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爷棍下不留生》 作者:造化斋主 方丈:空想,你的杀心太重。 徐胜:住嘴!大威天龙,般若诸佛,世尊地藏,般若巴嘛哄! 地藏:空想,你所求为何? 徐胜:愿无间之中,只得我一人。 第一章 宁死不屈 熊熊燃烧的建筑,弱者无助的惨嚎,流淌如溪的血水,描绘出一幅人间炼狱的景象。 目光所及之处都被染成了红与黑,翻卷的红莲烈焰舔舐着大地,释放出异臭的黑烟冲破天际,红色的死亡与漆黑的阴霾,正将所有的事物埋葬。 一道瘦小的身影被坍塌的房门压住,趴在地上目睹着一切,双目赤红如鬼,一股强烈的情绪涌上心头,引动灵魂发出撕心裂肺地咆哮: “一定要查出真相!” “让恶徒血债血偿!” …… “又是这个梦,原身宿主的执念可真够强烈的。” 从床上起身的徐胜用清水泼了泼脸,意识很快变得清醒起来。 “自从八年前穿越到这具身体开始,每隔三天就做一次相同的噩梦,看来除非实现原主的执念,否则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下去。” 徐胜颇觉无奈,他倒是很想了结原主的执念,摆脱噩梦,奈何他穿越的世界不是一个太平的世界,野外多的是畸变的怪物,出远门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没有足够的实力,无异给畸变生物送外卖,而等他有了出远门的实力,案发地点留下的痕迹早已被时间消除干净,因此直到如今他对真相仍没有半点头绪。 好在人是一种适应性非常强的生物,习惯了也就那么一回事,徐胜简单洗漱用餐后,离开了客栈,走出大门时,发现旁边蹲着一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乞丐,从长相上看年龄不大,有手有脚,但身上多有瘀痕。 乞丐察觉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将头埋进怀里,好似羞于见人。 徐胜随口叫来店小二,给了几枚铜刀币,让对方送几个包子给乞丐。 乞丐收到包子时,微微一怔,抬头瞧了徐胜一眼,也没说谢,揣着包子就离开了。 店小二见状,忍不住为客官鸣不平:“这叫花子也忒没良心了。” “良心啊……乱世中就别强求了,士大夫都未必有的东西,何必刁难一个乞丐呢?” 徐胜笑了笑,迈步离开,他的肩上扛着一根鎏金棍子,棍子的另一端挑着行李包裹,嘴里哼着“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日出送走晚霞”,前往目的地。 “真是怪人……但那调子倒是好听。” 店小二也跟着哼了起来,并在掌柜的催促声中,回到堂内接待刚起床的客人。 半个时辰后,徐胜来到一间破败的寺庙门口,道:“戒德,赶紧出来吧,拿着本派的魂器,你以为能逃过追踪吗?”声音平淡得好似喊人回家吃饭。 不一会,破庙中传出了骂骂咧咧的声音:“你这鸟人真是阴魂不散,昨日在分院俺是给本院面子,真当俺怕了你吗?” 一名膀大腰圆、虎背熊腰的头陀气呼呼从庙中走出,来到门口时一条大毛腿猛地踹出,本就耷拉的院门立时被蹬飞,如炮弹般呼啸飞出。 徐胜微微侧身,轻描淡写地躲过了这一记下马威,然后拿出一张状书,念道:“戒德,八月十二日晚,你借宿随缘镇的一户人家,见其女主人貌美,心生不轨,拉扯之时,丈夫来阻,被你一拳打残,之后当其面侵犯其妻,此事你可认?” 戒德不屑道:“没什么认不认的,这事大家都在做,又不是只有俺一个人干过,俺们白藕寺庇护一方百姓安全,免受妖魔屠戮,这等泼天的恩情,让这女人报答一下怎么啦,又不曾少块肉,看得上眼才让她伺候,这是她的福分!” 徐胜听完也不生气,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嫌犯没有否认控告,当场认罪。” 他拿出一根炭笔,在状书上写了几个字,继而道:“接下来你有两个选择,一是乖乖画押,束手就擒跟我走,二是暴力抗法,尝试潜逃,个人建议你选后者,因为这样我就有理由蹂躏你了。” 这等完全不将人放在眼里的态度彻底把戒德激怒了,喝道:“喊你一声师叔,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这事连本院住持都不管,偏你要多管闲事,识相的赶紧夹着屁眼撒开!” “别人不敢管的事我管,别人不敢抓的人我抓,一句话,”徐胜踏前一步,正气凛然道,“天理昭昭,有罪必伐!” “伐你个鸟气!区区一个九品‘武僧’,你伐得了谁?” 戒德大喝一声,背后浮现一尊人首蛇身的神灵虚影,凶狞非凡。 他双足一踏,地面微微震动,当即狞笑着飞扑而出,双臂催发那伽之力向前涌去,哪怕前面是一头大象,他也有信心将其掷上半空。 “都已经明明白白警告过你了,偏要选下下签,那就怨不得我据理服人了。” 徐胜连挑着包裹的棍子都没有放下,五指呈爪向前拍出,前方空气轰然爆鸣,只见他的指尖各有一道瓣状劲力洪泄而出,凝成一朵巨大莲花,引发气流激震。 戒德认出这是本派武功莲华掌,这并不是什么上乘的绝学,也就比入门级的罗汉手强一些,其特点为轻盈灵动、变化繁杂,然而经眼前少年使出,竟是声势浩荡如炮火齐鸣,掌劲宛若滚滚江河倾泻而来。 他心中惊骇悚然,来不及反应,便觉一股沛然不可抵御的神力从四面八方涌来,轻易将他的那伽之力碾碎,这一刻,他真正明白了螳臂当车的意思。 若真受了这一掌,戒德毫不怀疑自己会落得被车轮碾爆的下场,幸而,他及时发动了灵能“七匝之护”。 传闻佛从菩提树下起,往牟枝磷陀龙王池边,坐一树下思惟,时七日洪雨不止,牟枝磷陀龙王乃出,以身绕佛七匝,引头覆佛头上,守护佛陀,使不受诸恼乱。 这“牟枝磷陀龙王”便是那伽。 只见戒德背后的那伽虚影围着他绕了七圈,最后用蛇头覆盖住他的脑袋,形成全方位的防御,不留任何死角,兼具物理与精神防御,实是上乘的防御系灵能。 然而,莲花状的雄劲裹住那伽虚影,向内合拢的瞬间,轰然惊爆,狂乱的劲流朝着四面八方散去,露出一道鲜血淋漓的身影。 戒德连退数步,一直撞上破庙墙壁这才稳住身形,差点被捏爆的他面如白纸,双目满是惊惧,只这一招,便让他意识到双方的实力差距,心想对方敢接下“百丈肃众”这种得罪人的职位,果然有两把刷子。 他心中已然胆怯,加上本来就是凌弱怕强的性格,便要开口讨饶:“俺认……” “好汉子!宁死不降,看你的眼神我就明白了,敬你的骨气!” 不等对方开口,徐胜一棍飞捣而出,正中对方胸口,神力涌动,迸发一连串的骨裂之音,直接把戒德要说的话给打了回去。 在棍劲冲击下,戒德撞破墙壁飞进了破庙中,只觉五脏六腑都被这一棍捣碎了,但值此命悬一线之际,情知自己唯一的生机就是被抓回去受罚,他强压下喉咙涌动的鲜血,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道:“师叔饶命……” 徐胜飞起一脚,踹在对方脸上,崩出几颗带血的牙齿,叹道:“果然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要讽刺我‘扰民’,嘲笑我力气不够大。” 受了这一脚,已然脑震荡的戒德根本连话都不出来,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连身子都站不稳,恍惚间,好似听到了那晚女子的惨叫和对方男人的悲吼。 他一抬头,看到庙中污迹斑斑的弥勒佛像,莫名觉得对方悲悯众生的笑容好似带上了几分讥讽。 “本想抓你回去当众审判,既然你宁死也不肯受辱,那便成全你!” 徐胜上前一拳捶在戒德后背,对方当场口喷鲜血,将前方的佛像染上一件血衣,此举竟似画龙点睛一般,令这尊破败的木质雕像平添了几分神采。 戒德身子一晃,倒在地上,再也没了气息。 徐胜抬头看了一眼弥勒佛像,旋即收回目光,走出破庙,翻开落在地上的行李包裹,却发现自己准备用来盛放首级的木匣已然破裂,里面的石灰都漏了出来。 “应该是被刚才战斗中的余劲波及,这下麻烦了,总不能拎着滴血的首级在路上走吧,这未免有伤风化。” 他环顾四周,想要寻找替代品,最后目光落在那尊坐在破庙中央的弥勒佛像上,于是走到座前,用指节敲了敲。 “空心的,太好了!” 徐胜抬起头,看着弥勒佛像的笑脸,莫名福至心灵,回以会心一笑,然后举起了手中的鎏金棍子。 第二章 我要当巨侠 任务:淫僧戒德(限时6日) 成功条件一:将戒德行踪上报戒律堂,奖励行善值300; 成功条件二:擒拿或击毙戒德,奖励行善值600(已达成); 成功条件三:坐视戒德潜逃,奖励为恶值300; 成功条件四:将受害夫妻交给戒德处置,奖励为恶值600; 战斗评价:B 最终结算:600×1.6=960行善值 “评价只有B,看来这种‘强行让对手铮铮铁骨’的方式不怎么受系统认可……算了,对付这种欺软怕硬的废物,能拿到B就不错了。” 徐胜将意识从任务结算面板移开,这是他作为穿越者的金手指,原型是他前世玩过的一款名叫“我要当巨侠”的武侠类型单机游戏,核心卖点在于通过触发随机事件,完成任务来获取行善值或者为恶值。 其中行善值可以提升技能熟练度,为恶值可以兑换武功秘籍、神兵利器,具体获取哪一种端看玩家的选择,如果坚持行善,绝不为恶,游戏前期会非常艰难,一不小心就落得“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侠请重新来过”的下场。 游戏设计者似乎想通过这种游戏机制,让玩家感受人性道德的拷问,是为了坚守良知而承受生存的压力,还是放弃底线来获取实际的利益? 若是放弃底线,是全无下限无恶不作,还是止步于小偷小摸? 然而,玩家从来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群体,很快就捣鼓出各种MOD来改变游戏体验,比如徐胜就打了一种名为“十倍奉还”的MOD,能让收益直接提升十倍,哪怕只行善不为恶,也能轻松度过前期开荒,而这一效果也被他的金手指继承下来。 当然,游戏跟现实终究存在差异,比如游戏里的战斗评价是看角色的连招,打得越华丽评价越高,奖励结算时给予的系数越大。 但现实中就没有这种评价方式了,毕竟战斗目的是击败对手,而不是让你打得好看,武学宗师们也不会基于这一点来创造武功,实用性才是第一要素,绝大多数武功都跟华丽无缘。 经过徐胜的摸索总结,发现系统的评价标准是看敌我双方的逼格,跟实力无关。 比如说一些中二的台词,或者干脆来一句登场诗,就能提升评价,最好是做到“装逼如风,常伴吾身”。 此外,像戒德这种被打得痛了就当场求饶的敌人,则会拉低系统的评价,哪怕徐胜刻意帮忙都没用,放在游戏里,就是血量低下还不许伤害溢出的小怪,你技术再妙都没法积累连招。 他很快将遗憾的心情抛诸脑后,把注意力转向人物面板。 人物:徐胜人 神元:985 气元:211 精元:9999 技能:灵格“武僧”(95%)、莲华掌(100%)、罗汉拳(100%)、降龙棍法(100%)、伏虎刀法(100%)、一指禅(100%)、铁头功(75%)、铁布衫(75%)、铁裆功(60%)、天龙法体(25%)…… 行善值:95270 为恶值:0 “徐胜人”是徐胜父亲最初给他起的名字,取自《史记?伍子胥传》中的“吾闻之,人众者胜天,天定亦能胜人”。 后来他父亲觉得“胜人”音通“圣人”,太过大气,担心儿子压不住,于是去掉一个“人”,把名字改成了“徐胜”。 这八年来,徐胜把自己有权限学的门派武功全部刷到了极限,之所以没有全部刷满,有的是因为缺少后续功法,比如《天龙法体》,他只修炼了全部八篇中的两篇; 有的是受限于身体资质,比如《铁裆功》,理论上小成(50%)境界就是普通人的天花板,除非是像嫪毐那种天赋异禀之人,才有可能练到圆满无暇(100%)的境界。 三项属性中,气元之所以那么低,倒不是因为宗门没有内功,也不是徐胜没有修炼,而是考虑到现实的因素,不敢提升。 此方世界名为“南灵蛮洲”,尽管名字中带个“灵”,但自从大灾变后,天地灵气遭受污染,世人再也无法吞吐灵机,修炼内功,甚至连天材地宝都失去效用,只能依靠灵格魂器来间接修行。 倘若徐胜靠消耗行善值拥有了强大的内功,一旦被他人发现,又找不到合理解释的理由,绝对会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甚至就算有了理由,别人也会想要验证一下真假。 怀璧其罪的道理,他又不是不懂,就连211点气元,都是因为他达到了由外而内的武学境界,炼精化气而来。 最后,徐胜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面板右上方“宝物兑换”,眼馋了一阵后,终究还是没有点开。 他怕自己禁受不住诱惑,还是不见为妙,心中也可以自我安慰都是一些垃圾货色——只要不去吃葡萄,葡萄就是酸的。 迄今为止,徐胜都没有获取过为恶值,完全无视条件三和条件四,有时候宁可任务失败,也不会妥协。 玩游戏倒也罢了,说到底不过是一群数据,无所谓道德伦理,可现实中都是活生生的人,像是“将受害夫妻交给凶手”,这种事是有良知的人干得出来的吗? 别人怎么想徐胜管不着,反正他过不了良心这一关,武功秘籍、神兵利器没有就没有吧,又不是没其它变强的方法,没必要拿自己的良心来换。 将意识收回肉身,徐胜看向手中的一串蛇牙项链,这是戒德的魂器,他集中精神与之沟通,识海中立即浮现一条多头眼镜蛇的虚影。 【七品灵格:那伽】 【属性:妖】 【契合条件:八品佛教体系灵格】 【晋升仪式:???】 【能力:驱使水灵、赤口毒舌、七匝之护】 “蛇性本淫,看来是受到了灵格的影响,没能约束住欲望——但也怨不得他人。” 徐胜稍作感慨,收起蛇牙项链,提着简陋的临时木匣便要离开,但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开口道:“出来吧,你都跟了我三天了,又不懂敛息隐匿之法,真当别人都是瞎子吗?” 俄而,路旁草丛一阵抖动,一道身影从中走出,却是早上那名蹲在客栈门口的乞丐。 乞丐来到徐胜面前,“噗通”一声双膝跪在地上,行大礼拜求道:“鄙人方清白,恳求‘侠僧’主持公道,赐我方家百余亡魂泉下安宁。” 第三章 侠僧当行侠 “侠僧”是徐胜在江湖上闯出来的名号,毕竟那些行善值不是凭空飞来,而是由一件又一件的善行积累起来。 无论是谁,能力如何,抱有何种心思,当他日复一日地行侠仗义,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之中,必然能得到他人的认可。 这种事并非第一次遇见,徐胜不慌不忙道:“且将原委道来。” 乞丐抬起头,脸上抹满了灰,眼神决绝,条理清晰道:“鄙人本是白鹿学宫的学子,半个月前放假返乡,途中得知故乡被妖魔荼毒殆尽的噩耗,虽是悲痛欲绝,但乱世之中这等惨事并不罕见,且凶物已然为高人诛杀,连报仇都免了,茫然之余,也只想向那位高人当面说谢。 然而,追寻高人行踪时,鄙人发现那些死于高人之手的妖魔,总是在犯下吞食一村活人的凶迹后才被诛杀,且从未有过一名幸存者。” 徐胜一挑眉毛,思忖道:“也就是说,你怀疑这些惨剧出自‘高人’之手,对方以妖魔为幌子,遮掩自身行凶的真相。” 方清白昂首相对,反问道:“若只有鄙人家乡如此,或许只是巧合,但再三再四皆是如此,如何叫人不起疑心?” 徐胜不置可否,他瞧了对方一眼,道:“直到现在你都没有说出这位高人的名号,心有忧虑,也就是说,对方跟我有关系?” 方清白一咬牙,拱手道:“正是贵寺高僧,‘白象菩萨道善’。” 听到凶手名号,徐胜恍然:“难怪你跟了我三天也不敢说,直到亲眼见我宰了戒德才愿意出面,你是担心我徇私不公,所以想通过戒德一事来确认?” 方清白沉默了一会,缓缓解释道:“江湖人皆称侠僧秉公任直、铁面无私,我心中也是信了七分,若非如此,我为何不找他人,偏来求阁下?” 徐胜疑惑道:“若事实真如你说的那般清楚,你何必找我,直接上莲花寺告状便可,即便本门出了不少如戒德这样的败类,甚至由于传承悠久,如王朝般渐生腐臭,可毕竟属于正道,残害生民依旧是不可饶恕的重罪,便是长老也休想例外。” 方清白苦笑摇头:“便是被县衙小吏弄得家破人亡,又有几人敢找知县喊冤,所谓‘官官相护’难道是升斗小民的污蔑吗?非是鄙人贪生怕死,但全家人的清白系于一身,又如何敢贸然行事?一旦所托非人,鄙人固然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却恨雪不得众灵沉冤,九泉之下无颜以对父母亲人。” “若依照你的描述,道善长老分明是灵格失控、意识发狂的征兆,无论放在哪个门派都不可能坐视不理,‘官官相护’也只会保护正常人,哪里会去保护一个疯子?” 方清白摇了摇头,道:“这些修行上的事情,鄙人非是灵修,却是不懂,但数日前鄙人遇见一名江湖术士,对方观我面相,称我印堂发黑,面有死气,不日就有血光之灾,唯求助‘侠者’方可躲过此劫。” “听起来,很像江湖术士惯用的骗人伎俩。” 徐胜的语气不是很肯定,对方真的遇见了擅长“观相”或者“预知”的高人也不是不可能,拥有类似能力的灵格不在少数。 “或许吧,但事已至此,鄙人亦无其它更稳妥的办法,只能拜求侠僧给个痛快。” 说完,方清白将头一低,露出脖子,摆出了引颈受戮的姿势。 作为一名普通人,自忖已经将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剩下的一切都交给眼前之人决定,若真是有眼无珠看错了人,那也不过一掌之事,权当从苦海解脱。 徐胜没有仓促做出决定,虽然对方说得情真意切、叩心泣血,但他也不是第一天闯荡江湖,哪会因此就轻信对方,当即在心中喊了一声“我要当巨侠”,打开任务面板,查看最新信息。 任务:道善的真面目(限期10日) 成功条件一:揭露道善的罪行,令所有受害者沉冤昭雪,奖励行善值1000; 成功条件二:诛杀道善,奖励行善值5000; 成功条件三:击毙方家幸存者,奖励为恶值500; 成功条件四:掩盖道善的罪行,抹消一切线索,灭口所有知情者,奖励为恶值5000; 很久以前徐胜就发现了,金手指的功用不仅仅是提升属性那么单一,通过触发的任务内容就能大致判断出事实真相,不需要他亲自去调查,而善恶值的多寡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反应出任务目标的实力,避免被“扮猪吃老虎”。 这些都是隐性信息,尽管没有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但只要稍加注意,就能起到巨大的辅助作用。 在过去徐胜也不是没有遭遇“恶人先告状”的情况,凶手企图通过扮可怜来博取他的同情心,从而颠倒是非黑白,可只要任务内容弹出来,看一眼成功条件,立即就能判断善恶立场。 不过,金手指的秘密不可能宣之于众,徐胜必须用其它方法遮掩真相,于是他上前一步,用手掌按住方清白的头,做出类似醍醐灌顶的动作。 他低头看去,发现对方露出的后颈白皙雪亮,跟脏兮兮的脸形成鲜明对比,心中不免闪过一丝异样,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 可稍一思索,又觉得对方出身书香门第,从言谈举止来看,绝非小户人家,那么十指不沾阳春水,长得细皮嫩肉也没什么奇怪的。 另一边,被按住脑袋的方清白却是心中一凉,只道对方要杀人灭口,掩盖真相,悲凉之余也唯有认命,虽然自己也学过武功,并非软弱的读书人,但见过方才的战斗,如何不知彼此间的差距宛若天堑,反抗亦是徒劳。 “你方才的言辞确实催人泪下,但未必是真相,你且将内容重复一遍,我自有办法验证真假,”徐胜顿了顿,声音一沉,“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若有半句谎言,我掌下须不留情,你可以现在就转身离开,我只当从来没见过你。” 方清白身子微微一晃,双眸涌出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报仇有望的惊喜,连忙复述刚才说过的话——对方若要灭口,根本不需要同自己废话。 “……以上句句属实,若有半分谎言,便叫我永坠阿鼻,不得超生!”末了,方清白又发下一句毒誓。 徐胜收回手掌,道:“你的控诉我收到了,现在出发吧。” 方清白抬起头,有些茫然地问:“去哪里?” “去执行正义。” 第四章 不求佛 平坦的官道上,徐胜与方清白各自骑马奔行,目的地正是莲花寺。 虽然之前徐胜的口气就像是要直接上门,以天神下凡之势一拳轰杀道善,以显天理昭彰、邪不胜正,可实际上他完全不打算跟对方正面冲突,看任务奖励的善恶值就知道了,这位是远超戒德的强敌,战斗力至少有八个戒德那么高。 如果只比武功,徐胜有信心取胜,奈何这个世界还有“灵格魂器”的修行体系,并非单纯的武侠江湖,诸般灵格拥有种种不可思议、违背常理的灵能,传闻修炼到深处,能让人拥有改变法则的权能。 戒德的七品灵格“那伽”能操控水分和释放剧毒,如果不是因为徐胜九品灵修的身份令他心生傲慢,想着立威选择了以武功交手,徐胜还真没那么容易拿下他。 因此,在看到任务内容后,徐胜就无视了“成功条件二”,只打算完成“成功条件一”,带着方清白回宗门向戒律堂检举,把难题交给住持解决。 现实不比游戏,没有读档重来的机会,他才不会看到奖励丰厚就赌上性命去挑战,倘若没有其它更好的方法倒也罢了,可既然能躺赢,为什么要奋斗呢? 再说了,他有外挂帮忙,成长速度远超同侪,完全可以当一名“十里坡剑神”,慢慢苟着发育,没必要越级挑战。 此时日上正中,骄阳烈日,徐胜瞧见前方官道旁有一间茶铺,又见方清白双唇干枯,便道:“下马歇息一阵。” “我能坚持。”方清白一脸倔强道。 “再急也不急这一时半会,还有两日路程便能抵达莲花寺,届时我们直接去见戒律堂住持,你只需将之前说过的话复述一遍即可。” 方清白稍一犹豫,见徐胜已然下马,便也只好跟着进入茶铺,在痛饮了一壶凉茶后,又忍不住问道:“我手中并无实证,若道善一口否认,我又该如何取信贵寺住持?” 徐胜随口道:“不需要证据,本寺长老中有几位拥有鉴别谎言的灵能,到时候只要找道善师叔当面对质,问上几句,一切真相便水落石出。” 那些名侦探来到这个世界注定要失业,因为甭管犯人用了什么精妙绝伦的犯案手法,只要找出所有的嫌疑犯,让拥有鉴谎能力的灵修挨个问一句“这案子是不是你干的”,立即就能确定真凶,完全不需要花里胡哨的推理——除非真凶恰好拥有相应的抵抗灵能。 “原来还有这样的灵能,当初学宫里的祭酒曾私下问我是否愿意成为灵修,或许我应该答应的……至少不会像这般无力。”方清白感慨道。 “凡事有利有弊,成为灵修也不全是好事,道善师叔就是前车之鉴,”徐胜呷了一口茶水,“我辈修习佛法,并不是冲着‘佛祖保佑’,而是以佛法养性,抑制灵格的影响,避免陷入疯狂和畸变,所谓‘以佛法化解戾气’,真不是用来忽悠人的。” 方清白闻言,讶异道:“侠僧身为佛门弟子,原来不求佛吗?” “佛有什么可求的,又不是西方神,不信祂还要咒你下地狱,你在做学问的时候,难道会把那些著书立言的作者当神来膜拜吗?佛法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门学问,有用就学,没用就弃,顶多冲着人家立言教化的品德情操敬佩一二。” 方清白讷讷道:“宗教和学问终究还是不同的,侠僧这番言论恐怕也不容于贵寺正统吧?” 徐胜神秘一笑,道:“宗教和学问的确要分开,所以对那些烧香的信徒,我们就说一句‘佛祖会保佑你’,至于会不会保佑,那只有天知道了,反正对方也只是求个心安,而对那些真正学佛法的,我们则说‘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什么是正统,什么是邪道,佛祖其实已经明明白白说出来了,跪拜佛像,不就是‘以色见我’吗?求佛祖保佑,不就是‘以音声求我’吗?” “可我见到的那些和尚尼姑,总说只要常念佛祖之名,就能得佛祖保佑,只要读诵大乘,深信因果,发无上道心,便能于死后往生极乐世界。” 徐胜哈哈大笑,举掌向天道:“总有一般秃子,向里许着功,拟求出世之法,谬矣!若人求佛,是人失佛;若人求道,是人失道;若人求祖,是人失祖。” 方清白不知该作何反应,其人虽是儒生,但家里人乃至全县都是信佛的,自小便受到熏染,平常见到佛像都会拜一拜,只是没那么虔诚,眼下乍闻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不免有些恍惚,尤其对方身为莲花寺僧人,居然骂秃子,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荒唐感。 “若侠僧所言是正法,岂不意味着以前我们都是被晃点的?” “怎么能说是晃点呢?明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小心!” 徐胜脸上忽变,伸手如电一叩,锵然一响,弹开一柄朝着方清白破空飞刺的精刚利剑,同时飞起一脚,将桌子踹向偷袭之人,紧跟着掣棍飞扑而出。 偷袭者身材高大,臂长如猿,全身包裹得紧紧的,头戴斗笠,面披黑布,只露出一对眼睛,他挥剑劈开茶桌,却被上面附着的强大力道震得浑身一颤,被迫止住了攻势,而只是这么一耽搁,迎接他的便是漫天棍影。 徐胜此时用的乃是“夜叉棍法”,此棍法以挑、点、戳为主,讲究“三分棍法七分枪法”,真正精通此棍法的行家一经用出,棍影便如花雨繁密,而徐胜此刻刺出的棍影却是更胜一筹,密密麻麻宛若激怒的蜂群,一眼看去便是黑压压的一片,几无缝隙。 偷袭者急舞手中长剑,如城门放闸护住周身,同样展现出高超的剑法造诣,其守势堪称泼墨不进,竟是将蜂群般的棍影尽数挡下。 “破!” 霎时,只听徐胜一声暴喝,无穷棍影倏然合一,好似化作定海神针从中路直捣黄龙,神力催发之下,一击便震得偷袭者虎口剧痛,长剑脱手飞出,而后攻势未尽,一棍正中胸膛。 空气爆鸣,偷袭者被这一棍打得向后飞出,身体呈现“彐”字形。 徐胜稍露讶异,以他的力量,寻常武者中了这一棍只怕肋骨连着内脏都被震碎了,而眼前的对手竟连一丝骨裂的声音都没有。 “横练武功!” 徐胜呵笑一声,正要使出十成力道强行突破,却见偷袭者五指一翻,寒光闪烁着朝方清白射去。 无奈之下,他只能无奈回援救人,挥棍将暗器尽数挡下,等做完这些后再转头,已然没了偷袭者的身影。 “跑得倒快。”徐胜悻悻不已。 两人的交手仅在电光石火间,甚至方清白才刚刚生出被偷袭的恐惧,意识到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是、是道善来灭口吗?”方清白面露紧张,却无一丝惧怕。 徐胜回忆了一番,道:“对方用的剑法不是本派武功,道善师叔的实力要强得多,而且他刚才的几下都没有冲着你的要害,似乎旨在擒人,而非杀人。” 方清白不解道:“可我并没有其他的仇家……或许在学宫得罪过一些人,但远没到这等地步。” 徐胜思索了一会,最终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转身坐回茶铺,并扔给老板几枚刀币作为赔偿。 “我们不赶紧离开吗?”方清白焦急地问。 “还有两日的路程,如果对方不死心,我们肯定又会再遇袭,赶紧赶慢都一样,而且挡下了这一波,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会有危险,合该好好利用,养精蓄锐才是。”徐胜转头对茶铺老板道,“有什么能填饱肚子,赶紧上。” 方清白见对方如此镇定,莫名觉得安心,便也跟着坐回茶铺,催促老板上餐。 (斋主:每日早九晚九更新一章……至少存稿耗光之前如此) 第五章 灵格体系 傍晚,经过一天的骑马赶路,方清白虽有武艺傍身,仍不免身困体乏,好在心中还有一把名为复仇的火炎,熊熊燃烧刺激着魂魄,因此精神上倒是不觉疲惫。 不过,真让这把火一直烧下去,只怕大仇得报之日,就是方清白油尽灯枯之时,因此徐胜否决了连夜赶路的提议,途中寻了一户有钱人家歇脚。 莲花寺乃是庇佑一方百姓的大派,方圆千里都是其势力范围,信徒繁多,因此当徐胜亮出代表莲花寺弟子的度牒,外加刀币酬谢,立即得到了热情的招待。 当天晚上,徐胜在庭院中演练武功,在打完三套拳法、两套棍法后,停了下来,张口吐出一股热气,身体不见冒汗。 他练武并非为了提升武艺,毕竟所有修炼过的武功都被他刷到了理论的极限,已经升无可升,或许那些武学奇才可以做到去芜存菁,博取众家之长,从而修改武功招式,变得更契合自身,但自家人知自家事,他一个靠外挂修炼的武者,哪有这样的本领。 外挂提升的武技,更像是填鸭式的肉体记忆,徐胜知道怎么用,但不知道为何这么用效果更好,就像一个人懂得玩电脑,却不知道电脑运行的原理一样。 不过,徐胜不是武痴,武功于他只是达成目的的工具,因此倒也不甚在意,反正靠自己脚踏实地的修炼,也未必有现在的水准,普通人想把罗汉拳练到大成都要花好几年的时间,更别说讲究天赋的圆满之境。 他练武是为了修炼灵格,提升演绎度,当即集中精神与手中的鎏金棍子沟通,一连串信息反馈回识海。 【九品灵格:武僧】 【属性:人】 【演绎度:96%】 【契合条件:与佛有缘】 【晋升仪式:剃发,挑水砍柴三天】 【能力:拳掌精通、棍法精通】 【拳掌精通:提升对拳掌类武学的天赋,修炼相关武功精进神速】 【棍杖精通:你对棍杖类兵器如臂使指,修炼相关武功精进神速】 灵格魂器是南灵蛮洲的修炼体系,分为九等品阶,灵格寄宿在魂器中,人们通过修炼灵格,提升天赋资质,获得种种不可思议的能力,哪怕一个愚钝之人,只要选对了灵格,也可以成为武道天才。 跟武侠或修真不同,修炼灵格并非找一本功法经文,再依照口诀吞吐灵气,而是通过扮演灵格来提升演绎度,当演绎度达到100%后,就可以晋升更高品阶的灵格。 在徐胜看来,灵格很像网游中的职业,不同的职业有不同的天赋技能,而演绎度就是熟练度,熟练度满了就能晋级更高阶的职业。 灵格魂器体系最大的弱点在于,在演绎度达到100%之前,一旦魂器离体,灵修就会失去灵能,因此必须妥善保管,达到100%后倒是无所谓了,灵能会固化在神魂中,不再分离。 “再有4%,就可以回去申请八品灵格了,不知道哪个更适合我……这次必须详细问清楚了,不能再凭直觉来选,如果当初我选的是‘云游僧’,只怕早就晋升八品了。” 当初徐胜晋升灵修的时候,宗门提供两种灵格供他选择,一个是“武僧”,另一个是“云游僧”,他一听名字就选了武僧,毕竟身为百丈肃众的一员,经常要跟人比武厮杀。 但晋升后他才发现,武僧的要旨在于精研武学,把练武作为禅修的方法,因此跟人战斗提升不了半点演绎度,甚至像他刚才那样练武,也只是一种最笨最慢的修行方法,只有真正吃透武功,从而与禅修相结合,才能精进如飞——这简直是在刁难我外挂玩家! 相比之下,“云游僧”的演绎度提升起来就简单得多,满天下跑就行了。 当然,既然灵格出现在了技能栏中,证明它也是能用行善值去刷的,可问题在于,每提升1%的演绎度,需要消耗1000点行善值,这意味着如果全部用行善值刷满,足足要耗掉十万。 要知道,徐胜自穿越以来,获得的行善值全部加一起也才二十万,哪能在灵格上用掉一半,就算地主家有余粮,也不能这么随意挥霍啊! 而且,将行善值用在灵格上性价比极低,因为演绎度1%的灵格和99%的灵格带来的增幅差距不大,它是一种阶梯式的成长,中间是一种积累的过程,厚积完了才能薄发。 “唔?” 蓦地,察觉异样动静,徐胜立即将意识收回,并运功提升五感,探索四周。 然而,除了虫鸣交响曲外,再也感觉不到其它的动静,仿佛之前只是自己的错觉。 他略一沉默,抬头望着头顶的皎皎明月,叹气道:“空真师兄,夜风刺骨,你胸口有伤,还是赶紧下来吧,免得寒气入体,落下病根。” 片刻的等待,无人回应,只有虫鸣依旧。 徐胜又道:“我连你的法号都喊出来了,是不是在诈你重要吗?何况,师弟我向来以诚待人。” 夜风席席,依旧无人回应。 徐胜不以为意,继续望着月亮道:“师兄你实不该出手,本来方清白只是一面之词,并无其余证据佐证,可你一来,不就坐实了他的指控,而道善师叔犯下如此恶行,分明是丧失理性的征兆,你不想着劝他认罪伏法,反倒为虎作伥,企图杀人灭口掩盖罪行,这是衣钵弟子该为之事吗?” 须臾,一道身影乘风落入庭院,正是白日那名偷袭者,他与徐胜四目相对,静谧片刻,开口道:“我没有用本门的武功,又改变了体型,师弟如何猜到是我?” 徐胜摊手道:“又有什么难猜的呢?你要刺杀方清白,却没有使用任何灵能,显然是担心暴露本门灵格,如此便排除了其它仇家的可能,再考虑到方清白的身份,不难推测是道善师叔亲近之人,而你虽然改变了体型,却改不了出招的姿势,虽然用了别派的武功,却改不了战斗的风格,结合以上种种,筛选出你的身份实是水到渠成。” “同门皆言师弟力大无穷、出招刚猛,本以为是耿直勇夫之流,不料竟是心思缜密之人。” 对方摘下斗笠,揭开面罩,随后身体一阵颤抖,发出骨骼磨动的声响,转眼间四肢缩短,身高矮了三寸,现出了原来的容貌,正是道善的衣钵弟子空真。 “师兄这又是何必呢……” 看到对方露出真容,而不是当场离开,徐胜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长叹一声,继而肃容道:“你可千万不要开口求情,否则我们连师兄弟都做不成!” 第六章 誓不退让 乍闻警告,空真微微一怔,旋即面露苦涩,但还是躬身恳求道:“我知道此事会让师弟为难,但请师弟看在师尊四十载守护百姓,救人无数的份上,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什么叫做‘为难’,你把人命当成什么了,一句‘为难’就想将数百条人命都带过?” 徐胜剑眉一扬,沉声道:“道善师叔半生行善积德,我也敬佩得很,但世人对他的尊敬,‘白象菩萨’的美称,还有宗门对他的奖赏栽培,难道都是假的吗? 行善有赏,为恶岂能无罚?总不能因为他曾经救过人,就对他如今残毒无辜的恶行视而不见,否则那些郎中、大夫岂非各个都可以杀人无罪?” 空真继续躬着身,低头道:“我知道师尊的过错无可饶恕,但他的所作所为并非出自本意,而是推演功法时受灵气污染,导致被灵格同化,为了维持人形才不得不行凶,为恶时,他的意识已经被灵格所控制。” 他仰起头,抬高声音道:“师弟,我辈灵修看似风光,实则如踩悬崖绳索,一个不小心,便要坠入无尽深渊,摔得粉身碎骨,谁也不能例外,便是你难道就能保证,自己不会有失控畸变的那一天?” “正因如此,眼下才更不能退让,否则如何取信世人?若我真有那么一天,还请师兄不要留情,务必阻我为恶——不留退路,便是我的觉悟!” 徐胜对上空真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以此证明自己绝非信口开河。 “……师弟,真的、真的就不能放一条生路吗?上天有好生之德,不管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 徐胜没有回答,而是缓缓说道:“过去我行走江湖剿灭山贼劫匪之时,发现许多贼人原本只是老实的农民,因为灾荒、苛税等原因,不得不落草为寇,他们最初只是劫粮果腹,可习惯不劳而获后,就再也回不去了,于是劫财劫色、杀人越货…… 若追溯源头,这些劫匪都是情有可原,所以我们便要选择原谅,放他们一条生路吗? 那些死在劫匪刀下,宁肯忍受贫穷饥饿,也没有做贼的无辜百姓,谁给他们生路了?他们的冤屈应该向谁申诉?他们的公道又该向谁讨取?” 徐胜深吸一口气,压下越来越激动的情绪,伸手一指对方道:“我们难道有资格代替受害者去原谅凶手吗?” 诛心一问,空真顿时面无人色,无从反驳,亦无力反驳,只是恳求道:“请师弟多宽限一些时日,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师尊回归正常,日后竭力弥补过错。” “师兄,别再天真了!你不是刚入门的江湖新人,应该知道的,灵格失控、肉身畸变都有可能救回来了,唯独‘吃人’救不回来,从古至今,没有一个吃过人的灵修能恢复正常,直面现实吧——你师傅已经无药可救了!” 徐胜不留情面的指出了最关键的一点。 空真握紧了双拳,双眼泛红,如同被逼上绝路的猛兽,仿佛下一刻就要动手—— “噗通”一声,他竟是跪在地上,用力磕头道:“师弟,我求你!看在多年的同门情谊上,就当可怜我们师徒……” 徐胜闪到一旁,冷声道:“你求错人了,你要求人原谅,应该找苦主才对。” 这时,一道身影推门而出,大踏步走入庭院,正是在屋内听了半盏,悲愤难耐的方清白。 “大师,你的师傅是好人善人,难道我的家人就是坏人恶人吗?我父亲半辈子都在学堂里教书育人,是个因为惧内不敢娶妾的严厉先生,我兄长是个迂腐儒生,整日之乎者也,却是连一只鸡都不敢杀,他们又犯了什么错,要遭此恶劫?我只求一个杀人偿命,难道这不应该吗?你们佛家说因果报应,轮到自己便要法外开恩吗?” “你说的对,可是……” 空真抬起头,想要哀求对方宽限,结果双方甫一对视,方清白便面露讶异之色。 “是你!” “施主认得贫僧?” 方清白面现挣扎之色,好似天人交战,但最后还是点头道:“小时候,我曾在田间为毒蛇所咬,命在旦夕,幸亏有一年轻僧人路过,替我逼出了毒液,事后对方没收下任何谢礼,只说了一句‘我佛慈悲’便告辞离去。” 空真双目一亮,正要携恩劝说,哪怕被骂卑鄙小人也不在乎,因为这是眼前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然而,不等他开口,只见方清白从袖中拔出一把贴身匕首,没有一丝犹豫,狠狠斩下自己的左手尾指,咬牙忍痛道:“血亲之仇不共戴天!当日被毒蛇咬的就是这根手指,暂且还你,待大仇得报,我这条命你随时可以取走。” 空真怔住了,茫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带血断指,仿佛看见了一根折断的稻草。 他惨笑一声,凄然道:“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本来就做了错事,难道还要一错再错,加深罪孽吗?” 他情知没有丝毫转圜余地,于是站起身来,对徐胜拱手道:“师弟,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师尊待我如子,于我兼有养育授业之恩,恩重如山,便是以命相偿都不够,为人子、为人徒,难道真能坐视他自取灭亡,落得晚节不保的下场?” 徐胜正色道:“都说父子如君臣,可什么是忠臣呢?从命而不利君谓之谄,逆命而利君谓之忠,你以为自己是忠臣,其实只是个谄臣,你既然知道道善师叔做错了事,那就该奋力相抗,焉能从恶而顺?你以为自己是在帮他,其实是在损他的功德!” 空真双肩塌垮,神情落寞道:“你说的都对,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真要有朝一日做到了大义灭亲,人们表面固然会奉承你铁面无私,实则内心会觉得你冷血无情,不愿与你为友。” “我辈行事,只求俯仰无愧!”徐胜抬手指着月亮,昂首道,“何况我深信公道自在人心,世上绝非仅我一人有此志向,即便交友,也应该是志同道合之友,此事宁缺毋滥,岂不闻,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空真摇了摇头,却没有再反驳,转身走了几步,似要离开。 忽而顿住,他转身盯着方清白,疑惑道:“我想起来了!十年前,我的确救过一名被毒蛇咬过手指的孩子,但我记得那是一名女孩。” 第七章 双兔傍地走 徐胜一个激灵,却是如梦初醒,仿佛脑海中有一层迷雾被驱散,再度看向方清白,只见其眉目清秀,虽有英气,却是巾帼不让须眉之姿,而非赳赳男儿,胸脯固然不显饱满,但四肢、肤色、声音等各种细节,无不证明对方是十足十的女儿身。 这么明显的事情,自己怎么一直都没有发现? 这一刻,他只觉自己成了三流古装电视剧里的男主角,电视机前几百万的大叔大妈都看穿了女主角的女扮男装,唯独他被蒙在鼓里。 没道理啊,如果对方易容术高明也就罢了,分明只是三流偶像剧的水准,还是那种男女主角的工资占总投资八成的电视剧,自己又没瞎,为什么一直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不等他想通关键,就见“方清白”拿出一枚双兔玉佩,解释道:“此物名为雌雄玉,只要带在身上,就会混淆别人对你性别的判断,无论多么离谱的外表,都不会引起怀疑,除非对方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故而只能欺骗陌生人。” 徐胜点了点头,没有怀疑,世上奇奇怪怪的宝物多得去了,不差这一件,而且此物只能掩饰性别,落在女子手里尚可用以自保,落在男子手里似乎只能拿来做一些猥亵下流的事。 “所以你真正的身份是?” “我叫方清月,是方清白的妹妹。” “方清白”解开束冠,散下一头乌黑靓丽的披肩秀发,配合洒在身上的月光,颇有些月下美人的味道,典雅端庄,秀外慧中,却也不易亲近。 “我自小喜欢读书,但在家乡也就罢了,外出求学对女子而言实在太过凶险,父亲便托人求来了这块雌雄玉,我得以假借兄长的身份进入白鹿学宫,加上学宫内有父亲的朋友照拂,一直没有暴露。 父母在,不远游,我和兄长相互约定,一人外出求学的时候,另一人必须待在家中照顾父母,依次轮流。 那一日,留在家中的人本该是我,但一个月前白鹿学宫举行百年校庆,我不愿错过,便设计灌醉了兄长,在父母的默许下,偷偷取了行李外出……死在道善腹中的那个人本该是我!是我偷走了我哥的生机!” 方清月双目泛泪,强忍着悲痛,颤抖着嘴唇道:“从听到家中噩耗的那一刻起,我便做出了一个决定,死去的人是‘方清月’,只能是也必须是‘方清月’!活着的才是‘方清白’!” 徐胜和空真默然无言,尤其看到对方正在滴血的断指,更能感受到对方的决心,以及掩藏在这股决心下的强烈悔恨。 一名女子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空真只觉羞愧难当,几乎不能自恃,长叹一声,闭目道:“我师傅就在前方的必经之路,你们须小心,我……我会尽量拖住他。” 说完便再也无颜待下去,于月下仓惶跳墙而走。 徐胜看着对方背影消失后,俯身捡起地上断指,交给方清月道:“明日找个好大夫接上。” 方清月摇头道:“赶路要紧,不值得为此浪费时间。” “既然道善师叔就在前方守株待兔,我们就得改变策略,不能主动撞进网里。” 徐胜强硬地将断指塞到方清月掌心。 “那我们该怎么做?” “雇人散播消息,就说道善灵格失控,畸变成妖魔,到处吃人。” 方清月不解的问:“这么做不是打草惊蛇吗?” 徐胜解释道:“之前我们是害怕被盯上,所以要从速从快,最好是在道善师叔不知情的情况下,借由戒律堂之手将他擒下,而现在我们已经被盯上,那就要从稳从慢。 道善师叔之所以想灭口,是害怕罪行暴露,而一旦消息传得到处都是,那就算将我们灭口也毫无意义,何况戒律堂听到了风声,不会坐视不理。” 方清月稍稍思索,提醒道:“但道善很可能会趁机遁逃。” 徐胜道:“人活着,才有报仇的希望,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方清月沉默了一会,拱手道:“一切听从侠僧的安排。” 她毕竟不是厚颜无耻之徒,不会强求徐胜为她拼命,对方帮她的忙已经够多了。 她叫“方清白”,就应该是一个清清白白的人,而非不知餍足之辈。 …… 翌日,徐胜和方清月不再着急赶路,两人每到一城,便雇人到各个茶楼、饭馆、戏院中散播消息,揭露道善的罪行。 途中还遇到一些小麻烦,由于莲花寺庇佑周遭地域多年,威德深重,远超名义上的领主诸侯,便是那些流氓混混都不愿意散播“谣言”,甚至有人觉得徐胜是道善高僧的仇家或莲花寺的对头,企图恶语中伤以败坏名声,因此想要举报两人,就算有度牒作证都没用。 为此,徐胜不得不拿出“百丈肃众”的腰牌,这才打消了对方的疑虑。 若说戒律堂是公安局,百丈肃众就相当于刑警大队重案组,触犯偷盗、饮酒等戒律的僧人由戒律堂处罚,但犯下强奸、杀人等重罪的僧人就由百丈肃众负责,前者不能下重手,追捕犯人时以擒拿为主,后者则有便宜行事的权力,遇反抗可以就地格杀。 “我算是明白为何你不敢直接上门举报了,一旦消息泄露,只怕你根本到不了莲花寺,中途就被人打杀了。”徐胜骑着马感叹道,“我自己是莲花寺弟子,身在此山中,却是感受不到这一点。” 方清月右手捂着自己刚接上的左手断指,用手肘勾着缰绳,道:“值此乱世,能保民一方便是最大的功德,相比之下,燕侯无能,整日只知酒池肉林,不顾生民死活,麾下也全是碌碌之辈,我等百姓不去依赖莲花寺,又能依赖谁呢?初见侠僧时我曾用‘民告官’举例,便是因为在燕州百姓眼里,莲花寺的地位已然等同官府。” “不论哪朝哪代,身具高位久了,必然会染上威福自用的弊病,莲花寺也不例外,道善师叔走火入魔且不谈,据我观察,如戒德这类有意行恶的蠹虫最近也越来越多了。” 徐胜看了一眼挂在马背侧旁的木匣,继续道:“这群家伙便如人身上的腐肉,若不忍痛用刀割掉,就会向外扩散,侵蚀其它部位,直到病入膏肓、积重难返,故而需用重刑,能杀则杀,如此方能扼制人心沦丧。” 方清月怔怔的看着徐胜,好一会才拱手道:“本以为侠僧是江湖豪侠之流,不意有经世之才,这……莲花寺中也教这些的吗?” 她此刻的心态,就像是重点班的尖子生,发现一名体育特招生的学习成绩居然比自己更好一样。 徐胜哈哈笑了两声,正要找个由头敷衍过去,忽而脸色一变:“快闪开!” 第八章 以拙胜巧 徐胜伸手拽住方清月的衣服往后一抛,同时自己一个翻身下马并顺势一扑,瞬间跃出十米外。 “轰”的一声,一道身影从空中落下,伴随着无形巨力,两匹马发出一声哀鸣,当场被压成肉酱。 徐胜稳住身形后抬头看去,只见来者身披袈裟,纤尘不染,单掌竖于胸前,慈眉善目,脸上泛着悲悯众生的表情,唯独配合四周满地的血浆,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对方不是道善又是谁! “失算了,没想到他竟然疯狂到这种地步,彻底失了智。” 徐胜顿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本以为道善懂得派徒弟来灭口,多少还留有理智,所谓的“从稳从慢”也是针对这一点,这是一切的前提,但如果道善成了彻头彻尾的疯子,那他的布置就失去了意义。 逻辑、道理都是对正常人讲的,对于疯子而言,你的逻辑再好,说的道理再正确,又有什么意义呢? 消息已经散播出去,人尽皆知,戒律堂的追捕者很可能已经在来的路上——那又有什么关系? 丝毫不妨碍一个疯子想杀人。 徐胜立即向方清月叮嘱道:“你躲远一点,千万别靠近,道善师叔的灵格有一项名为‘龙象蹴踏’的灵能,可以对三丈范围内的生物施加龙象之力,一旦踏入,就会瞬间被碾成肉酱。” 佛教的龙并非华夏神话里的龙,而是指那伽,那伽的力量固然不如真龙,但也绝不是常人能够承受的。 方清月点了点头,迅速向外逃跑,她知道自己留在此地也只会成为累赘,逞能的下场就是害人又害己。 道善看着方清月的背影,缓缓抬起手掌,依旧是慈眉善目的模样,不知情者见了怕是以为他要祝福对方。 徐胜立即闪身挡住对方的视线,并道:“师叔,亡羊补牢,莫要一错再错。” 道善和蔼地一笑,掌心一缩,一股劲力吸摄着徐胜向他靠拢,同时另一只手搓掌成刀,隔空挥劈,发出裂帛之音。 徐胜没有抵抗对方吸摄,甚至借力向前疾冲,只是一踏入三丈范围,便感受到一股巨力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像捏青蛙一样将他捏爆掉。 不过,他那一身从头顶到脚底板的横练武功可不是白刷的,9999的精元更是达到了这具身体的极限,只是微微一滞,便已适应了压力。 接着他催动灵格,背后浮现一名健壮武僧的虚影,身体素质再度得到提升,减轻了“龙象蹴踏”带来的负担,同样搓掌成刀,以伏虎刀法劈出裂空气劲。 两股气劲在空中相撞,明明道善发出的伏虎刀劲更强,却被徐胜的伏虎刀劲劈散,这令他脸上稍露讶异之色,急忙又补上一记,这才相互抵消。 趁此机会,徐胜骤然提速,两丈距离转眼即过,挟裹着迫人生寒的劲气,直抵道善跟前,双拳推动,气流“嗤啦”一声裂破,拳心真劲暗聚,竟带起郁郁风雷之音,声势极为骇人。 罗汉拳? 认出徐胜用的乃是本派入门拳法,就连乡间的孩童都会耍两招,道善脸上笑意更深,双手一握,一股纯阳气劲好似旭日放光般四散开来,绵绵不绝、似缓实疾地向前击去。 他的这一拳并非硬撼,而是以一股绵软如溪流的力道包举阳刚,意图将徐胜的拳力导向虚空,化解于无形之间,并顺势制住对手行动,以蓄势待发的第二拳击向空门。 道善用的乃是降魔光明拳,若说罗汉拳是初级武学,几乎所有佛教门派都会的基础拳法,降魔光明拳就是独属于莲花寺的高级绝学,劲力刚中带柔,柔中带刚,招式之精妙,不可相提并论。 “降魔光明拳,师叔是要降服自己吗?” 徐胜左手突然化拳为刀,挥手下劈,再度使出伏虎刀法,伴随空爆之音将道善的绵柔拳劲劈开,接着直袭咽喉要害。 道善蓄势待发的第二拳无疾而终,只能变招成因陀罗爪,袍袖飞扬,双手如同穿花蝴蝶左右旋舞,幻化出数十上百道爪影,铺天盖地的罩向了徐胜周身上下。 但徐胜也紧跟着变招,几乎没有空暇,化刀为指,运起一指禅功,如同一支利箭直入中心,锋锐的气劲喷薄而出,肆意绞杀,直将那一只只“蝴蝶”撕得粉碎。 噗噗噗! 爪指在一眨眼间不断碰撞交击,劲气宣泄破鸣,令周遭气流不住聚散,徐胜每一指都击中道善的掌心,坚韧的指劲如同钻头般旋入筋骨,震得道善酸麻不已,忍不住后退三步。 “都说入魔强三倍,归正弱三分,师叔你入魔后怎么反而变弱了,实在令我大失所望,又没半点好处,你说你入魔到底图个啥呢?” 徐胜一招占得上风,立即出言讽刺,因为他要搅乱对手的平常心,令其陷入狂躁,如此才会暴露出更多的破绽。 已经被灵格吞噬理智的道善显然没了往日的心性,闻言冷哼一声,表情不复之前的和颜悦色,变得阴沉凝重,再度上前接战,手上招式的变化又快了几分。 然而,随着战斗进行,他却始终没能在招式上占得便宜,明明徐胜用的都是入门级的武功,他用的都是上乘绝学,偏偏吃瘪的人总是他,一次又一次被抓住破绽,被打得节节败退。 “师叔,加把劲啊,再这样下去,出殡之时我就不给你抬棺了。” “师叔,怎么尽使些花里胡哨的招式,做人要脚踏实地啊!” “师叔,你是故意示弱,好让别人没法指责你以大欺小吗?这演技够精湛的啊!” “师叔……” 徐胜的用意如此明显,几乎不加掩饰,道善自然不会上当,凝神静气,专心应招,不为言语所扰。 然而,随着不断在招式上吃瘪,他胸中那股烦闷的气息无从发泄,越积越多,渐渐的,他眉头皱起、嘴角抽搐、青筋跳动……终至怒不可遏。 “你给我住口!” 只见道善的两侧脸颊向外凸起,似有异物要向外钻出。 第九章 邪思传染 被引动怒火的道善攻势渐渐变得凌乱,招式间的破绽愈发明显,不时被徐胜抓住,遭受痛击,很快便已鼻青脸肿。 与此相对的,徐胜拳、掌、爪、指变化无定,各种武功轮番在他手中展现,忽而是势大力沉的罗汉拳,忽而是变化繁多的莲华掌,忽而又化作碎金切玉的爪法及指法,虚实转换之间,没有一丝滞碍,仿佛用的是同一套武学。 尽管用的都是基础武学,招式粗浅,但每一门都徐胜用行善值刷到了炉火纯青的圆满境界,常常前招破绽方现,后招立即补上,招式变化如行云流水,令对手无隙可乘。 “师叔,你怎么还放水呢,差不多就得了,再不认真就要被别人看穿了。” “师叔,你是不是没吃饱饭啊,怎么才这点力气,不知情的看了还以为你在给我搓澡呢!” “师叔,言语攻心也是战斗的一环,你是不是玩不起啊,需要我让一让你吗?需要的话你就直说啊,我一向尊师重道、敬老爱幼,尤其关爱智障人士,不会不让你的。” “师叔……” “都说了给我闭嘴啊——” 道善忍无可忍,一声怒吼,脑袋膨胀丕变,两根巨大的象牙捅破脸颊,朝着徐胜刺去,同时一物如鞭急甩,徐胜急忙退后拉开距离,定睛看去,只见转眼间道善就成了一个象首人身的怪物。 “师叔,你果然还是被灵格同化了……” “我没有!” 道善怒吼一声,象鼻怒扬甩出,空气“嗡”的一声剧颤,掀起肉眼可见的涟漪,丈许方圆内的气流好似变成了水花,猛地朝着四面八方掀起,逼得徐胜连连后退。 “污我名声、损我道行、坏我形体,竖子何其歹毒,汝之恶,堪比大自在天魔!” 徐胜目光微垂,叹息道:“师叔,何必自欺欺人呢?到底谁是人谁是魔……你现在还能使出‘降魔光明拳’吗?” 降魔光明拳有驱散心魔之效,正如光明之下,黑暗无所遁形,道善此刻使用,必然会遭受拳意反噬。 “一切皆拜你所赐,不杀你难消我心头之恨!” 道善双目泛着红光,一声昂扬鼻啸,朝着徐胜疾冲而去,双足震得大地隆隆作响。 “龙象蹴踏”随着道善的妖化一同消失,徐胜抖了抖胳膊,感受着重新变得轻松的身体,朝着怒气冲天的对手正面迎了上去。 双方再度交手,声势更胜先前,每一次劲气碰撞都会引发空气爆鸣,震得烟尘飞扬,石粒溅射,余劲摧毁着周遭的一切景物。 妖化后的道善力量数倍于先前,甚至超过了徐胜,而且除了双手外,他还多了一条灵活多变的象鼻,力量奇大无比,一旦抽中,便是一堵城门都要被抽破。 之前还打得有来有回的徐胜彻底被压制住,技巧上的优势被对手一力降十会,只能勉强支撑,甚是狼狈。 看起来他似是作茧自缚,为嘴贱付出了代价,实则不然。 人形的道善可以使用灵能,之前只用了“龙象蹴踏”,不他代表只会这一种,除去六品灵格“白象”外,他还有过去修炼过的九品、八品、七品灵格,一个不慎,就可能被他以诡异灵能击败,而畸变后的道善虽然在实力上全面压制了徐胜,却失去了速胜的可能。 眼下虽是强弱分明,却也只是强弱分明,尚未达到胜败分明的地步,徐胜一边以招式技巧缓解对方的攻势,拖延自己落败的时间,一边寻找脱身的契机,只是对手气势正盛,他倒也不急于求成。 ——刚不可久,等他气势由盛转衰的一瞬间,我以绝招阻击,便能创造出机会。 抱着如此想法,徐胜收敛念头,专心防守,利用从头到脚的横练武功抵挡余劲。 然而,随着战斗进行,他的情绪莫名变得焦躁起来,各种杂念层出不穷,注意力难以集中,忽而出现一个不该有的破绽,被对方以象鼻终极抽中肩膀,迸发皮开肉绽之音。 徐胜闷哼着连退数步,避开对手的后续攻击,重新稳固防守,但那种心烦意乱的感觉始终没有消失,甚至越演越烈,连耳边都出现了怪异呢喃。 他怀疑自己中了道善的灵能,可对方明明已经畸变,为何还能使用灵能? 道善也察觉到了徐胜身上的异状,他没有解释,只是狂笑道:“一同坠入地狱吧!” 话音未落,就见他身躯骤然膨胀,却是彻底被灵格同化,畸变成一头如同披了雪甲的长牙巨象,他迈开粗壮如桥墩的四足,以不符合体型的速度向前驰出,引发一阵地动山摇。 有伤在身的徐胜避之不及,只勉强躲开象牙,避免了被捅穿的下场,但没能完全躲开,被侧面擦中,顿时成了一颗被全垒打的棒球,急速飞入林中,连路撞断了好几棵树。 下坠时他瞧见一处陡坡,于是伸手拍出一掌,击中一颗大树,借力转变方向,咕噜咕噜顺着坡道滚了下去,反正皮糙肉厚,也不怕磕到石头。 道善知晓这一撞杀不死对方,于是紧跟着冲入林中,奈何体型太大,受到树木阻挡,耽误了不少时间,等他赶到坡道下时,已然不见了人影。 白象一声长啸,重新变成象首人身的形态,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痕迹,晃了晃渐渐失去理智的脑袋,语气阴沉道:“你逃不掉的。” …… 一座很像是熊窟的山洞中,遍体鳞伤的徐胜咳嗽了几声,对眼前的方清月道:“我不是叫你躲得远远的吗?” “置恩人于险地,独自逃生,我若做出这等无耻之事,岂非枉读这么多年的圣贤书。”方清月诚恳道。 “你赶紧走吧,虽然道善师叔失了理智,未必懂得追索痕迹,但我们毕竟逃了没多远,估计很快就会被找到。”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还请侠僧将身上的衣服脱下,由我穿上引走道善,若道善留有理智,此计很难骗到他,但他既然已经疯了,那成功的把握就很大了。” 徐胜闻言一怔,看向面露决意的方清月,问道:“你不想报仇了吗?” “经过这数日的相处,我如何看不出来,阁下是真正拥有仁心的侠士,跟那些将‘替天行道’当成借口的绿林好汉不是一路人,是值得以身后事相托的。” “我其实另有所图,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高尚。” 徐胜自觉只是守住了底线而已,所谓行善也是冲着利益去的,否则绝无这般积极。 “这世上之事难道不是论迹不论心吗?何况,很多品质又岂是用高尚或低俗就能区分的? 我以前不是没有接触过灵修,于他们眼中,我等普通人就像是未开化的猿猴一般,便是那些嘴上说着‘众生平等’的高僧,也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姿态,迄今为止,只有阁下是真正将我们当人看待,而在这人命贱如蚁的乱世中,这种平等心是最难得可贵的。” 方清月躬身行礼道:“还请侠僧别再犹豫了,活我方清白一人,于天下无用,活阁下一人,却能救更多如我一般的可怜人于水火之中——为苍生计,还请侠僧速速脱衣!” 徐胜愣住了,因为他的识海中响起了一个声音: “队友功能开启。” 第十章 灵格蜕变 “方清月为你的人格倾倒,主动加为好友、邀为同道。” 徐胜在识海中启动金手指,发现多出了这么一条信息,而且除了原有的任务面板、个人面板外,还多出了队友面板,急忙点开。 人物:方清月 关系:莫逆之交 技能:六艺武经(28%) “我要当巨侠”这个游戏本来就拥有队友功能,只是必须触发相应的剧情,才能将人物加入队伍,徐胜本以为穿越后,本方世界又没有游戏人物,这个功能肯定被阉割了,没想到原来是自己一直没有达到触发条件。 在游戏中,玩家不能随意操控队友,但可以让队友修炼武功秘籍,增强实力,此外还有一些支线剧情必须在相应角色成为队友后才能触发。 徐胜试着消耗150点行善值,成功让六艺武经的熟练度变成了29%,他抬头去看方清月,对方并没有任何异样,猜测可能是因为提升的幅度太少。 但他并没有继续提升六艺武经的熟练度,倒不是舍不得这点行善值,而是刷满了也对眼下的局势无益,反而还要想出一个合理的借口来糊弄对方。 根据以往的经验,越是高深的武功消耗的行善值越多,依照这一标准,六艺武经也就比罗汉拳之流强一些,哪怕练到圆满之境,方清月也不是道善的一合之敌。 倘若方清月学过七八门武功,徐胜说不定会痛下决心,消耗行善值将其全部刷满,之后两人联手对上道善,倒是有取胜的可能,如今则没必要让对方白白送死。 既然启动了金手指,徐胜又顺手点开个人面板,忽然发现在角色属性的下面又多了一个“污染度:24%”的标签,回忆起同道善战斗时的情况,顿时心下了然。 “难道跟畸变者接触同样会受到感染?可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也对,以前我也没遇见像道善这么强的畸变者,基本三拳两脚就打死了,纵然受到感染也是微乎其微。” 徐胜很快又发现,“污染度”这一属性同样可以使用行善值,于是尝试着点了一下,惊喜地发现每消耗一百行善值就能降低百分之一,当即将污染度全部清零,顿觉一阵神清气爽,有种痂落伤愈的痛快感。 接下来,他看了一眼技能栏中的“灵格‘武僧’(96%)”,决定将其刷满,值此性命攸关之际,多一点实力就多一分存活的可能。 虽说这东西性价比低,把行善值用在上面颇为浪费,可人生最痛苦的事就是人没了,钱还没花完,省着也没什么意义,天地银行又不搞外汇业务。 随着4000行善值的消耗,灵能“武僧”的熟练度提升到了100%,神元也跟着提升了14点,达到了999的极限,气元提升了9点,变成了220。 与此同时,徐胜感受到一个武僧的虚影跟自己的神魂彻底融合,再也不分彼此,自此以后,他无需魂器也能使用灵格“武僧”,两项武学天赋也彻底融入身体。 “可惜了,早知道就提前向宗门申请八品魂器,现在说不定能当场晋升……唔,灵格的熟练度不是已经满额了吗,为什么还是可以使用行善值的状态?” 徐胜心下讶异,犹豫了一会后,抱着“留着也只是浪费”的心态点了一下“确定”。 只见行善值的首位数字跳了一下,瞬间减了一万,而原本的“灵格‘武僧’(100%)”赫然变成了“灵格‘武僧?鲁智深’(1%)”! 徐胜立即退出识海,意识回归肉身,虽然他在金手指上耗了许久,但于外界只是短短一瞬,方清月依旧是那副躬身行礼请君脱衣的姿势。 徐胜正要开口,忽有异芒闪烁,却是他负在背后的鎏金棍子产生异变,连忙反手取下,只见那根棍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粗,棍子两端更是向外扩张开来,一端变作斧面铲,一端变作月牙铲,最终化作了一根水磨镔铁禅杖。 同一瞬间,徐胜感受到一股庞大的精元充入自己的四肢五骸,身体如洗髓易筋般发出格勒格勒的声响,好似原本已经盈满的水桶再度得到扩张。 一转眼的工夫,他身上的伤势就好了七七八八,甚至身体较过往更为强壮有力,资质潜能得到进一步开放,只是从外表上看不出来。 “侠僧,这是何种变故?” 方清月抬起身子,一副惊讶莫名的表情。 “……或许,我们还没到需要选择牺牲谁的地步。” 徐胜来不及解释,手持水磨镔铁禅杖,集中精神与之沟通,一串讯息流入脑海。 【九品灵格:武僧?鲁智深】 【属性:人】 【契合条件:与佛有缘】 【晋升仪式:剃发,挑水砍柴三天】 【能力:拳掌精通、棍法精通、拳打镇关西、倒拔垂杨柳】 【拳打镇关西:对上被激怒的敌人,力量变成三倍(谜之声:要十斤精肉,切作臊子,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面……)】 【倒拔垂杨柳:可以拔出任何扎入地面且能够抱住的物体】 原来的灵格“武僧”仅拥有“拳掌精通”和“棍杖精通”两项能力,如今又多出了“拳打镇关西”和“倒拔垂杨柳”两项一看就知道出自何种典故的能力。 识海中,原本只是大众脸的武僧虚影也产生了新的变化,体型变高变宽,眉毛变粗变密,原本勤恳认真的面相,也变得杀气腾腾,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落腮胡须,一看就知道不是会老实念经的人,手中的棍子也变成了戒刀与禅杖。 徐胜再度喊了一声“我要当巨侠”,迅速打开个人面板,只见三项基础属性各有提升,其中神元和精元都提升了一大截。 人物:徐胜人 神元:1299 气元:250 精元:12999 不仅如此,技能栏中原本受限于身体资质,无法练到圆满境界的武功也变成了可以使用行善值的状态,包括铁头功、铁布衫、铁裆功等等。 徐胜自然没有犹豫,美女都脱光衣服躺在面前了,积攒多年的弹药,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第十一章 拳打白象 象首人身的道善在林中奔走着,他的双目时而清醒,时而疯狂,似是有两股意识在剧烈斗争着,由于逐渐适应畸变后的躯体,理性渐渐占据上风。 但理性不等于人性,这是一种被扭曲了三观的理性。 蓦地,道善停下脚步,象鼻骤然延长,以与体型截然不符的长度贴着地面细细嗅气,接着眼露喜色。 “找到了!” 道善循着气味疾行,来到徐胜与方清月藏身的洞窟,透过洞口垂挂遮掩的植被,隐约见到了两道人影,其中一个穿着带血的僧衣,想也不想便甩动象鼻砸了过去。 嘭! 两道人影当场炸裂,一滩滩软糯湿润的事物飞溅开来,有不少沾到了道善的身上,散发着怪异的味道——不是血浆,而是混合着动物粪便的烂泥。 “师叔,这么幼稚的陷阱居然也会上当,我要是你,早就自杀以谢天下了,免得为人耻笑。” 背后传来了一个戏谑的声音,道善转身看去,只见赤着上半身的徐胜正站在坡道上,以鄙夷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你居然没逃走?” 理性占到主导,道善浑不在意身上的污泥,凶狞的象脸上没有丝毫被激怒的迹象,他看着徐胜几乎痊愈的躯体,暗自疑惑。 “我已发出信号,戒律堂的人马上就会赶到,为什么要逃呢?”徐胜伸出手指,颐指气使道,“倒是师叔你,现在不逃,就等着被抓回寺内明正典刑吧。” 道善眼神一凝,对方趁这段时间放出信号不是没有可能,而戒律堂的高手一旦赶来,他的处境便危险了,倒不如先行撤退,找个深山老林藏起来,反正天大地大,莲花寺的高手再多也找不到他——渐渐适应畸变体的他已经恢复了不少思考的能力。 徐胜催促道:“放心吧师叔,看到前日空真师兄恳求我的面子上,我会放你一条生路,不会出手阻拦。” “呵呵呵……” 道善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以一副发现真相的表情道:“素来嫉恶如仇,追杀叛僧从不留活口的的侠僧居然也有网开一面的时候——你太心急了,反而露出了马脚! 你其实没有放出信号,也根本没有所谓的追兵,包括故意脱掉衣服露出躯体,也是为了误导我,让我觉得你的伤势已经痊愈,心下生疑不敢妄动,这一切虚张声势的布置,都是为了掩盖你外强中干的窘境。” 徐胜耐心地听完对方的推论,旋即仰面长叹,以手扶额道:“佛祖啊,你能告诉我,要怎么才能跟一个智障正常交流吗?” “够了,我现在便撕烂你这张不饶人的嘴!” 道善冷哼一声,身影倏动,一式忍辱神拳破空砸出,引动狂风怒啸。 适应了畸变体的他已能使用武学,并发挥出更胜以往的实力,这一拳将心中嗔恨尽数发泄出去,几如怒目金刚,勇猛凛然。 面对这来势汹汹的一拳,徐胜不闪不避,立足原地伸手相接,拳掌碰触瞬间,气劲激荡回旋,如暴风压得四周树木弯折,而他本人则是纹丝不动。 “这……”道善眉角一跳,便要询问。 徐胜赶紧道:“你别开口,也不要露出震惊的表情,不然格调就没了,会被人以为你只是个喽啰。” “……哼!” 道善面色难看,却是有些不信邪,这么短的时间,对方能恢复伤势就已经超出预料,哪有可能提升实力,必然是用了某种暂时爆发潜能的手段,当即再催拳力。 这一回徐胜不再硬撑,每接一拳,便向后退上一步,但与前回交手不同,之前他是承受不住雄劲,被迫无奈而退,如今只是为了卸去力道,减少对身体的负担。 虽然他已经把精元刷到了14999,各种横练武功也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足够承受冲击,但没有必要这么做,论肉身恢复力,畸变体更胜一筹。 道善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而且他发现徐胜一点也不着急分出胜负,显然,自己方才的猜测出错了,于是在一拳奋力震退对方后,暂停追击。 “为何你的实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精进若斯,简直与之前判若两人?” 就算被嘲笑没格调,他还是没能忍住询问。 徐胜叹气道:“觉得奇怪的人应该是我,过了这么久,你的实力居然一点都没有进步,实在叫人失望。” 道善眉头紧锁,道:“别再试图激怒我,如今的我已经适应畸变,不会因为一点愤怒而陷入疯狂。” 徐胜立即意识到,这种拐弯抹角的讽刺对畸变者效果不大,反而是简单粗暴的辱骂更有可能起效,于是故意瞪大了眼睛,道:“那你早说啊,跟你爹客气啥呢!” “……粗鄙低俗之言。” 道善藏在袖中的双手渐渐握紧,额头青筋跳动,告诫自己别受挑衅。 “说到低俗,你现在的长相才叫低俗吧,居然把淫具长在脸上,还恬不知耻的在那甩来甩去,莫非你是用长相来警告世人什么叫‘万恶淫为首’?” “你真正该死啊!” 终究还是受到畸变的影响,没了往昔的心性,道善遏制不住心中怒火,暴喝出拳,同时长鼻疾甩,朝着徐胜的脸面打去,决意要打烂那条毒舌。 然而,拳掌三度交击,道善只感对手的力量倍增,以山崩海啸之势迎面压来,他畸变后的肉身居然也抵挡不住,首次被震退。 “好了,热身结束,是时候该送你上路了,免得佛祖在西天等得着急。” 徐胜居高临下如雄鹰飞扑,拔出背后的水磨镔铁禅杖,使出降龙棍法,在灵能“拳打镇关西”的加持下,每一下都蕴藏撼山之力,打得道善节节败退。 “不可能……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对手的爆发毫无征兆,力量更是强得不可思议,道善忍不住猜测对方已经晋升八品灵格,偏偏从散发的灵压来看,虽然徐胜较之先前增强了不少,可依旧属于九品灵格的范畴,这不禁令他怀疑起自己的常识。 “你以为自己看穿了我的虚张声势,的确,我没有放出信号,也不存在戒律堂的追兵,但这只是为了引你上钩,之前你若是转身就逃,我未必追得上你——你以为自己在第二层,我在第一层,其实我站的层次远比你高得多!” 道善连连后撤,突然脚下一滞,却是靠上了山壁,退无可退,招式顿现破绽。 徐胜自然不会放过,一棍荡开对手架势,再以左掌拍开干扰的象鼻,接着右手一转,水磨镔铁禅杖划过一道大圆弧,狠狠砸在对手的肩膀上,发出清脆的骨裂之音,砸得道善近乎半跪。 “这是还你之前的一击,然后是利息!” 徐胜踏前一步,一招肘击狠狠砸在道善的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 第十二章 尘埃落定 徐胜得势不饶人,招招重击,而且为了维持灵能“拳打镇关西”,他边打还要边嘲讽,让对手一直保持愤怒的情绪。 “这么浅显的计策都看不出来,你是要想凭一己之力拉低整个莲花寺的智慧水平吗?” “技不如人、力不如人、智不如人,连口舌都不如人,我要是你,我早就用鼻子勒死自己了。” “啊,你也不是没有优点,至少脸皮很厚,震得我的手都有点疼。” 觑中破绽,徐胜又是一拳捶在道善的眼眶际眉梢,打得眼棱缝裂,乌珠迸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 道善被这一拳砸得天旋地转,下盘一个不稳,趴倒在地,心中又痛又恼,忍辱神拳都忍不下滔天的怒意,大吼道:“竖子欺人太甚!” 一声长啸,他彻底舍弃人形,畸变成一头巨大白象,扬着长鼻向前怒冲。 “不是块头大就能更强。” 面对几乎如坦克般撞过来的对手,徐胜不慌不惧,在即将触身时足下一蹬,蜻蜓点水般绕到白象侧旁,双手握紧禅杖奋力砸出,将其砸飞的同时,方便铲顺势开膛破肚,一时间妖血飞溅。 “是什么样的自信,让你认为用过一次的手段还能对我生效?” 徐胜不忘嘲讽的同时,察觉自己的心态变得有些急躁,于是趁对方还没有起身,立即进入个人面板,用行善值抹消了不知不觉中积累到6%的污染度,重新恢复冷静。 白象摇晃着爬起来,身上可怖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展现出畸变生物的强大恢复力,但之前积累的伤势并非毫无影响,它的动作明显变得迟缓笨拙起来。 徐胜见状,暗中蓄力,决意下一招便分出胜负。 这时,白象又是一声卷鼻长啸,抬起上半身,看起来似乎又要发起冲撞,可前足落地后它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倒是背部莫名向上凸起一大块,并剧烈蠕动着,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体内钻出来。 “噗”的一声,一个浑身带血的躯体从白象体内钻了出来,却是道善的上半身,惨白得如同刚从胎盘里出来,若不计较下半身,看起来就像是骑在象背上。 没有任何言语,他冷冷地看了徐胜一眼,抬手一扬,一股沛然巨力覆盖四野。 “龙象蹴踏!” 没料到畸变体还能使用灵能,甚至力道更胜之前,徐胜身形一晃,行动顿受钳制。 人象共体的道善趁势冲锋,他勉力闪躲,避开了正面冲击,但对方长鼻一甩,一招回头望月,便被扎扎实实的击中,顿时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再度品尝到被全垒打的棒球的滋味,饶是他举臂挡了一下,仍不免半身酥麻,铁布衫差点破功。 “哈哈哈,来啊,怎么不嚷嚷了?方才的嚣张气焰呢?” 没有丝毫停顿,道善掉转方向朝徐胜冲去,并发出癫狂的大笑,追杀不休。 他再度失去了理性,彻底被疯狂吞噬,眼中只剩下一人,再无看不见其它事物,将途中阻挡的大树石块尽数碾碎。 徐胜一边抵抗“龙象蹴踏”的压力,一边狼狈地闪躲,做出各种精彩翻滚,不停地闪躲。 不是没有反击的机会,而是以他眼下的处境,不反击比反击更好。 从他被撞的那一刻起,道善心中的怒气就被发泄了大半,剩下的那点怒气能否满足“拳打镇关西”的要求,他心中也没底,与其暴露自己的力量来自灵能而非肉体本身,倒不如隐藏起来,让对手心存忌惮。 当然,这种状态不能维持太久,否则对方迟早会生疑。 就在徐胜思索要如何重新激怒对手的时候,天外骤来一剑,径直刺向位于象背上的人形半身。 出剑者正是空真。 这一剑算不得快,毕竟空真没学过刺客剑法,莲花寺也不会教这类武学,当初徐胜都能及时做出反应,道善自然不会例外,抬手便以掌心挡住了剑锋。 只是,当看清来者的身份后,道善明显为之一怔,甚是意外。 空真却没有丝毫迟疑,另一只手连变六次手印,同时咏动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 最后他一按剑柄,六枚梵印化作六道剑气呼啸荡出,其中两道射中人身,余下四道射中象身,旋即激发出一条条佛言枷锁,将道善牢牢捆住。 “师弟,快动手!” 不用空真提醒,徐胜早已提振功体,将体内那点功力尽数汇聚在手中禅杖上,精气神高度凝聚,气势陡然迸发。 “一棍降龙拱未央!” 真气衍化成蟠龙缠绕在水磨镔铁禅杖上,徐胜挥杖迎面劈去,先是用斧面铲一击劈断了象鼻,接着顺势转过一百八十度,改以另一端的月牙铲狠狠扎入象身的脖颈处! 他双臂催发神力,一鼓作气将整柄禅杖都捅了进去,使得月牙铲直接从另一侧面的脖颈刺出,再奋力一转,禅杖转过一百八十度,竟是将象头整颗切了下来,被喷溅的鲜血淋了一身。 “啊——” 妖身遭戮,道善发出饱含剧痛的惨嚎,身体激烈挣扎,佛言枷锁在巨力冲击下拉长拉紧,呈现即将崩断的迹象。 空真抓住机会,趁着道善体内气息紊乱,持剑向前奋力一刺,剑锋穿透手掌,向着胸口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道善五指紧握,卡住剑锋,同时面露哀伤道:“徒儿,连你也不放过为师吗?” 空真闻言一滞,酝酿许久的决心瞬间泄去,五指颤抖,没能继续向前刺出这一剑。 刹那间的心灵交锋,道善抓住一线生机,另一只手如海底潜游的鲨鱼,悄无声息的击出,掌心内蕴强大暗劲,一旦击中,纵然空真有横练武功保护,也抵挡不住暗劲的渗透,不死也要重伤。 但就在这只手掌距离空真的胸口不到一寸时,一只手横插而入,将其牢牢抓住。 “你不也没放过那些村民吗?” 徐胜抓住道善的手腕,转头对空真质问道:“快醒醒,看清楚了,他已经不是你记忆中的师傅了!” 空真看了一眼对面那张没有了慈悲,只剩阴鸷和疯狂的脸,长叹一声,闭上双目,奋力向前一刺。 噗嗤! 道善身形一颤,低下头,看了一眼没入胸膛的剑锋,面露诧异之色,不敢相信对方居然真的刺出了这一剑,但胸口传来的剧痛提醒他一切都是真实的。 最终,他随着巨大的无头象躯一起向侧旁倒去,发出“嘭”的一声,大地剧烈颤动。 徐胜抓着空真一起翻身跃开,避免被压在下面。 “谢了。” 空真面无人色,仿佛精气神都随着刚才那一剑刺了出去。 “是我应该感谢师兄来得及时。” 徐胜并没有松懈,尽管觉得这么重的伤势,对方绝无可能活下去,但还是做好了补刀的准备,小心谨慎的上前确认状况。 果然,道善还没死,畸变体赋予了他顽强的生命力,但在如此严重的伤势下,这股生命力也只是让他多喘几口气,交待几句遗言罢了,连挺起上半身都做不到。 “师傅……” 空真看着对方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似懊悔,又似释然。 可能是因为即将死亡,道善反而摆脱了畸变带来的疯狂,恢复了几分人性,眼神渐渐变得清明起来。 他看着空真道:“你做得很好。” 只这一句称赞,便令空真情难自抑,双膝跪在地上,哽咽道:“师傅,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道歉,你能刺出这一剑,为师很欣慰。” 道善伸手握住插在胸口的剑,发出一声闷哼,竟是强行拔了出来,留下一个巨大的豁口。 他用发抖的手将剑递给空真,嘱咐道:“记住,这一剑不叫杀生,它叫解脱。” “弟子,明白。” 空真双手捧起尚在滴血的剑,再难压抑心中的悲伤,潸然泪下。 道善抬起头,看向徐胜道:“有一件事须拜托师侄。” “师叔但说无妨。” “我死之后,请将我的上半身割离,带回寺院火化,贫僧想以人身回去。” 这只是件小事,徐胜立即应道:“必不负所托。” “……还是算了。” 道善苦笑一声,忽又改口:“铸下如此大错,哪还有脸回去,你就在此地将我火化吧,唯独记得割下我的首级,拿去祭奠那些无辜的亡魂。” 徐胜稍稍一怔,随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不必等了,现在就动手吧。”道善闭上了眼睛。 徐胜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空真,见其没有反应,便举起手中的禅杖,重重挥下。 (斋主:昨天时间设置错了,更了三章,今天只有这一更,存稿少得可怜,实在不敢浪) 第十三章 离别 方清月最终没有取走道善的首级,而是拿了象躯焚烧后的骨灰,带去祭奠乡人。 按照她的说法,凶手乃是畸变体道善,而非“白象菩萨”道善,故而只取畸变的部分即可,这一说法得到了空真的由衷感谢。 “接下来你打算前往何方?”分别前,徐胜问道。 “我要回白鹿学院,向祭酒申请一件魂器,争取成为一名灵修。”方清月道。 “哦,以前你不愿做灵修,现在亲眼目睹了本派师叔的结局,为何反倒愿意了?”徐胜好奇的问。 “以前有家人,为了他们,我不愿涉险,如今孑然一身,便以这无用之躯,多为天下人做点事吧,不说如阁下般义薄云天,但凡能救得一人,也算值得了。” 说完,方清月又是一个俯身行礼,徐胜避让道:“当初你求我的时候,已经感谢过了,不必多礼。” “此礼并非为了致谢,而是想拜托侠僧一事,有朝一日我若畸变入魔,步上道善大师的后尘,还请阁下不吝出手,阻我行恶。” 徐胜想了想,道:“其实你不用考虑这么长远的事,晋升六品之前,下三品灵格发生畸变的概率不大,而且你尽量选择人属灵格,这类灵格的排斥性较小,此外还可以通过修身养性来降低畸变的风险,事实上,发生畸变的灵修终究是少数,经过上千年的摸索,修行界找到了不止一种降低畸变风险的方法,否则如本寺般弟子近万的门派早灭亡了。” “原来如此,但还是未雨绸缪,先下约定吧,若能死在侠僧杖下,此生也算无憾了。”方清月依旧坚持。 徐胜只得应下,想了想,拿出一瓶药丸,递给对方道:“此物名为‘武神丹’,能在一定时间内提高人的武学天赋,你记得每晚戌时服下一粒,然后便演练武功,保证精进神速。” “武神丹”自然只是个幌子,他打算用行善值给对方刷武功,毕竟对方人品可靠,懂得感恩,有勇有谋,还是第一个触发队友功能的人,权当提前投资,反正刷满《六艺武经》也用不了多少行善值,却可以让对方拥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而且,徐胜隐约记得,“我要当巨侠”的游戏设定里,队友完成任务,玩家也能从中收获一部分行善值,故而队友的实力越强越好。 