浸满了泥水的战壕。 只有杀意,哪怕再微弱的杀意,在接近的刹那,都会将这位经历过无数次生死、站在凡人顶点的萨卡兹英雄惊醒。 匕首在地面上滑动,最后磕碰在石柱上,带起的响声惊动了四周的护卫,几名萨卡兹王卫兵匆匆走进来,沉默地拖走了麻木的侍女——至少这次不用处理地板上的血迹。 “殿下……” 熟悉的、讨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了。 “说。” “他来了,您感兴趣的那位对手……已经走上了舞台,走进了棋局,背负着正义的名义。” 阿撒兹勒的身影自阴影中缓缓浮现,他一如既往地穿着研究员那朴素简单的衣服,面色平静,眼底藏着偏执,然后说着浮夸的台词,就像是个三流的戏剧演员,拿着四流的剧本进行毫无波澜的咏叹。 “哦——正义,真是久违到陌生的形容词。” 特雷西斯没有露出不屑的神色,相反,他的表情倒是带着点缅怀。 不过下一刻,那点柔和的表情便肃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平静:“那么,第一幕也要开始了吧。” “不要让我,对你的忠诚感到失望。” “啊,我的盟友,事到如今,你对我的价值,也就只剩下忠诚而已了。” 不知不觉中,曾经那个不被任何王庭所承认,孤立无援到连雇佣兵的力量都不放过的摄政王……已经得到了足足三脉王庭的青睐。 而作为他和王庭的联系人,阿撒兹勒的利用价值已然走到了尽头,而不断用实验来挑拨特雷西斯底线的他,也让这位殿下……很不耐烦。 毕竟和这位相比,就连赦罪师们都显得安分得可爱。 “您会如愿的,殿下。” 阿撒兹勒的眼底闪过一抹化不开的怨气,但他很好地将其收敛了起来。 曾经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早就在接二连三的挫折下被扫入了垃圾堆,剩下的仅仅只有充满了攻击性的怨毒。 哈,反正我也不会真的死在这种鬼地方……无非是多损失些身体,多花点时间沉睡罢了。 他如此想着,走出王宫合上门扉的刹那,回头却看到摄政王警告似的一瞥。 那眼神就好似……在看一个死人? “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安分。” 片刻之后,静悄悄的黑暗中又响起一道截然不同的慵懒声音,那是阿撒兹勒从未注意到的阴暗角落,一个听众对这场闹剧旁观已久。 千变万化的脸最终定格在一个年轻的容貌上,并不是模仿,而是一种更为纯粹的“自我”。 变形者集群,王庭之主。 “不过,坦白的说,不管他在考虑什么,对我来说都不再是威胁了,不是吗?” 特雷西斯回头,看向自己真正的合作者,那位地位与他等同、甚至超过的古老存在:“亲手将自己的一部分分割出去,同时还要表现得毫无破绽,仿佛那真的只是个意外……想必很不容易吧?数千年的时光匆匆流逝,此时此刻你再走出阴影,我想,应当是收获的季节到了。” “不要说得那么邪恶嘛,那也是我们的兄弟,或者说我们的孩子。” 绿发的“年轻人”耸着肩,身影重新消融于影子中。 “记忆,我们最宝贵的东西,同时也是我们的毒药……新奇的事物,总是好的。” “特雷西斯,我的合作者,你要是活得和我们一样长,你就会明白的。” “当一片让人看着就发腻的重复选择里,出现一个新的选项时,那种从未见过的新奇感,怎么可能忍住不去碰碰看呢?” .呢滴七篇 粉碎噩梦 1吧 林恩带队穿行在钢铁的街巷中。 这里原本应该是一片比较繁荣的居住区,有数不清的高楼大厦和各种各样的店铺,哪怕现在已经经历过军事要塞化的改造,也冲不掉钢铁森林中的生活气息。 不过,此时此刻,这里已经没有居民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疏而不漏的萨卡兹巡逻队,大量无人战斗兵器,以及数量庞大的“伪军”。 