当然,就算没有这个功能,方清月这样的朋友也是值得一交,没必要吝啬那点行善值。 不过,方清月听完后,却是摆手推辞:“此物太过贵重,我不能收,本来就已经受阁下大恩,无以回报,如何还能再收恩惠。” 徐胜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此丹药有一定的耐受性,吃得多了便会失效,故而于我已是无用,留着也是浪费,你若有心报恩,便刻苦修行,待将来功成,记得多救一些欲求无门的百姓,便算是替我积累功德了。” 方清月稍一沉默,还是收下了药瓶:“侠僧以仁义相赠,我如何还能拒绝?” 接着竖掌高过头顶,正色道:“苍天为鉴,我方清……月在立誓,此后余生,必当锄强扶弱,护民除害,以仁义为先,若违此誓,人神共弃!” “愿你永远记得今日誓言。” 本就有共度生死的经历,如今又有誓言约定,方清月只恨自己人微言轻,没资格做对方的同道之友,只能将这番情谊压在心中。 彼此依依惜别。 徐胜送走方清月后,看向抱着木匣的空真,想了想,道:“师兄,你先行一步带师叔的首级回去,见到方丈便说师叔恢复清明,自觉铸下大错,无颜面对同门上下,于是求死以谢天下,恳请宗门宽恕。” 空真瞪大了有些红肿的眼睛,面露不可思议,情绪略微激动道:“师弟,这么回复真的可以吗?那你的功劳不就……” 徐胜一甩手,潇洒道:“我辈行侠仗义,又岂是为了所谓的功劳和名声?何况我们并未撒谎,师叔临终前确实幡然醒悟,也的确说过类似的话……人死如灯灭,连方清月都选择只取畸变体的骨灰,我难道连这点胸襟都没有?” “南无当来下生弥勒尊佛,师弟的胸襟自然海纳百川,是我以己度人,不晓英雄气度。” 空真感激涕零,想说些诸如“结草衔环”的话,又怕污了对方的高洁,只能是不停地躬身致谢。 等空真也离开后,徐胜才终于有空确认此行的收获。 任务:道善的真面目(限期10日) 成功条件二:诛杀道善,奖励行善值5000(已达成); 战斗评价:A 最终结算:5000×2=10000行善值 人物:徐胜人 神元:1459 气元:285 精元:14999 技能:灵格“武僧·鲁智深”(21%)、莲华掌(100%)、罗汉拳(100%)、铁头功(100%)、铁布衫(100%)、铁臂功(100%)、铁裆功(80%)、天龙法体(25%)…… 行善值:63270 为恶值:0 为了刷满武功,徐胜消耗了25000点行善值,提升灵格演绎度用了4000点,消除污染度前后用去3000点,另外蜕变灵格用了10000点,正好与任务奖励相抵消。 这次的任务他其实完成得不够精彩,也没能展现出多少逼格,能有A级评价,倒有一半是看在道善的实力够强的份上,相当于越级挑战。 队友面板中的内容也发生了改变,方清月的关系从“莫逆之交”变成了“生死之交”,而且空真也成为了队友,关系是“君子之交”。 按照游戏设定,亲密度的排行,由低到高分别是点头之交(1+)、泛泛之交(20+)、道义之交(40+)、君子之交(60+)、莫逆之交(80+)、生死之交(100)。 以上都在预料之中,唯独灵格“武僧·鲁智深”的演绎度一下子提升了20%,连带着神元和气元提升了少些,令他稍觉惊讶,但想了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看来蜕变之后,灵格的演绎标准从‘武僧’变成了‘鲁智深’,只要做了符合此人性格的事情,就能提升演绎度。 无论在《水浒传》还是其它话本评书中,鲁智深都是一个侠义为先、锄强扶弱、不拘小节的洒脱人物,而我帮助方清月,对抗道善,舍弃功劳给师兄等一连串举动,都符合其人行事风格,加上这些是我赌上性命换来的,风险极大,故而才能一下子提升许多。 不过,回去后得找人问问,灵格蜕变是怎么一回事,不知道有没有先例,免得被人发现异样。 空真师兄估计已经注意到了,但以他的为人,必然不会泄露此事,方清月也是同样,只要我自己不露马脚,应该不会有意外。” 确认无误后,徐胜从识海中收回意识,先去找到盛放戒德首级的木匣,接着在当地逗留了一日,估摸着空真已经回到宗门,这才动身赶路。 第十四章 三类弟子 徐胜回到莲花寺后,没有耽搁,一路行至戒律堂肃众部,将木匣放在案桌上,对执勤者道:“空竹师兄,罪僧戒德拒捕抗法,被我依法刑之,其首级在此。” 空竹年近四十,相貌忠厚,待人温和,气质与戒律堂格格不入,他打开木匣看了一眼,苦笑道:“又是拒捕抗法?这已经是第三十三个了,怎么师弟每次都只能带回一颗头颅?” “我也想抓活口,奈何对方铁骨铮铮,宁死不降,我也只能含泪痛下杀手,全其风骨,毕竟我只是一名九品灵修,哪有资格手下留情?” 空竹哪里会信这番话,这位师弟是出了名的天生神力,单以力量论,即便是掌控了金刚神力的七品灵修“金刚力士”都要甘拜下风。 “师弟,我辈佛门弟子还是要以慈悲为怀,何况是对待同门,不止一次有人向我抗议,说你杀心太重。” “师兄糊涂了,正因为是同门,才更要严以律之,老鼠屎不除,整锅粥可就臭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你也要顾及下影响,已经有人将此事反映到上面,说要对你三堂会审。” 徐胜嗤笑一声:“就算他们捅到方丈那,我也是这般话,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一言一行皆遵守戒律堂规定,区区一群连当面对质都不敢的魑魅魍魉,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空竹无奈摇头:“你啊,太年轻气盛了。” “这不是年轻气盛,而是责任与担当。” 徐胜抬手一指墙上的对联,道:“师兄你看,‘弘范三界,梵檀摈治’‘自恣举过,以肃其众’这才是我们‘百丈肃众’的行事准则,若是因为一些流言蜚语就缩手缩脚,那干脆换成‘难得糊涂’‘得过且过’好了。” “你的道理都是对的,我说不过你,但这世间之人并非全都愿意跟你讲道理。” 徐胜举起拳头挥了挥,笑道:“放心吧师兄,我的拳头也很硬。” 空竹无言以对,只能转回公事,让徐胜描述追捕戒德的过程,全部记录在案,最后签字画押。 “按照规矩,得等到三日后才能将赏金给你,不过师弟业务优殊,人皆信服,我也不做那惹人厌的事,现在便将赏金支给你,免得日后多跑一趟。” “哈,那我就在这里多谢师兄了。” 从对方的反应来看,徐胜确认宗门尚未公开道善之事,不过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想来宗门多少也有顾虑,就算换他来当家,也会选择先做好相关的铺垫,尽量减少公开后带来的负面影响。 他让空真带着首级先行一步,本来就有类似的意思,“白象菩萨”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实力算不得一流,但常年在外行善救人,颇有善名,尤其在燕州,乃是有口皆碑的得道高僧,落得如今的结局,不免叫人惋惜。 等了一会,空竹从内库取了赏金回来,徐胜接过后便离开了戒律堂,前往居住的寮房。 途中遇见的僧侣尼姑,看到他后纷纷噤声,大气不敢出,反应则各有不同,有的人见之色变,避如虎狼,有的人则是躬身行礼,敬畏有加。 徐胜对前者不甚在意,对后者一一回礼,心中则不免吐槽,这莲花寺若放在前世地球,妥妥的离经叛道,比如它“僧尼一体”,既有和尚,也有尼姑,只不过各自分开居住。 或许有人担心,这样的安排会不会容易引人犯戒,毕竟年轻人气血旺盛,万一把持不住怎么办? 可事实上,莲花寺的弟子绝大部分都没有出家,根本就不禁婚嫁,真正的出家弟子只是极少的一部分人。 莲花寺的门人分为三类,一类是俗家弟子,也就是记名弟子,他们住在寺外,不需要守戒律,只要遵守俗世法纪即可,允许到罗汉堂习武,也可以到藏经阁翻阅佛经典籍,但得不到任何资源栽培。 俗家弟子的天花板很低,只有立下特殊功劳的,才能得到一件九品魂器,严格意义上,他们并不从属于莲花寺,不算在正式弟子中。 第二类就是如徐胜这样的在家弟子,又称在家居士,这个“在家”不是待在家里的意思,而是跟“出家”相对,故而他们可以称作僧人,但不能称为和尚,因为出家的才是和尚。 在家弟子被允许住在寺内,但需要守五戒,可以吃肉,但不准碰五辛,可以婚嫁,但不准野合,另外还要工作,不劳者无食,有专门负责农耕、铸造、纺织、餐饮的僧尼,如徐胜就是担任肃众一职,每月拿基础工资,视业绩获取奖金,属于一个下限不低,上限很高的高危工作。 第三类是出家弟子,又被称为苦修者,他们必须严格遵守清规戒律,不能婚嫁,但能得到资源倾斜,专心修行,天赋优异者更是能得到重点栽培,而且无需工作,门派免费供他们衣食住行,不过门槛极高,有各种考评,占弟子总人数不到百分之五。 在徐胜看来,莲花寺与其说是宗教寺庙,倒不如说是一座兼职宗教宣传的佛学院,里面的和尚尼姑就是男女学生,俗家弟子相当于来蹭课的社会人士,在家弟子是本科生,出家弟子是得到保研资格的留校生。 毕竟在这方世界,宗教不是单纯的心灵寄托,还能用来抑制畸变,属于刚需,乃是每个灵修必须掌握的生存技能。 一路回到居住的寮房小院,徐胜听见有人哼歌,歌声珠圆玉润,进去一看,只见一名身穿白色缁衣的长发女子正在往竹竿上晾晒被子,背影甚是丰神绰约。 “君昭姐,你怎么亲自动手干活,莫非手下又偷懒了?” 这位名叫君昭的女子自然不是跟徐胜住一个院子,她是内务堂织绣部的知事,管着百来号人,负责给寺庙僧尼洗衣、裁剪、缝补、晾晒等事务。 当然,这些服务都是要交钱的,只有苦修者才能享受免费待遇。 女子手中动作未停,头也不回道:“一直指派别人干活,自己在旁边干看着,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各司其职有什么好不踏实的?坐镇后方指挥是将军的责任,带头冲锋才是不务正业。” “那就不务正业好了,我本来也不是喜欢管人的性格,这事说起来都怪你,说什么要‘民主选举’,一人一票,结果我不想干都不行,硬是被赶鸭子上架,刚上任那段日子,晚上连觉都睡不好,生怕出错,可愁死我了。” 徐胜哈哈一笑:“这证明大家都很信赖君昭姐,知道选你当知事,才能将诸事安排得不偏不倚。” “好话都被你说尽了,我还能说什么。” 女子晾上所有被子,伸手拍打了几下,接着转过身来,好似闻到了什么,不由皱眉道:“你又杀人了?” (斋主:“业务”一词出自唐代佛经《法苑珠林》,原文为“出家人所作业务者,一者坐禅,二者诵经法,三者劝化”,文中说主角业务优殊符合语境,毕竟这也是劝化的一种) 第十五章 俗法称谓 徐胜反问道:“一个当着丈夫的面,凌辱其妻的禽兽,君昭姐觉得不该杀吗?” 楚君昭沉默了一会,道:“哪怕该杀,我也不希望由你来动手。” 徐胜从院子的角落里拿起一把扫帚,道:“这事大家都不喜欢做,但总要有人去做,扫帚不到,灰尘不会自己跑掉。” “但扫的灰尘多了,扫帚也会变脏,”楚君昭摇了摇头,忧心忡忡道,“而且,人们只在有需要的时候才会想起用扫帚,不需要了就会扔进漆黑阴湿的仓库里。” 徐胜将扫帚一抖,平底卷起一道劲风,接着负帚于背,如持神剑,昂首道:“身入无间,吾不悔也!” “真不知你从哪听来这么多冠冕堂皇的话,还有,别把尘土扬起来,被子都被弄脏了。” 楚君昭夺过徐胜手中的扫帚,督促道:“你赶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再给你念一遍《金刚经》,除一除身上的煞气。” “比起《金刚经》,我更喜欢《往生咒》。” “《往生咒》是念给罪人听的,用来消弭业障,你又没犯错,念它做什么。” 从头到尾,楚君昭都没有说徐胜做的事情不对,只是出于关心才忍不住劝诫。 八年前,徐胜穿越过来的时候,附身在一名被严重烧伤的幼童身上,眼看着奄奄一息,刚开局就要读档,幸而被一名路过的老僧救起,这才保住了性命。 头两年受伤势拖累,徐胜不得不暂住药王院,当时负责照料他的便是楚君昭,长期相处加上他有着成年人的灵魂,彼此的关系很快就变得亲密起来。 虽说辈分差了一截,但在楚君昭心中,是把徐胜当亲弟弟看待,哪怕这个弟弟远比同龄人早熟,且时不时有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徐胜可不是叛逆期少年,知晓对方是为自己好,便没有拒绝,沐浴更衣后,他在房间内点起凝神香,而楚君昭则盘膝坐在他面前,念起了《金刚经》。 “……不可以身相得见如来。何以故?如来所说身相,即非身相。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楚君昭的诵经声沁人心脾,哪怕听不懂经文内容也没关系,其声抑扬顿挫,并能引发空气震动,形成美妙的旋律,完全可以当成异域歌曲来听,盖因她修炼过灵格“梵音伽蓝”,发出的声音拥有直达心灵的魔力。 一个小时后,楚君昭将《金刚经》念了三遍,停下后发现对面之人已然睡去,而且端坐的姿势没有丝毫受到影响,显然是将坐禅的功夫练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即便入睡也能纹丝不动。 “看来是真的累坏了。” 楚君昭无奈的摇了摇头,但没有将徐胜叫醒,而是像抱婴儿般将人抱起,轻柔地放到榻上,盖上被子。 她虽是女子,但也是一名七品灵修,别说抱个成年男子,就算抱一头公猪也是轻轻松松。 做完这些后,楚君昭没有继续待在房间内,之前一直在诵经倒也罢了,如今却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容易招人非议,她和徐胜都是在家弟子,别人嚼舌头的时候可不会顾虑什么,于是轻轻地推门离开。 …… 翌日清晨,徐胜一觉醒来,只觉神清气爽,精神抖擞,之前积累的压力和疲倦一扫而空,自觉又是生龙活虎的一条汉子。 一番洗漱后,他走出房间来到院子,听到了一阵细微的鼾声,循声找去,发现一名年纪三十左右的青年正倒在葡萄藤下呼呼大睡,衣衫不整,甚是邋遢。 “唐师兄,快醒醒。” 徐胜叫了几声,见没什么效果,干脆端了一盆冷水过来,当头泼下,对方终于有了反应。 “咦,我这是在哪,绮梦姑娘呢?”青年口齿不清的嘟囔道。 徐胜满头黑线:“唐师兄,你该不会是去喝花酒了吧?这可是连犯两戒,罪加一等。” 青年眼神缓缓聚焦,总算是清醒过来,当即辩解道:“师弟你别误会,我喝的是素酒,这可不算犯酒戒,不信你闻闻,我身上都没什么酒味。” “那你怎么喝得酩酊大醉?” “酒不醉人人自醉嘛。” “那位绮梦姑娘呢?” “她是清倌人,我们听她唱唱小曲,隔着好几米远呢,这怎么也算不上犯色戒吧,我又不是出家弟子。” 徐胜摇了摇头,懒得深究,这种事可严可宽,往严了说,去了风月场所便是犯戒,往宽了说,只要做到“我就蹭蹭,不放进去”,那也是清白的。 莲花寺对在家弟子的要求向来不严,换成出家弟子就不行了,正如在家弟子可以蓄发,出家弟子必须保持脑袋能反光一样,高要求换高待遇。 “师弟,你不会向戒律堂举报我吧?”唐徵明可怜巴巴的说道。 “我是‘百丈肃众’,你这事不归我管,真要哪天你犯了需要我出手的事,那也用不着向谁举报,直接‘咔嚓’一下就解决了。”徐胜用手刀在对方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唐徵明一个激灵爬起来,摸了摸脖子,心有余悸道:“师弟,大白天的别吓唬人啊,师兄胆子小,经不起吓。” 徐胜敏锐道:“你刚才说‘我们’,除了你还有谁?” 唐徵明一拍脑门,道:“差点忘了说,乔哥还俗了,他老子突然病重,派人发来急信,只能回家接掌镖局,昨晚就是替他送行,早知道你昨天回来,就拉着你一起去,昨晚乔哥多次提到你,还托我传话,请你将来有空,务必到他家作客。” 乔哥本名乔梁,法号“空倒”,同住一个寮院,入门比唐徵明晚,但年龄是众人中最大的那一个,将近四十,唐徵明不占他便宜,一般只称乔哥,不喊师弟。 依照莲花寺的规矩,俗家弟子没有法号,在家弟子兼具俗名和法号,出家弟子则舍弃俗名,只留法号。 比如唐徵明法号“空颠”,徐胜可以叫他“唐师兄”,也可以叫他“空颠师兄”,但对于空真就只能叫“空真师兄”,因为空真是出家弟子。 一般而言,在家弟子之间叫俗名还是法号没太大区别,视个人喜好而定,只一些特殊情况会区分开来,比如楚君昭法号“檀心”,徐胜可以用俗名唤她“君昭姐”,但若换成法号,就得叫“檀心师侄”,反过来,楚君昭则要叫徐胜“空想师叔”。 “乔哥还俗不意外,他本来就是为了习武而拜入莲花寺,只是没想到会在昨天,”徐胜点了点头,复又问起住在院子里的第四人,“对了,三师兄呢?” “不知道,我已经快三个月没见到他人了,连是不是还活着都不清楚。” 第十六章 独一型灵格 徐胜不仅是寮居里年龄最小的一个,也是空字辈中最小的一个。 包括他在内,寮居里总共住了四人,彼此的法号分别是空颠、空倒、空梦、空想,合在一起便是“颠倒梦想”。 这一词出自《心经》,原句为“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四人中,入门最早的唐徵明是世家子弟,据说是不满家族对他人生的安排,为了自由逃了出去,结果被残酷的江湖毒打了一顿,想要回去,又怕被族人嘲笑,干脆就入了莲花寺,权作庇身之所,结果乐不思蜀,家族让他回去继承千万家产都不肯。 排第二的乔梁是镖局出身,家中向来有送孩子到莲花寺习武的规矩,但他的曾伯父因为沉迷佛法,竟然做了出家弟子,不肯回家继承镖局,差点让老乔家断了香火,自此以后,乔家便改了规矩,要求后代子孙必须先结婚生子,然后才可以去莲花寺习武,故而乔梁的年纪在四人中最大,已是为人父。 老三空梦是唯一的出家弟子,跟徐胜一样,也是个孤儿,少年时好动顽皮、思维敏捷、伶牙俐齿,晦涩深奥的佛经他看一遍就能明白,被誉为佛童,平时最喜欢的事情便是与人辩论禅机,但在一次外出云游时,他因为口角之争招惹了一位伪装成人形的畸变灵修,致使带队的长辈和同门师兄弟惨亡,只他一人被凶手故意放走。 逃回寺中的空梦痛心疾首,悔恨不已,不吃不喝面壁九日,终下决心修行闭口禅,自此不再与人说话,甚至极少在外走动,总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钻研学问,别说外人,便是同住一个院的徐胜等人都很少见到他。 唐徵明朝着寮房大喊道:“空梦师弟,你还活着吗?死了的话就吱一声,替我向佛祖问声好。” 常人碰见空梦,总是谨言慎行,担心引起对方的伤心事,唐徵明却一直大大咧咧,好似浑然不知对方的悲惨遭遇。 须臾,空梦的寮房内传出了一记扣指声。 这是肯定的意思,敲两下则是否定。 “还真的在啊,那为什么昨天叫你一起去,你都不应一声?”唐徵明埋怨道。 徐胜道:“你这不是废话,难道他要跟着你一起去喝花酒?可他要是回答不去,岂非有不顾同门情谊的嫌疑,装不在才是最好的应对,于人于己皆是如此。” 唐徵明摸着下巴道:“这倒也是,这家伙整天一副四大皆空的面孔,往那一坐,比佛像还要像佛,风月场所都要被他染成大雄宝殿。” 徐胜乜斜着眼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三师兄要是被你带着犯了戒,他固然要受惩罚,但方丈须饶不得你这始作俑者。” 空梦本就佛缘深厚、慧根超然,经历劫难后更是有一种大彻大悟、破而后立的味道,得到宗门重点栽培是应有之理,他也就比徐胜大五岁,如今已是六品灵修,跟道善同一境界。 唐徵明干笑两声,假顾左右道:“我头还有些疼,先回房间休息了,有事明天再聊。”说完便进入自己的寮房。 徐胜等了一会,拿出那根水磨镔铁禅杖,敲了敲空梦的房门,道:“三师兄,我的魂器发生了异变,你替我看看是否有问题?” 向空梦询问魂器变故,不是徐胜一时兴起,他有考虑过泄露秘密的风险,但再三思量,还是觉得找空梦最为合适。 一来,空梦是得到宗门重点栽培的出家弟子,知晓不少修行中的奥秘,反正徐胜认识的同辈中以他的学识最深;二来,相处多年,三师兄的人品还是值得信任的;三来,闭口禅讲究“口乃心之门户”,口闭则心沉,而向第三者泄露秘密,无论是用嘴说还是用笔记录,都会令禅功破功。 综上,不管从保密性还是成功率的角度来看,空梦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过了一会,房门上打开了一个格子,一只手从里面伸了出来,掌心向上。 “师兄,你这修的是闭口禅还是宅居禅?居然连门都不出了。” 徐胜哑然失笑,将水磨镔铁禅杖放到对方掌心中,这根禅杖足有62斤重,但对方的手却是晃都没晃一下,稳稳地将禅杖通过方格拿入房间。 之后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方格从里面打开,空梦将禅杖递出,附带一张纸条。 徐胜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灵界趣谈”和“独一型”两词,当下了然,抱拳道:“多谢三师兄。” 接着,他先去食堂用了早餐,再前往藏经阁借书。 莲花寺同样有藏经阁,但里面没有七十二绝技,也没有在夹缝间注释着《九阳真经》的《楞严经》,甚至连一本武功秘籍都没有,收藏的书以佛家经典为主,其余还有个人游记、山河异志、散文小说、妖魔图鉴等等,是典型的佛学院图书馆。 至于武功秘籍则分别由罗汉堂、金刚院、般若堂、明王阁收藏,其中罗汉堂教授拳脚武功,金刚院教授兵械武功,般若堂研究他派武功,这三处是所有弟子都可以去请教的,唯独明王阁传授本派绝学,必须得到许可才能前去修炼。 《灵界趣谈》不是武功秘籍,而是一本讲述发生在灵修身上一些有趣的小故事的史书,读者一般把它记录的内容当成野史看待,不会当真。 这类书自然不会设置借阅权限,徐胜很轻松就借到了书,然后仔细查找里面所有提及“独一型”的内容,幸运的是,该书的作者没有刻意隐瞒相关的信息,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依照书中所述,世上绝大多数的灵格都是量产型,比如徐胜的“武僧”,就他所知,莲花寺至少有八百根长得差不多的鎏金棍子。 这不奇怪,魂器的由来就是当某些意志强大的人身亡之时,会在身上携带的某件物品留下深刻的精神烙印,后人再以此物进行加工炼制,最终把精神烙印转化成灵格。 至于会形成什么样的灵格,主要是看当事人的身份,故而“武僧”灵格众多实属正常,毕竟绝大多数僧人都不可能觉悟成为罗汉、菩萨、佛陀,就算是“神僧”的名号也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当然,这种炼制方法只限于人属灵格,若换成妖属灵格就没那么客气了,通常都是通过猎杀妖魔,获取妖丹来炼制,这类魂器难免会附着死者的怨气,影响修行者的心性,故而容易引发畸变,这也是人属灵格更加安全的原因。 除去这类量产型灵格,还有一些灵格专门对应神话传说或民间故事中的某一个角色,这类灵格就具备独一型,世上只存在一个,且只允许一人修炼。 量产型灵格可以重新使用,只不过中间需要温养一段时间,像徐胜如果将“武僧”灵格修炼圆满,就得归还魂器,届时莲花寺会将魂器放到菩提院供奉,以香火愿力温养,一般三年后就能重新供人修炼。 但独一型灵格一旦修炼了,便不复存在,这就意味着,等到徐胜将“武僧?鲁智深”修炼圆满,别人再接触魂器,就会变回量产型灵格“武僧”。 第十七章 藏经阁喧嚣 “原来只能使用一次,这样倒是不必担心被人发现秘密,就是不知道修炼圆满后,那根方便铲能否变回棍子,否则的话,我就只能向上申报遗失魂器。” 只可惜《灵界趣谈》没有记载相关的内容,毕竟这是一本野史杂集,不是说明文,之前的内容都是徐胜根据各个短篇故事中泄露的线索,总结归纳出来的规律,《灵界趣谈》本身并没有正正经经的阐述相关话题。 “从这本书记载的内容来看,独一型灵格在下三品极少见,至少书中记载的五十个故事里,一次都没有出现,但到了六品后,就没那么稀罕了,不少故事主人公都拥有六品独一型灵格,只是里面也没说,正常情况下该如何让灵格蜕变出成独一型。” 徐胜稍觉遗憾,但也没有细究,他对炼器并无兴趣,而且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正常的办法不可能比他的外挂更方便,否则独一型灵格早就满天下都是了。 他在藏经阁内待了一早上,确认再也找不到更多的信息,这才将书放回书架,心中不由感慨,在这个没有互联网的时代,想要获取知识着实困难,哪怕知识本身是公开的,你也未必找得到。 这一次若没有三师兄的介绍,他面对藏经阁里的茫茫书海,根本无处下手。 可就算如此,他也比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幸福多了,毕竟知识本身就是一种宝贵的财富,各方势力都会有意识地限制扩散,拒绝与别人分享,他好歹背靠一个传承悠久的门派,而普通人连识字的机会都没有。 就像独一型灵格,本身算不上多么重要的秘密,只要你晋升到六品以上,就有机会接触得到,属于那种可以让人知晓,但不会向外传播的专业知识,因此,哪怕没有刻意为之,还是形成了知识封锁。 “将来若有机会,须尽力改变这一状况,难得穿越一趟,总归要做出点贡献,不能跟着时代的车轮在原地转圈,得努力推着它向前……” 就在徐胜暗自立下目标时,忽而听到一阵女子的喧嚣声,在安静的藏经阁中显得格外刺耳,他循声看去,只见几名女弟子围成一团,将一人困在中间,相互拉扯。 “你弄坏了书还想不负责?” “我再说一遍,这书不是我弄坏的。” “我把书借给你的时候还好好的,你还回来就坏掉了,不是你弄的又是谁弄的?此事几位师姐妹都可作证。” “我不知道,那天我借回去的时候的确完好无损,但放了一晚上就烂掉了,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到临头还想推卸责任,我真是看错你了!” …… 识海中及时传来了新任务的提醒声,徐胜懒得进去看,他不用猜都知道任务的内容,当即朝争吵的人群走了过去。 被围在中间的是一名四肢修长,身形矫健如豹的女子,有着古铜色的肌肤,在一群人中格外显眼,她脸上满是倔强的表情,抿着嘴唇,似乎还有被欺骗的愤怒,却又竭力克制着,并试着向周围的人解释。 莲花寺门人众多,新生代弟子至少有三千人,徐胜自然不可能每个都认得,但有一些“风云人物”便是不认识,也至少听过名号。 这名古铜肤色的女弟子便是其中之一,她法号“檀贞”,俗名廖潇潇,传闻有蛮人血统。 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佛教好歹讲一个“众生平等”,不管大伙私下怎么想,是否歧视异族,至少明面上这句话就是政治正确,每个弟子都必须遵守,敢违规就会受到重罚。 在莲花寺修行的异族不止廖潇潇一人,但大多是平庸之辈,唯独她武学天赋奇高,于灵修一途也是顺风顺水,三年前便已晋升七品灵格“金刚力士”,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如今随时有可能再做突破。 要知道莲花寺目前境界最高的灵修也只是四品,六品便是中坚力量,故而廖潇潇早就入了上层的法眼,经常得到罗汉堂、般若堂长老的称赞,如此一来,她身上的蛮族血统就显得格外刺眼了。 别指望一群在家弟子能做到六根清净,不起妒心,都是些锦瑟年华的少男少女,能遵守宗门戒律已经很难得了,哪能真的做到清心寡欲,有这样的天赋早就出家了。 反正佛法没这么大的作用,除非他们拜的佛,法号“尤里”或者“大智慧”。 “我没有推卸责任,我借走这本书后,一直带在身边,便是睡觉时也好好放在箱子里保管,结果一觉醒来就烂掉了。” 廖潇潇思绪混乱,老实的努力辩解,却是越描越黑,周围的女弟子都听得笑了。 “这书一直被你带在身边,别人都没机会接触,不是你弄坏的又是谁弄坏的?” “肯定是有人陷害我。” “那你说啊,是谁陷害你?”一名女弟子手上拿着几乎烂掉的书籍,步步紧逼。 “我、我不知道。”廖潇潇一张脸憋得通红。 “哈,你不知道?这样的解释谁能接受啊!我说檀贞师妹,别人都说你性格直率,怎么现在说话颠三倒四,前后矛盾,尽是谎言。” 女弟子拍了拍手中的烂书,道:“不就是弄坏了一本杂书吗?又不是什么神功秘籍,值不了几个钱,你直说就行了,何必找那么多借口,这书我替你赔。” 说完她就拿出一串铜刀币,放在破烂的封面上。 “我没有!书不是我弄坏的!” 廖潇潇羞愤欲死,从怀中拿出数枚金刀币,向围观的众人解释道:“我不缺这点钱,但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这书不是我弄坏的,凭什么让我赔?” 女弟子一脸失望道:“檀贞师妹,你既然有这么多钱,为什么就不肯赔一本书呢?你道个歉,认个罚,这事就算过去了,没人会责备你,本来就是一件芝麻小事,何必闹得沸沸扬扬呢?” 围观的众人纷纷点头赞同,说来说去不就是一本书吗,赔就赔呗。 包括相信廖潇潇的人,也觉得就算不是她弄坏了书,赔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到底她没把书保管好,本来就有责任。 听着众人的议论,廖潇潇只觉无比憋屈,偏偏欲诉无门,心中又悲又凉,为什么大家就是不明白呢? “我、我、我……” 就在廖潇潇即将说出赔字的时候,忽听一人道: “既然书不是她弄坏的,那她就不该赔!” 第十八章 名节之重 在众口一词的氛围中,出现了一个别样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对这名看不懂气氛的人投以不满的目光。 然后,迅速移开。 “竟然是空想……” “空想是哪位师叔?” “就是侠僧啊!难道你没听说过他的名号吗?” “侠僧我当然听说过,只是不知道他的法号原来叫‘空想’,话说,大家不都说侠僧长得凶神恶煞,膀大腰圆,一个眼神就能令小儿止啼的吗?可这位分明英姿飒爽,一表人才,跟我想象的模样完全不同。” “他叫侠僧,又不叫莽金刚,你是怎么想成那副模样的?” 众人认出徐胜的身份后,那股“众志成城”的气势瞬间衰落下去,没办法,人的名,树的影,“侠僧”两字带来的威慑力实在太强烈了。 戒律堂执掌刑罚,本就受寺内弟子敬畏,而百丈肃众是戒律堂内唯一执掌生杀大权的部门,威严更重,其中侠僧又是百丈肃众中最出名的人物——倒不是因为他的实力最强,而是被他盯上的犯人全都变成了尸体,无一活口。 作为寻常弟子,固然不会对那些犯下重罪的叛僧兔死狐悲,但那份战绩带来的威慑力却是实实在在的。 其他人可以退缩,唯独当事人不行,手里拿着烂书的檀敏强忍住心中的惊惧,硬着头皮道:“师叔,此事只是我和檀贞师妹之间的一点小矛盾,应该不归百丈肃众管吧。” 徐胜瞥了她一眼,道:“确实,不然你已经去见地藏菩萨了。” 只被看了一眼,檀敏便觉浑身冰凉,如置冰窖,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紧紧攥住,强行停止了跳动,往日自诩的那点城府心智全成了笑话,后续诡辩的话根本说不出来。 徐胜没有再理会她,转而看向廖潇潇道:“从你说的话来分析,犯人要么是趁你睡觉的时候将书偷走弄坏,迷烟、灵能、轻功巧手,不被你察觉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要么就是书早被人做了手脚,会在一定时间后烂掉,若是前者,犯人便是跟你住在一起的人,若是后者,犯人便是之前保管书的人。” “原来如此……” 廖潇潇如梦初醒,之前的憋屈尽数化作怒火,忿忿地看向主动借书给她的檀敏:“难怪你那么热心招呼我,还说要介绍朋友给我,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打算陷害我!” 其实,方才她就隐约有些怀疑,但一来没有证据,二来众口铄金之下,脑子都变得浑浑噩噩,只想着自辩,如何能顾及其它。 要知道,她原先就是打算先向檀敏道歉,赔了书钱后再去调查真相,谁料檀敏当众就给她扣了一个“故意毁书报复”的罪名,还嚷嚷得人尽皆知,迫她认罪。 今天一旦当众承认了这个罪名,将来就算她发现了真相,还会有人信她吗? 檀敏连忙压下心中的惊惧,道:“你手中没有任何证据,为何要诬陷我?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自说自话,谁能保证你没有撒谎?我见你平常总是孤身一人,形单影只,于是心生怜悯,好心将你介绍给我的朋友,没想到你撕烂了我借给你的书不说,还倒打一耙,简直狼心狗肺!” 接着又转头看向徐胜,眼含泪水道:“师叔,她可是最大的嫌疑者,她说的话如何能作数,我是苦主,你不相信我,却要相信嫌疑者吗?你可要明察秋毫,不能被某些面厚心黑的小人蒙蔽了。” 檀敏的表情甚是真诚,而且语带一丝委屈,想要申诉不公,偏又怕情绪太激动恶了徐胜,如果光从外表来判断,绝对会认为她才是无辜的那一个——甚至她本人说不定也信了。 如此高明的撕逼技巧令徐胜不禁失笑,道:“谁的话我都不信,我只信道显住持的话,我们一起去见他吧,是非黑白,一问即知。” 道显是戒律堂住持,曾经修炼过七品灵格“禅师”,拥有鉴定谎言的灵能。 檀敏闻之愕然:“这……这不过是同门间的一点小矛盾,需要捅到住持那里吗?就算我是无辜的,可如此小题大做,只怕事后也逃不过一通责骂。” 她没有表现慌张,也没有坚定的反对去见道显住持,因为这会显得她心虚,何况内心深处是真不相信徐胜会把这件事捅上去,只当对方是假意恐吓。 围观的众人也大多抱有相同的想法,这就像两个小学生为了争抢橡皮而吵架,结果有人说要将此事告诉校长一样。 “你们真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徐胜环顾一圈,肃容道,“或许在你们看来,这只是一本书的小事,可对于檀贞,却是攸关毕生清白的大事,如何能马虎搪塞?她此刻若是认罪,就要一辈子背负污名,为人耻笑,此事无需多言,我们现在便去见道显住持,若他老人家怪罪,由我一力承担。” 终于有人明白了我的苦衷! 廖潇潇几乎要当场落泪,这哪里是赔一本书钱的问题,她不是贼,为什么要承认自己是贼? 名声这东西,从来都是毁掉容易,塑建困难。 若是依照她最初的想法,私底下查证真相也就罢了,没有什么时限,一旦弄得人尽皆知,别人哪里还会等她慢慢查证,只怕三五日内没个交待,就要逐她出师门了。 檀敏发现徐胜是认真的,并非假言恫吓,顿时慌了:“等一下,我觉得这样做还是太莽撞了,不就是一本书钱吗,我赔就行了,没必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大,我也不怪檀贞师妹了。” 廖潇潇咬牙切齿道:“不,一定要去!我要弄个明白,到底是谁在陷害我?” 徐胜也道:“你是自己主动去,还是我拎着你一起去。” 檀敏干笑道:“你们也太小题大做了,这事算了,我不追究了……” 这下,便是围观群众都看出端倪,几名与檀敏一起前来问罪的女弟子纷纷投以惊诧的目光。 “檀敏,该不会真的是你故意栽赃?” “我们听你说得那么委屈才来帮你,你可不能骗我们当帮凶啊。” 檀敏情知这场戏再也演不下去,须给自己寻找退路。 思绪急转间,她故作气急败坏道:“是啊,是我故意在书上做了手脚,我就是瞧她不顺眼!什么东西,一个连爹是谁都不知道的野种,装得人五人六,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黑不溜秋的像个野人,偏跟我们穿一样的衣服,一起习武念经,简直叫人作呕,你就不能有点沐猴而冠的自觉吗?” 便是她的同伴听到这番政治不正确的言辞,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忙劝道:“檀敏,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快住口,向檀贞道歉。” “道什么歉,我又没说错!” 既已骂出口,檀敏干脆破罐子破摔,指着一圈自己的同伴,道:“还有你们,装什么装!你们不也一样瞧她不顺眼,别告诉我,在我介绍她的时候你们没猜到我的用意,一个个装作不知情的模样配合我演戏,其实早就打算看她出丑了不是吗?” “你这人真的是——” 檀贞气得浑身发抖,手臂微抬,但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徐胜就先她一步,夺过檀敏手中的那本书,接着反手大力一挥,“啪”的一声巨响,好似平地炸了个“二踢脚”,把人打得飞出! “撒谎成性、陷害同门、傲慢自大、妄语不净,依律当受掌嘴之刑。” 徐胜将书本上沾的血液挥落,迎着众人吃惊的目光道:“但我不是执律僧,此举实属越职,之后我会向戒律堂请求处罚。” 第十九章 立场转换 檀敏被徐胜的这一击打得发懵,跌倒在地,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好一会才回过神。 她露出极度委屈的表情,捂着不停滴血的嘴,含糊不清道:“你、你竟然……连我爹都没打过我。” 她心中又惊又惧,原本是想激怒廖潇潇,诱其出手,只要对方先动了手,有理也要亏三分,最后的处罚很可能是双方各打五十大板,谁料竟然被侠僧截了胡,这一巴掌下来,差点把她的嘴给打烂掉。 徐胜冷面道:“养不教,父之过,造成你如此跋扈的原因,看来是找到了。” “你!” 檀敏恨得切齿,想要说些狠话,但一对上眼神,就被吓得咽了回去,更何况裂开的嘴唇正不断用痛楚提醒她,眼前之人绝不会因为她是一名女子就对她手下留情。 道理和武力自己都不占优,檀敏告诫自己,此时强出头就是自讨苦吃,哪怕将来想要报复,也要撑过眼下这一关,于是她从地上爬起,散发遮脸,装成可怜兮兮的模样,一瘸一拐的离开。 然而,徐胜不为所动,开口道:“你想就这么一走了之?” 檀敏浑身颤了一下,转过身来,满是屈辱道:“我都被你打成这样了,你还想如何?就算你是师叔,也要讲道理啊!” 徐胜道:“现在你倒是想起讲道理了,之前你以谎言逼迫檀贞的时候,为何没想过讲道理?还是说,你只许自己不讲道理,却不许别人不讲道理?” “没错,这事是我做的不对,但你已经惩罚过我了,难道非要杀了我,你才愿意罢休?”檀敏一脸惶恐道,“对了,凡是被你盯上的目标,全都死了,没一个活口,所谓的侠僧到底侠在哪里?我看要叫狠僧、绝僧才对!” 围观的众人虽然觉得徐胜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就开杀戒,但也觉得方才那一掌已经惩罚得够重了,不该继续追着不放。 “师叔,得饶人处且饶人,檀敏她已经知错了。” “是啊,就算是交给戒律堂处理,也不会打得这么重。” “檀敏纵然有错,但也不至于够上让百丈肃众出手,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就算之前被檀敏出卖的同伴,愤怒过后,也还是选择帮她开脱,毕竟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次小小的欺凌,归根结底也不过是拿一本书做文章,难道廖潇潇承认自己弄坏了书,还能赔一条命不成? 徐胜一抬手,令众人噤声,接着道:“你不必在这里煽动大家的情绪,我不会要你的命,但你须向檀贞道歉,并当着众人的面发誓,以后绝不做类似的事情。” 檀敏一脸悲愤道:“你说什么!我不过是瞧檀贞不满,设计稍稍欺负了她一下,纵然有些不对,你也不该这般羞辱我!” 徐胜反问道:“你设计陷害檀贞,差点让她被误认为是不识好歹的小人,现在让你向她道一声歉,有什么不对吗?让你发誓不再害人骗人,这又算是哪门子的羞辱,难道你以后还打算用类似的手段去对付别人?” 围观者面面相觑,却也觉得这番处置没什么不对,乃是应有之理。 “檀敏,你是应该向檀贞师妹道个歉,毕竟人家差点被你诬陷了,去找官府还会被判诬告反坐呢。” “发誓就发誓吧,又不是什么违背江湖道义的誓言,你不会还想报复回去吧?” 就连刚刚帮檀敏说情的同伴,此刻也像戏台上的武生一样,迅速掉转枪头劝她道歉认错,当众服软。 “你们根本不明白,这不是道歉不道歉的问题,而是、而是……” 檀敏欲辩无言,呐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反倒加深了众人的误解。 徐胜传音入密道:“霸凌者永远无法理解受害者的痛苦,也不会明白自己做的事到底有多恶劣,希望你能铭记此刻的心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檀敏哪里听得进训斥,恨恨地看了檀贞一眼,心中一横,梗起脖子道:“反正我是不会道歉的,你有胆就杀了我。” 徐胜道:“是否超度你,与你犯下的罪行有关,跟我有没有胆无关,但我会将此事报给戒律堂,由戒律堂来处置你。” “不用你来举报,我现在就去找戒律堂自首!” 说完,她便捂着嘴快步离开,却是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 廖潇潇看着狼狈离开的背影,松开了紧握的双拳,感慨道:“没想到她还是有那么点骨气。” “不是骨气,而是一点小聪明,”徐胜自然明白檀敏的用意,但也懒得揭破,“可惜没有大智慧,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后悔方才的自作聪明。” 廖潇潇双手合十,躬身道:“感谢师叔为我主持公道,还我一身清白。” “这是你应得的。” 廖潇潇不假思索道:“戒律堂那里,我来替师叔解释,若他们执意惩罚,就由我来代师叔受罚。” “不必,这是我应受的。” 徐胜一挥袖子,转身离开,跟着檀敏朝戒律堂走去,留给众人一道洒脱的背影。 稍一静默,众人再度哗然。 “不愧是侠僧,盛名之下无虚士,他方才的言行好有气魄!” “是啊,虽然行事不免有些严苛,但终归是仗义执言、不失正道,而且敢作敢当,言行合一,果真大丈夫!” “他是百丈肃众的人,过去追捕的对象都是穷凶极恶之辈,手段严厉一些实属正常,对了,空想师叔出家了吗?” “应该没吧,你看他都留有头发,虽然很短……你问这个问题做什么,该不会是有非分之想吧?” “我想一下怎么了,戒律堂都不会管你怎么想,而且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又没出家,怎么就非分了?” …… 众人议论纷纷,没有消停的迹象,一名老僧看不下,开口喝道:“噤声!” 他的声音不算响亮,却好似给此地制定了规则一样,所有人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喧闹的房间瞬间变得针落可闻。 灵修高手! 众弟子立即达成了共识,露出了仿佛禅定课上跟同伴聊天被路过的执律僧当场抓住的表情,各自低下头做鸟兽散。 老僧无奈的摇了摇头,缓步走上一楼与二楼之间的中间层,对一名旁观了事件始末,差一点就插手的中年尼姑道:“你觉得怎么样?” “是个好孩子,虽说锋芒毕露,有刚则易折之险,但毕竟是少年人,若学你我这般暮气沉沉,反倒不美。” 老僧笑道:“年轻一辈中有这样的人物,莲花寺的未来终究是可期的。” 中年尼姑微微叹了一声气,道:“可惜,晚生了十年,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能让他们慢慢成长了。” “过去不变,未来不定,贫僧倒是觉得大有可为,说不定会发生奇迹。” “奇迹……我也希望有,奈何现实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反过来讲,你认为不会发生,但现实未必按照你的想法运转。” 中年尼姑微微一怔,须臾,仍是摇头,还是那句话:“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老僧坚持道:“终究还是有那么一点的,再耐心等等吧,你我已经等了许久,不差再多等一会。” 中年尼姑沉默片刻,缓缓点头道:“好吧,与金刚寺的合作,我会想办法推迟的。” 第二十章 文武秀才 白鹿学宫,演武场。 方清月与一名中年男子相对而立,前者微微喘着气,显然刚动过手,而后者虽是呼吸如常,却难掩讶异之色。 “贤侄女,没想到你竟然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将《六艺武经》练到了如此境界!若老夫与你修为相同,只怕不出十招就要落败,《六艺武经》虽然只是入门武功,却是出了名的易懂难精,你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它练得炉火纯青,招式变化行云流水,这等天赋便是在春秋学府也是稀世罕见。” 惊讶过后,中年男子竖起大拇指,啧啧道:“武学奇才,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 方清月有些不好意思,忙道:“其实我是得了外物的资助,否则绝无这般精进。” 她心中很清楚,自己顶多是上人之姿,勉强可称一句天才,但只是相较于普通人而言,决计不是什么武学奇才,更当不上“百年难得一见”的评价,能有如今的成就,九成要归功于侠僧赠给她的“武神丹”。 若说常人修炼武功是用双腿跑步,天才修炼武功是骑马疾驰,那么这丹药服下去后,就相当于腾云驾雾,背后一股飓风呼啦啦推着你往前飞,什么瓶颈困境,统统不存在,就像是创出这门武功的祖师爷将自己的经验强行往你脑子里塞一样。 这等灵丹闻所未闻,必然是稀世珍物,哪怕是对自己照顾有加的袁叔,方清月也不敢透露太多,只用一句“外物”带过。 “外物再好,也只是锦上添花的作用,究其根本,还是你的天赋出众。” 说完后,袁叔露出纠结的表情,踌躇半晌,一咬牙,回房间拿了一把纸扇和一把犀角弓出来。 “原本我是打算让你修行文臣一系的灵格,避免打打杀杀,如此也算对得起你爹的托付,但既然你有如此惊人的武道天赋,浪费了未免暴殄天物,所以还是交给你自己选吧,灵修的路,终究要靠自己的双腿来走,别人帮不了你。” 方清月若有所思地接过两件魂器,先是集中精神与纸扇沟通。 【九品灵格:秀才】 【属性:人】 【契合条件:识字】 【晋升仪式:完美地背下一篇五千字以上的文章】 【能力:字字珠玑、诚意正心】 【字字珠玑:口齿变得灵活,说出去的话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书法水平提升,写出来的字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诚意正心:消减邪念,克制欲望,提升对精神类攻击的抗性】 毫无疑问,这是一件偏辅助向的灵格,对武力几乎没有提升,其中“诚意正心”能降低畸变的风险,可谓稳中求稳。 方清月凝视着识海中头戴文巾,手捧竹简,腰挂玉佩的翩翩公子的虚影,不由得皱起眉头。 要知道,灵格存在一种隐形的提升,这种提升不会以灵能的形式体现出来,而是跟显现的虚影形象有关。 比如修炼灵格“武僧”,会让人的身体逐渐变得强壮,修炼灵格“舞姬”,身段会变得曼妙柔软,步伐更为轻灵,这也是为何有人明知妖属灵格的畸变风险更大,依旧愿意修炼的原因,毕竟绝大部分妖魔的体质都比人族强壮。 就凭灵格“秀才”展现出来的文弱书生的虚影,方清月觉得对方可能还不如她能打,无法带来半分助益,尤其最近随着武艺的提升,她的身体素质也跟着水涨船高,保管能一拳打得文弱书生嘤嘤啜泣。 略带遗憾的放下纸扇,方清月又注意力转移到犀角弓上,与之沟通。 【九品灵格:武秀才】 【属性:人】 【契合条件:文武双全】 【晋升仪式:骑射命中三十丈远的箭靶】 【能力:御术精通、射术精通】 【御术精通:对于所有符合“骑乘”概念的事物,皆可无师自通掌握相应的驾驭技巧】 【射术精通:你对弓弩类兵器如臂使指,修炼相关武功精进神速】 毫无疑问,这一灵格凸显的是君子六艺中的“御”和“射”,传闻儒家先圣在六艺中最擅长的就是这两样,被尊为“御射无双”“飞箭车神”,他能一边驾驶战车,一边用战弓射杀大妖。 没有太多犹豫,方清月握住了犀角弓,果断道:“我选‘武秀才’。” 袁叔叹了一口气,但没有劝阻,反而拿出一本秘籍道:“这是《一贯箭术》,其名源自‘一以贯之’一词,虽然不是什么上乘的武功,但对现在的你已是足够,等你学会了这门箭术,还想学更高明的,就得去春秋学府进修。” “谢谢袁叔。”方清月接过秘籍。 “唉,我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自从灵气被污染后,世道就已经变了,官法滥、刑法重、人吃人、钞买钞、贼做官、官做贼,礼崩乐坏,人心沦丧,好人比坏人短命,多管闲事的好人更短命。” “但,总是要有人站出来,对这黑白混淆的世道说‘不’,而且,也的确有人在这么做了。” 脑海中浮现那道坚毅宽厚的身影,方清月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 戒律堂,忏悟居。 徐胜拿着毛笔,正在一丝不苟地书写着《楞严经》,当他勾勒完最后一个字,把笔放回笔架后,转头向侧旁问道:“我记得忏悟居不允许探视,你是怎么进来的?” 唐徵明咔嚓咔嚓咬着一颗大苹果,口齿不清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想进来总能找到进来的办法。” 他又提起一袋子水果,道:“忏悟居我不是没住过,其它都还好,唯独一日三餐清汤寡水,能让人嘴里淡出鸟来,最是难熬,故而我特地带了好东西来犒劳你。” 徐胜往袋子里瞧了一眼:“苹果、葡萄还有香瓜,这就是你说的好东西?” “苹果是真苹果,葡萄是真葡萄,唯独这香瓜内蕴玄奇,另有一番天地,表面上看,它只是一个普通的香瓜……” 唐徵明将香瓜往桌上一扔,那东西撞上桌面后竟然弹了一下,他哈哈笑着将其打开,带着卖弄的口吻道:“实际上它是一道弹跳甲鱼汤!” (斋主:武秀才不是本人虚构,历史上就有,包括武举人,武进士,武状元) 第二十一章 自作聪明 忏悟居中除了被关禁闭的犯戒弟子外,还有一些闭关修行的苦修者,因此不允许带肉食和气味极大的食物,这一条没有明文规定,但忏悟居的门卫会将人拦下,不予放行。 这道弹跳甲鱼汤从表面看就是普通的香瓜,掩藏得极好,倒是被唐徵明成功蒙混过关。 毕竟是自家兄弟的心意,徐胜没有拒绝,用勺子刮了一口已经结冻的鱼汁,没有什么气味,送入口中,味淡而高雅,弹性十足,口感极佳。 “美味,在我生平吃过的美食中,虽然还不上最好吃,但也能排进前五。” 徐胜竖起大拇指,不吝称赞,他很清楚,唐师兄图的就是这个。 “哈哈,徐师弟果然是个识货的,不枉我托橘下楼的师傅做这道菜,要说武功,我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师弟你,但要问莲花城中有什么好玩好吃的,绝对没人比我更清楚。” 唐徵明露出了无比满足的表情,看起来倒是比正在享用美食的徐胜更开心。 “对了,这甲鱼是哪来的?我不记得咱们莲花城还有卖这个的?”徐胜吃完后才想起这个问题。 “放生池里的,几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家闺秀,花重金托人百里迢迢运几只乌龟来放生,谁料那鱼商也是个奸商,用几只甲鱼糊弄,反正那几个小妞也瞧不出来。” 说到这,唐徵明面露几分讥笑,接着道:“师弟你也知道的,甲鱼食肉,一旦进了放生池,里面的小鱼小虾就遭了殃,慈悲如我自然瞧不下去,便自告奋勇,孤身入险境,拯救众鱼,用你我之腹完纳了甲鱼的罪孽。” 徐胜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有这钱买龟放生,还不如开粥厂接济贫民,哪怕从功利的角度看,后者的功德也大过前者。” 唐徵明哈哈一笑,道:“师弟这你就不懂了,放生求功德只是人家嘴巴上的借口,她们要的是做这件事的情调,把钱一捐,看灾民排队喝粥有什么情调可言? 当然是放生活物更有趣,你想想,三三两两结伴成群,一边聊天一边看鱼龟相逐,事后还能告诉别人自己去做善事,可谓名实双收,什么功德的多寡,你这种功利的想法实在太庸俗。” 徐胜道:“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都是闲出来的。” “哟,这个评价出自师弟之口,不免有些轻放,我还以为你会评价这些人都是社稷的蠹虫。”唐徵明略带惊讶。 “师兄把我当什么人了,对一点小错小过都要喊打喊杀的正义偏执狂?跟我追捕的那些恶徒相比,她们已经够善良了,倒不如说,我宁愿有朝一日,天下人都如她们一般闲得到处干傻事。” 徐胜虽然不屑这些人的行为,但除非当场撞见,否则懒得管这等闲事,作为百丈肃众,他盯上的目标都是穷凶极恶的法外狂徒,一群傻妞哪有资格让他在意。 一个人的精力就那么多,事事都管的结果就是事事敷衍。 唐徵明愣了一下,旋即遐想道:“师弟要这么说的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若真有那样的一天,必然是太平安详,无有纷争的世界。” 说完他自己都笑了,那样的世界太梦幻,真要实现了,恐怕就成了地上佛国,西方极乐世界。 “不扯这些,你的事我听说了,怎么关了十四天还不够,你到底受了多重的处罚?” “住持亲自判的罚,责十杖,禁闭半个月,抄写三百卷《楞严经》。”徐胜轻描淡写道。 唐徵明瞪大眼睛,忍不住道:“对你的惩罚也太重了吧,虽说你的行为有越俎代庖的嫌疑,可百丈肃众从属戒律堂,本身也有执法权,更别说对方犯错在先,被当场揭破罪行,众目睽睽之下,证据确凿,你好歹也是百丈肃众的大功臣,怎么如此苛刻,是不是被住持穿小鞋了?” “你别瞎猜,住持这么做是为了保护我,百丈肃众的职权本就容易得罪人,而我又是台柱子,若是惩罚得轻了,不免惹人非议,认为有徇私舞弊之嫌,反之加重惩罚,却能引起众人的同情,为我抱不平。” 徐胜拍了拍肩膀,道:“那十杖没有动用内力,打在我身上跟按摩差不多,禁闭半个月正好用来休息,化解之前积累的戾气,倒是这三百卷《楞严经》抄得我手酸,是唯一的惩罚。” 唐徵明了然的点头:“人红是非多,尤其你的外号是‘侠僧’,那就更要严以律己,若像我一样叫‘浪僧’,自然不会有人苛求。” “你什么时候有了一个‘浪僧’的外号?” “就在上一句。” 唐徵明忍不住自己先笑了起来,继而又道:“对了,那个被你当众打了嘴巴的女弟子,你猜最后怎么样了?” 徐胜道:“大约能猜到,应该是把我的条件照做了一遍。” 唐徵明一拍掌:“没错,她找戒律堂自首的第二天,就被迫在数千名弟子的注视下,当众向檀贞师妹道歉,并发誓不会再做类似的事……简直笑死我了!站在台上的时候,想必她正后悔为什么没有答应你的条件,本来轻松就能揭过的一件事,结果搞得全寺的人都知道了,听说后来她的父母亲自登门致歉,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徐胜笑了笑,没有继续奚落,这个世界的誓言可不是牙疼咒,因为灵格修行非常重视心性,除非是撒谎成性的一个人,否则一旦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多少会增加畸变的风险,而且发誓时留下的印象越深,影响越大,像这种有数千人见证的誓言,就跟诅咒没有区别。 当然,他也不觉得这个处罚过重。 表面上看,檀敏只是诬陷廖潇潇弄坏了她的书,可考虑到廖潇潇在莲花寺遭受排挤的境况,实际上,她要构陷的罪名是“有人好心帮助廖潇潇,廖潇潇却不领情,反而故意撕烂借来的书,以此报复众人对她的排挤”,从而塑造出一个心怀怨怼,恩将仇报的小人形象。 徐胜曾对檀敏说霸凌者永远无法理解受害者的心情,实际上,围观群众同样不会感同身受。 当时在场围观的人群里,只怕有不少人认为,既然廖潇潇借了书,就有保护书的责任,她没保护好书,就得先认罚,之后再寻求真相也不迟。 可现实情况是,当时廖潇潇真要认了罪,她认的就不只是“没保护好书”的罪,还有“携私报复,心怀怨怼”的罪,檀敏的算计阴险就阴险在这点,专坑老实守规矩的人,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 哪怕廖潇潇解释说“没保护好书是我的错,但书不是我弄坏的”,别人根本不会听,只会宣扬“廖潇潇当场认罪”,之后稍加推波助澜,众口铄金之下,她就没法再在莲花寺待下去。 甚至,就算之后她寻求长辈证明了清白,也无济于事,因为参与“众口铄金”的众人不会认错,要么当此事从来没发生过,避而不谈,要么就假装自己不知道真相,继续污蔑廖潇潇。 毕竟,只有“个人”会犯错,“大家”是不会犯错的。 檀敏自首的原因也在于此,她想要借由自己的嘴将大事化小,判个不痛不痒的罪名,可惜,戒律堂的人见惯了这等暗昧手段,又岂会被她糊弄过去。 徐胜忽而想起道善师叔的事,便问道:“这半个月的晨会上,可有宣告什么大事?” 唐徵明回忆了一番,道:“没有,最近太平得很,也就你的事情让大家津津乐道,经过此事后,你在寺内的名声更上一层楼,之前你虽有凶名,但追捕叛僧什么的,大家没什么实感,如今终于明白‘侠僧’两字意味着什么。” 徐胜对这番马屁不甚在意,甚至忍不住皱起眉头:“你再想想,真的就没其它值得一提的事?” “非要说的话,貌似金刚寺不久后要派人来同本寺交流,共同举办一场无遮大会,这也算是一件大事,只不过你也知道,我对这类活动向来不怎么感兴趣,除非他们举办字面上的‘无遮大会’。” 第二十二章 师兄只能帮你到这了 徐胜对无遮大会同样不感兴趣,但他没有听到预料中的消息,忍不住眉头紧皱。 道善师叔畸变入魔,求死谢罪这样的大事,唐师兄听到后,绝不可能没有印象,也就是说,宗门隐瞒了消息? 难不成为了名声,想要瞒而不报,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一念至此,徐胜的眼睛稍稍眯了起来,若真是如此,他绝对要当面质问主事者,把他的善意当成什么了? 因为道善师叔临终前的那番话,他的确是有心要维护一下对方的名声,但这种维护仅限于在真相的基础上“修饰”一二,而不是弄虚作假,化有为无。 否则,如何对得起那些惨死的亡魂?如何对得起方清月的信任? “有杀气!” 蓦地,唐徵明惊叫一声,往后一跃,接着笑嘻嘻道:“师弟,看来半个月的禁闭没什么用啊,三百卷《楞严经》也消不去你心中的杀意。” 徐胜灵心一转,杀气即放即敛,道:“师兄,一听这话就知道你压根没读过《楞严经》,否则便该知晓,此经讲的就是如何应对末法时期的种种乱相和邪魔,传授的不是忍让与克己,而是无畏与降魔。” 唐徵明讪笑两声,这是身为学渣的无奈,连对方是不是在忽悠你都分不清楚。 倘若莲花寺真的是一所大学,唐徵明保证年年挂科,拿不到文凭——尽管他本人好像也没打算毕业。 幸而,此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尴尬的气氛。 “空想师叔,请问你在里面吗?” 门外响起了一名女子的声音,正是之前被徐胜解围的廖潇潇。 唐徵明一听见声音,立即挤眉弄眼道:“英雄救美这桥段虽然老套,但着实有效,难怪大家百看不厌,看来自乔哥之后,第二个成家的人会是老四你。” 徐胜不置可否,反问道:“你呢,没想过成家立业吗?”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才是风流的最高境界,我还是做我的浪僧吧。” 唐徵明哈哈一笑,拍了拍徐胜的肩膀,以作勉力,接着将吃完的甜瓜皮装进袋子,避免留下证据,这才推门而出。 门外的廖潇潇没料到里面还有其他人,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略带紧张的问:“那个,请问空想师叔是住在这个房间吗?” “什么叫‘住在这个房间’,说得跟住客栈一样,他是被罚禁闭,可没有那般悠闲,每日清汤寡水,配个窝窝头就算是加餐,待在房间里什么事都做不了,只能一遍又一遍抄写经文,每天不完成功课不给休息……” 唐徵明将徐胜的处境添油加醋描述了一番。 廖潇潇听完后,露出了一副内疚的表情:“本以为戒律堂公布的惩罚已经够严重了,没想到那些只是表面……师叔是为了帮我才受了这么大的苦。” 师弟,师兄只能帮你到这了。 唐徵明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一股为人兄长的满足感离开了忏悟居。 廖潇潇进入房间,一眼就瞧见了书桌上墨迹未干的经文,心下暗叹,方才那位师叔果然没有骗自己,每天抄写五卷《楞严经》,也就是说,一天要写三万多字,这样的惩罚若是落在她的身上,那真是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毕竟,她也是个学渣。 “师叔,我……” 徐胜开口打断:“若你想道歉就不必了,我掌训檀敏跟帮你是两码事,违背戒规,为此受罚理所当然,亦是心甘情愿,若你想道谢,之前也已经说过了。” 廖潇潇微微一愣,不必道歉也不用道谢,那她到底还能说什么呢?怎么感觉一句话都没说,这天就已经聊死了呢? 幸好,徐胜似乎并没有让她尴尬的意思,主动问道:“在那之后,可还有人刁难你?” “这倒是没有,大概也被那天的事吓住了,以为我有背景,不过明面上的刁难没了,都改成无视……啊,我并不是想抱怨什么,现在的处境比以前好多了,至少我可以专心修行,不必应付一些莫名其妙的捉弄。”廖潇潇赶紧解释道。 “这些我帮不上你什么忙,须靠你自己解决,便是戒律堂也不会因为别人不搭理你而处罚他们,在寺规上找不到任何支持。” “我知道的,其实本寺在这方面已经做得够好了,我已经习惯因为长相和肤色受人针对,在这里至少大家不会在明面上说,而且只要肯努力就能得到回报,长辈们对我等一视同仁,这已是分外难得可贵,在老家的时候,不管我多么努力都无法得到认可,这才是最绝望的。” 徐胜微微颔首,他有些明白为何廖潇潇能在新一代弟子中脱颖而出,天赋固然是一方面,但莲花寺的势力覆盖整个燕州,可以从容挑选好苗子,其实门人中不缺人才,更重要的是对方经历过无法改变命运的绝望,因此一旦眼前出现机会,就会拼尽全力抓住。 “你其实可以换个思维,强者寂寞,天才总是不容易被俗人理解,没有朋友不正好证明你卓尔不群吗?你要找朋友,也该找意气相投的同志,而不是一群狗苟蝇营的臭鱼烂虾。” “这、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你的想法不对,别人越是排挤你,你就越要自强自立,这样吧,我告诉你两个可以摆脱困境的方法。” 廖潇潇忙道:“请师叔不吝告知。” 徐胜道:“从长远看,你应当刻苦修行提升自己,竞争、排挤这种事只会发生在一个圈子内的同类身上,只要你走得够远,爬得够高,将她们远远甩下,叫她们只能仰望你,自然不会再对你起恶意,当实力达到一定的高度,长相、出身等等因素都会变得无足轻重。” 廖潇潇连连点头:“确实是这个理,不过修为的提升并非一时半会就能见效。” “从当下看,你应该改变自身的处事风格,若是还有人刁难你,我会劝你以牙还牙,因为霸凌者的通性就是欺善怕恶,只要你变得强硬,他们就会退缩,但既然他们选择无视你,那你不妨尝试‘目中无人’。” “目中无人?这不是惹人讨厌的行为吗?” “你现在难道很招人喜欢?”徐胜反问了一句,“别管他人怎么对待你,你只需专注自己的事,把他人的抗拒、厌恶统统无视掉,我行我素,只要别触犯寺规,恣意豪放一下又何妨?大不了就打一架,难道你还害怕与人动手?” “若不是担心落人口实,我早就把她们都打趴下了。” 身为“金刚力士”,廖潇潇对自身的武力有足够的自信。 “那不就行了,反正你的人际关系也不能更糟糕了,与其让她们以胜利者的心态排挤你,不如让她们以失败者的心态敢怒不敢言。” 第二十三章 恶人先告状 一番相谈,徐胜了解到廖潇潇是出于对莲花寺圣女的感激,才不远千里拜入莲花寺。 因为小时候她的家乡曾发生瘟疫,幸亏得到圣女的帮助,全村人才得以幸免于难,否则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基本只能等死。 莲花寺有“圣女”这一职位,主要是考虑到女弟子相对弱势,且方丈住持等职位多为男性担任,因此需要有一个专门为女性保驾护航的代表。 很多人印象里,圣女要么是圣洁不容亵渎的仙女,要么是妖媚入骨的魔女,总而言之,都是容貌出众、魅力十足的尤物。 但莲花寺的圣女是一位中年大妈,勉强可称一句“风韵犹存”,长相其实不算丑,但就跟寺庙里的观音像一样,只会给人慈祥和蔼的感觉,很难生出旖旎的念头。 交谈结束后,廖潇潇带着意外收获的心情离开,本以为侠僧是个严肃顽固,不易亲近的人,没想到如此热心肠,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尝试一下,反正就跟侠僧说的一样,她的人际关系已经不能更糟糕,试试又何妨。 忏悟居的房间内,徐胜闭目进入识海,打开金手指,看了一眼队友面板。 “果然,她也成为队友了。” 角色列表上除去方清月和空真,又多了一个廖潇潇(檀贞),关系是道义之交,比空真还要低一些,这令他的一些猜测得到了证实。 “能否成为队友与关系是否亲密无关,主要是看能否触发相应的事件,一旦触发,点头之交也能成为队友,反之就算是生死相托的兄弟,照样无缘。” 尽管现实跟游戏肯定存在区别,但徐胜自认跟三名同寮居的师兄关系不差,尤其是二师兄乔梁,以前对徐胜多有照顾,几如亲兄弟,换算成游戏数据,怎么也得是莫逆之交,但队友列表却没有乔梁的名字。 随后,徐胜又看向方清月的信息,发现技能列表已变成:灵格“武秀才”(1%)、六艺武经(100%)、一贯箭术(3%)。 此外,还多了一条“行善值350(待领取)”的信息,想来是在这段时间内,方清月做了某些符合系统行善标准的事。 “这是鼓励我多招纳队友啊,哪怕一个人贡献的不多,人数多了,自然就能积沙成塔。” 徐胜先是领取了350点行善值,接着点了一下“一贯箭术”,发现提升1%需要消耗125点行善值。 “看来这门箭术属于二星武功。” 二星武学是徐胜自己定的评价体系,现实中并没有这种评价方式,毕竟武功很难精细的划分高低。 且不说在不同的人手上,相同的武功也能发挥出不同的威力,假如有两门武功,一门威力巨大,消耗真气也多,另一门威力稍弱,但消耗真气极少,究竟哪门武功更高明? 若单纯以破坏力来评价武功高低,显然有失公允,譬如擒拿点穴一类的武功,难不成就比拳掌类武功差? 若单纯以强弱来评价,似乎也不怎么准确,比如一门武功十分强大,但极难修炼,非武道天才难以入门,另一门武功稍弱,但易懂易精,人人都能修炼,虽然比武的话,前者大概率能胜过后者,可从武学理念的角度来看,后者无疑比前者高明得多。 徐胜同样拿不出一个让所有人信服的武功评价体系,他的标准就是看行善值的消耗量,基础单位是每提升1%熟练度需要消耗50点行善值的罗汉拳,这门武功属于一星,之后每多50点就提升一星。 依照这个标准,一贯箭术属于强二星武功。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六艺武经,虽然它每提升1%熟练度需要消耗150点行善值,表面上看是三星武功,可实际上它包含了六门同一体系的武功,单独一门拿出来也就是强一星的水准。 徐胜没有继续给方清月加点,倒不是舍不得,而是他不清楚方清月手中的“武神丹”有没有剩余,倘若已经用光,他又继续给对方加点,便是傻子也察觉不对劲。 反过来倒是没关系,因为徐胜已经提前打过预防针,称这丹药有耐受性,吃多了就会失效,因此就算方清月还有剩余,服下后发现没什么作用,也不会起疑。 “算了,以后每隔两天给她加一点,这样她应该察觉不到异样。” 于情于利,增强队友的实力都是有百益无一害的,徐胜的目光还没狭隘到只盯着眼前的这点行善值,包括刚成为队友的廖潇潇,他也会顺带着提携一把,唯独对剩下的空真尚有一点顾虑。 “希望隐瞒道善师叔消息一事,与师兄你无关。” …… 两日后,徐胜“服刑期”满,正式出关,只是他前脚踏出忏悟居,还没见到来给自己接风洗尘的楚君昭与唐徵明,在肃众部执勤的空竹便匆匆忙忙地赶到他身旁,一脸仓惶无措的神色。 “师弟,本寺分院白藕寺的住持道行联合几位长老,一起向戒律堂发难,说要追究你往日的杀生罪愆。” “白藕寺住持?”徐胜回忆了一番,忍不住嗤笑道,“那老家伙私自放走戒德,而我又因为一连串的麻烦忘记检举此事,倒是让他恶人先告状。” 空竹一副为皇帝着急的表情道:“师弟啊,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他们摆明是来者不善啊,而且数人联袂而来,显然是做足了准备,一定要强加罪名于你,好让你以后不敢再下狠手。” “多谢师兄关心,我晓得了。” 徐胜心下感激,每次完成任务归来,空竹师兄都会劝他下手别太狠辣,说一些“佛门弟子当慈悲为怀”“此类虽非无辜亦是杀生”“杀气太重日后会遭反噬”等老生常谈的话,可现在却是第一个来向他通风报信。 “我看你就是不知道这件事有多么严重,这次他们是动真格的,跟以前那些只敢匿名举报的家伙完全不是一回事。”空竹着急的走来走去,“这下可怎么办?对了,我听说圣女似乎看上了那天被你救下的檀贞师侄,甚至亲自指点武功,或许我们可以求她来帮你说话。” 徐胜摇了摇头,安慰道:“放心吧师兄,此事我自有主张,不必劳动圣女大驾。” “你真的有把握?”空竹将信将疑。 徐胜稍一思考,道:“不过还是请师兄帮忙跑个腿,以策万全。” “找圣女?” “不,找人心。” (斋主:看了一下本书的数据,月票刀片什么的不奢求了,反正也追不上,大家按喜好随便投吧,唯独推荐票倒是颇为可观,可以的话,请大家把推荐票留给本书,成绩越好,作者更新得越勤快……大概吧) 第二十四章 酷烈在谁 戒律堂,方丈室,七人盘膝坐于蒲团上,目光对峙,酝酿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坐在主人位的自然是戒律堂住持道显,坐在他右手边的则是监寺空海。 所谓监寺者,其职责为总揽堂院庶务,号为住持右臂,名义上只是库房负责人,实际职权很大,总管僧众生活和佛事活动的组织,还有殿堂、房舍的修缮等等,类似于总经理秘书。 坐在客人位的是以白藕寺方丈道行为首的五名“受害者”,其中甚至还有比道字辈更高的玄字辈长老,年龄都在八十以上,他们或是有徒孙、或是有亲戚死于徐胜的手中。 在蛮洲,人族寿命呈现两极分化,普通人固然是人生七十古来稀,灵修长命百岁却并非难事,若是修炼了类似“龟丞相”的长寿灵格,活个两三百年也是轻轻松松——只要没有畸变。 稍一寒暄,道行便直入主题,道:“贵院的空想行事太酷烈了。” 玄悯长老立即帮腔道:“我等皆知百丈肃众的职责是抓捕罪人、整肃寺风,也赞同此事,并无半分反对之意,但上天有好生之德,为何不能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非要做得如此决绝,不留一个活口,这等做法哪有半点佛门弟子的慈悲心肠?” 道显不慌不忙地反问:“酷烈?对无辜者行残忍事叫酷烈,比如戒德对那户书香人家的欺凌,而对恶徒行残忍事叫大快人心,比如空想的惩奸除恶,诸位佛友去城内问一问,哪个百姓不是对戒德伏诛拍手叫好,怎么到诸位口中就成酷烈了呢?诸位的感叹是站在恶徒的立场上所发,还是站在百姓的立场?” 道行自然不会落入被迫选择的圈套,转移画意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世间之事,哪能粗暴地用一个‘非黑即白’来评断?” 道显笑了一声,略带讥讽道:“哦,道行方丈的意思是,虽然戒德此獠辱人妻女、霸凌百姓,但他其实是个好人?” 道行方丈眼帘微垂:“不可否认的是,他也曾经抵御过妖魔侵害,为保护百姓出过力。” “所以呢?他曾经杀过妖魔,就可以辱人妻女、霸凌百姓了?我却是头一回知道,有功劳原来是免死金牌,那么奸邪之辈只要杀过妖魔,就可以自称正道为所欲为了。” 玄悯长老道:“我们并非为戒德开脱,也不是主张他无罪,但为何不能给他一条生路呢?杀一人,不过是让世上少一恶人,还平添一身恶业,活一人,却有可能让世上多一善人,积累无量功德,身为佛门弟子,难道不该劝人向善吗?” 道显住持道:“师叔说这话却是看人挑担不吃力,须知百丈肃众捉拿的对象皆是犯下重罪的穷凶极恶之徒,手上几乎都沾着人命,武力不凡,光是取胜都很勉强,更遑论活捉?贫僧忝为戒律堂住持,便该为麾下部众的安全着想,总不能罪犯的命是命,百丈肃众的命就不是命?” 道行方丈道:“其他人且不论,但被空想盯上的三十三人,无一幸免,若说一切都是巧合,这也巧合得太过了。” “这是因为空想追捕的对象皆是武艺超凡之辈,其中不乏七品灵修,他将易者留给同伴,将难者留给自己,故而无从留手。” 前来问责的一名老僧冷笑道:“这种事谁说得清呢,照贫僧看,分明是此人杀性太重,故意下狠手,借百丈肃众之名,发泄心中戾气,此等举动,难保不是波旬魔徒混入僧众,行偷天换日之举。” 这个罪名可是把空想往死里逼,道显冷面道:“道明师兄言重了,贵徒空闻因为瞧出一书生的传家之物是异宝,欲购不得,争抢之时失手将人打死,最后更是一不做二不休,灭了书生全家包含六十老母在内的五口人,而被空想一棍砸碎头颅,落得尸骨不全的下场,故而师兄心有怨气,贫僧也能理解,但此时当论公事,不可混入私情。” “你!” 老僧被揭了家丑,气得浑身颤抖,老脸难看得能滴出墨来。 “死者已逝,何必揭人身前之过,”道行赶紧祭出大旗,“我等非为寻仇而来,乃是为了百丈肃众的未来,亦为本寺的清誉,请住持务必约束空想,不能放纵他继续行凶。” 这次道显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见一人直入房间,道:“若真是为了本寺清誉着想,诸位前辈应该大义灭亲才是,若非诸位放任亲人徒弟行凶,又何必轮到小僧出手。” 徐胜大步来到室内,朝道显微微一拜,道:“未得通报便贸入此间,还请住持原谅。” “无妨,本来你就是此议关键,如何能不到场?”道显露出看见得意门生的目光,随手介绍道,“在场的诸位长辈想必你都认得,我便不介绍了,他们告你杀性太重,行事太绝,心中不存慈悲之念,你可有辩解之词?” 徐胜露出瞠目结舌的夸张表情,看向五名老僧道:“杀性太重,行事太绝,心中不存慈悲之念?诸位长辈确定说的是我,不是诸位已经伏法的亲人和徒弟?毕竟若论狠绝,我是万万比不得他们的,否则如他们般动辄灭人满门,诸位如何还能坐在此处控诉?” “无礼!这是你对长辈说话的口吻吗?”道明怒目呵斥。 徐胜嘴巴惊讶得更大,向道显问道:“住持,原来一个人说的话对不对,是看他说话的语气有没有礼貌,辈分够不够高,跟他说的话有没有道理无关,不知道哪本佛经是这么写的,还请指明,弟子必定日夜诵读,誊抄千遍,牢记在心。” 道明再次被气得浑身发抖,偏又无可反驳。 道行等人则是心下纳闷,不都说侠僧行事刚猛霸道,直来直去吗?怎么他损人的话术如此高明? 若换成其他长辈,或许此时会故作生气,对徐胜呵斥一句“不得对长辈无礼”,看似批评实则维护,轻描淡写地带过,但道显可不是这种脾气的人,当即附和道:“世上自然没有这样的佛经,不过道理站不住,也就只能用辈分来压人了。” 他是戒律堂住持,不是知客院的住持,却是全然不给五僧留情面,张口斥责道:“一群倚老卖老,心中毫无道德底线的僧贼!自家徒弟胡作非为的时候,视而不见,等到罪人伏法了,就跳出来劝人慈悲,之前你们干什么去了?什么为了本寺的清誉,本寺的清誉不就是被你们这群人败坏的吗!” 第二十五章 全是真话 道行勃然色变:“道显,你这是血口喷人,徇私袒护!身为戒律堂住持,不想着主持公道,反而一心包庇部下,你这是渎职!” 既已撕破脸皮,道显也懒得客套,冷言道:“就算我渎职那也是莲花寺该讨论的事,不劳你这分院方丈来多管闲事。” “道显你搞清楚,莲花寺和白藕寺是兄弟之别,不是上下之别,你既渎职,我便有权检举你!” “身正不怕影子斜,贫僧问心无愧,又岂会在意一帮跳梁小丑的污蔑。” “好好好!”道行用手指着对方,“上梁不正下梁歪,难怪空想如此嚣张,源头便是在你的身上,我现在便去找本寺道虚方丈,让他来主持公道!” 徐胜道:“不用你去找,我来之前,就已经托人去请方丈了。” 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一阵喧嚣声,接着就见一名慈眉善目,纯白长须的老僧走了进来,众人皆起身行礼,口称“方丈”。 “几位师叔师弟面红耳赤,是在争论何事?” 道虚笑呵呵的询问,仿佛一点也没感受到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 徐胜抢先道:“方丈,道行师伯与几位长辈觉得本人杀气太重,行事酷烈,特来诘问。” 道显嗤笑一声,道:“佛祖亦有忿怒相、明王身,几位师弟师叔却只许菩萨低眉,不许金刚怒目,这等威风就差喊一句‘天上地下唯吾独尊’了。” “道显你休要在方丈师兄面前颠倒黑白,我等何时说过不许金刚怒目的话。”道行连忙向道虚方丈辩解,“我等认为空想假托百丈肃众一职,行暴戾之事,无视法规戒律,而道显住持徇私包庇,一意袒护,有渎职之嫌,还请方丈师兄明察。” 道虚点了点头,道:“老衲明白了,一切的关键仍在空想的身上,他若的确肆意妄为,行事逾规,那道显师弟至少也有一个失察之责,反之他若是无辜,那道显师弟便是保护后辈,有功无过,这样想没问题吧。” “方丈慧眼。” 道行一行人的目标主要还是空想,道显不过是附带的,因此并无异议。 道虚笑了笑,转身询问徐胜:“空想,你可有自辩之言?” “正是请方丈来做公证人。”徐胜一脸坦荡无惧,“我听闻方丈和道显住持相同,皆修炼过灵格‘禅师’,拥有鉴别谎言的能力。” “确实如此。” “那就请方丈公证,验明我接下来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徐胜又看向道行等人,“几位前辈应该不会质疑方丈的信誉吧?” “方丈的信誉,我等自然信服。” 不管心中怎么想,道行等人此刻也只能这么说。 徐胜对上道虚充满智慧的目光,高声道:“每次我都会宣读逮捕公文,向对方确认罪行,从来没有不经询问就贸然动手。” 道虚方丈拨动了一下手中的佛珠,微微颔首:“真话。” “每次追上逃犯,我都会劝对方投降,先礼后兵。” “真话。” “每次都是对方先动手,我才出手反击,严格遵守‘绝不先出第一招’的原则。” “真话。” “每次遇见的目标,都对我抱有杀意,不曾想过手下留情。” “真话。” “每次……” “够了!”道显打断徐胜的自证,“有以上几项证明就足够了,你的行为完全符合百丈肃众的执法条规,总不能凶徒都已经拼尽全力来取我们的命了,我们还得傻鸟一般站在原地劝说,便是普通百姓遭遇行凶歹徒,尚可反杀无罪,何况百丈肃众本就拥有遭遇反抗,就地格杀的权利。” 接着他又看向道行等人,逼问道:“诸位,百丈肃众追捕的对象可不是什么吃酒盗窃的小毛贼,而是强奸杀人的极恶之辈,此时还以顾全对方的性命为要,那将百丈肃众的安危置于何地?还是说,你们明知如此,仍要改我百丈肃众的执法规矩,宁可坐视凶手反抗,也不许我等开杀戒?” 道行没有回答道显的诘问,而是看向徐胜道:“谁知道你有没有用话术误导,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否本来可以活捉戒德,却故意下毒手杀他?” 徐胜微微一笑,道:“之前都是我在自证清白,现在也该轮到道行方丈你了,我得知戒德藏身白藕寺,连夜赶路,结果对方提前得知消息,悄然遁逃,此事是否与你有关?” 他问的是有没有关系,而非质问是不是道行干的,身为一寺方丈,要说道行对寺内负罪僧人潜逃一无所知,显然不可能,哪怕他没有亲自插手此事,也肯定采取了默许的态度。 道行听出话中的陷阱,自然不肯回答,继续以攻为守,抬指斥道:“你心中有鬼,故意转换话题!” 道显住持鄙夷道:“道行师弟心中无鬼,何不回答空想的问题,以显自身坦荡,堵住悠悠之口。” 道行脸上阴晴变化不定,似在思索破局之法,但道显根本不给他时间,一甩袖子,呵斥道:“一个不清不白,私纵逃犯的帮凶,有什么资格质问别人!眼中只看得见他人身上的污渍,却不看见自己内心的龌龊,但凡有半点羞耻心,你就不该站在此处!” “你!” 道行的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让人担心他会不会当场喷出血来。 这时,玄悯长老上前一步,问道:“那贫僧有资格吗?” 道显面露犹疑,对同辈他可以据理力争,大加呵斥,对长辈就不免有些为难,何况玄悯长老大半辈子吃斋念佛,身上几无污点,虽然算不上德高望重,却也是清白道德之士。 “那得问过了才知道,”徐胜上前一步,躬身一拜,“请问诸位前辈,在你们的亲人或徒弟出事之前,你们可曾预感到他们有可能铸下大错,甚至事发之后,对此不觉得意外。” 他追捕的对象都是一群穷凶极恶之辈,而且不像道善那样因为畸变而堕落,要说平时没有半分流露,自然是不可能的,便是骗得过外人,也骗不过身边最亲近的人。 一个能力平平的心理变态者或许会隐藏自己,毕竟赤手空拳他未必打得赢同类,但这个世界可是拥有超凡能力,所谓身怀利刃,杀心自起,这种情况下都能压抑住心中的恶意,在家人朋友长辈面前伪装成纯良之辈,绝对是大恶若圣之人。 不知道世上有没有这样的厉害人物,反正徐胜没有遇见过。 第二十六章 怯弱之人 面对徐胜的诛心之问,五僧俱是哑口无言,有道虚方丈在此,狡辩毫无意义,被指破后只会更加难堪,可若是开口承认,岂不意味着他们是在放纵亲人弟子行凶? 即便往轻了说,那也是“教不严,师之惰”,没能起到导人向善的责任。 须臾,五僧中一直保持沉默的一位长老叹气道:“唉,道显住持批评得是,自身不清不白,哪里还有资格质问别人。” 不料后院起火,道行瞪大眼睛,诧异道:“玄见师叔你这是?” “我那侄孙自小无法无天,仗着有长辈护佑,又习练了一身武艺,时常欺负乡邻,小恶不绝,我多有耳闻,但毕竟隔着一辈,也只能叮嘱其父多加管教,不好越俎代庖,如今想来,便是我这种见小恶而不阻的态度,才酝酿出后来的恶果。 原本道行住持来寻我时,我便不愿答应,侄孙落得身死人手的下场,不过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不反思自身,却诘问执法者,实无道理。 但耐不住侄儿与侄媳妇的哭诉,又想起侄孙年幼时,在我膝下承欢、共享天伦的回忆,于是一朝私心起,百载修行殁,唉,悔之晚矣!” 玄见长老看向徐胜,道:“空想或许有杀心太重之嫌,却也不是你我这等犯人亲属有资格置喙的,渡不了自己,却妄想渡别人,何其傲慢。” 之前无论道显骂得有多重,徐胜辩得有多么正气凛然,道行都能及时想出应对之法,毕竟来之前他就拟定了好几套方案,唯独来自队友的背刺超出了他的预料,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有些慌张。 然而,这还没完。 “唉,玄见长老一番话却是点醒了我,终于能审视内心,直面丑陋本性,不必再坐立不安了。” 另一名同样一直保持缄默,来了后就装作佛像的老僧举起手中浮尘道:“道显住持教训得是,我等但凡有半点羞耻心,就不该站在此处,说一些携怨报复的话,什么为了本寺清誉等云云,这些话纵然能欺骗别人,又如何能欺骗自己呢?” 全程笑呵呵的道虚方丈上前道:“恭喜两位师叔开悟。” 玄见皱眉摇头道:“这算是哪门子的开悟,不过是邪途止步,重归正路罢了。” 另一人也道:“杀山中贼易,杀心中贼难,我等也只是瞧见了心中贼,却无半分取胜的把握,如今做下这等羞耻事,更觉无颜立于世间。” 他内力一催,手中浮尘的一根根白丝顿时坚如钢丝,“啪啪”两下,往左右两边脸颊一甩,直接把脸刮花了。 与此同时,玄见长老用双手捂住上半张脸,接着十指化爪往下狠狠一划,从额头到下巴,留下十道血淋淋的划痕。 在场众人见状皆惊,道明更是浑身颤栗,道:“两位长老,这是何必呢?” “如此,方可有脸见人。” 两名毁容的长老对视一笑,转身昂首阔步的离开,留下两道洒脱的背影。 片刻的静谧,众人皆是无言,心中各有所触。 最终,还是被道虚方丈打破:“此番控议还要继续吗?” 道行干笑两声,硬着头皮道:“两位长老自毁容貌警示世人,我等如何还有脸继续,此议便到此为止吧。” 他们自然没法再控告徐胜,否则就得先驳倒两名长老的发言,甚至可以说,今日过后,徐胜就得到了两张护身符。 道虚方丈继续问:“道明师弟没有异议?” 道明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也不知是不满此次联名控诉失败,让徐胜逃过一劫,还是埋怨两名长老临阵倒戈,遭到背叛。 道虚方丈看向最后一人:“玄悯师叔呢?” “贫僧依旧有话要说,”玄悯自始至终神色如常,“从一开始贫僧就说了,并非为戒德之辈开脱,贫僧的不肖徒孙也是死有余辜,此行只为空想而来。” 徐胜心下纳闷,但还是道:“请长老赐教。” “你本可以做得更好,为何要行残暴之举?” 不等徐胜开口,玄悯又道:“不要谦虚,也不必拿九品灵修的身份糊弄,贫僧仔细看过你的阅历,来之前也找人多方探听,知晓你有这样的能力,化恶为善难道不比单纯诛恶更好吗?” 徐胜沉默不言。 玄悯转头看向道虚:“还请方丈替贫僧作证,我此行绝非为了问罪,是真心希望后辈能做得更好,金刚怒目之道,如何比得上佛陀渡世之道?器量不足倒也罢了,明明有这样的能力,为何放着康庄大道不走,偏要走这崎岖坎坷的小道?” 道虚颔首道:“真话。” 徐胜闻言,长叹一口气,道:“因为我是个怯弱之人。” 玄悯无奈摇头:“贫僧携诚心而来,你何必用这等敷衍之词,如果你仍有顾虑,我可以先请道行和道明两人离开。” 熟料,道虚开口道:“真话。” 玄悯闻言愕然,朝方丈看了好几遍,确认这位并非开玩笑,这才带着几分荒唐感道:“堂堂侠僧,面对灵格品阶高于自己的凶徒从不畏缩,棍下罪魂无数,世人公认的嫉恶如仇,竟然认为自己是个怯弱之人? 贫僧听闻,不久前道善畸变入魔,是你凭一己之力阻他继续为祸,为此不惜赌上性命,九死一生方才断他恶途,你的怯弱究竟在何处,对自己的评价是否太苛刻了?” 此言一出,道行和道明两人当即呆住了,他俩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个消息。 道善可是跟他们同一辈分的灵修高手,跟戒德之流完全不是一回事,连他都在侠僧棍下伏诛…… 两人面面相觑,各自看出对方的震惊和无奈,不得不承认,这名年轻后辈的实力和胆魄远超预想,用胆大包天都不足以形容他的跋扈。 要知道,之前他们说被徐胜盯上的三十三人无一幸免,这里的三十三人仅指徐胜独自负责追杀的目标,那些跟别人一起合作追捕的犯人根本没算在里面,否则数字更可观。 “对于行凶的恶徒,我自是夷然不惧,唯独面对受害者的时候,我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我无法想象,当我告诉对方‘杀死你父母的凶手,侮辱你妻女的淫贼,已经在我的感化下弃恶从善,所以请你们也一并原谅他’时,对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也不敢面对他们的目光,我只想看见他们露出大仇得报的欣喜和释然。”徐胜坦然道。 (斋主:推荐幕后老爷爷的《诸天大导演》,不是PY,彼此未曾谋面,是我夜观天象,忽然心有所感,他的小说风格一如既往,脑洞永无止境,一旦对上电波,会看得很欢乐) 第二十七章 所求为何 讲法规,徐胜每一步都符合百丈肃众的规定,的确是在凶徒反抗的前提下将其就地格杀,讲感情,他方才的一番话更是令玄悯无从反驳,总不能真去指责他为何不勇敢一些? 当然,若是从论心的角度追究,方才的话足以证明徐胜有刻意不给逃犯活路的嫌疑,但此时此刻,便是道行也不能站出来用这个理由攻讦他。 因为这不是人人安居乐业的现代法制社会,而是妖魔横行,底层百姓贱如狗,没有大一统的政权的世界。 且不论能否用地球的剑斩异界的官,以蛮洲当下约定俗成的观念,要批判一个人,得先批判他的道德,然后再审视他的行为是否违规犯法,因为此世所有的法律法规都建立在道德的基础上。 像“杀人偿命”,首先这是一个天下人都认可的道德观念,然后再在此基础上,设定相关的法律条文,或偏轻,或偏重,但核心就是这四个字。 放到眼下,道行若想攻讦徐胜,就得先驳斥他刚才的那番话,证明那番话在道德上立不住,然后才能做文章。 当然,这是内部矛盾的做法,先讲道理再动手,若换成外部矛盾,则是先动手再视心情决定要不要讲道理。 此时,玄悯开口道:“你体量受害者及其家属的心情,无可厚非,但你也要明白,众生所求未必都是正确的,愤怒、嫉妒、仇恨、贪婪,种种私欲,皆是损人功德,佛说‘放下’,便是于此。 杀死仇人,固然能让受害者的愤怒和仇恨一时消解,却只是治标不治本,唯有放下,才能彻底根除孽缘,让犯人活着赎罪,岂不比一刀了之更好?” 徐胜没有回答,而是报出一连串数据:“六年前,包含俗家弟子在内,本寺及分院共有67人犯下重罪;五年前,共有86人犯下重罪;四年前,本寺加派人手调查,积极寻访周遭不敢举报的百姓,于是这一数字暴增至135人;三年前戒律堂成立百丈肃众,对重犯严惩不贷,适年共有141人犯下重罪;前年重犯人数首次减少,共有122人,去年则减少到87人。” 玄悯微微一怔,道:“贫僧并未否定百丈肃众的功绩,只是觉得你们本可以做得更好。” 徐胜双手合十道:“长老,你说的那些都很对,但只适用于太平之世,而眼下是什么情况?近些年来,寺内弟子渐生骄横之心,倚仗武力践踏法纪,视戒律为无物,为所欲为,风气已经败坏到不用重刑就扼杀不住的地步。 给罪犯一条活路,劝恶从善,用后半生来赎罪,这当然是极好的,但在那些徘徊于道德底线的人眼中,这意味着就算他们跨过了这条线,照样有挽回的余地,说不定将来还能得一个改邪归正的美名,那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一条船破了一个洞,海水从洞口涌了进来,我们当然知道掏水是治标不治本,只有堵上洞口才能阻止船下沉,可海水涌得太多太急,即便全部船员都去掏水也只是堪堪维持平衡,此时再派人去堵洞口,只怕还没堵上船就已经沉了。” 玄悯摇头道:“只是掏水的话,永远也救不了船上的人。” “救得了!”徐胜眼神坚定道,“只要坚持到靠岸,船上的人自然就能得救。” 玄悯沉默片刻,问道:“那船呢?” “既然乘客已经抵达了彼岸,破了口的船就让它沉底好了。” “……这就是你的志向吗?” “长老的意思我都明白,拯救恶人,引其向善,不是怜悯他们,而是为了自身的修行,积的是自己的功德,但比起加害者,我更希望那些受害者能摆脱过去的阴影,走向全新的人生,他们有这样的权利。” “你不求功德?” “不求。” “你不求超脱?” “不求。” “那你求什么?” “求苦海之中,只我一沉舟。” 玄悯愣在原地半晌,后续劝诫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了。 他本想说,佛祖敢金刚怒目,是因为有大法力,大恒心,不惧业力缠身,而你没有这样的本领。 可徐胜也说的很明白,他不是不懂比丘杀生是罪孽,势必要背负相应的业力和因果,但他不在乎。 他不求功德,不求超脱,什么因果什么业力,对一个不求彼岸的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僧不畏沉沦,奈何以业力惧之。 良久,玄悯才开口道:“贫僧仍不赞同你的想法,但贫僧不会再劝阻你了,只有一言望你谨记。” “请长老赐言。” “你走的路注定尸骨遍地、血腥如狱,很容易沉迷杀戮,堕落成魔,望你能秉持本心,勿要成为被你讨伐的罪人中的一员。” 徐胜坦然相应:“真有那一天,请长老不要手下留情,从速诛我,并悬我首于寺门,以警醒世人。” 玄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和早已等得如坐针毡的道行、道明一起往外走去,道显等人也跟着相送,毕竟就算要追究道行私放逃犯,那也是以后的事。 然而,一行人刚走出戒律堂大门,却是当场怔住。 只因门口围了一群百姓,数量近百,远处还有人源源不断的过来,其中站在最前方的四人举着两张横幅,一幅写“侠僧一现,剪恶锄奸”,另一幅写“暴除良安,白日青天”。 徐胜只看了一眼,便认出是唐徵明的手笔。 不仅如此,这群男女老少都有的人们纷纷高呼: “侠僧有功无过,求大师不要惩罚他。” “儿子快磕头,就是这位神僧为我们讨回公道,让你娘泉下瞑目。” “害死我儿的恶徒,就是侠僧亲手杖毙的,他是我全家的恩人,你们要罚他,就罚老头子我吧。” 一名瞎了单只眼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跪在徐胜面前,砰砰砰就是三个响头,单目泛红道:“多谢侠僧除掉了戒德这个畜生,洗去我全家的屈辱,我听到消息后就赶来莲花寺,又听说您正在闭关受罚,我就在寺外等了十天,只为亲口向您道谢,大恩大德,永生不忘!” 一旁的道行听得尴尬欲死,根本待不下去,低着头就溜走了。 道显见状哈哈大笑,转头对玄悯道:“长老,功德不在你我口中,而在百姓的心中。” 玄悯终是再度无言。 第二十八章 恶客将临 送走了一帮“喊冤助威”的百姓和稍显失魂的玄悯长老,戒律堂总算清静下来。 道虚方丈抬头望了一眼渐渐下山的夕阳,冷不丁问道:“这算是携裹民意吗?” 徐胜丝毫不慌,坦诚道:“的确是弟子托人散播消息,但也仅限于此,弟子并未告诉他们该怎么做,不曾提前协商,也不曾派人唆使组织。” 道显忙维护道:“那便是百姓自发了,说到底,道行等人的行动也不是我们能安排得了的,不可能提前做好准备,还有那名戒德一案的受害者,若非真的心怀感恩,如何会在寺外等上十天,总不可能那时候就预知到今日会有事情发生。” 道虚笑了笑,没有揪着这一话题不放,反而对徐胜勉励道:“望你牢记今日之言,勿忘初心。”然后便转身离开。 “……总算结束了。” 道显长出一口气,继而对徐胜道:“你这最后一着简直画蛇添足,事先也不说一下。” 徐胜面露无奈道:“谁知道他们气势汹汹而来,竟然只有这点能耐,我这一安排本为兜底,万一事情发展到最坏的局面,可以借此保全自身,但没料到两位长老临阵开悟,还有玄悯长老从一开始跟他们就不是一路人,所谓的联袂而来就是个笑话,让原本雪中送炭的安排成了锦上添花。” 道显忍不住吹胡子瞪眼:“还锦上添花呢,差点弄巧成拙。” “这能怪弟子吗?”徐胜一脸无辜道,“我也很好奇,这位道行方丈到底是怎么挑帮手的?照理说,他能当上分院的方丈,应该有几分手段才对,怎么连一点看人的眼光都没有,难道当年他是阴谋暗害了其它竞争者,才得以登上高位,本身其实是个大草包?” “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当年啊……” 道显一声感叹,露出了回忆的表情,唏嘘道:“当年的道行师弟也是个含霜履雪、志向高洁的人物,怎么就变成现在这幅小人嘴脸了呢?” 徐胜附和道:“这恰恰证明,学佛法救不了世人。” “诽谤佛法!看来《楞严经》抄得还是太少了。” 道显不满的哼了一声,可旋即摇了摇头,意兴阑珊道:“世道渐坏,人心沦丧,佛法再有用,也得听得进去才行……若非如此,当年你小子向我提议成立百丈肃众的时候,我也不会答应得那么快。” 徐胜理所当然道:“整肃风纪嘛,本来就应该隔一段时间搞一搞,光凭道德礼法就想约束人心,未免太天真了。” 现代天朝社会还有严打呢,那些在21世纪前的严打期间,因为偷了点东西就吃了花生米的窃贼,他们到哪说理去? “不提这些,度过此劫,将来百丈肃众执行业务也会容易得多,正好方便推行下一步,但在此之前,我还有事情要交待给你,且随我来。” “正好,弟子也有事想询问住持。” 徐胜跟着道显回到方丈室,各自安坐,而监寺空海不声不响地捧出两杯早已泡好的茶。 道显不耐俗礼,一口便将茶水牛饮干净,继而问道:“你有什么事先说。” 徐胜没有客套,开门见山的问:“关于道善师叔,为何宗门不公布消息?” “原来是这件事,那跟我接下来说的事有关,也就一并说了,不久后金刚寺会来拜访本寺,共同举办无遮大会。” “此事我听说了。” 道显没问徐胜在禁闭期间是怎么听到消息的,继续道:“这群家伙来者不善,具体原因需要保密,就不告诉你了,总之,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在武会上压本寺一头,你须不能让他们得逞。” “这等事轮得弟子出头?”徐胜一脸讶异,“我只是个九品灵修,在修行路上相当于牙牙学语的孩子啊。” “一个拿着倭瓜大锤抡人的孩子?”道显瞪了他一眼,“少拿灵格品阶糊弄人,我还不知道你的底细。” 一旁的空海代为解释道:“正因为师弟灵格不高,才有资格插手此事,一般来说,武会都会要求参与者灵格不超过七品,年龄低于三十,毕竟修为太高的话,万一发生意外,仲裁者不一定能救下人,毕竟这只是彼此交流切磋的武会,弄出人命就麻烦了,很容易结下仇怨,而且名义上也有说法,年轻人才能展现一家门派的潜力。” 徐胜疑惑道:“此事跟道善师叔有什么关系?” 道显解释道:“金刚寺就是来找麻烦的,这种关键时刻我们不能自乱阵脚,免得授人以柄,道善的消息会在无遮大会后公布。” 徐胜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这次轮到道显惊讶了:“你这么简单就接受了?” “不然还能怎样?我只是求个准信,既然宗门已经给出日期,就算我要抗议,也该等到你们失信后再采取行动。” “臭小子,”道显笑骂了一句,“说正事,有把握没?” “有一定的信心,但若说有十成把握,未免太小瞧天下英雄了,而且不可否认的是,金刚寺的江湖地位比咱们高,门下人才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你倒是懂得谦逊,没有因为降服道善就目中无人,省去我一番警告的心思。” 道显从怀中取出一本秘籍,递给徐胜道:“此为《沧澜武经》,是昔年江湖名家沧澜居士入我佛门时主动献给宗门的,在般若堂中也属上乘武学,我知道你学武功极快,趁这段时间勤加修炼,尽快在武会举办前掌握。” 徐胜接过秘籍,看了一眼封面,道:“沧澜居士的名字我在《灵界通鉴》上看到过,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学会他的武功的确能增添不少胜算,但仍称不上十足把握,除非宗门赐我《天龙法体》。” “这是不可能的,你别惦记了,《沧澜武经》属于派外武学,所以我能找般若堂通融一二,但本派武学须视灵格品阶而定,不能违规赐下,你想要修炼全套的《天龙法体》,至少也得成为六品灵修。” 说到这,道显忍不住劝道:“我知道你的武学天赋极高,但你不能将心思都用在武功上,如今的修行界仍是以灵格为主,这才是主干,武功只是旁支,你可不能本末倒置,一个九品‘武僧’修炼了两年居然都没有圆满,说出去都得笑死人。” “弟子晓得。” 一想到自己还要比别人额外多修炼一份同品阶灵格,徐胜说话的底气都弱了三分。 倒是空海帮衬道:“其实也有好处,比如金刚寺的人肯定也免不了因为九品灵修的身份而小觑师弟。” “金刚寺或许有不少蠢货,但不可能全是蠢货,别指望一招示敌以弱就能骗过所有人,打铁仍需自身硬,把希望放在敌人的傲慢上,本身就是一种不自信,还没打已经输了三分。” 道显语重心长道:“此事真的很重要,只要你能打掉金刚寺的气焰,我拼着违背寺规,也帮你拿到《天龙法体》。” 徐胜正色道:“弟子必定全力以赴。” 第二十九章 沧澜意境 徐胜揣着《沧澜武经》离开戒律堂,这回总算没遇见意外,顺利回到寮居。 不过,他刚踏入院子,就看见一人脑门反射着月光,静静地在月下等待,却是空真。 “师兄,可是在等我?” 空真点了点头,接着躬身一拜,道:“师弟大度,让我提前带回师尊的首级,可惜我却辜负了师弟的信任,近期内恐怕宗门都不会公布师尊的消息。” 徐胜道:“此事我已从道显住持那知晓,宗门既有顾虑,我也不是不懂得维护大局,多等待一些时日罢了,这点耐心我还是有的。” 空真明显松了一口气,起身感激道:“多谢师弟体谅,否则我都不知道该以何种面目见你,此事本来应该尽快知会你,但你回寺的第一天,我前来拜访时你已入睡,檀心师侄劝我别打扰你休息,我想此事也不着急,等到第二天再告知也不迟,便离开了。 结果第二天藏经阁就发生了小人栽赃之事,师弟也因为维护那名女弟子,被戒律堂罚了禁闭,偏偏忏悟居不容外人探视,我没法进去,只好日日来此处等你,免得再度错过。” 忏悟居不容外人探视? 徐胜脑海中浮现唐徵明和廖潇潇的身影,于是在心中为空真比了个大拇指:老实人啊! “我并非小肚鸡肠之人,既然事情都说清楚了,自然不会怪到师兄身上。” 徐胜忽而想起一事,尝试着问道:“对了,师兄你应该也知道,金刚寺此次拜访似乎有意打压本门,你可知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空真斟酌道:“我曾经听师傅说过,本门有一部镇教经文,似乎与金刚寺的镇教经文颇有渊源,一直以来,金刚寺都觊觎着本门的这部经文,或许与这件事有关吧。” “居然诱得金刚寺不惜撕掉脸皮以势相压,本门有这么厉害的武道经文?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方面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师傅提过一两句,他老人家似乎也对此知之不详,或许只有方丈和圣女知道完整的内容。” “我明白了,多谢师兄告知。” “哪里,不值一提的小事,将来若有什么地方我能帮得上忙的,师弟尽管开口,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等空真离开后,徐胜用一顿简单的晚餐应付了五脏庙,接着便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沧澜武经》。 沧意冷冽,大波为澜,顾名思义,这是一本取大海之凛冽壮阔为意境的武学合集,里面包含多门武功,但理念相通,属于同一武学体系,类似《六艺武经》,只是要高明得多。 “按照书中所写,这部武经最难的就是第一步,需要观摩大海的波澜壮阔,最好是独游海中,亲身体验一番,方能把握住一丝神意,如此使出的招式才不会呆板笨拙、空有其形……” 徐胜看完后,大有感触,觉得作者说得实在太精妙了,而且没有藏着掖着,或者将一些知识说得云里雾里,而是全部揉碎开来,用浅显易懂的语言将修炼的过程描述出来,非常具有可操作性。 “这位沧澜居士不愧是曾经闻名天下的一流武者,一番阐述鞭辟向里、析精剖微,在武学上的造诣绝对达到了宗师级。” 感慨完后,徐胜果断进入识海,喊了一声“我要当巨侠”,然后消耗行善值开始刷熟练度。 没办法,他也想脚踏实地的修炼,但这不是时间紧、任务重吗?为了宗门荣誉,只好委屈自己走一下捷径了。 《沧澜武经》不愧为道显住持口中的上乘武学,每提升1%需要消耗360点行善值,哪怕将里面的武功单个拎出来,仍是徐胜目前学过的武功中,除《天龙法体》外最高深的。 徐胜一口气将熟练度刷到25%,以常规的武学境界来看,属于登堂入室。 顿时一波知识和体悟如醍醐灌顶般涌入大脑,无数人影在他识海中翻动,并且人影的形象很快从模糊不清变成他的模样。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素质得到小幅提升,肌肉仿佛经受过海底深压的历练,从而能更好地发挥出沧澜武经的威力,另外还有一股沧海横流的拳意涌入神魂,令他的神元急速增长。 等到一切变化都结束后,徐胜打开个人面板。 人物:徐胜人 神元:2470 气元:285 精元:15599 技能:灵格“武僧·鲁智深”(26%)、铁裆功(80%)、沧澜武经(25%)、天龙法体(25%)…… 行善值:50220 为恶值:0 灵格的演绎度提升了5%,源自藏经阁的仗义执言,那一事件还附带了200点行善值奖励,可谓聊胜于无。 精元提升不多,并且徐胜隐约能感觉到,距离这具身体的极限已经不远,除非晋升八品灵格,进一步提升潜能,否则很快又要面临天花板的窘境,倒是神元一口气提升了1000点,加上本来基数就很小,相当于提升了七成,颇为可观。 “看来这门沧澜武经非常注重意境,对神元的要求很高,这倒是以前从来没碰到过的类型。” 徐胜想了想,很快便有了答案:“也对,以前我修炼的都是初级武学,根本不需要追求意境,有身体基础就足够了,只有修炼到圆满的时候才能催发出拳意。” 他没有继续消耗行善值,直接在院子演练起招式,因为他打算靠修炼来提升一部分,而非全部依赖外挂。 现实和游戏终归存在区别,游戏中,从0%提升到25%,和从75%提升到100%,消耗的行善值相同。 可现实中,不管哪一门武功,想要臻至圆满无暇的境界都是极其困难的事,单靠努力根本不够,还得看天赋和机遇,因此从性价比的角度来看,与其把行善值花在前期,不如靠自己修炼到大成,最后再一口气刷满。 此外,有些武功入门极难,要求颇高,可一旦成功入门,接下来反而水到渠成,可以从容修行,《沧澜武经》无疑就属于这一类。 即便有了沧澜居士的详细注解,还有书中提供的修炼方法,但能否领悟沧澜意境,仍要看修行者的天赋和运气,有的人可能看一眼大海就能当场领悟,而有的人一辈子待在海边依旧懵懂不知。 道显之所以挑选《沧澜武经》给徐胜,就是相信徐胜过去展现出来的绝世天赋,认为这门武学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提升他的实力,最为适合。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只是原因稍有出入。 第三十章 练武轶事 莲花城,观心湖,朝阳初升。 徐胜站在湖中供僧人练桩功的木桩上,双掌一开,掌心萌发吸漩劲力,两股水流从湖面腾起,乳燕投林般汇聚在他的胸前,融合成一颗大水球。 随着就见徐胜双掌向前一推,水球轰然炸裂,迸发出成百上千道细密激流,向前喷射而出,引发空气爆鸣,每一道水流都有着击穿树干的贯穿力,被波及的湖面出现密密麻麻的凹陷,但转眼交融一体,恢复平滑,只有一圈圈涟漪证明了方才的动静。 “正逆滔天掌、百川归流劲,这两门跟拳掌相关的武学算是踏入小成了。” 接着,徐胜深吸一口气,身体激颤,全身肌肉虬结,高高隆起,尤其是在胸口位置,像是缠绕着一条粗大的锁链,他挥动双掌往湖面一拍,掌劲激起两道三米高的水柱,哗啦啦地溅落下来。 然而,当一切水花平复后,徐胜身上并没有半点濡湿的迹象,所有淋在他身上的水珠都悬浮在体表一寸的位置,并在他有意识的操控下,汇聚成球,最后哗啦一下砸进湖面。 “这门九曲阴气锁掌握得就要差一些,虽然它以气劲密布周身,兼具防御和锁敌之效,但使用前还得有一个蓄劲的过程,空隙明显,很容易被对手抓住,看来只能等将来用行善值提升后,看看能否随心所欲的运转。” 徐胜进入个人面板看了一眼,经过十天的刻苦修炼,沧澜武经的熟练度已经达到了45%。 这部武经最难的地方就是领悟沧澜拳意,也是武经中所有武功的核心要义,一旦领悟,之后的修炼便如乘风顺流的小舟,一路畅通无阻,加上徐胜还有来自灵格的天赋加成,一天2%的进度不算夸张。 理论上,当他抵达50%的小成境界,之后的修炼速度就会放慢,不过考虑到明天金刚寺就会登门拜访,他本来就没多余的时间慢慢修炼,到时候肯定是直接用外挂提升,倒也不甚在意。 练习完毕,徐胜又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沧澜武经》的内容,对照自己方才的劲力变化,寻找不足之处。 “可惜,欠缺了配套的阴阳黑水功,不然招式的威力还能再强三分。” 《沧澜武经》原本还包含一门内功,但如今的环境谁也不能修炼内功,于是般若堂就把内功修炼的部分剔除,只留下运气技巧的内容。 徐胜纵然知晓这一点,也没法上门讨要,否则对方问一句“你拿去有什么用”,还真找不到一个合理糊弄的借口。 同时,他不得不佩服那位沧澜居士,竟然能顺应时代的变化,将九曲阴气锁这门护体真气改成了护体劲气。 原本这门武功需要以真气催发,对内功修为要求颇高,如今改成对身体素质的要求,以周身窍穴喷发劲气,不仅能抵挡进攻,一旦对手近身还能将其锁住,令其无法后撤,只能近身肉搏。 想起九曲阴气锁的修炼方法,徐胜环身四顾,见四下无人,便脱光衣服,一个猛子扎进湖底,并运使龟息防止溺水。 他径直沉到湖底,随后双手平展不动,只以窍穴发劲,以自身为圆心,引动水流激旋,一正一反,很快形成了一个旋涡,并且不断牵扯更多的水流,规模逐渐扩大。 嘭! 直径扩张到足有十丈宽的旋涡中,一道水柱拔湖而起,怒冲数十米,接着一道赤条条的身影从空中踏波而下,身手轻巧的落在岸边。 “呼,痛快!” 徐胜用手抹去沾在脸上的水珠,忽而动作一僵,只因眼前站了一名身材高挑的铜肤女子,正是廖潇潇。 “这个、那个……我平时都是趁着没人到旁边的竹林修炼,这次不是有意偷看实在是动静太大忍不住,啊我不是说师叔的身体不好看倒不如说比想象中更强壮,啊啊啊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请师叔不要放在心上!” 廖潇潇手舞足蹈的解释,一张脸缓缓涨成了酒红色。 她这么一慌张,徐胜反倒镇定下来,双手合十,一本正经道:“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檀贞师侄不必惊慌,须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他试图以自身的镇定感染对方,让对方体会一下得道高僧的宁静安详。 可惜,毫无作用。 “我我我没那么高的境界,佛学课我都是在打瞌睡完全听不懂师叔你在讲什么,我道歉我认错以后绝对会认真听苦瓜脸师太讲课!” 徐胜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做不到诸相非相,干脆把双眼遮住怎么样?” “哦,对喔!” 廖潇潇举起双手往脸上一拍,十指叉开,露出了两颗蓝宝石般的大眼睛。 徐胜也懒得指出,反正他没有吃亏的感觉,以一副君子坦荡荡的姿态地将衣服穿起来,并细心地拍落上面沾染的泥土,整理好褶皱。 没了“男色”诱惑,廖潇潇总算冷静下来,只是脸上仍不免带着一丝红晕,好在她的肤色较深,不仔细看倒也瞧不出来。 为了避免气氛尴尬,徐胜找了个话题:“你有尝试那天我教你的方法吗,效果如何?” 廖潇潇用力摇头道:“没,圣女前辈告诉我不久后金刚寺将会登门拜访,她希望我能参加武会为本门争光,所以这些天我一直在勤修苦练,为了避免麻烦,还特意挑了人最少的竹林,并且天没亮就起来练武。” 徐胜稍一琢磨,恍然道:“原来如此,圣女是这个意思,这倒是比我的办法更好。” “什么办法?” “只要你能在武会上大放光彩,替本门立下功劳,必然能让不少人对你改观,说不定还能得到拥趸,虽然肯定还是会有人讨厌你,但一个人本来也没必要讨好所有人,只要有几个交心的好朋友,孤立的局面就能破冰,如此一来,倒也没必要假扮‘目光无人’的姿态。” 念及此处,徐胜忽而想起一物,道:“你跟我来,我有好东西要给你。” 第三十一章 唐家绝学 所谓的好东西,自然就是传说中能助人速成武功的“武神丹”。 徐胜打算给廖潇潇加一加点,倒不是见色起意,或者同情心泛滥想开慈善堂,这本就是合则两利的事。 事实上,方清月那边已经陆陆续续反馈回将近一千点行善值,从外挂透露的详细情报来看,她似乎在帮当地的捕快捉拿逃犯,还联合同门剿灭了一处山寨,虽然这点反馈远不足以回本,但人的目光总是要放长远一些,不能只盯着眼前的些微得失。 徐胜最近不是没试过增加队友,比如关系较为亲密的楚君昭和唐徵明,但事件不是你想触发就能触发的,而且外挂的判定也很迷,至今他都没有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规律,只能先培养好仅有的三名队友,其中方清月最弱,廖潇潇次之,空真最强。 别看徐胜跟空真是同一辈分,实际上空真年过四十,大了徐胜一倍有余,只是因为习武才显得年轻,本身也是六品灵修,只不过修炼的灵格多偏辅助向。 徐胜带着廖潇潇回到寮居,拿了一瓶固本培元的丹药做幌子,然后介绍了“武神丹”的好处以及使用方法。 “诶,这种宝贵的灵丹妙药我不能收,上次的恩情都没偿还,现在哪能再收师叔的礼物。” 廖潇潇立即摆手拒绝,倒是完全没对“武神丹”的效果起疑。 徐胜道:“这瓶丹药不是白给你,你须答应我一件事。” 廖潇潇忙道:“师叔有什么事尽管说,别说一件,十件百件都行,而且也不用这等宝物,我一定竭尽所能。” “我想请你加入百丈肃众。” “我可以吗?”廖潇潇用手指了指自己,“我听说若想成为百丈肃众的一员,要么是江湖成名人物,要么得是六品灵修。” “你现在是没有资格,所以才需要你在武会上证明这一点,只要你能挫败金刚寺的年轻高手,为本门扬威,别人自然不会说三道四。” 若说赚取行善值,没有什么比完成百丈肃众的任务更有效率,而且徐胜看过廖潇潇的面板,技能栏上满满的一排“75%”,也就是武功大成的标识。 虽然比不得他这样的外挂选手,可相比其他同辈人已是鹤立鸡群,完全可以胜任百丈肃众的工作,顶多欠缺些经验,带着历练几回就能独当一面。 “我明白了,不管是为了圣女前辈的期待,还是与师叔的约定,我都会竭尽所能争取优胜。”廖潇潇握紧拳头道。 徐胜道:“既如此,就把这瓶武神丹带回去,抓住一切方法提升自己,这才是全力以赴的态度。” 廖潇潇犹豫了一下,这回倒是没有推辞,躬身感谢后收下了丹药,接着便告辞离开,脸上满是奋斗的表情。 徐胜目送她离开后,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确认已至辰时,便来到空梦的寮房门口,敲了敲,问道:“三师兄,上次拜托你的东西完成了吗?” 须臾,房门上的小格子打开,那根水磨镔铁禅杖从房间内送了出来。 徐胜接过后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棍身中间多了一个旋环,他握住后用力一转,只见禅杖两端的铲面产生变化,各自解体成不同形状的挂件,并向内合拢,紧紧贴在棍身上,变成了精美的雕花。 此时再看禅杖,根本联想不到它原来是一根方便铲,只会认为这是一根稍微有些粗,且雕刻得花里胡哨的棍子,展现出其主人浮夸不实的品味。 没错,魂器是可以改造的,只要别动到核心的部位,其余外形是可以随意改动的,至于哪些可以改哪些不能改,就只有专业炼器师才清楚。 空梦恰巧具备这方面的能力,毕竟他宅屋子里也干不了其它事,这年头可没什么网络供他冲浪消遣,想当个二次元宅男都不行。 徐胜越看越满意,觉得拿着这根禅杖,就算自称“叛逆的美少年战士鲁智深”,应该也不会有人觉得怪异。 “谢了,三师兄。” 屋内响起了两计叩指声,表示否定,放在此时语境下就是“不客气”的意思。 徐胜拎着棍子在院子里练起了夜叉棍子,熟练一下手感,因为不管哪一届武会,参与者都不准带任何多余的法宝,只能带上一件魂器。 随着一套棍法打完,院门口响起了一阵鼓掌声,却是精神略显萎靡的唐徵明,他笑着开口道:“这么有干劲,看来师弟对这次的武会魁首志在必得啊。” “唐师兄要参加吗?”徐胜一边擦汗一边问道。 “打打杀杀的事情还是算了,我只喜欢风花雪月,毕生的理想就是过上酒池肉林,醉生梦死的生活。” “那真是可惜了,我还想见识一下唐家绝学。” 在蛮洲,只要是传承过百年的家族,必然拥有独门绝学,哪怕书香门第也不例外,否则早被灭门了,不是死在歹人手里,就是死在妖魔口中。 念及此时,徐胜忽然生出好奇:“对了,唐师兄的家传绝学是什么,我好像从未听你说过?” “诶,我没说过吗?”唐徵明摸了摸下巴。 “没有,难不成是不方便说给别人知道的?”徐胜猜测道,“不会是唐门暗器吧,像是佛怒唐莲什么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哪里来的唐门暗器,而且‘佛怒唐莲’这名字一听就是与本教相关,可暗器旨在杀人,大违佛门慈悲,分明自相矛盾。” 徐胜还以为唐门暗器是跟悦来客栈、少林寺图书馆、苗疆蛊术一样万界通行,没想到还有例外,当即撇清道:“我好像在某本书上看到过,说是唐门暗器甲天下。” “暗器是机关术的一种,而众人皆知,墨家机关术天下第一,要说暗器,他们才是名副其实的甲天下。” 唐徵明摇了摇头,随后坦言道:“我家的独门绝学是一套枪法。” 徐胜闻言一愣,表情僵硬的问:“不会是叫唐家霸王枪吧?” “这又是哪里来的武功?师弟你别把武道小说跟现实搅混了,那都是只会舞文弄墨的小说家凭空瞎想的,我唐家的绝学最初是叫‘无头断魂枪’,可这名字实在太俗,于是后来便改为‘群龙枪法’,毕竟‘群龙无首’嘛。” “名字不重要,唐家能凭一套枪法在江湖上创下一番基业,证明这套枪法必有过人之处,师兄真不打算为家族扬名?” “免了免了,我就是受不了家人逼我学枪才逃出来的,你要找人一起参加武会,可以找你那位君昭姐嘛。” 徐胜犹疑道:“呃,我不清楚君昭姐是否符合参赛标准。” “哈哈哈,你是指年龄吧,这个不重要,关键在于气质,”唐徵明忍俊不禁,摆手道,“她身上的母性气息太浓重,偏偏穿的衣服过于质朴,乍一看还以为是咱们空字辈的师姐,若想蒙混过关,首先她得学会梳妆打扮,再模仿年轻女弟子的言行举止……唔,你的表情为何那么僵硬,像看到鬼一样?” 徐胜抬起头,看着葡萄藤上被螳螂捕获的蚜虫道:“因为,君昭姐现在就端着洗衣盆,站在你身后。” (斋主:推荐一个微信公众号“赤戟的书荒救济所”,一个专门推荐小说的公众号,而且会附有长篇的书评,各大网站的书都有) 第三十二章 武会规则 且不提唐徵明如何向楚君昭讨饶,签下不平等条约,很快就到了金刚寺登门的那一天。 徐胜本来做好了迎接大场面的准备,比如瑞光万丈、漫天金莲、梵呗回荡中,一群和尚乘坐一条金龙抵达莲花寺,以虹作桥,步步生莲。 可现实是,道虚方丈和叶衣圣女领着众僧尼在城门口等了半小时,终于迎来了一头大摇大摆的青毛狮子,青狮张嘴一吐,数百个光头凭空而现。 跟莲花寺分俗家、在家、出家三类弟子不同,金刚寺只有俗家和出家两类,凡出家弟子都剃光了头发。 这是理念的差异,莲花寺认为在家弟子身在红尘,六根不净,留有“烦恼丝”属于实情,而出家弟子六根清净,舍弃头发就等于舍弃俗世的所有,一心一意修行。 金刚寺却认为剃去头发,才能时时刻刻提醒弟子勿留烦恼,所谓“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反倒对于高僧没有要求,因为高僧已经不拘于外物,留着头发也没关系,也就是“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不论真实情况如何,至少逻辑没有问题。 见到客人后,道虚方丈和叶衣圣女自然是微笑着上前寒暄,甭管彼此间有何种矛盾,既然没有撕破脸皮,亦非正邪之别,那么在这种公开的场合,都要表现出和睦友好的态度,便是金刚寺的人也没有半分摆谱,谦逊地说着客套话。 徐胜虽然是本寺名人,不久前还在戒律堂大闹了一场,但作为空字辈的老幺,以及区区九品灵修,在这种场合自然没资格做迎宾代表,跟寻常弟子一样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 其实也没啥好看的,没有动用神通灵能,也没有加持灵格虚影,金刚寺的僧人都是以常态显现,那么谁家的土豆不是土豆呢? 更别说没了发型加持,平均颜值都降低了许多,毕竟不是所有帅哥美女都能驾驭光头这样极端的发型。 徐胜仅仅早上凑了一下热闹,便回寮居继续苦练《沧澜武经》,行善值能省一点是一点,尤其最近都是入不敷出的状态,地主家有余粮也不能随意挥霍啊。 第一天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方面要让远道而来的客人休息,体现东道主的热情好客,一方面两边的高僧也要相互协商接下来的具体活动事项,包括制定武会的比赛规则。 在蛮洲,尚武是所有门派都必须具备的风气,只要是门派间的正式拜访,就免不了要进行武艺切磋,看看对方的武德是否充沛,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虽说从佛法的教义来看,尚武精神很容易令门人好勇斗狠,失去平常心,而且“身怀利刃,杀心自起”,免不了会伤人流血,乃至失手致人意外死亡,但万事都要结合实际情况来看待,那些拘泥于教义,武德不够充沛的门派全被妖魔淘汰了,存活下来的门派自然懂得什么才是持身之本。 何况,佛教本就是一种懂得变通,因地制宜的教派,比如天朝的和尚和东瀛的和尚就不是一回事,还有藏地的密宗、东南亚的佛教都各有特点。 如果将他们放在一起,彼此间绝对会互斥邪说异端,没有法律约束的话,打出脑浆也不是不可能。 传闻莲花寺的创始人压根就不是佛教弟子,只是因为发现修习佛法能压制畸变,这才在门派内推广开来,结果久而久之,潜移默化成了佛教门派,其实在家居士才是他们最初的身份。 波澜不兴地到了第二天,无遮大会正式开始。 无遮大会一词很容易引发俗人低级趣味的联想,换成无碍大会就好多了,其意在于兼容并蓄而无阻止,无所遮挡、无所妨碍,所有人都可以畅所欲言的交流,不分贵贱、僧俗、智愚、善恶,全部一律平等地对待。 事实上,莲花城的普通百姓也多有参与,并非只有两寺的僧侣,相互交流对佛法的理解,对人生的感悟,对学问的探索。 这无疑是一场充满理念碰撞,萌发智慧火光的盛会,但徐胜同样没有参加,他前往由于人们聚焦无遮大会而显得格外清静的观心湖练武,直到傍晚回到寮居,终于拿到了关于此次武会的说明。 “金刚寺与莲花寺各自选出54人,合计108人,进入妖脉血谷剿灭妖魔,视妖魔实力计算积分,途中所获皆归选手所有,依照积分高低排列名次,前十皆有奖赏。” 徐胜脸色稍显凝重,他原本以为是惯例的擂台赛,双方抽签一路淘汰比拼,赢到最后的就是魁首,结果竟是直接派选手到妖魔众多的二级危险区玩“大逃杀”,这也就意味着,此次武会允许出现伤亡。 如果是擂台赛,不说比赛中有仲裁者牢牢盯着,便是两边的长辈也会叮嘱参赛者不准下毒手,一旦出现死者,赢的一方会遭受千夫所指,直接取消比赛资格不说,所在宗门还必须做出巨额赔偿,因为这是“内耗”,死的毫无价值。 但换成铲除妖魔的野外赛就不同了,先不说妖魔肯定不会手下留情,擂台赛环境简单明了,比拼就是个人的实力,一对一谁也别占谁的便宜,野外环境变数众多,妖魔也不会跟参赛弟子讲江湖道义,说不得就会遭遇围攻,而且还要提防来自竞争者的算计。 参赛者万一战死,那便是“壮烈牺牲”,为消灭妖魔事业做出了伟大的贡献,谁也不能指责什么。 当然,两派也不是真的毫无准备就送弟子冒险,依照说明,他们会用“千眼仪轨”给弟子每人发一只“天眼”,作用相当于监控摄像头,一方面记录弟子击杀了哪些妖魔,一方面确认弟子的安危,一旦遇上生命危险,就会用秘术将人转移走。 理论上有了这样的保护,不大可能有人战死,但理论终究只是纸上谈兵,现实中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一旦参加武会,就默认参赛者签署了生死状。 此外,两派不鼓励参赛者内斗,击败对手拿不到任何好处,既不能夺取积分,也不能抢走对方身上的道具,顶多是减少了一名竞争对手。 当然,规则上并不禁止这种行为,而且考虑到有天眼实时监控,一般也不会有人使一些卑劣下作的手段暗算对手,否则赢了也会被指责胜之不武,令宗门脸上无光。 归根结底,两派的关系远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甚至明面上仍是亲密盟友,只不过在相互拥抱的时候,其中一方试图将手伸进另一方的口袋里。 第三十三章 争夺名额 金刚寺来拜访的第三天,无遮大会仍在继续,而武会的预选赛正式开始,参与者主要是莲花寺的弟子,毕竟前来拜访的金刚寺弟子总共才三百号人,其中大部分人都得参加无遮大会,剩下的那点人根本用不着争抢名额。 莲花寺的挑选方法简单粗暴,人往演武台上一站,坚持一个时辰不被打败就算突围,而为了防止车轮战被耗光体力,每战胜一人,就可以得到一刻钟的休息时间。 理论上,只要约上三四个朋友打假戏,就能轻松脱颖而出,但实际上没人会这么干。 首先,戒律堂不是吃干饭的,万一有人举报,一经查实就会取消资格,事后还要追加惩戒; 其次,说到底只是一个出战的名额,又不是锁定冠军,如果连凭实力获得名额的信心都没有,还是别参加后续的正赛,免得丢人现眼; 最后,前往妖脉血谷也的确吓退了不少人,并非所有人都拥有跟妖魔实战的经验,也不是所有人都做好了牺牲的觉悟。 徐胜自然是早早地前往会场报名,并在现场见到了唐徵明。 “师弟,师兄平时待你不薄吧,到了妖脉血谷一定要保护好我啊。” 唐徵明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但徐胜丝毫不觉得同情,谁让他在背后说人坏话呢,还被当场抓了个现行,楚君昭再怎么温柔大度,也是一名女子,有敏感在意的东西,毕竟她是在家弟子,不是出家弟子,做不到执念尽消。 “会的会的,师兄你就放心去吧,我还想见识你的唐家绝学呢。”徐胜随口敷衍道。 “师弟,这是你亲口答应的,到时候可别只顾着杀妖魔,把我给忘了。” 唐徵明不放心一再确认,直到徐胜有些不耐烦了,才识趣的离开,前往负责进行预选的罗汉堂。 “刚走的那位是空颠师弟吧,”空真走了过来,面带担忧道,“这还没参加武会,就想着求人保护,未免太缺乏自信了,抱着这样的心态对抗妖魔很容易出问题,要不空想你劝一劝他,还是放弃好了。” 徐胜摆了摆手,笑道:“师兄你换个角度想,空颠的话其实包含了他一定能得到参赛名额的意思,从这个角度看,他是否很有自信?”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空真稍稍一愣,摸了摸光溜溜的脑门,“这下我是真的搞不懂了,他到底是自信还是不自信。” “这是用不自信伪装的自信,万一你信了,那就上当了。” 说完后,徐胜拎着那根过分华丽的禅杖,走向比武选拔的会场。 莲花寺一共开放了十八座演武场同时进行选拔,理论上最短只要三个时辰就能确定所有参赛的人选,但实际用的时间肯定多得多。 徐胜往十八座演武场扫了一眼,挑了在他看来实力最弱的那一个,毕竟此次武会的目的是压倒金刚寺,故而队友的实力越强越好,没必要内耗。 那座演武场上的弟子看到徐胜登台后,先是惊诧,随后不由苦笑,并抱怨道:“空想师叔,十八座擂台,你为何独独挑我这一座?” 徐胜道:“就当是你运气不好吧。” 这句话给了对方借坡下驴的机会,如果直说是看你最弱,柿子捡软得捏,对方说不得为了争口气,坚持要做过一场,可既然是随机挑选,那就算输了,回去也可以向同伴解释,是自己运气不好,而非实力不济。 果然,这名戒字辈弟子拱了拱手,便主动认输,从演武场上下来。 侠僧凶名在外,倒也没人嘲笑他的决定,不仅如此,众人还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移开,投向别处演武场,默认一个名额已经选出。 后续的发展证明了群众的眼光是雪亮,并没有铁头娃非要去挑战徐胜,这也不难理解,五十四个名额,没必要非得去啃侠僧这根硬骨头,输了固然会被人嘲笑不自量力,赢了也只会被同门埋怨为何要折损自家的战力,有那自信,不能留着对付金刚寺吗? 徐胜在台上足足站了一个半小时,无聊得他都在台上闭目背诵往生咒了。 蓦地,一阵脚步声接近,随后便是一个声音说道:“小僧圆淳,见过侠僧,请不吝赐教。” 徐胜睁开眼,皱眉道:“你是金刚寺的弟子吧?” 圆淳笑道:“没有规定,金刚寺的弟子不准来此处演武场竞逐名额。” 徐胜看向站在演武场旁的仲裁者,对方也是面露惊慌之色,从袖中拿出一个小本子翻了翻,有些犹豫道:“确实没有这条规定,但这种事总归不大妥当,我现在就去找住持确认。” 徐胜道:“不用了,正好我站得太久,身子有些僵硬,需要活络一下,有免费的人形桩上门,这是好事,哪能拒人千里之外,否则会被嘲笑咱们莲花寺不懂待客之道。” “多谢侠僧体谅,小僧必当全力以赴,不负期望。”圆淳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看起来人畜无害。 “够了够了,你那虚伪的表情看得人作呕,其实你很清楚,自你上台那一刻起,这场战斗便免不了了,因为我若拒绝交手,就会被嘲笑是怕了你,而且交手之后,哪怕莲花寺的名额不能让给金刚寺,可我若输给了你,难道还能舔着脸前往妖脉血谷吗?” “侠僧多虑了,小僧并无这般阴谋算计,只是久闻佛友名号,不免起了好胜心,而妖脉血谷地域广阔,未必能在彼处撞见侠僧,故而不愿错过这次交手的机会。” “想出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是难为你了,其实没必要这么麻烦,不就是贵寺想要压本寺一头吗?” 徐胜懒得跟对方打禅机,直截了当地揭破隐秘:“这种事光明正大地说出来就行了,只要你们真的能凭实力做到这一点,我们也只会心生佩服,技不如人怪得了谁?可你这番遮遮掩掩的贼人姿态,着实叫人瞧不起。” 圆淳表情微微一僵,旋即恢复如常道:“侠僧多虑了,本寺并无这般……” 徐胜不耐的打断道:“多虑个啥,非要我把你的心思都说破吗?你们金刚寺想来个下马威,而你观察了一圈,觉得我这人名气虽大,偏偏只是个九品灵修,加上年纪又小,肯定没什么真本事,被人吹出来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江湖人嘛,你捧我我捧你,再正常不过了,而且没人挑战我更是让你确信了这一点,过犹不及,于是你就决定选我做踏脚石。” 这一回,圆淳笑不出来了。 第三十四章 我是天才 徐胜指了指太阳穴:“用你那微薄的智慧想一想,如果我真的是吹出来的银样镴枪头,宗门会放心让我参与武会,万一暴露了怎么办?就算是本门故意要捧一个风云人物出来,选一个有真才实学的不是更好?随便找一个七品灵修,也比我更能取信别人吧?” 都说到这种地步了,圆淳不好再装疯卖傻,正经道:“或许,贵寺明知这一点,故意反其道而行之。” “算了,我不能指望一只猴子能拥有人的智慧,要向你解释清楚这里面的逻辑,实在超出了我的能力极限,就用最直白的方式地告诉你吧,真相十分简单——我是一个天才,一个武道奇才,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奇才,别人用十年才能掌握纯熟的武功,我用十天就能做到,这就是宗门放心让我出头的原因。” 徐胜大大方方的说着,反正事到如今,他也用不着担心什么木秀于林,毕竟已经够“秀”了,如今才想要装拙未免太迟,除非来个天才陨落,斗之力止步三段的桥段。 而且,一个武道奇才的说法更容易让众人接受他身上发生的怪事,这比什么系统外挂更符合江湖人的常识,顶多觉得他这位武道奇才的天赋稍稍高了那么一点。 圆淳大概还是第一次遇见自称绝世奇才的人,嘴角微微抽搐,干笑两声:“侠僧说笑了,这种事怎么可能。” 徐胜无奈唏嘘道:“我已经用最简单直白的方式进行说明,没想到你还是不能理解,看来用猴子的智慧形容你是高估你了,‘我连想都想不到的事,别人怎么可能做得到’你大概是抱有这种庸才的想法吧,可你扪心自问,你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奇才’吗?” 他双手负于背后,抬头四十五度角望天,长叹一声:“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以语冰,你这种庸才永远无法体会我们天才的枯燥与烦闷。” 圆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悦与浮躁,表情僵硬道:“没想到侠僧竟是这等傲慢自大的人物,真是见面不如闻名,但吹嘘得再多又能如何,终究是要手下见真章。” “三招。” “唔?” “我会用三招改变你庸才的想法,让你明白,世上就是有那么一小撮人,是无法以常理揣测的。” “……如果你的目的是旨在挑动我的怒气,动摇我的平常心,那我必须承认,你成功了。” 圆淳呵呵笑了两声,却是头一回觉得自己的定力高深,居然有耐心听眼前的奇葩说完这么一大通废话。 他定睛看去,发现徐胜一副“该说的都已经说完,懒得跟你这种庸才交流”的表情,心中怒火再也抑制不住,热腾腾的冒将上来,转头询问仲裁者:“比赛可以开始了吗?” 仲裁者也被徐胜刚才的一番话弄得有些发懵,此刻回过神来,忙不迭道:“可以。” 同时挥手发出一道掌劲,击打挂在演舞台旁边的铜锣,发出清脆的一声锣鸣。 “三招是吧,我就用三招让你明白,你口中的天才有多么可笑!” 圆淳狞笑一声,身子一沉,背后浮现一只恐怖怪物的虚影,其头发冒着绿色的火焰,高达数丈,像蜡烛一样燃烧,眼睛一个生在顶门,一个长在下巴,形状怪异,鼻子一孔朝天,一孔向地,好似蜗牛的触角,却是七品冥属灵格“地行夜叉”。 地行夜叉共有三项灵能,分别是加快身法速度的“迅疾灵敏”、掌控土灵变化的“土遁之术”、震慑心灵的“恐惧之颜”。 圆淳是真的被惹怒了,有心要给徐胜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出手便是全力以赴,三大灵能齐发! 先是虚影与人身融合,他的脸瞬间变成了一种无法描述的恐怖形状,所有瞧见这张脸的人,无论有什么样的审丑观,都被震得心神恍惚。 接着,演武场地面破开,大量泥土钻出,覆盖在他的体表,转眼凝聚成一尊两丈高的石巨人。 最后,圆淳向前冲锋疾驰,在灵能加持下,丝毫没有因为身上的岩石装甲而变得笨拙,依旧快如飞燕,同时一掌破空击出,引爆空气如吼,好似飓风席卷,正是金刚寺绝学“龙行掌”。 徐胜立在原地不动,连负在背后的棍子都没有拔出,表情一如既往,好似还没从“恐惧之颜”的心灵震慑中恢复过来,直到半人高的巨大石掌临面,劲风吹得他全身衣衫呼呼作响,这才有了动作。 只见徐胜不闪不避,单掌向前拍出,与石掌正面相对,悬殊的体积差异形成了鲜明对比,仿佛下一刻他就会被对手拍成肉酱。 轰! 整座会场炸起一声爆鸣,一股飓风余劲四散开来,携裹着地上的尘土吹得人们睁不开眼,只有耳边听到一句平淡得如同拂去身上尘埃的声音。 “掌,不是这么挥的。” 在厚重岩石装甲中的圆淳震惊地俯视眼前景象,对方竟然只退了半步,便将他这拔山倒海的一掌接住,更可怕是对方没有动用灵能的迹象,好似全凭自身的力量做到这一点。 “掌,是这么挥的。” 头皮炸起,一股空前的危机感降临,圆淳抽身欲退,却觉一股无形气劲将自己牢牢锁住,一时挣脱不得。 伴随徐胜一掌击出,正反两股不同的螺旋劲力落在石巨人的身上,顿时便如一颗钻头狠狠扎了进去,厚重的岩石装甲土崩瓦解,暴露出藏身其中的圆淳。 圆淳脸色发白,连忙将双臂交叉护在胸前,只求撑过这一击,同时脑中无数念头闪动,其中最强烈的一个,便是惊醒原来对方没有撒谎,在自己听来觉得奇葩的言论,其实只是对方的坦诚之言。 沛然不可抵御的掌力落在圆淳身上,瞬间便将他的双臂轰开,地行夜叉的狰狞虚影也被一并轰得支离破碎,根本无法反抗,他整个人都被掌力包裹着,仿佛一只被树脂滴中的苍蝇,难逃成为琥珀的命运。 难道对方真的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奇才? 脑海中刚冒出这个念头,圆淳就被狠狠甩了出去,也不知道撞上了什么东西,眼前一黑,当场昏死过去。 (斋主:推荐东方快鸟的《我,孙大圣一生之敌?》,为数不多还在刺猬猫坚持写原创的作者,同时还是坚定的后宫党,从简介和开头来看,这本书的主线应该就是集齐七仙女打败孙悟空……荒谬之余又显得一本正经,具体内容不多透露,大家看了就知道) 第三十五章 推理真相 “糟糕,一不小心用力过度,说好的三招,竟然失言了。” 演武场上,徐胜忍不住扼腕叹息,就像是真的在为自己没能留手而懊恼一样。 这幅人前显圣的姿态过于明显,几乎不加掩饰,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但没有人指出这一点,因为有些事情是分人的。 穷人吃泡面配茶叶蛋,那是生活所困,富人吃泡面配茶叶蛋,那是节俭质朴,同样的事情由不同的人来做,会得到不同的评价。 眼下也是如此,或许侠僧是真的后悔没能实现三招的诺言呢? 毕竟从方才的一招败敌来看,他完全有这样的能力,而武道奇才的想法,普通人揣摩不到也是很正常的,君不见,前一个试图强行理解武道奇才的普通人已经躺在砖墙的废墟里了。 几名与圆淳同行的金刚寺弟子赶紧上去扒拉开砖头,七手八脚的把人从废墟中救出来,并探视身体状况,确认只是断了几根肋骨,没有伤到脏腑,也没有内出血,以灵修的标准来看,只能算是轻伤,于是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一名专门在武道会场负责急救,拥有八品“药师”灵格的莲花寺弟子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忙,遭到了对方的拒绝。 这名弟子也不坚持,他能理解对方此刻的心情,气势汹汹地去踢馆,结果被人一招瞬败,这已经够丢人了,如果再接受对方的治疗,那真是连底裤都丢光了。 “本灯师叔,现在怎么办,我们还要挑战其他人吗?” 说话的金刚寺弟子瞥了一眼台上的徐胜,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这边,立即如惊弓之鸟般移了开来。 “不,都回去吧,没有接着做的必要了,此行的目的在出其不意压住对方的势头,令其心生畏惧,不敢反抗,而侠僧这一胜,已然替莲花寺赢出了气势,之后就算我们能战胜其它莲花寺弟子,也只会引得对方群情激奋、竭力反抗,起不到下马威的作用。” 回答者是一名面相老成,鹰视狼顾的和尚,似乎是众人的主心骨。 此人开口后,其余人都没有异议,抬起昏迷的圆淳,在一阵奚落声中离开了罗汉堂。 听着刺耳的嘘声,一名金刚寺弟子忍不住道:“本灯师叔,那侠僧真的如此厉害,圆淳在本寺年轻一辈中也算佼佼者了,能赢过他的人不多,竟然在侠僧手上撑不过一合,这实在是……实在是匪夷所思!” 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若用称赞的词语,未免有长敌人志气,灭自家威风的嫌疑,最后只能用一个匪夷所思来表述,而其余弟子听到后,也露出心有戚戚的表情。 本灯瞧了一眼,便知道此刻自己若不说些什么,这群弟子的心中都会留有阴影,未来若对上侠僧,只怕还没动手就已经怯了三分,甚至这份影响力还会扩散到其它金刚寺弟子身上。 当然,也不能开口贬低侠僧,这是最愚蠢的做法,把别人当傻子忽悠的下场,就是丧失公信力,以后说的话再也没人愿意相信。 “最初,我就不赞同圆淳挑战侠僧,人的名、树的影,人家偌大的名头是靠一条条人命堆积出来的,若是徒有其名,莲花寺怎么可能会允许他参加武会,分明是对他信心十足,可惜圆淳不听我劝,被侠僧的名头迷了眼,一心想要踩对方上位,好一举成名。 身为一名武者,不想着分析对手的武功,收集对方的情报,探寻对方的弱点,反而只注意对方的名声,自大、轻敌,这才是他真正的败因。 当然,侠僧的实力也是毋庸置疑的,只是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可怕,圆淳必然是中了对方的灵能,方才一招落败。” 一番分析,有理有据,众僧皆是信服,心中恐惧散了大半,只有一人犹豫道:“九品灵格真的具备如此强大的灵能吗?” 本灯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九品灵修?” “这……外界都是这么传的?” “你从根本上弄错了一件事,不是外界这么传,而是莲花寺故意传出这样的消息,其用意不言而喻。” “师叔的意思是,莲花寺故意让我们以为侠僧只是九品灵修,乃是骄兵之计,其实他早就晋升了!” 众僧恍然大悟,顿时自觉发现了真相,心中不禁自问,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以前就没想到呢? “这点还需要怀疑吗,一个江湖成名人物,众所周知的武道天才,得到宗门重点栽培的得意弟子,怎么可能花了两年时间都没能演绎完一个九品灵格呢?不说别人,在场的诸位哪个演绎九品灵格耗时一年以上,这根本不合常理。” 说着说着,本灯也跟着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真相! 仍有人觉得疑惑:“可他身上的灵压作不得假,的确只有九品。” 这一次根本用不着本灯解释,其他已经“明白真相”的弟子抢答道:“遮掩灵压而已,又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我都能想到好几个法子,莲花寺欲行骄兵之计,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地方露出马脚。” 本灯点了点头,总结道:“以后若在妖脉血谷中遇见侠僧,千万别把他当做九品灵修对待,不必畏惧,但也不要轻敌,尽可能避免单打独斗,要吸取圆淳的教训。” 众弟子齐声道:“谨遵师叔教诲。” …… 圆淳想拿徐胜当垫脚石,结果反成了对方履历中的一笔战绩,这下更不可能有人来挑战他,轻松在台上待满了一个时辰,取得了出战的名额。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可是打退了足足三名挑战者才取得名额,你倒好,往上一站对方就主动投降,难道我就这么没有强者的气质?” 经历连番鏖战才获得名额的唐徵明忍不住抱怨,他身上的衣服有多处破口,但没有一处见血。 “你要是不说话,摆个姿势装雕像,别人或许会忌惮一二,可一开口就全毁了。”徐胜不留情面道。 唐徵明道:“不让我开口说话,那真是比不让我吃鸡翅都难受,不管如何,师弟你别忘了约定,正式武会时记得一定要保护我啊。” 徐胜一边随口敷衍着,一边来到某处演武场,台上两名女弟子正在激烈交手,其中一人正是廖潇潇。 从战况来看,廖潇潇明显占据上风,但徐胜发现她的呼吸很急促,额头满是汗水,分明是久战疲惫的征兆,便向旁边的仲裁者问道:“这是第几个挑战者?” 仲裁者是一名戒字辈弟子,而且目睹了之前徐胜大发神威的战斗,恭敬道:“是第五个,空想师叔。” 第三十六章 处境好转 唐徵明看着演武场上的激烈战斗,摸了摸下巴,评价道:“看来这位檀贞师侄不懂得合理拖战啊,像她这样的战斗方式,越临近末尾,越容易因为体力损耗巨大而被人趁虚而入。” 他担心“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徐胜可能不懂里面的道道,便又解释道:“按照规则,与一名挑战者的战斗最多允许持续两刻钟,若两刻钟内未分胜负,则默认守擂者胜出,但实际上除了那类专擅守技的武者,根本不可能拖延那么久,一刻钟足够分出胜负了,因此这就给了我们合理利用规则拖延时间的方法。 一般而言,战斗的前一刻钟,双方都会相互放水,消磨比赛时间,直到后一刻钟才开始决胜负,毕竟于挑战者而言,如果他挑战成功,这一场战斗同样算在守擂的一个时辰内,因此拖延时间对他同样有利,双方会默契的执行这一战术。 稍微懂一些术数就不难算出,理论上只要击败三名挑战者就能获得出战名额。” 徐胜点了点,表示明白,但又道:“你说的这些都很对,可惜不适用于廖潇潇,拖延战术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手段,纵然合理,终究拿不上台面。 且不说那些讨厌她的人是否愿意跟她一同演戏,她要是这么做,必然会受人嘲笑,说不定还会有人找仲裁者举报,反之如她现在这般不讲战术的蛮干,却能叫人无从指摘,毕竟,绝大多数人都是喜欢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行为。” 正说间,就见台上的廖潇潇拼着伤势互换,一式大力金刚掌强行将对手轰落擂台,候在一旁的急救人员赶紧上前救治。 大力金刚掌刚猛无俦,中招者丰满的胸脯几乎被压平,生生降了海拔,肋骨也不知断了多少根,反正一直在吐血。 当然,这种伤势以灵修的标准而言,依旧属于轻伤,大力金刚掌强则强矣,却都是明劲,造成的伤势清清楚楚,不会潜伏暗疾。 在精通医术的灵修眼里,这种伤势治疗起来再简单不过了,治愈灵能一用,再休养半个月就能活蹦乱跳,灵修武者的身体素质就是这么非人。 “呼——呼——” 台上的廖潇潇捂着受伤的肩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虽说每次战胜对手都能得到一刻钟的休息时间,但这点时间也就够喘口气,根本恢复不了多少气力。 尤其挑战她的选手中,有两名实力只逊色她一筹的高手,消磨了不少功力和体力,若非最近靠“武神丹”将大力金刚掌和因陀罗爪练至圆转如意的境界,方才两败俱伤的手段未必能成功。 “这个廖潇潇下手可真狠啊,我刚才过去瞧了一眼,檀音的奶……胸都被她打爆了,所以说蛮子就是蛮子,学再多的佛法,也改变不了粗暴野蛮的习性。” “这跟蛮子有什么关系,上了擂台还想对方手下留情,那你咋不回去找小孩子玩过家家呢。” “檀惠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替廖潇潇说起话来?别忘了,当初捉弄她的时候,你也是在一旁起哄的。” “我是瞧她那副山野丫头的做派不快,但这是本门内部的事,现在她可是要代替咱们莲花寺出战,那她的本领当然是越强越好,不求你们支持她,但此时也没必要内讧,让外人看笑话吧。” …… 听着几名女弟子的争论,徐胜心中感慨,果然强大的外敌是促进内部团结的最佳药引。 事态正朝他预计的方向发展,只要廖潇潇能在武会上证明自己,固然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接纳她,但肯定会有一部分人改观,这就足够了。 便是徐胜也不敢说自己能得到莲花寺一半人的正面评价,无非是那些心怀怨怼的人不敢跳到他面前卖弄罢了。 仲裁者当场宣布廖潇潇获得参加武会的名额,虽然距离一个时辰的标准还有十分钟,但将击败一个对手就能拥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考虑进去,提前宣布结果并无逾规之处。 走下演武场的廖潇潇也得到了灵能的治疗,呼吸很快恢复正常,伤势好得七七八八,还得到了几颗疗伤丹药,以及好好休息不要练武的医嘱。 徐胜走上前道:“恭喜通过选拔,你在台上可能没听见,已经有人主动维护你了。” 廖潇潇立即露出欣喜的表情道:“多亏了师叔你给我的……” “嘘——”徐胜做出保密的手势。 “啊!”廖潇潇急忙捂住嘴。 “什么什么,竟然还有不能公开的好东西,”唐徵明敏锐得就像是当场抓奸的苦主一样,“师弟你不厚道啊,师兄这么照顾你,竟然没我的份,你这种行为叫见色忘义!” 还不是因为你没上队友名单。 徐胜只得道:“以师兄你的实力,获得名额于你不过十指捏螺、俯身拾芥,何必我来多此一举,弄得好像很不信任你一样,你看檀贞一番苦战才取胜,是不是比你更需要帮助?” 唐徵明将信将疑:“好像是这个道理……你不会是在糊弄我吧?” 徐胜反问:“凭你的智慧,我唬得了你吗?” “这倒也是。”唐徵明当即释然。 廖潇潇悄悄靠近徐胜,小声问道:“师叔,那灵丹你只给了我吗?” 徐胜道:“同门中的确只给过你。” 廖潇潇闻言,低下头,有些扭捏道:“谢谢师叔,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徐胜觉得哪里不对,可想了想,好像自己说的没什么问题,都是实话,强行解释反倒让人下不来台,只得装作不知。 三人离开会场,一边交谈一边往住所走去,迎面有一身材魁梧、鹰扬虎视,满脸络腮胡的汉子走来,开口便问:“你就是侠僧空想?” 徐胜立即意识到对方是金刚寺弟子,戒备道:“正是在下,阁下何人?” “某家邓本光,为我那不肖师侄,特来向侠僧讨教一掌,小心了!” 话音刚落,汉子便猛然提劲,迎面便是一掌袭出,伴随龙吟之音,仍旧是金刚寺的绝学“龙行掌”,但较之圆淳的龙行掌,其劲力凝实雄厚,浑然一体,不知高明多少倍。 对方并非偷袭,何况早有警惕,徐胜当即催力以正逆滔天掌相迎。 两股磅礴掌劲交错,平地乍起气浪,化作涟漪扩散开来,唐徵明和廖潇潇吃劲不住,立时被震出两丈远。 正面交手的两人同样抵挡不住冲击,各自被迫后撤,邓本光连退三步方才止住,在地面上留下三个寸许深的脚印。 徐胜退了两步,却是及时抽出背后的棍子往地面一插,抵住身子,强行止步。 “好掌力!” 邓本光竖起大拇指道:“你比我少退一步,这一掌是我输了,不愧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奇才’,期待在妖脉血谷与你相会。” 他坦荡认输,大笑着转身离开。 唐徵明飘到徐胜旁,传音入密道:“撒泼撒到咱们兄弟头上,现在只他一人,要不咱们仨一起上,保证叫他出个大丑。” 第三十七章 光明罗汉 徐胜稍一思考唐徵明的提议,便断然拒绝。 正如他之前对圆淳说的,你光明正大地来打压我,并且凭实力做到这一点,我自认技不如人,不会有怨念。 邓本光孤身一人,出手前通报姓名,告知缘由,并且出声提醒,而且说一掌就只是一掌,无论江湖规矩还是人情道义都无可指摘——用现代人的法制观念来看自然有值得商榷的地方。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次交手明面上是他徐胜赢了啊,赢了对方还要找同伴群殴,这也太没品了。 唐徵明看着邓本光越来越远的背影,焦急的问:“真不干?咱仨一起上,拿下他十拿九稳,而且说到底是他们金刚寺先挑衅,咱们反击的时候稍微不讲江湖道义,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徐胜无奈道:“你一个‘浪僧’当然无所谓,可我是‘侠僧’啊,人家一未作奸犯科,二未欺凌弱小,我若出手就不是情有可原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 见邓本光走过一个转角,再也看不见身影,唐徵明只得打消了这一诱人的念头。 徐胜好奇的问:“你为何那么想折他面子?” “你不知道吗?这位邓本光外号‘光明罗汉’,江湖人上可是把你跟他并称为‘南侠僧北罗汉’,又誉为两寺第二代的余晖,”唐徵明想了想,又补充道,“第二代就是指咱们的空字辈和对方的本字辈。” 廖潇潇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大家要把他和师叔并列?” 唐徵明解释道:“因为他俩都是各自门派第二代的老幺,年纪相差不大,偏偏又都是武道天才,系出佛门,且年少成名,共同点如此之多,被放在一起比较实属常理。” 廖潇潇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他跟空想师叔年纪相仿?” “二十二,稍微大了几岁,但相对辈分无疑过于年轻。” 唐徵明忽然想起邓本光的长相,尤其是那满脸的络腮胡,立即改口道:“他是长得着急了一点,但这种事情没必要撒谎,如果是为了参加武会,三十岁谎称二十九倒也罢了,谎称二十二骗得了谁呢?再说了,二十二有他现在的实力自然是天才,三十岁有现在的实力算哪门子的天才?” 徐胜忽然察觉一丝不对劲,乜斜着目光道:“我跟他并称,你让我群殴他?” 这算啥,南慕容联手丁春秋、游坦之打北乔峰? 唐徵明摸了摸后脑勺:“呃……好像是有些不妥当,这不是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吗?” 徐胜懒得理他,琢磨道:“他自称邓本光,未抛弃俗姓,看来是个俗家弟子,如此还能得到金刚寺的重点栽培……” 蓦地,他脸色一僵,张嘴朝地上吐出一口淤血。 廖潇潇连忙关心的问:“师叔,你受伤了?” 徐胜摆了摆手,道:“内功上吃了暗亏,经脉受了些许冲击,不碍事,邓本光的内功修为雄厚深沉,远远超出了七品灵修的水准。” 唐徵明讶异道:“那家伙不是说你赢了吗?” “客套罢了,说不定是瞧见你有群殴他的意思,故意示弱。” 徐胜没好气的说了一句,接着拍了拍背后的棍子,提醒两人道:“若非取了巧,我退的步数只会比他多,不会比他少,后天武会正式开始,如果在落单时遇见他,不用多想,赶紧跑,反正金刚寺的轻功向来拿不上台面。” 廖潇潇郑重道:“我记住了。” 唐徵明则不以为意:“放心吧,不管遇见谁,只要我是独自一人肯定掉头就跑,别的不行,轮逃跑我稳坐头把交椅。”语气中颇有几分自傲。 …… 邓本光走过转角,见四下无人,因紧绷而显得严肃的脸瞬间垮掉。 “嘶~喔喔喔喔……好大的力气,这厮决计练了不止一门横练武功,那手掌实在太硬了,跟一块金刚石似的,差点把我的指骨崩断!” 他快速揉搓着发红且发麻的手指,好一阵才令五指恢复知觉。 “这个空想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横练武功只能靠水磨功夫一点一滴打熬身体,不像其它武功可以顿悟速成,按理说就算他从娘胎里开始练,也练不了几门横练啊,难道这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奇才’的天赋? 不成,回去后必须提醒同门,此人不是寻常的高手,一对一没有半分胜算,遇见了只能逃,反正莲花寺只在身法腾挪上有点门道,没有拿得出手的追人轻功,不愁跑不掉。” …… 是夜,本灯向师傅释印叙述了白天的失败行动。 “出师不利,反折了自家的士气,请师傅责罚。”本灯跪坐在蒲团上,俯身在地。 释印闭目想了一会,道:“此事怪不得你,是圆淳选错了对手,你当时的判断没有问题,继续挑衅只会激起对方的共愤,适得其反。” “谢师傅宽宥。” “直起身来,为师问你,这名侠僧真有邓本光说的那般厉害?” 本灯认真想了想,正色道:“考虑到他还有隐藏的灵格,以及为了欺骗别人而隐忍至今的城府,只会比邓师弟说的更强。” 释印掐指推算了一会,皱眉道:“实在没道理啊,莲花寺本来已呈病树腐朽之兆,应该是外强中空、人才凋零才对,不该出现这等天之骄子般的人物,莫非是回光返照?” 他又努力推算一番,仍是一无所获,疑惑之余却也无可奈何,由于天地灵气被污染,连带着天道灵机也被搅乱,卜算的准确率空前低下,除非拥有涉及命运、未来、因果的灵能,否则算不清楚才是正常的。 “罢了,总归只是锦上添花的小手段,失败就失败吧,无伤大雅,唯独到了妖脉血谷的正事,绝不允许出现半点差池。” 本灯犹豫了一下,小声建议道:“只要将此事告知邓师弟,有他从旁配合,此次行动必定十拿九稳。” “不准!”释印一口否决,“本光是本寺的光明罗汉,世人敬仰的大侠,不能有一丝污点,又岂能参与这等阴祟行动?你记住,此次计划若成,你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若是失败,你就得抗下所有责任,明白吗?” “弟子……明白。” 本灯再度俯身,将脸深深埋入双臂间。 (斋主:新的一周,求推荐票,一周就一次o(*^@^*)o) 第三十八章 织梦师 很快到了武会正式开始的那一天。 来自两寺的一百零八名参赛者齐聚广场,彼此皆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哪怕什么也没做,光是聚集一起,便有一股精气笔直如狼烟,冲散了天上的云朵。 罗汉堂住持当众发言,先是回顾武会的悠久历史,再讲述此次无遮大会创下了哪些记录,出现了哪些脍炙人口的辩论,最后再祝愿本寺与金刚寺的友谊天长地久。 接着便轮到金刚寺的罗汉堂住持释印发言,他先是说明了此次武会的各项规则和禁忌,再阐述消灭妖魔是为了全部人族的福祉,也是当下佛门最大的功德,利民利己,最后再祝愿所有参赛者都在武会中取得好成绩,并且平安归来。 至此,领导发言就算结束了,相比徐胜前世开的大小会议要简短得多,同样也没人假惺惺地说什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之类的屁话。 说到底,在这个拥有超凡力量的世界,个人的实力才是决定其社会地位的第一标准,权力和财富都要往后靠,属于武力的附庸,因此众人对于成为官僚没兴趣,甚至隐隐还有些瞧不起,毕竟只有实力不济的人才会被安排去处理杂务,真正有前途,得到高层看重的弟子都会专注修炼。 既然官僚处于鄙视链的中间而非顶层,自然没人故意去模仿官僚习气,更别说那些本就是处于社会顶端的人物。 出发前,包括徐胜在内,所有人都得到了一颗木制眼珠。 按照之前释印的说明,木制眼珠就是“天眼”,必须带上身上加以保护,一旦损坏,无论是自发的行为还是不小心被妖魔破坏,监控者都会立即启动救援术式,强制将人转移回来,因此破坏竞争者身上的“天眼”,也是淘汰对手的一种方法。 莲花就是蕴藏着救援术式的道具,毕竟就算是方丈或圣女这样的四品灵修,也没法隔着几百里对人施展灵能,而参赛者如果觉得有危险,或者对取得的积分心满意足,也可以捏碎莲花启动术式,提前回归。 本质上,这两种手段就是天眼通和神足通的变化运用,而千眼千手在佛门更是很常见的神通。 所有参赛者都将木眼和莲花藏好后,静静等待武会的正式开始,徐胜能感觉到,有诸多目光正聚焦在自己身上,或是忌惮,或是佩服,或是仰慕,或是跃跃欲试…… 不过,等到以叶衣圣女为首的诸多高手联手启动法阵,所有的目光都收了回去,敛息凝神,不再关注他人。 蓦地,广场上腾起耀目的光华,一百零八道身影被尽数笼罩在内,渐渐变得模糊,好像要被转移离开。 片刻后,光华散去,但场内的一百零八名佛门弟子并未消失,而是齐齐昏倒在地上。 