这些伪军大多只是经历过简单训练的壮丁,或是从未经历过战争的贵族卫队,素质不能说是良萎不齐……也可以说是一群杂鱼了。 但军事委员会的将军和参谋们可不是吃干饭的,以恐惧来强调纪律,凭借伦蒂尼姆兵工厂赶工制造的大批无人战斗兵器,再穿插少部分精锐的萨卡兹士兵,这些素质堪忧的炮灰伪军,竟也能在外围的区块中构筑出一条密不透风的防御网。 在几脉王庭的支援抵达之前……特雷西斯就是靠着这些炮灰组成的防线,在几次高多汀公爵及威灵顿公爵组织的小规模试探性突袭中,没有被占到一点便宜。 而在食腐者和血族的大军抵达之后,这些炮灰伪军也没有被闲置下来,在一部分赦罪师和军事委员会作战参谋的带领下,装备了一批哥伦比亚秘密提供的大批监控防御装置,担负起防止渗透和逮捕内鬼的工作。 很多几近潜入成功的维多利亚特工,就是倒在了这条防御线下。 士兵的素质会制造漏洞,特工的法术和经验可以抓住机会,但那些高科技的针对性装备,让不了解这些东西的特工大师们功亏一篑。 就连林恩也很难悄无声息地摸过去。 也就只有罗德岛的几名秘密特工,能借着Misery几乎无法复制的法术,强行通过这道“封锁线”。 “我要先去见一个人。” 一边穿梭在雨幕之中,林恩一边快速说道:“如果顺利的话,我们的行动能增加至少三成胜算。” 队伍里的干员们都有些惊讶,尤其是玛莉娅和安洁莉娜这两个耐不住性子的姑娘,惊喜的表情几乎是溢于言表。 大家都是抱着觉悟才来到这里的,但谁也不想白白埋骨于此。 “我们该做什么。” 唯有狄开俄波利斯和玛恩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担忧。 如果真的有那么大的好事,林恩肯定早就公之于众了,放到此刻才说……或许这事里有不少风险。 同样很快意识到这点的还有欣特莱雅,不过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安静地等待林恩的命令。 她已经习惯了少说多做的作派,也习惯了去参与高风险高收益的博弈。 “帮我打开道路。” 林恩简短地说道:“摄政王的主力部队驻扎在城市的中央,负责外围区块防御的只是二流的守军,我们要用最短的时间……打开一条通往内城区的道路。” 他口中的那个“要去见的人”,自然是与其定下王庭契约的阿撒兹勒。 根据契约的内容,阿撒兹勒必须为他带来特蕾西娅的身体,否则便会被巫术勾起的心魔吞噬。 这种精神上的约束和打击,对于变形者这般,物理意义上几乎不死的存在来说,是非常致命的。 而透过契约,林恩也可以隐约感知到阿撒兹勒的位置,并且向他靠拢。 但熟悉阿撒兹勒为人的林恩也知道,对于这个满脑子禁忌研究和知识的人渣来说,信任本就是最不能指望的一种东西。 看看法弗纳,那个忠勇的赦罪师,被他变成了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哪怕是这样恶毒的契约惩罚,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若不是他有手段可以帮助特蕾西娅夺回失去的身体,林恩本该彻底碾碎他的大部分身体和灵魂,让他陷入长久的沉睡,这才能算是最合适的结果。 不过,也正如林恩所想的那般,阿撒兹勒再麻烦,对于现在的林恩来说,也属于小角色。 和他或许能带来的收益相比,林恩愿意去赌一把。 黑色的雾气覆盖在团队中的每一名成员身上,沉重的雨水也变得轻盈,那是夜烟和安洁莉娜的法术,让团队的主战成员们能够更加轻松地穿梭于雨夜之中。 而玛莉娅也用手摸了摸雨帽下湿漉漉的脸,打开了辅助终端,操纵无人机进行侦查。 小天马在工程部的主要工作其实在于锻造这一方面,对于现代科技机械的操作运用并不算特别出色,但是作为可露希尔的亲传弟子,就算不会快速组装改造无人机,但简单的操作运用还是得心应手的。 