原本守在外围打算欣赏一场大乱战的弟子们一阵哗然,以为是阵法出了故障,便是几名莲花寺的住持也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显然同样不明缘由,并迅速考虑该如何收拾局面。 毕竟在这种大型公开活动中发生如此严重的失误,还连累了他派弟子,一旦传了出去,莲花寺可就没法在江湖同道面前抬起头了。 “肃静!” 道虚方丈低喝一声,原本如采石场般喧闹的会场立即便得针落可闻,所有人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众人不必惊慌,此番变故皆在安排之中。” 道虚朝菩提院住持道醒点了点头,后者上前来到广场中心,伸手一抬,所有藏在参赛者身上的木制眼珠飞了出来,并激活了内部的术式,朝空中投影出虚拟光影,呈现的正是一百零八名弟子在妖脉血谷中探险的实时景象。 大部分弟子仍是不明所以,为何这群人昏倒在地上,“天眼”却显示他们来到了妖脉血谷,难不成倒在地上的是幻影? 也有一部分才思敏捷的弟子想通了关窍,奈何发不出声音,不能与别人交流,无法展现自己的智慧,憋得格外难受。 道虚朝释印点头道:“佛友提出的方法甚妙,既能让弟子明白世道之艰难,妖魔之可怖,又不必付出牺牲,着实令老衲叹服。” 释印道:“也就是贵寺圣女拥有灵格‘织梦师’方能施行此法,换做它派,单人入梦倒是不难,可要将所有人的意识连接在一起,进入同一个梦境,却是极难做到。” 莲花寺的创始人本身并非佛门弟子,因此派内留有一些不属于佛门神话体系的灵格,“织梦师”就是其中之一。 道醒回到位置,闻言感叹道:“可惜此法只能使用一次,下一回弟子心中有了前车之鉴,绝不会轻易中招。” “一次就够了,只要此次武会能给众弟子留下深刻印象,未来十年都不必担忧他们心生懈怠。” 道虚向叶衣圣女问道:“他们中可有谁提前知悉此次武会的真相?” 圣女和蔼一笑,道:“已同所有人的第七识沟通,并无人知悉真相,皆被蒙在鼓里。” “善哉,接下来便静观诸弟子的能为。” …… 徐胜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一处幽暗茂密的山林,头顶是纵横交错的枝叶,将光线尽数遮挡,脚下是潮湿的树叶,也不知堆积了多少层,踩上去有种蓬松的触感。 “好浓烈的邪气,不知藏了多少只妖魔,这处妖脉血谷远离人族居住区,少有灵修会来此降妖,积累的数量必定很可观。” 他小心观察四周,确认没有危险,便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和一支朱砂笔,接着提笔在纸上描绘出一幅简单的术阵,然后输入灵气,这张纸自行折叠成一只纸鹤,扇动翅膀朝着东北方向飞去。 这是一只寻人鹤,只要目标的距离不是太远,就能指引方向, 依照武会的规则,参赛者不能携带丹药、法宝、符箓,但允许携带相应的素材,可以现做现用。 尽管徐胜对炼器、制符这方面不甚了解,但那张符文上已经描好了纹路,他要做的只是简单的填充,倒也不至于连这点事都做不到,何况既然之前答应了唐徵明,此刻他也不打算食言。 反正武会持续十二小时,时间很充沛,而且从规则上考虑,少数人组队利远大于弊,无论除妖的速度还是安全性都能得到提升。 当然,过犹不及,太多人聚集一起行动,也就意味着搜索妖魔的效率降低,因此必须控制在四人以内,徐胜有心先找到唐徵明与廖潇潇。 第三十九章 诡异山谷 徐胜跟着纸鹤往东北方向走去,走得颇为缓慢,倒不是提防妖魔埋伏,而是一脚踩下去,通常下面就是又滑又软的泥浆和腐烂的木头,并钻出一只只比拇指更大的蚁虫。 除此以外,还有一团团虬结的藤蔓和乱七八糟匍匐的植物,这些都使行走变得格外困难,不得不小心。 闷热阴湿的空气,充斥着木头腐烂的气味,与妖气混合后,更是令人有种行走在妖魔肚子里的感觉。 当然,徐胜很清楚这只是错觉,要将整座妖脉山谷吞进腹中,金刚寺那位拥有“青毛狮子”灵格的高僧都做不到,而且两寺的高层也不是傻子,事先肯定踩过点,确认无误才敢派弟子参加,否则算什么? 担心妖魔的伙食不够好,特意送点心来改善口味吗? 徐胜思考着武会外的事情,而在他的头顶上方,有一条绿色的虫子没能扒住树枝,从上面掉了下来,目标正好是他的后领。 一切都显得非常自然,符合事物运行的规律,便是牛大师活过来也无话可说。 直到这条青虫在坠落了一半时,身体陡然膨胀,转眼便化作一条三米长的蟒蛇,张开大口就要将徐胜的脑袋整个吞下去。 然而,迎接它的是一根冰冷的铁棒,这根又粗又长又硬的棍子直接插入它口中,往深处捅去,接着棍身一旋,力道绞杀。 只听“嘭”的一声,蟒蛇的上半身直接爆开,化作血沫四散,残留的下半身落在地上,蜷缩弹跳,折腾了好一会才终于停下来。 整个过程徐胜连头没回,因为这等小怪顶多算是妖物,连妖怪都称不上,体内自然不可能结出妖丹。 他往前走出十步,忽有所感,猛地回头,发现蛇妖下半身的尸体莫名消失不见。 “这座山谷有点意思。” …… “这座山谷很不妙啊。” 唐徵明手持一杆铁枪,一边小心翼翼地拨开草丛,一边跟着寻人鹤向前,时不时还得拉一下系在寻人鹤上的绳子,避免它飞得太快,把自己落下。 具体哪里不妙,唐徵明其实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但他的直觉正不断发出警报,提醒他此处有着无法形容的危险。 要知道,当年他独自离家出走,在江湖上遭受毒打的时候,就是靠着直觉一次又一次躲过危险,这才保住了小命。 后来拜入莲花寺,也是靠着直觉一次又一次逃过戒律堂的追查,哪怕大家都知道他经常去风月场所,可就是抓不到人,每次执律僧听到消息后前去抓人都会落空。 因此唐徵明十分相信自己的直觉,若非有天眼实时监控,知晓自己就这么回去肯定会遭受惩罚,恐怕他早就捏碎莲花了,什么武会成绩都比不上小命重要,眼下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同徐胜汇合,只有抱上这条粗大腿才能让他心安。 蓦地,前方出现了一丝动静,似乎有什么小动物跑过,唐徵明立即提高警惕,也没有用枪去拨,直接打出一道掌风,压折前方草木。 一只粉红色的刺猬暴露出来,似乎受到了惊吓,吱吱叫着,缩成一团,看起来倒是颇有几分可爱。 “原来是刺猬啊,吓了我一跳,还以为……骗你大爷呢!” 唐徵明一枪迅疾捅出,快若流星,但粉红刺猬的反应同样很快,像皮球一样弹上空中躲过枪尖,接着身子展开,露出本该是弱点的腹部,那上面竟然有一张人脸。 “啊啊啊——” 人脸突然瞪大眼睛,张嘴发出刺耳的尖啸,震得整座山林都在抖动,唐徵明双手捂住耳朵露出痛苦的表情,手上的枪被顺势丢了出去,却也顾不得了。 粉红刺猬一招得逞,果断翻了个身子,将后背对准唐徵明,接着猛一吸气,后背上的尖刺跟某替身的流星指刺一样延长射出。 眼见唐徵明就要被粉红尖刺扎成筛子,就见他撤开双手,好似完全没有受到噪音的影响,一个灵敏的向前翻滚,躲过对手攻击的同时,顺势握住丢在地上的铁枪,一招“犀牛望月”向着上方刺去,正中人脸,一击便将粉红刺猬刺了对穿。 “如此拙劣的手段也想骗人,把本大爷当成三岁小孩了吗?” 唐徵明哼了一声,正要抖枪把尸体扔掉,又想起应该找一找对方体内有没有妖丹,虽然觉得以此妖的实力,可能性不大,但万一撞大运了呢? 不过,谨慎起见,他没有直接把枪头移过来,而是往一旁的树干上刺去,打算先将尸体钉住再搜查,以防对方诈尸或者死得不够彻底。 孰料,他刚一刺中,那棵大树就发出尖锐的嚎叫:“好小子,本尊收敛了全部的妖气,没想到还是被你看破了!” 下一刻,大树的树枝纷纷朝着唐徵明打去,同时一根根藤蔓也沿着地面从四面八方纠缠而出。 唐徵明来不及骂娘,一边舞动长枪抵挡树枝的攻击,一边躲避藤蔓向后逃窜,奈何树妖的攻击太密,铁枪无法全部挡下,依旧挨了几下,他可没有练过横练武功,顿觉好似被铁鞭打中一样,骨头都要裂了。 幸运的是,树妖无法移动,而他“发现”得及时,没有离得太近,一阵纠缠后,成功退出了对方的狩猎范围,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能如此轻易的脱身,关键在于唐徵明修炼过的灵格分别是九品“云游僧”、八品“善目使者”、七品“彻听伽蓝”,因此他的脚力、眼力、听力皆异常出众,可以清楚地观察到敌人的一举一动。 方才他能无视红粉刺猬的尖啸,就是因为他使用“彻听伽蓝”的能力,让自己变成了聋子——这件灵格可以让修行者自由调整听觉强弱,甚至可以听到低声波和超声波。 飞速跑了一段路,确认没有敌人追来,唐徵明这才停下脚步,安抚惊悸跳动的心脏。 “这都什么妖怪啊,冷不丁就冒出来,也不提前打声……” 牢骚话戛然而止,只因他瞧见前方草丛中露出了半具尸体——是真的只剩下了下半身。 唐徵明一步三顾的上前,搓掌成刀割断灌木草丛,避免再度遇袭,然后他便看清楚了,那的确是一具人的尸体,而非妖怪的陷阱,从衣着来看,似乎是金刚寺的弟子。 “不会吧,这么快就有人牺牲了……他为什么没有用莲花逃跑?通过天眼监视的前辈们,为什么没有将他救走?” 唐徵明取出藏在袖子里的莲花,死死地盯着,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令他浑身颤栗的猜想。 第四十章 斩妖除魔 密林中,五头长得像狗,嘴巴露着狰狞獠牙,体表长着许多恶心肿瘤的妖物正在仓皇逃窜。 这些妖物名叫十身犬,总是十只一起行动,其身体会散发毒雾,一旦接触,能使人全身长出痈肿。 此外,它们看似是十个独立的个体,其实是一个整体意识,只要没能全部杀死,存活下来的十身犬就会不断诞下新的十身犬,直到恢复原来的数量。 此时,一道人影如利箭般从林中冲出,手中禅杖横扫,只一击便将两只十身犬的背脊打断,正是徐胜。 他人在空中,伸腿往旁边的树干一蹬,借力折向,冲向另一头十身犬,飞起一脚正中腹部,神力加持下,几乎将这只十身犬的身体打得对折,内脏尽数震碎。 剩下的两只十身犬被逼入绝境之余,反而冷静下来,分别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逃跑,只要有一只逃出生天,将来就能重新再造“族群”。 “现在才想到分头跑,迟了!” 徐胜将手中铁棍奋力一掷,正好命中一只十身犬的后门,尽数没入其中,并从嘴巴捅了出来,与此同时,他张开左手五指,对准另一头十身犬,掌心勃发强大的吸旋劲力,强行将对方吸摄回来。 十身犬眼见无法脱身,干脆掉头朝徐胜冲去,身上的肿瘤同时爆裂,喷出大量脓水迎面浇去。 “垂死挣扎。” 徐胜手掌向前一推,吸力化为推力,好似一面无形墙壁将十身犬连同脓水挡下,接着他将刚投掷了铁棍的右手移过来,双手一拉一扯,正逆双劲交错,十身犬当场就被撕裂开来,妖血飞溅,内脏和骨头乱舞,场面甚是血腥。 徐胜对此面不改色,毕竟过去他也不是只追杀叛僧,死在他手中的妖魔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十身犬的话,勉强也算是个有名气的妖怪,应该会有妖丹吧。” 他来到最后那只被杀死的十身犬的碎尸旁,俯身翻找了一会,还真找到了一粒拇指大的妖丹。 “可惜,应该没人愿意修炼灵格‘十身犬’,这东西注定只能拿来做添料。” 灵格的外表特征会反馈到修行者的身上,徐胜一想起十身犬体表的恶心肿瘤,就觉得这粒妖丹被炼制成魂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否则太容易引发畸变了。 他将十身犬的妖丹收藏好,继续跟着寻人鹤向妖脉血谷的深处走去,距离被转移到此地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路上干掉的大小妖物接近半百,但依旧没有找到唐徵明,显然,两人的初始位置相距得有些远。 又走了一段路,前方忽然传来了焦急的脚步声,徐胜立即提高警惕,握紧手中棍子,随时准备发动雷霆一击。 然而,从树丛中跑出来的并非妖怪,而是莲花寺的一名女弟子,对方脸上带着惊慌失措的表情,并在看见徐胜的一瞬间转为惊喜。 “空想师叔,快救我,有只妖魔正……” 话音未落,一道白色的蛛网从背后喷来,将她身体缠住,整张脸定格成惊恐的表情,接着往后一拉,整个人没入林中消失不见。 “妖孽,竟然在我面前行凶!” 徐胜剑眉一扬,立马紧追在后,远远瞧见一团跟小牛一般大的黑影正背着那名女弟子快速逃跑,女弟子本来还一直呼救,但随着缠在身上的蛛丝越来越多,很快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整个人被裹成了茧子。 追了一段路,见迟迟不能拉近双方的距离,徐胜在心中骂了一声,便要投出手中的禅杖,心中忽生警兆,连忙停下脚步,舞动禅杖护住周身。 只听得“当当当”一连串响声,无数跟箭矢般的尖齿被禅杖弹开,无一能够近身,但徐胜没来得及松口气,脚下腐烂的树叶忽然弹飞,一张大网拔地而起,更有蛛丝从四面八方射出,将他团团裹住,很快包成了一个大茧。 毫无疑问,这是妖魔提前设置好的陷阱。 须臾,那只绑走女弟子的大蜘蛛走了过来,还带了一群个头跟猫差不多的小蜘蛛,它先是派小蜘蛛附着在不断摇晃的茧子表面,将其稳住,并当做诱饵试探,见小蜘蛛安然无恙,于是小心翼翼的接近。 大蜘蛛发现里面的人再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得,终于放下心来,露出一对螯牙就要插进去。 噗! 铁棍陡然从茧子里捅出,正中大蜘蛛的口器,将其脑子贯穿,旋即顺势一绞,鲜血混着酱汁当场爆裂开来。 小蜘蛛吓得一哄而散,朝四面八方逃去,但未及走远,便有一股飓风般的劲力将它们拉扯回去。 只见徐胜双掌揉搓,如转太极,所有的小蜘蛛都被吸摄到他双掌之间,并在强大的劲力挤压下,骨骼粉碎,汁液横飞,不断压缩体型。 将近五十只跟猫一般大的蜘蛛,最终被压成了直径不到十寸的肉球。 “自作聪明。” 徐胜随手将肉球拍飞,接着拎着禅杖四下寻找,很快找到了那名包裹着女弟子的茧子,于是搓掌成刀,轻轻劈下。 “呜呜呜……” 随着茧子一层层撕裂开来,里面传出了哭泣声,直到彻底破开后,那名女弟子先是一愣,旋即露出劫后余生的狂喜。 “空想师叔,谢谢你,呜,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女弟子惊魂未定,脸上还挂着泪珠,当真是楚楚可怜。 她似乎是为了寻求安全感,也可能是为了感谢,身子一晃,便朝着徐胜怀中倒了过去。 然后,一根冰冷的铁棍抵住了她的脑门。 “微末伎俩,也敢在我面前卖弄!” 徐胜冷哼一声,手中禅杖一旋,螺旋劲力一钻,女弟子的头颅整个爆浆开来。 无头尸体一晃,双手在空气中乱舞,好似还没有接受自己已死的现实,过了好一会才扑倒在地,旋即形体发生剧变,很快化作一只无头蜘蛛。 “利用蛛丝茧来掩盖身上的妖气,这个想法倒是不错,唯独身上的伤太少了,一点也不像是被妖怪追杀得走投无路的模样。” 何况,真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早就应该捏碎莲花逃走…… 这个疑点徐胜没有说出口,因为心中有了一个猜想,只是尚未进行验证,毕竟万一猜错了,他这次的武会可就到此为止了。 徐胜转头又在大蜘蛛的尸体中翻找了一会,可惜这回就没那么幸运,没有找到类似妖丹的物品,只得继续前行。 又走了一段路,寻人鹤扇动翅膀的频率忽然加快,与此同时,前方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徐胜加快脚步,不一会,便瞧见动静的源头,却是唐徵明正在同一只类似鹰身女妖的怪物游斗。 而发现有人到来,唐徵明转头瞥了一眼,不由得露出死里逃生的欣喜表情:“师弟,快来助我!” 徐胜微微眯起了眼睛。 第四十一章 妖无人权 同院十年,唐徵明如何认不出徐胜这种表情下隐藏的意思,被吓得头皮发麻、脑门跳动,连忙吼道:“师弟别动手!我是真的,是你货真价实的唐师兄啊!不是我不想逃,这妖怪身法快还会飞,我根本逃不掉啊!” 他稍一分神,就被面前的鹰翼女妖抓住机会,肩膀上挨了一爪,幸好反击及时,只留下几道抓痕。 徐胜见状依旧不着急出手,将棍子插在地面,侧身倚靠着,慢条斯理地问道:“那你说说,乔师兄屁股上有几颗痣?” “没有,他屁股上一颗痣都没有!” “你最喜欢哪位姑娘?” “西风楼的绮梦。” “君昭姐经常说的口头禅是?” “真拿你没办法。” “三师兄最喜欢看哪本经书?” “这、这、这他娘的谁知道啊!”唐徵明绝望的大喊。 徐胜笑了笑,拔出禅杖道:“回头我就告诉三师兄,说你一点都不关心他。” 话音刚落,双足一蹬,人如利箭射出,一棍破空捣出,他的轻功虽然泛泛,但凭借肉身超凡的素质,这种短剧烈的爆发却是远胜那些所谓的轻功高手。 鹰翼女妖瞧出厉害,急忙闪躲,不敢正面抵挡,但双方距离一拉近,那棍子顶端便产生了一股强大的吸摄劲力,强行将它扯住,迟滞行动。 这一招却是徐胜把正逆滔天掌运用到了禅杖上,将《沧澜武经》刷到圆满的他,已经不必拘泥于双掌,一草一木皆可当做媒介使用,更能随心所欲而发。 鹰翼女妖不料还有这等变化,未能及时躲开,背后的鹰翼与棍尖稍一接触,瞬间就被上面附着的正逆劲力绞爆。 “吖——” 鹰翼女妖发出一声怪叫,转身一爪飞袭,破空撕裂,爪尖阴气流转,带起漆黑的掠影。 “小心,它的爪子有气毒。”唐徵明赶紧出声提醒。 徐胜却是不闪不避,一式罗汉拳正面相应,拳爪相击迸发金鸣之音,生生将对方的爪趾砸断。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背,果然附着了一层黑气,运使真气也无法祛除,甚至还会被对方侵蚀感染,当即催动天龙法体,身体表面似有流光转动,很快就将黑气摒除在外。 徐胜的天龙法体只修炼了两篇,即紧那罗篇和摩呼罗伽篇,其中紧那罗擅长歌舞,故而能提升身体的柔韧性,而摩呼罗伽为大蟒神,则是提升抗毒的能力。 另一边,伤了一翼一爪的女妖心生怯意,便要逃跑,但这一回轮到唐徵明不答应了。 “哈哈,风水轮流转,之前不是拦堵本大爷拦得挺欢的吗?” 只见一杆铁枪上腾下翻,左右弹旋,堵住女妖所有的退路,加上它断了一翼,无法像之前那般随意飞行,提升不了高度,却是被唐徵明死死缠住,难以脱身。 等到逼出毒素的徐胜加入围攻,腹背受敌的鹰翼女妖顿时险象环生,不过数合,就被徐胜一棍戳中肩膀,正逆双劲冲击下,爆出一团血雾,小半躯体直接被撕裂下来。 生死之际,鹰翼女妖突然从怀中抛出一个粉嘟嘟的婴儿,那婴儿一被甩出便放声大哭,哭声撕心裂肺,极其刺耳,还兼有扰乱心神之效,徐胜一时间也被制住,双眉紧皱,难以行动,鹰翼女妖趁机化作黑影逃窜。 唐徵明却是早有经验,及时使用“彻听伽蓝”的灵能封锁听觉,他举起手中铁枪,像扔标枪一样飞掷而出,正中黑影,贯穿后将其钉在地面。 “给我闭嘴!” 徐胜一声怒喝,嗓门盖过婴儿的嚎哭,同时一挥手中禅杖,将其当空打爆,然后没有丝毫停留,大步来到被钉住的女妖旁,无视对方的求饶目光,一击将其杖毙,红白秽物飞溅。 唐徵明吐出一口浊气,从女妖尸体上拔出铁枪,看了看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啧啧道:“师弟,没想到你对上妖魔时竟是这等姿态,那些因你杀死叛僧就指责你残暴的人,真应该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这才真正的明王法相,相比之下,那些叛僧的脑袋好歹是完整带回来了。” 徐胜闻言,正色道:“对上妖魔,可千万不能有半点心慈手软,否则后悔的绝对是自己。” 妖怪跟妖怪是不一样的,这个世界的妖怪绝对不是《白娘子传奇》里的妖怪,跟《封神演义》里修行得道的妖怪同样天差地别,它们暴戾嗜血,难以交流,接近人类的唯一目的就是吃人。 盖因天地灵气被污染,人类懂得停止修炼内功,防止畸变,但妖类不懂得这些,它们依旧会凭借本能去吞吐灵机,吸收日月之精华,其结果就是各个丧失理性,畸变成妖魔。 在蛮洲,不存在什么瑞兽吉兽,所有妖兽都是凶兽恶兽,它们中或许有智慧出众的个体,懂得伪装成人形,混入人群中,甚至还能用人类语言进行对话,但思维依旧是妖魔的那一套,不存在善良一说。 人类在徐胜眼中终究是可以交流的同族,哪怕是戒德这样的败类,如果对方当场自断经脉,摆出引颈受戮的姿态,徐胜心中再不爽,也只能捏鼻子认了,将对方生擒回戒律堂,但对上妖魔,不管对方如何求饶,摆出何等可怜的模样,他都不会手下留情。 这是蛮洲世界的共识,就算是莲花寺里最慈悲的和尚,也不能说他做得不对。 如同《西游记》里的唐僧,如果孙悟空打死的是人,他就会絮絮叨叨说上半天,即便对方是要害他命的强盗,可如果孙悟空打死的是妖怪,却是连一句往生咒都懒得念,不施舍半分慈悲,无论这个妖怪有没有害过人。 这证明在《西游记》的世界观里,妖不在佛法的戒杀范围内,不具备“人权”,而蛮洲妖魔的凶厉程度比《西游记》里的妖怪有过之而无不及。 唐徵明摆了摆手,道:“放心吧,好歹我也是闯过江湖遇过妖魔见过世面的,不是那些花园里的娇花嫩叶可比,哪会不懂这里面的道理。” 蓦地,他想起一事,忙肃容道:“对了,之前我遇见了一具金刚寺弟子的尸体,仔细查看后,确认不是妖怪假扮,而是真人,因此我怀疑我们身上携带的莲花很可能已经失效。” 徐胜问道:“那你没有试着捏碎来验证一下效果吗?” 他知道唐徵明完全不在乎此次武会的成绩,只要别垫底就行,而既然有金刚寺弟子“抛砖引玉”,那么唐徵明当场弃权也没有丝毫心理负担才对。 “这不是得把消息告诉你吗?万一我猜错了,就这么离开,岂不是要让你瞎担心?” “那现在赶紧试试吧。” 于是唐徵明取出怀中的莲花,用力将它捏碎。 第四十二章 虫群 没有丝毫动静。 唐徵明看着掌心碎成几瓣的莲花,长叹一声,苦着脸道:“果然,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竟然会失效,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胜也沉默下来,思考良久,抬手指向东边道:“那个方向的妖气最浓,如果真的是妖魔捣鬼,必然是在彼处。” “你不会打算过去看看吧?我劝你赶紧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连方丈和圣女都解决不了的对手,就凭你我,说是送菜都有自抬身价的嫌疑,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唐徵明赶紧劝道。 “我们未必帮不上,如果一切真的是妖魔所为,考虑到对方并没有将我们一网打尽,也就是说它为了对抗本门长辈已经豁尽全力,无暇顾及其它,那么我们的加入很可能成为打破平衡的一块砝码。” “也有可能对方是在戏弄我们,故意留我们一命,看我们如何表演挣扎。” “如果对方真的抱有这样的想法,那意味它随时可以取走我们的性命,去不去东边结果都一样,既如此,为什么不去呢?至少也能死个明白。” 唐徵明是真的慌了:“喂喂喂,你别乱来啊,多想想你那位活泼靓丽的小师侄,再想想你那位温柔贤惠的君昭姐。” 徐胜哈哈一笑,道:“放心吧,我还不至于如此莽撞,即便真的要去,也该先调查清楚状况。” 终究只是猜测罢了,哪能为了一点可能性就去赌命,他再怎么嫉恶如仇、见妖必除,量力而行、保全自身的浅显道理还是懂得的。 徐胜又想起一事:“说到廖潇潇,她没来与你汇合吗?” “嗯,之前我有给过她一只寻人鹤,方便我们三人聚首,但一直没来,可能遇上了什么麻烦。”唐徵明推测道。 “我身上有她事先送我的香囊,等会儿就以此为媒介,让寻人鹤去找她,在此之前,先找一下妖丹。” “幸亏你提醒,我差点给忘了,这女妖如此厉害,体内必然有妖丹。” 唐徵明蹲在地上,忍着恶心在女妖的尸体上翻找着。 不一会,还真给他找到了一颗,甚至比徐胜身上那颗取自“十身犬”的妖丹更大更亮,于是兴奋的问道:“师弟你觉得这是什么妖怪?” 徐胜琢磨道:“半人半鸟,女性,还带着一个孩子,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姑获鸟。” 《玄中记》云:姑获鸟,鬼神类也。衣毛为飞鸟,脱毛为女人。疑为产妇死后所化,故胸前有两乳,喜取人子养为己子。凡有小儿家,不可夜露衣物。此鸟夜飞,以血点之为志。 “这东西若是制成魂器,至少也是个八品。” “别傻了,这种由怨气而生的妖类不可能被炼制成灵格,修行者畸变的可能性太大了。” 虽说由于灵气污染,便是瑞兽吉兽也会变得性情暴戾,但多少能相互抵消一些,故而这些妖类的灵格数量最多,其次便是中立的妖,最次才是以怨恨、愤怒、嫉妒等负面情绪为生,或者在神话故事中就非常凶残的妖。 “嗨,我就是这么一说,就算被炼制成魂器,我也不可能自降品阶去修炼,而且姑获鸟也不是男人能练的,万一灵格影响形体,胸前长出一对兔子可就麻烦了。” 两人正说间,各自神色骤变,抬头看向东方天际,只见那里好似火山喷发一般,有一道漆黑的柱子冲天而去。 唐徵明脸色发白:“好浓郁的妖气,贯天通地,这就是莲花失效的原因吗?” 徐胜稍露疑惑:“不,妖气多得多矣,却算不上如何强大,更像是由无数小妖堆积而成……不好!” 只见漆黑的柱子冲上半空后,轰然扩散,化作黑云朝着四面八方冲出,几成幕天席地之势。 唐徵明催动灵格“善目使者”的灵能,强化视力,看清了黑云的真身,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是虫子!数不清的黑色虫子,师弟你说的没有错,这股妖气就是由无数虫妖堆积起来的,这下怎么办?就算它们只是一群蝗虫妖,我们也会在一瞬间被啃成一幅骨架!” 这些黑色虫子飞得极快,转眼间就连徐胜也看清了对方的原形,连忙用禅杖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对唐徵明道:“待在圈内,不要出去。” 接着,他张开双手运使正逆滔天掌,掌劲回旋成涡,形成一面高速旋转的无形气壁。 唐徵明见状,心下了然,夹住双臂缩起身子蹲在地上,尽量让自己接近圆心,又不会干扰到徐胜运劲。 不一会,黑色虫群便已来到,集体扇动翅膀形成的嗡嗡声听得人格外烦躁,好似连脑浆都会跟着一起振动。 它们感应到生人的气息,朝着两人俯冲而下,一头撞上无形气壁上。 嘭嘭嘭…… 宛若无数的泡泡被戳爆,一经碰触,黑虫就被正逆气劲绞杀,爆体成渣,但它们没有半分恐惧的情绪,依旧前仆后继的往上面撞。 唐徵明抬头瞧了一眼,只见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所有光线都被外面的虫群挡住,嗡嗡嗡的声音令他头皮发麻,幸而徐师弟的掌功十分了得,将这些虫子牢牢挡在圈外,宛若大海中的一块礁石,再多的海浪拍过来,也只会化作浪花。 事到如今,也没有其它的办法,毕竟他掌握的灵能全是强化类,没有一个拥有范围攻击能力,只能祈祷徐胜能坚持得久一些。 “师弟,一切都靠你了,男人一定要持久,不能太快啊。” 危急之际,唐徵明依旧不忘说荤段子,彰显男儿本色。 徐胜没有反应,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双掌上,哪里还有闲余顾及其它,万一分心让黑虫飞进来几只,扰乱了他的运劲,后果将不堪设想。 关于持久的问题,徐胜丝毫不担心,体力正是他的强项,便是撑到武会时间结束,仍是绰绰有余,但他的注意力未必能在高度集中的情况下,一直持续下去,只能拖得一时是一时。 随着时间的流逝,地面上积累起大量的虫尸,尽管它们都被气劲绞成了渣滓,但凭借数量的堆积,仍旧沿着无形气壁凝成一面墙,而徐胜为了减少精神消耗,逐步缩小无形气壁的范围。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间,光线一亮,却是虫子被消耗一空。 “成、成功了?我们逃过一劫了!” 唐徵明头一次觉得,透过树荫落下来的昏暗光线是如此的耀眼。 徐胜放下有些酸软的双手,但没有休息的意思,从怀中取出寻人鹤,道:“我们立即出发去找廖潇潇,希望她没有出事。” 第四十三章 安全汇合 “三位师兄,快醒醒啊!别再受妖物摆弄了!” 廖潇潇一边同两名莲花寺僧人和一名金刚寺僧人交手,一边高声疾呼。 然而,对面三人状若未闻,继续夹攻廖潇潇,所用招式算不上多么高明,甚至多为一些入门级的武功,但彼此配合默契,如同一人。 纵然廖潇潇实力更胜一筹,也没法在不下狠手的情况下拿下三人,偶尔以大力金刚掌强行突破守势,打中手臂、肩膀等非要害部位,对方也丝毫不受影响,仿佛失去了痛觉,这令她确信三人皆已被妖物控制。 之前虫群来袭的时候,幸亏廖潇潇曾经修炼的八品灵格“火宅行者”有操控火炎之能,及时点燃周遭的大树,再配合一套燃木刀法,形成火墙阻隔,总算逃过了一劫。 可她尚未来得及探究原因,就遭到了两名同门师兄的围攻,加上她不愿伤害对方,于是且战且退,打算寻得机会就抽身逃跑,毕竟莲花寺的轻功属实泛泛,而“火宅行者”有加成双足行走之效。 谁料廖潇潇还没逃出几步,又遭遇了一名金刚寺弟子的拦堵,而且对方还跟之前攻击她的两名同门师兄达成合作,三人围攻之下,她再也找不到脱身的机会,只能苦苦支撑。 难道我这次的武会就要到此为止了吗? 廖潇潇想起藏在衣襟中的莲花,只要将其捏碎,自己就能安然脱身,只是这么一来,最后的成绩必然不会出彩。 但考虑到外界可以通过天眼观察一切,众人都知晓她的为难之处,如此一来,除了那几个总是跟她过不去的家伙,想来也没几人会指责她不尽力…… “不行!我已经答应过空想师叔,便不能辜负他和圣女前辈的期待!” 脑海中浮现空想师叔对自己的多次帮助,廖潇潇眼神一凛,已然有了觉悟。 就在她准备下狠手的时候,便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左侧林中传来:“廖潇潇,你这是饭没吃饱吗?” 人随声至,一道令人倍觉可靠的背景出现在廖潇潇面前,一棍横扫,便将围攻她的三人逼退。 “师叔!”廖潇潇惊喜的唤道。 徐胜转头批评道:“这种时候还想着手下留情,不要命了吗?” “他们都被别人控制了。” “我知道,路上已经遇到过了,应该是之前那些黑色虫子的原因。” 徐胜朝着三人冲去,先是全力攻击那名金刚寺的弟子,手中禅杖一拨一挑,卸开对方的防御,旋即一棍直捣黄龙,正中胸膛,伴随骨裂之音将人打飞出去。 此时,另外两名莲花寺弟子同时出拳打在他的身上,劲力一刚一柔,互成配合,一旦交融,就会形成类似正逆滔天掌的撕裂之效,奈何被护体气劲挡住,隔了寸许无法透入。 徐胜俯身挥棍横扫,两名武僧抽身欲退,却被九曲阴气锁缠住,无法远离,当下只听“啪啪啪啪”四声,四条腿全被打折。 之前那名被打飞的金刚寺弟子无视伤痛,挣扎从地上爬起,结果爬到一半,就被嘻嘻笑着的唐徵明用长枪抽了回去。 随后徐胜不紧不慢的走过来,用禅杖对着膝盖点了两下,“咔咔”打碎。 “对付这种被敌人控制的家伙,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就行了,没必要在‘我杀死他们’和‘他们杀死我’之中纠结。”徐胜对廖潇潇指点道。 “嗯……我以后会这么做的。” 徐胜见其表情生硬,稍一思索,便明白了缘由,对方不是不懂,而是顾虑到有“天眼”实时转播,不敢对同门下重手,免得落人口实。 还是那句话,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来做有不同的评价,他徐胜这么干,别人不仅不会觉得他凶狠,反而觉得他手下留情,竟然只是打断腿了事,对比那些死在他手上的叛僧,实在是太仁慈了。 而廖潇潇这么干,事后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以此攻讦她,骂她天性凉薄,心中毫无同门情谊——至于实际情况如何,那不重要,反正骂就完事了。 这时,唐徵明坏笑道:“其实吧,他们身上都带着‘天眼’,真有生命危险,长辈会把他们救回去的。” 廖潇潇瞪大眼睛:“对啊,我怎么忘了这茬,只想着捏碎莲花才能回去。” “我是开玩笑的,原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只能说,幸亏你没想到这茬,要不然可就无法挽回了。” “什么?”廖潇潇被弄得一头雾水。 徐胜解释道:“天眼有没有失效不清楚,但莲花是真的失效了,我们来的路上看见了好几具尸体,有本门的,也有金刚寺的。” 唐徵明摊手道:“总结起来就是,我们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只能自食其力。” 徐胜抬头看向东方,同时在识海中喊了一句“我要当巨侠”,迅速打开任务面板瞧了瞧,发现没有触发任何相关的任务,于是有了一个猜测。 他开口道:“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其它的选择,只能往异变的源头走一趟,将原因调查清楚。” 接着又对唐徵明道:“你与廖潇潇一起往西边走,试试能否走出妖脉血谷,若能就此联系上宗门,自然是最好,若不能,不妨等到六个时辰结束,若我所料不差,时间一到,我们就能安然回去。” 廖潇潇赶紧道:“我要同你一起去东边。” 唐徵明叹了一口气,握紧手中铁枪道:“一世人,两兄弟,哪能干出抛下你独自逃生的腌臜事,否则岂不是要被乔哥和三师弟鄙视到死,再说了,我修炼过灵格‘善目使者’,侦查敌情是我的强项。” 徐胜心中有底,知晓此行危险不大,至少没之前猜想的九死一生那般严重,便没有再劝,只是道:“现在逞英雄,之后可别后悔。” “后悔个啥,反正该玩的都玩过了,人生没白来这一遭。” 唐徵明洒脱摆了摆手,忽而想起一事,正色道:“对了,这些年我攒了一点身家,全放在床底下的大木鱼中,如果真有万一,记得把这积蓄拿出来,帮我给绮梦姑娘赎身,不够的部分就劳烦兄弟你补上,这是我答应人家的,莫让我失信于人。” 廖潇潇闻言,不由得肃然起敬,这位唐师叔平日看着不着调,不想竟是这般有情有义的汉子。 徐胜点了点头,问道:“你攒的钱离给人赎身还差多少?” “差一点。” 熟谙对方的尿性,徐胜追问到底:“一点是几成?” 唐徵明抬头望天,轻声道:“也就八九成吧。” 徐胜乜斜着眼道:“合着这些年你只攒了一成的钱,就这点积蓄,你还答应要替人赎身?” 唐徵明干笑两声,尴尬道:“师弟你弄错了,八加九为十七,木鱼中藏着为兄积年的欠账,劳烦你替我还一下。” (斋主:火宅是佛教用语,比喻充满众苦的尘世,《法华经》云“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甚可怖畏,常有生老病死忧患,如是等火,炽然不息。”) 第四十四章 人头樗树 徐胜一行人朝着虫群喷发的位置疾行,途中有遇见一些妖怪和被控制的两寺弟子,但都被三下五除二给解决了。 且不谈徐胜,便是唐徵明和廖潇潇放在这百来号参赛者中,实力也能排进前二十,更遑论三人联手,当真是摧枯拉朽一般,只留下一地的妖怪尸体,和被打断了双腿,只能趴在地上用双手爬行的两派弟子。 说到底,两寺高层也不是靠抓阄选的妖脉血谷,而是实地考察过,确认这里的妖怪凭门下弟子可以解决,这才放心让众弟子参与进来。 在接近目的地后,三人放缓了速度,没有贸然接近,由唐徵明发挥“善目”和“彻听”两种灵能,侦查前方情报。 “剧烈打斗的声音……很乱,似乎是很多人在乱战……没有地动山摇的阵势,看来被师弟你猜中了,对方的实力没想象中那般可怕。” 唐徵明爬上一棵大树的树冠朝远方眺望,奈何山谷中的参天大树实在太多了,加上光线暗淡,妖气弥漫,一眼望去,暗幽幽的一片,纵然有灵能加持也看不清楚,只能靠听觉来分辨。 “有对话的声音,其中一个似乎有些耳熟,好像不久前在哪听见过,是谁呢?” 唐徵明皱起眉头,苦思冥想,在记忆中寻找声音的主人。 徐胜和廖潇潇在树底下戒备,注意四周的动静,防止有妖怪偷袭唐徵明,两人虽然心中焦急,迫切想知晓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清楚此时躁进不得,万一是能够跟本门方丈过招的妖王,三人过去只是送死罢了,因此也没有开口催促,只是耐心等待。 唐徵明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是金刚寺的邓本光,他正在跟某个人争吵,并且正在激斗。” 廖潇潇疑惑道:“没道理啊,如果其中一方被妖怪控制,那他根本不会开口说话,就像之前攻击我们的那些人一样,变成了被操控的傀儡,没有自我意识。”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其中一人是邓本光没有错,具体什么情况,还得继续靠近才能弄明白。” “那就前进吧。” 既然知晓邓本光在战斗并且存活,众人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对前往目的地不再犹豫。 倒不是瞧不起邓本光,他的实力毕竟得到了徐胜的认可,在一百零八位参赛者中至少能排进前四,但也必须承认,他还远没到让人绝望的地步,便是廖潇潇和唐徵明也有一战的能力,无非胜算稀少,而他既然还活着,证明对手的实力也在同一层次,不会强出太多。 …… “师兄,谨守本心,莫再受妖怪摆布!” 邓本光双掌开合,劲力啸荡宛若砲石轰击,将一颗颗朝他袭来的人头果击爆,而攻击他的则是一棵参天樗树。 樗树粗壮的树干上有着一张人形面孔,正是同门的本灯,而大如伞盖的树枝上挂着一颗颗人头果,每一颗果实皆是吸收了一条人族魂魄才得以结出,它们挂在树上时表情宁静安详,一旦脱离树枝,立即变得狰狞扭曲,尖嚎不止,仿佛离开子宫的婴儿。 遭受围攻的邓本光拳掌如雨,好似化作八臂金刚,蜂拥而来的人头果竟是无法飞入一丈范围,稳若磐石。 蓦地,樗树摇动,一大片黑色虫群从树洞中冲出,以风暴之势席卷而去。 邓本光手结内狮子印,丹田真气一凝,随着他张口吐气,一声狂啸犹如迅雷疾泻,传出数里之外,笼罩周遭密林的阴气也在这一吼下变得稀薄,首当其冲的虫群尽皆暴毙,如沙砾般纷纷扬扬地坠落地面,就连人头樗树也一时陷入恍惚。 抓住这一转即逝的机会,邓本光顾不得调和体内气息,再度蓄足气势,身形一敛,双拳拢入袖中,猛然向前捣出,正是金刚寺绝学“一合相神拳”。 一合相者,众尘和合而为一世界也。 这一拳看似简简单单,实则要求出拳者精气神三元合一,进入无畏无惧,无相无我,无执无念的状态,秉持一往无回的觉悟。 单以破坏力而言,一合相神拳实是金刚寺最强的拳法,练到最高境界,号称一拳之下,世界本空,微尘不有,断灭众生妄执。 虽然以邓本光如今的修为,与最高境界相去甚远,但他自信除非是江湖顶尖之流,否则绝难挡下这一拳。 “师弟,你还是一如既往的鲁莽,一瞧见机会就轻易赌上全部的身家。” 熟料,本灯竟是假装失神,其意就是为了诱使邓本光使出这一招,他面露讥讽,只见大地陡然翻腾,无数粗壮的树根破地而出,朝着邓本光缠去。 同时,一颗颗人头果瞪大了眼睛,在无边痛苦中爆裂开来,血水混杂着强烈的怨气,凝聚成血色壁垒,阻挡在前。 邓本光的一合相神拳着实凶猛,完全无视产过来的树根,稍一接触,就被密布周身的气劲撕裂成屑,双拳击中血色壁垒,以摧山捣岳之势将其击破。 然而,血壁之后又是一层血壁,树根也是前仆后继,无穷无尽,不断消磨护体气劲。 邓本光连连突破,但每突破一层,气势就会削弱一份,所谓再而衰,三而竭,等到他跨过彼此的距离,突破了所有的血色壁垒后,已是强弩之末,连身上的护体气劲也被消磨殆尽,双拳击中人头樗树,却是连层树皮都没有击破。 下一刻,无数细小如牙签的木刺喷射而出,将邓本光扎成了刺猬,同时密集的树根将他牢牢捆住。 “师兄,快清醒……啊——” 邓本光受树根用力一绞,只觉肺里的空气都要被强行挤出来,一时痛不欲生。 “师弟,你弄错了一件事,不是我被妖怪吞噬,而是我主动与它合为一体,现在的我正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树干表面,本灯的脸发出了志得意满的狂笑。 “为、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在人前风光,占尽功劳和荣耀,我呢?只能缩身在你的影子下,干一些吃力不讨好的活,注定寂寂无名……” 本灯的脸一时扭曲狰狞,大吼道:“你是光,我是灯,所以我就要燃烧自己来成全你,凭什么!” 第四十五章 金漆罗汉 邓本光听得一脸茫然,不解道:“师兄,没想到你对我抱有如此深的怨念,但你说的这些我实在不懂,不知我到底做了什么,引得你这般嫉恨。” “你当然不懂,你曾当街遇到恶霸欺负良家,义愤出手将那恶霸教训一番,赢得众人一顿夸赞,事了拂衣去,尽显大侠风度。 但你想过没有,你离开之后,那恶霸就变本加厉的欺负良家,把从你手上受的气全部撒在对方身上,逼得对方跳井自杀,这事你知道吗? 你曾遇见恶奴殴打农户,挺身而出替他做主,一路打上豪绅家中,逼迫豪绅当众认错,发誓不再为难农户,然后你就拍拍屁股功成而退。 但你想过没有,一方豪绅想要对付小小的农户,哪里需要亲自动手,没到两年,那户农家就因为还不起贷,被迫卖田卖女,豪绅还不放过他,让那农户当着全村人的面承认,自己是求人买女,非是强迫,这事你知道吗? 本信与有夫之妇苟合,被夫家发现后一怒杀人,是你亲手把人抓回来,但他的师傅上门求情,又是鞠躬又是下跪,你受不住,便同意将人私放,只让对方承诺不再为恶,多行善事,之后江湖上再无本信踪迹。 但你知道吗,不久后北边沙州就多了一伙号为千金客的马贼,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用的正是本派的武功,你猜首领是谁?” 仿佛要将多年积蓄的怨气全发泄出来,本灯这通话说得前所未有的麻利,气都不喘一下。 邓本光沉默不言,好似被打击得失神,好一会才闷闷道:“为何这些事我从未听闻?”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有我在替你擦屁股!你可是本寺的光明罗汉,长辈眼中的得意门生,江湖人口中的金刚大侠,身上怎么能有半分污点?就像那金刚钻,表面一旦有了裂痕,可就不值钱了。” 本灯嗤笑一声,见邓本光脸色时黑时白,如同被人从美梦中吵醒,那感觉当真就像三伏天痛饮一壶冰水,别提有多快意,忍不住想再狠狠踩上几脚。 “人家侠僧遇见恶人都是一杖毙之,斩草除根,将仇恨归于己身,你呢?‘罪不至死’‘小惩大诫’‘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大道理说得一套又一套,仁和义都被你占全了,但又有什么用? 狼的天性就是吃肉,你想要让它吃草,除非打断它的爪子,拔光它的牙齿,如果只打它一顿,下回它只会吃得更多,咬得更狠! 江湖上人们都说,侠僧失之酷烈,行事极端,违背佛门慈悲之念,不及罗汉光明,心怀大爱,普度众生,‘北罗汉南侠僧’的顺序才更为妥帖,但你想过没有,到底是谁在江湖上替你扬名? 是那些连饭都吃不起,整日柴米油盐,挣扎在微末,说话根本没人听的贫苦百姓,还是那些蓄奴盈百,一掷千金,家财万贯的乡绅豪强? 他们为什么要贬低侠僧来捧你?还不是因为如果江湖上的侠士人人都去学侠僧,他们根本没有活路,只有都像你一样略施薄惩,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才能继续逍遥快活,鱼肉乡里——你这样的大侠才是他们最喜欢的!” 邓本光默默的听完后,闭上双眼,仿佛被打击得彻底失去战意。 见到这一幕的本灯在心中狂笑:师傅,看看吧,这就是你尽心维护的宗门希望,哪怕涂上的金漆再漂亮,也不过是个木雕泥偶,不是真罗汉。 “……师兄,多谢你告知我真相,把我从大侠的游戏中唤醒。” 邓本光再度睁眼,却是神采奕奕,丝毫不减锐意。 “你还是没明白自己的天真吗?” “不,我现在已经明白,自己过去的行为确实欠妥,但这并不是说,我就赞同侠僧那套将人一杀了之的做法,若论恶霸与豪绅,不说之后所为,当时他们的确罪不至死,只是我应该对他们言明,每半年会来巡视一回,以作警告,若论本信,即便师伯求情,我当时也该废去他的功体,如此他即便还想为恶,也是有心无力。” 本灯只觉心中一阵烦躁:“没想到说了这么多,你还是这般天真,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 “师兄,你说这么多诛心之言,是想引诱我畸变吧?” 突来的一言,令本灯心神略分,邓本光抓住机会,手结外狮子印,身体向外一撑,气劲勃发,撕裂绑住身体的树根,扎在体表的木刺也被一并弹飞。 电光石火间,就见他双手合十,一式“金顶礼佛”向前扑出,指尖狠狠插入树干之中。 “啊啊啊——邓本光,你真正该死啊!” 本灯发出凄厉的痛嚎,大树剧烈摇晃,浓厚得宛若实质的妖气喷薄而出,一条条荆棘藤蔓如长枪般向前刺出。 邓本光勉强避开要害,但全身上下仍有多处被荆棘贯穿,整个人被击飞,钉在了远处的岩石上,已然没了反抗之力。 但他不仅没有陷入绝望,反而露出笑容道:“师兄,此回是你输了。” “闭嘴!我没输!你一个金漆泥偶,有什么资格说我输,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 被怒火吞食了残存理智的本灯再也没了留情之念,也忘了师傅对他的警告,催动荆棘便朝着邓本光的脑门刺去。 “哼哼,是时候轮到英雄登场了。” 一杆长枪如流星赶来,与荆棘相撞,发出金鸣之音,各自弹开。 唐徵明踏空而至,于半空中接住弹回来的长枪,随后枪出如雨,将贯穿了邓本光身体的荆棘全部斩断,并持枪护在对方身前,挡下又一波荆棘攻势。 “莲花寺的弟子……”本灯微微皱眉,随后嗤笑一声,“陌生的面孔,区区无名之辈,也敢找死。” 又是一批乌压压的黑虫从树洞中飞出,好似杀之不尽,朝着两人扑去,但方至中途,便有一个“火人”冲了过去,直接迎面撞上虫群,将黑虫烧得吱吱作响。 正是催动灵格“火宅行者”的廖潇潇。 “三千夜叉乱黄泉!” 最后赶到的是徐胜,毕竟他没有灵格加持轻功,但出手便是夜叉棍法的极招,棍影暴如狂涛,棍劲卷若飓风,将穿刺而来的荆棘尽数弹飞,势若破竹地击穿阻挡的血色壁垒,凶猛一击正中树干上的人脸。 第四十六章 拔树 徐胜一棍力逾千钧,明明是砸的方式,力道却以穿刺为主,直接从人头樗树背后透出,崩出数不尽的木屑。 此时若从人头樗树的背后去看,就会发现有一个“ 本灯没有发出惨叫,甚至连他的那张脸都从树干上消失,人头果纷纷坠落,却不再发出尖嚎,直接毙命,整棵樗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败坏,妖气也跟着迅速消散。 “这般轻易就被干掉了?” 徐胜心下纳闷,尽管由于本灯处在被激怒的状态,令方才那一棍触发了“拳打镇关西”的灵能,威能倍增,但经过层层叠叠抵消,真正落在樗树上的力量不足全盛时的六成,而与人头樗树结合的本灯实力不弱于畸变的道善,没道理会被他一棍击毙。 唐徵明没想那么多,见状啧啧道:“师弟厉害啊,这家伙应该就是妖脉血谷中最强大的妖魔了吧,居然被你一棍砸死,连句遗憾都没来得及说,还以为要跟他打上三百回合,莫非是被那名金刚寺弟子拖累了?” “别大意,他不一定死了。” 徐胜心中有些不安,如果触发了任务,倒是可以通过看任务是否完成来确认敌人的死活,偏偏任务面板毫无动静。 当然,他的不安并非全凭直觉,若依照之前的猜测,离开妖脉血谷的方法无非两种,要么待满六个时辰,要么打死此地最强的妖魔。 “唐师叔,小心脚下!” 廖潇潇脸色突变,一边出声提醒,一边上前救人。 奈何仍是晚了一步,树根破土而出,缠住唐徵明双足,接着数不清的黑色虫子从中冲出,穿过慌忙舞动的铁枪,将他吞没。 此时,廖潇潇才堪堪扑中唐徵明,两人一起摔向一旁,周身缠绕的火焰气劲将飞行的黑虫全部烧死。 “呜……” 唐徵明捂着喉咙,露出痛苦难受的表情,廖潇潇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救人。 徐胜立即上前伸手抵住唐徵明的后背,试图以正逆掌劲绞杀对方体内的黑虫,但敌人显然不给他这么做的时间,不断以树根发起骚扰攻击,虽有廖潇潇勉力阻挡,依旧难以护得两人周全。 危急时刻,唐徵明反而最先冷静下来,一把推开徐胜,惨笑道:“师弟,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说完便倒持枪身,狠狠刺穿了自己双足的脚背。 下一刻,他身体一晃,双眼变得无神,手中长枪落地,却是跟之前那些被控制的弟子一样失去自我意识,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咕噜声,试图朝徐胜和廖潇潇发起攻击,但受到双足的伤势拖累,还没起身便跌倒在地,只能用双手爬行。 徐胜上前一步,一棍子将人砸晕,免得天眼再把他的丑态转播出去,接着捡起地上的长枪,对廖潇潇说了一句“保护好他俩”,便双手各持兵器,朝着妖气最浓烈的方向冲去。 不一会,他便已冲到目的地,出现在他眼前的又是一棵完整的人头樗树,包括本灯的脸,也完整的出现在树干上,只是没有了那些人头果。 “是不是很惊讶?哈哈哈,没错,我是杀不死的,只要身处这片山林,我便是无……!” 话未说完,就见徐胜将手中禅杖飞掷而出,一击刺穿树干,接着上前握住杖身,奋力往上一拉,却是连树带根一起拔了出来。 “无用矣!” 本灯的脸又出现在另一棵槐树的树干上,接着这棵槐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成了人头樗树。 他以一副稳操胜券的嘲笑道:“堂堂侠僧竟然也只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你没有想过吗,为何这只树妖能成为妖脉血谷的霸主?就是因为它拥有无限转生的能力,除非你将这片山谷里的树全部消灭,否则休想杀死我。” 徐胜看了一眼被他用禅杖强行扯出来的樗树,只见其“嗖嗖”晃动着,变成了一棵松树,如同化形成人的妖怪现出了原形,不由得皱起眉头。 本灯见状,更觉得意:“先败罗汉,再挫侠僧,今日便是贫僧扬名之时,纵然他日有变,也改不了你们曾成为我手下败将的事实。” 徐胜目光低垂,看了一眼松树的树根,若有所思,然后抽出禅杖,转头道:“听说过黄粱一梦的故事吗?” “唔?” “美梦再好,终究有醒来的时候。” “被吓得只会疯言疯语了吗?你的心性如此之差,莫非侠僧也跟我那天真的师兄一样,是被莲花寺捧出来的金漆泥偶?” 徐胜不再多言,“拳打镇关西”并非此战胜负的关键,激怒对手只是浪费时间,他从来是实用主义者,当下再度冲锋。 “徒劳浪费气力,我看你能坚持到几时。” 本灯大笑着,催动树根朝着对方缠去,同时喷发千万木刺,驱使如云黑虫,妖气滚滚涌动,一切只为消磨对方的体力。 他自称“不死”,并非单纯恐吓徐胜,而是真心这般认为,只要身处妖脉血谷,没人能杀死他,至少眼前这些连个六品都没有的灵修做不到。 徐胜无视对方的嘲笑声,面色沉静如冰,挥棍击断树根,周身缠绕九曲阴气锁,挡下木刺和黑虫,一路冲至本灯面前。 本灯嘿笑一声,浑不在意,做好再度转生的准备。 孰料这一回徐胜却没有像之前那般举棍猛砸,反倒将棍子插在背后,接着像甩鞭子一样甩出唐徵明的长枪,“啪”的打在树干上,枪身贴着树干绕了大半圈,他用另一只手抓住了绕过来的枪头,形成了合抱之势。 “你、你想做什么?” 本灯本能得感觉到不对劲。 “当然是拔树。” 徐胜奋力向上一提,灵格“倒拔垂杨柳”触发! 轰隆隆…… 一阵剧烈的震动,宛若天龙吐雾、地龙翻身,数吨数吨的泥土被掀上半空,巨大的樗树被当场拔出,下方密集的根系看得人眼花缭乱,也不知延伸到何处。 “等、等会……” “还没结束——” 徐胜双足一蹬,抱着樗树像火箭一样朝着天空冲去,粗壮繁密的根系不断掀破泥土,被强行拉出地面,同时附近的大树也跟着拔出。 它们的树根竟然全部连在一起! “不,快把我放下!” 本灯大声惊吼,释放出宛若瀑布的妖气,试图将自己拉回地面,却是无可奈何,没能让拔升的速度减少半分。 因为灵能的本质是一种法则,虽然是一种极其弱小的法则,但毕竟还是法则,故而也只有用法则才能对抗,妖力在此时毫无意义。 “倒拔垂杨柳”属于九品灵格的灵能,权限很低,只要本灯具备相应的抗性,哪怕是最微弱的抗性,也能将其抵消——偏偏他没有。 一眨眼的功夫,徐胜已经抱着樗树冲上了百米高空,但樗树的根系竟然还没有全部拔出,繁杂的树根从空中一路垂挂到地面,上面挂着成千上万棵被牵连的大树。 远方的廖潇潇抬头仰望天空,惊得瞠目结舌,因为整片妖脉血谷的树都要被拔光了。 (斋主:图书馆进了将近两千册新书,明天要加班进行编书入库,嗯,整个图书馆就我一个懂电脑,因此明天只能请假一天) 第四十七章 终结 “你说只要在这片山谷中,你便是杀不死,我信了。 你说你拥有无限转生的能力,我也信了。 所以,在我看到那株松树的树根时,便想通了其中的缘由,也找到了破解的方法,你……不,是这株樗树妖以根系连通了山谷中所有的树,这就是它转生的媒介,只要破坏了这一点,你的不死之身也就不复存在。” 凭借“倒拔垂杨柳”的能力,徐胜抱着本灯一路“拔”上八百米的高空,总算不再有后续牵连——并不是说樗树妖的根只有八百米长,而是因为这些根都连接着一株株大树,重量累积之下,樗树的树根承受不住,尽皆崩断。 此事若从空中往下看,妖脉血谷就像是中年帅气大叔的地中海发型一般,甚是突兀。 “你快住手!” 意识到对方的意图,本灯面露仓惶之色,寻找救命稻草:“对、对了,那些被脑神虫控制的人,他们的生命也跟我连在一起,如果我死了,他们也活不了,那名用枪的男子是你的好兄弟对吧,你忍心害死他吗?” “凡有劫质,皆并杀之!”徐胜丝毫不为所动。 由于成功将对方拔出,“倒拔垂杨柳”开始失效,一人一树开始往地面坠落,徐胜抱着树干顺势一翻,让对方树冠朝下俯冲。 虽然不知道树妖有没有“头”这个概念,但这样一来,就能保证本灯先一步坠地,毕竟这棵樗树足有三十多米高。 “松手!你快松手,我叫你松手啊!这个高度下去,你也一定会死的,不管你练了什么横练武功都没有用!” 本灯想起一事,忙道:“青莲已经失效,你别指望有人会在最后时刻救走你。” “此事我早已知晓。” “那你还——” 本灯不甘等死,晃动树身,喷发无尽木刺,但这样的攻击手段别说刺破徐胜的横练法体,就连护体气劲都射不穿。 他见木刺无效,当即改变方法,催动妖气连连冲击。 如此近的距离下,无从闪躲,而且九曲阴气锁对纯粹的元气攻击无效,加上内功修为上的巨大差距,饶是徐胜体质过人,仍被震得七孔流血,内伤加剧,但他依旧没有松手,双手抓着铁枪两端紧紧抱住,目光中没有丝毫动摇。 “疯子!你就是疯子!什么侠僧,我看你应该叫疯僧!” 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玉石俱焚的意志,本灯彻底绝望了。 眼见大地在视界中越来越大,其余被连带着拔出来的大树已经先一步砸中地面,摔了个粉身碎骨,而自身也仅剩不到一百五十米,他干脆放弃了反抗,坐等死亡降临。 “我真傻,真的……为什么会到这一步呢?明明我只是想借此放肆一回,扭转师傅对我的看法,没想到竟会落得这般下场。” 徐胜闻言,讥笑道:“你这种人色厉胆薄,好谋无断,连称为‘恶人’都要辱没了‘恶人’二字。” 本灯恼羞成怒道:“你侠僧倒是视死如归的英雄,可还不是要同我这种色厉胆薄的伪恶人葬身一处,若依此论之,我这一死倒也不亏,做到了天下恶人都敢想不敢为之事。” 双方此时的下坠速度已经在引力影响下加速到一个可怕的程度,只三句话的工夫,距离地面已不到五十米,眼见双方就要同归于尽,一条火龙拔地而起,朝着天空冲出。 正是廖潇潇,她高喊道:“师叔,快松手!” 徐胜虽然心中已有猜测,知晓一切很可能只是幻觉,所有人的意识被汇聚在一个幻境中,死在此处未必是真的死亡,但说到底只是“很可能”而已,并非百分百的把握,于是依言松手,反正以本灯的体型和重量,配合此时的加速度,已无回天之能。 借助火焰喷射冲上空中的廖潇潇伸手接住徐胜,只听“咔啦”一声,她的双臂几乎被拽得脱臼。 剧痛如潮水涌来,廖潇潇银牙紧咬,脚底板向下喷发火柱,尽全力抵消下坠之势,而徐胜也跟着朝地面轰出沛然掌劲,尽可能减缓速度。 “你们休想逃生!就算死,我也要拉着你们垫背!” 本灯怨意滔天,催动茂密的树根朝着两人缠去。 徐胜正要挥棍抵挡,忽觉胸口一闷,却是整个人被推了出去。 “师叔,保重。” 廖潇潇朝着一脸愕然的徐胜笑了笑,接着化作火人主动朝树根冲去,阻止其继续扩散,但也被拽着一起坠向大地。 轰! 本灯触地的一瞬间,巨大的冲击砸穿“地层”,一道虚幻迷离的光柱朝天冲去,整个妖脉血谷变得支离破碎,空间随之湮灭,化作粒子扩散来开,所有触及到的人事物都被分解消失,就像是被橡皮擦去的字迹一般。 瞧见这一幕,徐胜长出一口气,坦然迎接“擦除”。 …… 广场上,数千名莲花寺弟子和百余名金刚寺抬头看着上方的一百零八块画幕,哪怕脖子酸痛也不愿挪开视线,一个个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即便是和同伴讨论,也会用传音入秘的方式,避免打扰到旁人。 因为“天眼”传递过来的只有画面,没有声音,毕竟这只是天眼通,没有天耳通。 再者,人的眼睛有精准选择的能力,可以只盯着自己想看的画面,忽略掉旁边,但耳朵就不具备屏蔽声音的能力,真要连着声音一起转播,一百零八种不同频道的声音混淆在一起,只会乱成一锅粥。 然而,弟子没有修行天耳通,长辈却基本都修炼过。 高台上,金刚寺的释印大师面色沉静如水,谈笑如常,丝毫瞧不出异样,唯独藏在袖子的双手攥成了拳头,不停的颤抖,指尖似有电光闪烁。 (斋主:“凡有劫质,皆并杀之”出自《后汉书?乔玄传》,东汉末年,内忧外患,法度渐坏,京师经常出现绑架人质的事件,有一次匪徒绑架了乔玄十岁的小儿子,乔玄亲自下令不准给绑匪赎金,强令校尉阳球攻之,最后绑匪被杀,他的小儿子也死了,之后乔玄请天子下诏“凡有劫质,皆并杀之,不得赎以财宝,开张奸路”。 若以现代某些人对待人贩子的主张来看,这个法令是是不人道的,因为绑匪知道自己没有活路,肯定会杀了人质,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乔玄的儿子就是因此被害,但换来的是京师虽然各种违法案件层出不穷,唯独绑架案之后一次都没有发生,所谓“自安帝以后,法禁稍散,京师劫质,不避豪贵,自是遂绝”。 当然,有些事情明知道是正确的,也必须承受巨大的道德压力,刚直如乔玄,也只有在自己的儿子被绑架的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喊出“凡有劫质,皆并杀之”,否则别人来一句“被绑架的不是你的家人,你当然不在乎”,便没人会听他的话,这里面的道德立场和个人名望,少一个都推动不了法令) 第四十八章 场外反应 有一说一,释印并没有暗害莲花寺弟子的打算。 他的确是想通过打压莲花寺来推动与叶衣圣女的合作,但也仅限于打压,并不想真的结仇,否则对方一怒之下,去找九华寺或至道宫合作,岂不是平白为他人作嫁衣裳。 不过,一定程度的敲打是必要的,只有让圣女觉得本门后继无人,未来无望,才会放弃幻想,答应与金刚寺的合作。 因此,释印小小地作了一下弊,他跟徒弟本灯讨论了一下武会上的策略。 毕竟关于妖脉血谷的选址,是他跟莲花寺的方丈、圣女一起去实地探查,包括地形如何,有哪些的妖魔,皆是一清二楚——唯有如此才能制造出足够真实的梦境世界。 考虑到莲花寺肯定会对与会者的意识进行测谎,释印没有向本灯泄露具体的情报,防止被抓作弊,事后也证明他的顾虑十分正确,本灯安然无恙地通过了圣女的第七识沟通。 讨论一下策略而已,如果有哪名弟子完全不思考武会中的战术,反倒显得怪异。 武会正式开始后,事态的发展跟释印设想的状况基本一致,本灯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妖脉血谷的霸主“人头樗树”,再凭借自身的灵格“檀香君”与之寄生。 檀香君是一种精属灵格,其原型为檀香树,此树在幼苗期靠自身的养料独立生长,可一旦养料用尽,又没有别的来源,其根系就长出一个个圆形吸盘,吸附在身旁其它树木的根系上掠夺营养,这一点体现在灵能上,便是可以寄生到其它树木中,其中也包括成精的树妖。 至此,释印觉得此番武会已是稳操胜券,与“人头樗树”融合的本灯,论实力冠绝所有参赛者,便是一人独对莲花寺所有弟子,也可以靠樗树妖的转生之能耗死对方,何况依照制定的策略,本灯借助脑神虫的寄生之能,完全可以让莲花寺弟子自相残杀,坐收渔翁之利。 结果就在这一步,变数发生了。 本灯的确驱使脑神虫发起攻击,但并非仅针对莲花寺,而是攻击了所有的参赛者,连金刚寺弟子也不例外,顿时妖脉血谷中一片乱战,大批弟子被淘汰出局。 其中,邓本光挡住了脑神虫的袭击,为了让同门脱离控制,他一路寻迹找到了本灯,两人交流失败,发生激烈交战…… 再之后的事情,释印已经懒得看了,他完全明白了自家逆徒的心思。 本灯想证明自己,他不愿再当影子,想要一举成名,更想要站到台前,接受众人的目光和欢呼。 为此,他故作癫狂,装疯卖傻,把各种见不得人的秘辛黑料往外抛,仿佛失去理智,以此逃避事后被追究为何不遵命令的责任,届时他完全可以用“与树妖融合,意识混乱”“被灵气污染,差点畸变”来推卸。 若非释印知道这是一场通过叶衣圣女创造出来的梦境,没有灵气,没有肉体,没有树妖的灵魂,所有与会者都不可能畸变,只怕真的信了本灯的演技。 然而,在知道这一点的前提下,本灯的表现就显得格外可笑,宛若露着光腚在戏台上表演的戏子,释印只觉得金刚寺的脸都要被这逆徒丢尽了。 众弟子或许不明就里,但莲花寺的诸位灵修高手绝对洞若观火,他们竟然能忍住不笑出声,让释印觉得这帮人的定力功夫着实高深。 “蠢货,才器不足,强要站到台上,只会惹人耻笑,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你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吗?为何你与灵格‘檀香君’如此契合,这里面的道理就没想过吗? 让你藏在邓本光身后,恰恰是为了保护你,为你寻一艘顺流之舟,可以搭乘而行,为师的一番苦心全被你的自作聪明糟蹋了!” …… 莲花寺弟子今日算是开了眼界,要说妖魔他们不是没有遇见过,但大多有长辈或同伴在场,或者遇见的是落单的小妖,像这种深入妖魔环伺的危险区,还是头一回目睹。 毕竟有过这种经验的人,要么再也回不来,成为妖魔的排泄物,要么活着回来,被长辈重点栽培,成为武会的参加者之一。 过去宗门不是没有举办过武会,但基本都以擂台赛为主,这种比赛形式安全可控,像今日这般实战演练外加画面转播,乃是破天荒头一回经历,故而即便没有声音,众人也是看得津津有味。 比如在参赛者自身看不到的视角里,一只手突然从大树后面伸出,抓向他的脖子,若非知道自己的声音传不过去,众人恨不得大喊“小心背后”。 比如途中突然见到一位长得祸国殃民的美人,参赛者就被迷得神魂颠倒、言听计从,引得众人大骂“到处是妖的山谷中出现一位美女,这不明摆着有问题吗”,当然,也有经验老道者会解释“这类精通媚术的妖大多会惑人心智,激发欲望,降低戒备”。 总言而之,很多在旁观者看来十分浅显粗陋的陷阱,参赛者们偏偏会中招,引得他们捶胸顿足、气恼不已,心中忍不住嘀咕“还不如让我上呢”。 徐胜作为被人看好的夺冠热门,自然受到了更多的关注,而他的表现也对得起这份待遇,出手狠辣、杀伐决断、干净利落,没有一个妖魔能抗住他一棍而不死,所过之处,留下一地的血肉残骸。 如果其他人的直播是恐怖惊悚片,主角被吓得一惊一乍,徐胜的直播就是超级英雄片,一棍之下,众妖平等。 尤其看到那名假装被蜘蛛精追杀的女弟子时,众人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找不到这名女弟子的天眼画幕,自然能确定对方的真假,可侠僧要如何判断? 后续发展一波三折,先是侠僧追杀蜘蛛精,遭到埋伏被捆成茧,眼看陷入危机却又瞬间翻盘,一棍刺穿了大蜘蛛,又随手打死小蜘蛛,救出了被困的女弟子,但在众人眼中,这恰恰是最凶险的时刻。 眼看这名假弟子要图穷匕见,施以暗招,却被侠僧用棍子抵住脑门,一下子绞碎,众人安心之余,不免惊叹连连。 “真亏侠僧能看穿对方的伪装,换我来,绝对会中招,甚至就算看穿了伪装,也免不了要犹豫一二,做不到视红粉如骷髅。” “是啊,看别人的表现,总觉得我上我也行,但看了侠僧的表现,就觉得我上真不行,只能说,盛名之下无虚士,人和人的差距原来能大到这种地步。” “是我的错觉吗,似乎侠僧特别喜欢用棍子戳爆妖魔的头颅?”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他不会是在这方面有什么独特的嗜好吧?” “一听就知道你俩外行,这恰巧证明侠僧在除妖降魔上经验丰富,因为妖魔的生命力格外顽强,有时候胸口开了一个大洞,照样活蹦乱跳,所以打碎头颅是最为稳妥的方法,须知世上只有极少数妖魔能无头而活。” 直到看见无穷无尽的黑虫爆发,众人才停止了私下的讨论,目不转睛的盯着。 (斋主:感谢劳西安耐罗、千楼雪指浪成岳、绝杀大山药、太阳的波纹、怠惰的小白猫、洛阳纸贵、燃烧的一团火、胖到堕天、月似当年等新老读者的打赏支持。 (③④②⑨⑥⑦④⑥⑤) PS:本人一般不会特意在章尾感谢,因为打赏是人情,不能弄得好像在鼓励大家打赏一样,更重要的是,我也喊不出加更报答的豪言壮语,只能是闷头写书,但如今出了萌主,也不好装作视而不见,只能说,大家的好意我都记在心中,必定勉力保勤) 第四十九章 千古艰难事 在黑虫出现后,武会一下子就变调了,宛若从丛林冒险片变成了灾难片,“天眼”转播的百余画幕以下饺子的速度黯灭,而每一次黯灭都代表着一名参赛者的淘汰, 作为低阶灵修,除非恰好拥有克制的灵能,否则面对黑色虫群几无反抗之能,如徐胜这般能用武功对抗的更是凤毛麟角,一转眼的工夫,参赛者便已十不存一,尚在转播的画幕只剩下寥寥数个,于是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仅剩的几处。 “这些虫子是由金刚寺的弟子引发,他貌似跟一只非常强大的树妖合体,并获得了对方的能力,看来此次武会的魁首将是金刚寺的人。” “我看未必,他连本门弟子都没有放过,说不定受到了树妖的干扰,致使意识陷入混乱,敌我不分。” “如果真是这样,没道理他的‘天眼’还能正常使用,要知道那些被黑虫控制的弟子,他们的‘天眼’全部灭掉了。” “快看!光明罗汉跟树妖打起来了,看来后者是真的失控,这下好了,他们自相残杀,咱们莲花寺就有翻盘的机会了。” 也有一些人的关注点与大众不同,没有去看最受期待的侠僧和光明罗汉,反而关注其余的幸存者。 “檀贞这蛮子,只会托庇于侠僧,若她有半分羞耻心,便该当场自尽,省得拖人后腿。” “你要说受侠僧庇护,空颠师叔才是第一人吧,檀贞好歹是靠自身灵能撑过了黑虫,而如果没有侠僧,空颠师叔已经被淘汰了。” “同门之间相互扶持,本是理所当然之事,这跟羞耻心有何关系?侠僧都不在意,你们在意什么?” 随后,他们看到唐徵明被黑虫入体后,为了不拖后腿,自废双足,廖潇潇更是在最后时刻推开徐胜,毅然与本灯同归于尽。 一时间,众人沉默不言,方才那几名出言嘲讽者更是觉得脸上火辣辣得难受。 此时,所有的画幕尽皆灰暗,昭示此次武会到此结束,噤声令也跟着消失。 一名女弟子忍不住冷笑道:“危难见人心,檀贞可不知道自己身处梦境,就冲她最后的赴义之举,之前那些嘲笑她的人,但凡有一点羞耻心,就该向人家当面道歉才对。” 另一名头戴珠钗的女弟子起身,怒目相对:“檀音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不是表述得很清楚了吗?我傅子卉一介女流,自认做不到像廖潇潇那般以命偿恩,却也打从心底佩服像她那样的人,以后谁再拿血统出身来嘲讽她,休怪我翻脸无情!” “翻脸无情又如何,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你先瞧瞧自己周围再说话吧。” 头戴珠钗的女弟子一愣,低头一看,原本坐在她身旁的闺蜜竟而全都无影无踪。 傅子卉嗤笑道:“你没有羞耻心,别人却是有的,哪能再跟你这种没脸没皮的家伙混一起丢人现眼,学了十年的佛法,全学进狗肚子里去了,你还是回家去学《女诫》吧。” 头戴珠钗的女弟子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气愤还是羞愧,但众目睽睽之下,终究不敢撒泼,一甩袖子,逃也似的走了。 女弟子中的这番动静虽然不小,但放在数千人的阵仗中,顶多算一朵浪花,并未引起更多人的关注,尤其此时一百零八名参赛者都一一从昏迷中醒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我是被一群黑色虫群袭击,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也是,我当时还捏碎了莲花,可惜什么事也没发生,还以为是宝物失效,如今看来,应该是法术迟滞了。” “你没有猜错,莲花应该是失效了,我当时被妖魔扭断了脖子,甚至看到了自己的后背……现在还活着,我也很纳闷,莫非宗门掌握苏生死者的秘法?” …… 不出意料,所有人在醒来后都陷入困惑中,只有少数一部分才思敏捷之辈通过观察长辈的表情,排除了几种可能,这才猜到了原因,而本灯就是其中之一,只是他宁可自己不知道。 如果之前的一切都是在幻境中进行,而非现实,也就意味着别人清楚知道,他的“疯狂”全是演技,就如同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宣称自己穿了一件华丽的衣裳一样,他以为自己能骗过所有观众,其实别人连他身上有几颗痣都数得清清楚楚。 一股强烈到冲击灵魂的羞耻感涌上心头,本灯根本不敢去看自家师傅的目光,恨不得自己死在了那场高空坠落中,那样反倒光彩一些。 念及此处,本灯看了一眼双手,寻思着,倘若此刻自尽,大概能留下一个敢作敢当的名声吧。 否则便是活着,将来也没脸见人了,此事将会成为他洗刷不去的污迹,一辈子为人耻笑。 于是,本灯的手掌微微抬起,掌心对着额头缓缓移去…… 高台上的释印注意到了自家徒弟的动作,但不为所动,坐如磐石,反倒是另一个同样注意到的邓本光面露焦急之色,便要冲过去救人。 但他刚走了一步,就停住了步伐——因为本灯的手又放了回去。 “没脸见人就没脸见人吧,将来换张脸,再改个法号,不就又可以重出江湖了?” 本灯心中哂笑,金刚寺系属佛门,终究是要讲慈悲的,而他只是丢了门派的面子,又没有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宗门不可能杀他图个痛快,便是事后像本信一般外放当个贼寇,也是极为不错的。 好死不如赖活着,为了所谓的名声就自杀,那是傻子才会干的事,而他本灯自认是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怎么可能干傻事? …… 哪怕不会读心术,释印也完全猜得到本灯的心思,因此对其半途而废的举动丝毫不觉意外,千古艰难唯一死,他徒弟又不是什么英雄豪杰般的人物,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相处二十余年,他又岂会连自家徒弟的本性都看不透。 反倒是邓本光,并未因为梦境中的那番对话就丢失赤子之心,甚至进一步坚定信念,擦亮了灵台明镜,回去就可以着手修炼本派绝学《韦陀护航经》,倒是意外之喜。 “总算没有白来一趟。” 释印自我安慰了一番,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次的谋划是彻底失败了,原本还准备拿道善一事给莲花寺找麻烦,如今也没了意义,因为这一着只适合火上浇油,不适合釜底抽薪,强出头只会自取其辱。 而既然认败,他心中反而坦荡,起身对道虚方丈、叶衣圣女道:“恭喜两位,此次武会贵寺可谓大获全胜。” (斋主:新的一月,新的一周,求月票推荐票 (③④②⑨⑥⑦④⑥⑤) PS:再有几章,就要到第二卷了,这一次会尝试新的写法,放弃以前那种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侠客模式) 第五十章 鸟尽弓藏 诚如释印所言,莲花寺在此次武会绝对是大出风头,虽说从最后结果来看,似乎只有徐胜一人未被淘汰,坚持到梦境破碎,但凡事总要靠对比。 相比金刚寺弟子的自相残杀,最受期待的光明罗汉居然被同门师兄打成重伤,莲花寺的三名弟子携手奋战、齐心戮力,主动为同门牺牲,这样的人性光辉便是最后输了也能称一句虽败犹荣,何况他们还笑到了最后,当真是里子面子都占尽,几名住持长老脸上都乐开了花。 由于诸弟子精神消耗甚重,面带疲惫者比比皆是,武会当天并未进行多么隆重的颁奖仪式,道虚方丈只将徐胜、唐徵明、廖潇潇三人唤到台上,当众勉励一番,接受众弟子的欢呼庆贺,便宣布武会到此结束,该有的奖赏会在之后发下,徐胜等人也表示理解。 怎么说呢? 倘若金刚寺也有弟子表现出色,莲花寺或许会将颁奖仪式大肆操办一番,可既然对方表现得如此不堪,作为东道主就有责任照顾对方的面子,至少看在同为佛门一脉的份上,不能往伤口上撒盐。 金刚寺众人也有自知之明,第二天释印便带着所有弟子门人告辞离开,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颇有几分脱逃的味道,也不知回去后有多少人会受责罚。 等外人都离开后,莲花寺亦不再客套,宣布宴请全城百姓,大摆流水宴三日,首日为素斋,次日开放肉食,第三日连酒水也敞开供应,五十名大厨带着八百名帮厨从早忙到晚,累得够呛。 当然,莲花寺的弟子还是要依照身份守戒律,不该吃的不准吃。 第四日,徐胜来到了戒律堂方丈室。 “这是《天龙法体》的第三、四、五、六卷,等你修炼完这四卷,再给你最后的两卷。” 道显将四册秘籍递给徐胜,徐胜接过后没有着急翻开,而是道:“以武会的魁首奖励而言,宗门稍显小气。” “明王阁的武功,你可以随意挑三种。” “看起来大方,实际上又是无本买卖,莫非上面有人转修灵格‘豪商’?” 武学秘籍这种东西看起来宝贵,可本质上是一种可以多人分享的知识资源,在当今的蛮洲,不能说一点都不重要,但的确比不上法宝和魂器。 道显白了他一眼,道:“还不是因为你品阶太低,宗门想奖赏你好东西,也受限本门规矩,更别说还有怀璧其罪的顾虑。” 徐胜却是不信:“宗门真要想奖赏我,难道还找不到绕过规矩的方法,说到底仍是诚意不足,唉,此事一旦传出去,宗门亏待功臣,怕是要让众弟子心寒啊。”一边说着,一边叹气,似为宗门名声担忧。 道显哼哼了两声,懒得批评对方言辞不敬,开口道:“白藕分院的道行方丈已经被道虚方丈派人拿下,以包庇罪犯、私吞公产、纵徒行凶、玩忽职守等罪名剥去其职,囚禁功体,需在后山面壁十年。” 这个消息有点重,徐胜正襟危坐道:“宗门真的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我怎么不知道自己的脸有这么大?”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这就好比一名运动员拿了世界冠军,国家把曾经得罪过他的封疆大吏给抓了一样,听起来实在太荒谬了。 倒不是说道行没罪不该抓,但就像现实中基本没几个官员清白,可国家不照样在用,真要严格执行法纪,哪个经得起查。 廖潇潇没保管好书又不肯赔,一群弟子对她喊打喊杀,仿佛化身法家门徒,一点都不许人逾越规矩,可若问他们道虚方丈私吞万金公产要不要抓,十有八九会保持缄默,这就是大人物的特权。 道显笑道:“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如今的你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便是没有武会夺魁一事,就凭你整肃风纪的功劳,宗门也不会视而不见,近几年本门犯戒的僧人越来越少,就连莲花城的治安也在转好,每年发生的凶案有着明显的减少,百丈肃众的作用大家都看在眼里,而经过武会夺魁,你的名声更是响彻燕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宗门不会亏待功臣。” 徐胜摆手道:“别来这些虚的,我不是那些被捧两句就会飞上天的重名之辈,你直说代价吧。” 道显收起笑容,沉默了一会,终究开口道:“宗门希望你以三藏法师的身份前往分院青叶寺,借侠僧的威名,整肃风纪。” 三藏法师并非特指唐玄奘,三藏分别指经藏、律藏、论藏,其中经藏总说根本教义,律藏记述戒规威仪,论藏阐明典籍经义。 综合起来,三藏法师拥有解释本门教义、戒律、经典的权力,身份地位相当于钦差大臣。 徐胜失笑道:“原来如此,用一名分院方丈换我离开本寺,还给了个三藏法师的荣耀,这么一算,我的脸面确实够大,宗门也的确摆足了诚意,便是说出去也没人能指责什么。” “……抱歉。” “师叔道什么歉,我知道你为百丈肃众一事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别人不懂戒律堂住持的为难,我又岂会不懂?若方丈是个有魄力的,给执法者一个超然的身份倒也罢了,否则压力全在主事者身上,如般若堂、罗汉堂、菩提院等各院住持,大家平起平坐,我们戒律堂到底凭什么打杀人家的门人弟子呢?” 道显摇头道:“这与方丈有无魄力无关,佛门终究是讲慈悲的,更愿意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武会中,那名金刚寺的弟子曾言,其同门中有个叫本信的,因犯重罪而被邓本光捉拿,最后又因长辈说情而不得不将人私放。 你可知这才是天下各大门派的做法,邪道视百姓如蝼蚁倒也罢了,便是口口声声替天行道、为民做主的正道门派也是如此,若犯人害的是同门,或许会依门规严惩不贷,但害的是寻常百姓,通常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相比之下,对同门不赦的你才是异类。” 第五十一章 阐提戒刀 徐胜闻言心中冷笑,又不是第一天穿越,这些道理他又岂会不懂,当年看《西游记》中狮驼岭那一段就知道了。 “……三大王不在这里住,他原住处离此西下有四百里远近。那厢有座城,唤做狮驼国。他五百年前吃了这城国王及文武官僚,满城大小男女也尽被他吃了干净,因此上夺了他的江山,如今尽是些妖怪。” 吃人无数的大鹏又是什么结局? “佛祖不敢松放了大鹏,也只教他在光焰上做个护法,引众回云,径归宝刹。” 没背景的妖怪被孙悟空打死,有背景的妖怪被靠山拎回去,这已是公认。 当然,《西游记》暗戳戳的黑佛教,用它来论证和尚面厚心黑其实不妥,但华夏文明中也有一句盛行了几千年的话,叫“法理不外乎人情”。 如果徐胜把犯人抓回寺中,甭管他拿出多少人证物证,列举多少戒律条文,对方只要来一句“法理不外乎人情”,他就没辙。 谁敢说这句话不对? 孔老夫子都要点赞,所谓“亲亲相隐,人伦之理”、“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 师者如父,做师父的为了救徒弟,舍下脸面,俯身求情,不计得失,这是多么伟大的情操,他徐胜一个九品灵修有什么资格否定对方的师徒感情? 再说了,培养一名灵修不容易啊。 从茫茫人海中挑选出有天赋的弟子,花时间花资源栽培,还要经历实战考验,如此才能培养出一名合格的灵修强者,这是何等的千挑万选! 身为灵修,不仅要抵御妖魔,还要时刻面对畸变的风险,付出如此大的牺牲,享受一下特权怎么了? 徐胜对抗不了这种普世价值,只能选择取巧的方式,直接当场打死,不给对方求情的机会,就好像孙悟空真的把某位神仙菩萨的坐骑打死了,对方再不爽也只能捏鼻子认了,总不能不让他西天取经吧。 何况以蛮洲的价值观来看,徐胜的做法也没什么不对,门派出了为非作歹的恶徒,总得派人去抓吧,而抓人的时候恶徒反抗,总不能就此放手吧,那战斗的过程中不小心把人打死,也属常理。 除非玩论心不论迹的那一套,否则徐胜的行为无可指摘。 事实上,之前道行一行人的上门问罪,就是为了论心。 抛开中间发生的意外不谈,结果他们也试出来了,拥有鉴谎能力的两位大佬都对徐胜有维护之意,也就是说,论心也拿捏不了对方。 于是,他们祭出了最后一招——我奈何不了你,那就请你离开,反正你只有一人,管得了一地,管不了全天下。 徐胜沉思片刻,想通了个中缘由,道:“当年成立百丈肃众一事虽然是我提出,但之所以能轻松通过,是因为住持你也感觉到本寺的法纪日渐败坏,到了不约束不行的地步,也因为这一点,方丈才痛快答应……如今会妥协,是因为前辈们觉得法纪整顿到这种地步已经足够了,对吗?” 如果宗门真要坚持留下徐胜,自然也能将人留下,但政治本身就是一门妥协的艺术,很显然,方丈妥协了。 道显心下羞惭,叹息道:“是我对不住你。” 徐胜摇头道:“住持能放纵我这样的异类到现在,已是对晚辈的分外关爱,我如何还能苛求?我并非嗜杀暴戾之人,乱世用重典,盛世当施仁政,既然前辈们认为到了收刀入鞘的时候,我也不是不顾大局之人。” “错了,不管别人怎么想,贫僧是真心觉得这个世道到了不变不行的地步,百丈肃众的功绩顶多算扬汤止沸,便是要鸟尽弓藏,现在也远没到时候,因此方丈向我提出将你外放时,我是竭力反对的,但圣女用一番话说服了我,你可知她说了什么?” “弟子洗耳恭听。” “圣女说,你留在莲花寺就免不了处处受人掣肘,就如同那些在京畿为官的官员一样,总是战战兢兢,担心得罪宰执高官、皇亲国戚,可外放到地方,你便可以放开手脚,随意施为,不必约束自己,前往青叶寺对你的成长有益无害。” 道显伸出手拍了拍徐胜肩膀,语重心长道:“你我无师徒之名,我却早将你视为得意门生,别人都说侠僧酷烈刚直、不懂变通,我如何不知你其实是个外刚内韧之人,也会为顾全大局而委屈自己,但我只愿你能永远保留胸中的这股侠气,锐意进取,锋为天下冠,不必去顾全别人的大局。” 徐胜闻言,抱拳躬身道:“诸佛见证,弟子必不负前辈所望!” 道显面露欣慰之色,旋即笑道:“本来答应即便违背寺规也要为你取得《天龙法体》,谁料宗门将这门功法作为武会奖品赐给你,但贫僧也不能言而无信,因此拼了一张老脸替你求来一物,让你前往青叶寺后可以大展拳脚。” 说完他从背后拿出一方刀匣,打开后,从中取出一柄没有开刃的青色戒刀,介绍道:“此物是本寺第一位戒律堂住持的佩刀,名为阐提戒刀。” 阐提者,指永远不得成佛的根机,也指一些连佛法都渡不了的人,《楞伽经》谓“众生有毕竟不成佛者”。 当然,也有一些佛宗认为一阐提同样可以渡化成佛,这就是相互吹牛皮的事了,探究不清。 道显抚摸着刀身,继续道:“你也知道,本寺的创派鼻祖并非出自佛门,他是成名后才修习佛法,将宗门转为佛脉,因此莲花寺初立时,门下弟子多视清规戒律为无物,道德败坏几近邪派,当时的方丈和圣女下决心整肃风纪,于是举全派之力打造了这口刑罚之刀,并与众门徒立法三章,其中一条便是——持此刀者,杀僧无罪!” 徐胜闻言愕然,道:“这等至宝给我不大合适吧,万一被人觊觎,出手强夺,我可未必守得住。” 道显摇了摇头,道:“不可否认,这口刀的确是一件神兵,但算不得顶尖,其象征意义大于实用,而且它还有一道极其严厉的禁制。” 只见道显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子,将鲜血涂抹在阐提戒刀上,原本碧绿如玉的刀身很快变得赤红如火,锋利无比,并散发出浓烈的肃杀之气。 “欲动用此刀,必须先涂抹自身鲜血将其开刃,而且挥刀之时不能有阴暗之念,一旦怀有私心,就会遭到刀灵反噬,试问这样的神兵别人抢去有什么用呢?” 第五十二章 临别相赠 其实,徐胜并非真的担心有人来夺刀,只是谦辞而已,因为这口刀的特征太明显,一拿出来,大家都知道这是莲花寺的宝物。 在这个灵气被污染的时代,纯法宝都已失效,只有魂器才能过滤污染,而魂器基本都留有精神印记,宗门要追踪起来再容易不过,除非夺刀者的目的是为了毁刀,否则夺走后毫无意义,只会成为莲花寺的通缉对象。 徐胜从道显手中接过阐提戒刀,方一入手,刀身立即恢复绿色,刀刃也跟着钝化,盖因上面涂抹的不是他的血。 “敢问住持,若持刀者既有公心,也有私心,此刀能开刃吗?” “这就得看持刀者是公心为主,还是私心为主,就好像荒灾时有人开粥场救济百姓,既是出于慈悲,也是为了名声,那如果没有名声,他还会不会开粥场?会,则能开刃,不会,则不能开刃。” 徐胜想了想,道:“就算是为了名声,开粥场仍是善举。” 道显点头道:“确实,这是我举错例子了,不开粥场只是不救人,但乱用刀却是杀人,两者不可相提并论,不如以你为例,你追杀叛僧亦可扬侠僧威名,若不能扬名,你还会追杀到底吗?” 徐胜失笑道:“若是为了扬名,放他们一条生路,待其长辈求情,以人情相胁,岂不是更快捷?” “既如此,复何论。” “若是遇歹人行凶,为自救出刀,可算私心?” “你误解了一事,之前所言私心,非是指自私自利,而是指阴暗私念,自救何来阴暗?” “若是有疯者持刀,行杀戮无辜之举,却自认为公,可开刃吗?” “此刀非是死物,自有刀灵仲裁。” 徐胜点了点头,不再提问,转而集中注意力与之沟通,获取灵格信息。 【六品灵格:传道者】 【属性:人】 【契合条件:???】 【晋升仪式:让至少万人认真聆听自身说法】 【能力:言出法随、???、???】 低阶灵修探查高阶灵格时,会得到一些无法理解的信息,这些信息以未知的形式呈现,且品阶相差越大,无法理解的内容就越多。 徐胜以九品灵修的身份,能够从六品灵格中得到一部分信息,大半是看在他有独一型灵格加持的份上,正常情况下,他除了一个名字,其余都是未知才对。 “不用看了,就你那演绎灵格的速度,十年内都不一定能晋升到六品。” 道显一想起此事,就忍不住叮嘱:“别怪我婆妈,你还是应该将精力多放在灵格修行上,当今之世,灵修方是正道,倘若你已晋升五品,谁也不能强令你去哪,倘若你已晋升四品,方丈之位也可以争一争,倘若你已晋升三品,整座莲花寺都会唯你马首是瞻,倘若你已晋升二品,佛门各宗都会奉你为主,倘若你能成就古往今来无人触及的一品,天下间的规矩都是你说了算!” 徐胜能说什么,只能俯首称道:“弟子谨记在心,日后必定往灵修方面多花心思。” “你的九品灵格应该要圆满了吧?” “快了快了。” 徐胜昨天检查过灵格“武僧?鲁智深”的演绎度,发现经过武会的磨练,已然提升到了64%,这令他确认了两件事。 一是灵格“鲁智深”的确更符合他的性情,打杀妖魔、拯救同伴都能提升演绎度,想来再过半个月就能圆满,他说“快了”不是敷衍道显,而是真有信心。 二是灵格的演绎注重心性,只要自身不知道一切是假的,哪怕在幻境中发生的经历照样有效,这点倒是跟他的外挂不同。 道显又道:“金刚寺的人已经离开,故而道善畸变圆寂一事,明日就会公开,而且经过这一个月来的调查,我们发现他其实是被人诱导,误入歧途。” 徐胜闻言,并不觉得意外:“这一点我倒是有猜到,空真师兄说他师父推演功法时受灵气污染而畸变,当时我就觉得奇怪,道善师叔好歹也是老江湖,为何会犯这等粗浅的错误,但这么一来,又有一个问题,道善师叔临终前意识曾短暂恢复清明,为何他没有说出真凶名字?” “这些只能等待进一步查证了,如今的江湖正是多事之秋,不止本门,其它各派也多有灵修高手被引诱畸变的情况,正因如此,本门才能发现相关的线索。” 道显叹了一声,没有继续谈这个话题,他从袖中拿出一柄小巧的药铲,道:“你此去青叶寺,也不知何年才能回来,八品灵格我便做主替你选好了。” 这件魂器在莲花寺很是普遍,徐胜在擂台赛争夺名额时就见过几次,乃是八品灵格“药师”。 道显怕他误会,解释道:“以你的武道境界,似‘护法僧’、‘棍王’一类的灵格根本无用,反倒不如‘药师’能发挥意想不到的效果,兴许能在关键时刻救你一命。” 徐胜对此倒是没什么异议,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即便不选“药师”,他也会选择“伽蓝”一类的辅助向灵格。 这时,道显一本正经道:“空想,临别前,我有两句话要赠给你。” “住持请讲。” “其一,之所以越俎代庖替你选‘药师’,是希望你不仅会杀人,还会救人,以此化解积累的戾气。” “弟子谨记在心。” “其二,唯有秉持慈悲之心,方能驾驭杀戮之刃,千万别迷失了本心,否则贫僧会亲自清理门户。” “弟子绝不敢忘。” 道显满意的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你走吧。” 徐胜抬头看着面前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回忆起这数年来,对方对自己的多方照拂,可以说比对待亲传弟子还要偏爱,于是郑重其事地给对方磕了三个头,接着收好东西,转身离开。 看着尚在成长,但已足够可靠的背影,道显嘿然一笑:“龙入大海,虎归山林,用不了多久,某些人就要后悔今日的决定。” (第一卷 完) (斋主:下一章是平行世界篇,假设主角不择手段地使用金手指后所抵达的未来,会有一些剧透的内容) 平行世界篇 魔佛(上) (当徐胜没有坚持只行善,通过攫取善恶值来增强自己时,进入本次世界分支) 荒山密林中,一名身着皂色僧衣的胖和尚正急急而奔,过往总是挂在脸上,好似嘲笑世人痴愚的笑容已不复存在,只剩下对身后追兵的担忧和对前方道路的茫然。 蓦地,视线豁然开朗,一座破庙出现在他的前方。 “总算在被那人抓到前回到此处,没想到他对因果律的掌握已经达到了掌上观纹的境界,我方一下山就被他察觉,看来从今以后,本寺必须永久封山,直到众生得救……或者末劫降临。” 胖和尚推开破庙的大门,抬脚就要迈入,但在他脚底落地前的一瞬间,景色突变,空间挪移,回过神来,便已身处一座穿云入霄的山峰峰顶。 在他前方一丈远,一名身着暗金色袈裟的男子站在悬崖边,俯身看着下方,好似透过厚厚的云层,俯瞰芸芸众生。 “终究还是差了一步。” 胖和尚长叹一口气,但并未有太多惊讶,仿佛早已料到会是这般结局。 “你差的不是一步,而是天与地。” 男子转过身来,只见他身形雄壮之极,样貌近乎邪异的俊伟,乌黑的长发如天际的银河垂落,尤其一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的耀眼黑眸,藏著无法形容的魅力,既有慈悲,又有暴戾,既有浩然正气,又有凛凛魔威,如同正邪的集合体。 任何人看见他,都会看到自己心中最憧憬的形象,很容易便沦陷其中,再难自拔。 不过,胖和尚已经到了寂然不动,万念归无的境界,却是无惧对视:“往前一步便是不测深渊,魔佛何不回头。” “我现在不是回头了吗?” “魔佛身虽回,心却依旧在崖边。” “你错了,我的心早就在万丈深渊中,纵然回头,瞧见的也只有千仭崖壁。” 男子摇了摇头,不再与对方论禅,伸出手道:“将经文给我吧,念在当初是你救了我一命,我不杀你。” “世人眼中喜怒无常、正邪无端的魔佛,竟然也懂得报恩吗?” “我向来恩怨分明,莲花寺于我有恩,如今已是蛮洲第一灵修圣地,金刚寺于我有仇,如今门徒尽灭,法统断绝,祖地沦为养马草场。” “但世人眼中并非如此,他们只觉得魔佛行事乖张,前一刻尚在助恶徒行凶、欺凌弱者,后一刻便替天行道、剪恶锄奸,究竟哪一个才是魔佛本心?” “世人愚昧,与我何干?” “正因为尊者这番态度,世人畏你服你,却不会信你敬你,亦无人心甘情愿追随你,因为他们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所求为何,是要佛渡众生,还是魔临天下?” “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他们服从我的命令,就够了……别再拖延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胖和尚无奈,反手插入胸口,从心脏的位置取出一朵四叶青莲。 男子伸手一招,将青莲取走,接着他的掌心又出现了一朵红莲和一朵白莲,三朵莲花合并为一,化作一朵十二叶的莲台,莲台上浮现一尊袒胸露腹、笑容可掬的大肚玉佛。 男子盯着玉佛观察,双眸中似有无量信息闪过,目光不断放远,好似看到了无穷远的彼方,最终化作智慧的光芒。 “时流、望宙、归境,三法合一,从今天起,我便是众生的摆渡人,世界的未来会驶向何方,我说了算!” 胖和尚摇头道:“纵然你得到了《未来弥勒经》,依旧渡不过末劫,摆渡人的技艺再精湛,若前方无水,苦海干涸,又能如何?” “单凭一部《未来弥勒经》自是不足,但加上这个,”男子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就能为众生找到一条通往彼岸的泥泞小道。” “既是小道,最终又有几人能通过?” “总比所有人都渴死要好。” 男子转身便要离开,胖和尚忙追问道:“魔佛可曾想过,如果当初不曾放纵自己,而是坚守本心,或许就能找到一条拯救众生的康庄大道。” 男子斩钉截铁道:“不可能!我放下了一切,才能在短短十数年间成长到如今的境界,若是给自己披上枷锁,戴上镣铐,只会走得更慢,那就来不及了。” 言毕,一步迈出悬崖,身形消失不见。 “若是有同伴相互扶持,即便戴着镣铐枷锁,也未必不能追上独行的自己……你口中的‘不可能’,是指不可能有这样的未来,还是指不可能回到过去?” 胖和尚长叹一声,终究无言,因为他们掌握的是“未来”,而非“过去”。 …… 莲花城,昔年依靠莲花寺的庇护,勉强可挤入天下名城的末尾,如今已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大城,人口将近五百万,按区域分设为内城、外城、三环城、四环城、五环城,辐域广阔。 如此多的居住民,城内秩序却一点也不混乱,反而井井有条,甚至每一条街道都干干净净,想找到一点垃圾秽物都很难。 能做到如此地步,并非是因为城内居民都被魔佛洗脑,而是他们的头顶三尺都有一颗隐形的天眼,这颗隐形天眼时时刻刻监督着他们的言行举止。 大到杀人放火,小到乱扔垃圾,天眼都会及时做出审判,前者直接杀无赦,后者会先行警告,若警告无用,则会通知捕头前来罚款拘留,违法者想逃都逃不掉。 在天眼的监控下,莲花城的犯罪率被降低到一个微乎其微的程度,城中的气氛虽然有些压抑,但百姓的眼中却充满着对未来的希望,蕴育着勃勃生机,只因他们都经历过那种朝不保夕、兵荒马乱的生活,故而对当下的安定分外珍惜。 也许过上十年、二十年,他们会忘记被妖魔时刻威胁生命的恐惧,忘记餐风露宿的艰辛,尤其是他们的后代,很可能会站出来要求得到更多的自由,但眼下的这一代很享受这种被大人物保护,无忧无虑的安全感,为此就算牺牲一些隐私他们也不在乎。 说到底,只有那些饱暖思淫欲的家伙才会想要隐私等权利,挣扎在温饱线的贫民们只求能活下去,隐私是什么,是能填饱肚子还是能温暖身体? “可惜,恐怕看不到他们为了自由而抗议的那一天。” 徐胜站在莲花寺中最高的宝塔塔顶,目光远眺,将城中盛景尽收眼底。 这是他最大的功绩,也是无论他做过何等荒唐的事情,总有人站出来维护他的原因。 只不过,这一切很快就要被他亲手摧毁。 平行世界篇 魔佛(下) “即便得到了《未来弥勒经》,依旧无法晋升一品……也罢,《未来弥勒经》配合二品灵格‘佛陀?弥勒佛’,再加上我脑中的外挂,已能找到渡过末劫的方法。” 徐胜正沉思中,背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尊者,按照你给的图纸,彼岸之舟的雏形已经建造完毕。” 徐胜转过身,看向前来禀报的女子,刚要开口说正事,话到嘴边却变成:“这十几年来,辛苦你了。” 女子愣了一下,旋即不假思索道:“为尊者效力,是我的荣幸。” 徐胜失笑道:“你我之间,还需要如此客套吗?追随我,让你受了不少骂名,实在对不住,我不是一名合格的领袖。” 女子看见对方眼眸中流露的温柔,鼻子一酸,单腿下跪道:“那一日,我被所有人污蔑,逼得不得不离开莲花寺时,是师叔你站出来替我说了公道话,从那天起,我便下定决心,无论是净土还是地狱,我都会追随师叔到底!” 徐胜回想起早上那位胖和尚最后说的话,心中思忖,自己终究不是孤身一人。 欣慰之余,他想起自己看见的未来,开口道:“接下来的路,让我一个人走吧。” 女子起身,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魔佛的脚步,永远是廖潇潇追随的方向。” 徐胜摇了摇头,却没有再劝,他一摆手,空间挪移,两人便已来到莲花寺地下千丈的一处隐秘空间。 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艘并不算大的楼船,但任何人看到这艘船都会震惊得无以复加,因为这艘船的船体是用无数神兵至宝组合而成,其中有天晶剑、虎魄刀、神农尺、抗天离火刀、创世玄冰剑、绝世好剑、雪饮狂刀、太极图、玉如意、诛仙四剑、如是我斩、涤罪犀角…… 这些宝物都是徐胜从外挂中兑换而来,有的比原著强,有的比原著弱,但便是最弱的那一件,放在此世也是一流之属。 神兵至宝被一座阵法组合在一起,彼此间不免有缝隙,但外形如何并不重要,它们被赋予了“船”的概念,只要法宝没有被全部破坏,“船”就能保护里面的乘客。 廖潇潇道:“彼岸之舟总共能容纳一百万人,虽然还能继续拓展空间,但安全性会大幅削减,这个数字是综合效率最高的平衡点。” 徐胜点头道:“作为火种,一百万足够富余,一半名额给莲花城的居民,另一半给莲花城外的人。” 廖潇潇犹豫了一下,又问道:“具体应该如何分配?” 徐胜淡漠道:“老弱病残剔除,剩下的人抽签,名额可以放弃,但不许转让。” “灵修也一样抽签吗?” “一视同仁。” 廖潇潇稍一沉默,又道:“他们一定会反对这种分配方式。” “那正好可以提升其他人的中奖率,现在就去公布吧,有天眼在,不必担心引发动乱。” “我明白了。” 廖潇潇转身离去。 片刻后,一群人出现在地下空间中。 “这个上船名额是怎么一回事,徐师弟你疯了吗?” “徐胜,别人惧称你为魔佛,你真把自己当成魔了吗?” “你知道采用这个方法,会引发多大的动乱,害死多少人?没错,莲花城有天眼监控,不怕有人行凶,可你想过城外的人会为了减少竞争者而杀死多少人吗?” 徐胜看着向自己强烈抗议的部下,不禁扪心自问,自己到底是从时候开始跟他们分道扬镳的呢? 是自己为了获取为恶值,执意屠灭金刚寺的时候? 是自己不顾众人反对,强行推动“三尺神明”计划的时候? 还是说,当自己为取巧获得为恶值而得意,导致一名受害者意外死亡时,就已经注定彼此不是同道中人? 思绪千转,但不妨碍徐胜开口回答众人的质疑。 “其一,我会补加说明,凡为私欲杀人者,取消抽签的资格;其二,为我效力者皆可上船,并依照功绩获取额外的名额;其三,彼岸之舟只是兜底的方案,距离末劫降临还有三年,如果你们能在三年内找到其它更好的方法,放弃彼岸之舟也没关系。”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终是默然。 毕竟对方都说了这是用来兜底的,如果真到了末劫降临的那一天,万一没有其它更好的方法,总不能让天下人都等死吧。 “我会参加抽签,不需要额外优待。” 一人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中显得刺耳。 徐胜抬眼看去,发现是一名中性打扮的女子,记得是叫“方清月”,一个经常出言反对他,但一旦下了命令,又会尽忠职守的好部下。 “那我也不用,嘿,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老天真要绝我生路,我认了。” “要逞英雄,某家可不会让给你们。” “哈哈,那也算我一个。” 随着方清月出言,倒是一半人自动放弃优待,剩下的一半人或为家人,或为知己而犹豫。 “权利在你们手中,使用或放弃,都是你们的自由。” 徐胜摆了摆手,没有劝说,因为不需要。 在补齐了《未来弥勒经》后,未来已经从固定的模型,变成了一团泥巴,他想捏成什么形状,就可以捏成什么形状。 他甚至不需要用作弊的手段,只要改变一下抽签的时辰,就能保证让这群部下全部抽中,未来在他眼中没有秘密可言,他可以随意选择踏入哪一条时间线,这不是预言,而是操控。 就好像现在,他知道有更温和的方法,比如先不公布彼岸方舟的存在,假装和部下们一起找寻对抗末劫,拯救天下所有人的方法,等到三年后,众人都束手无策了,他再拿出彼岸方舟,届时这群部下不仅不会反对他,还会拾遗补缺,尽心尽力帮他完成计划。 但没有意义,徐胜眼中看见的未来,亿万条分散的时间线最终都会在三年后归于一点,既如此,不如采用最简单直接的方法。 不知不觉中,所有人都离开了,现场只剩下了徐胜和廖潇潇两人。 “这样就好,让一切的恩怨、业力都归于我一身,然后世人就可以翻开新的篇章,不必背负沉痛的过去。” 廖潇潇上前一步,伸手抓住徐胜的袖子,坚定道:“无论前方是什么,我都会跟你到最后。” “嗯。” …… 三年后,末劫降临了。 百万幸运的火种抱着与亲人诀别的悲痛进入了彼岸之舟,祈祷着能平安渡过这一次的天地大劫。 然而,事态的发展却没有众人预料的那般乐观。 “魔佛,你不是说自己能看见未来,彼岸之舟一定能渡过末劫吗?可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质疑者伸手指着监控画面,只见由无数神兵至宝构成的船体在末劫的冲击下出现了裂痕,并且在迅速扩散。 此时此刻,他已忘记了对方的可怕,毕竟人都要死了,又有什么可顾虑的。 “这样下去,根本支撑不到末劫结束!” “冷静!事到如今,我们没有其它的选择,只能选择相信。” 方清月一边安抚惊恐的众人,一边向徐胜询问:“尊者,有什么是我们能做到的吗?已经牺牲了那么多人,我们决不能在此失败!” 徐胜仍是一如既往的淡定,道:“且安心,此况在预料之中,只因动力炉欠缺了一件核心要物。” “何物?” “我。” 众人先是茫然,旋即惊愕失态。 徐胜不予理会,挥袖一甩,打开了隐藏在空间夹缝中的动力炉,那是他以《时流功》为原理打造的引擎,可以从时间的流逝中吸收能量,每十年就能积累出相当于一名先天大宗师的功力,而他直接向未来预支了十亿年。 只可惜,在末劫面前,单纯数量的堆砌没有多大意义。 徐胜打开炉盖,迈步往里走去。 廖潇潇想也没想,急步跟上,但她刚走了三步,徐胜便骤然回身,一指点中她的眉心,记忆开始倒流。 须臾,廖潇潇回过神来,立即脱口而出:“书不是我弄坏的……诶,这里是哪里?” 她环顾四周,尽是些不认识的人,自己也并非身处藏经阁,茫然之余,抬头看去,只见一道陌生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雷光中。 莫名的,两行泪水流下,胸口像是被挖空了一般难受,偏又不知这悲痛从何而来。 这时,耳边传来了陌生人的议论。 “直到现在,我仍不知道魔佛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啊,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不知道后人会怎么评价他?” “谁知道呢,反正不是我们有资格评价的。” 片刻的静谧,蓦地,响起了一个充满惊喜的尖叫声,紧跟着就是第二声、第三声……上百万人的欢呼声连绵成一片,响彻整艘彼岸之舟! 第五十三章 拉人入伙 走出戒律堂的徐胜并没有立即收拾行李上路,且不说还要去明王阁挑选三本武功绝学,他本人也不打算孤身上任。 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独行侠能有什么出息,如果只是走个过场倒也罢了,但他可是打算大干一场,哪能不找一些帮手呢? “在此之前,先看一下‘药师’的具体信息,虽然以前看不少人使用过,但具体有什么样的灵能并不清楚。” 徐胜当即拿出那柄小巧的药铲,集中精神与之沟通。 【八品灵格:药师】 【属性:人】 【契合条件:九品人属灵格,吞服过至少三十种丹药】 【晋升仪式:炼制一炉品相上等的丹药】 【能力:百草识别、药理溯源、不药而愈】 【百草识别:通过接触来识别植物的药性,接触越深,认知越清晰】 【药理溯源:服下丹药后,可以逆推出药方,准确度与自身的药理知识相关】 【不药而愈:通过消耗三元,可以模拟自己吞服过的丹药药力,药力越强,消耗越多】 “‘百草识别’倒是不难理解,所谓的深度接触无非就是吃进肚子里,事先准备一些解毒药就可以效仿神农尝百草,‘药理溯源’也不难理解,就是字面上的倒推药方,而‘百草识别’正好可以给它打下基础,如果自身对草药一无所知,恐怕就跟低阶灵修探查高阶灵格一样,得到的全是未知,唯独最后一个‘不药而愈’……” 徐胜回想参加擂台赛时,看见拥有“药师”灵格的僧人对受伤的参赛者进行治疗的景象,当时他还以为是类似西方魔法中“治疗术”的手段,如今想来,应该就是“不药而愈”的效果,将自身的元气转化成某种疗伤丹药的药力。 由于省去了消化吸收的过程,才会给人以“治疗术”的印象,事实上两者的本质截然不同,如果某人的骨头折了,“药师”也没辙,只能手动正骨。 “从能力说明来看,想真正发挥出‘不药而愈’的作用,自身还得尽可能服食各种疗伤药、解毒药,否则恰好遇见缺少的类型,就会束手无策。” 伤药的类型有很多,止血的、增肌的、塑骨的,加上这个世界存在超凡力量,因此还有消除暗劲的、化解真气的、镇压心魔的、驱除污染的…… 若想成为一名合格的药师,契合条件中的“三十种丹药”真心不够。 “罢了,我连九品灵格都没有演绎圆满,现在想这些也是无用,先拉人入伙吧。” 徐胜回到寮居,第一时间找上唐徵明。 本以为要耗费一番口舌,毕竟相比繁华的莲花城,青叶寺所在的县城只能算是三四线的小城镇,环境不能说差,但的确跟莲花城相去甚远,好玩的去处就更少了,谁料他刚一提出,对方就答应了。 “这么爽快?” “那是!”唐徵明用力拍了拍胸膛,正气凛然道,“我‘浪僧’可是出了名的讲义气,为兄弟两肋插刀,义不容辞!” “你不管那位绮梦姑娘了?”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 “真心话呢?” “债主上门,兜里紧,正好出去避避风头。” 唐徵明觍着脸,搭着徐胜肩膀,贼兮兮地笑道:“师弟你这回可是以三藏法师的身份出行,到了地方,青叶寺的方丈怎么也得拿点东西出来孝敬你吧,到时候记得分兄弟一些,不用多,能还清我床底木鱼里的欠账就行。” 徐胜心道,幸亏自己没说被赐下了阐提戒刀,否则对方恐怕要高呼抄家了。 “钱财是小事,只要帮我一年,不仅能让你还清债务,还能让你替那位绮梦姑娘赎身。” 唐徵明拎起枪就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出发吧!” 徐胜赶紧拦住对方,道:“你急什么,总得整理一下行李吧,这一趟可不是去亲戚家拜年,而且我还要再找一些帮手,单凭你我可远远不够,趁此空隙,你不妨去找那位绮梦姑娘,让她务必等你一年,免得被人截胡。” “有道理,我现在就去找她,做个君子美人的约定。” 唐徵明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本以为经历了武会,唐师兄会变得稳重一些,看来被黑虫控制一事对他没什么打击。” 徐胜无奈摇头,接着来到三师兄的寮房前,敲了敲门,得到叩指回应后,交待了自己要前往青叶寺的事情,并邀请对方同去。 不一会,一张纸条从小格子里递了出来,只见上面写了六个字——“汝先行我后至”。 徐胜攥紧纸条道:“谢了。” 兄弟之间没必要说太多感激的话,两个字便已足够。 “可惜,乔师兄已经还俗回家,接掌家业,否则定然要叫上他。” 抱着些许遗憾,徐胜来到内务堂织绣部,找上楚君昭,将对两位师兄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听完后,楚君昭长叹一口气,一脸为难道:“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这里的知事吧,当初可是某人亲自帮我选上去的,也没问过我愿不愿意。” 徐胜干笑两声,道:“这不是见君昭姐你把织绣部管理得井井有条,才冒昧请你出山吗?” 楚君昭用手指点了点嘴唇,拉长了语调道:“也就是说,如果我把这里管理得一团糟,你就不来邀请我了?” 徐胜赶紧低头认错,摆正态度:“是我错了,请君昭姐无论如何都要答应在下的请求。” “无论如何?” “是的。” 楚君昭抚着脸颊道:“真拿你没办法,但你得给我两天时间,我得找人交接事务,还要向住持打声招呼,不能因为我的离开,让织绣部受影响。” “这是当然,我也没打算现在就离开,大概还会在本寺逗留三日。” “那就没有问题了。” 不知为何,答应帮忙的楚君昭显得有些开心。 搞定了有着多年交情的三人,徐胜想了想,便决定接下来去找廖潇潇,虽然相识很短,但本能地觉得对方会答应他的邀请。 (斋主:昨天早上去政府开会,因为是围成一圈的会议桌,总共就四排,不好玩手机,干脆就一边构思小说剧情,一边在本子上记录关键词,一上午下来,写了满满四页,会议结束后,因为认真记笔记的态度得到了大佬的赞扬,称年轻人就该像我一样有上进心,干一行爱一行,我连连点头,只要你不看我的笔记,说什么都是对的) 第五十四章 武功选择 经过武会一役,如今的廖潇潇不复过去被同辈排挤的窘境,甚至在一小部分人中能享受明星偶像的待遇,因此当徐胜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同几名女弟子喝茶聊天吃点心,一片欢声笑语。 女子扎堆的气氛令徐胜不方便过去,便远远喊了一声:“廖潇潇。” 女弟子们早就看见徐胜了,并且满怀期待地窃窃私语,此时听到呼喊,立即像炸开锅一般欢乐起来。 “廖师妹,侠僧喊你的俗名,没有喊你的法号耶。” “诶~这么一说,确实很可疑。” “廖师姐,要学会把握机会,本门可不像儒家讲什么辈分伦理,只要没出家,一切皆有可能。” “佛说,这就是缘,妙不可言。” 以徐胜的耳力,自然是听见了女弟子的揶揄戏弄,一时颇觉无语,一个随口称呼而已,除非是面对出家弟子,否则他都是以俗名相称,对方是怎么脑补出那么多东西的? 廖潇潇明显受到了影响,小跑过来的时候,脸蛋红彤彤的,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问道:“徐师叔找我有什么事?” 她终究不敢像旁人怂恿的那般,只喊名字不加辈分,但这样不得劲的称呼立即引起了后方师姐妹的嘘声。 徐胜见气氛不对劲,立即板起脸,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起储蓄此行的目的。 而他刚说到一半,廖潇潇便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我愿意!” 不出意外,这三个字引起了师姐妹的起哄,被提醒的廖潇潇意识到话中歧义,忙手舞足蹈的解释道:“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不是说我不愿意,我是说我愿意跟师叔你一起走……诶?” 后方的起哄声更响亮,惊觉自己又说了有歧义的话,廖潇潇脸上的红晕更盛,她本就不擅言辞,否则也不至于当日在藏经阁被人陷害,现在越是慌张越容易出错,干脆不再解释,只恶狠狠地瞪着后方起哄的众人。 徐胜无奈,只得把方才的话大声复述了一遍,免得再生误会——虽说他很清楚这群女弟子只是在戏弄廖潇潇。 “师叔,我可以跟着你一起去青叶寺吗?” 起哄的女弟子中,一人忽然开口。 徐胜定睛看去,只见说话者身材娇小,有着一张圆圆的脸蛋,嘴角边有两个小小酒窝,脸如朝霞,目比秋水,笑靥如花,容貌明媚照人,虽说她和众人穿的都是相同的白色缁衣,但从光泽和顺滑度就能看出这件缁衣用的是最上等的绸缎,显然出身非富即贵。 对方看向他的双眼中仿佛有星星闪烁,目光中满是敬仰和崇拜。 “可以,只要你的家人不反对。” “太好了!”这名女弟子小小的欢呼了一下,旋即醒悟过来,忙自我介绍道,“弟子傅子卉,法号檀音,接下来要劳烦师叔关照。” 徐胜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他对自己的人气多少有些了解,空字辈和妙字辈(第二代女尼专用法名)因为人生阅历和辈分的矜持,选择敬而远之的居多,但戒字辈和檀字辈中,他的粉丝就很多了。 这群年轻人大多觉得侠僧特立独行,实力高强,很酷很高冷,故而心生仰慕,只是碍于辈分差异和不易亲近的印象,不敢与他交谈接触。 徐胜离开时,隐约听见后方传来“檀音你胆子好大”“我看到侠僧靠近就不敢呼吸”“你该不会是想横刀夺爱吧”“你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靠近檀贞师妹”之类的谈话,令他越发觉得难以理解。 掐着指头算了算,能邀请的似乎都已邀请,便转向前往明王阁。 作为莲花寺真正保管武功秘籍的地方,明王阁十二个时辰都有高手监视,绝不会出现被两名“已死之人”进进出出白看书都无人察觉的情况,监视者也绝不是会好心提醒对方用佛法化解戾气的扫地僧,一旦瞧见有窃书贼,分分钟脱光衣服喊“大威天龙”。 对方显然事先收到了通知,只叮嘱徐胜不能把东西带出,也不准挑选超过三种武功,便予以放行。 跟道显住持上回给徐胜的《沧澜武经》不同,明王阁的武功并不是以书籍为载体,而是类似魂器的形式,想要学哪门武功,就跟对应的魂器沟通,然后相应的口诀、意境、修炼姿势、心得体会等内容都会灌注到脑海中。 如此一来,即便是再愚钝之人,也能做到“过目不忘”,而且在将武功吃透之前,很难泄露给别人,毕竟口诀、姿势容易传授,但意境这东西就束手无策,偏偏上乘武学没一个会欠缺意境。 徐胜没有在琳琅满目的武功中犹豫太久,来之前他就已经想好要挑哪几类,其中刀法为首要之选,毕竟不能让阐提戒刀闲置,虽然他不是不懂刀法,但想要真正发挥出神兵的威力,还是得配以上乘武功。 反复对比后,他选择了一门《断空刀法》,这里的“断空”指代四大皆空,也就是地火水风,在佛教的世界观中,这是构成世界的四大物质因素。 刀法之后便是内功,反正要离开莲花寺,天高皇帝远,不必再束手束脚,徐胜决意将自己的短板补上,只要别表现得太过离谱,别人纵然心有怀疑,也没法验证真假。 反正有外挂修行,要挑就挑最好的,他果断选择了《大轮心经》,若放在过去,这门内功只有方丈、圣女、住持才能修炼,其地位就像《易筋经》之于少林寺,不过随着天地灵气被污染,内功成了鸡肋,其地位也跟着降低,沦为寻常绝学。 第三门武功,徐胜在轻功上犹豫了很久,毕竟这方面也是他的短板,奈何莲花寺并没有拿得出手的上乘轻功,唯一能拿上台面的只有一门《三身轮回》。 但轻功跟轻功不是一回事,跳得高是轻功,跑得快是轻功,闪得快也是轻功,《三身轮回》就属于闪得快,严格意义上要归类到身法中,可徐胜走的是皮糙肉厚不怕打的横练流,闪避身法于他只是鸡肋,有固然很好,没有似乎也不是什么问题,为此用去一个名额,实在有些不值。 最终他选择了《梵天轮指》,这是一门真气外放的指法,可以弥补他在远程攻击上的缺陷。 “接下来的三日,专心修炼上手三门武功,然后就可以出发前往青叶寺。” (斋主:明天10点本书上架,9点更新的依然是免费章节,看在本人如此诚恳的份上,就不要催更了,正好这两天发不了间帖,可见老天爷也不想让大家催更,反正没存稿,催了也没用,只能尽量三更,看看能维持几天。 (③④②⑨⑥⑦④⑥⑤) PS:有求皆苦,无欲则刚,放下执着,众生欢喜) 第五十五章 新的旅程 很快到了出发的那一天。 徐胜看了一眼召集的队伍,唐徵明、楚君昭、廖潇潇、傅子卉和一名不认识的男性,于是向最后一人问道:“你是?” 傅子卉忙道:“一个死皮赖脸非要跟过来的家伙,不用管他,我会劝他回去。” 男子仿佛没有听见傅子卉语气中的嫌弃,自我介绍道:“弟子姓花名梵,法号戒痴,是傅子卉的表哥,请空想师叔务必允许我同行。” 傅子卉急得跺脚:“谁要让你同行了,赶紧回去告诉我爹,我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别人保护。” 花梵安抚道:“表妹别赌气,姑父也是关心你才让我跟着,若非他知道有侠僧带队,才不会允许你到那么远的地方,你多体谅一下姑父的为难吧。” 傅子卉看了一眼徐胜,不愿在崇拜对象的面前暴露自己叛逆的一面,便耐住性子道:“好,退一步讲,就算我接受他派人保护,可派你来是怎么一回事?就你的那点微末道行,连我都赢不了,遇上妖魔别拖后腿就谢天谢地了,你还想保护谁呢?” 花梵丝毫没有因为被人瞧不起而生气,依旧是笑眯眯的表情,语气平和道:“别这么说嘛,至少我逃跑的速度很快,真要遇上危险,我可以带着你一起跑。” 傅子卉气红了脸:“谁要逃跑了,你这是在变着法羞辱我吗?” “绝无此意,我哪有这样的胆子,表妹你想多了。” 花梵像团棉花一般,浑然不受对方的怒意冲击,他看向徐胜,道:“我修炼过九品‘云游僧’和八品‘土灵童子’,还有本门的一些武功,虽然较之在场诸位乏善可陈,但还是能派上一些用场。” 他心中清楚,侠僧才是主事者,只要这位同意了,表妹再反对也没用。 徐胜思索道:“我记得‘土灵童子’的灵能分别是缩地成寸、飞沙走石和整顿大地。” 傅子卉瞪了花梵一眼,道:“其实就是逃跑、迷烟和耕地,实在无用得紧。” 徐胜却道:“没有无用的灵能,只有无用的灵修,我允许你同行,但遇见妖魔时,不许你临阵脱逃。” 花梵郑重道:“弟子明白,除非得到许可,否则绝不撤退。” 徐胜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帮手嘛,当然是越多越好,就算是一张草纸都有它的用处,更别说一位八品灵修。 傅子卉见侠僧同意,心中再不满也只能憋着,但不忘对花梵警告道:“我不想理你,路上别跟我说话。” “好的,表妹。” “都说了,别跟我说话!” 傅子卉气呼呼的去寻廖潇潇。 全程旁听的唐徵明则对花梵比了一个“加油,小子我看好你”的手势,花梵见状,也只能苦笑以对。 众人虽然都有武艺傍身,全力跑起来甚至比马更快,但为了节省体力,还是选择骑马,毕竟接下来的路程并不短。 徐胜正要宣布出发,忽有一道人影疾奔而来,并呼唤道:“空想师弟,请等一等。” 徐胜转头看去,发现来者是空真,便问道:“空真师兄是来替我送行的吗?” “非也,前些日子宗门公布了恩师的噩耗,我忽然想起恩师尚有一名亲传弟子在青叶寺,因此打算亲自向其转述此事,而此时恰好听闻师弟将以三藏法师的身份前往青叶寺,便想要搭伙同行,不知师弟愿意接纳吗?” “求之不得,”徐胜点了点头,又为难道,“只是,我并无多余马匹。” 空真双手合十道:“无妨,我用双足即可,行路亦是一种修行。” 徐胜没有继续劝说,因为他很清楚,真要撒丫子跑,众人的马都跑不动了,空真说不定还是精神矍铄、神采奕奕,相比之下,让对方骑马反倒是一种拖累。 于是乎,官道上出现了一副怪异的景象,三男三女骑着马在前面跑,一名和尚背着经箧地跟在后面,无论前面的人骑得有多快,他总能紧紧跟着不掉队,甚至从神情来看,如果他想要的话,随时可以超过六人,甩得无影无踪。 一开始,廖潇潇等人总是忍不住回头看,心中有些不好意思,可习惯之后,反倒觉得被同情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或许也可以效仿这位师叔,将行路当成修行。 唐徵明没有这样的念头,他感受着屁股下的平稳舒适,好奇地向徐胜问道:“这马不错啊,上等的良骏,似乎还混杂了妖魔的血统,否则不可能连一点颠簸都感觉不到,你从哪弄来的,花了不少钱吧?” “有人免费送的。” “还有这样的好事!你把这位冤大头告诉我,将来有空就去他们家打秋……化缘。” 徐胜白了他一眼,身为佛门弟子,竟然差点把化缘说成打秋风,真是有辱斯文。 他没有回答唐徵明,因为这些马是傅子卉她爹托人赠送的,对方还用极其谦卑的语气,求他在有余力的情况下,照顾一下子傅子卉。 这位父亲显然很清楚自家女儿的脾气,知道靠拦是拦不住,甚至还有可能适得其反,于是一边顺水推舟的答应,一边暗中请人照拂。 只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以及钞能力不管在哪都很好用。 唐徵明没得到答案,也不在意,又问道:“对了,你不是说也请了三师弟吗,他人呢?” “空梦师兄说他过一段时间再出发,兴许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故作神秘,我看他是长期待在房间里憋出毛病了,不敢和生人接触,这样可不行,早知道强行踹门也要把他拉出来。”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抓紧时间赶路,尽量在十天内抵达青叶寺。” …… 八日后,众人抵达了吉祥镇,此处距离青叶寺所在的四谛城只剩一日的路程。 六人骑马一人赶路的模式实在太容易引人注目,因此徐胜等人选择牵马而行,同时好奇地观察着此地的风土人情。 众人第一个印象,就是崇佛之风盛行,经常能在路边看到一尊雕刻精美的佛像,当地镇民经过时都会双手合十拜一拜,而当他们看见众人中唯一光脑袋的空真时,也会很恭敬行礼问好。 每过一个时辰,就会有钟鼓敲响,声音厚重悠扬,颇有涤荡人心杂念的效果。 唐徵明感慨道:“不错啊,比我想象中好得多,本以为边鄙之地,当地居民必然野蛮粗鲁,没想到他们的生活虽然清贫了一些,可人人居家礼佛,吃斋诵经,单论崇佛之风,丝毫不亚于莲花城,这青叶寺在教化百姓上做得很出色。” 他转过头,却见徐胜皱起了眉头,疑惑的问道:“师弟,你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寺庙太多了。” 唐徵明闻言,身子一颤,因为他从徐胜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怒意。 而侠僧发怒的后果,自是毋庸多言。 上架感言 又到了出成绩单的紧张时刻,遥想当初开新书的时候,真是……算了,我本人不喜欢卖惨,大家在心中脑补五百字就行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记得在群里,有朋友问我新书要写什么的时候,我说要写“侠”,朋友毫不犹豫的说,等着扑街吧,刺猬猫不吃这一套。 但我从来不这么认为,就我的观察来看,刺猬猫的读者接受面还是很广泛的,虽然主流以同人为主,但其它题材只要能写得出色,照样会受欢迎,何况,有些情感是共通的,不分网站的,不过,由于上一本《伪侠》成绩扑街,我也没啥底气反驳,只能用成绩说话,光开头就改了无数遍。 最初递稿子给编辑时,被评价为整体合格,但节奏有问题,期待感不足,总而言之还是那句话,等着扑街吧。 于是我调整了关于力量体系说明的时间点,增加了独一型灵格“鲁智深”(原本主角是靠武功莽过去),把方清白改成了方清月(原本这个角色是男的),还有各种细节上的调整,总算改出一部勉强满意的开头。 原定书名叫“这个和尚有杀气”,也改成了更霸气的现在的书名。 新书上传后,热度不低,给人的感觉像是一部爆款文,可实际上从来没爆过,每天新增日收1000左右,从来没上过榜首,也没有享受过三日新增日收1W5的明星待遇,但胜在后劲绵长,在10~20的位置待了将近一个月,已经超出我的心理预期了。 本书没有找人PY过,前面有过章推的,都是属于心照不宣,倒不是清高,一来觉得频繁章推很影响阅读感,我作为读者的时候就很厌烦这种情况,将心比心不愿意这么做; 二来是真心觉得章推对原创作品用处不大,从过往的经验来看,如果是同人,读者看到有自己喜欢的作品或许会点进去,但换成原创作品就兴致索然,十几个万收作者的章推下来,可能也就增加几百个收藏,聊胜于无。 当然,我不拒绝推荐好作品,只要是本站原创作品,都可以来找我,本人自认还是挺好说话的。 最后关于更新,必须要说明的是:一、手残;二、没存稿;三、不能看沙雕书友的间帖,少了不少动力。 唯一的好消息是,由于之前开会时偷偷编撰的细纲,接下来的剧情不需要构思,可以流畅的写下去,因此有信心尝试每日三更。 每日更新时间点为9:00,13:00,21:00,如果到了时间点还没有更新,大家就别刷新了,等下一个吧,因为有时候我会选择合并章节,来一个长章。 最后的最后,祝愿自己有个开门红。 第五十六章 佛像下的阴影 “这个……寺庙多有什么不好吗?”傅子卉不解的询问。 倘若徐胜是道门弟子或者官府的人,嫌弃寺庙多倒也情有可原,但他可是大名鼎鼎的侠僧啊,哪怕只是在家弟子,并非出家和尚,也是无可置疑的佛门弟子,寺庙多应该觉得高兴才对。 徐胜没有回答,而是道:“今日不着急赶路,我们先在附近探访民情。” 众人面面相觑,但没人提出质疑,毕竟徐胜才是主事者,就连空真这位搭伙的师兄也没有异议,而且,廖潇潇等人对这种“密探”的行为颇感新奇,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因此充满了干劲。 于是,在寻了一间客栈下脚后,众人便各自散开,分头调查民情。 如此一直到了深夜,众人各携收获而回,表情不一,有人余兴未尽,有人面露疑惑,有人脸色凝重。 徐胜问道:“谁先说。” “我先来。” 傅子卉拿出一个类似胭脂盒的东西,打开后,介绍道:“这个东西叫栝楼汁,本地女性经常在出门的时候把它涂在脸上,能防冻也能防裂,我们经常在街上看到女性面黄如金,就是涂了这东西,因为跟佛陀三十二种相中的真妙金色相类似,因此又被称为‘佛妆’。” 她对身边花梵招了一下手,后者端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绿瓜,介绍:“这就是栝楼,用来制作栝楼汁的主材料,似乎还是一味草药,有‘疗手面皲’和‘悦泽人面’的功效。” 所谓三十二相,是指佛及转轮圣王身所具足的三十二种微妙相,又名三十二大丈夫相等,其中的身金色相,指佛身及手足悉为真金色,如众宝庄严之妙金台。 此相系以离诸忿恚,慈眼顾视众生而感得,因此在表现金色相的造像上,除了被袈裟等遮盖住的部分,佛像的头部、足部等裸露的身体部分多贴金。 空真恍然道:“难怪我去过的寺庙中,以金色佛像居多,看来也是跟风气有关,这栝楼汁我以‘药师’灵能品尝过,确实有抵御风雪沙尘的作用,尤其涂抹一整个冬天,等到春暖洗去时,皮肤光滑细腻,白皙如玉,此效又与三十二种相中的第十六相‘皮肤细滑相’相一致,被本地人称为‘佛妆’也在情理中。” 徐胜点了点头,但明显对此缺乏关注,令傅子卉稍觉失落。 第二个报告的是唐徵明,他用略带不解的语气道:“这里的人全都信佛,而且三里一塔、五里一庙、十里一寺,仅以此论,崇佛之风比莲花城更盛,当地的地主豪绅都会捐资修建佛寺、佛塔,捐资刊刻佛经或是造佛像,百姓每日吃斋念佛、焚香诵经、拜佛礼佛——感觉他们一天下来,都没什么时间做其它事了。” 楚君昭一手抚着脸,同样语带困惑:“我上门问过几户人家,只要你每日诵经念佛,就可以从当地的寺庙领取口粮,而且每誊抄一部佛经,就可以换取十斤糙米或者一匹粗布,因此许多不识字的老妪都会依样画葫芦,像画画一样抄写佛经。” 傅子卉更觉不解:“这不是挺好的吗?不用劳作就能得到粮食衣物,吃得饱穿得暖,百姓心中的地上佛国也不过如此。” 徐胜一脸凝重道:“当然不好,这些寺庙哪来这么多的粮食和布匹?” 空真深吸一口气,道:“我假装外地来的行脚僧拜访,却是从几名沙弥口中知悉,城镇附近的耕田,有六成在青叶寺名下,三成在当地的地主豪绅手中,最后仅一成分摊给其余的百姓。” 众人闻言,尽皆愕然,而徐胜脸上冷意更盛。 其实刚穿越来的时候,徐胜也曾担心过佛寺侵吞田产、不服徭役、不缴赋税等问题,毕竟天朝历史上多次出现过类似的问题,并引发灭佛运动,而这里的佛门势力更强,还有超凡的个人武力保驾护航,行事只会愈发无度。 但他很快发现这种想法是刻舟求剑,环境不同,不能照搬固有印象。 首先,当地官府的力量十分薄弱,简直就是个挂牌,名义上的君主“燕侯”只管自家的一亩三分地,整日花天酒地,政令不出府城也不在意。 真正在燕州执行官府职能的是莲花寺,包括抵抗妖魔、保护百姓、维持治安、捉拿贼寇……那么他们拒绝捐税杂役也在情理之中,义务和权利相等。 实际上,不止莲花寺这么做,蛮洲各地的大门派皆是如此,他们才是实质上的官府,庇护一方百姓,百姓们遇到困难纠纷,也会第一时间去找他们解决,甚至很多官吏本身就是当地门派的弟子。 其次,蛮洲从整体来看是地广人稀的格局,理论上不缺耕地,但由于野外有妖魔出没,百姓根本不敢远离安全区,因此真正可用的耕地依旧只有靠近城镇的那一圈。 但门派就没有这样的顾虑,只要别去那些妖魔横行的致命区,些许小妖完全可以派门下弟子打发掉,故而他们不需要跟百姓争田,野外多的是地力充沛的无主肥田,像莲花寺这样的大门派还能玩轮耕,也就是今年这块地耕种,明年放着不种,积养肥力,这种奢侈的行为是天朝的百姓不能想象的。 最后,门派不缺人力,像花梵这样修炼了“土灵童子”的灵修,能轻松日耕上千亩地,效率堪比大型机械,根本不需要雇佣佃农。 综合而言,在道德上这些门派无可指摘,甚至因为田产收获丰厚,储存粮食不易,他们经常会把积年陈粮拿出来免费分发给周遭百姓,这也是为何人们总是会朝门派附近的城镇聚集,既为了安全,也为了填饱肚子。 “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处吗?野外的肥地都是上等良田,每年收割的粮食都有积余,为何还要跟寻常百姓争地,这不是自败名声吗?” 傅子卉完全不能理解青叶寺这种做法的意义。 “人心总是不知餍足,像那白藕寺的道行方丈,身为五品灵修,他要什么拿不到,衣食住行门派都给包圆了,遇见想要的东西,稍微露出点意向,对方就会主动奉上,可他为何还要侵吞万金公产?须知灵修真正渴求的魂器法宝,用钱也买不到,照理说金银于他而言,跟秽物没有区别,可他偏偏就是拿了。” 徐胜也觉得很荒谬,但类似的情况见得多了,也就不觉得奇怪,就好像明明有着千万身家,月入十万的富豪,却还要占着村里为数不多的贫困户名额,领着每月千把块的救济金,他们到底图什么? “这便是思维的差异,我们想的是‘既然没必要拿,为什么要拿’,而他们想的是‘既然有机会拿,为什么不拿’。” (斋主:佛妆在辽国盛行一时,有美容护肤之效) 第五十七章 惩前毖后 众人尽皆沉默,完全没想到在吉祥镇安贫乐道的皮囊下,竟然会是这幅丑陋肉体。 徐胜注意到,一直没开口的廖潇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催促道:“看来我们刚才讨论的内容还不够深入,檀贞你调查到什么就说什么,何必替这种货色遮掩,难道他们还会感激你吗?” 廖潇潇一个激灵,忙道:“我发现当地的乞丐居然把自己乞讨来的那点钱捐给寺庙,就觉得着实荒谬,再怎么崇佛之风盛行也未免太过了,便是莲花城也做不到这一点,在我再三追问以及拿出两片银刀币后,对方终于开口。”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原来青叶寺依照当地百姓捐献的香火份额编户齐民,捐得越多,享受的待遇越好,捐得少了,不仅不能免费领取口粮,甚至遭到妖魔袭击时,他们也会置之不理,人死了,也不会有僧人来做法事,这也是乞丐为何不去誊抄佛经的原因,他们抄了也换不到粮食布匹,因为不够虔诚。 相比之下,香火钱捐得够多的地主商人,出行时可以向青叶寺申请弟子保护,买卖商品时都会有法师随行开光,甚至有一些佛庙是专门对他们开放的,寻常百姓没资格进去参拜。 不仅如此,由于待遇不同,当地百姓也形成了高低贵贱的观念,香火捐得多的近住者瞧不起捐得少的近事者,不齿为伍,就连小孩子也深受影响,如果家里人捐得少,就会遭到同伴的排挤和欺负。” 众人再度沉默,就连一向吊儿郎当的唐徵明也露出了难以接受的表情。 “教化得好啊!这就是青叶寺的教化之功,全民以崇佛为荣,信仰虔诚者鄙视信仰不坚定者,佛祖都做不到的事,他们做到了,这等值得大书特书的宏伟功绩居然都不曾上报,看来青叶寺的僧尼都是一群淡泊名利的高僧师太。” 徐胜两世为人,自觉见多识广,也被青叶寺这帮人的天才头脑吓到了,这简直是大跨步进入资本主义社会啊,尤其是按照捐献额度享受待遇,颇有我灯塔国不给钱就不救火的自由民主作风。 “师弟,你准备怎么做?”空真开口问道。 唐徵明嘿嘿两声,同样道:“这一回,就是我也看不下去了,师弟你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一切听你安排。” 其余人也是不约而同的点头。 徐胜压住心中沸腾的杀意,冷静道:“首先,不要因为一次调查就妄下结论,我们先分头往四谛城周围的村镇调查,确认事实真相,不能平白冤枉了人,就算是超度,也要将人超度得明明白白。” 他转头看向空真,问道:“其次,我记得青叶寺的方丈是个六品灵修?” 空真点头道:“虽说分院方丈大多为五品,但青叶寺地处偏僻,远离繁华,因此宗门就放宽了限制,青叶寺方丈法号道智,修炼的是六品灵格‘摩呼罗伽’,已经是该寺品阶最高的灵修。” 这一点并不奇怪,跟现代社会乡下农村还有网络快递不同,这年头的边鄙之地是真的要什么没什么,有钱都花不出去,商人都懒得运货来此,人们一旦享受过大城市的繁华,就很难忍受乡下的清贫。 徐胜道:“如果罪行确认无误,你我便联手将他一举擒下,别给他反抗的机会。” 空真思忖了一会,道:“你我联手,再加上出其不意,应该不难,此人年岁已高,不擅武斗。” 徐胜又对其他人道:“我和空真师兄一旦动手擒王,青叶寺众僧乖乖听话也就罢了,若有人不服,试图反抗,你们便出手格杀勿论,万不可有留情之念,觉得下不了手,现在就提出来,我可以让你去寺外维持秩序,防止有人蛊惑百姓,不要到时候心慈手软,害人害己。” 无一人出声,其中傅子卉更是握紧了拳头,满脸的兴奋,充满了即将与偶像共襄盛举的期待。 “好,此事就这么定了,众人分头行动,不管有没有收获,三日后共聚四谛城。” 当天晚上,不提其他人在房间内抱有何种想法,徐胜为保此次行动万无一失,决定先给自己刷熟练度,而当他打开任务面板时,不出意料的看到了新通知,而且不止一个。 任务:万家生佛的青叶寺,限期二十日 成功条件一:收集青叶寺的罪证,向莲花寺举报,奖励行善值350; 成功条件二:收集青叶寺的罪证,在不向莲花寺求助的前提下,自行妥善处置,奖励行善值6000; 成功条件三:(徐胜懒得看) 成功条件四:(同上) 帮派任务:我的地盘我做主 成功条件:入主青叶寺,改变当地民生,百姓生活水准提升则奖励行善值,降低则奖励为恶值,每三个月结算一次。 对于首次出现的“帮派任务”,徐胜稍觉惊喜,虽然“我要当巨侠”的游戏设定中本来就有帮派任务,但必须等主角夺下一块地盘并建立门派,或者加入某个门派并成为掌门后才能开启,没想到眼下的情况竟然也能触发。 接着,他又看向个人面板。 人物:徐胜人 神元:2850 气元:600 精元:16999 技能:灵格“武僧·鲁智深”(74%)、沧澜武经(100%)、天龙法体(25%)、梵天轮指(1%)、断空刀法(2%)、大轮心经(2%)…… 行善值:32270 为恶值:0 在徐胜离开莲花寺的当天,灵格演绎度就一下子提升了10%,想来想去,觉得大概是跟故事里鲁智深被赶下五台山的人物经历有关。 天龙法体依旧停留在25%,不是徐胜不想提升,也不是他不能修炼,而是精元达到了这具肉身的上限,现在修炼天龙法体只会白白浪费掉提升精元上限的机会,从效率来看,还是等灵格晋升后再提升更有价值。 “以前是觉得行善值多得没处花,现在是不够用,全部升满梵天轮指、断空刀法和大轮心经是不可能了,从性价比来看,眼下还是修炼断空刀法更能提升实战能力,唔,大轮心经也可以提升到入门。” 蓦地,徐胜的目光落到八品魂器药铲上,心绪顿时宁静下来,并回想起离别前道显住持的谆谆教诲,不禁扼腕叹息。 “住持,怕是要让你失望了,但‘治病救人’之前,果然还是应该先‘惩前毖后’。” 第五十八章 人在寺中坐 四谛城,徐胜一行人重新聚首,却是相视无言。 因为实在没什么可说的,这种在民生上留下深刻烙印的政策,就算青叶寺有心隐瞒,也根本隐瞒不了,到处都是证人证物,哪怕一个瞎子到街上逛两圈,都能清楚地感受出来。 这不是评选卫生城市,临时组织人手打扫一下街道就能变干净,这也不是查粮仓,放把火就能来个死无对证。 徐胜压住胸中雀跃的杀意,告诉它再忍耐一会,同时环视众人道:“看来是证据确凿,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出发吧,是时候将这些乌烟瘴气的玩意一扫而空了。” …… 青叶寺,方丈院。 “为什么还没到呢?按理说,两天前他们就该到了。” 普贤院住持道慎不安的来回踱步,脸上满是不安。 他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安心喝茶的方丈道智,忍不住道:“师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喝茶,从我们收到通知开始都将近半个月了,侠僧一伙人居然还没到,这里面恐怕出了大问题。” 道智呷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能有什么问题,也许他们路上游山玩水耽误了行程,也许遭遇了强大的妖魔九死一生,甚至也可能是那些死在侠僧棍下的死者家属劫道报仇,无论哪一种都跟我们没关系。” “怎么可能没关系!师兄你就别自欺欺人了,他们肯定是暗访去了。” “那就让他们暗访,腿长在他们身上,我们还能不让他们走路吗?万一惹动明王怒火,谁承受得起啊,你没听闻前阵子莲花寺的公告吗,畸变的道善就是被他阻止的。” 说到这,道智忍不住啧啧称赞:“不得了啊,一个九品灵修竟然能挡住六品畸变者,咱们莲花寺多少年没出过这样的天才人物了。” “可这人不仅才情绝伦,而且嫉恶如仇、刚正无情,一旦让他查到我们做的事情,那就大祸临头了!”道慎忍不住多加了一句,“我这几天右眼一直在跳,只怕就是凶兆预警。” 道智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我说师弟,你好歹也学了这么多年的佛法,怎么也信这等无稽之事,这分明是你心忧所致。” “师兄,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道慎颇为不解,如果侠僧真要动手,你这当方丈的就是首当其冲,他谁都能放,唯独不会放过你。 道智胸有成竹道:“也许在你们看来,侠僧是个眼中揉不得沙子,见恶即杀的正义狂魔,但我很清楚,他这个人做事极有原则,且心中有一条线,只要别跨过这条线,他就能容你,你稍微调查一下履历,就不难发现,侠僧只对罪大恶极之人下手,你可曾听说他打杀过小偷骗子?” 道慎回忆了一番:“好像还真没有。” “当然没有,否则宗门怎么能容忍他到现在,还不是因为死在他棍下的人各个该死,挑不出刺来,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才把他打发到我们这里,而我们做了什么?既没有杀人放火,也没有逼良为娼,侠僧拿什么名义来杀人?” “可我们的香火编户有违佛门众生平等之意。” “唉,都解释过多少了遍,众生平等不是指所有人待遇相等,而是指所有人都有成佛的机缘,否则凭什么晚辈见到长辈要行礼? 哪怕是乞丐,只要捐了足够多的香火,我们也奉他为上宾,这就是众生平等,倘若捐了一样的香火,却享受不同的对待,这就是众生不平等。” “侠僧若调查到村民受妖魔袭击一事,责怪我们见死不救呢?” “什么时候见死不救了,我们只是去得慢了些,没能救到人,但我们替死者报仇了啊! 这事他没证据,那几名执勤的弟子早就被我安排出门远游了,便是侠僧的同伴中有人拥有鉴谎灵能,对此亦无可奈何。” “侠僧若调查到我们没有替不虔者做法事呢?” “这我认罪受罚,按寺规最重的惩罚来,记得是‘闭门思过三个月’吧,我认了!” 道智说着说着,把自己都逗乐了,笑着安慰道:“师弟你且放宽心,过去上院也不是没有派人来巡察过,可最后怎么样?顶多责备我们几句,收了礼物就回去了。 没错,我们的确有做得不妥当的地方,但都是些小过,跟弘扬佛法、度化信徒、造寺建庙比起来,不值一提,侠僧再刚直严厉,也不得不承认我们的功远大于过,在边鄙之地创造出一方地上佛国,谁能做得比我们更好?” 道慎思虑再三,也觉得方丈的话没什么毛病,松出一口气,道:“但愿如此,不过这位侠僧终究不是易与之辈,我们不能怠慢了,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我还是去一下知客院,吩咐所有弟子擦亮招子,放低身段,尤其这段时期,对谁都必须客客气气,笑脸相迎。” “言之有理,我也随你走一趟,让他们重视起来。” 道智将茶杯放下,起身后与道慎一起往外走去,但他刚一推开门,就见一根粗大的棍子迎面捅来,连忙双臂交错格挡。 只听“嘭”的一声,一股神力从棍尖涌出,道智根本抵御不住,只觉双臂都要被这一击震断,整个人向后飞出,砸碎一地的桌椅。 “师兄!快来人,有刺客!” 道慎一边惊呼求救,一边出手抵挡,背后浮现一尊伽蓝护法神。 “滚开!” 徐胜催动正逆滔天劲,配合三天前入门的大轮明王真气,瞬间威能倍增,宛若逆向的汹涌涡流,一棍便将道慎打得破墙飞出。 但这么一耽搁,道智缓过劲来,立即催动灵格,只见他的背后出现了一尊人身蛇首的虚影,腰系花鼓,手持鼓槌。 “慑神!” 道智双掌一拍,背后人身蛇首的虚影跟着敲响花鼓,顿时一股震慑神魂的波动扩散而出,哪怕是同阶灵修中了此招,也会出现刹那的意识空白。 徐胜早有防备,立即拔刀出鞘,事先涂抹了鲜血的阐提戒刀发出一声刀鸣,破灭诸般禅机,蕴藏着压制佛门灵能的效果,抵消了对手的慑神波动。 “这口刀,难道是——” 道智一看见阐提戒刀显眼的外形,心神略分。 “唵!嘛!呢!叭!咪!吽!” 抓住一闪而逝的破绽,空真破窗而入,一剑刺中道智侧肋,佛言枷锁蔓延捆缚。 第五十九章 无有功德 “竟然是阐提戒刀!我无罪,你不能杀我!” 看到徐胜手中的刀,道智只觉得脑后凉气直冒,不敢有任何保留,背后人身蛇首的虚影仰天嘶鸣,一下子将佛言枷锁撑开。 摩呼罗迦即八部天龙众中的蟒神,亦为世间庙神,受人酒肉,它以毁戒邪谄,多嗔少施,贪嗜酒肉闻名,虽然有诸多毛病,但它能吸引嗔虫贪虫痴虫入体并尽数消化,帮助比丘修行,不受三毒困扰,故而也为佛门护法。 空真的佛言枷锁对上妖魔、畸变、邪修有奇效,但对上正统的修行者,威能就要大打折扣,而道智的为人且不谈,他修行的功法和灵格确实是佛门正宗,眼看就要挣脱束缚。 “断风无相!” 徐胜一刀斩出,无相刀气四溢,充斥整间方丈室,无处可循偏又无孔不入。 道智急催功体,在性命之危的刺激下,被逼入绝境的他竟而发挥出巅峰时期的能为,一举挣破佛言枷锁,左手一式忍辱神拳将空真击退,右手结禅定印,护体真气勃发,布下密不透风的防御。 然而,如果阐提戒刀这般简单就能被挡住,它也没资格被莲花寺奉为禁宝。 啵啵啵…… 伴随一连串的气体碰撞声,徐胜催发的无相刀气的确被道智的护体真气挡下,但他挥出的阐提戒刀却轻易突破了防御,顺畅得就像是撕裂了一张薄纸,一刀砍在空真之前刺出的剑伤处。 “呜!” 刀气入体,撕裂经脉,道智再度被击退飞出,撞翻后方供奉的金身佛像,一路撞上墙壁,剧烈的震击令他张嘴喷出一大泼鲜血,将倒在地上的金身佛像染成通红,看起来颇为邪异。 不愿引颈受戮,道智无视伤势欲强提功体,但刚一运转真气,那股进入体内的刀气就开始翻江倒海,痛得他一张老脸皱成沙皮犬。 不仅如此,就连灵格也遭到禁制,尽管还能使用灵能,但无法进行加持,强化肉身,战力瞬间大打折扣。 徐胜自然不会等对手慢慢调和气息,一式飞膝正中小腹,痛得道智躬身成虾,什么真气都被击散,随后又是一刀斩向露出来的脖子。 “快、快住手!我要求自辩,你们不能枉杀无辜!” 道智在强烈的求生欲下高声疾呼,锋利的阐提刀刃堪堪停在他的脖子前,散发的刀气将皮肤割开些许裂口。 “也对,是该让你死得明白。” 徐胜伸手将人提起,五指一扣,劲力渗入窍穴,为防万一,又让空真补了一记佛言枷锁。 毕竟对方是六品灵修,实力强大,灵能众多,此次能如此迅速的将人拿下,三分靠着出其不意,三分靠阐提戒刀的克制,剩下的四分才是靠自身的修为。 道智见对方没有当场杀自己,顿时萌生希望。 三人走出方丈室,门外不出意外的围了一大批武僧灵修,或持兵械,或显现灵格,如临大敌。 “快放下方丈,否则别想活着走出青叶寺!” 一名精气旺盛的中年僧人手持金刚杵越众而出,大声呵斥。 徐胜亮出阐提戒刀,道:“某家徐胜,法号空想,受上院莲花寺三藏法师一职,巡视各地分院,途经四谛城,见青叶寺多行残民之策,罔顾佛门教义,故出手擒拿罪首道智,尔等此刻拦阻,是想叛门吗?” 众僧面面相觑,他们或许不认得本派禁宝阐提戒刀,但“三藏法师”的名头还是听说过的,一时犹豫。 “徐胜、空想,这两个名字挺耳熟的,好像在哪听到过……啊!” 忽有一名弟子惊声尖叫,伸手指着徐胜,一副惊骇欲死的表情,颤巍巍道:“是、是、是侠僧!他是侠僧空想!” 在场众人尽皆哗然,反抗之意瞬间崩解,纷纷畏缩地往后退了一步。 人的名,树的影,效果就是这么明显,尤其这位还是以刚直无情而出名。 道智真想给那名多嘴的弟子一巴掌,就你话多! 他在看见徐胜的时候就已经猜到对方的身份,虽然不认得脸,但在这个时间点,用膝盖都能猜到有谁会对自己动手,只是他故作不知,因为有些事你一旦喊破,就没法装糊涂。 正如徐胜之前喊的一样,你既然知道他是三藏法师,还敢动手反抗,那就是叛门无疑,根本没法狡辩。 道智忙道:“侠僧容禀,不知老衲犯了何罪,劳你如此大动干戈,是否受了小人挑拨,致使生出误会?” 之前被打飞的道慎捂着胸口走上前来,慌忙道:“侠僧刀下留情,方丈纵然有错,可也罪不至死。”他心中实在怕得极,却是只想着从轻发落。 道智忍不住瞪了师弟一眼,怎么一个两个都不会说话! 徐胜环顾一圈,心中已有决断,既然要入主青叶寺,就得明正典刑,当即道:“好,为免有人说我滥用私行,就让本院所有弟子来做个见证人。” 当即提着道智来到青叶寺最大的演武场,然后命人捶响铜钟,将还在寺内的三千名弟子都集合起来。 众人看着台上宛若等待问斩的方丈,心中惶恐不安,忍不住交头接耳,甚至不少人面有忿忿之色,似乎就要出手救人,但在知晓侠僧的身份后,却是悻悻而释,无人敢贸然动手。 徐胜上前一步,运功大声道:“贫僧空想,受上院赐予三藏法师一职,巡视各地分院,不料到了四谛城左近,只见民分贵贱,高低有别,贫者不知生产劳作,只知焚香念经,献媚比丘,生无希望,如行尸走肉,道智方丈身为主事之人,你敢说自己无罪?” 道智忙道:“老衲确实有罪过,但罪不至死,过不及功,老衲忝为青叶寺方丈一职,每日兢兢业业,不忘上院重托,教化本地百姓二十三载,造寺、度僧、写经无数,大力弘扬佛法,使人人崇佛信佛拜佛,香火鼎盛,可谓大功德,望法师明鉴!” 徐胜闻言大笑,转头向空真问道:“师兄,建万座塔造千乘寺,可有功德?” “无。” “度千万百姓为僧,日日拜佛,可有功德?” “无。” “誊抄佛经千卷,捐万金香火,可有功德?” “无。” (斋主:以上对话原型来自达摩和梁武帝,唔,达摩是个实诚人,有什么说什么,可惜皇帝是世上最不喜欢听实话的职业,两人不欢而散,最后出了个“一苇渡江”的典故) 第六十章 临阵反水 徐胜与空真一问一答,将道智的“大功德”否定得一丝不剩,令其惊愕之余,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学了几十年的佛法,竟然连功德为何物都不知道,难怪会做下如此荒悖无知之举。” 徐胜嗤笑一声,继续向空真问道:“师兄,功德何来?” “渡己渡人。” “何为渡己?” “净智妙圆,体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于世求。” “何为渡人。” “如渡己般渡人。” 所谓渡人,当然不是把对方头发一剃,拉入庙中拜一拜佛像就行,而是像渡己那样让人觉悟,掌握圆融无碍的佛法智慧,如此方有功德。 人们平常说的“行善积德”,积的其实是德行、善果,跟佛法中的功德不是一回事。 佛法,或者说佛学跟佛教是两码事,前者不求功利,极为纯粹,后者则需要人力财力才能维持、传播,故而两者之间难免会起矛盾。 道智听到这里,便已明白侠僧这是只论佛学,不论佛教,心中一慌,道:“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徐胜不予理会,继续道:“身为一寺方丈,你不想着恩泽周遭百姓,反而与民争田,迫其无立身之所,只能嗟食于寺庙,又以香火编户之策,订立三六九等,分化百姓,令其内斗,使富者享华荣、贫者失尊严,更有拒行法事、放贷逼债、见死不救等累累罪状!” 他从袖中拿出一叠画押按印的状纸,砸在对方脸上:“这些都是百姓控诉的血泪,你以为百姓愚昧,随便分点口粮就能让他们安于现状,但他们只是敢怒不敢言,这天下终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跪着活!” 空真想起暗访时,那户因为没钱捐香火,被评为“不虔者”的人家遭受欺凌的处境,以及对方听闻他的来意后,那张从麻木到恸哭的脸,纵然他一向为人宽厚,也忍不住咒骂道:“你这等人居然没有畸变,老天真是瞎了眼了!” 徐胜冷笑道:“畸变是看有无顺畅心意,与善恶无关,你看他在此地作威作福的姿态,便知道这位是有多么的快活,他如何舍得畸变。” 道智怔怔地看着漫天飞舞的状纸,尤其是上面一个个鲜红的掌印,猛地大吼道:“刁民!全是一群刁民!我免费给他们饭吃,给他们衣穿,让他们不必下田劳作,还想怎么样?一群贪婪无度、不思感恩的白眼狼!当今之世,果真道消魔长,好人难做!” “你有什么资格自称好人?你身上披着袈裟,嘴里念着慈悲,做的全是残民之举,看似弘扬佛法,实则坏我佛门名声,乱我佛门戒律,曲解佛门经义,分明是混入僧宝的波旬魔徒,罪无可赦!” 徐胜一脚踢中对方腿窝,令其当场下跪,接着压下脑袋,露出脖子,如同宰杀鸡鸭。 道智顿觉大难临头,疯狂挣扎道:“我为宗门推广佛法,扩增信徒百万,年年上缴钱粮无数,有功无过,你不能杀我,我要见道虚方丈!我要见道虚方丈!” 一道寒芒斩落,伴随飚射而出的血泉,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从台上滚落,带着因强烈不甘而显得扭曲狰狞的面孔,站在旁边的道慎被鲜血溅到,顿时一屁股坐倒在地,浑身直哆嗦。 台下众僧尽皆骇然,他们是真没想到,对方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斩杀本寺方丈。 作为行刑者的徐胜却一脸平静的从袖中拿出一张名单,仿佛自己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长辈有令,弟子不得不从,底层执行者的无奈我并非不能体谅,故而这类人我可以饶恕,但有三类人必须受罚,其一为残民政策的制定者,其二为残民之举的指挥者,其三为见死不救的执行者,这三类人需视造成的后果来判处相应的惩罚……” “众弟子听令,侠僧是要把我们往死里逼,一起反了吧!” “没错,他们只有两人,怕他做什么!” 两名老僧大声呼喝,怂恿众人反抗。 人群为之骚动,有几名僧人眼神交汇,面露凶意,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属于“三类人”,不愿坐以待毙。 “谋反叛门者,格杀勿论!”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共同采取行动,就见两道身影从人群头顶越过,径直杀向喊话怂恿的两名老僧,正是唐徵明与廖潇潇。 唐徵明背显伽蓝护法之相,长枪一转,如暴风急旋,廖潇潇背显金刚力士之相,单掌击出,巨力涌动如潮。 两名老僧没料到对方还有帮手隐藏在人群中,稍显慌张,正欲催功挡下偷袭,然后再吆喝众人一起动手,孰料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梵音。 “定!” 只见人群中,楚君昭手结定心印,背显梵音伽蓝之相,声出法随,令两名老僧身形为之一滞。 “嘭嘭”两声,长枪、掌劲同时击中目标,两名老僧被击飞,方向正是手持阐提戒刀的徐胜。 两僧看见尚在滴血的鲜红刀身,心中惊惧至极,只把徐胜当成夺命阎罗,便要无视伤势,豁尽全力拼死反抗。 “太慢了。” 他们背后刚刚显现出灵格的轮廓,就见寒芒一闪,两颗头颅高高飞起,两具无头尸体扑倒在高台前的阶梯上,僵硬地抖动了几下。 徐胜上前一步,对着青叶寺众僧尼道:“你们要反抗,可以!但是后果千万要想清楚了,此时反抗便等同叛逃,而一旦上了莲花寺的通缉名单,燕州虽大,却无你们容身之处。 另外,我本人虽然不会行株连事,可你们一旦被打上了叛僧的名号,你们的家人亲戚必然会被旁人当做‘不虔者’对待,而‘不虔者’在四谛城是什么样的处境,你们应该心知肚明。” 众僧面面相觑,他们作为香火编户政策的受益者,自然非常清楚,这一政策的底层受迫害者的生活是多么凄惨,倘若因为自己的原因牵连到家人,绝对无法原谅自己。 何况,绝大多数人都是属于可以饶恕的“底层执行者”,本来就不需要反抗,何必为了别人赌上自己的性命。 霎时间,骚乱消弭大半。 “你们别信他,侠僧杀人无数,凡是被他盯上的目标无一幸免,此时不逃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手持金刚杵的中年武僧大喝一声,出手击退唐徵明,迈腿就要往寺外逃跑。 “大胆空江,竟敢污蔑三藏法师!” 出言喝骂者竟然是道慎,他不知何时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众弟子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空江拿下,交给侠僧发落!” 第六十一章 仲裁判罚 当看见道智方丈被侠僧一刀枭首的时候,道慎当真是万念俱灰,只觉前途昏暗无光,等待他的就是伸脖子一刀。 可若说拼死反抗,一来他没这个胆量,二来他亲身体验过侠僧的实力,真心不觉得有成功的希望,除非全寺弟子都不顾性命的围杀。 然而,当听到侠僧说完“不可赦的三类人”后,道慎瞬间又“活”过来了。 他虽然是普贤院的住持,名义上负责对外事务,包括香火编户政策在内,都是出自普贤院,可实际上他只是个橡皮图章,空有辈分,甚至都不是出家弟子,道智推选他做普贤院住持就是因为他听话。 制定政策他没有说话的份,而指挥行动和执行计划自然不会轮到堂堂住持出马,哪怕这个住持有名无实。 也就是说,自己属于侠僧口中可以被饶恕的人。 一念至此,道慎顿时腿也不软了,胆也不怯了,浑身充满了干劲,只觉眼前一片光明,生活是如此的美好,而在看到空江跳出来反抗的时候,他更是大喜过望,这不是送上门的功劳吗? “别上当,南边人少,他这是声北击南之计,故意引你们往北围堵……怎么还没将他们拿下,难道非得等侠僧出手来证明你们的无能吗?” 道慎在台上指挥众弟子结阵,围堵以空江为首试图逃跑的七名僧人,各种灵格虚影晃动,拳掌气劲乱飞。 这批逃僧的实力虽然在青叶寺中属于一流,但远没到能无视数量的程度,而被赦免的弟子中不乏八品九品灵修,依靠数百倍的人海战术,付出十人重伤,三十多人轻伤后,终于将七人全部擒捉。 “道慎,你这叛徒!” 被棍子压住四肢的罗汉堂住持忿忿骂道。 道慎瞪大眼睛反驳道:“叛徒?谁是叛徒!我这叫迷途知返、临阵起义、回头是岸!侠僧是上院派来的三藏法师,持有本寺禁宝‘阐提戒刀’,被许杀僧无罪,此行可谓名正言顺,他才是本门正统,而你们和道智才是莲花寺的叛徒!” “卖友求荣,道慎你不得好死!” “香火编户一策由普贤院执行,你别以为自己能脱身事外,侠僧不会饶过你的!” 道慎懒得跟这群将死之人废话,转身向徐胜问道:“犯人已全部拿下,请三藏法师发落。” 徐胜并没有给道慎甩脸色,他潜入青叶寺之前,就已经通过空真的同门师弟了解过情况,知道这位临阵起义的“义士”在青叶寺中地位尴尬,没有实权,就是个应声虫,连工具人都算不上,尽管有渎职之嫌,但与他今日追究的罪责无关。 若非如此,在偷袭道智的时候,徐胜就可能顺手将人宰了。 “你且将他们的名字一一报来。” “这位骂得最凶的是罗汉堂住持空能,这位则是菩提院住持……” 道慎自是不加隐瞒,将七人名字一一道出。 徐胜对照了一下名单,确认目标后,没有多余言语,干净利落地挥刀一斩,红光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四颗人头带着猝不及防的表情高高飞起。 “这四人参与制定了放贷夺田、香火编户等政策,罪不容诛!” 接着他看向剩下的三人,在对方惶恐不安的注视下,开口道:“你们三人指挥弟子行凶,殴打欠债者,逼人弃田,依律当废去功体,终身监禁。” 三人目光交汇,皆看出对方眼中的庆幸。 如果一开始就听到这样的判罚,他们必定难以接受,可对比四位住持的下场,自己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虽说后半生废功囚禁,确实凄惨,但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总归是有希望…… “但你们竟敢行凶反抗,又打伤诸多本门弟子,罪加一等,仍是斩立决!” 阐提戒刀一划,三颗头颅掉落尘埃,脸上还带着刚从大喜转大悲中的古怪表情。 徐胜将刀身一抖,摔落上面的鲜血,旁边的空真瞧了一眼,不得不承认神兵就是神兵,斩了如此多的人头,仍是滴血不染。 扑通!扑通!扑通! 