毕竟在维护罗德岛的舰内设施时,很多地方就是靠无人机来修理的…… 雨水阻碍了视线,也让原本在要塞区块密不透风的巡逻网出现了偏差和漏洞,那些高科技的无人监控设备,或多或少亦受到了些许干扰。 尤其是作为无人机械主力的小型无人机,这些无人机本身的重量不够,在这样的暴雨影响下不得不降低高度才能维持平稳,而一旦失去了高度的优势,那么欣特莱雅就能很轻松地一箭一个把它们全都射下来。 意识到问题的指挥官不得不派出了更多的巡逻队伍,但是对于林恩手底下这些精兵强将来说,这些巡逻队伍能够造成的阻碍显然非常有限。 甚至不需要林恩出手,炎客和狄开俄波利斯二人便能担负起先锋的作用,夜烟的法术又能很好地辅助尖兵们发起突袭,以小队编制的菲林们根本不是如此久经沙场的尖兵对手,在暴雨的干扰下,很多时候直到被干掉的那一刻,他们才发现自己受到了袭击。 “瞧啊,他们越来越近了。” 昏暗的路灯下,阿撒兹勒看向远方,血魔侍卫利冯兹则是站在他的身后,为他撑伞挡住雨水。 “轮到你出马了,我们的‘海潮骑士’。” 冰冷的雨水洗涮在漆黑的甲胄上,令骑士胸口幽蓝色的火环越发活跃地跳动。 “我不是为了你而战斗。” 法弗纳沙哑的声音自兜帽和面甲下传出:“赦罪师从来不会为了非王者的低劣野心而奉献自己的信仰。” “没关系,不管是为了特雷西斯,还是为了我,亦或是为了你心中不曾熄灭的愤怒……结果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阿撒兹勒笑了笑:“去发泄你心中的怒火吧。” 第八章 粉碎噩梦(二) 流淌的血痕来不及干涸,便被雨水冲刷进了下水道。 越来越近了。 透过王庭契约,林恩可以隐约感觉到阿撒兹勒的位置——不过这种契约是双向的,所以反过来说,阿撒兹勒也一样可以感知到林恩的不断接近。丞 他会有所布置的,陷阱,还是浸透了毒药的饵?林恩对此有所准备,阿撒兹勒是个惜命且疯狂的人,更重要的是他也确实有能力,哪怕有契约约束,恐怕也不保险。 不过……再怎么阳奉阴违地削弱契约的力量,当林恩站在他面前的时候,阿撒兹勒能做的选择就只剩下了两个,要么由契约而死,要么顺着契约为林恩火中取栗,偷出特蕾西娅的身体。 嗯……还有那个法弗纳。 被使命感和愚忠蒙蔽了双眼的赦罪师。 平心而论,林恩并不讨厌那个男人,因为法弗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非常像上一世为了终结战争而追求力量的林恩。 而那种在腐化边缘保持理智的强大灵魂,也是寻常人所不具备的。 作为一名猎人,林恩可太了解海嗣的腐化有多么棘手了……那几乎已经不是意志能够抵御的东西了,若是简单的意志坚定就能抵抗腐化之心,那当年海水淹没大地也不会那么轻而易举了。 邪魔的腐化是由内向外,海嗣则是正好相反,肉体的腐化最终会带动精神的堕落,再坚定的意志也不敌肉体凡胎的变化。 数不尽的勇士强者,最终都被海嗣同化,转而化为了恐怖的敌人。 因此…… 那取自深海猎人的火环,还能帮助法弗纳锚定多久人性呢? 幽蓝色的骑士行走在暴雨之中,冰冷的雨水不能洗去他燃烧的战意,反倒是在如此潮湿环境的滋润下,法弗纳的精神显得越发抖擞。 四肢冰冷,却不再渴望温暖。 环绕在身边的队友们,让他紧绷的精神不至于拧断。 但是…… 果然,盲目追求力量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瞧,这冰冷的盔甲之下,还有多少血肉能和人类沾边呢? “队长,就在前面。” 黛米握住剑杖,她将用来施法的杖插在地面,并且抽出杖中安置的剑,一点红色的光芒自法杖末段传导向地面,然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扩散开来。 