伴随一连串的跪地声,却是一批认为自己“榜上有名”的弟子终于禁受不住,当场下跪求饶。 “侠僧明鉴,弟子认罪伏法,愿受终身监禁之刑,请刀下留情。” “侠僧明鉴,请看在方才空江等人抗法时,贫僧豁命相抗的份上,饶恕则个。” “侠僧明鉴,弟子也只是奉命行事,绝非刻意刁难百姓,方丈亲自下的命令,我又如何敢违抗,只能带人执行。” …… “安静!” 徐胜开口低喝一句,现场立即变得鸦雀无声,无论是否跪在地上,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等待最终的审判。 “我此行只查残民之事,其余犯法破戒之行不予追究,今日之内,凡自首者,依刑判罚,不向外界通报;明日起,凡举报未自首者者,罪减一等;凡被举报且未自首者,罪加一等,且对外通报;若本身无罪又主动举报他人者,记功劳一件。” 众僧闻言,仿佛心头大石落下,迅速安定下来,其中大多数人的目光转而在同门身上逡巡,似在寻找举报对象,有几人则脸上阴晴变化不定。 一旁的道慎在心中直呼厉害,侠僧用寥寥几句话,轻易就分化了青叶寺弟子,令其内疑相斗,正如之前用“三类人”令本门弟子倒戈一般。 为什么青叶寺弟子愿意帮助侠僧捉拿空江等人? 一来是身怀大义名分,侠僧是上面派来的钦差大臣,他们这些小卒小吏哪能为了上司就造反; 二来对方展现出来的实力够强,通过斩杀道智方丈,枭首两位住持,迅速震慑住全场; 若说以上两点只是让青叶寺众门人不敢反抗,那么当侠僧宣布只追究“三类人”后,就瞬间将剩下的绝大部分人拉拢过去,便是道慎自己也是因为这一点,才有勇气当场跳船。 不然呢?明知道智等人的船底已破,还跟着他们一起沉江溺死吗?他们又不是对方蓄养的死士,哪来的忠心可言? 见局面已定,徐胜便吩咐楚君昭、傅子卉、花梵三人负责笔录自首者的罪行。 “师弟,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唐徵明问道。 徐胜看了一眼过于富丽堂皇的寺庙,道:“查验赃款。” 唐徵明脸上乐开了花:“我就说此行要抄家嘛。” (斋主:中午无更,周末借书者太多,上班没时间码字) 第六十二章 抄家清单 徐胜一脚踢开面前的大箱子,里面放的不是黄金白银,因此没有发光的特效,但里面的东西远比金银贵得多。 道慎介绍道:“这里面的都是房产地契。” 饶是唐徵明身为世家子弟,这一刻也看得目瞪口呆,他俯下身从箱子里拿出一叠契纸,往掌心拍了拍,仍有些难以置信道:“这些都是青叶寺的田地契?” 道慎尴尬一笑,道:“这里面放的都是本寺在四谛城的地契,周边乡镇的地契在另一个箱子里,此外,田契和地契是分开放的。” 唐徵明露出没见过世面的表情:“我头一回知道,田地契居然可以用‘箱’来论……这他娘的已经不是‘富半城’了,恐怕本地财富中的七成都在你们寺里。” 徐胜倒是不觉得意外:“不然你觉得那些佛塔寺庙从何而来,总不可能是违建之物。” 随后又向道慎问道:“除了纸契,没有实货吗?” “有的有的,请三藏法师随我来。” “劳烦道慎师叔带路。” “不敢不敢,贫僧只是在家弟子,并未出家,俗名周谨,侠僧直呼姓名即可。” 道慎,或者说周谨领着徐胜等人来到青叶寺后院的天王殿,方一踏入,众人便觉得此殿空间比莲花寺的天王殿更大。 一般而言,天王殿只会在中央摆设弥勒佛,左右供奉四大天王,背面再来一座韦陀天尊,便算齐全。 可青叶寺的天王殿除了以上六位,还有十八尊伽蓝护法神,即美音、梵音、天鼓、巧妙、叹美、广妙、雷音、师子音、妙美、梵响、人音、佛奴、叹德、广目、妙眼、彻听、彻视、遍观,每一尊皆是金光灿灿,栩栩如生。 “你说的实货在哪里?” 唐徵明环顾四周,却没有找到期待中的金银宝箱。 周谨竖起手指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唐徵明略一思索,旋即身形一僵,望着眼前一尊尊一丈高的金身佛像,嘴巴缓缓张开:“你该不会是说,这些佛像都是用黄金铸的?” 周谨赶紧道:“不至于不至于,没那么夸张。” 唐徵明长出一口气:“还好还好,还以为这些都是实心金像,吓死我这土包子了。” 周谨道:“佛祖、四天王和韦陀天的确是金象,但十八伽蓝都是银像,仅在外面涂了层金。” “这也够夸张的了!” 唐徵明上前拍了拍天王像,确认的确是实心,呼吸一下子变粗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 他摇头苦笑道:“财帛动人心啊,之前还嘲笑白藕寺的道行方丈,身为灵修竟然为俗物所惑,没想到我也不能例外,以前不动心,只是因为遇到的财帛不够多。” 空真双手合十道:“善哉,师弟能意识到这一点,已然胜过世上九成九的人,无须苛责。” “无欲则刚,终究还是心存欲望,”唐徵明摇了摇头,接着又对周谨道,“方才说你们青叶寺占了本地七成的财富,真是小瞧你们了。” 周谨无从回答,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廖潇潇也上前拍了拍佛像,疑惑道:“你们把这些金银铸成佛像,又花不出去,只是摆着看的话,用空心铜像涂金不也一样?”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要说这道智方丈不贪财,那自然是扯淡,可要说他贪财吧,他也没把钱用在享受上,若说他一心只为礼佛,但他干的那些事又完全不像,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呢?真是怪哉怪哉。”唐徵明啧啧道。 徐胜感慨道:“是啊,这些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他想起前世看到的新闻报导,有个官员贪了好几亿,全换成现金堆在房间里,平日里缩衣节食,一分钱都舍不得多花,生活极为朴素,连家人都被瞒在鼓里,故而被纪检抓住后,吓呆了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觉得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这种人到底图什么呢?总不能是松鼠精转世吧? 不过,徐胜懒得揣摩这些人的心思,他觉得自己更适合揣摩嘉庆帝的心思,就是那位一登基就抄了和珅家的清帝,想必对方当时的心情应该跟现在的自己非常相似。 周谨有眼力劲,立即问道:“三藏法师打算如何处置这些赃物?” 徐胜不假思索道:“找个擅长金行术法的灵修,将这些佛像都铸成刀币,流通的钱才有价值,否则只是一堆死物。” 唐徵明忙问道:“你该不会是想把这些钱都分发给百姓吧?” “当然不会,这是最愚蠢的做法,具体如何处置,还得回去细细思量。” “这就好,我真怕你脑子一热,化身善财童子,那可就好心办坏事了。” 众人意犹未尽的离开天王殿,徐胜正要去广场查看自首的情况,周谨忙道:“三藏法师,我们不需要接着验收吗?” “还有吗?”徐胜复又醒悟,“也对,还有粮食,你们控制了六成的内田和所有的外田,富余到能免费给全城百姓供粮,必然积攒了许多。” 周谨犹豫道:“呃,粮食确实不少,约莫有五百多座粮仓,但粮食不值钱,只是小头,其余还有宝石、珍珠、古玩、貂皮、人参、雪莲等等,之前的房产地契中,共有当铺二十五座、银号十六座、古玩铺五座、玉器库两间、绸缎库四间、瓷器库八间、毛皮库……” 四人听着这位“二管家”如数家珍的介绍,却是愈发无语。 …… 是夜,空真来到了同门师弟空实的寮房中,促膝长谈。 “师弟,侠僧托我向你转达谢意,多亏你提供名单,又掩护我等潜入寺内,才能一举擒下道智,但为了避免遭人报复,故不对外公布你的功劳,还望你能谅解。” 空实摇了摇头,叹道:“我在青叶寺挂单修行,明知方丈等人走入歧途,残害民生,却不敢出面阻止,只遮住双耳,待在室中修行,对俗世假作不知,又有什么功劳可言呢?今日侠僧能原谅那些底层的弟子,我也是松了一口气,毕竟连我都只会明哲保身,又如何能苛求其他人?” 空真道:“其实侠僧对小奸小恶之人颇为宽容,真正容不得的是那些大奸大恶之辈,当然,他的说法是人的精力有限,没法面面俱到,只能抓大放小。” 空实感慨道:“这不是抓大放小,而是取难舍易……” 蓦地,他抓住空真的手,郑重地问:“师兄,你如实告诉我,师父是不是侠僧杀的?” 空真略微一愣,旋即目光直视,毫不闪躲道:“师父死在我的剑下,被我亲手所杀,临终前还曾短暂恢复清明,交待遗言于我,宗门公告上的内容全是真的。”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 空实松开双手,却是如释重负。 (罪不容诛:罪恶极大,杀了也抵不了所犯的罪恶。换成现代语序,可理解为“罪诛不容”,罪恶大到即便杀了也无法容忍,跟“空穴来风”不同,这个词没有今义,只有误用,类似把“不以为然”当成“不以为意”。 《汉书?游侠传序》:况于郭解之伦,以匹夫之细,窃杀生之权,其罪已不容诛矣。 三国演义:统便喝斩二人,玄德还犹未决,统曰:“二人本意欲杀吾主,罪不容诛。”遂叱刀斧手斩杨怀、高沛于帐前) 第六十三章 上任后的第一把火 “权方丈,没看错吧,莲花寺的人这么大方?” 唐徵明脸上难掩讶异之色,将一张法牒翻来覆去地看,确认上面写的内容的确是“赐予三藏法师空想青叶寺权方丈一职”,包括盖的印章也残留着本门特有的精神印记。 “我还以为你刚到青叶寺就大开杀戒,必然会惹得上院震怒,派人直接夺了你三藏法师的身份或者直接押你回去,没想到他们不仅没追责,反而让你代行青叶寺方丈一职,啧啧,师弟你老实交待,你是不是道虚方丈的私生子?” 徐胜拎起随着法牒一同送来的银纹袈裟,道:“不奇怪,正因为我行事胆大包天,他们才更不愿意让我回去,恨不得让我一辈子都待在这边鄙之地,一个权方丈算得了什么,慷他人之慨,不需要花他们半枚刀币,自然乐得大方。” 权方丈,意思是代行方丈的职责和权力,但没有方丈的正式身份,也就是有实无名。 唐徵明将心比心的想了想,不得不同意:“确实,换我在他们的位置,也不愿意让你回去,至少不能让你带着阐提戒刀回去,以前你只是追杀被通缉的叛僧,现在连分院的方丈都被你明正典刑,一旦让你回去,不知有多少人会被吓得夜不能寐。” 他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这些你事先都料到了吧,知道他们不敢让你回去,肯定会妥协,所以行事才如此肆无忌惮。” “宗门反应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从我们以千里传信术禀报开始算起,也就不到十日,他们居然就把法牒和袈裟送来了……哈哈,看来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有趣!” 如今距离徐胜入主青叶寺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该处罚的都已经处罚,该公布的也都已经公布,众弟子的情绪十分稳定,毕竟真正处以极刑的只有当天包括道智方丈在内的十人。 见识过徐胜的手段后,根本没人敢隐瞒,何况有检举制度在,自己干点的那点事根本瞒不了同伴,与其让自己成为别人的功劳,倒不如乖乖认罪,反正最大的刑罚也只是终身监禁。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第二天就没人成功举报,因为有的人忘记了自己犯下的罪行。 这并不奇怪,因为只有受害者才会牢牢记住自己受过的欺凌,而施暴者经常会遗忘自己的暴行,甚至会认为自己不过是小小的捉弄了一下,根本算不上犯罪——永远不要指望施暴者会对受害者感同身受。 此外,还有一些不在场的弟子门人。 对此,徐胜发出了劝其自首的公告,并给出了半个月的期限,如果半个月内没有回青叶寺自首,那就准备好成为别人减罪的功劳。 事实上,这批人基本都回来了,哪怕没罪的也赶回来,毕竟门派出了这么大的事,于情于理都要回来认个脸。 只有一些知道自己回来会被处以极刑,或者终身监禁的家伙才敢抗令,但留给他们的生路其实也不多。 燕州乃是莲花寺的势力范围,一旦上了通缉名单,居住区基本就别想待了,而野外的妖魔显然不是可以正常交流的对象,故而只能投靠其它门派势力。 那些正道门派不会收留这群人,毕竟你做了初一,别人就会做十五,一旦收留了别派的叛徒,难保不会轮到自己——如果叛逃的是一名五品、四品的灵修高手倒也罢了,一群低阶灵修,没必要为了他们损坏彼此的交情。 剩下的选择就只有投靠邪道,而必须要说的是,跟许多武侠小说设定里,邪道与正道势均力敌的情况不同,蛮洲的邪派只在夹缝中求生,他们能存活至今,并不是实力有多强,而是因为正道各派要对付威胁更大的妖魔,无暇顾及他们。 这是一群无法走上台面的老鼠,虽说老鼠有可能引发鼠疫,给人类带来巨大的灾难,但终究也只是老鼠而已。 “这袈裟不错,虽然不是魂器法宝,但能避水火,也能抵挡刀剑锐器。” 徐胜披上银纹袈裟,对着镜子端视一番,颇为满意。 “确实挺合身,不过银色稍显冷酷,不如金色显耀,穿在你身上一点也没有出家人慈悲为怀的气质,反倒更添几分肃杀之气,总觉得下一刻你就会从袈裟下面掏出根棍子,戳爆敌人的脑袋。” 唐徵明调笑了几句,随后忽然询问道:“师弟,你说道虚方丈和叶衣圣女是否清楚青叶寺这帮人的所作所为呢?” 徐胜淡然道:“道智在青叶寺干了二十三年,只要不是聋子,肯定有所耳闻。” “那他们为什么不管?” “因为道智造寺、度僧、写经无数,大力弘扬佛法,使人人崇佛信佛拜佛,香火鼎盛。” 唐徵明闻之愕然,愣愣道:“这不就是道智自辩时说的话吗?你跟空真师兄不是说这些事毫无功德吗?” “没有功德,但是有功劳,确实,从佛法的角度看,道智做得一塌糊涂,甚至走上了邪道,但从佛教的角度看,道智功大于过。” 徐胜虽然瞧不起对方,但也不会故意贬低:“对于边鄙之地,宗门只要求能安定地方,不生乱子,而青叶寺不仅做到了,每年还能上交一定的钱粮,那还有什么可奢求的呢? 真正有能力的人不愿意被‘流浪’,换个差不多的未必能做得比道智更好,所以上院对他的行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前提是不知道他攒下了这么丰厚的身家。” “既然有功劳,为什么宗门对他的死无动于衷,甚至发来嘉奖?” “因为他的功劳就值这么点待遇,他的所作所为也的确违背了正法,所以宗门既可以容他,也可以容人诛杀他,只是必须得收拾好他的烂摊子。” 徐胜拍了拍法牒,笑道:“你以为这个‘权方丈’是纯粹的嘉奖吗?如果我没有把青叶寺经营好,甚至弄得比道智更差,只怕第二天上院就要派人来问罪了,那些讨厌我惧怕我的人为什么没有阻止此事,反而有意推波助澜?为的就是创造一个向我问罪的机会。” 唐徵明拿出腰间的葫芦,打开后饮了一口素酒,叹息道:“唉,我后悔了,当初真不该答应跟你一起走的,人间疾苦事太多,而我只想醉生梦死。” “上了贼船还想下?”徐胜剑眉一扬,拊掌大笑道,“迟了!” 唐徵明伸手拍了拍徐胜的肩膀,道:“师弟,于公于私,你都要将此地经营好,不可让那些小人看了笑话,可惜为兄不学无术,不懂得经世济民之法,在这方面帮不了你,只能替你写写字跑跑腿。” 徐胜道:“那就劳烦师兄拟一张上任的通告,并将这张法牒挂出来,让所有人知晓此事。” “诺!” 唐徵明正儿八经的抱拳应声,可马上便没了正形,忍不住笑道:“那些期待上院将你调走的家伙,怕是要失望了,接下来只能夹起尾巴,老老实实地做人。” 他拿着法牒离开,方一开门,就撞见正打算进来的楚君昭,两人相互打了声招呼。 楚君昭进屋道:“每人领二十斤粮,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全部发下去了,且不谈青叶寺的目的,他们在编户齐民方面做的很完善,省却了许多工作。” “毕竟只有编户了才能从寺庙领到口粮,自然没人会隐瞒不报,就算是宗族也不敢拦着族人。”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不会一直养着大家吧?虽说以青叶寺的田地出产完全养得起,但这么做就跟之前没多大区别。” “当然不能白养,否则人就废掉了,恢复生产的民策已经拟定好了,就在书桌上,你拿去看一下,觉得可行就交给普贤院,让周师叔带人推广开。” 楚君昭很快在书桌上找到了一叠计划书,拿起来一看:“土地改革?” 徐胜忙道:“不是这个,这个方案废弃了,是下面的。” 但楚君昭还是认认真真的看完了第一份计划书,疑惑道:“我觉得这个土地改革的民策挺好的,各方面都考虑得非常周到,既能让百姓自食其力,激发劳作的干劲,又能防止地主豪强趁机兼并,为什么废弃?” 徐胜无奈道:“因为我犯了教条主义的错误,土地改革和共产主义不是万灵药,真正要抓住的核心应该是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简单的讲,我觉得把田集中在青叶寺手里并不是坏事,因为我们有灵修,生产力早就超出了讲究男耕女织、自给自足的农耕文明,相比之下,大农场模式更有效率,没必要采用落后的生产方式。” “……大概的意思我听懂了,但我们眼下的目的并非追求更多的粮食,而是想办法让百姓有活干,能够自食其力,为此就算少收获一些粮食也可以接受。” “你先看下一个民策。” 楚君昭翻过土地改革,找到了新的计划书:“扫盲运动?读书可以赚钱?” (斋主:本章字数多一些,今天也只有两更) 第六十四章 打破知识垄断 徐胜拟定的“扫盲运动”简单粗暴,就是召集四谛城及周围乡镇所有会读书识字的人,聘请他们当老师,再将分布各地的寺庙当做学堂。 规定凡是来上学听课的人,每日管两餐,每三天进行一次考试检查,合格者可以拿一笔小钱,成绩优异者发放奖学金,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来上学。 他敢这么做,底气就来自于青叶寺数十年的积蓄,能随便他挥霍好几年。 至于普及教育的好处,自然毋庸多言,“知识就是力量”在这个世界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不认识字,给你一本武功秘籍你都修炼不了,哪怕是像《大轮心经》这种直接将口诀印到脑子里的功法,可你连身上的穴道都认不全,又有什么意义? 便是灵修同样需要一定的知识打底,当你沟通魂器的时候,反馈来的信息并不会增加你的知识量,而是以你能够理解的概念进行表述,换言之,如果你本身缺乏相应的知识,反馈回来的就是一堆代表未知的“?”,想要掌握灵能的效果,只能像盲人一样去摸索。 等楚君昭看完计划书后,徐胜问道:“你觉得如何?” “挺好的,我觉得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教化,道智方丈口中的教化只不过是让百姓麻木的念经抄经,其实百姓连自己抄的是什么字,念的经文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只是如傀儡般的不断重复。 而且你的方法还能让女子受益,既然男女老少都能通过读书赚钱,哪怕是那些讲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老顽固,也会送闺女上学。 真没想到你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如此完善且可行的民策,实在令我刮目相关,下次谁敢说侠僧只懂行暴,就把这叠纸甩他们脸上吧。” “君昭姐就别取笑我了,就这点内容,我也是想得一个头两个大,偏偏还不能露怯,得装作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 徐胜上辈子就没研究过这些东西,穿越后也只是在提议成立百丈肃众的时候,思考了一下制度的问题,其余时间不是在修炼武功,就是在追捕凶犯。 他能想到推广全民教育,还是在当初寻找《灵界趣谈》时生出的念头,想要打破知识被垄断的现状。 ——将来若有机会,须尽力改变这一状况,难得穿越一趟,总归要做出点贡献,不能跟着时代的车轮在原地转圈,得努力推着它向前。 虽然当初这只是徐胜一个有感而发的念头,没有像佛陀菩萨发宏愿那般弄得惊天动地,可一旦有机会实现,他就会努力去做。 单纯给百姓发粮发钱并没有太大意义,唯有给他们知识才能改变命运,进而让历史往上升,而不是原地打转。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君昭姐你看完后有什么意见,或者要补充的吗?”徐胜问道。 楚君昭抚着脸想了一会,道:“先生的人数可能不够,可以让本寺的弟子兼任。” 要说蛮洲哪个组织的文化水平最高,自然是官府和各大门派,若不识字,连武功和灵格修炼不了。 徐胜立即答应:“应有之理。” “另外,可以向儒门求助,他们的通用灵格‘秀才’拥有让人深刻记忆的灵能,用来教学最合适不过。” “可以,我马上就派人联络离此地最近的儒门学宫。” “其它的我就想不到了,其实你设计的章程已经足够完善,包括这个‘注音法’,哪怕没有亲自尝试,光是在脑海中试想一番,我也觉得这对学习文字有很大的帮助,奇怪了,为什么以前从未有人想到过呢?”楚君昭疑惑不解。 拼音法简单实用,徐胜自然没有忘记,不过他没有原样照搬前世的26个英文字母,而是直接从各种阵法符文中,挑选出一些简单易识别的符文替代,因为此世不需要向西方学习。 脑中灵光一闪,徐胜又想起了一个便于学习的方法,道:“再加上一条,我们目标只是最基础的扫盲,能让人识字即可,不需要让人成为文学博士,也不要求学生写出多么华丽的文章,因此教学时一切从简,比如‘茴’字有四种写法,只需教笔画最少的那个‘茴’,其它的三种写法不用教。” “没问题。” 楚君昭这回没有思考便同意了,毕竟又不是要求生造出一个新字,而是从已有的写法中挑选最简单的那一个,这不是什么值得争议的事,唯一要考校的是教书先生的知识水平。 徐胜笑道:“君昭姐不妨试着编撰一部字典,专门收录从古至今所有文字最简单的写法,也不需要一口气全部编好,先从常用的两千字开始,编好了我就让藏经阁刊印,发行各地学堂。” 楚君昭无奈道:“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需要查阅古今各类典籍,就算只有两千字,那也需要耗费巨大的心力,而且很容易遗漏出错。” “出错就出错,之后我们可以出修订版,只要态度端正,没人会嘲笑,世上谁人不会犯个错呢?而且随着扫盲运动的推广,说不定在将来某一天,天下的读书人人手一本你编撰的字典,到时候君昭姐你就是青史留名的文学大家,谁有资格嘲笑呢?” 楚君昭失笑道:“就凭这种毫无新意的筛选劳作,只会被读书人嘲笑是劳力者,哪里还能成为文学大家,更别说青史留名了?” 徐胜正色道:“不可否认的是,我们的这种方式推广起来最快捷,耗费的钱财最少,当天下九成九的识字者都拿着署名‘楚君昭’的字典,谁有胆量嘲笑作者呢?这是要自绝于人民吗?” 楚君昭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但旋即摇了摇,道:“太遥远了,我们连燕州都管不了,如何还能管整个天下?这事我答应了,你不必再用‘青史留名’诱惑我,只是你得挑几个精通文字的弟子助我修订,我一个人必然分身乏术。” “那就让傅子卉和空实来当你的助手,傅子卉大族出身,家学渊博,空实是空真师兄的亲师弟,听说很擅长考古。” 这里的考古可不是指被大众误解的盗墓挖洞文物古玩,而是指考究古代文明,包括上古文字、阵术符文、经义典籍等等。 “那我没什么问题了,尽量不让你失望吧。” “对了,找人把‘扫盲运动’的消息往外面传播,尤其是要宣传‘读书能赚钱’这一点。” “为什么,难道你要招揽外地的人口?” “这也是目的之一,但最重要的是让外面的商人知道,本地的百姓很快兜里就有钱了。” 第六十五章 未来的发展方向 四谛城原本也有商队来往,但这些商队的交易对象都是地主豪绅跟莲花寺,交易商品多为奢侈品,实用价值极低。 因为普通老百姓兜里没钱,根本没法买卖商品,这也导致经营奢侈品以外的商人根本不愿意来四谛城,徐胜打算通过宣传“读书赚钱”一事,将其他商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否则以后他想买东西都找不到商家。 此外,由于徐胜选择了将土地集中在一起,生产效率更高的大农场制,废弃了分田给百姓的土地改革,那他就必须另外给百姓找一条出路,“读书赚钱”只是权宜之计,不可能一直读下去。 最初他想过以工代赈,组织百姓进行基建,毕竟注重基建的观念都铭刻在现代天朝人的骨子里。 但这个方案很快被他废弃了,理由跟土地改革相同,论造桥铺路,灵修才是个中好手,效率高出普通人不知多少倍,既然在种田上选择了追求效率,那么在基建上就没道理采用落后的生产方式。 思来想去,徐胜最后选择的方向是手工业,因为灵修的能力基本与手工业无缘,或者说,本来就没有专门为了“生产”而诞生的灵格。 灵修擅长耕地和铺路,不是因为存在灵格“农民”或者灵格“修路人”,而是因为与大地相关的灵能恰好可以运用到这方面。 可这世上鲜少有灵能可以运用到手工业,即便有,效率也比普通人高不了多少,比如金属灵能可以用来打造铁器,火属灵能可以烧制陶瓷,灵格“织女”擅长纺织,灵格“刘皇叔”擅长编草鞋——如果真有灵格“刘皇叔”的话。 这里面也就打造铁器的灵能效率比较高,其它的灵能顶了天也就抵个十倍的普通人,不足以拉开代差,跟耕地、铺路这种“以一敌千”的效率根本没法比。 如果真有修炼了灵格“织女”的修行者,作为天帝之女,怎么也得是个六品灵修,派去织布实在是太奢侈了。 “手工业需要商业流通,用‘读书赚钱’吸引商人的目光是必要的一环,另外还得取消各种苛捐杂税,只保留商税。” 徐胜想了想,拿出纸笔写了一张“取消除商税外所有税”的通告。 对于商人而言,商税其实是小头,各种过路税、城门税、保护费才是大头。 至于下面的人阳奉阴违、巧立名目,他一点都不担心,青叶寺有的是想戴罪立功的僧人。 论执行力,灵修完全不亚于有科技辅助的现代人,更何况四谛城早就被打造成以青叶寺为中心的铁桶江山,别说第二座山头,连一个黑帮都没有,便是那些地主豪绅,也被香火编户政策打压得够呛,远没有其它地方的同行的嚣张气焰,敢不听话,摁死他们也就是一个手指头的事。 “应该能行……吧,我记得春秋时的鲁国就是以手工业闻名的,后来更是出了一个闻名后世的公输班,这位可是手工业的祖师爷……说到公输班,或许我该联络墨家,他们才是手工业者的代表。” 公输班当然不是墨家门徒,但他跟墨子有一段恩怨,因此很容易联想起来——虽然公输班本人可能不愿意提及这段过往。 墨家以“兼爱”“非攻”“儒家死对头”而闻名,可实际上它在数学、创造发明上的成就极为突出,如果能存活到现代,必然是代表工人阶级的组织。 奈何它出现得太早了,那个年代连工业的萌芽都看不见,自然也不存在工人阶级,故而墨家在当时能代表的只有小生产者和手工业者。 “可惜墨家没有一个固定的山门,我也是只闻其名,想找都找不到人……算了,先记着吧,以后有机会再说,我一个打打杀杀的武僧,在民生经济方面连纸上谈兵都称不上,就凭前世学的那些杂七杂八的知识,规划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反正有粮食兜底,哪怕最后闹得经济崩溃,也不会有什么乱子。” 徐胜感觉这几天的政务已经将他本就不多的存货掏得干净,当即将笔一扔,靠着椅背闭上眼睛,转而思考起自身的修行。 “我要当巨侠!” 他在识海中喊了一声,打开任务面板,不出意外,任务“万家生佛的青叶寺”已经完成,还拿了一个S级的评价,总共得到了6000X2.5=15000的行善值。 这次的任务论执行难度其实比不上道善师叔那回,那回徐胜真的是把命都赌上了,这回却是顺风顺水,从头到尾波澜不兴,尽在掌握中。 但游戏对任务价值的评估从来不是看执行的难度,而是看敌我双方的水准,从纸面上看,这次的敌人有包括道智在内的一堆灵修,甚至某种意义上,整座青叶寺都是敌人,6000的行善值其实偏少,估计是考虑到有“廖潇潇”和“空真”两位队友帮忙。 其实S级并非最高评价,上面还有SS级和SSS级,但徐胜在现实中一次都没拿到过,倒也不觉得遗憾,接着又打开个人面板。 人物:徐胜人 神元:4950 气元:9000 精元:16999 技能:灵格“武僧·鲁智深”(94%)、铁裆功(80%)、天龙法体(25%)、梵天轮指(1%)、断空刀法(75%)、大轮心经(25%)…… 行善值:18780 为恶值:0 《大轮心经》每提升1%,需要消耗350点行善值,但可以增加300点气元,在登堂入室后,又提升了1500点。 《断空刀法》每提升1%,需要消耗280点行善值,并在晋级大成的瞬间,一下子增加2000点神元。 两名功法的消耗率虽然不及《沧澜武经》,但《沧澜武经》是多门武功的集合,不能相提并论。 “灵格的演绎度又提升了20%,只差临门一脚就可以考虑‘药师’的晋升仪式,还有《大轮心经》不亏是曾经的镇派神功,才达到入门水准,就已经实现真气充盈,下一步该提升哪个呢?” 徐胜思索了一番,但没有立即做出决定,他点开了队友面板,发现在廖潇潇(檀贞)和空真两人的名字下,各有500点和600点待领取的行善值。 对此他没有觉得奇怪,因为在处置道智等人的第二天,他就委托廖潇潇和空真各带一批僧人巡游四谛城维持治安,防止别有企图者趁机作乱,毕竟这种事太常见了,总有一群心怀侥幸的家伙觉得自己能逍遥法外。 徐胜想要树立自己的威信,搞好治安是第一步,即保障人民的生命安全;分发粮食是第二步,即保证人民不会饿肚子;扫盲运动是第三步,让人民重新燃起希望;发展手工业是第四步,让人民能自食其力。 只有完成了这四步,他才算是真正掌握了四谛城。 “仅仅是打击内部的不法分子,连青叶寺都做得到,我必须做得比他们更好,让百姓意识到现在的青叶寺跟以前不同了……嗯,就从扫荡周围的妖魔开始吧。” 徐胜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应该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应该堵住其他人的嘴巴。 没错,他就是想活动一下身体,找个能抗揍的对象发泄压力,这十几天的政务处理可把他憋坏了,偏偏找不到能替代的专业人士,同伴里没人擅长这方面,只能自己赶鸭子上架,如今总算是告一段落。 “既然道智那帮人都能镇守二十多年没出大乱子,周围应该没什么厉害的妖魔……” 正寻思着,识海中突然传来了新任务的提示。 任务:道智的合作者,限期十日 成功条件一:打草惊蛇,吓退与道智合作的妖魔,奖励行善值1500; 成功条件二:歼灭与道智合作的妖魔,奖励行善值7000; 成功条件三:(徐胜懒得看) 成功条件四:(同上) (斋主:大家应该渐渐习惯二更了吧,那就不用我多说了(○` 3′○)) 第六十六章 狐虎双妖 “道智那老家伙死了?” 一座仿照人类住宅布置的奢华山洞中,一头体长五米,长着一对剑齿的巨虎趴在光滑的皮毯上,听到下属回禀的消息后,惊讶得抬起头,露出了杀气凛凛的竖瞳。 下方一只穿着僧袍,如人类般双足站立的狐狸缩了一下身子,适当地流露出畏惧之意,吞吞吐吐道:“根据打听来的消息,他被莲花寺派来的使者所杀。” “是同咱们合作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从公布的通告来看,应该与我们无关,只是他们人族的内斗,否则的话,早该派人来‘斩妖除魔’了。”狐妖发出了几声奸笑,“依属下的猜测,要么是道智死得太快,没来得及交待就被杀死,要么道智故意隐瞒了此事,想利用我们来报复杀他的使者。” “让咱们替他报仇?他可真敢想啊,真以为我们是什么肝胆相照的盟友吗?” 虎妖哂笑一声,又问道:“杀死他的使者是谁?如果是什么厉害人物,咱们就先离开此地,避一避风头,如果只是借宗门权势来耍威风的狐狸,那替俺可怜的盟友出一口恶气,让他九泉之下得以瞑目,也不是不能考虑。” 虽然被当面讽刺了一句,但狐妖对此毫不在意,狐假虎威本就是他的生存之道,有什么可羞愧的? 蜣螂成妖之后,也没见它们吞粪自尽啊。 “据说是侠僧。” 虎妖若有所思:“侠僧……这个名字俺有听说过,似乎只是一个九品灵修。” 狐妖忙提醒道:“大王,千万别因为灵格品阶而小瞧此人,曾经这么想的人,现在尸体都躺在棺材里长蛆了。” “哦,看来又是一位天之骄子,人族的天才何其之多……罢了,那就先退往妖脉血谷,避一避风头,就是可惜每月的五口人粮,未来的一段时间内怕是没机会享用了。” 虎妖曾与道智达成协议,青叶寺每月送五个人给它享用,而它承诺不对四谛城及附近乡镇的百姓下手,并且圈住地盘,不让其它妖王靠近。 其实,虎妖每月得吃十五人才能满足修行的需求,但它还是痛快答应了,因为狩猎人族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正道高手盯上,落得被“斩妖除魔”的下场,每月五个人虽然少了点,但胜在没风险,而且细水长流,反正肚子饿了还可以找其它的城镇下手。 当然,虎妖也很清楚,道智是想用利用它来清除“不虔者”,以此威慑百姓乖乖奉上香火钱,有时候还会制造机会,让它杀死意图举报的“反对者”,从而达到排除异己的目的——这些都是属下狐妖分析出来。 但它不在乎,这本就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像狩猎灵修固然有危险,可灵修的肉比普通人好吃太多,以蕴藏的元气而言,更是强出数十倍,在事先得到情报的前提下,设好埋伏等猎物自投罗网,基本十拿九稳。 狐妖也觉得很可惜,毕竟作为中间商,每个月它能领到两个人粮,而它的修行需求远低于虎妖,因此它更在乎双方的合作。 这时,几只未化形的狐狸爬进洞窟,叽里呱啦一阵禀报。 狐妖的双眼立即亮了起来,转头兴奋道:“大王,看来临走之前,咱们还能捞上一笔。” “怎么说?” “那位侠僧派人扫荡周围的妖魔,但他没有亲自动手,而是派了一批不入流的弟子,”狐妖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也不难理解,毕竟四谛城二十多年没出现过厉害的妖魔,疏忽大意在所难免,换奴来决策也是一样。” 虎妖也来了兴致,支起身体道:“有多少人,实力如何?” “总共六人,灵格不超过八品。” 虎妖狐疑道:“那侠僧也才区区九品。” “世上能有几个侠僧?若人族都是他这样的天才,咱们妖族早灭亡了,正因为他的情况稀世罕见,才会如此出名,便是真有第二个侠僧,也不可能是寂寂无名之辈。” “言之有理,看来咱们离开之前,还能享用一顿丰盛的饯别宴,”虎妖既然扯开嘴角,笑了几声,“嘿,恐怕真如你方才猜测的那般,道智想利用你我替他报仇,故意隐瞒了此事,事不宜迟,咱们现在便出发,掳了人就走,免得引来那位侠僧。” “为防万一,请大王赐我一张人皮,我假扮一名误入森林的村民,引他们进入陷阱。” “准了。” 虎妖伸受往地上一抓,从地毯上扣下一块,甩了出去——原来铺满整个山窟的地毯皆是人皮所制。 狐妖接住人皮,往身上一套,原地一转,便已成了一名面黄肌瘦的村妇。 “汪!” 这时,之前进来禀报的狐精中的一只突然眼露红光,身体骤然膨胀,背部长出一排骨刺,转眼就变得跟野狼一样大,并迅速朝“村妇”扑去。 虎妖不显惊慌,仿佛对这类异变习以为常,举起爪子一挥,一道无形气刃破空斩出,瞬间就将畸变的狐狸劈成两截,内脏和鲜血洒了一地。 虎妖皱了皱眉头,对狐妖不悦道:“竟然把俺珍贵的人皮毯给弄脏了,这些可都是俺从食物里精挑细选,用最嫩的人皮制成,一个老头都没有,赶紧给我收拾干净!” “大王稍待,奴立刻就把地毯洗干净。” 狐妖赶紧催动法术收拾地上的秽物,心中没有丝毫波动,因为早已见怪不怪。 除非是掌握化形的妖族,否则根本抵抗不了灵气污染带来的侵蚀,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畸变,陷入疯狂。 而即便是他们这些已经化形的妖族,也只是具备了一定的抗性,并未彻底摆脱侵蚀,如果长期催动妖力,同样会发生畸变,唯有通过吃人才能降低灵气带来的侵蚀。 若能吃掉灵修,更是能从根本上提升抗性,这对妖族而言,甚至比单纯的提升修行更有价值。 正因为这点,妖族跟人族之间才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双方都对此心知肚明。 “大王,收拾好了。” “那还等什么,出发吧。” 第六十七章 谁比谁慎重 苦源镇外的森林中,傅子卉、花梵领着四名青叶寺弟子巡查,其中傅子卉一马当先走在最前方。 “表妹,别一个人走太快,碰上妖魔就危险了。”花梵有气无力的喊着。 “你在说什么孬种话,我们就是来降妖除魔的,碰不上岂非白走一趟?”傅子卉十分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如果同廖师姐一组,现在肯定已经宰了好几头妖魔,为什么徐师叔要安排你这个包袱跟我一起啊?” “师叔的安排必然另有深意,”花梵一本正经的琢磨道,“可能是觉得你性子太急躁,需要有个稳重的人在后面拉住你,免得你冲太快,换成廖师妹只怕不一定好意思开口劝。” 傅子卉没好气道:“别把人说得跟脱缰野马一样……咦,前面有动静。” 她立即加快脚步前行,花梵无奈的向后面招了招手,示意其余四人保持距离跟上,既要避免掉队,也要避免被一网打尽。 “呜呜……有谁在吗?谁来救救俺……” 众人循着声音走去,就看见一名衣衫褴褛的中年妇女坐在地上,身上有多处划痕和污泥,尤其小腿处有着很明显的野兽咬痕。 如果对方是一名衣冠楚楚的大家闺秀,饶是以傅子卉的急性子,也会在第一时间起疑,毕竟这样的例子在书上见得多了,妖怪就喜欢扮成容易引发人同情心的美女和小孩子,可实际想一下,哪里会有美女和小孩子独自跑进野外深处? 但眼前坐在的地上是一名面有菜色的村妇,模样算不上周正,脚边还有一个倒出了不少野菜和蘑菇的篮子,傅子卉的脑海中立即跳出了一个“对方为了改善伙食,到林中采摘却碰见野兽,侥幸滚下陡坡逃脱”的猜测。 “大婶,你还好吗?你坐着别动,我们这就过来。” “谢天谢地,谢谢佛祖保佑,居然真的有人经过,还以为今天出不了这片林子,”村妇立即露出大喜过望的表情,“小姑娘,俺是苦源镇上的桂花婶,能麻烦你带俺……你这打扮,莫非是青叶寺的师太?” 傅子卉忙摆手道:“我没出家,大婶可前别叫我师太,这个称呼我受不起。” 桂花婶有些慌张道:“哦,这些俺一个乡下人也不是很懂,能拜托小师傅你带俺离开这里吗?俺的腿受伤了,根本站不起来。” “没问题,我这就扶您起来。” 傅子卉正要上前,花梵走了过来,开口阻止道:“小心她是妖魔假扮。” “诶?俺俺俺不是妖魔,小师傅你怎么能随便冤枉人?”桂花婶一脸委屈道。 傅子卉转过头,一脸无奈的看着花梵,传音入密道:“有你这么当面说出来的吗?” 她也不是完全相信对方,可万一对方真的就是无辜百姓呢? 总不能就这么扔在林子里不管吧,最多一边提防一边把人送回家去,当面说破,岂不是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 “你有什么证据吗?”为了维护青叶寺名声,傅子卉只得站出来帮桂花婶撑腰。 “证据是没有,但小心点总归不是坏事,这样吧大婶,我们等会儿会制住你的窍穴,绑住你的双手,遮住你的眼睛,再把你抬回去,这样我们可以放心救人,你呢也不用走路回去,正好两全其美。”花梵笑眯眯的说道。 傅子卉忍不住再度传音入密:“两全其美个头啊,弄得跟绑架似的,你这不是败坏本寺名声吗?” 桂花婶缩了缩身子,有些害怕的说道:“俺、俺觉得这样不大妥当……” 傅子卉瞪眼道:“瞧,这分明是把咱们当绑票贼人了,你有想法就不能先跟我商量下吗?” 花梵依旧是笑眯眯的欠揍表情:“大婶,你有意见事后可以向本寺投诉,至于现在么,不管你是否反对,为了你的安全,我们都会这么做,所以等会儿你就少一点反抗,免得让伤口扩大。” 桂花婶听得有些发懵,转头向傅子卉求助道:“小师太,你帮我劝一劝这位师傅,俺要是被这么抬回镇上,以后可就再也没脸见人了。” 傅子卉张了张嘴,却没有开口劝说,她固然觉得花梵的决定有些欠妥,但也只是欠妥而已,不是不能这么做,没必要为此事继续争执,浪费时间,至于桂花婶,忍耐一下也就是了,反正到了村子就会把人放下,误会也就解开了。 她只提醒了一句:“事后你一个人背锅,别想让我跟你一起承担责任。” “安心啦,这不是空想师叔做了青叶寺的权方丈吗?换其他人,我肯定不敢这么乱来,但师叔的话一定能理解的。” 花梵正要示意后面的弟子上来动手绑人,忽闻一声尖叫,只见一条趴在树上的蟒蛇用尾巴卷起桂花婶,迅速往林子深处蹿去。 “妖孽,快把人放下!” 傅子卉想也没想,立即运功追赶。 花梵连忙跟上,并劝道:“表妹别追,小心中了妖魔的陷阱。”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我知道你怀疑大婶是妖魔假扮,我其实也没有完全相信她,可我们总不能因为这点怀疑就见死不救吧,万一对方是真人呢?如果因为我们的一点疑心,导致一条本来可以救下的人命消逝,那我怎么也不会原谅自己!” “……好吧,但千万要保持警惕。” 两人一路追出千余米,傅子卉见蟒蛇的速度慢了下来,立即挥臂甩鞭而出,卷住对方的尾巴。 “抓住你了!” 她奋力一扯,连人带蛇一起拉回,那蟒蛇见势不对,立即把人甩了出去。 “救、救救我!” 桂花婶人在半空,扯开嗓门尖叫,傅子卉只能放开蟒蛇,手腕一抖,鞭子转而卷住桂花婶,将人拉回。 “不对!” 花梵突然闪身挡在傅子卉面前,双臂一张,前方大地隆起成墙,挡住了飞过来的桂花婶。 傅子卉不及询问,就见“嚯啦”一声,整座土墙都被切开,长着一张狐狸脸的桂花婶从中冲了出来,带着一股怪异的气味。 “走!” 花梵抓住傅子卉,催动灵能“缩地成寸”,迅速往外逃去,打算先跟后方的青叶寺弟子汇合,但下一刻就有恶风袭面而至,他完全看不清楚对方的动作,只来得及本能地横臂格挡,顿觉一股沛然不可抵御的大力涌来。 只听“嘭”的一声,花梵和傅子卉一起撞上了大树,只觉五骸欲散,脏腑移位,前者的手臂更是被打得几乎断折,若非他在最后一刻往手臂上覆盖了一层土甲,抵消了不少冲击,就算被一击抓断也不足为奇。 “小子,你很谨慎,差点就让你俩逃出包围,可惜在强大的武力面前,你那点小聪明根本无济于事。” 化形成一名巨汉的虎妖踏步而出,它的身形虽然魁梧,速度却是快如疾风,就算是灵能“缩地成寸”也逃不过它的追击。 彻底撕下人皮的狐妖也跟着附和道:“这小子心眼贼多,差点让奴以为被他识破真身,若只有他一人,奴还真没把握能骗到他。” 花梵看着两名能说人言的妖族,心中一沉,这证明对方皆已化形,境界相当于六品灵修,狐妖不善战斗,类似辅助系灵修,或许威胁不大,但旁边那位虎妖煞气冲天,明显不是易与之辈,自己与傅子卉联手也没有半点胜算,就算逃跑也只有一丁点的可能。 “小子,一看你的眼神,奴就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死心吧,小心谨慎的人可不是只有你一个。” 狐妖发出尖锐的啸声,很快成百上千的妖怪围了过来,有蛇精、狼精、熊精……形成严密的包围圈,将两人团团围住。 “两位可真看得起我俩。” 花梵不由苦笑,这下真的是半分生机也没了。 狐妖嘻嘻笑道:“苍鹰搏兔,亦尽全力,奴可不会小看你们人族。” “说得好!” 忽来一个雄浑的声音,与之同至的还有无俦棍劲,以一招简简单单的“横扫千军”,强行撕开包围圈,令妖怪触之毙命,无不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只见徐胜手持水磨镔铁禅杖从缺口处买入,脚下是一地的妖怪尸体。 傅子卉顿现惊喜:“师叔!” 花梵也跟着长出一口气,稍一思索,旋即恍然:“原来我们被当做诱饵了,难怪如此安排。” (③④②⑨⑥⑦④⑥⑤) 光看气势就知道是强敌,虎妖眼神一凝,满怀忌惮地问:“你就是侠僧?” “好说,洒家徐胜。” 徐胜看向双妖,道:“两位的发言我都非常认同。” “什么发言?” 狐妖眼珠滴溜溜的旋转,已然在寻找退路。 “‘苍鹰搏兔,亦尽全力’和‘在强大的武力面前,小聪明根本无济于事’,只可惜你们不懂另外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话音刚落,四方各有气劲冲入,将妖怪的包围圈杀得溃不成军,却是空真、唐徵明、廖潇潇,以及青叶寺十几名七品灵修同时加入战场。 第六十八章 除妖卫道 徐胜在看见任务提示的时候,就决定利用这份情报差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所谓“他知道妖怪不知道他已经知道妖怪的存在”。 如果对方实力不强,徐胜或许会考虑直捣黄龙,但从奖励的行善值来看,对方的实力犹在道善、道智之上,由不得他不慎重对待,于是便定下了引蛇出洞的计划,让实力较弱的傅子卉和花梵带人扫荡周边妖魔,从而展现自己没有从道智口中得知妖魔存在的“真相”。 他唯独没想到的是,这次的计划差点因为花梵的谨慎而失败。 幸运的是,妖怪同样也很谨慎,准备了补救之法,成功让自己陷入包围。 空真突破妖群后,立即站到徐胜的身边,而唐徵明等人则是继续在妖群中大开杀戒,此时此刻,没有半分留情之说。 虎狐双妖的手下并不强大,大多是吸收了一些灵气,导致部分躯体畸变的野兽,普通人胆气够足,手持兵刃也能取胜,故而在一群七品灵修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虎妖发出一阵低沉的嘶吼,正要抢先动手,狐妖却道:“大王,不妨让奴来跟对面谈一谈,兴许能化干戈为玉帛。” “没用的,俺一看就知道了,此人绝非道智之流,没有和谈的可能。” “试一试又何妨。” “哼,那你去吧。” 名义上虽然是上下属,但以妖修的境界而言,彼此皆在同一层,区别在于狐妖的本体只是寻常的山野狐狸,顶多较之同类聪明一些,而虎妖的本体却是一头异兽,天生不凡,修炼成精后神通远强于同境妖族,因此虎妖懒得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强令对方。 狐妖上前,并特意化形成美人脸,笑靥如花道:“侠僧,今日之局是我们栽了,但仅凭这点人手,想不付出代价就拿下我与大王,未免异想天开,故奴在此有一提议。” 它摊手示意一圈,道:“这些小妖就全部交给贵寺处置,想来足够对麾下百姓有个交代,只要侠僧答应让我与大王离开,奴愿以咒术起誓,此生不再踏入四谛城半步,绝不残害附近百姓。” 徐胜闻言,不由哂笑:“妖怪也好,恶人也罢,洒家皆一视同仁,对你们唯有一字——杀!” 话音一落,便举杖直捣而出,却是懒得同对方辩论。 狐妖尖叫一声,向后疾退,孰料杖尖勃发强大的吸漩劲力,将它强行拉扯过去。 一撮发毛离体飞出,碰上棍尖的刹那,就被上面的百川归流劲绞杀成渣,见到此景的狐妖心下大惊,拼命催发妖力抵挡,但也只是稍阻速度,无法抵消,被吓得丧胆销魂。 “侠僧可想好了,真要斗个鱼死网破,你固然有很大可能活下来,但这群弟子恐怕就要为你的固执而付出性命!” 空真上前一步,挺起禅剑迎面刺去,口中喝道:“除妖卫道,虽死犹荣!” 虎妖一步向前,身如乘风迅疾,一拳砸开禅剑,震退空真,同时伸手抓住狐妖往后一抛,并道:“都说了,他们不一样。” 此时,廖潇潇一拳锤杀一头狼精,被对方的鲜血溅了一脸,她用手一抹,面色凶狠道:“除妖卫道,虽死犹荣!” 唐徵明抖枪点爆一头熊精的脑袋,大笑道:“除妖卫道,虽死犹荣!” 其余弟子杀得热血沸腾,受气氛感染,也跟着齐声高呼:“除妖卫道,虽死犹荣!” 一时间,众人仿佛叠加了增益状态,出手愈发果决,招招致命。 “疯子,都是一群疯子……” 狐妖看得目瞪口呆,无法理解明明都是人族,为何对方跟道智的差别如此之大,还有那群青叶寺弟子,以前也没见他们有这般血性,此刻仿佛完全变了个人。 虎妖与徐胜战成一团,此妖天生神力,加上妖族最重肉身修行,它与徐胜正面相抗不仅不落下风,甚至还隐隐占得优势,双爪大开大合,与水磨镔铁禅杖不断碰撞,发出打铁般的重击声。 它虽然没有学过人族武学,用的却是再正统不过的虎爪功,即便是那些精研此道数十载的武道高手,见了它的爪法也要自叹弗如。 “邪障禁断!” 空真从旁寻得破绽,一剑飞刺而出,正中虎妖肩袖,但剑尖竟被挡住,难以穿透虎皮,他急忙催动元功,剑身通体发光,一道“卍”字印顺着剑身而下,轰在肩膀上。 然而,只见虎妖肩膀一抖,便将“卍”字印震散,丝毫未有受伤的迹象。 “你没资格做俺的敌手,滚开!” 虎妖反手一拳挥出,空真急忙横剑格挡,顿觉巨力涌来,吃力不住,整个人被震退出三丈远,双臂酥麻不止。 他定睛看去,只见徐胜与虎妖棍来爪往,劲气飞泻,光是擦到一下余劲,都会令一棵大树撕裂断折,外人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 空真心中忽生感慨,两个月前他曾与徐胜交手,虽然止步于试探,双方一触即退,但仅以武力论,彼此在伯仲之间,除非豁命死战,否则很难分出胜负,可如今再看,对方的武道水准早已远远甩开自己,当真不可思议。 若是有灵格晋升倒就罢了,很多人都曾因为获得一个强大的灵格而脱胎换骨,偏偏这位师弟依旧是九品,他到底是如何在两个月内让武道修为突飞猛进? 此刻不便细究,空真压下心中疑惑,见徐胜虽然在力量、速度上遭到对手压制,可凭借精妙的招式依旧打得有来有回,他倒也没什么担忧,于是挺剑杀向狐妖,阻止对方援手虎妖。 “痛快!” 徐胜还是首次遇见同类型的对手,双方没有使用任何神通灵能,全凭武功相斗,越战越是斗志昂扬。 他已先后使出降龙棍法、夜叉棍法、正逆滔天掌,却没能在对方的虎爪功上讨得便宜,哪怕对方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招,尤其是那一招黑虎掏心,不知使了多少遍,每次都能逼得他撤招闪躲。 “没想到,人族竟然还有你这样专精武道的修行者。” 虎妖也是颇感讶异,它本以为单凭肉搏,六品灵修也不是它的对手,没想到今日跟一名九品灵修斗得旗鼓相当,若非亲身体验,绝难相信。 徐胜忽然道:“我承认你是一名高玩,可惜,这边是人民币玩家。” 虎妖不解:“你说什么?” 徐胜一棍全力捣出,配合百川归流劲,逼迫虎妖撤退,接着他将棍子负在背后,锵然一响,阐提戒刀出鞘,用手一划,往刀身染上鲜血。 “当心了,这把刀的锋利可不是你的虎皮能够挡下的。” 第六十九章 四刀皆空 阐提戒刀的变化,一下子就把虎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而且刀身蜕变后展现出来的锐利锋芒,更是令它暗自心惊,无须徐胜提醒,便已将警惕提升至顶点。 而抓住对方分心的空隙,徐胜果断在识海中喊了一声“我要当巨侠”,并迅速点开个人面板,看了一眼技能栏中的“断空刀法(75%)”,立即用行善值将它提升至100%。 刀法提升圆满的一瞬间,徐胜的双眸似有精芒闪烁,一股无相无形、无定无限的苍茫刀意从他身上腾起,几乎凝成实质,而这一幕反映在对手眼中,赫然给其心灵带来了剧烈的冲击。 “临阵突破!” 虎妖张开了嘴巴,它以为这种事只会发生在说书人的吹嘘中,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能亲眼目睹一回,心中忍不住惊叹,难道这便是人族天才的真正本领吗? “注意来,第一刀,断·风无相!” 伴随着徐胜开口提醒,阐提戒刀以一种似缓实疾的速度斩出。 虎妖急忙舞动双臂,一爪护住周身要害,预估对手的刀路进行拦截,另一爪则以攻代守,随时准备在对手靠近的时候予以凶厉反击。 经过之前交手,它自觉基本摸透侠僧的身体素质,力量上它只是稍胜一线,并没有明显的差距,但速度上它胜出不止一筹,足以形成压制,若非对方用层出不穷的武功抵消了差距,之前的战斗足以分出胜负。 然而,当徐胜真正斩出这一刀后,虎妖赫然发现,之前的准备毫无意义,因为它根本看不见对方的动作。 人与妖相互交错,似乎就在一眨眼的刹那,徐胜已经来到了虎妖的背后,并在对方的腹部留下了一道开膛破肚的刀伤。 “咕!俺什么时候中刀了?” 虎妖伸手捂住肚子的伤口,脸色异常难看,精神上受到的打击远胜肉体,因为它根本没看见对手的刀是怎么斩过来的,甚至连自己什么时候中刀都不知道,就连受伤的位置,也是在感应到痛楚后才确认。 “别分心,第二刀要来了,注意看——断·水无形!” 徐胜不给对手细细反思的时间,出声提醒的同时,第二刀紧跟着反手斩出。 这一回虎妖的确看清了刀路,也及时作出了精准的反应。 然而,就在它的爪子即将扣住刀身的瞬间,阐提戒刀毫无征兆的消失了! 与此同时,腹部再度传来割裂的剧痛,虎妖迅速御风而退,总算避免了被拦腰斩断的下场。 饶是如此,由于两刀砍在同一位置,刀伤叠加,几乎将它的一半腰身割开,里面的内脏自然没能幸免,引以为豪的肉体在锋利的神兵面前跟一枚厕筹没有区别。 “幻术之刀?”虎妖回忆方才的经历,惊疑不定。 徐胜摇头道:“不是幻术,是无形,这一刀用肉眼是看不清的,你得用心眼去观察。” 他并非在误导对方,所说的内容皆是真实不虚,若对方真能用心眼观察外界,就能把握住刀路轨迹。 至于这么做的原因,自然是为了提升评价。 将自身招式的破绽告诉对手,无疑是一种高逼格的行为,通常出现在完全压制住主角的反派BOSS身上——虽说通常以翻车收尾。 徐胜敢这么做,不是觉得对方没有这样的悟性,也不是认为自己运气好,绝不会翻车,而是这一招“断水无形”他不打算用第二遍,也就无所谓对方能不能领悟。 “做好准备,马上就是第三刀。” “可恶,你休想得逞!” 虎妖一声咆哮,当即现出妖身原形,化作一头剑齿巨虎,背上还张了一对羽翼,原本人形时受的致命重伤,此时已变作轻伤。 蓦地,平地乍起疾风,剑齿巨虎催发天赋神通,御风而行,速度提升到了一种肉眼难及的程度,再配合它庞大的肉身,更是如绞肉机般强劲,任何物体触之即溃。 “纵然你刀招出神入化又如何,跟不上俺的速度,你就永远别想砍中俺。” “断·火无定。” 徐胜却是视若无睹,不紧不慢的挥出了第三刀, 霎时间,包括其余在场的人与妖眼中,都闪过了一道红光,旋即就是一声惨嚎,伴随着沉重的落地声。 只见剑齿巨虎跌落在地,背上的双翼已然被斩断,只剩下血淋淋的伤口,缠绕周身的疾风也随之散去。 见得此景,狐妖心尖一颤,已然生出逃跑的念头,至于抛下战友独自逃生,它可不会因此生出半分愧疚。 唯独无奈的是,战斗的主动权并不在它手中,因为空真最擅长的是禅定功夫,恰巧克制它最拿手的幻术神通,所以自双方交手起,它便一直处在下风,想脱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为、为什么?” 跌落在地的虎妖仍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中刀,眼中满是对未知的惊惧,明明以它得到神通加持的速度,对方根本追不上才对。 徐胜大方地解释道:“火无定体,故能立万物之体,这是必中的一刀,越是闪躲,就越是躲不掉,现在你明白知识的重要了吧。” “去你的火无定体!俺不信,这一切都是幻术,你吓不到俺!” “唉,文盲不可怕,可怕的是文盲还不愿学习,以愚昧反智为荣。” 徐胜一边调息,压住体内沸腾的气血,一边再提元功,准备使出第四刀。 “你休想继续戏弄俺,今日便要与你同归于尽,还有你的同伴,一个也别想活!” 随着虎妖一声怒吼,体内妖气尽数爆发,在它背后凝聚一道白彪虚影,散发出强烈的威压,煞气滚滚如涛,宛若炼狱降临人世。 随着它撒开四足冲锋,所过之处,所有物体都被煞气湮灭成齑粉,尤其是那些妖怪的尸体,当场就爆开,化作一蓬蓬血雾。 战场边缘,修为最弱的傅子卉和花梵两人吓得脸色发白,几乎不能动弹,其余灵修则集中精神抵抗,凭借七品灵格的加持,勉强还能行动,至于那些刚成精的小妖,则是直接被吓得趴在地上,任人屠杀也没有丝毫反抗之意。 徐胜同样感受到了精神威压,念头运转滞碍,好在最近他的神元提升一大截,又有刀意相抗,很快便恢复自由,而且他能感觉到,灵能“拳打镇关西”已经激活。 “第四刀……算了,最终式·浮世繁华一断空!” (斋主:这个月的目标是15W字) 第七十章 双妖伏诛 随着徐胜四大皆空的一刀斩出,没有耀目的光华,也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但所过之处,万物尽归虚无,就像是一块橡皮擦去了素描本上的画迹。 有相无相、有形无形、有定无定、有限无限之物尽数湮灭! 虎妖玉石俱焚的一招在撞上刀光后,同样没能例外,滚滚煞气如烘炉点雪般消融不见,便是身后浮现的白彪也跟着如风消逝,宛若波澜起伏的湖面被一只无形大手抚平。 两大极招对冲,没有天雷勾地火的轰轰烈烈,反而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人与虎再度交错而过,各自伫立无声。 其余各处正在厮杀的人和妖也纷纷停下动作,静观此处胜负结果,这一刻他们仿佛连呼吸都忘记了。 “锵!” 收刀入鞘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徐胜转身问道:“这一刀,如何?” 虎妖闭上双目,似乎在细细品味方才的那一招,随后睁眼道:“好刀!好刀法!好刀客!” 话音一落,数不尽的刀气从它体内爆发,带出一蓬蓬的血肉,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原地只剩下一具屹立不倒的巨大骨架,和一粒充满煞气的妖丹。 “奴、奴投降。” 狐妖发出一声尖叫,双手高举跪在地上,求饶道:“别杀奴,你让奴做什么都行,对、对了,佛门向来有收我等做护法神的传统,奴愿意归降,请大师慈悲,饶奴一命! 奴发誓此生不再吃人,只求青灯古佛度尽余生,一辈子参禅念佛,化解以前犯下的罪孽,请大师给奴一个重新做妖的机会。” 空真微微一怔,似乎也没想到会有这番变故,但旋即摇了摇头,道:“若在以前,贫僧说不定会考虑一二,试着度你为善,但今日若饶了你,那昔日恩师又算怎么一回事?贫僧如何对得起当初刺出的那一剑?” 狐妖见状不妙,翻身欲逃,空真却不追赶,而是反手一剑斩向右侧空气。 噗嗤! 只见鲜血凭空飞溅,一颗狐狸头高高飞起,同时还有一具无头尸体向前走了两步,随后仿佛有所意识,伸手往脖子处摸了几下,接着身子一僵,便扑倒在地,再无动静。 “南无当来下生弥勒尊佛,人妖不两立,你若有怨,便怨贫僧吧。” 双妖既亡,剩下的小妖再无斗志,立即作鸟兽散,但它们本来就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杀了七七八八,最后逃出生天的寥寥无几。 “总算赢了,可累死我了!” 唐徵明长出一口气,将枪倒插入地,朝徐胜竖起大拇指道:“厉害啊师弟,这才几日不见,你的实力又再度精进,方才的虎妖论实力完全不下于六品灵修,而且跟道智这种久疏战斗的老家伙不同,此妖凶厉残暴,分明是妖中好手,你竟然能完胜它……” 话未说完,徐胜胸口突现爪痕,四道鲜血飞洒而出,他身子一晃,向前跌去,幸好及时以棍驻地,总算没有倒下。 空真急忙上前扶住人,并运转灵能“不药而愈”,模拟大还丹的药效治疗伤势。 “徐师弟,莫非断空刀法的极招没能抵消虎妖的搏命之招?” “以我现在的根基,强运断空极招还是太勉强了,招式中存在不少瑕疵,无法以刀气护住周身。” 徐胜对围过来的众人道:“无须担心,我受的伤势不重,只要休养几天就能痊愈。” 唐徵明略带尴尬道:“没错,反正周边的妖魔已经被扫荡干净,接下来四谛城都不会再有风波,你正好可以安心……” 廖潇潇急忙打断道:“唐师叔,你还是收了神通吧。” “这能怪我吗?”唐徵明瞪大了眼睛,“而且师弟受伤在前,我开口在后,又不是我不开口称赞他就不会受伤,两者之间没有丝毫因果关联。” 廖潇潇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以防万一,唐师叔你还是不要开口了。” 空真也道:“瓜田李下,师弟还是不说话为妙。” 唐徵明翻了翻白眼,被噎得够呛。 徐胜身体本就强壮,一番调息后,脸色便已恢复如常,他先是找上傅子卉等人,为利用他们做诱饵一事道歉。 “除妖卫道,义不容辞,”傅子卉自是连连摆手,“我们本来就是为了扫荡妖魔,如今也不过是用了另一种方式实现目的,若说危险,难道师叔跟妖魔厮杀就没有危险了?” 徐胜道:“终究是瞒着你们,此事当记你们一次大功。” 傅子卉还想推辞,花梵抢先道:“多谢师叔。” 傅子卉不满地瞪了花梵一眼,后者传音入密道:“你不考虑自己,也考虑一下跟我们同行的另外四人吧。” 傅子卉愣了一下,终究不好再说什么。 此时,廖潇潇从地上捡起虎妖的妖丹,交给徐胜。 “这妖丹除了煞气外,并无其余负面气息,看来这头虎妖的本体应该也是瑞兽之属,故而抵消了灵气污染带来的影响。” 甚至严格意义上讲,煞气也不算负面之物,毕竟四圣兽中的白虎就是主兵煞之气,与敌人战斗时,煞气还能带来威慑的作用,只是容易冲动发怒,算是有利有弊。 尤其对比另一粒狐妖的妖丹,更显出虎妖的磊落。 “强烈怨气和不甘,似乎还带有一定的诅咒,此物不能用来炼制魂器,否则太容易令修炼者畸变。”空真看着手中的妖丹,摇了摇头。 徐胜若有所思道:“说起炼制魂器,青叶寺貌似没有擅长此道的高手,不知道三师兄到了没?如今也只能靠他了。” 唐徵明反问道:“你不知道吗,三师弟前些天就已经到了,而且就住在我隔壁的寮房。” “有这事?为何我毫不知情?” “他本来就神出鬼没,我也只是路过隔壁寮房时,听到有叩指声,再感应到他的气息,这才确认人已经过来,但也没有真正见上一面,不知道这家伙是人是鬼。” 空真忙道:“佛寺中圣气浩然,鬼物一旦靠近就会灰飞烟灭,这是绝无可能的事。” 唐徵明哈哈道:“我就这么一说,别较真。” “待回去后,委托他炼制这枚妖丹,便知道是人是鬼了。” 徐胜一边说着,一边进入识海打开任务面板,任务“道智的合作者”已经完成,而且给了一个S级的评价。 显然,系统也很认可他在战斗中的表现。 此外,他还在人物面板的技能栏中,看见了“灵格‘武僧·鲁智深’(100%)”的标识。 第七十一章 波澜不兴的晋升 青叶寺,药王院,炼丹室。 为了晋升八品“药师”,徐胜已经在此间待了十天,他看着面前烧得正旺的炼丹炉,纳闷道:“话说,炼丹不是道士的特长吗?” 坐在旁边的空真道:“确实,咱们佛门只讲采药,不讲炼丹,便是有名的大小还丹,也只是提取草木精华,并未加入铅汞之流,也未曾以火煅烧。” “那为何药王院里会设置炼丹炉?” “一来因为确实好用,既然好用,那就甭管是谁家的,拿来用便是了,岂能囿于小小的门户之见; 二来则是因为灵气污染,寻常草药倒也罢了,那些天材地宝也因为吸收灵气而被污染,故而不能直接服用,必须通过魂器淬炼净化。” “所以,这座炼丹炉其实是魂器?” 徐胜伸手一摸,集中精神沟通,果然反馈回一串关于八品灵格“方士”的信息。 空真道:“世道变了,手段也要跟着变,咱们佛门本来就不是讲究尊重‘原旨’的教派,正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悟道方法,他人能用的,不一定适合自己,甚至就算你将佛祖修行路重走一遍,也未必能成佛。” 徐胜点了点头,忽而想起前世《新白娘子传奇》中的一段剧情,貌似白娘子就是偷了法海的金丹,平添了五六百年的功力,反正也是等得闲,便问道:“咱们佛门中可有学炼金丹的?” “那自然没有,我们现在的炼丹其实是外丹,属于‘术’,金丹则是内丹,属于‘道’,术可以随便学,正如你我也可以用道门武学,但道每个人都是仅此一条,你若走了炼金丹的道路,就成了道门弟子。” 方一说完,空真就忍不住问:“这般粗浅的道理,师弟怎么也不知,莫非长老授课时打了瞌睡?” 徐胜一拍脑门,却是自己被搞糊涂了,《新白娘子传奇》里的金丹,其实是一颗能够增长功力的外丹,只是名字恰好叫“金丹”,并不是说法海变成了练就金丹的道士。 当然,这毕竟只是一部电视剧,一切设定都是由导演一拍脑袋决定,并非出自真正的大家之手,细节有些不严谨实属常见。 就好像那部港台拍的《青蛇》,法海的口头禅就是“大威天龙,般若诸佛,世尊地藏”,其实佛门中并无“大威天龙”一说,而“世尊”是佛陀的代称,地藏却是菩萨,两者不该放到一起,“般若诸佛”倒是挺正经的,没什么可说。 如果非要进行解释的话,“大威”是形容词,指宏大威严,“天龙”则是指天众和龙众,也就是提婆与那伽,称地藏为世尊,则是因为在法海心中,地藏最为尊贵。 至于另一段话里的“大罗法咒”,那就真的没法解释了,因为“大罗”是百分百纯道教专用词,跟佛门一点关系都没有。 念及此处,徐胜忽生兴致,对空真道:“师兄,你觉得‘大威天龙,般若诸佛,世尊地藏,般若巴嘛空’这段话怎么样?” “东拼西凑,不知所谓。”空真不假思索道。 倏然,徐胜脸色一肃,剑眉怒扬,单手结印,模仿记忆中赵文卓的语气,喝道:“大威天龙,般若诸佛,世尊地藏,般若巴嘛空!” 空真微微一怔,随后讷讷道:“虽然内容不知所谓,但莫名地有气势,颇能唬人。” 接着他自己反复念了几遍,觉得这段话有种说不出的魔性,越念越上头。 又过了一会,徐胜估算着时间,预计差不多可以开炉,忽听身旁的空真道:“师弟,我跟你商量件事。” “师兄但说无妨。” “你如果真想把方才的话当做喝敌手段,可否将‘世尊地藏’改为‘世尊弥勒’?” 空真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知道师弟你曾立下‘苦海一沉舟’的志向,与地藏王菩萨的‘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有异曲同工之妙,可本寺毕竟以弥勒为尊,不能让外人起了误会,须知覆州九华寺尊的才是地藏。” 徐胜哭笑不得,原本只是随口戏说,没想到对方竟然较真,只得道:“我尽量。” “唉,我也知道改词之后,气势就少了三分,念起来颇有乏力之感,弥勒尊者通常给人以笑口常开之相,很难起到威慑之效,但这毕竟攸关本派法统,还是应该慎重一二,尤其师弟你的身份非同凡响,一言一行都会被别人细细解读……” 徐胜忙打断道:“师兄,时辰到了,我要开炉了。” 空真心知这是关键时刻,丹药能不能炼制成功,开炉这一环节能占到三成,连忙闭嘴噤声。 徐胜急忙催动体内的大轮明王真气,朝着丹炉打出一道道火焰法印,仔细把控火候。 《大轮心经》冥想的对象便是大轮明王,也即弥勒佛的忿怒身,曾在小说《天龙八部》中用作番僧鸠摩智的外号,所以鸠摩智的绝学才是“火焰刀”,一来指代明王怒火,二来指代大轮明王拥有斩断一切疑惑烦恼的智慧。 “万事具备,就是现在,收火,启盖!” 徐胜手结法印,将真气所化的火焰尽数散去,随后一挥袖子,炉盖打开,一连串金灿灿、圆坨坨的丹丸从中飞了出来。 空真急忙用事先准备好的玉碟接住,定睛看去,惊喜道:“成了,正是上等品相的天王护心丹!” 徐胜瞧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接着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手中的药铲上。 【八品灵格:药师】 【契合条件:九品人属灵格,吞服过至少三十种丹药】 【晋升仪式:炼制一炉品相上等的丹药】 契合条件不用多说,以徐胜如今的身份地位,别说三十种丹药,三百种也是轻轻松松,至于晋升仪式,他在亲自尝试炼制出三炉药渣废丹后,果断用外挂将一门《琉璃丹法》刷到了圆满。 此刻,随着仪式完成,一股奇特的能量从药铲中涌入徐胜的神魂,识海嗡的一下炸开,魂元急速壮大,宛若正在充气的气球。 能量在停止涌入后,又开始揉捏起神魂,仿佛要将他塑造成某个形状,同时又在上面刻下一连串的符文。 这种改造神魂的滋味更甚改造肉体,能叫人痛不欲生,偏偏无法昏迷,只能乖乖承受,不过徐胜的神元修为远远超过寻常的九品,此时倒也没觉得多么难受,只忍耐了一会,便已柳暗花明。 空真有过多次灵格晋升的经历,而且也修炼过“药师”,故而能把握住徐胜身上的变化,当即道:“恭喜师弟,晋升八品!” 第七十二章 师太教学 既然有空真这位修炼过灵格“药师”的师兄在,徐胜自然不会浪费时间自行摸索,直接开口请教。 空真自是不吝经验:“药师在八品灵格中属于比较容易演绎的那一类,不像武僧还讲究一个以武入禅,你只要做寻常药师会做的事,就能完成演绎,如果你想要加快速度,那便尽可能多地品尝未知的草药,以及替更多的人治病,宗门历史上,曾有人只用了五十天就将‘药师’演绎圆满。” 徐胜闻言,忽然明白道显住持为何推荐自己修炼“药师”,除了明面上说的那些,恐怕便于提升也是一大原因,估计是被自己用了两年还没能将一个九品灵格演绎圆满给吓到了,于是推荐了一个容易速成的。 这也是一个性价比的考量,反正徐胜的实力大多依赖武道,灵格的作用微乎其微,与其浪费时间在低阶灵格上,倒不如尽快提升品阶,再从高品阶的灵格中选择比较强大的。 空真正色道:“另外有几点你要记住,品尝未知草药的时候尽可能准备多一些‘天王护心丹’之类的解毒药,以防万一,而且千万别将不同的草药混合着吃下,因为有些草药单独吃下去没问题,混在一起就可能蜕变成剧毒。 虽然‘药师’的隐形益处是增加修行者的抗毒能力,但终究不是百毒不侵,并非什么毒都受得住。 ‘百草识别’和‘药理溯源’这两种灵能没什么可说,唯独‘不药而愈’有几点必须注意,首先它是再现药力,而非再现丹药,故而它不会慢吞吞地让目标吸收,而是省略掉中间的消化过程,直接呈现结果。 像‘增肌丸’一般要连续服用一个多月,才能让缺失的肉长出来,但‘药师’能直接再现出一个月分量的‘增肌丸’药力,从而达到瞬间生肉的效果。” 徐胜了然道:“一听就知道有代价,想必就跟吃饭一样,强行将一顿饭塞进对方的肚子里,当然没什么,可强行将一个月的饭量塞进去,只会将肚皮撑破。” 空真点了点头,道:“是药三分毒,‘不药而愈’是再现你吃过的丹药的药力,因此除非你吃的药无毒,否则再现出来的药力中同样掺杂毒性。 若是分摊成一个月,自然可以靠人体缓缓化解,可集中在一处就很危险,尤其是老人,很可能在伤势愈合的瞬间当场暴毙,便是给壮年使用,也要把握好分量,做到点到为止,千万别想着一口气助人痊愈,能通过后天休养恢复的,还是自然恢复为佳。” 徐胜琢磨道:“也就是说,想要真正发挥出‘不药而愈’的效果,灵修自己最好服用品相上佳的丹药,从而将毒性降到最低。” “这是自然,另外还有一点须谨记,‘不药而愈’遵循平衡原则,因此你千万别去尝试再现那些能提升根基的丹药,因为这意味着你将损耗自身的根基,很多‘药师’为了保护自己,甚至都不去碰这类丹药,免得被人抓去强迫施术……不过以师弟你的实力,倒是不必担心被人绑架强迫。” 徐胜闻言一笑,想了想,道:“我记得青叶寺名下有几座药材铺,就先从里面调用药材,每种一份。” 空真点了点头,有钱人修炼“药师”本来就比别人要快,那位五十天修满“药师”的弟子也是有宗门全力支持,方能做到。 “另外,对外挂出通告,就说本寺要开展义诊,免费为百姓治病,包括药材在内一律免……算了,诊断免费,药材收一成费用,虽然以本寺的威名,不必担心有人借此牟利,可免费的东西容易招来浪费。” “师弟考虑得是。” 待空真离开后,徐胜在识海中打开个人面板。 人物:徐胜人 神元:7200 气元:9500 精元:17500 技能:灵格“武僧·鲁智深”(100%)、灵格“药师”(1%)、铁裆功(80%)、天龙法体(25%)、梵天轮指(1%)、断空刀法(100%)、大轮心经(25%)、琉璃丹法(100%)…… 行善值:24280 为恶值:0 断空刀法提升圆满后,给徐胜增加了2000神元,之后晋升灵格“药师”,又令三元各自有了小幅的提升。 “药师并非武斗型灵格,对肉身潜能的增强不大,不过天龙法体的第三、四卷已经可以修炼。” 徐胜扫了一遍,觉得“铁裆功(80%)”尤其碍眼,其它如铁臂功、铁头功的低阶横练早已圆满,唯独这门功夫还一直以未满的状态挂着,想着反正每提升1%才耗费60,干脆提升圆满,免得留有罩门。 熟料,当他将铁裆功提升到90%后,熟练度就再度卡住,无法继续提升。 “这门武功对资质的要求如此严苛吗?” 徐胜愕然,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暂且放下,转而考虑起义诊一事。 他并非真正的医生,也从未学过医理,纵然可以凭借“药师”灵能掌握草药和药方,但距离成为一名合格的大夫还差得远,而且他的外挂对纯理论的知识不起作用,比如给他一本草药图鉴,并不能在技能栏上看见相关的能力,仍要背诵记忆,反倒是给他一本讲述望闻问切技巧的书籍,说不定能触发。 “这个世界有真气,倒也没必要那么麻烦,所谓‘通则不痛,痛则不通’,只要输入真气快速循环一周,自然就能清楚病因,而且还能顺带着疏通经脉……我记得本门有一本《菩提心经》,修炼出来的真气不擅攻伐,却对疗伤、祛毒有奇效,不知道青叶寺有没有?” 各类绝学莲花寺不会发给各分院,毕竟他们也很清楚各地分院是什么情况,不过对于初级武功就没那么在意了,而《菩提心经》也就是比呼吸法高明一些。 于是徐胜离开药王院,向罗汉堂走去,途中经过证道院,听见里面传出孩童们的朗朗读书声,心中一动,悄悄走了过去。 “跟贫尼一起念,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笑一尘埃。” 一名女尼指着写在木板上标记了拼音的字,教导着下方年龄不一的孩童们。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笑一尘埃。” 女尼领着众孩童反复读了三遍,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拿起炭笔在木板上写下一句。 但刚写到一半,她突然转过身,屈指一弹,射出一道轻微指气,正中下方一名胖男孩的额头,发出“啵”的声响。 “王禅,你又在私下搞小动作,别以为贫尼转过身就看不见,给我起来,罚你站马步到本节课结束。” “是,师太。” 在其余孩童的窃笑声中,胖男孩红着脸起身,不情愿地挪开屁股下的椅子,摆出了不怎么标准的马步姿势。 教室外,徐胜见到这到这既熟悉又稍显怪异的一幕,不由莞尔一笑。 其余各处学堂且不谈,凡是由青叶寺弟子代为授课的学生怕是要遭,他们眼中的老师的的确确神通广大,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过是基本功,一点点小动作都逃不过观察。 “扫盲运动依照计划进行中,我记得前世的小学毕业标准是学会3000个字,考虑到古代常用词汇较现代少得多,理论上只要能认得2000个常用字,普通人日常倒也够用了,何况还有拼音辅助,写日记和信都没什么问题,便是看报纸,连蒙带猜也能弄懂大意,这便是中文的优势……报纸?“ 徐胜摸了摸下巴,想起藏经阁有专门负责刊印的部门,忽然有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斋主:昨天去老丈人家喝了酒,以为自己已经定时更新了,打算今天早上请假,结果早上起来才发现自己中了幻术……总之今天和明天还是两更,后天三更) 第七十三章 改变(上) 放学后,王禅回到家门口,却没有着急进去,而是侧耳贴在门上听了一会,确认没有动静,这才小心翼翼的推门进去,然后也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直奔厨房。 他先是从柜子里找出火镰荷包,取出火石和火绒,左手拿住火石,将火绒压在火石与手指间,右手握住火镰的荷包,将镰刃对准火石猛击,试了好几遍,终于把火绒点燃,他赶紧从兜里翻出今天刚发下来的卷子,用火点燃。 看着被火烧着的卷子,尤其上面一个个刺眼的“乂”被烧成黑灰,王禅胖嘟嘟的脸上露出大仇得报的喜悦。 “怎么有烟?” 外门传来姐姐王琴的声音,王禅一拍脑门,自己怎么就忘了,姐姐跟自己都是在一样的时间放学回家,他赶紧将烧到一半的卷子扔进灶台。 “王禅你一个人在厨房干什么?” 王琴走了进来,疑惑的问道。 王禅故作若无其事道:“我看爹娘快回来了,就先帮忙点火烧饭。” “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勤快?” 王琴狐疑的走了过去,并敏锐地察觉到灶台里烧的东西有问题,探头看去。 王禅试图阻拦,可对方大了他三岁,哪里拦得住,更糟糕的是,试卷还没有烧完,仍剩下四分之一。 “好啊王禅,你竟然烧试卷,我这就告诉爹娘。”王琴立即跑了出去。 “别啊,姐!爹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王禅连忙去追,可惜跑得太慢,刚追到门口,就看到姐姐在跟刚回家的爹娘打小报告,然后他就看到自家老爹的一张脸像泼了墨水一样黑了下来,他掉头就跑。 “臭小子还敢跑,你跑得掉吗?” 王禅的爹几步就追上了他,像逮小鸡仔似的将他拎了起来,然后横放在长板凳上,拎起一根竹鞭就打屁股。 “你小子能耐啊,竟然敢偷偷烧卷子,蒙骗父母,真是学好的不行,学坏的比谁都快!” 啪啪啪! 每一下都是劲道有力,清脆响亮,王禅顿时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每次考试都不及格,一个刀币都拿不回家,就知道吃吃吃,你是猪吗?看看隔壁的张二牛,平时叫人家牛二傻子,结果人家每次考试都能拿优,每个月至少能往家里领回三枚银刀,现在知道谁是真正的傻子了吧?” 王禅喊冤道:“爹你不也跟我一样,考试不也经常不及格吗?” 这下王禅的爹面子挂不住,怒吼道:“你个不孝子,居然还敢笑话你爹,你爹只是偶尔发挥不好才不及格,哪像你,次次不及格!你姐也是我的种,怎么她每次都能拿良,你为什么不向她学习?赔钱的玩意,生你还不如生头猪,猪好歹养肥了还能卖钱!” 王禅的娘见儿子叫得凄惨,赶紧维护:“好了好了,孩子他爹,打几下就行了,禅儿已经知道错了。” “知道错?我看他就是死不悔改,现在他敢烧卷子骗人,将来他就敢烧房子杀人,我看他都是被你惯坏了,今天的先生教了一个词,叫‘慈母多败儿’,说的不就是你们娘俩吗?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揍他一顿,谁拦都没用!” …… 晚饭后,吃了真假两顿“竹笋炒肉”的王禅来到院子,看见罪魁祸首正美滋滋地啃着一串糖葫芦,顿时红了眼:“姐,糖葫芦哪里来的,为什么没我的份?” 王琴瞥了自己弟弟一眼,道:“当然是用我的零花去栗子巷买的。” “零花?为什么我没有?爹娘偏心!”王禅气呼呼的就要朝屋里走。 “别去了,当心又挨揍,”王琴吃下最后一颗山楂,扔掉竹签,“我每次考试拿了良,爹就给我两枚铜刀币当零花,你想要,也可以自己去考啊,娘那么疼你,你考个良,说不定能拿到更多……哈哈,抱歉,这个目标对你来说还是太难了。” 最后还是没忍住笑出声,她故意待在门口吃冰糖葫芦,还吃得特别慢,就是为了看她弟弟吃瘪的模样。 王琴可不觉得自己这么做坏心眼,以前爹娘都偏爱她弟弟,不管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给弟弟,她只能在旁边干看,除非弟弟不要了才能轮到她,如今终于熬出头了,轮到弟弟只能在旁边干看着。 感谢侠僧!感谢青叶寺!感谢考试! 王琴从未觉得日子如此明媚过,每天醒来都是好心情,和同龄人一起上学,一起游戏,一起考试对题目,这样的生活和过去截然不同,仿佛有一柄戒刀将她的人生长河截断成两个部分。 前半部分堆积成一滩死水,一睁眼就能看到人生的终点,长大、出嫁、生子,成为一个跟她母亲一模一样的人。 以前她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的,但现在不这么认为了。 她想要好好读书,争取将来拜入青叶寺,然后习武,修炼灵格,将来成为一名像侠僧那样的大侠,斩妖除魔,锄强扶弱,保护百姓。 一念至此,王琴忽然觉得现在的行为很幼稚,自己可是要成为一代女侠的人,怎么能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笨蛋弟弟身上,她的成绩在班级里只能算中上,将来若是因为这一点没能成为青叶寺的弟子,绝对会后悔一辈子。 “我要回房间看书认字,你自己出去玩,别来烦我。” “谁稀罕啊,你求我跟你玩,我都不乐意。” 王禅不明白姐姐为啥突然变得神气起来,他现在满脑子糖葫芦,见爹娘没有注意这边,立即从院子溜了出去,一路跑到栗子巷,一眼就看见了卖糖葫芦的老爷爷。 “爷爷,我要两串糖葫芦。”王禅从口袋里摸出两枚刀币,递了出去。 “好嘞,小娃娃拿好,别掉了。” 他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心中满意非常,觉得自己有两倍姐姐的快乐,于是大摇大摆地往家里走去。 途中遇见了捧着油瓮的张二牛,虽然平时王禅很讨厌对方,因为他爹经常拿张二牛的成绩来批评他,但现在他很乐意跟对方分享自己的快乐。 “哟,牛二,帮你娘买酱油呢?” 王禅刻意地抖动手里的两根糖葫芦,想让对方注意到这点。 “是啊,”张二牛果然看到了糖葫芦,并露出了然的表情,“王同学今天考了及格,这是你娘奖励你的吧。” 第七十四章 改变(下) 王禅今天烧掉的卷子,成绩其实达到了及格。 或者说,过去凡是被他损毁的卷子,其实都达到了及格,只有不及格的卷子他才会拿去给爹娘看。 理由很简单,像他姐姐明明考了个良,从老师那领到了二十枚铜刀币,结果要上交给爹娘十八枚,自己只能留下两枚,而他考了个及格,只从老师那领到了十枚铜刀币,却不用上交,可以全部私藏起来。 别看他姐姐每次考试都能得到两枚铜刀币,攒的钱未必有他多。 在王禅看来,姐姐也好,张二牛也好,还有那帮子同学统统都是傻子,只会把钱交给爹娘,等爹娘从指甲缝里漏出一点奖励,可这钱明明是他们靠自己努力挣来的,凭什么还要让爹娘奖励,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哼哼,也不想想,每次发布成绩,先生都会当场给钱,没有带钱回来就是不及格,我烧掉卷子有什么用?” 王禅一边咬着冰糖葫芦,一边心中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而得意。 “小心!” 张二牛伸手拉了一下王禅,避开了一辆刚从拐角处出来的推车。 “哎呀,你们俩孩子没受伤吧?” 推车的中年汉子连忙把车放下,上前关心的询问。 王禅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两串糖葫芦,委屈道:“大叔,都怪你,我这糖葫芦才吃了一半。” “都怪我都怪我,你们没事就好,这样吧,大叔赔你两张面具。” 中年汉子的推车上摆满了各种小玩具,他从上面挑了马和猴两张面具,分别递给王禅和张二牛。 “谢谢叔叔。”张二牛礼貌的说道。 “不用谢不用谢,天色已经很暗了,你们赶紧回家吧,虽说最近青叶寺的师傅们到处巡逻,恶人都被抓光了,但你们的爹娘肯定会担心,就别在外面玩了,非要出来就跟大人一起。” 中年汉子说完,推着车朝着夜市的方向走去。 王禅摸着手里的猴面具,觉得用两串吃得差不多的糖葫芦来换还是挺值得,但嘴上依旧抱怨道:“感觉最近人越来越多了。” 张二牛道:“不是人变多,而是以前大家没钱,出来也没什么事干,不如待在家里唠嗑,可现在大家都有一点闲钱,连我们小孩子都有零花,所以大家都愿意出来逛街。” 王禅歪了歪脑袋,道:“好像是这个道理了……你怎么懂那么多?难道你以前是在装傻?” 莫非张二牛的傻也跟自己的永不及格一样,都是装出来的? 张二牛笑了笑,没有否认,道:“傻子打了人,别人不好追究,而且当大家知道这个傻子会打人,就不敢再欺负他,顶多背后说坏话……我家里只有我娘一个人,以前没钱,捐不起香火,我只有装傻子,才能让我和我娘不受欺负。”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马头面具,道:“但现在不一样了,青叶寺不收香火钱,以前的规矩都废掉了,而且我靠读书就可以给家里挣钱,书读得好,我娘脸上也有光……这个给你。” 王禅看着递过来的面具,讶异道:“你不喜欢吗?” “不,我很喜欢。” “那干嘛给我?” 王禅有些心虚,以为对方窥破了他的心思,刚才他就瞥了张二牛手里的马面具好几眼,只是不好意思开口,到底是人家救了自己,他还不至于那么厚脸皮。 “因为我怕我会分心,下课的时候我问师太怎么样才能拜入青叶寺,师太说以后每年四谛城都会举办一次公考,所有的学生都可以参加,成绩前一百名的学生可以无条件拜入青叶寺,前三百名则要测试武学天赋,天赋优异者才有资格拜入。 跟其他人比,我的身体太瘦弱了,测试天赋肯定会被淘汰,所以我想成为青叶寺的弟子,就必须考进前一百名,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必须要加倍努力! 我要出人头地,我要成为灵修,这样才能保护我和我娘不受欺负,还有……这样才有机会报答侠僧,我娘跟我说过,也许侠僧不在乎,但我们一定要知恩图报。” 张二牛把面具塞进王禅手里,诚恳道:“其实以前我很羡慕你,你家不富有,但也算不上穷,你爹娘都很疼你,你姐姐也让着你,不管好吃的还是好玩的你都有,而我除了我娘,什么都没有——但现在不会了。” 说完,他便提着油瓮离开了。 王禅愣愣地看着对方的背影,忽然觉得有好多东西变了。 他爹娘变了,他姐姐变了,张二牛也变了,还有这座城里的很多人都变了,就连他手里的两张面具都变了——变得没刚才那么有趣。 太复杂的东西王禅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小声抗议道:“我姐从来没让过我。” …… 翌日清晨。 张二牛带着他的母亲来到知客院,本以为自己已经起得够早,孰料那里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这么多人,今天估计轮不到我们了。”张二牛的娘皱起了眉头。 “娘,不用担心,我们是按照号次来的,排不排队都一样。”张二牛看了一眼手上攥着的号码,“我们是4513号,侠僧每天接诊150人,算起来我们排在第十三个,很快就能轮到。” 正说间,前面就有僧人扯开嗓子喊道:“义诊开始,4501号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我在这里!” 人群中一名老汉挥着纸条慌慌张张的上前,但并没有立即得到放行,另有一名僧人拿着一本名册让他按指印。 张二牛怕母亲不懂,解释道:“这是为了避免有人拿钱买号插队,所以要对照指印,青叶寺有一些大师,他们靠眼睛就能辨认两个指印是否相同。” “原来是这样,侠僧真是有心了。” “不仅如此,我听说第一天开义诊的时候,由于来的人太多,差点引发人祸,侠僧便决定发号码排序,让人不用排队久等,而且只许五十岁以上的人领取,又定下按手印的规矩,这些都是他当场想到的办法,教我的师太就说,哪怕没有武功,侠僧凭借智慧也能成为一位了不起的方丈。”张二牛面带憧憬的说道。 张二牛的母亲摸着他的头,欣慰道:“不管对方有多么了不起,既然受了恩,就得报答。” “嗯,师太上课的时候教过,这叫‘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八个字比较难写,但我都记住了。” 张二牛心想,等会儿就给侠僧磕个头,对方让他上学读书,给了他尊严和希望,又替他母亲治病,磕个头天经地义。 第七十五章 刷分机器 “下一个,4512号。” 一名老汉拄着拐杖来到徐胜面前,在椅子上坐下,正要开口。 “老丈,你什么都不用说,记得张开嘴就行了。” 徐胜握住对方的手腕,菩提真气从中涌入,疏通各处经络,降低高血压高血脂,修复肠胃粘膜,消解痛风石,增强各个器官的功能…… 三分钟后,老汉的喉咙突然鼓动,接着“哇”的一声向前吐出大量秽物,旁边的僧人早有准备,拿出一个桶将秽物接住,只见里面是掺杂着浓痰的黑血,还有一粒粒细小的碎石,散发着一股恶臭。 “爹!” 旁边的一名中年男子紧张地上前搀扶。 “我没事……不仅没事,老头我还好得很,从来没有这么舒坦过!” 老汉深呼吸了几次,只觉得呼吸异常通畅,再无过去的滞碍,不仅如此,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仿佛捆在身上的无形绳索被解开,四肢都很有劲,他试着起身,发现不用拐杖也能站得很稳。 中年男子见状,立即对徐胜道:“大师,真是太感谢了,我……” 徐胜立即打断道:“不用多谢,请带你父亲到旁边接受医嘱,我要接待下一位病人。” 同时,一名女弟子就将尚未来得及表示感激之情的两人请了出去,外面早有几名真正的“医僧”等候着,其中空着的一位接待了两人。 “老施主,首先要说的是,你身上的病并没有完全根除,一部分是真的治愈,另一部分只是得到了缓解,你现在觉得浑身有劲,是因为方丈的真气还有些许留在你体内,等到这部分真气消散,你又会觉得乏力,当然,较之从前肯定好得多,你把手伸出来,贫僧替你把把脉,看看还有哪些病需要注意一下……” 老汉和中年男子看着眼前和颜悦色的医僧,终于有了几分过去看大夫的熟悉感,倒不是说他们觉得侠僧的医术不高明、没效果,但未免太快了,就好像最近刚开的纺纱厂里的女工一样,怎么快怎么来,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不过,毕竟受了人家的恩惠,两人还不至于出口埋怨,只是觉得侠僧跟自己想象中的形象有些出入。 …… 徐胜当然知道自己的做法不是一名称职的大夫,但他本来也没想过当大夫,只是以最快的效率提升“药师”演绎度,并保证在这个过程中,尽可能地惠及百姓。 至于对方的好感和印象,这不是他要考虑的东西,他又不需要拉拢选民去竞选总统。 一天接待150位病人,如果按照传统的接待方式,望闻问切、写药方、留医嘱一整套下来,每人至少要十分钟,那就得用掉25小时——他徐胜可没有掌控时间的灵能。 因此徐胜将无关紧要的步骤都省略了,将每位病人的诊治时间压缩到4分钟,这样每天只需10小时,反正提升“药师”演绎度的关键在于给人治病,至于怎么治病并不重要。 望闻问切只是为了探查病因,并非必要的步骤,他也不需要将对方身上的顽疾全部治好;用草药救人和用真气救人,并无本质差异,甚至真气也可以算是一种灵药;医嘱属于善后的部分,让病人不要犯错,但不属于治病的过程,并不会提升“药师”演绎度,故而可以交给别人代办。 其实,治疗那些罕见的疑难杂症更容易提升演绎度,但徐胜根本没想过成为一名神医,这不是他的目标,“药师”只是工具,因此他选择以量取胜,虽然菩提真气不能治好所有的老人病,可起码能覆盖八成,这就足够了。 比起每天让15个老人的身体恢复到优秀强壮,他选择让150个老人的身体恢复到良好健康。 从他决定开展义诊的那天起,每天服用30种不同药材和5种不同丹药,并且详细划分服食的时间,避免药性混合产生突变,每天接待150名老人,中途真气不足就用丹药补充,晚上则一边炼制丹药一边处理政务。 在这种近乎血汗工厂流水线式工作的压榨下,徐胜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将“药师”演绎度提升到了80%,按照这个速度坚持下去,他完全有可能打破莲花寺历史上的最快纪录。 随着日近西山,天色渐暗,徐胜诊治完第150位病人,忍不住长出一口浊气。 以他如今的修为,面对这种高强度的消耗也不免有些吃力,甚至内功首次出现了既非受益于灵格,也与外挂加点无关的自然增长。 “忙碌了一天,辛苦诸位了。” 徐胜依照惯例,对帮忙的青叶寺众僧尼道谢。 “为百姓修行,我等所愿。”众人齐声还礼。 第一次被感谢的时候他们还有些手忙脚乱,不知如何应对,如今则已达成默契,毕竟这位“权方丈”比想象中更没架子,也很好说话,就是初次见面时留下的印象太深,不敢真的放肆。 徐胜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今天的义诊一如既往地顺利,没有遇见什么棘手的病人,唯一的意外就是在替一名老妇诊治的时候,与她年龄相差巨大的幼子突然下跪磕头。 不过,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遇见,最初徐胜还会用真气托住对方,并且好言劝说,后来实在觉得浪费时间,干脆由着他们。 何况,对方只是用这种形式表示感谢,以此让自己心念通达,毕竟除此以外也找不到报答的方法,你不让他感谢,难道让他憋着不成? 与众人告别后,徐胜先是去斋堂用过晚餐,接着如同过往的三十天般前往药王院的炼丹室。 不多时,空真敲门而入,问道:“师弟,听说你有事找我。” “坐。” 徐胜一边熟练的操控炉鼎火候,一边道:“我听别人说,师兄你的灵格是六品‘迦楼罗’?”其实是他从队友面板看到的。 “确实如此。” “但为何从不见你使用相关的灵能?” 空真稍一犹豫,但还是决定坦言相告:“师弟可曾听说过独一型灵格?” “曾从空梦师兄那得到提醒,而后从《灵界趣谈》中查阅过相关资料,综合各种线索有过一些结论。” 接着,徐胜述说了自己推论出来的内容。 空真道:“这就足够了,本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闻,真正重要的秘密在于如何让寻常灵格蜕变成独一型灵格,恩师曾在一次奇遇中得知了让‘迦楼罗’蜕变的方法,故而我的六品灵格并未效仿恩师选择‘白象’。” 第七十六章 舍得 “按照《妙法莲华经》等佛经的说法,迦楼罗是护持佛的天龙八部之一,有种种庄严宝像、金身,头生如意珠,鸣声悲苦,每天吞食一条娜迦和五百条毒蛇,而随着体内毒气聚集,迦楼罗最后无法进食,上下翻飞七次后,飞往金刚轮山,毒气发作,全身自焚,只剩一颗纯青琉璃心。 灵格‘迦楼罗’的蜕变之法也是基于这一传闻,须在体内不断积蓄毒力,在达到一个顶点后,毒发自焚,再涅槃重生,为此我鲜少使用相关的灵能,便是避免耗损体内毒力。 传闻中,所有的迦楼罗由威德、大身、大满、如意四大迦楼罗王统领,如果灵格蜕变成独一型,应该就是这四位迦楼罗王中的一位。” 明明是对宗门都没有上报的秘密,空真却告知了徐胜,因为对方的品德令他由衷地佩服,对方的信念亦让他愿意俯身追随。 这份信任并非是被某一句话所打动,而是由日常相处中的一言一行,积累而成。 “师兄的灵格达成圆满多久了?” “五年。” 徐胜闻言愕然,他之所以今天找空真询问,便是因为在对方成为队友的那一刻,就已经在队友面板上看见了“灵格‘迦楼罗’(100%)”的标识,当时他还以为空真在犹豫挑选哪件五品灵格,或者在准备五品灵格的晋升仪式。 可过了两个月,空真却丝毫没有要晋升的意思,甚至也没有准备晋升仪式的行动,他心中不禁起了担忧,怀疑是宗门内有人故意打压,否则空真身为出家弟子,本该得到宗门的重点栽培才对。 莲花寺或许缺少四品灵格,毕竟一个萝卜一个坑,而道虚方丈等人据说都尚未将自身灵格修行圆满,可五品灵格是真的不缺,真正缺的是人才,而非魂器。 再结合道善师叔圆寂一事,徐胜忍不住猜测是不是道善师叔的死对头在打压其嫡传弟子,因此才有了今天的询问。 “圆满后已经过去了五年,再加上演绎灵格的时间,师兄确定这方法真的可行?” 徐胜虽知有些不妥,但还是忍不住道出心中的质疑。 空真笑了笑,道:“其实我心中隐约猜到,这个方法可能是错的,但这毕竟是恩师的期盼,如今更是成了遗愿,那我无论如何都得试一试,何况独一型灵格本就宝贵,为此赌上十年光阴也不算什么。” 顿了顿,他又道:“如果这个方法能够成功,师弟也不妨考虑六品选择‘迦楼罗’,本来‘迦楼罗’在六品中就属于最顶尖的那一类灵格,而且可以利用‘药师’的灵能在体内积累毒力,修行起来事半功倍。” “人属灵格挺好的,我不打算转修妖属。” 徐胜摇了摇头,随后忽生一念,道:“说起来,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一味名为‘万毒王丹’的毒方,此毒的毒性并不强烈,唯独胜在厚重,毒力绵绵不绝,只为折磨目标且不让目标死去,或许对师兄蜕变有助益?” “世上真有这样的毒药?” 至少空真从未听说过,但他同样志不在神医,对于药理知识只是稍有涉足,比徐胜强一些,因此倒也没有怀疑。 更何况,天下的药和毒数不胜数,便是名满江湖的神医也不敢说自己知晓世上一切药方和毒方,有不知道的丹方实属正常。 “试试无妨,我派人回去找一下,可能需要半个月,如果真的找到了,师兄不妨试一试。” 空真稍一犹豫,还是点了点头:“如果不太麻烦的话,就拜托师弟了,我终究还是不愿就这么放弃。” “小事一桩,师兄不必介怀。” 将空真送走后,徐胜见炉鼎里的丹药进入一个平缓的淬炼阶段,便在识海中喊了一声“我要当巨侠”,然后打开队友面板,试着在空真的技能栏上的灵格处点了一下,界面立即弹出“行善值不足”的提醒。 “果然,不同品阶蜕变独一型灵格消耗的行善值呈倍数增长。” 徐胜感叹了一句,接着又打开个人面板。 人物:徐胜人 神元:8000 气元:10500 精元:18000 技能:灵格“药师”(81%)、铁裆功(90%)、天龙法体(25%)、梵天轮指(3%)、大轮心经(25%)、菩提心经(50%)…… 行善值:38280 为恶值:0 徐胜没有将《菩提心经》提升圆满,因为这门功法的性价比太低了,修炼到小成竟然只增加了1000点气元,远不及《大轮心经》,不知道是因为兼修两门内功的原因,还是《菩提心经》本身就这水准。 因此他将熟练度提升到50%后就中止,反正已经掌握了菩提真气的特性,完全可以将大轮明王真气进行转化,没必要非得将功法都提升到100%。 这段日子行善值不降反增,一部分是因为义诊可以完成某个名叫“关爱老人”的长期任务,每治疗一名老人,可以获取2点行善值。 另一部分则是来自队友的贡献,前后贡献了一万多,并且有一半是因为廖潇潇杀死了一只刚畸变的幼蛟——不知道是什么妖,但从外形判断与龙种有关。 “本来还想攒着,等‘药师’蜕变成独一型灵格后,再一口气提升天龙法体和大轮心经,现在看来,有人比我更需要……” 徐胜稍稍闪过一丝可惜,但很快就将情绪掐灭,再无一丝犹疑。 四万点行善值的确是一笔巨款,但他不想看空真师兄继续蹉跎下去,而且蜕变的方法万一是错误的,毒力积满后迎来的并非是涅槃重生,而是毒发身亡,届时可就真的追悔莫及了。 更何况,他本来就是豪爽的个性,鲜少计较个人得失。 “之前只给方清月和廖潇潇加点,从来没在空真师兄身上用过,大概这就是重色轻友的代价吧。” 徐胜自嘲了一句,旋即便抛诸脑后,专心炼制丹药。 …… 翌日清晨,徐胜正要一如往常的前去义诊,就见楚君昭迎面走了过来。 “君昭姐,莫非是字典编好了?” “第一版常用易体字典,六天前我就已经完成,并且交给藏经阁刊印了。” 明明是对方的提议,到头来竟是毫不关心,楚君昭脾气再好也忍不住瞪了一眼,继而道:“我不是来跟你报告这件事,有个自称墨家使者的人想要见你。” (斋主:新的一周,求各种票票) 第七十七章 惊叹的墨者 “这里是四谛城?我只是三个月没来,不是三年没来,应该没记错时间吧?” 许腾左右观望,只见街道上行人川流不息,沿街皆有人拿着小商品叫卖,洋溢着一种说不出的活力,与他记忆中死气沉沉的四谛城相去甚远。 旁边兜售着小孩玩具的中年大叔道:“这是因为你来对了时间,如果你白天来,会发现路上找不到半个人影,那时你肯定会觉得四谛城和以前完全相同。” “哦,这是为何?” “因为都去读书了,不仅小孩如此,连大人也不例外,当然,也有大人选择白天去工坊工作,晚上再读书,四谛城开设了不少夜班,专为这类人准备。” 与许腾同行的女子单莺还是头一回来此地,忍不住问道:“四谛城的文风如此之盛,竟然人人都渴望读书学习?” 中年大叔哈哈笑道:“这世上没有比学习更痛苦的事,百姓主动上学,不是因为他们喜欢读书,而是因为读书能赚钱,倘若不能,哪怕是免去学费,人数至少也要减少一半。” 接着,他将四谛城颁布的关于读书赚钱的政策叙述了一遍,只听得许腾和单莺一脸茫然。 “读书管饭?依照考试成绩拿钱?成绩优异者可拜入青叶寺?” 许腾和单莺面面相觑,皆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前者喃喃道:“简直闻所未闻,便是儒风盛行的江州,也只是对成绩优异者减免学费……青叶寺这么做到底图什么?我记得教化百姓并非佛门主旨,度化才是他们的大愿。” 这时,一名孩子拉着父亲的手过来,指着推车上的面具道:“爹,我要那张老虎面具。” “摊家,怎么卖?” “两枚刀币一张,三枚两张。” “那给我来一张老虎和一张牛。” “好嘞。” 中年大叔做成买卖后,对两人道:“我是个粗人,最近才被逼着学习认字,不懂那位侠僧到底在想什么,但我想这大概就是他的目的之一。” 许腾若有所思道:“让百姓兜里有钱,取消各地的过路税,铲除妖魔治安周边,这分明是典型的鼓励商业的举措——这三条哪怕只实行一条,各地的商人都会云集此处,更遑论三条俱全!” 单莺更觉疑惑:“虽说青叶寺的积蓄来自搜刮的民脂民膏,可毕竟进了兜里,法理上已经属于青叶寺,这位侠僧用近乎捐献的方式行惠民之策,是在偿还过去青叶寺犯下的罪过吗?” 许腾忙摇头道:“不止于此,不止于此,若只是单纯的惠民和赎罪,他直接将钱粮分给百姓就行了,可他偏偏绕了一个大圈…… 民众皆有惰性,既然青叶寺保障衣食,为何还要努力读书工作? 于是这位侠僧以商品诱惑,别人穿上了漂亮新衣,难道你不想穿?别人用上了明亮的镜子,难道你不想用?别人用上了方便的火柴,难道你还想继续用硌手的火石火绒? 百姓有钱,吸引商人前来兜售商品,而百姓为了购买更好的商品,又会努力挣钱,从而形成阴阳循环之枢纽。 并非以政策和暴力强迫,而是以利益循循诱之,此人必然学过经世之学,胸有大才,绝非江湖侠客之流。” 这时,中年大叔从怀中拿出一本小册子,道:“这是青叶寺新出的易体字典,要求四谛城各地学堂必须依照此典教导文字。” “统一文字,这不就是咱们墨家主张的尚同吗?” 单莺面带讶异的接过小册子,翻到目录看了几眼,又忍不住笑道:“总共三千个字,这大概是我见过的收录文字最少的字典了。” 许腾从对方手中接过,翻了几页,脸上却不见丝毫笑意,反而愈显肃穆:“虽然只有三千字,却是平时最常见的三千字,以青叶寺推广的所谓‘扫盲’而言,已是绰绰有余……我明白了!” 他忽然抬高语调,吓了周围的人一跳,连带两名正在挑选玩具的孩童也受到惊吓,被父母拽着离开,担心遇见疯子。 许腾对此浑不在意,按着手中的字典,继续说道:“青叶寺诱惑百姓读书识字,并不是为了让所有人做学问,而是让他们拥有获取知识的工具,这点跟其它地方的学堂、私塾完全不同,就像这本字典,根本不是给儒家那帮人看的,而是给百姓用的,这就是一本工具书! 如果交给儒家的人来编撰字典,肯定会查阅大量的古籍经典,然后逐一进行考察辩析,每一个字既要符合仓颉的用意,又要延续自古以来的传统,每种写法都要注明出处,但这本易体字典完全不是这样,它就是告诉你,这个字是所有写法中笔画最少的,能组成什么词语,用作什么句子,其它的一概不论。” 单莺有些回过味来,道:“实用为上,不求虚礼?” “不仅如此,依照学习成绩选拔弟子,不计较出身,这不就是尚贤吗?” 许腾越讲越激动,忍不住来回走动,口中念道:“法度严明,鼓励商业,兼爱百姓,实用为上,尚同尚贤……你若不说此人的名号,我绝对会以为这是哪位墨家大才,此人之治政,简直可当做本门楷模来效仿。” 单莺皱眉道:“你打算做什么,组织派我等来此地,只是为了确认道智伏诛一事是否属实,并无其它指令。” “我知道的,如果侠僧没有杀人正法,今天就轮到我们动手了,毕竟道智此人同妖魔同流合污,罪无可赦,但这不是有意外收获吗?本门居无定所,一直在寻找一处可供我等施展拳脚的地方,而侠僧的种种观念与我等不谋而合,或许这是一次机会。” “我反对,正因为相似,才更不能与之联盟,否则大必吞小,世人只会将功劳推到佛门身上,眼中再无我墨门。”单莺坚持道。 许腾正色道:“我等墨者是在乎名声的一群人吗?” 单莺默然,无言反驳。 许腾转身向中年大叔道:“你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见到那位侠僧?” “听说每天清晨,侠僧都会在青叶寺开展义诊,为百姓治病,或许可以趁此机会上门拜访。” “义诊?也好,我们明天就亲眼看一下侠僧的为人,确认其是否大奸之辈,后天再以本门使者的身份拜访。” 第七十八章 飘零的墨家 徐胜并未着急接见墨家使者,而是依照既定行程进行义诊。 当然,他还不至于把人就这么晾一天,至少找来两名弟子负责接待,带对方参观青叶寺,并嘱咐只要不是机密之处,可以随意逛,无物不可示人。 原本徐胜是想委托楚君昭负责接待,毕竟这位接人待物的水准才是一流,但楚君昭见初版字典格外受欢迎,甚至有商人求购,想带去外地兜售,这下由不得她不郑重对待。 毕竟在自家地盘出点错误,没人会笑话她,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用一个月的时间编撰出来的仓促之物,可外地的人们不知道这点,必然会嘲笑著者想“立言”想疯了,这种连半成品都算不上玩意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因此,楚君昭已经开始着手编撰第二版易体字典,拉着傅子卉、空实以及藏经阁的几位长老没日没夜的工作,预计新内容包括新增两千文字,以及修订原有三千字中的错误。 这一天,同样是繁忙而又充实的一天,徐胜诊治完150名病人后,匆匆向帮忙的众弟子道谢,然后前往知客院,会见在寺内待了一整天的墨家使者。 “抱歉,让两位久候了。” “哪里,方丈严守规章制度,才能为弟子门人做好榜样,国有国法,寺有寺规,如果人人都视规章制度为无物,天下必然混乱无序。” 若说诸子百家中谁最注重纪律,必然是墨家,便是兵家和法家在这方面都有所不如,因为兵家只在行军打仗时要求令行禁止,其余时候随便你怎么胡来,而法家干脆就是法无禁止即为可,只要不是明文规定的东西,都可以随意。 双方稍一寒暄,便有负责接待的僧人代为介绍,徐胜得知两名墨家使者中,男的名叫许腾,女的名叫单莺,皆是正统的墨家传人,也就是墨者。 正如佛门分出家弟子和在家弟子,墨家也分墨者和门徒,门徒只是接受了墨家思想的普通人,不需要遵守墨家的法纪制度,组织的命令对他们没有强制性,但墨者不同,一旦钜子下令,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要冲进去。 许腾和单莺身上穿的是粗布所制的褐衣,这是底层的贫民才会穿的衣服,便是现在四谛城中的百姓,还在穿褐衣也只是极少的一部分人,但这就是墨者的标志。 徐胜道:“今日能见到两位实在是太好了,我一直派人寻找贵派门人,奈何贵派行踪莫定,神龙见首不见尾,便是想找也不知从何处找起。” 许腾和单莺对视一眼,却是心中苦笑,他们哪里是自愿“行踪莫定”,都是被逼的。 真正的首领总是找不着人,满天下乱跑,只有在学派陷入危险的时候才会现身,副首领倒是一直都在,但鲜少参与政务,只一心诛杀那些罪恶滔天的灵修强者。 他们墨家不敢显于人前,就是怕被仇家报复,否则天大地大,找一块没人的荒野区,扫清妖魔后开山立派,又算得了什么难事。 但他们得罪的门派实在太多了,虽说死在他们手中的人都是罪有应得,可对方所在的门派绝不会这么认为。 譬如这一回,如果青叶寺的前任方丈道智没有死在侠僧手中,他们就会想办法出手刺杀,再公布对方勾结妖魔的罪证。 可在事后,莲花寺难道会感谢他们清除了本派的败类? 没有反过来倒打一耙,说墨家拿出来的罪证都是诬陷,绝对是因为莲花寺的大师们品德高洁,是真正的得道高僧。 没办法,世道如此,自家的败类只有自家人才有资格惩罚,否则都是一种羞辱,哪怕对方拿出的证据再确凿也没有用,双方必然会结仇,即便明面上不会公开说要替自家门人报仇,可一有机会,绝对会落井下石。 许腾道:“不知侠僧找本派何事?” 他口中的派不是指门派,而是学派的意思,墨家从来都不是一个江湖门派。 徐胜开门见山道:“两位想必已经知道最近四谛城施行的新政,青叶寺并不打算将田地分发给百姓,那样种地的效率太低,但百姓也需要有自食其力的本领,否则很容易被养成废人,所以我的打算是以商业为枢纽,大力发展手工业,尤其是小型的家庭工坊。 可手工业有技术门槛,哪怕这个门槛很低,仍旧需要有师傅帮他们领进门,而我听说贵派恰恰擅长这方面的技艺,并且每到一地就会向当地百姓传授,不会敝帚自珍,这份精神尤其可贵。 因此,我希望贵派能派遣这方面的人才到四谛城,而我会建立专门的技术学堂,由你们的人当先生,向本地百姓传授相应的技艺,当然,该有的待遇一币都不少。” 虽然这番话中有许多未曾听过的词汇,但中文的优势就在于能“望文生义”,许腾和单莺还是听明白了徐胜的意思,后者忍不住问道:“四谛城中难道就没有精通相应技艺的匠人?” “有,可我不想强迫他们,尽管他们敝帚自珍的想法在我看来不值得提倡,但他们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顾虑,我也是能理解的。” 即便到了现代社会,照样有专利法保护,故而在道德上其实不能指责这类人,可他们敝帚自珍的技术实在太低端了,低端到掌握相同技术的人不在少数,这就成为了不必要的阻碍。 徐胜不愿强迫他们,但也不想惯着他们,因此邀请第三方来传授更高明的技艺,就是最好的破局方法。 许腾点了点头,称赞道:“侠僧果真是宅心仁厚,” 徐胜笑道:“你这个评价,恐怕会有许多人不同意,另外还有一点,既然要学本领,当然应该学最好的,而在我看来,这方面墨家称第二,世上无人敢称第一。” “侠僧过誉了,”许腾谦虚了一句,继而直接问道,“可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 墨家向来不羞于言利,在这方面都是直来直去,儒家那套遮遮掩掩的做法在他们看来就是矫情。 徐胜道:“你们现在可以提。” 许腾咽了咽口水,压下心中的紧张,郑重其事道:“我希望贵寺允许我们在四谛城传播墨学。” (斋主:晚上停了一会电,幸好又恢复了,不过明天早上的更新就要推迟到中午了) 第七十九章 死了也要守约 墨家学说不受统治者欢迎,这是完全可以预见的,从它的十大主张中就可以看出来。 非乐、节用、节葬这是从物质享受上限制统治者,对于普通百姓自然是好事,可贵族富人有享受的物质条件,为什么要克制享乐欲望? 非命否定贵族传承的法理性,认为人的努力可以改变命运,而非生而定之。 尚贤表面看是不计出身任用贤才,实际上则是否定了“龙生龙,凤生凤,老子英雄儿好汉”的血统论。 天志的内容有两部分,一部分讲探索自然规律,认为万事万物都有运行的内在准则,不以人的意志改变,另一部分讲君主也该遵守规律,不该逆天而行。 明鬼更厉害了,通篇的内容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某某君主干了坏事,然后遭了报应”,如果你是君主,你喜欢听这种鬼故事? 非攻受小国弱国欢迎,尚同又受大国强国欢迎,两者在理论上毫无关系,现实中却存在矛盾。 剩下的兼爱反倒是最容易被大众接受,顶多是受主张亲亲相隐的儒家批判,但两家本来就是死对头,敌人的话权当放屁。 墨家总是高举“兼爱非攻”的大旗,而不是拿其它八个主张作招牌,就是因为这两种属于普世价值,哪怕有人不喜欢,也不好当众否认,毕竟否认兼爱,就等于承认自己冷血无情,否认非攻,就等于承认自己暴戾好斗。 至于徐胜会不会顾虑这些? “可以。”徐胜十分痛快的答应了。 身为一名现代人,如果他连这点“先进思想”都接受不了,那他绝对不是穿越者,而是土著获得了现代人的记忆。 这下反倒轮到许腾和单莺惊讶了,他们墨家四处碰壁的难题在对方心中似乎无足轻重,后者忍不住道:“你这就答应了,不用跟其他人商榷吗?” 徐胜道:“我身兼权方丈一职,足可决定本寺一切事务,只是有两个条件。” 听到有条件,许腾反倒觉得正常了许多,道:“侠僧请讲。” “第一,墨家惹下的恩怨须自行解决,不可连累无辜,本寺与贵派是合作关系,并非主从,没有庇护的义务。” “这是自然,一人做事一人当,这点江湖规矩我们还是懂得的。” 许腾求之不得,他们本来就没有成为别人附庸的打算。 “第二,我听闻贵派似乎有一个墨教,本地不允许出现除佛教外的第二个教派,也不许建立相关的神像。” 学术思想可以百花齐放,宗教如果聚集在一起,最后齐放的只会是脑花。 天朝历史上墨家没有弄出一个墨教,因为墨子去世后,墨家缺乏一个具备相同人格魅力的领袖,很快就四分五裂,并在各方有意无意的打压下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但这个世界有超凡力量,墨家想苟终归是苟得住的。 徐胜本以为这个要求对方会比较为难,熟料对面两人只是稍稍犹豫,便点头同意,不由心生好奇。 他追问之后方才明白,这个墨教的至高神竟然不是人格神,祂是“天志”的象征,也就是一切自然规律的集合体,无相无形,你便是让墨教信徒建立雕像,他们也不知道该打造成什么样子。 世上的宗教大多以人形雕像为膜拜对象,而且相貌大多符合当地居民的模样,这样方便提升信徒凝聚力,墨教这种无相无形的至高神看似高大上,实则缺乏凝聚力,便是墨者中也多有人不信,故而许腾和单莺才会答应得如此轻易。 双方设想中的最大难题,皆被对方轻描淡写地答应,各自细心准备的说辞都没有用上,于是瞬间安静下来。 聊正事,正事已经谈完,聊趣闻,双方也都不是长袖善舞的性格,一时间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最后,还是进来传话的知客僧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方丈,有位自称锦绣商会使者的商人求见。” 许腾借此机会起身道:“侠僧的条件我们都能接受,但兹事体大,非我二人能够独断,须回去禀报门主,经各方墨士协商,方能做出决定,短则十日,长则一月,我等必会带来答复。” “那在下便静候佳音。” 徐胜将两人送走后,向知客僧问道:“锦绣商会为何要见我,商业之事不都安排给外务堂了吗?” 知客僧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道:“其实是前任方丈订下的商契,双方每隔一段时间交易一回。” 徐胜稍一思索,便已明了是怎么一回事,道智搜刮了那么民脂民膏,总得花出去吧,否则那些玉器、宝石、貂皮从何而来? 他脸色一沉,道:“带路。” “方丈请随我来。” 知客僧头皮一紧,赶紧低头在前方带路。 徐胜很快见到了那位锦绣商会的使者,对方的长相倒是不显奸诈,反而一脸平易近人的富态模样。 一见面,对方便笑脸相迎:“鄙人狄鑫,见过侠僧。” 徐胜不为所动,“嗯”了一声,态度倨傲无比。 狄鑫对此浑不在意,他从袖中拿出一张清单,躬身道:“侠僧接任青叶寺时,鄙人不在四谛城,未能及时奉上贺礼,特此补上,愿为贵寺香火添油,还望空想方丈万勿见怪。” 徐胜却没有伸手收下,他甚至懒得跟对方虚与委蛇,直接道:“如果你是来商量买卖一事,谁签的契约你便去找谁。” 徐胜这一刻无比庆幸,青叶寺并没有搞什么方丈印章之类的玩意,所有人只能以自己的名义签字画押,否则他还真不好拒绝得这般理直气壮,毕竟这不是改朝换代,没法说出“清政府签的条约与共和国无关”之类的话。 狄鑫笑脸一僵,道:“可这毕竟是前任方丈答应的事,贵寺毁约,不怕折损信用吗?” “我什么时候说要毁约了,白纸黑字一切照契约写的来,签了谁的名字,你就找谁交易。” “可道智方丈已经死了。” “本寺有几位擅长通灵的灵修,可以召来道智的魂魄,你大可跟他接着谈,放心,本寺一诺千金,绝不会在此事上失信于人,哪怕变成了鬼,也必须践行约定。”徐胜摆了摆手,豪气十足的说道。 (斋主:第二更在23点) 第八十章 反其道而行之 狄鑫只想骂娘,就算他跟道智的魂魄谈妥了生意,难道还能收对方的钱? 那边的钱可是跌得厉害,钱不值钱。 “空想方丈你不能不讲道理啊,我们千里迢迢运货到此处,光是路上的过关税就是一笔巨大的费用,现在你不想要,可这些奢侈物又能卖给谁呢?” 徐胜语气不善道:“怎么,你还想强买强卖?” 狄鑫一个激灵,想起眼前这位的凶名,不由心生退意,可复又想起手下收集来的关于侠僧的情报,知晓这位不会无故伤人,非大奸大恶之辈入不了法眼,于是又有了“君子可欺之以方”的胆气。 “不敢不敢,但我们商会之所以愿意承担这笔运费,就是看在道智身为青叶寺方丈的份上,有贵寺的名誉作担保,你们现在说这是道智一人之事,与青叶寺无关,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万事讲不过一个‘理’字。”狄鑫一脸委屈的说道。 徐胜点了点头:“万事的确讲不过一个‘理’字,但世上哪有县令贪污受贿,却要拿全县财政赔偿的道理?尔等商会在与道智做买卖的时候,难道不明白道智是个什么样的人吗?难道不清楚与他做买卖会冒什么样的风险? 你们都知道,但你们还是选择了与他做买卖,因为商人逐利,只要利润够大,你们就愿意冒这个风险,现在只不过是发生了预料中的赔本情况而已,世上本来就没有稳赚不赔的生意,这个道理难道还用我来教你们吗?” “可、可是……” “没有可是,我们欢迎诸位来此地做生意,四谛城鼓励商业,为此取消了一切苛捐杂税,就是为了保证你们商人的利润,但我们需要的是有益于民生的实用商品,而非只能观赏收藏的奢侈品,言已至此,你们好自为之。” 徐胜很快便下了逐客令。 狄鑫终究不敢真的惹怒对方,侠僧或许不会因为他的死皮赖脸就“除恶务尽”,但赶他离开本来也没必要杀他,打一顿能起到同样的效果,最后只能是憋屈的离开。 但等狄鑫离开青叶寺,并走出一段路后,他脸上憋屈的表情一下子消失不见,转头望了一眼寺庙的大门,心中冷笑:“你说得没错,商人逐利,只要利润够大,我们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可惜你猜不到我这么做的原因,甚至因为今天的疑阵,会主动替我开脱。” …… 翌日,徐胜一如既往的进行义诊。 待日上三竿之时,花梵背着一名身受重伤并陷入昏迷的镖师冲了进来。 “师叔,我在城外同表妹一起巡逻时遇见此人,他自称有急事要向你禀报,但还没说清楚就昏死过去,我们是否找人救治他的伤势,再问清缘由?” 徐胜正要点头同意,忽然脑海中的外挂传来了新任务的提示,心中莫名一悸,连忙进去查看。 任务:乔梁之劫(限时半小时) 成功条件一:前往普度山路,救下乔梁,奖励行善值1500; 成功条件二:前往普度山路,救下乔梁及至少三名镖师,奖励行善值3000; 成功条件三:(徐胜已离开识海) 成功条件四:(同上) 从前,徐胜很庆幸自己的外挂不会主动发布任务,像那些系统文一样将主角的命运安排得妥妥当当,可这一刻他恨不得自己的外挂拥有这样的功能,至少能起到预警的效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有“事到临头”了才会触发。 从任务的时限来看,如果半个小时内没能赶到,二师兄怕是生机渺茫,但以徐胜的轻功,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普度山路。 “唯一有这种速度的人……空真师兄!” 徐胜顾不得叮嘱众人,赶紧往寺内跑去,迅速冲入空真居住的寮房,他甚至来不及敲门,直接一巴掌将门砸开。 “师兄,有一件十万火急的事需拜托你,曾与我同住一院的空倒在普度山路遇险,危在旦夕……” 徐胜本来想说自己能保证让迦楼罗蜕变出成独一型灵格,希望空真师兄不要吝啬灵能,以救人为要,但他话未说完,知晓大概情况的空真当场催动灵格,背后长出一对羽翼,强行撑破了僧衣。 “师弟稍待,我立刻去救人。” 话音未落,空真便已飞驰冲上天空,如流星般消失在远方。 徐胜稍稍一怔,旋即自嘲道:“徐胜啊徐胜啊,你以为只有自己是英雄豪杰吗?” 随后他朝着相同的方向跑去,但没跑几步,心中忽生一念。 “凶手会是谁呢?到底是二师兄的仇家,还是我的仇家?若是冲着我来,难道是道智一脉的余孽?” 怀疑的对象实在太多,徐胜一时间都分辨不出,究竟谁的嫌疑更大,焦急间忽然灵光一闪,有一个地方或许会有线索,连忙又进入任务面板查看。 任务:乔梁之劫(限时半小时) 成功条件三:将报信者灭口,不去救人,奖励为恶值500; 成功条件四:将报信者交给狄鑫,与之合作取出宝物,奖励为恶值2500; 看到条件四中提及的名字,徐胜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他怀疑过许多人,唯独没有怀疑到这位头上,因为理由太多了。 比如彼此昨晚才发生过冲突,栽赃陷害的迹象太过明显; 又比如时间安排的问题,昨天晚上谈判破裂,今天早上就动手行凶,除非事先就已经谋划好,否则狄鑫根本来不及雇人行凶; 再比如商人以和为贵的本性,狄鑫只是折损了一笔路费,运来的货物都还在,这点损失以他的身家只能说九牛一毛,远谈不上伤筋动骨,如果因为生意失败就要将对手杀人灭口,那他的坟头草早就三米高了,世上没人会这么做生意。 可无论有多少个替狄鑫摆脱嫌疑的理由,既然任务内容中明明白白点出来了,那肯定就是他没跑了。 “我现在赶去普度山路,无论如何都已经来不及,倒不如先将此人抓住,他既然敢玩‘反其道而行之’的把戏,人就一定还在四谛城。” 徐胜停住脚步,转而向藏经阁走去,因为他记得空真的师弟空实修炼过七品灵格“禅师”,拥有鉴定谎言的灵能。 (斋主:改了一下剧情,导致更新时间延后,罪过罪过) 第八十一章 破门擒拿 四谛城原本就是青叶寺一手遮天,如今更是人心所向,徐胜想打听一名商人的下榻之处实在再简单不过,下达命令后不到一刻钟,便有知情者上报消息,他立即带上空实飞速前往。 在赶往目的地的途中,徐胜不时进入任务面板确认状况,终于在抵达客栈之时,发现任务后面出现了“完成”的标识,这才放下心来。 “大师,你们要找的人就在天字二号房。” 客栈老板早已恭候大驾,见到青叶寺来人后赶紧低声告密。 徐胜点了点头,也懒得安排人进行包围埋伏,只示意空实到房子的另一边堵截,防止对方跳窗逃跑,便独自上楼,抬起一脚将天字二号房的大门踹得粉碎,木屑如箭矢般疾射而出。 “啊!” 站在房门后蓄势待发的一人顿时发出惨叫,全身插满了木屑,凄惨得就像是跟仙人掌跳了贴面舞一般。 “主人快走!” 另一名护卫大喝一声,奋不顾身地拔刀朝徐胜砍去,刀身隐约可见刀气吞吐,显然也是一位刀中高手。 与此同时,躺在床上的狄鑫也立即做出了反应,他的身体化作一缕青烟,就要从窗口飘出去。 “想逃?商人须讲信用,道智师叔可是一直在等你,阁下岂能失约。” 徐胜左手一抬一压,一股无形巨力当空砸下,如同一抬压路机般将那名刀客压趴在地上,任其如何催力,依旧动弹不得。 他的右手一张,掌心勃发百川归流劲,一股强大的吸摄劲力好似抽风机般将房间内的气流拉扯过去,狄鑫化身的青烟也未能例外,尽数朝着掌心汇聚。 “侠僧饶命!” 狄鑫被迫化作人形,立即跪倒在地,惨嚎求饶。 “饶命?是我该求你饶我师兄的命才对,我真没想到,阁下身为一名商人竟也有放手一搏的胆魄。”徐胜眉目间煞气汹汹。 这时,空实翻窗而入,道:“小人行险以徼幸,这本就是商人的本性。” “如果天下商人都像他这般做法,商人早就死绝了。” 徐胜想起“成功条件四”中提及的“取出宝物”,知晓这里面必然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导致让双方形成了认知差异。 他以为那点损失根本不可能逼得狄鑫兵行险招,动不动就使用暴力,那是黑帮的做法,不是生意人的做法,一旦风声传了出去,将来别想跟人做生意。 可在狄鑫看来,此事中隐藏着丰厚的收益,值得冒险得罪一名坐镇一方的江湖高手——当然,暴露的风险很低,如果不是外挂提示,徐胜未必会怀疑到狄鑫头上。 “侠僧在说什么,为何鄙人一句都听不懂?不知昨日哪句话冒犯了阁下?”狄鑫一脸茫然之余,又露出几分小人物被威势强迫的憋屈和无奈,“就算是死,也该让鄙人死得明白吧.” 徐胜道:“精湛的演技,若非我有确凿的证据,只怕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人。” 空实质问道:“不是你干的,为何要逃跑?” 狄鑫悲愤道:“试想你在客栈歇息,忽有强人破门而入,下手狠辣,此时不跑,难道坐以待毙吗?” “你当时是这么想的?” “鄙人也只是一介行商,自然不会例外。” 空实摇了摇头,笃定道:“你在撒谎。” 狄鑫一脸屈打成招的表情道:“命悬人手,如之奈何?你们说什么,那便是什么吧。” 徐胜道:“我这位师兄修行过灵格‘禅师’,拥有鉴谎之能。” 狄鑫脸色微变,急忙低头掩饰,但心中的震惊却是无以复加,因为据他调查,灵格“禅师”实是一件非常难晋升的七品灵格,整个莲花寺修炼过这一灵格的也不超过十指之数,没想到青叶寺这种形同发配的边境分院居然也有修行过“禅师”的灵修。 其实也不怪狄鑫情报收集不利,空实自从来了青叶寺,一方面不愿与道智同流合污,另一方面也不敢挺身而出,于是选择明哲保身,只一心待在寺内研究考古,双耳不闻窗外事,而在徐胜入主青叶寺后,他又被楚君昭拉去编撰字典,因此外界关于他的情报自然少之又少。 徐胜问道:“我师兄乔梁在来四谛城的路上遇袭,此事是否与你有关?” 狄鑫无奈道:“侠僧明见,你我昨晚一晤,距今也不到六个时辰,我便是快马加鞭,又如何来得及安排人手埋伏贵派弟子?” “别用问题来回答我,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 徐胜当年可是专门研究过如何应付鉴谎灵能,哪里会被对方这种拙劣的话术糊弄过去,当下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狄鑫无计可施,只能闭口不言。 徐胜冷哼一声,道:“面对测谎灵能选择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确认你与此事相关,这就足够了,本寺能让死人开口,你觉得自己能守住秘密?” 狄鑫略显慌张道:“鉴谎者乃是贵寺僧人,真话假话皆由你们一言断之,如何能服众?我在江湖上虽然不是什么德高望重之辈,可我背后的锦绣商会却也不是任人欺凌的行会,你没有证据便对我用私刑,可知此事会对贵寺的声誉带来何等影响?“ 如果徐胜没有外挂佐证,只是单凭个人的猜测,恐怕真的会犹豫一二,万一对方只是奉命行事的小厮,不知道全盘布局,就算拷问也问不出真相,事后可就难办了。 但“成功条件四”中明明白白写着“将报信者交给狄鑫,与之合作取出宝物”,那狄鑫便是主谋无误——至少也是知情者。 徐胜当即斩钉截铁道:“不需要你来担心,只要从你口中问出了真相,再找到宝物,自然可以服众。” “你怎么知道……” 狄鑫听见宝物二字,不由心头剧震,本以为对方只是虚张声势,如今看来,分明是真的掌握了相关的线索。 他下意识的想要逃跑,但徐胜出手如电,一把抓住他的后颈,轻轻一抖,便将他全身的力道抖散,四肢仿佛失去了知觉,不再受控制。 “入了我手还想逃跑,看来你是真的没把我放在眼里,‘侠僧’二字的分量果然还是太轻了。” 徐胜像拎竹鼠一样把人拎了起来,并示意空实带上另外两名受伤的护卫,一起押回青叶寺。 第八十二章 慎重法师 徐胜回到青叶寺的时候,正好遇到空真背着重伤昏迷的乔梁归来。 “幸不辱命。” 空真刚从空中落地,便身形一晃,俯身往地上吐了一口黑血。 徐胜忙紧张的问:“师兄,你中毒了?” 空真摇了摇头,道:“这毒并非来自敌人,而是源自自身,我体内本就积满毒素,连血液也不例外。” 但说话之时,他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显然之前是一路强压着伤势,直到抵达青叶寺方才松懈。 徐胜先是查看乔梁的伤势,确认他虽然伤势严苛,但并不致命,于是放下心来,将人交给一名“药师”灵修,叮嘱对方小心救治,然后向空真问道:“敌人的情况如何?” “共有五人,我到的时候,已经死了一人,剩下还有一个六品灵修和三个七品灵修,我以奇袭超度了一个七品,但敌不过剩下的三人联手,只能先带着唯一的幸存者回来,当时此人并未昏迷,询问得知他就是师弟要救的人。” 徐胜点了点头,道:“师兄且去安心养伤,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吧。” 空真听出话意,提醒道:“师弟,我知你报仇心切,但越是如此,越要谨慎行事,切忌操之过急,否则只会中了敌人的算计。” “我晓得。” 徐胜送走空真后,立即向匆忙赶来的道慎问道:“本寺可有擅长追踪的弟子,并且实力不算差?” 道慎回忆了一番,道:“有是有,但尚在服刑中,此人是道苦的嫡传弟子,曾奉命强征百姓田地,道智伏法之时,他正在外云游,拜访各地分院,等本寺发出劝罪通报后,此人主动归寺自首,因罪责较轻,被判面壁思过一年零三个月。” 徐胜道:“那便将他唤来,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道慎略显迟疑,犹豫道:“道苦正是当初公然反抗三藏法师你的罪僧之一,并且死在了阐提刀下,他的徒弟恐怕……”虽然话未说尽,但意思表露无疑。 徐胜果断道:“师傅是师傅,徒弟是徒弟,我们佛门不搞株连那一套,如果此人真有意替师报仇,何必归来自首,既然犯的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给他一个机会又如何。” “法师慈悲,我这就去将人唤来。” 不一会,道慎带着一名长出了寸许头发的僧人过来,并介绍:“他叫王坚,法号空悲,我已在路上告知他来龙去脉。” 王坚看向徐胜的目光平静如水,既没有仇恨,也没有感激,也不知是真的放下情绪,还是隐忍不露。 徐胜不清楚这位是什么样的人,也不在意,直接开口道:“本派有位镖局出身的弟子在野外遭到了凶徒的伏击,除本人侥幸救回外,其余镖师几乎尽亡,我现在打算去追杀这伙凶徒,你可以选择帮忙,之后无论有没有追到目标,都免你刑罚,你也可以选择不帮,现在就转身回去接着面壁,我保证不会加重惩罚。” “既是追捕杀人凶犯,弟子愿尽绵薄之力,只有一个请求,事后请继续让弟子面壁思过,不要以功抵罪。” 道慎闻言一愣,欲言又止。 徐胜点头道:“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请求,但我答应了,你准备怎么追踪?” 王坚道:“弟子修炼过七品冥属灵格‘牛头’,能够与尚未消散的鬼魂交流,也可以通过灵能‘大白牛车’迅速前往方死之人的左近,但要求死后不超过一个时辰,距离不超过三十里,如果有亲眼目睹行凶现场的人,以其记忆为媒介,可以将距离放宽到一百里。” 徐胜心下恍然,难怪这位面无表情,修炼冥属灵格的灵修大多会变成一张死人脸,除非修炼到阴极生阳的境界。 “时间和距离都没问题。”徐胜转而对道慎道,“劳烦周师叔将空真师兄请回,等会儿需要以他的记忆为媒介。” “稍待,我速去速回。”道慎运起轻功,迅速离开。 徐胜沉思片刻,忽然拔出棍子“啪啪”两下,将狄鑫的腿骨打断,痛得后者一阵惨叫。 空实愣了一下,道:“法师,这是?” “此举并非为了泄恨,而是担心在我离开后,贼人同伴说不定会上门救人,正好空真师兄也有伤在身,未必能把人拦住。” 类似的剧情徐胜前世见得太多了,主角刚把反派绑回家,局势一片大好,结果因为某些理由不得不离开基地,偏偏就在这个空隙,基地遭到了敌人的奇袭。 情况好一点,只有反派人质被灭口,导致线索中断,情况坏一点,不仅反派人质被救走,连带主角的红颜知己也被一并绑走,导致局势急转直下。 当时徐胜就经常在想,主角一行人干嘛对罪恶滔天的反派如此优待,如果把对方的四肢打断,且不说反派同伙来救人时必然会平添几分阻碍,将来决战时,也可以削减反派的战力,反正主角的目的通常只是从反派口中问出情报,留下一张会说话的嘴就行了。 如今轮到自己经历类似的情况,徐胜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当即再举棍将狄鑫的双手也打断,随后废去对方的功体,再找来僧人封印对方的灵格,做到万无一失——那两名护卫也没能例外。 目睹全过程的众僧尼微微一颤,有几人面露不忍,但谁也没有开口劝说。 虽然侠僧坦言这么做是为了防止敌人上门劫囚,可谁能保证他不是为了替自家师兄报仇? 甚至退一步讲,即便他是为了替师兄报仇,有什么可指责的呢? 对方雇凶杀了那么多人,本就是死罪难逃,临死前受些惩罚又算得了什么,若此时自己站出来维护此人,万一被误会跟对方有关系,岂非自讨苦吃? 尽管过去了两个月,但侠僧斩杀前任方丈的身影,众人犹铭记在心,无日或忘,这位可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佛门大师。 处置完三人后,徐胜正要叮嘱众人好生收押犯人,识海中又传来了新任务的提示。 第八十三章 一招一命 任务:守卫狄鑫(限时两小时) 成功条件一:击退狄鑫同伙,保住人质,奖励行善值1500点; 成功条件二:保住狄鑫不被劫走,并擒杀劫道乔梁的杀手,奖励行善值6000点; 成功条件三:任由锦绣商会劫走狄鑫,奖励为恶值500点; 成功条件四:引诱锦绣商会屠戮百姓,保留证据,奖励为恶值4000点; 看到任务内容的瞬间,徐胜生出了果不其然的感慨,他之所以将自己的金手指称之为外挂,而非系统,就是因为这东西从来不会主动发布任务。 如果徐胜一心当个宅男,坚决不出门不管闲事,他的外挂就形同不存在,不会毫无征兆地给出一个此前没有关联的任务,逼得他不得不采取行动。 经过这些年摸索,徐胜早已明白他的外挂只有侦查功能,没有预警功能,每一次都是等他决心采取行动,或者事件已经发生,任务才会姗姗来到,而不会主动提醒他危险即将降临。 就比如眼下这回,如果他没有想到以防万一,这个“守卫狄鑫”的任务就不会出现,或者等他离开了青叶寺,锦绣商会的同伙来劫囚的时候,任务才会突然跳出来,逼他在两难中做出选择。 归根结底,一切都要靠自己来使用。 既然确认敌人一定会来劫囚,那么光是打断人质的四肢,就显得不够谨慎,于是拉过空实,叮嘱道:“等会儿你找几个擅长幻术的弟子,伪装成狄鑫和他的护卫,并在身上携带暗器,万一有人来劫囚,能擒则擒,不能生擒也不必跟他们客气。” 想了想,又觉得还差一份保险,便又道:“对了,记得在暗器上淬毒。” 空实一个明哲保身,只专心考古的研究僧,被这番布置吓得一愣一愣:“这、这……方丈,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太阴险了点,好像不是正道的作风。” 徐胜瞥了对方一眼,心中忍不住摇了摇头,对方显然是一朵没有经过江湖毒打的温室花朵,看来只能是安排搞学术研究,不能委以实务。 不一会,道慎带着空真到来,徐胜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道慎立即拍着胸脯道:“方丈放心,保证安排得稳稳当当,对方不来倒也罢了,敢来保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徐胜点了点头,继而向空真说明了王坚的灵能使用条件,空真自然没有拒绝。 “请空真师兄回忆恶徒行凶的场景和大致的方位。” 王坚让徐胜抓住自己的左手,并用右手按住空真的眉心,不一会,他开口道:“锁定了!” 当即催动灵能,一辆白色的幽灵牛车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 所谓大白牛车,源自《法华经》,乃“火宅四车”之喻,说一长者家着火,而家中有许多孩子,怎么劝都劝不出来,于是长者就说自己在外面准备了羊车、鹿车、牛车,上面有许多好玩的玩具,孩子们一下子都跑了出去,避免葬身火海的下场。 故事中,以长者喻指佛,以房子喻指三界,以孩子喻指三乘弟子,以火喻指五浊八苦,以羊车、鹿车、牛车三车喻指声闻乘、缘觉乘、菩萨乘三乘,以大白牛车喻指佛乘。 王坚的灵能自然没有渡人跳出三界的能为,因为他的灵格只是牛头鬼差,而非牛头明王(即大威德金刚),但能够穿梭幽冥,直达魂魄所在。 徐胜跟着王坚上车,只见四周景象丕变,不仅变得阴森可怖,还有鬼语呢喃,惑人心智,但这幅景象持续了不到五秒,便已重返人世,大白牛车带着两人降临在一条较为宽敞的山路上。 山路中停着五辆镖车,里面的货物均在,没有被抢的迹象,显然敌人旨在杀人,而非劫货,道路的两旁躺了一地的尸体。 王坚散去大白牛车,背后浮现牛头鬼差的虚影,与现场尚未消散的魂魄沟通,没一会就见他手结法印,一条若隐若现的锁链凭空浮现,朝着山路旁的森林延伸进去。 “我以死者怨念为锁,追寻凶手的踪迹,死者生前的实力越强,死亡的时间越短,能追踪的距离就越长。” “那便赶紧追。” 徐胜伸手抓起王坚,循着隐形锁链一路追进山林,他的轻功虽然不怎么样,但有深厚的内功打底,要说慢倒也慢不到哪里去。 约莫一刻钟后,两人赶到一条溪水旁,就见三人带着两具尸体正在溪水中清洗血迹和伤口。 “谁!” 三人中,修为最高的六品灵修立即察觉动静,转身戒备。 徐胜本就没有潜行偷袭的打算,将王坚一放,便已拔刀出鞘,向前疾奔,途中以手抚刃,淋血开锋。 三人一见徐胜动作,便知彼此没有谈判的可能,当即各自加持灵格,提起兵器反抗,为首的六品灵修背后浮现一只体大如鸟的巨蜂,另外两人一为巨猿,一为巨蟒。 三人各有伤势在身,尤其是那位六品灵修,由于挨了空真一击,体内剧毒翻腾,若非他的灵格具备抗毒之能,只怕此时只能躺在地上哼哼了。 他们见徐胜独自冲锋,猜测必然有几分依仗,因此不敢分开进攻,各自站定方位,呈天地人三才之阵,气息沟通,凝聚成一道气墙,等徐胜冲至面前,立即催动绝招,指气、拳劲、鞭影合围击出,自信就算是一名六品灵修也挡不住这一击。 “魔由心,慧刃斩红尘。” 一刀断风无相,徐胜的身形陡然消失,与三人交错而过,阐提戒刀轻松切开气墙,并顺势在巨蟒灵格的灵修的脖子处轻轻一划。 噗嗤! 由于体内气血激荡,此刻尽数化作血泉从断颈处喷发而出,一颗头颅随之冲上半空,脸上还带着没能弄清状况的迷茫表情。 “他手中的刀是神兵!” 六品灵修身形连闪,躲入森林中,同时张嘴发出尖锐啸声,空气剧烈震荡。 也不知他使用了什么灵能,徐胜手中的阐提戒刀忽然不受控制,仿佛被无形磁力吸引,脱手飞出。 与此同时,另一名七品灵修做出了妙至毫厘的配合,步伐如鬼似魅,宛若瞬移般出现在徐胜背后,并且其人身体陡然膨胀,化作三米高的巨猿,双手十指相扣,紧握成拳,狠狠砸下,将空气都一并打爆。 然而,徐胜举手一托,身体微微一沉,便将对方的重击挡住,双足不移半寸。 “怎么可能!” 巨猿面露震惊之色,没想到对方竟能如此轻松接住他的山魈巨力,惊惧之余抽身欲退,却觉自身被无形气劲锁住,无法拉开距离。 “恶无赦,法轮护修身。” 徐胜一边吟着诗号,一边掌心催发正逆滔天劲,一正一反两股劲力呈螺旋状沿着猿臂交缠而上,直接将对方两只如大树树干般粗壮的手臂绞成麻花。 只听“嘭”的一声,巨猿的双臂爆裂开来,化作漫头血肉飞溅,断臂处犹有明王烈焰灼烧,痛得对方死去活来。 那名六品灵修看着在血雾肉雨中缓缓转过身来的徐胜,只觉对方是从婆夷血海中走出来的恶魔,饶是他杀人无数,这一刻也被骇得骨寒毛竖,恨不得掉头就跑。 “你、你是侠僧空想!” 此人总算没有失去理智,知晓将背后留给侠僧这样的高手,跟自杀无异,只能强压心中的恐惧,选择出卖同伴:“你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现在青叶寺正遭受袭击,你再不回去就迟了。” 徐胜不为所动,缓缓道:“这就是你的遗言吗?” (斋主:改了第二章的任务内容,这样就不会出现主角杀人是为了更多奖励的争论) 第八十四章 二刀破蝉衣 徐胜立足在溪流中,双掌朝下,掌心好似龙王吸水,翻手一甩,化作水鞭破空击出。 六品灵修赵蜃飞身闪躲,借助树木遮掩身形,口中焦急道:“侠僧以为我在诓你吗?” 徐胜充耳不闻,双手吸纳溪水凝成一颗水球,再逆运百川归流劲,霎时成千上万滴水珠怒射而出,一颗颗宛若子弹扫荡。 赵蜃的身法再快,也躲不了这种铺天盖地的攻势,但他嘴巴张开,喉咙鼓动,发出无声音波,前方空气剧烈振荡,竟是将所有袭向他的水珠都定在空中。 趁此机会,徐胜双足一蹬,反震力激起三米高的浪柱,身如利箭飞出,左掌一推,狂暴掌风压得前方大树尽皆向后弯折。 赵蜃也不例外,但他不惊反喜,便要借力后退,熟料这时徐胜右掌再出,却是截然相反的劲力,一股强大的劲力要将万物都吸摄过去。 两股力道相反的劲力同时覆盖在物体上,本该互相抵消,但在正逆滔天掌巧妙的劲力操控下,竟是形成左右撕扯之状,花草树木全无例外,瞬间被正逆劲力撕裂开来。 赵蜃此刻只觉有两个壮汉拉着自己身体两侧,一个拼命往后拉,一个奋力向前扯,身体几乎要被撕扯成两半,当即运转灵能“金蝉脱壳”,只见金光一闪,原地只剩一套被撕成两半的衣裤,而他则瞬移到三丈外。 失去一套衣裤的赵蜃并未变得赤身裸体,毕竟为了充分发挥自身的灵能,他身上总共穿了五套薄衣裤,虽说这样穿肯定不舒服,但些许舒适如何及得上自家性命重要。 徐胜一招落空,却也趁机以吸摄劲取回了阐提戒刀,于是刀光一闪,疾风割裂万物,所过之处,无物不斩。 原地再度留下一套被斩成两半的衣裤,又逃过一劫的赵蜃心下大急,知道这样下去,有再多的衣服也不够用,当即再催灵能,化作四道背生虫翼的分身,分别朝着四个不同的方向飞驰。 徐胜抬头瞥了一眼,却没有追赶任意一个方向,而是挥刀斩向身后空气,只见金光乍现,又是一套衣裤被斩成两半。 出现在三丈外的赵蜃又惊又惧:“你为何能知晓我的真身所在。” 之前的四道身影全是幻象,他的真身则凭借灵能隐匿无形,不仅眼睛看不见,连气味都闻不到,甚至气息、灵压都被遮断,过去他用这种鱼目混珠的手段不知逃过了多少强敌的追杀,不想今天居然失效。 “等下地狱了,自己向牛头马面问去。” 徐胜挥刀运使断水无形之招,刀路似真非真,似假非假,无从把握。 赵蜃咬牙,心中一狠,知晓已经到了拼命的时刻,百试百灵的逃命之法被破,只能倚仗还剩下两次可用的“金蝉脱壳”搏上一回,不求杀敌,只要能重伤对方,自己就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龙蛰蠖屈!” 只见赵蜃十指吞吐,射出弯曲的奇异指劲,这些指劲或折或屈,全无规律可言,难以拦截。 这套龙蠖指以变化取胜,自身力道不算强劲,打在武者身上只是一痛,做不到开膛破肚,但赵蜃配合自身灵能,赋予指劲诡异蛰毒,一旦命中目标,就会夺其生机,无论动物植物皆不能幸免,蛰兽兽死,蛰树树枯。 面对奇异指劲,徐胜不仅没有闪躲,反而加催刀气,明明他挥出只是一片刀刃,却好似形成了一面水墙,以刀刃为临界,无论对手的指劲如何转弯变向,一旦跨过临界,就会被吞噬干净。 赵蜃看不懂其中变化,只能勉力挪移身体,避开刀刃,可耳边先是传来“刺啦”的撕裂声,旋即就觉脖子一痛—— 徐胜轻轻一抖刀刃,抖去刀身上的血珠,接着收刀入鞘。 赵蜃僵在原地不动,艰难的开口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徐胜这一回倒是爽快地给出解释:“经过之前的几次交手,我已明白你的救命灵能是以身上的衣服为代价,而且只有在自身遭受致命危险时才会发动,因此刚才我一共斩出了两刀。 第一刀以你身上的衣服为目标,并保证不会伤到你,果然,你的救命灵能没有发动,接着我再斩出第二刀,此时你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刀气撕裂,无法作为代价使用。” “你仅凭那三次交手就想出了破解之法?”赵蜃眼珠一动,语气满含惊讶。 “第二次没能杀你的时候我就想出来了,只是第三次你隐去了身形,我不好把握距离,只能暂且忍耐。” 赵蜃沉默片刻,由衷叹道:“侠僧的智慧更胜勇武,赵某败得心服口服。” 旋即闭上眼睛,脑袋一仰,脖子绽现一道刀痕,鲜血从中喷溅而出,将前方地面染得一片通红。 直到身亡,他也没有看见自己脚下的影子被一条锁链连接着,而这正是徐胜能找出他真身所在的原因。 王坚走了过来,散去追凶锁链,问道:“方丈,我们现在回去吗?” “不,你立即通灵他们的魂魄,尽量问出情报。” “我明白了。” 在王坚通灵之时,徐胜进入任务面板,发现任务已经完成,而且给了一个S级的评价,显然青叶寺那边成功打退了劫囚的敌人同伙。 之后他从五人的尸体上寻找战利品,主要是魂器,总共找到三件,分别是七品妖属“山魈”、七品妖属“凫徯”和六品妖属“钦原”,剩下的两人并没有携带魂器,想来是已经将灵格的演绎度提升至圆满。 至于能证明身份的线索,却是一个也没找到。 片刻后,王坚结束了通灵,报告道:“他们五人都是凤鸣楼的杀手,只要给钱,他们什么都干,此次是接受了锦绣商会的雇佣,而接受雇佣的共有八人,另外还有三人奉命暗中保护雇主狄鑫。” 这下徐胜更加好奇了,雇佣一位六品灵修和至少四位七品灵修,付出的雇佣金可不是一笔小数,甚至可以说就算狄鑫把这一趟运来的奢侈品全卖了,也不一定能回本,而能让一个嗜钱如命的商人不惜赔本也要拿到手的宝物,会是何等珍贵之物呢? 第八十五章 凤鸣楼 徐胜同王坚一起回到青叶寺时,发现有被大火焚烧的迹象,有几座建筑甚至还冒着黑烟,弟子们正在收拾残局,于是急忙前往戒律堂关押犯人的地方。 “三藏法师神机妙算,在您离开后不久果然有一伙贼人试图劫囚,结果一头扎进了我们准备好的陷阱中,一个也没有逃掉。” 道慎指着双手缚在背后,躺坐在地上且脸色发青的两女一男,眉飞色舞地介绍道。 三人的肩膀上各自插着一枚类似金刚杵的东西,这是名为封灵杵的刑具,一枚可以锁住六品以下的灵格,两枚可以锁住六品灵格,因为没有其它神通,可以用手拔下,因此很少在战斗中使用,一般作为暗器偷袭,或者将人擒下后再施加禁锢。 徐胜想起王坚通灵问出来的情报,人数正好对得上,点了点头,道:“问出什么东西了没?” “正等法师您来亲自问话,不过三人中有两人携带了魂器,倒是确认了灵格。” 道慎指着一个红发男子道:“寺内的火就是此人放的,他的灵格是七品妖属‘祸斗’,有控火之能,此人故意放火制造混乱,企图行声东击西之计。” 此人眼神中透着悲愤与不甘,仿佛在无声的控诉:你们青叶寺不仅找人假扮人质偷袭,居然还用淬毒的暗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简直枉为正道! 不过他好歹有脑子,所以也只是想想,没有将这番话说出口。 接着道慎指着另一名青面女道:“此女拥有七品灵格‘委蛇’,传闻委蛇有两首,此女也是阴阳共体之躯,危急时刻能一分为二,阳体在明处吸引注意,阴体遁行逃跑,幸而空真及时出手,一声长啸破去遁行之术,当场击毙了阳体,顺手擒下阴体。” 空真的“迦楼罗”对蛇类有克制之效,这属于隐性能力,不会以灵能的形式表现出来。 道慎指着第三名长相妖冶的女子道:“此女并未携带魂器,应当是已经将灵格修行圆满,具体何种灵格并不清楚,但应该只是八品,请问法师,要如何处置这三人?” 徐胜平淡道:“都超度了吧。” 这一回答不仅惊得三人扭动身体,道慎也忍不住确认道:“法师,就这么……处置了?” “他们是狄鑫从凤鸣楼雇佣的杀手,本就只是收钱做事,不会去探听雇主的秘辛,留着也是无用,何况作为杀手,他们手上必然人命无数,权当为民除害了。” “我知道了。” “等、等一下,我知道许多关于凤鸣楼的秘密。”红发男子急忙道。 “我对凤鸣楼不感兴趣,而且等你咽气后,照样能从你魂魄的口中问出来,想让我手下留情,除非你没有害过无辜者的性命。” 红发男子无言以对,身为杀手,又怎么可能没杀过人? 那名青面女子忽然开口道:“我没有杀过人,杀人之事都由阳体负责,我只负责观察目标、踩点等收集情报之事。” 妖冶女子也慌忙道:“我虽然杀过人,但我没有害过无辜,我只接那些凶名在外的目标的任务,以及那些不用杀人的任务,包括这次,我只负责保护雇主,另一边的截杀任务与我无关。” 徐胜不置可否,只唤来一名弟子,让他去请空实。 待空实到场后,他又让两名女子重复方才的话,青面女照做不误,妖冶女子却是吞吞吐吐、语焉不详,显然,这位已经猜到刚到场的和尚拥有鉴谎之能。 然而,在鉴谎者面前,沉默和犹豫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见此情形,徐胜懒得唤来负责执刑的僧人,直接一掌将红发男击毙,再转头看向妖冶女子。 “你不能杀我,凤鸣楼的副楼主是我情郎,你若杀了我,他一定会为我……” 一掌盖下,复归清静,精致的面孔上停驻着无法相信自己会死得这般窝囊的表情。 徐胜可不会因为对方是女性就手下留情,转头看向最后一人,道:“你虽无亲手杀人,但逃不过帮凶之罪,判你终身监禁,并禁锢功体与灵格,可有脱罪之言?” 青面女如释重负,她真怕对方也是举掌盖下,一了百了,毕竟侠僧在江湖上就是以嫉恶如仇而闻名,而且依照传闻,不管是什么样的恶人,遇到了侠僧都是死路一条,再怎么求情都没用。 庆幸之余,她报答道:“我曾以灵能偶然探知,狄鑫此番算计贵寺,是为了谋取一件宝物,这件宝物原本是贵寺方丈从一伙瀛州难民手中得来,其自觉难以保住,便委托狄鑫寻找买家。” 徐胜点了点头,指着妖冶女的尸体问道:“凤鸣楼的副楼主会为这个女人报仇吗?” “不会,副楼主的情人有很多,此女只是依仗灵格得了亲睐,从而能挑选那些不怎么危险且报酬相对丰厚的任务,这种程度的感情不值得让副楼主冒险,他是一个利益为先的人。” “那凤鸣楼会因为此次任务失败,尤其是死了这么多的手下而展开报复吗?” 青面女道:“严格来讲,我们与凤鸣楼并无从属关系,凤鸣楼相当于牙行,雇主找凤鸣楼委托任务,并附上定金,而凤鸣楼则帮忙寻找能完成任务的人选,我们这些人死了就死了,凤鸣楼不会在意,毕竟不是他们培养起来的弟子门生。” 徐胜闻言,心想那些小说中的刺客门派果然都是作者一拍脑袋瞎想出来的,世上真有专门培养杀手的门派或组织,江湖上的大派早就联手把它灭了,哪能容忍它活下去? 这种只认钱,不守游戏规则的杀手门派,会在第一时间遭到正邪双方的剿灭,免得自家辛苦栽培的天才弟子遭到刺杀,也只有凤鸣楼这样的中间商才有可能存活下来。 “你若真心悔改,我会视你立下的功劳,予以相应的减刑,望你好自为之。” 徐胜命人将青面女关押好,再让王坚通灵另外两人的魂魄,询问情报,为防有所遗漏,又多找了几名掌握通灵的弟子,毕竟死者不一定配合,也可能撒谎,这时候可没人能够帮忙鉴谎。 “让他们继续拷问,我们先去找狄鑫,争取问出宝物的下落。” 第八十六章 究竟几品 当徐胜将几名杀手的尸体带到狄鑫面前时,这名商会代表彻底绝望了。 他发了一会呆,接着抬起头,恳求道:“我将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能否放我一条生路?” 徐胜道:“我虽不是出家人,却也不想用诳语骗你,在你雇凶杀我师兄的时候,心中就已经对你判死刑了,我若不能做到一视同仁,岂非会被人耻笑只会仗势欺压同门?” “世上只有仗势欺压外人,对同门袒护宽恕的私心,严以律己如何会受人耻笑?” 狄鑫失魂落魄的摇了摇头,又抱着万一的念头解释道:“我并没有想过杀你师兄,这只会激怒你,对我毫无益处,相反,我对那帮凤鸣楼的人下令一定要留活口,只有以你师兄为人质,才能换到我想要的东西。” “你若调查过我,就该知道我绝不会同绑匪妥协。” “总是要试一试,而且我当时打算私下同你谈判,不会大张旗鼓,这样就能维护阁下刚正的名声。” 徐胜不知该如何评价,只能道:“现在你有两种选择,一是将事情原委交待清楚,我保证不打扰你死后魂魄,并且你带来的货物也可以如数还给你的家人;二是誓死不言,待你死后我再找人拷问你的魂魄,你带来的货物则会尽数抄没。” 狄鑫闭上双目长叹一声,须臾,他睁开眼,仿佛彻底想开了,诚恳道:“侠僧的保证我信得过,本来我打算利用灵格自毁神魂,叫你问不出半点秘密,但阁下对我这阶下囚也能做到公平公正,我也不能不以诚相待,此事须从八个月前说起。 你也知道,我与贵寺前任方丈有生意往来,四谛城的百姓为了捐足够的香火钱,往往会死当传家宝,其中不乏一些有年头的古董,还有人会冒险上山,人参、貂皮、鹿茸等也都是罕见的贵重之物,这些东西有大半是通过我的渠道转卖出去。 有一天,道智突然问我能否售卖魂器,而且还是至少五品的高品阶魂器,我当时以为他要兜售莲花寺的魂器,哪里敢收,毕竟这类魂器都留有精神印记,太容易被追踪,道智一再保证绝对不是哪个江湖门派的魂器,我仍是不信。 为了取信于我,他不得不透露一部分情报,原来不久前有一名瀛州华族受人追杀,渡海逃到四谛城,此人身负重伤又携带重宝,担心会被仇家追上,于是有意寻一名可靠之人托付保管,偏偏在中原举目无亲,只能寄希望于当地德高望重之人。 瀛州佛法盛行,恰好此人也是一名佛教徒,其见四谛城人人衣食无忧,个个吃斋念佛、安贫乐道,且对青叶寺崇敬有加,于是决定将宝物托付给方丈道智,自己则渡海吸引仇家的注意,并约定短则一年,长则三年,必定派人来取。 结果自然是所托非人,瀛州与燕州隔海相望,谁也不知道仇家什么时候会赶来,道智觉得此物烫手,根本不敢留在身上,于是想借由我手转卖出去,万一宝物上留有精神印记,也能祸水东引。” 徐胜看向旁边的空实,后者表示对方说的都是真话,于是他便问道:“最关键的问题,这件宝物现在藏在哪里?” 狄鑫稍稍犹豫,但还是开口道:“道智没有说,但根据其人平常言谈中泄露的线索,以及性情人品,我大概能猜到,十有八九就藏在方丈院的弥勒像的肚子里,天王殿里的佛像伽蓝像皆是以金银打造,而方丈室的弥勒像只是寻常的金漆木雕,便是有贼人来偷,也决计瞧不上眼,故而放在此处最安全,而且也方便道智日夜监守。” 徐胜心中已然信了大半,如果说下三品魂器可以用钱在黑市买到,六品魂器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比如灵格有严重隐患——也有很小的概率能用钱买到,那么五品魂器就真的是用钱也买不到的稀世珍宝,拿出来交易也只能是以物易物。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狄鑫决定为此赌上一把倒也不难理解,赢了身家就能翻好几番,输了……若非有外挂提醒,徐胜真的很难怀疑到他头上,因此在狄鑫看来,这是一次收益极其丰厚,但风险很小的赌局,不拼一把会后悔一辈子。 徐胜立即来到自己居住的房间,找到那尊摆在显眼处的笑脸弥勒佛像,一棍子将它砸个稀巴烂。 “奇怪的既视感,怎么感觉我好像经常跟弥勒佛祖过不去,罪过罪过,佛祖你大肚能容,笑口常开,肯定不会介意的吧……有了,应该就是此物。” 徐胜从木屑中捡起一块翠绿的玉,约莫半个巴掌大小,看起来像半只阴阳鱼,仔细端详了一番:“这是……勾玉?” 他集中精神与之沟通,立即被一连串的未知信息冲击得发懵。 【?品灵格:???】 【属性:?】 【契合条件:???】 【晋升仪式:???】 徐胜还是第一次遇见连灵格品阶看不出来的情况,顿时确认狄鑫没有撒谎,这件魂器至少有五品,而且必然出自瀛州,虽然华夏也有勾玉,但基本上找不到与之密切相关的强大灵格,反倒是东瀛著名的三神器之一就是八尺琼勾玉。 为了确认此物的灵格,他干脆拿着勾玉去找空真,毕竟眼下青叶寺众以空真的灵格品阶最高。 然而,空真与勾玉沟通完后,仍是摇头:“抱歉,我同样无法得知此物的灵格。” 徐胜心中微微一跳,将设想的评价抬高一层,须知以空真六品灵修的身份,沟通五品魂器时或许不知道具体的灵能,但至少可以得知名字。 “也就是说,这是一件四品魂器?” 空真欲言又止,好一会才用压抑不住心情的语气道:“抱歉,其实我连它是几品都不知道。” 这下就连徐胜也说不出话来,因为这种悬殊的品阶压制,意味着此物要么是独一型四品魂器,要么就是更高一层的三品魂器。 (斋主:日本的华族就是贵族的意思) 第八十七章 给他体面 如果是五品魂器,徐胜有信心保住,甚至打算等“短则一年,长则三年”的瀛州人到来,亲手交还给对方,履行道智撕毁的约定。 可四品魂器就很棘手了,至于独一型四品乃至更高的三品,真的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带在身上时时刻刻要承受巨大的压力,随时有性命之险——虽然独一型灵格只有一次使用机会,但如果修行者没有修炼圆满就被人干掉,独一型的特性仍能保留下来。 魂器跟武功不同,九阳神功一个普通人都上手能修炼,可给人一件三品魂器,还得先升级六次,若不能满足契合条件,留在手上也只能干看着。 “看来只能上交给莲花寺了,而且还得大张旗鼓地交,这样才能摆脱危险,想来道智当初也是类似的心情,只是他选择为自己谋利。” 其实徐胜觉得转手卖掉也有风险,万一瀛州人上门讨取,无论是原主还是仇家都不好对付,万一不给面子,莲花寺未必能护住道智,但道智敢做出这种决定,想必有他的考量。 比如那名逃难的瀛州华族实力不强,道智觉得不足为虑,宗门足够庇护他;比如道智决定再干一年就退隐,到时候随便找个地方藏起来,中原天大地大,区区瀛州人不可能找得到他;也有可能就是单纯的利令智昏,当一个人身居高位且威福自用的时候,不管做出何种荒唐的决定都不足为奇。 具体原因恐怕只有道智本人知道,现在也没机会询问当事人,就算是通灵术也有时间限制,而过去了两个月,道智的魂魄早就入轮回了。 “还有那位瀛州人,是真的被四谛城的假象迷惑,信了道智的品德,还是另有图谋?” 手头情报太少,徐胜推理不出缘由,而外挂也没有出新任务提示,他只能拿着勾玉回到戒律堂,将事实告诉狄鑫。 “有可能是三品魂器……” 狄鑫闻言一愣,接着破口大骂:“道智这秃驴是想害我啊!” 就算是商人,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卖的,以他的财力和背景,五品魂器撑得住场子,四品魂器有相当大的风险,更高级的魂器真的就是取死之道了——偏偏他自己还在被蒙在鼓里。 