猩红的光点凝聚在一个方向,标示了敌人的位置。 当然,如此显眼的挑衅,也没人是瞎子,在法弗纳等人抓住林恩小队具体位置的同时,林恩等人也意识到了强敌的接近,几乎是刹那之间,之前一直隐而不发的光雨自雨水的间隙之中洒落,那锋利而又炽热的金色光影在一瞬间驱散了血色巫术的侵袭,并且狠狠地反击了回去。 赦罪师团队中的第二人出手,卡尔萨斯拔剑引出巨大的风刃,法术的力量在半空中恰到好处地与玛恩纳释放的光雨抵消,而与此同时最后一名赦罪师罗可吹响警哨,凄厉的哨声响彻于夜晚,彻底激活了这座雨夜沉睡战争机器。 “哦。” 史尔特尔耸耸肩:“看来有麻烦了。” 她说话的声音不轻不重,平稳如常。 其他的队员们……也就只有那些第一次经历这种“大场面”的年轻人露出了一些紧张的神色,像是玛恩纳、狄开俄波利斯这样的老将,早就在加入这个队伍,参与这次行动的时候,就想到了过程应该不会那么轻松。 “嗯,看来他真的很想干掉我,但只能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手段,却不敢正大光明地告诉所有人我来了。” 林恩耸了耸肩,对此并不在意。 远方有无人机不断起飞,萨卡兹兵站中也有士兵紧急出动,向这个方向探查过来。 但是,这场雨……让这一切的效率都变得低下。 轻量级的无人机无法在大雨中快速起降,训练水平有限的菲林士兵也很难在萨卡兹老兵的带领下快速拉开阵线,进行地毯式搜查,唯一有威胁的,恐怕便只有常驻在这里附近的萨卡兹巡逻小队,估计会在短时间内快速赶到。 “没关系,十分钟内解决战斗,我们继续深入。” 更近了。 林恩已然看清,他那熟悉的对手。 “这张老面孔差不多也看腻了,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 雷声轰鸣。 没有什么叙旧,也没有什么垃圾话。 在闪电的光辉照亮街道的一瞬间,站在街道两侧的林恩和法弗纳便向对方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厚重的金属甲胄在激烈的冲锋下发出相互碰撞的铿锵,而林恩则是于迈步的瞬间已然激起王剑的刻印化为苍白的骑士,幽蓝和苍白,两种截然不同却同样刺眼的颜色碰撞在一起,性质相反的幽蓝火焰亦厮杀起来,充满了腐蚀意味的冷火正面撞上了净化的蓝炎,在一片暴雨下塑造出难以接近的火焰之海。 而与此同时,闪耀的刺剑跨越雨幕飞袭向林恩小队中的年轻成员们,流淌着猩红血色的暴风也以风卷残云之势席卷而来,两名赦罪师的目标非常明确,那就是背负着沉重电子工程器械的玛莉娅,这样的干员往往战斗力比较薄弱,而且在队伍中格外重要,若是能将其刺杀…… 火焰和光芒自正面击溃了他们的幻想。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下三滥的家伙,就只会如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用突袭的方法来掩盖自己的懦弱。” 开口说话的人是玛恩纳,这位临光家的大家长似乎找回了一些年轻时身为光明游侠的青春,两名赦罪师袭击的刹那便反应了过来,并且在拔剑的同时低声自语:“令人厌倦。” 光明撕裂风暴! 相较而言,另一边手握火焰之剑抵挡住闪耀突刺的史尔特尔便没有那么多话了,她只是以审视的目光扫过握剑的黛米,然后摇了摇头,以绝对的强势力量将对方轻盈的攻击逼退。 呵,心意之剑…… 又不是什么没见过的稀罕玩意。 而且,心剑这种术法,那种纯粹强烈的感情…… 难道,你以为只有你是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