所谓“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买家在取得魂器后,也许看在莲花寺的面子上,不敢动道智,但狄鑫这位中间商绝对会被灭口,这一点毋庸置疑,一个敢买三品魂器的买家,绝对有这样的实力。 徐胜道:“道智的阴谋没能成功,但你还是落得相同的下场,只能说命运无常、造化弄人,事已至此,就别恨他了……宝物已经取得,你说个名字和地址,我保证把你的遗产送到,绝不私取半件,你若不信我可以发个誓。” 狄鑫身子一抖,又想起了自己的处境,哀叹一声,道:“守信之人不用发誓也能言出必行,无信之人纵然发誓也不过敷衍欺骗,何必多次一举,我这些年与道智的买卖也赚了不少身家,家中积蓄足够让妻儿几辈子无忧。 唯独有一外室,无名无分跟了我十年,所生子女皆被我妻子抱走,却不曾有一怨言,着实对她不住,我死之后,其必遭欺侮,请侠僧务必将我这批财货贱卖,兑成刀币或银票给她,并转告她找个好人家嫁了。” 说完,他便仰面闭上眼睛。 这番坦荡姿态倒是引得一旁执刑僧注目,觉得此人虽是商贾之流,临难之际竟也有几分看穿生死的洒脱,着实可贵。 徐胜也是微微颔首,举掌便要亲手送对方一程。 熟料他刚要落掌,狄鑫忽然睁眼,哀求道:“侠僧能否放鄙人一条生路,不管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徐胜颇感无奈:“你这又是何必呢。” 狄鑫扑身向前,抱住徐胜大腿,哆嗦道:“我以为我不怕死,奈何生死间有大恐怖,一闭上眼,那点胆气便荡然无存,侠僧你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这回吧!我愿意拿钱赎命,不管多少钱都行,我可以把我的家产全部捐给青叶寺,只求佛法宽容,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徐胜抬了抬腿,发现对方竟是像树懒一般紧紧抱着不放,叹气道:“狄施主,你都演到最后一幕了,为什么不能有始有终地把这场戏演完呢?就当是给自己一个体面的退场也好,临终才显出窝囊,岂非让之前的豪气都付诸东流?” “这事须怪阁下!我本就只有两分胆气,方才要是阁下直接给我一掌,也就一了百了,偏偏阁下要去取宝物,留我一人在此胡思乱想,一想到此生作恶甚多,下了地狱必受鬼卒刑拷煎熬,如何还敢强逞英雄?” 一经发泄,便如洪水破坝,狄鑫再也顾不得形象,涕泗横流道:“侠僧你就发发慈悲吧,我愿意用下半辈子行善积德,弥补过去犯下的罪恶,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我可以发誓!发最毒的誓!对了,我可以把毕生积蓄都发给穷人,这样的功德可以弥补犯下的错误了吧?” 旁边的执刑僧再也看不下去,上前将狄鑫的双手拉开,用棍子压住后背。 徐胜道:“此人我就不亲自动手了,你们给他一个体面。”随后无视对方的哀求,转身离开了戒律堂。 走出堂门没几步,就听哀求声戛然而止。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徐胜摇了摇头,仰面看着皎洁的月亮。 不一会,王坚从里面走了出来,道:“此人并无撒谎,所谓以灵格自毁神魂等云云,不过是恫吓之言,实则怕死得紧,通灵时哀求我不要毁他的魂魄,还说了几处藏着私产的秘密地点。” “到时候派人取出,一并还给他的家人。” 王坚点了点头,继而略显犹豫道:“三藏法师,可否允许我回去看一下家人,我保证不会逃走,你可以派人监督。” “我信你,监督就不必了,本来我就答应要给你减刑,是你主动拒绝,以后你想面壁就接着面壁,不想面壁就出来透个气,只要记得每日来戒律堂报道即可。”徐胜摆手道。 “多谢法师宽宥。” 王坚方一离开,唐徵明便小跑过来,激动道:“师弟,乔哥醒了。” 第八十八章 师兄弟的日常 “本来听说师弟你接掌青叶寺,在四谛城搞得有声有色,于是想着过来开个分局,给师弟你一个惊喜,不想反倒给你添麻烦了。” 病床上,乔梁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意识已经恢复清明,吐字清晰。 徐胜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如此见外,就是没能来得及救下同行的镖师。” 乔梁眼神稍稍黯淡,但很快便强打精神道:“将军难免阵前亡,既然干了运镖这一行,就免不了要走一遭,刀口舔血,总有被割伤的时候。” “此事总共因本寺而起,师兄你们是受了我的牵连。” 徐胜将事情来的龙去脉介绍了一番,只隐去了勾玉的品阶,毕竟此事不知道反而比知道更安全,最后道:“所有的抚恤由本寺来出,虽说代替不了人命,但至少能让家属日后的生活好过一些。” 这也是他坚决不饶恕狄鑫的原因之一,也许狄鑫对自己的家人关怀备至,甚至对小妾的安排都称得上有情有义,但就因为此人的一个阴谋,害得诸多人痛失自己的丈夫、父亲、儿子,若放此人一条生路,如何对得起那些尚未得知噩耗的家属们。 “这怎么行,他们是我的下属,照顾他们的家属是镖局的义务,岂能让师弟你承担责任?” “镖局负责照顾人,本寺负责出钱,两不相误,此事就这么定了,不必再议,乔师兄若有真心,就赶紧把伤势养好,四谛城未来将大力扶持商业,镖局正是重要的一环。” 乔梁注视了徐胜一会,忽而笑道:“师弟现在越来越有领袖的气派了。” 徐胜摊手道:“这不都是被逼的吗?” “是啊,人都是被逼出来的,当初我也不愿意接掌镖局,可家中有妻有女,还有一干属下眼巴巴的看着你,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乔梁笑了两声,结果引动伤势,忍不住咳嗽起来。 “师兄还是好好养伤吧,等你伤势痊愈,我们师兄弟四人再一起把酒言欢。” “我已还俗,饮酒倒是无虑,师弟你莫非要以素酒代替?” “大不了挨上几棍,依律判罚,我愿受之。” 徐胜笑了笑,又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以免耽误对方休息。 他走出药王院,瞧见唐徵明咬着一根草站在门口,好奇道:“方才为何不一同进去?” “我这人心软,最是见不得身边的人遭殃,还是等乔哥痊愈了再见他吧。”唐徵明吐出嘴里的稻草,“对了,之前我们不是把那头虎妖的妖丹交给三师弟了吗,他貌似已经炼制出相应的魂器了。” “这倒是一个难得的好消息,且去看看。” 两人行至空梦的寮居,敲了敲门,得到扣指回应后,便询问了关于魂器炼制一事,接着就见门上的小格子打开,一条挂着两颗獠牙的项链从中递出。 徐胜接过后,知晓这就是那件魂器,于是集中精神与之沟通。 【六品灵格:狴犴】 【属性:妖】 【契合条件:???,鳞种灵格】 【晋升仪式:???】 【能力:明察秋毫、御风而行、正气龙威、???】 【明察秋毫:通过观察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可以洞察对方的心思,观察得越久,洞察得越详细】 【御风而行:能够随意操纵空气,修炼风属功法精进神速】 【正气龙威:对周遭生灵产生精神威压,目标负罪感越强,造成的威压越明显】 “原来是龙生九子之一的狴犴,难怪又是虎形,又长着獠牙。”徐胜当即了然。 狴犴又名宪章,乃龙之第七子,形似虎,平生好讼,在民间传说中,狴犴不仅急公好义,仗义执言,而且能明辨是非,秉公而断,再加上它的形象威风凛凛,因此除装饰在狱门上外,还匐伏在官衙的大堂两侧,乃是牢狱的象征。 唐徵明接过双牙项链,集中精神与之沟通,身为七品灵修,他得到的信息要比徐胜更全面。 “契合条件要求修炼过七品妖属灵格,以及鳞种灵格,我记得乔哥修炼的七品灵格是‘那伽’吧,正好两个条件都满足。” 天地五虫,蠃鳞毛羽昆,凡有鳞片的都属于鳞种,那伽的原形是多头眼镜蛇,自然属于鳞种。 徐胜明白唐徵明的意思,笑道:“乔师兄已经还俗,宗门不可能提供更高阶的魂器给他,既然这件魂器正好适合,时机也是恰当好处,证明冥冥中自有定数,那就给他吧。” 接着他又征求空梦的意见,毕竟魂器是对方炼制的,而房间内立即传出一记叩指声。 “爽快,这才是做兄弟的。” 唐徵明欣喜之余,眼珠子一转,忽然贱贱的笑道:“话说,三师弟你整天待在房间里不闷吗,师兄我带你出来晒晒太阳如何?” 答应他的是两记叩指。 “哎呀,别那么客气嘛,这地方湿气重,长期待在阴暗的空间会发霉长蘑菇,你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害羞个啥,来来来,我带你一起去探望乔哥。” 唐徵明说着便伸出双手按住房门,看动作似乎要强行闯入。 “三师兄不愿意,你就别为难……” 徐胜正要拦阻,却见唐徵明维持推门的姿势一动不动,甚至在过了一会后,把手缩了回来,不由心生好奇:“你什么时候变得能听人话了?” 唐徵明干笑两声,道:“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我这么硬闯进去,下场会十分凄惨。” 徐胜了然道:“以三师兄的手艺,在门后安装几个机关倒也不是难事,想必早就防着你这种人。” “我这种人怎么了?我作为大师兄,担忧师弟不健康的生活作息,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唐徵明眼珠又转了一圈,贼兮兮地笑了两声,接着腾身一旋,运起轻功翻上屋顶,绕到房子的二楼,却是打算从窗户翻进去。 他伸出手扒住窗框,本以为凭三师弟的谨慎,一定会将窗户锁死,那他只能强行破窗而入,孰料竟是轻易打开。 “百密一疏啊,师弟你智者千……” 话未说完,唐徵明只觉身体一麻,四肢僵硬,再也说不出话来,整个人直直从二楼跌了下来。 徐胜有意让他记住教训,懒得去接,就听“咚”的一声,唐徵明摔在地上,像只死翘翘的蛤蟆般四脚朝天。 这时,屋内传出了一阵节奏明快的木鱼声,彰显敲击者的愉悦心情。 “窝、窝不会放、放弃的。” 唐徵明口齿不清地说道。 第八十九章 八品独一型灵格 接下来数日,青叶寺风平浪静,即便对外公布了狄鑫的死讯,也并未引起波澜,仿佛只是死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就连锦绣商会都没有做出任何报复性举动。 反倒有消息称,商会的其他成员正在想办法吞并狄鑫的股份,还有人盯上了狄鑫的家产,正和其家人斗得不可开交。 徐胜听闻后倒是没觉得哪里不对,狄鑫本人肯定不可能将魂器的消息泄露出去,平添不必要的风险不说,万一买家主动找上道智,他这个中间商还怎么赚差价? 外面的人只知道狄鑫瞄上了青叶寺的某件宝物,与前任方丈道智合谋,企图贩卖牟利,道智死后,他铤而走险,不惜雇佣凤鸣楼的杀手来绑架勒索,最终事败身亡,至于具体是哪件宝物就不得而知了,须知徐胜手中的阐提戒刀也是难得的宝物。 狄鑫已经联络好的买家或许知道这是一件魂器,但大概率会认定是一件五品魂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会试图强夺,毕竟凤鸣楼的一位六品灵修已经死在徐胜的刀下,这份威慑力足够保住一件五品魂器不被外人觊觎——换成四品魂器就不好说了。 为防万一,徐胜没有直接派人将勾玉上交给莲花寺,而是派使者联络,让莲花寺主动派人来取。 一件独一型四品灵格,足够请动方丈或圣女大驾,而且以徐胜的信用,不会有人怀疑他在信口开河。 义诊还在继续,一直到最后一名客人,也就是第6000号完成诊治,青叶寺宣布第一期义诊结束,将来还会不定期开展义诊,听闻消息的百姓纷纷扼腕叹息,遗憾自己没能抢到第一期号码。 盖因大家皆已知晓,侠僧是为了修炼灵格才参加义诊,如今修行圆满,即便未来青叶寺还会开展义诊,他也不可能再参加了。 其实,论医术徐胜远比不过那些真正精研此道的医僧,奈何他名气大,而且菩提真气见效极快,一个经络循环下来,老人的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干啥都有劲,哪怕有医嘱说这种状态仅能持续几天,大家也没放心上。 口口相传下,人们很容易把他的医术神化,甚至很快四谛城已经出现了“侠僧妙手回春”“活死人肉白骨”的评书故事,就连他不近人情的态度也被解读成严谨和认真,认为侠僧凭医术就能治好病人,不需要和颜悦色去讨好谁——这正是他医术高明的证据。 徐胜偶尔也有听到这些传闻,甚至唐徵明打趣说几百年后,说不得会出现跟他相关的独一型药师灵格,都被他一笑了之。 在结束义诊的晚上,他来到炼丹室,打开个人面板。 人物:徐胜人 神元:8200 气元:11500 精元:18000 技能:灵格“药师”(100%)、铁裆功(90%)、天龙法体(25%)、梵天轮指(5%)、大轮心经(26%)、菩提心经(55%)…… 行善值:65280 为恶值:0 其中,行善值的提升主要来自于两个任务,其中“乔梁之劫”只完成了条件一,评价也是乏善可陈,但“守卫狄鑫”再次拿到了S级评价,获得了足足15000点,其余还有一些零碎的进项。 “四十天刷满‘药师’,不仅打破了本寺最快的记录,还拉高了一大截,可惜,为了掩饰蜕变独一型,此事不能说出去,还得压一阵子。” 下三品蜕变独一型的例子太少了,徐胜不想太引人注意,尤其将来他很可能要一路独一型灵格晋升上去,这等事着实空前绝后,在没有自保能力前,能保密就尽量保密,身边的人或许能猜到一二,但都是可靠的同伴,他们有疑惑也会压在心底,不会向外泄露秘密。 当然,徐胜也很清楚自己能这么快刷满“药师”,是因为集合了全寺之力,让一众“药师”灵修帮忙补阙拾遗,否则就凭他那种粗暴的诊断方式,每天免不了会有一两位病人发生意外状况,名声一坏,再想建立信任就难了,而别人很难享受这样的待遇。 “不管这么说,终究是圆满了,接下来就看会蜕变出哪种独一型灵格。” 徐胜点击“灵格‘药师’(100%)”一项,再点击“确认使用行善值”,数字65280立即缩水成45280。 与此同时,识海中那名一手拿着药铲,一手挎着药匣,长相文雅,气质温和的青年医僧灵体开始变化,其容貌衰老,下巴长出了胡渣子,不修边幅,身上的衣服破烂邋遢,到处是补丁和污迹,药匣变成了酒葫芦,挂在腰间,药铲则变成了分叉的破蒲扇。 青年医僧转眼变成了邋遢老和尚,姿势也从站着改为躺着,裤腿被高高挽起,露出干瘦的小腿,原本怜悯病人的笑容变得疏狂懒散,拿着破蒲扇的手伸进胸襟内,好似在搓着泥丸。 【八品灵格:药师?济公】 【属性:人】 【契合条件:九品人属灵格,吞服过至少三十种丹药】 【晋升仪式:炼制一炉品相上等的丹药】 【能力:百草识别、药理溯源、不药而愈、酒肉穿肠留佛祖、世人学我入魔道】 【酒肉穿肠留佛祖:吞服药物时,无视毒性,使用“不药而愈”时,可以将毒性留给自己,只对目标释放药力】 【世人学我入魔道:将一枚丹药的药性和毒性按照比例对换】 其实,对于八品灵格的独一型徐胜早有预料,毕竟擅长医术且位阶不高的佛门人物就那么几个,而济公无疑是其中名气最大的那一个,。 “有了灵能‘世人学我入魔道’,我总算可以炼制‘万毒王丹’了,不需要查找毒方,只要炼制一枚上品丹药,再将药性转化成毒性即可。” 徐胜直到现在也没有帮助空真蜕变独一型灵格,倒不是他反悔,舍不得四万点行善值,而是他发现了计划中的一个漏洞。 由于空真修炼过“药师”,只要一服下丹药,就知道其中奥妙,故而没法像忽悠方清月和廖潇潇那般忽悠他,徐胜不得不寄希望于“药师”蜕变出来的独一型灵格,否则只能尝试研制出一味新毒药,再命名为“万毒王丹”,幸好,他赌对了。 (斋主:灵格的独一型只能是民间传说或者神话故事,不能是真实人物,所以济公可以,道济和李修缘不行,唐僧可以,唐玄奘不行) 第九十章 无心栽柳 徐胜自行测试了两项新增灵能的效果,甚至还特意为此做了一本实验笔记,记录下测试中的每一样发现。 经过确认,“酒肉穿肠留佛祖”并非百毒不侵,它只对吞服的药物有用,如果是毒功、淬毒暗器之流,徐胜照样会中毒,但身体的抗毒能力确实得到了大幅提升,不说彻底免疫,寻常的毒已经不起作用,想来是灵格“药师·济公”的隐形福利。 此外,这项灵能只是无视毒性,并非化解毒性,因此毒素依旧留在徐胜体内,只是不会产生任何作用,而且可以通过汗液、死皮、排泄、运功等方式逼出体外。 “世人学我入魔道”的确拥有化药为毒、化毒为药的神奇作用,但只对丹药起效,对人参、灵芝、毒液、砒霜等没有经过加工的原材料不起作用。 徐胜试着以砒霜为主素材,炼制了十二枚大小不一的“鹤顶丸”,施加灵能后,毒丸外表没有产生任何改变。 服下一枚,他立即感受到身体变得兴奋起来,呼吸急促,血液加速流动,四肢变得格外有劲,还有一股股精元涌入内脏,增强肠胃功能,这一切反应都跟鹤顶丸的毒效截然相反。 要知道鹤顶丸的效果是通过破坏胃肠粘膜、血管、肝脏,令人内出血,外加呼吸困难,循环衰竭而死,如今全部倒了过来。 徐胜原本以为这项灵能是强化有益的作用,减弱有害的作用,比如砒霜也能蚀疮去腐、劫痰截疟,从展现出来的效果看,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分明就是单纯的把负增幅改成了正增幅。 “这种变化从物质特性上根本没法解释,尤其是那些精元,完全是无中生有,我加的素材里没一种具备生命力。” 一切只能归结于灵能扭曲了物质法则,就好像“倒拔垂杨柳”那种不讲理的效果,完全违背物理规律。 摸索到这一步已是足够,徐胜熄灭炉火,放弃了炼制出上品丹药再将其转化为毒的方案,因为效率太低,而且漏洞很大。 他方才已经试过,灵能“药理溯源”照样会对转化了药毒双性的丹药起效,只省去了转化的这一步,一旦让空真师兄服下,对方必然会发现蹊跷,明明炼制步骤、所用素材都跟印象中的丹方相同,为何效果截然相反。 “既然起名叫万毒王丹,那就尽可能多的汇集毒药,做到名副其实。” 徐胜将炼丹室内各类丹药都取了一粒出来,这些不全是他一个人炼制,过去使用过炉鼎的弟子或多或少都有留下,他先是以“世人学我入魔道”将所有丹药转化毒药,接着尽数吞服,让大量毒素堆积在体内。 最后一步自然就是将毒素逼出体外,徐胜正要运功通过血液逼出,蓦地,脑中灵光一闪:“搓泥丸助人,这应该能提升‘济公’的演绎度吧。” 反正不是自己吃,他果断更替媒介,伸手在自己身上搓来搓去,并运功将毒素逼到体表的皮质中。 遗憾的是,他的体质过于强悍,想从身上找一些死皮都不容易,最后连脚皮都用上了,这才搓出一颗尾指大的泥丸。 徐胜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没什么怪味,倒是省去了遮掩味道的功夫,于是外观上稍作炼制后,便带着泥丸去找空真。 …… “此物就是万毒王丹?” 空真看着掌心的小药丸,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偏又说不出来。 徐胜竖起大拇指道:“保证毒力充沛,一颗顶千颗!放心,如果你的蜕变方法没有成功,我会及时以‘不药而愈’再现解毒丹的药效。” 空真莫名生出一种抗拒感,但心知徐胜不可能害他,只当是这颗药丸的毒性强烈到连“迦楼罗”都生出畏惧的程度,当即再无顾虑,塞进嘴里一口吞下。 徐胜一边紧紧盯着,一边问道:“如何?” “味道有点奇怪,说不出来,但口感像锅巴……唔!来了,果然毒力充沛!” 空真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脸色涨红,头顶冒出一股青烟,内中蕴藏着剧毒,光是闻到一下,就能令一头大象毙命,连徐胜都不得不运功抵挡。 但这种程度的毒力尚在空真的掌控之中,在承受住最初的冲击后,很快平复下来,他一边吸收,一边还能分心询问:“奇怪了,灵能‘药理溯源’告诉我,这颗毒丸是用各种有益药材提炼而成,并无毒材的成分,为何会有如此强烈的毒性,而且后劲绵长,吸之不尽?” 徐胜忽悠道:“药理一道,博大精深,其中的变化又岂是我等‘三流药师’能够琢磨通透。”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总觉得变化太过极端,药性彻底颠倒过来,尤其里面还有本门祛毒神药‘琉璃解心丹’的药材成分,照理说应该会化解一部分毒性才对。” “师兄,你这是被旧有的认知束缚住了,无法跳出圈外,也就是所谓的‘知见障’,因为它违背常识,你就觉得它不可能,但师兄可曾想过,万一是你的常识出了错误呢?又或者是你的知识不够多,正如井蛙观天,本能地认定天只有井口大小,但这难道不是它没有跳出水井的缘故吗?” “知见障……不可能……井蛙观天……” 空真喃喃着,眼神茫然,好似被这番话刺中心结,陷入天人交战中。 趁此机会,徐胜赶紧在识海中喊了一声“我要当巨侠”,迅速打开队友面板,点击了技能栏中的“灵格‘迦楼罗’(100%)”,很快弹出“是否要消耗40000点行善值”的提示。 他正要点击确认,蓦地,提示框消失不见。 惊异间,就见技能栏中的“灵格‘迦楼罗’(100%)”赫然变成了“灵格‘迦楼罗·如意王’(?%)”! 徐胜赶紧将意识收归现实,只见面前的空真已然发生异变,他的眼珠子向外凸出,身体向是向前弓缩,接着发出一声长啸,四肢尽力张开,整个人仿佛充气般膨胀起来,一条条青筋暴起,周身窍穴张开,剧烈的毒素渗透而出。 不一会,那些渗透的毒素开始焚烧,就像是被点燃的汽油般旺盛,空真转眼间化作了一个火人。 第九十一章 要糙不要娘 “这是……成功蜕变了?” 徐胜回想迦楼罗的传说,貌似就是“毒气发作、全身自焚、涅槃重生”,完全符合空真的状况,但他没有完全放下担心,依旧不停的观察队友面板,准备一发现不对劲,就强行帮对方加点突破。 幸而,并没有发生这种万一的情况,空真顺利的完成了灵格蜕变,技能栏中的标识也变成了“灵格‘迦楼罗·如意王’(1%)”。 徐胜从房间里找了一件僧袍,扔给被毒火焚烧成裸体的空真,道:“师兄,没骗你吧,这的确是毒丹之王,无愧其名。” 空真将僧袍往身上一套,笑道:“师弟的‘万毒王丹’确实毒力充沛,但我能成功蜕变,这只是其中一方面,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师弟的那番话。” 徐胜一愣,疑惑道:“我说了什么话,竟能对师兄你起到当头棒喝的作用?” 空真叹了一声,道:“正如师弟你所言,我已被知见障困住,嘴上说着赌上十年也值得,心中其实已认定恩师的方法行不通,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能成功,便是积蓄再多的毒力,又如何能引动灵格蜕变?杀山中贼易,杀心中贼难,若无师弟一番直指心魔的话,我怕是此生都不可能踏出这一步。” 徐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方才是为了转移空真的注意,才说了一通听起来正确,其实没什么实用的大道理,结果歪打正着。 当然,他也清楚这是因为彼此相互信任,换个陌生人说同样的话,空真只怕会一笑了之,根本不会听进心里去。 “厚积薄发,师兄明明觉得不可能成功,还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积蓄毒力,忍耐着不使用六品灵能,若无这般扎实的根基,便是当头棒挥得再厉害,也只能砸出一个大包,砸不死心中贼。” 空真双手合十道:“万象丛中独露身,唯人自肯乃方亲。昔时谬向途中觅,今日看如火里冰。” 念完后,两人相视一笑。 徐胜道:“看来以后得称呼师兄得道高僧了。” 空真笑了一声,道:“不管如何,还是多谢师弟帮助,令我成功蜕变‘如意王’,多出两项灵能,一项‘涅槃之躯’是无惧精火、气火灼身,另一项‘如意由心’则是改变他人的技艺水准。” 灵能神通乃是灵修的秘密,不会告诉他人,尤其独一型灵格没有可供参考的情报,一般都被当做灵修的底牌。 空真如此坦荡,徐胜倒也不好开口劝说,否则反而显得自己矫情,当下帮忙参谋道:“第一项倒也简单明了,第二项却是何意?“ “师弟不妨以招式攻我。” 徐胜闻言,搓掌成刀,使伏虎刀法朝空真迎面劈去,掌至中途,忽觉体内气息一乱,招式莫名变得生疏起来,劲力不再浑然一体,好在他对肉身的掌控能力极强,伏虎刀法也已练至圆满,心念一动便已调整过来。 空真往后一退,避开攻击的同时,开口道:“师弟的伏虎刀法已经练至圆满无暇之境,即便一时出错,也能迅速梳理通畅,我的灵能对你却是无甚大用。” 徐胜思索道:“也并非全然无用,中招的一刹那还是露出了破绽,只要把握住机会,便能一举搓之,争得优势,而且哪怕将一门武功练至圆满,催动极招之时,功力运行至极限,稍有差池,仍会遭受强烈的反噬。 由此可见,‘如意由心’的关键在于使用的时机,若能精准把握,甚至可以一举扭转战局,反之,过早的暴露,只会让敌人提高警惕,一旦有了防备,这项灵能的作用就大打折扣,对手完全可以预留三分力道,以作策应。” 说到底,世上能将一门武功练至圆满的人本就少之又少,这跟修为境界没有关系,主要还得看相性、悟性和运气,便是罗汉拳这种入门级武功,莲花寺中练到圆满的绝不会超过十人。 毕竟从效率来看,与其浪费时间在罗汉拳上,不如修行更高明的武功,什么反复练一招刺击,练上百万次就能成为顶尖的快剑高手,在高武位面是行不通的。 也只有徐胜这种开挂的,才能将平生所学的每种武功都刷到圆满。 接下来,两人又测试了一番灵能,确认“如意由心”不仅能降低一个人的技艺水准,还能反过来提升,当空真以灵能加持自身后,他的剑法水平有了明显的提升,招式衔接更为流畅,达到了如臂使指的随心所欲。 根据这一点,徐胜又提出可以先提升对手的技艺,然后再改成降低,如此一升一降,巨大的落差不仅会让对手的招式出现破绽,就连内在真气都会出现紊乱,一着不慎很可能会遭到内劲反噬。 他利用自身的外挂进行确认,“如意由心”的最大影响幅度接近15%,一升一降就是30%,足足一个境界的落差,相当于先猛踩油门再突然刹车,对手想不出错都难。 不过,这项灵能对上他这种将武功练至圆满的武者,效果就要打个对折,因为熟练度已经达到了100%,升无可升,只能降低,但即便降到85%,那也是武功大成的境界,不会露出明显的破绽。 陪练了一阵后,觉得已经给不出更好的建议,徐胜告辞离开,回到方丈室,他打开个人面板,四万多的行善值依旧摆在那里。 “没想到空真师兄自行晋升,倒是省了一大笔行善值,这下可以把未来的修炼计划提前了……咦,灵格的演绎度居然提升了20%!” 只见技能栏中清清楚楚标识着“灵格‘药师·济公’(21%)”,徐胜注视了好一会,又通过内视神魂变化,终于确认并非幻觉。 “我才刚晋升,唯一做过的事情就是助空真师兄蜕变,难道搓一颗泥丸这么有效果?” 徐胜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否则“济公”也太容易演绎了,要搓泥丸还不简单,坚持多运动不洗澡,保证两天就能搓一颗,八天就能演绎圆满。 他稍一琢磨,便想到了最可能的一种原因:“如果说药师的修行是治疗别人身上的病,济公的修行就是治疗别人心中的病,前者遇上棘手的疑难杂症,治疗成功后就能大幅提升演绎度,后者应该也是同样的道理,所以才能一次提升五分之一。” 完成越困难的任务,反馈的演绎度越多,这一点并非只限于“药师”灵格,而是适用于所有灵格的规律。 空真不仅品阶比徐胜高,而且心结已经持续了许久,根深蒂固,绝非轻易能够解开,如果徐胜只有一通嘴炮,没有那粒“万毒王丹”,很可能会功败垂成,幸亏他双管齐下,从身体和心灵两方面同时发起冲击,这才一举攻破心结。 “不管如何,以后可以朝这一方面尝试,验证猜测。” 独一型灵格最麻烦的地方在于,没有前人的经验可以借鉴,必须靠自己探索琢磨。 徐胜的情况还算好,“鲁智深”和“济公”毕竟都是有名的人物,相关的故事有很多,足够他参考分析,像空真的“如意王”就一头雾水了,想找相关的故事都找不到,只能从名字上去蒙,将各种方法一一尝试。 “空真师兄将来怕是要在六品灵格上停留许久。” 念及此处,徐胜打开队友面板,将空真技能栏里的好几门武功逐个提升了5%,其中已经大成的大明六字剑、因陀罗爪、步步生莲腿法,他更是打算在后续的日子里,逐渐提升到85%。 如此一来,再结合灵能“如意由心”,空真就能拥有三门达到圆满境界的武功,在六品灵修中也是顶尖的高手。 至于为何武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飞猛进,那当然是因为解开了心结,更兼灵格蜕变独一型,从而影响到了武道修行,这个理由不用徐胜说出,空真自己就能想到。 何况,灵格刚晋升的一段时间内,精神状态本就不稳,只怕空真未必能感应到身上的变化,正如徐胜没有察觉灵格演绎度提升一般。 帮忙了同伴后,徐胜再看向个人面板,瞬间决定了第一个需要提升的武功——铁裆功。 “其它的‘铁’字功都已经圆满,唯独这门武功一直留到现在,看着心烦。” 灵格的蜕变再度提升了身体的资质和潜力,如今的徐胜终于满足了铁裆功的要求,将最后的10%补上。 然后,他便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解开裤腰带,低头瞧了一眼,恍然道:“原来练到圆满后,就能成就如来三十二相之一的马阴藏相。” 阴,即男根,佛陀的男根隐藏于腹中而不外现,故称阴藏,因为似马之阴,又称马阴藏。 《宝女问慧经》记载:“如来之阴马藏大人相者,乃往古之世,为谨慎己身,而远色欲故。” 《往生要集》记载:“如来阴藏,平如满月,有金色光,犹如日轮。” 本质上,马阴藏相就是高级版缩阳入腹,铁裆功的最高境界不是打不断,而是打不着,甚至还拥有反震的能力。 徐胜看着小腹处犹如日轮的金印,心中忽生疑惑:自己为什么要练这门武功呢?停留在90%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非要把它修炼圆满呢? “……这也太高调了,撒泡尿都得吓坏一众师兄弟。” 好在伸缩自如,解除马阴藏相后,小腹处的金印就消失不见。 “马阴藏相还有封禁色欲的功能,专门克制媚功,若放在前世,戒色吧的老哥们应该人手一套。” 徐胜摇了摇头,将此事抛诸脑后,接着看向第二门需要提升的武功——天龙法体。 作为莲花寺最强法体,这门武功每提升1%需要消耗400点行善值,比《大轮心经》还要多,而且对资质要求极高,宗门规定非六品灵修不得观看全本,一方面是为了保护本门绝学不外流,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没达到六品的武者,连修炼的资格都没有。 徐胜手中已有三、四、五、六卷,这是武会魁首的奖励,当即消耗10000点行善值,将三、四两卷修炼完毕。 刹那间,他的身子开始变化,体内血液加速流通,骨质密度增强,皮膜变得更加结实且富有韧性,同时五感变得格外敏锐,能把握到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的感受,可以随意地调整内脏的运作速度。 徐胜微微一感应,只觉肠胃蠕动,血液流动,毛孔发梢无一不在感知之中,踱步之间,骨骼震荡如虎豹雷音,呼吸之间,气息如引擎轰鸣。 一股无比的充实,饱胀感充斥了他的心神,让他有种扬天长啸的冲动,但随着他对肉身的掌控调整,微微一动,便化解了这一冲动。 徐胜身子一抖,舒展之间,筋骨噼里啪啦地带动四周空气发出响声,连大脑都有些熏熏然,但这不是醉酒后的微醺,而是身体潜能被激发之后的快感。 《天龙法体》的第三卷是夜叉,提升身体各方面的素质,包括气力、敏捷、防御,这是替未来的后四卷打基础。 第四卷是乾达婆,提升身体的掌控能力,此时的徐胜身子能控制身上的每一块骨头和每一处肌肤,可以随意的调整身高、体型、相貌。 他心念一动,张嘴以戏腔唱道:“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到大街前,未曾开言心好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接着迅速切成浑厚高亢:“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说走咱就走哇,你有我有全都有哇~” 他连试几次风格截然不同的歌曲,节奏且不谈,各种低音高音男声女声都能完美再现,较之楚君昭的“梵音伽蓝”也只是缺乏渗透人心的魔力,技巧上没有逊色多少。 “乾达婆是乐神和香神,我能通过调整喉咙的各个器官,发出任意的声音,将来修炼狮子吼一类的音功也有事半功倍之效。” 徐胜低头看了一眼双臂,只见皮肤白皙紧凑,光滑如婴儿,隐约还能闻到一股香气,心中不免生出怪异感。 “乾达婆配合马阴藏相,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恶意……” 反正不靠长相吃饭,他果断调整皮肤,令其变成了健康的古铜色,纹理稍些粗糙,并且隔绝体香,这才安心了许多。 “果然,糙汉子才是正经人,娘娘腔都是妖僧。” 第九十二章 儒墨同至 “娘,我们家怎么变成这样了?” 王坚得了准许,在戒律堂备案后,回家看望数月未见的家人,结果老家所在的宅院皆已消失不见,换成了一条可供六辆马车并行的宽敞街道,他站在街道中央,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好不容易遇见一位过去同住一院的邻居,王坚这才得知家人早已“拆迁”,搬进了由青叶寺土木堂新建的楼房,并在对方的指引下找到了新家的位置。 出现在王坚面前的是一排崭新的三层楼房,相比过去陈旧破漏的木瓦房,新房无疑更加结实,也更为整洁干净,一看就叫人心里亮堂。 “这不是你们青叶寺出的新规吗?说是要规划街道,全城至少有一半的房子都被拆了,全换成了这样的新房,造房子的时候你娘我刚好在场,看见你们寺里来的大师双手一拍,那些砖啊、泥啊、水啊、沙啊就哗啦啦飞起来,混在一起捏啊捏,就像小孩子玩泥巴一样,两炷香不到的工夫,一幢房子就造好了,快得跟拉稀一样!” 王坚的母亲忽然压低声音,靠过来问道:“我儿也在寺里学了神通,可会这一手造房的本领?” 王坚颇感无奈,在凡人眼中,总是觉得他们这些灵修无所不能,一法通万法通,可实际上他们有各自擅长的领域,一旦到了不曾踏足的领域,跟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娘,我学的是沟通幽冥的本领,这些应该是操控土灵,或者沟通大地的灵能,隔行如隔山啊。” “唉,可惜了,你要是会这么一手本领,保证日进斗金。” “家里缺钱吗?” 王坚心中疑惑,虽然他被监禁了两个多月,不清楚青叶寺到底颁布了哪些新政,但光看房子里的新家具,就知道不可能缺衣少粮。 “缺也不缺,像米粮和粗布大家都买得起,青叶寺敞开了卖,而且都是贱价,据说东街那户开粮铺的牛东家都打算改行了,实在没钱可挣,但其它能买的东西多了去了,你看这瓷杯漂亮吧,还有这玻璃窗,难得住进了新房,再用回纸窗也太难看了,还有被衾,别人家用上了棉衾,我们家还用布衾,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王坚听着老娘一一介绍家里的新家具,忽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心中不禁疑问,自己到底被监禁了多久?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三个月的变化,怎么比过去的三年甚至三十年还要大? “你三弟脑子没你聪明,几次考试都是堪堪及格,正好田婶家的秀才外甥求学归来,打算在晚上开个夜授,就是学费收得有点贵……唉,以前只需要念佛诵经,寺里供你吃穿,觉得钱没用,现在钱倒是有用了,可就是不够用,我年纪大了,读不进书,只能在家里纺纱,每天挣些辛苦钱。”王坚的母亲絮絮叨叨说着。 “娘,那你愿意回到以前吗?” 王坚忍不住问道。 “回到以前做什么,以前是不累,但活得跟院子养的老母鸡似的,每天除了下蛋就是啄米,现在累归累,好歹有了盼头,活出了人样,而且有了新家具,过得也确实比以前舒坦。” 王坚沉默了一会,又问道:“娘是觉得,以前我们寺里都做错了?” “……大道理我一个妇道人家不会说,我就说一件事,这造房子的神通不可能是你们寺里的大师最近刚学的吧,但以前的青叶寺不会管这些,现在的青叶寺却会帮我们造房子,这就是差别了。 谁对谁错不是我能评断的,我又不是阎王爷,但现在的日子的的确确过得比以前更好,这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觉得,而是全城的百姓都这么觉得,就连打算改行的牛东家也是这么觉得,他的粮铺生意是做不下去了,但其它生意赚得更多。” 王坚的母亲拉住他紧握的双手,道:“你师父的事我听说了,你娘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当年如果不是你师傅给的钱,你爹下葬都买不到合适的棺木,你只消告诉娘一件事,青叶寺公布的罪名是不是真的,如果有半分冤枉,咱们现在就离开四谛城,带上你的弟弟妹妹全家一起走,咱们王家不是名门,没什么祖宗家训,唯独做人一定要清清白白。” 王坚长叹一声,终究无言以对。 他不止一次在想,如果侠僧是个言行不一、假仁假义、矫情饰诈的伪君子就好了,那他便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我师父固然做得不对,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偏偏对方的所作所为让他找不到半点可攻讦的地方。 可要是承认侠僧大公无私、正直仁义,岂不是说他师父死得罪有应得? 是夜,王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家中新买的棉衾也无法让他觉得舒适。 直到发现同睡一张床的弟弟被他扰得无法入睡,却为了照顾他而强忍不言,顿时心生愧意,干脆翻身下床,独自来到院子,抬头望着天上的皎月。 蓦地,一只猫头鹰飞进院子,停在院子里的枇杷树上,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王坚立时察觉异样:“何方妖孽,报上名来!”同时小心的挪动步伐,挡住对方冲入屋内的路线。 猫头鹰吐出人言:“你想替你师父报仇吗?” 王坚正要严词拒绝,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什么叫“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了。 佛经上说,佛祖于菩提树下觉悟时,魔王波旬前来阻挠,先是派出三名魔女,以爱、乐、贪欲诱惑,诱惑不成,又领众魔毒虫怪兽,带上毒雷毒箭攻击,最终一败涂地。 王坚只觉万分可笑,这种小儿般的把戏能阻挠得了谁呢,波旬枉称第六天魔王,真正的心魔蛊惑应该是以道义、信念相逼,正如此刻被逼上悬崖的他。 夜空中,一朵乌云飘来,遮住了皎洁的明月,令大地陷入黑暗。 …… “财政只能再维持五个月,之前不是说能维持三年吗?” 徐胜听着楚君昭的报告,不由得皱起眉头。 “如果只有‘扫盲运动’一项支出,的确能维持三年,但最近不是大兴土木,按照你设计的规划图把四谛城推倒重建吗?”楚君昭反问道。 徐胜不解道:“一名灵修一天就能拆掉或者重建一条街,按理说用不了几个钱。” “人工费的确用不了多少,但建材总是要花钱买的,这可不是上山随便挖块石头就能用,灵修也不能无中生有啊,而且按照你的吩咐,不能让百姓在住所被拆后无屋可住,所以我们都是加了钱,让外地商人加急运进来的。” 楚君昭翻了翻手中的账本,又道:“还有免费提供给学生的书籍、笔纸,新建的各类厂房,这些都要花大把的钱,便是让本寺的弟子去充当教书先生,也不能让他们白干活吧,每月的酬金又是一笔支出。” “灵修要那些黄白俗物干什么,看看我,身为一寺权方丈,每月连一个刀币的工资都没有。” 楚君昭白了一眼,道:“你这话说出去能服众吗?就算灵修自己用不着,他们还有家人,大家看在你的威望上或许能忍耐几个月,但时间长了必然牢骚满腹,因为这点钱而丧失人心,实在得不偿失。” “我就是这么一说,别当真,你的意思我明白,但前期的投入是必要的,包括建工厂和教百姓识字,这些钱不能省,再等等吧,等到工厂开工就有收入了,实在不行就卖掉几个铺子,想来那些商人都看得出四谛城的前景,肯定愿意出高价。” “你说的‘工厂’我仔细调查过了,本质就是规模更大的工坊,且不说能不能赚钱,但就算建好了工厂,可谁来教人使用器具呢?这跟种田不一样,不懂相应的技术,根本无法操作。” “会有的,算算时间,也不差不多该来了。” 仿佛为了应验徐胜的话,他刚说完没多久,便有知客僧来通报:“三藏法师,有一伙自称墨者的人求见。” 徐胜赶紧起身去迎接,一瞬间脑海中甚至浮现“倒履相迎”的念头,但觉得这跟自己身为武道高手的身份不符,还是十分遗憾的放弃了。 一路来到知客院,便瞧见里面约莫有五十多名身着褐衣的客人,一个个坐在蒲团上,井然有序,相互交流时也是低声细语,尽量不影响到旁人,但更多的还是正襟危坐,宛若军旅。 这点人数跟预计中的情况相差甚远,徐胜稍觉可惜,但迅速收拾好心情,上前握住有过一面之缘的许腾的双手,热忱道:“苦等日久,可算是把你们盼来了。” 许腾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热情,连“握手言欢”都出来了,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将侠僧的善意转达给上面,奈何学派正好另有行动,不便脱身,故而只派了我们一批人前来赴约,还望侠僧见谅。” 双方之前没有任何接触,有顾虑很正常,徐胜正要表示自己的理解,之前的知客僧又小跑过来,瞧了一眼在场的墨者,以传音入密通报道:“三藏法师,有一伙自称白鹿学宫的儒士求见。” 第九十三章 礼仪之争 儒家和墨家两伙人居然同一天上门,而且还是前后脚,徐胜都忍不住怀疑这两家是不是联合起来搞自己,有意看他出丑,不过一想到两家的关系,又觉得可能性微乎其微,哪怕墨家和道家联手,也不可能跟儒家讲和。 两者代表的阶级就没有重合点,若说墨家代表的是手工业者、自耕农、商人以及下层吏员的利益,那么儒家代表的则是贵族、士族和上层官僚的利益。 很多人以为儒家代表读书人,这其实是倒果为因的看法,后世独尊儒术,读书人没得选,只能选儒家学说,可实际上墨家、道家、法家都有读书人,读书人不是阶级,和士族不是一回事。 就好像后世一谈到君子,就和儒家联系起来,其实君子并不是儒家独有,诸子百家也都有自己塑造的君子形象,但等到独尊儒术,其余各家的君子都不存在了,只剩下儒家的君子,那么君子自然就归儒家了。 徐胜有想过是不是将两家错开,派人分头接待,可旋即就意识到这么做没意义,两家将来都要在四谛城当老师,虽说一个教文字一个教技术,但早晚都要碰面,不可能瞒得住,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坦诚相对,身为领导者,做事便该大气些。 “抱歉,又有一批客人登门拜访,恐怕得请诸位稍待片刻,若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对本派弟子开口。” 许腾表示理解:“来贵寺之前,我已带众人绕四谛城走了一圈,见证了这段时间以来翻天覆地的改变,所谓听其言观其行,我已确信阁下当日所言皆是出自肺腑,既如此,余者不过旁枝末节,便是从今日开始劳作亦可,我等可不是儒生,把时间浪费在虚礼上。” 末了还不忘黑一把儒家,着实是真爱。 徐胜都不免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道:“这批客人来自白鹿学宫。” 许腾表情僵硬了一会,旋即咳嗽一声,道:“贵寺海纳百川,如此胸襟令人叹服,请侠僧放心,我等虽与儒生不对付,却也不至于如斗犬般碰面就吠,理念之争只会悬于争理,不会付诸拳脚,墨家固然不讲虚礼,但并非不懂礼貌,岂会置主人颜面于不顾。” 简而言之,如果此地不是佛门当家,他们说不得就要不客气了。 可既然已经给出承诺,徐胜也懒得管太多,只要别打起来就行,当即说了一句“抱歉”,便找来道慎代为接待,再前去寺庙正门迎接。 同身着褐衣草鞋的墨者形成鲜明的对比,来自白鹿学宫的儒生们虽然称不上鲜衣怒马,但也是衣冠楚楚,很容易给主人留下好印象,毕竟以貌取人是人类的本能,而徐胜在一群人中见到了方清月,双方眼神交汇刹那,相视一笑。 徐胜没有觉得意外,当听到请来的儒生来自白鹿学宫时,就猜到方清月很可能会在其中,这是无须言明的默契。 上次分别时,方清月还是一名没有踏入灵修界,只学过一些防身武艺的普通人,如今已经是一名八品灵修。 通过队友面板,徐胜还知道对方只用了不到三个月便已将九品灵格“武秀才”演绎圆满,这个速度不算夸张,综合来看只是普通天才的水准,不过考虑到白鹿学宫的底蕴跟青叶寺相仿,修为最高的宫主也不过六品灵修,能提供的资源有限,远远比不上那些大派,因此方清月的评价还能再提升一些。 此外,方清月的八品灵格没有选择一脉相承的“武举人”,而是选择专精弓术的“神射手”。 带队者是一位名叫邹稷的中年儒生,在白鹿学宫担任经学博士一职,本身是一位七品灵修。 和儒生交流既麻烦又轻松,麻烦在于许腾所说的“虚礼”,一问一答皆有章程,就连主人与客人站的位置都有讲究,轻松在于只要按照规矩来,对方不会给你来什么惊喜。 当徐胜摆出礼贤下士的姿态后,邹稷一行人便都露出了满意的表情,觉得自己得到了应有的尊重。 说到底,白鹿学宫放江湖中就是个三流门派,名声不显,便是执掌学宫的教授,论名气也远不及徐胜的“侠僧”。 学宫中的职位从高到底分别是教授、学博、教习、学员,其中又有一特殊职位名为“祭酒”,一般是所有学博中最具才华之人担任,每当有大型学术辩论,以及节日祭祀时,便由祭酒来主持。 “诸位士子远道而来,途中可曾遇上什么危险?” 徐胜本是出于客套的询问,孰料一群儒生皆露出后怕的表情,见状不由好奇:“哦,还真有不长眼的。” 邹稷本不想在此时提及,弄得自家好像埋怨一般,但东道主既已问起,也不好故作不知,只得道:“刚下山路时曾遇见一酒舍,当时已过晌午,距离下一处城镇尚有半日路程,便打算带众人歇息用餐,哪怕饭菜再简陋,也好过自身携带的干粮,孰料那酒舍并不正常。” 徐胜想起《水浒传》里的故事,道:“该不会是卖人肉包子吧?” 话音刚落,就见一名儒生扣着喉咙,俯身作呕,旁边的几名儒生也仿佛被传染一般,露出恶心的表情。 “不会真被在下说中了吧?” 邹稷摇头苦笑道:“直到现在,鄙人也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人肉,当时所见,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店铺,老板、老板娘、伙计,包括端上来的酒菜似乎都没有什么问题,直到一位学生小声警示,说酒菜寡淡无味,阴寒刺骨,就像是用来供奉死人的祭品。 其人修行的正好是冥属灵格,鄙人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便留了酒钱,不顾店家挽留匆匆拉着众学员离开,之后到了下一城镇,寻一老农相询,对方却说那山脚下从来没什么酒舍,方生后怕。” “敢在晌午之时出来作祟,这帮妖孽道行不浅啊。”徐胜立即让僧人拿来周边的地图,“请问邹学博,这家酒舍具体是在哪座山的山脚?” “应该是在此处。”邹稷用手指了一下。 “距离集源镇很近啊,没想到我派人日夜巡逻,诛杀妖魔,至今还有不怕死的。” 徐胜眼中杀意微露,如果连道路安全都不能保证,如何还有商人敢来四谛城做生意?大商队或许能请得起高手做保镖,可普通商人又该如何自保? 念及此处,他立即唤来唐徵明,道:“师兄,劳烦你代我招待客人,我有急事外出。” “没问题,包在师兄身上,招呼客人用餐,这是我的强项。”唐徵明立即拍着胸脯应下。 “这个……此事也无需急在一时,待众学员住下后,鄙人可以替侠僧指路。” 邹稷没想到这位侠僧竟然比传闻中更嫉恶如仇,行事如此杀伐决断。 徐胜道:“诸位贤才应本寺邀请,不远千里跋山涉水而来,途中却受妖鬼惊吓,今日若是不能给诸位一个交代,将来传了出去,岂不是让江湖人嘲笑本寺不识待客之礼。” 众儒生闻言,皆是感动不已,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此事虽然没到这种地步,可侠僧表现出来的诚意的确令他们无从挑剔,这半个月来跋山涉水积累的怨气,一下子全部消失不见。 邹稷道:“侠僧如此礼遇,就让鄙人也一同前往吧。” 方清月走了出来,道:“学博尚要照顾众人,还是让学生去吧。” 邹稷摇了摇头,对方三藏法师亲自出马,这边自然只能由他出面,这才叫礼数对等。 他正要开口训斥,就听徐胜道:“许久不见,正好与方兄边赶路边叙旧。“ “清白,你同侠僧莫非是旧识?”邹稷讶异道。 方清月道:“侠僧是我恩人。” 邹稷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道:“既如此,就由你替侠僧指路,切记不可丢了学宫的礼数。” “学生谨记在心。” 方清月与徐胜一同离开后,唐徵明先是领着众儒生前往下榻的住所,放下携带的行李,稍作整顿后,再一同前往膳食堂用餐。 然后,他们就撞上了早已入座的墨者。 气氛瞬间凝滞,双方目光交汇,没有丝毫言语询问,仅从彼此的衣着就能认出对方的身份,一股“友善”的气息蔓延开来。 唐徵明心中大喊:师弟你竟然算计我! 什么斩妖除魔,分明是早猜到会有这番对峙的情形,所以寻了个理由趁机脱身,把麻烦扔给他来处理。 “呵、呵呵,学博还是带众人入席吧,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的也是,虽然某些人的衣着有碍观瞻,甚至有些不敬主人,但粮食是无辜的,众学员入席,教一教某些不识礼数之辈,什么叫用餐之礼。” 众儒生齐声道:“喏。” 各自鱼贯入席,姿态端正,便是再严苛的礼仪官,都找不到一丝可指摘的地方。 许腾嗤笑一声,道:“什么是用餐之礼?吃粟米饭要用勺子,不能用筷子,吃羹时若里面有菜叶,不能用勺子,一定要用筷子夹起来吃,反之就一定不能用筷子,只能用勺子——某些人吃饭是为了填饱肚子,有力气干活,而另一些人吃饭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高贵,好让人分出三六九等。” 双方虽未动武,但光是言辞交锋就听得唐徵明冷汗直冒,赶紧吆喝道:“开饭!” 第九十四章 强拆 官道上,徐胜与方清月骑马交谈。 “不曾想分别不到四个月内,恩公便做下好大事,武会夺魁我已听闻,可相比四谛城之繁荣,却也不值一提,我这数月发愤图强,无时无刻不督促自己,万不可懈怠,剿匪抓贼,缉凶拿骗,自认治安一方,有功于民,但在恩公面前,连拿出来自夸的资格没有。” “哈,一个人的成绩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但也要考虑到对应的地位和环境,我是一寺权方丈,执掌四谛城及周边乡镇,自然可以大展拳脚,而你只是一名学宫的学员,除了剿匪缉凶,又做不了其它事,相互对比本就不公。” 方清月摇了摇头,由衷道:“便是换我在恩公的位置,也决计不可能将四谛城治理如此兴旺,仅用短短三个月便扭转了当地的民生风气,化麻木为向学,您颁布的每一条民策,学博都在路上拿出来分析讨论,看似平平无奇的‘扫盲运动’,实则是为后续的引商打下基础,隐藏深意,当初我便知晓恩公有经世之才,但也没想到仍是低估了,这大概便是庸人和天才的差距吧。” 徐胜受不住这一波又一波的彩虹屁,尤其当事人并不认为自己在拍马屁,而是在陈述事实,语气中带着真诚和崇敬,这就更令他吃不消。 毕竟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在政事上从来没什么天赋,只是眼界和知识带来的些许“先见之明”,所谓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他敢大展拳脚,推行那些看似荒唐躁进的政策,无非是觉得青叶寺有粮食兜底,百姓本就没钱,再差也不会比现况更差,便是全都失败了也能从容收拾。 就好像一名学生的成绩在班级里倒数第一,那他不管怎么折腾都不可能退步,大凡能超过一两名同学,都是足以称道的进步,如何在保住现有成绩的前提下继续超越,这才是考验一个人施政能力的关键。 “你别再喊我恩公了,以你我共度险关的交情,无须如此生分。” 方清月坚持道:“礼不可废,恩公于我有大恩,如果连这点尊敬都没有,便是我九泉下的家人都不会饶过我。” 徐胜只得道:“尊敬是发自内心的情感,而非停留在嘴上的客气,执着于表象,反倒显得不虔诚。” “心中的尊敬与嘴上的礼节并不矛盾。” “可物以稀为贵,假设有两男子,一男子轻佻,逢异性便称对方为美女,一男子讷言,谨守礼节不逾矩,有一日,两人同遇一女子,皆赞其颜,你说谁的评价更令人信服?” 方清月愣了一下,思索片刻,笑着拱手道:“我明白了,多谢徐兄赐教。” 徐胜微微颔首,方清月看似顽固,其实她只是守着心中的一套规矩,只要能从道理上说服她,其实远比那些行事散漫,想一出是一出的人更好相处。 说话间,两人已经接近目的地,只见远处山坳之外,道路旁隐隐约约有一面迎风招展的米黄色酒旗,在夕阳照样下稍显昏暗。 徐胜极目远眺,发现这间野店的规模还不小,上下三层,酒旗飘飘,外边还搭了一座棚,里面有数十条肉犬。 “这就是你们说的酒舍了吧,居然还卖狗肉?” “位置的确是此处没差,但我记得此前并没有狗棚。” “哦,有点意思。” 徐胜骑马接近后,发现这间酒舍与四周的山川大地,风水气场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整体,能让人下意识的忽略不合理之处。 这种感觉就像是武道宗师的天人合一,明明站在你面前,你却感觉对方跟四周环境融为一体,稍不注意就会忽略对方的存在。 “我们要进去吗?”方清月满怀警惕的问道。 蓦地,她发现酒旗上的碗形图案在不经意间变成了头骨碗,于是猛的一拉缰绳,再定睛观察,又发现图案并无变化,仍是普通的酒碗,似乎方才所见只是光影变化形成的错觉,又或者是自己疑神疑鬼的心情所致。 “那旗子……” “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是我看错了,也可能是真的有问题,方才一瞬间旗上的图案似乎变成了骷髅碗。” 徐胜转头看去,只见酒舍的窗户上趴着一个小人,其脑袋极大,几乎占了三分之二的身体,一双宛若粗面馒头的眼睛瞪大了往外看,眼白四周泛着血丝,甚是可怖。 然而,一眨眼的功夫,那小人便消失不见,只有一名相貌平平无奇的店小二在那打扫卫生。 “事到如今就别用怀疑的语气了,对方摆明了有问题,看来不是能随手打发的小鬼,邹学博及时带你们离开是正确的,正午时分阳气最盛阴气最弱,所以对方只能看你们离开,不能强留,若换成现在就不好说了。”徐胜道。 方清月抬头看了一眼天边,只见赤红的太阳已经有半边身体被群山遮掩,而月亮已经迫不及待地探出了身体,于是出于谨慎,建议道:“那我们是否换成明天正午时分再来?” 徐胜摇了摇头,道:“这座酒舍会离奇出现,难保它不会离奇消失,万一换了地方,岂非错失良机。” 他拍马上前来到酒舍门口,旁边棚子里的肉犬好似受到了惊扰,纷纷狂吠,声音颇为凄厉。 其中叫得最响亮的一只,体型堪比小牛,像极了没毛的藏獒,颇为高大雄壮,在狗群中极为醒目。 见两人看来,那头大狗突然跪倒在地,大颗大颗的泪眼流了出来,吠声中带着呜咽。 方清月心中警铃大作,伸手道:“这只狗……” “客官好眼光,其它狗都是吃剩饭骨头,唯独这条狗以肉食喂养,故而长得格外健壮,它的肉质最是鲜美,无论是红烧、清炖还是放汤,都极为滋补,常言道,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两位客官若是钟意,我可以求掌柜打个折扣。” 店小二手里拿着扫把,站在门口热心快肠的介绍道。 徐胜上前道:“我们不是来吃东西的。” “不吃东西,莫非两位客官是来喝酒的?”店小二伸手向内一摆,热情不减地招呼道,“请进请进,本店有上好的鹿茸酒和女儿红,保证不会让客官失望。” “我们也不是来喝酒的。” 店铺内的老板娘本来一边打算盘,一边记账,闻言抬头道:“来了酒舍,既不吃肉也不喝酒,莫非是来消遣我们的?” 方清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出现错觉,那一刹那,店小二和老板娘的眼中似乎有阴火跃动,她下意识地握住了背后的弓。 徐胜道:“洒家是青叶寺土木堂的知事,凡四谛郡内的房屋建筑皆归我们管,有人举报你们非法修建酒楼,而且还没有征得商业许可,私自营业,可有此事?” 店小二和老板娘闻言一愣,表情变得有些傻气,似是从来没想到还有这种情况,后者回过神来,不满道:“此地又不在四谛城内,如何就归你们管?” “都说了,四谛郡内都归我们管,这条道正好就在本郡辖区,你们如果开在普度山的另一边,那我管不着,现在不行,快把房屋契和经营许可证拿出来,我要核查一下。” 店小二和老板娘面面相觑,皆不知如何是好。 徐胜催促道:“快快快,太阳都要下山了,别浪费洒家时间,洒家家里还有两伙不对付的客人,若洒家不在场,说不得就要打起来,打伤了人是小事,打坏了家具我找谁赔去?” 两伙客人?方清月转头看了一眼,但什么也没说,眼下的变化也超乎她的预料,侠僧行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她都不知道该如何配合。 老板娘沉下脸,语气阴郁道:“若本店没有房屋契和什么经营许可证,又如何?” 徐胜踏前一步,高喝道:“那就是非法经营和违章建筑,前者罚款,后者强拆,法不容情!” 店小二忙道:“客官你别急啊,本店都是正规经营,狗肉都是上等的好肉,酒水从不掺水,不信您进来尝一尝,保证让您满意,那什么房屋契和许可证,我们都可以补上。” “好啊,光天化日公然贿赂执法人员,罪加一等!” 徐胜骈指成剑,朝着酒旗隔空比划,在上面留下一个大大的“拆”字。 “告诉你们,只要在四谛郡的土地上,甭管是活人造的房子,死人建的阴宅,抑或神仙住的洞府,都归本寺管!没有本寺的许可,佛祖敢给自己塑金身,照拆不误!” 老板娘的眼神更显阴沉,用嘶哑的声音道:“那你来啊。” “看来你们是铁了心要当钉子户,那就休怪洒家暴力强拆了。” 说完,徐胜拉着方清月后退到官道的另一边,伸手往路旁的大树一拍,单手将它拔了出来,接着像投掷标枪般扔了出去,冲得空气呼啸激荡。 “轰”的一声,大树撞在酒舍墙壁上,粉身碎骨,木屑横飞,但酒舍的墙壁没有丝毫破损。 徐胜道:“哟,还挺结实的,幸好洒家来之前也做了万全的准备。” 他从马背上取下两团扎成九宫格的包裹,方清月好奇的问:“里面是何物?” “炸药,量大管饱。” (斋主:前几天状态不佳,尽量调整,毕竟快到月底,十五万的承诺既然说出去了,就一定要做到) 第九十五章 开光炸药 任务:幽冥酒舍(限时三日) 成功条件一:救下所有被幽冥酒舍囚禁的受害者,奖励行善值1500; 成功条件二:彻底摧毁幽冥酒舍,奖励行善值4000; 成功条件三:杀死所有被幽冥酒舍囚禁的受害者,奖励为恶值1500; 成功条件四:向幽冥酒舍献祭足够多的生灵,助其晋升,奖励为恶值5000; 徐胜出发前就接到了这一任务,知晓这座酒舍与冥界相关,里面的店小二、老板和老板娘十有八九是鬼物假扮,从奖励的行善值来看,对方的实力不算强,加一起相当于寻常六品灵修的水准。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放松警惕,灵修之间的搏杀讲究一个相性,如果灵能恰好克制对手,或者对手没有相应的抗性,越阶取胜不足为奇,反倒是武道搏杀强弱分明,战斗经验等因素只能在一定程度内影响胜负,并不能起到决定性作用。 而既然知道酒舍有问题,徐胜自然不会傻到冲进里面跟鬼怪斗智斗勇,或许凭借“药师·济公”的灵能,将对方端上来的酒菜化毒为药,借此调戏对方一番很有趣,但未免显得小家子气。 徐胜拿起一包炸药,以燃木刀法将引信点燃,看着迅速缩短的引信,估算着引爆的时间,等剩下不到两指节的时候,奋力掷入酒舍的窗户。 轰! 伴随震耳欲聋的响声,强烈气流在房间爆发,四散冲击着建筑,火舌吞吐,灼烧着一切可燃之物。 爆炸的冲击扩散出酒舍,迸发出滚滚气浪,四周的土石翻滚,树木倒折,青石铺彻的官道寸寸破碎开来。 然而,这一座看似木质的酒馆竟然没有丝毫的破损,纵然在气流冲击下,桌椅翻滚,装饰倒飞,却没有因此破损,甚至就算被火焰灼烧,也没有烧焦的迹象。 “没有效果?” 方清月刚一开口,就见酒舍内金光闪耀,一幢幢罗汉、金刚的法相显现,照得屋内金碧辉煌。 店小二和老板娘发出凄厉的惨嚎,身体像是被霰弹枪近距离喷了一发,出现诸多弹孔,顿时如同被烈火焚烧的牛油,大股大股的恶臭液体自身上脱落而下,越发得狰狞可怖,整座酒舍黑烟滚滚,大量的幽冥向外溃散。 徐胜道:“既然知道对付的是鬼怪之流,往炸药里面塞一些金刚符、降魔符,和一些金属佛珠,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接着他将第二个炸药包扔给方清月,并嘱咐道:“这个炸药包开过光,你觑准时机扔进去。” “炸药开光?” “毕竟也是一种超度。” 说完便冲向酒舍旁的狗棚,双掌开合将笼子捣毁,再搓掌成刀将绳索斩断,把所有的狗都放了出去。 “去死!去死!去死!” 老板娘发出尖啸,一手捂着痛苦的脸,另一只手陡然伸长,抓向屋外的徐胜。 与此同时,店小二彻底撕下人形伪装,化作一只大头小鬼,一跃扑出屋外,居高临下吐出无数腥臭液体,化作罗网向着徐胜当头罩下。 “就凭这等微末伎俩你想杀死谁呢!” 徐胜抬头看向上方的小鬼,胸膛一鼓,江河滔滔似的血液流动之声自他的体内响起,筋骨抖动如鞭炮炸响,汇聚一处直至透体而出。 刹那间,一股雄浑阳刚之气从他喉咙中迸发,宛若激光烈焰将上方罩下的腥臭罗网尽数消融,而大头小鬼受阳刚血气正面一冲,本就硕大的眼珠子向外凸起,“嘭”的一声,整个鬼爆裂开来,尸体洒落一地。 另一边,徐胜反手抓住了老板娘伸出来的手腕,用力一拉,欲将对方从酒舍内拽出来。 老板娘如何肯出去,见自己抵挡不住对方的力量,于是身体上又长出六只手臂,牢牢扒住酒舍内的柱子。 然而,修行了《天龙法体》第三、四卷的徐胜身体素质再度强化,精元已然突破了20000大关,当即腰马一沉,吐气开声,双手拉住对方手臂奋力一拽。 “出来!” 老板娘六只胳膊都没能抵住这股神力,整个鬼被强行拽了出去,而前方迎接她的是一只越来越大的手掌。 “嘭”的一下,老板娘也步上大头鬼的后尘,从脑袋开始直至下半身,被正逆劲力撕裂得寸寸破碎。 蓦地,双鬼的残躯化作阴气,涌入幽冥鬼舍试图重新聚合。 然而,阴气刚凝结出一个雏形,一团火焰从中萌发,并化作大轮明王之相,其遍身金黄,全身笼罩火焰,右手持八辐金刚轮,左手持独股金刚杵。 由于空真自行蜕变独一型,节省下了四万点行善值,徐胜便将《大轮心经》提升到了50%,如今已能在真气中附着明王真意,凡是以此催动的招式,都能让对手感受到烈火灼烧的痛苦,尤其对邪秽之物有奇效。 大轮明王双臂摆动,金刚杵撕裂形体,金刚轮搅散阴气,最终随着火光一闪,阴气湮灭,双鬼魂飞魄散,彻底从世上消失。 这时,浓烈的阴气从幽冥酒舍中涌出,凝成巨掌朝徐胜击出,徐胜连忙双臂交叉护住要害,仍被一击拍出百丈外,砸入山壁中。 轰隆隆……伴随地动山摇的声音,幽冥酒舍“站”了起来,并化作一头巨大的独眼青鬼,此时太阳几乎落山,只撒下些微的余光,落在青鬼身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显然,青鬼只有变成酒舍才能抵挡阳光,可以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太阳底下,否则就会受到伤害。 “呸呸,”徐胜推开压在身上的碎石,吐出嘴里的沙土,抬头仰望,啧啧道,“我说老板哪去了,原来这座酒舍就是第三头鬼。” 青鬼看着完好无损的徐胜,嘴里发出愤怒的嘶吼,迈开大步就要冲过去。 这时,站在一处小山坡上的方清月松开弓弦,射出了一支绑着炸药包的箭矢,划过一道不规则的弧线,遥遥落进青鬼的身体中。 (斋主:昨天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记忆比较清醒,跟大家分享一下。 开头就是本人穿越到高考前,然后懵逼了,毕竟知识早忘光了,正感觉天亡我也的时候,金手指来了,是无所不能的超能力,还能改分数,而且不止我一个人获得了超能力,班里共有四个人获得,到底是哪四人不知道。 果断改了分数,本人比较有原则,只比现实的成绩高了二十分,没有改太多,高考志愿填了浙大文学系,结果被小学时的女班长质疑你怎么考得那么好,我回答说只是超常发挥,又不是超出平时成绩五六十分,对方就闭嘴了。 然后时间线就一下子跳到几十年后,有个同学倚仗超能力成了国际知名的魔术师,艺名王亨利,开生日宴会,对方邀请了过去看不起自己的老师、邻居、亲戚等等,上演各种打脸剧情——我这时意识到,原来我不是主角,我做的梦我居然不是主角,简直岂有此理! 王亨利询问同学们年轻时有什么后悔的事,众人各说纷纭,然后他坦白自己有超能力,并且练到了最高级别,可以逆转时间,决定帮大家回到高中时期,大家一起喊“不要”,但没来得及阻止,还是一起回到了高中,又是高考前。 然后我又获得了超能力,并且知道这一回班里共有五个人获得超能力,莫名感觉到恐怖,冷汗一下子冒出来,然后梦就醒了) 第九十六章 箭无虚发 青鬼的注意完全被徐胜所吸引,两位同伴之死点燃了它心中的怒火,完全没注意到身边还有一个人类,更没注意到这个人类朝自己射出的无力的一箭。 以青鬼的庞大体型,此箭就像是一根牙签之于凡人,根本不值得在意,便是射中了也不痛不痒。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射中青鬼的箭矢并没有带给它多少伤害,但它没想到的是,真正的关键不在于箭,而在于箭矢捎带之物。 刹那间,大日出中天,神龙腾四海,煌煌之光从中箭的位置爆发,一时间充斥群山,照耀大地,令黄昏变为白昼。 “开过光的炸药包这么厉害!” 身为创造者的徐胜也不禁为之咂舌,从当量来看,这一包的火药分量跟之前那包没有太大的区别,可造成的动静百倍于之前。 兴许是恰好克制的原因,只这一包炸药就令青鬼重伤,阴气翻滚若浪,层层叠叠的向外扩散,躯体几近崩溃。 徐胜见状,果断出手,正是趁你病要你命,哪里会同敌人客气! 青鬼的愤怒触发了灵能“拳打镇关西”,三倍神力催发之下,周遭空气急旋如涡流,一正一反两股劲力搅动,随着徐胜一掌击出,风龙咆哮贯出,正中摇摇欲坠的鬼躯。 霎时,凌冽罡风好似刀剑一般割裂万物,山中草木泥石触之则溃,浩荡气压横压而下,好似穹天坍塌一般。 “吼——” 青鬼发出震天惨嚎,盖因徐胜这一掌中饱含大轮明王真气,于它体内剧烈焚烧,并且将炸药包爆发出来的愿力、佛力尽数吸收,威能倍增。 大轮明王的虚影在青鬼体内显现,释放出大量的明王烈焰,隐约间,似能听到无数高僧大德诵经,蕴含着无尽的慈悲与威严,让无数人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 只听一声巨大轰鸣之音,庞大的青色鬼躯被炸得分崩离析,浓郁的阴气被明王火一烧而空,只剩下一颗颗鬼头四散逃开。 这是青鬼最后的保命手段,倘若在白天使用,必然会被阳光烧得灰飞烟灭,恰好此时太阳已经彻底下山,令它争得一丝喘息之机,只要能逃得一颗鬼头,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面对这种手段,徐胜没有太好的方法,他的灵能没一个具备攻击能力,而所学的武功里也只有一招“断·火无定”具备大范围攻击能力,如正逆滔天掌虽然能覆盖四周,但作用范围太小了。 就在徐胜准备拔出阐提戒刀,以血开锋之时,不远处传来了一记记破空声响,只见山坡上方清月搭弓拉弦,以最快速度射出箭矢,拉弦的手几乎化作残影,为此她甚至都没有瞄准目标,仿佛在追求“先射出去再说”。 射出去的箭矢无一落空,它们如跟踪导弹般命中一颗颗鬼头,有的划过夸张的弧线,有的干脆就是九十度直角转折,偏偏不会影响自身的速度,命中的瞬间,箭矢上附着的真气将鬼头中蕴藏的阴气湮灭。 这是“神射手”的灵能“箭无虚发”,灵修可以随意操控射出去的箭矢,至于能同时操控几支,得看灵修的能够分心几用,其缺点在于只能改变方向,不能加快箭速,故而不可能让箭矢无限制地在空中飞行,一旦在空气阻力下力道耗尽,就会坠落地面。 因此,臂力是“神射手”的核心,能否瞄准目标并不重要,只要射出去的力道越大,箭矢在空中飞行的时间就越久,且速度越快,命中目标的把握也越大。 方清月修炼过《八星箭术》,此箭术的核心就在于分心多用,以及通过技巧减少空气阻力,从而让箭矢飞得更久。 当方清月箭囊里的箭矢只剩下一半的时候,逃散的鬼头已被尽数击杀,无一生还,虚空中响起一声哀叹,四散的阴气骤然回旋汇聚,凝结成一颗珠子,徐胜一跃而起,将珠子抓在手里。 “这是魂珠吧,冥界生物死后所化,类似妖丹的东西。” 徐胜观察了一番,但他还是首次遇见,过去只在书上看到过,因此也不敢贸然下决定,准备带回去交给三师兄确认。 他转头正要招呼方清月下来,发现对方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纵身跃上山坡后问道:“你在想什么?” “方才的巨大青鬼可能不是我们中原的妖怪,若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应该是瀛州神话中的‘青坊主’,独眼且体型巨大,这些特征都符合,不过若依照《瀛州白鬼录》所述,此鬼的原身还是一个和尚,但方才并未见到相关的特征。”方清月道。 “传说跟现实难免会存在差异,何况还要考虑到被灵气污染的影响,之前我遇见过一头巨齿虎,本以为是虎妖之流,没想到对方的原形竟是狴犴,龙种之属。” “也对,书上所述难免会有差异,人与人都能相差甚大,没道理妖怪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此事的关键在于,为何瀛州的鬼物会来中原?鬼类与妖族不同,妖族有血统传承,或者由动物蜕变,而鬼类大多源自当地的民俗故事,故而它们有着浓重的‘乡土情结’,一旦离开本土,实力都会大幅削弱,若没有特殊原因,它们不会前往异乡。” 徐胜很快联想到那块不知道几品灵格的勾玉,心中猜测要么对方是被勾玉吸引过来,要么是被有心人刻意送过来。 前者倒也罢了,无非就是抓紧上交,把麻烦交给莲花寺处理,后者就不免引人遐想,对方若是勾玉的原主人,为何不主动上门讨取,若是所谓的仇家,这只青坊主似乎也不是冲着青叶寺来的,莫非是调虎离山之计? 徐胜急忙进入任务面板,查看有没有新任务,结果只看见任务“幽冥酒舍”完成的提示,给了一个A级评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头疑云更甚,但想来想去也想不到真相,手头情报太少,只能先搁置一旁,顺手领取了成功条件二的奖励。 “此事已了,我们先回去吧,希望那边没有打起来。” “嗯,唔?” 第九十七章 以德服人 儒墨两伙人当然没有打起来,大家都是文化人,哪能一见面就打打杀杀,这也太没品了,凡事总归要讲道理,何况还得给东道主面子。 毕竟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在四谛城工作,如果因为此事恶了“东家”,万一被穿小鞋怎么办? 如果没有对头在,倒是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来一趟“君不正臣投他国”,如今这时代,有能力的人还怕没势力接纳? 可偏偏有对头在,此时若走人,必然会被宣扬成“落荒而逃”,沦为对方自夸的垫脚石,这是两家都决计不能容忍的。 于是当徐胜回到莲花寺时,看到了一副“以和为贵”的场面,在不知道谁施展的光球照耀下,两方人马泾渭分明,如象棋中的楚河汉界,谁都没有跨界,各自派出代表论战,井然有序。 不仅如此,在辩论场的两侧坐满了本寺的僧人,以及一群原本来上香,结果被热闹吸引过来忘记回家的百姓。 徐胜在旁边听了一会,发现占上风的是墨家。 这不奇怪,虽说墨者多为技术性人才,但别以为他们都只会闷头干事,墨家学说中有一卷《墨辩》,专门讲逻辑学和辩论技巧。 在墨家逻辑中,辩有名、辞、说三种基本思维形式,即概念、判断、推理,每种思维形式下,又细分不同种类的论述方法。 比如他们把名分为达、类、私三种,“达名”相当于范畴,如“物”;“类名”相当于普遍概念,如“马”;“私名”是限于对某一个体事物之称谓,包括专名或姓名,相近于单独概念。 他们又从概念的内涵上把“名”分为相当于具体概念的“形貌之名”和相当于抽象概念的“非形貌之名”,以及相当于时空概念的“居运之名”和“量数之名”等等。 可以说,诸子百家中以墨家最具理工科的思维。 当然,墨家也不是各个都能言善辩,反而不善言辞的人居多,因为他们讲究人尽其用、术业专攻,一个人擅长哪一方面,就专心研究这一方面,没必要成为全才,擅辩者磨练口舌,擅数者研究术数,擅工者专心匠造。 徐胜很快注意到,墨家出来辩论的永远是那三个人,其他人只是在后方当看客,反倒是儒家一方谁都能上来讲几句,而且面对对手提出来的诘问,他们可以群策群力相互讨论。 不过,这也使得儒家一边显得有些杂吵,哪怕他们刻意压低了声音,可对比墨家一边的静坐,不免凸显出来——传音入密只能点对点,没法用来多人讨论。 儒生们发现了徐胜的到来,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若说之前是私斗,只是习惯性的要跟墨者切磋,赢了也只是争口气,没有实质的好处,现在则有了争胜的意义,要在未来的“上司”展现自己的价值。 方清月见状,对徐胜说了一声抱歉,也加入到同伴中,并且主动找邹学博说了几句话。 邹学博先是皱眉,接着朝徐胜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两侧凑热闹的百姓,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将新的指令告知众学员。 接下来,儒生们改变了策略,论述的重心不再是跟墨者争辩对错,而是阐述自己的思想观念,以抒情对逻辑,时不时讲几个故事寓言。 真别说,一堆辞藻华丽的排比下来,你别管他说的对不对,至少这气势就能吓住人,连徐胜都忍不住想要为他们鼓掌,这要是拿去高考写作文,满分唾手可得。 被徐胜派人请来的楚君昭听了一会,忍不住小声道:“这是……耍无赖吧?” “不,这群儒生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辩论的目的并非在于驳倒对方,其实双方都很清楚,想用一场辩论来策反对手是不可能的,这不单单是理论的对错,还攸关各自的立场,哪怕辩赢了,对方也只会认为是自己学艺不精,而非自家学问有问题。” “那岂非白费功夫?” “当然不是,儒生们已经改变了目的,他们将辩论当成宣传,与其费尽心力去驳倒一群又臭又硬的石头,倒不如向愿意倾听的第三者传达自己的思想,只要将听众争取过来,就算这场辩论他们输了,那也是输了面子赢了里子,墨者的逻辑再正确那又怎么样,人们从来只愿意听自己想听的话,而非正确的话。” “忠言逆耳,是这个意思吗?”楚君昭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的确,墨者的发言干巴无味,还得绞尽脑汁思考,才能听明白他们的逻辑,远不如儒生的发言吸引人。” “真正擅辩的墨士,能用生动的小故事将复杂的逻辑简单化,让乡间老妪都听得懂,很可惜,这批墨者中没有这样的人才。” 徐胜旋即笑了一声,又道:“但他们两方都忘记了,他们只是客人,我们才是主人,而且跟那些毫无主见的君主不同,我们也有自己的信念。” 楚君昭好奇道:“你也要参与辩论?” “当然不是,我是主人,掺和客人的辩论算什么事,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传了出去,只会被人嘲笑是以势压人。” “那你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以德服人。” 徐胜转身命人将一群狗牵了上来,对楚君昭解释道:“这些狗的本体应该都是人,只不过中了诅咒,拜托你帮忙替他们解除。” 楚君昭本是灵心慧性之人,立即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一对剪水双瞳笑成了弯月亮:“原来如此,你是要不战而屈人之兵。” 当下也不顾脏,盘膝坐地,双手合十念起了清心咒:“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楚君昭的“梵音伽蓝”可以通过念不同的法咒,发出各异的神通,如驱除诅咒、宁神静心、壮大胆魄、净化邪灵、增加福运等等,看起来是一个多面手,但跟那些专精一道的灵格不同,她的灵能有着漫长的施法前摇,容易被人打断,在实战中很难使用。 楚君昭念咒的声音并不大,一开始无人关注,反倒是那群狗更引人注目,可渐渐的,四周的百姓都被她所吸引,不再关注两家的辩论,因为她的声音太好听了。 正如徐胜之前所说,你说的话是否正确,有没有道理,跟能不能吸引人没有直接联系,大家只喜欢听自己想听的,而楚君昭的声音无疑就具备让人想要侧耳倾听的魔力。 不一会,就连在场中辩论的儒生和墨者都清楚听见了楚君昭的声音,不由得停止发言,原本显得有些吵闹的现场立即变成了个人演唱会,那名召唤出光球的灵修还煞有介事的将光线都集中到楚君昭身上,形成追光灯的效果,使得演唱会的气氛更浓重了。 在清心咒的作用下,群狗身上黑气腾升,强加的诅咒被净化,逐渐恢复人形,徐胜提前让弟子给每条狗披了一件莲蓬衣,倒也没有漏光的风险。 现实跟影视剧不同,没有规避机制,诅咒只是改变人的肉体,不会连衣服也一起改变,同理,当他们恢复成人的时候,也不会凭空变出一件衣服。 不过,此时人们的目光都聚焦在楚君昭的身上,身着纯白缁衣的她在光芒照耀下,宛若披上了一件圣洁的白纱,本就端庄俊雅的相貌愈显神圣,加上她正在做的事情,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观音大士,不少百姓甚至都开始顶礼膜拜。 等到清心咒念完,所有的狗皆已恢复人身,在庆幸自己死里逃生后,纷纷向楚君昭和徐胜磕头致谢,那种被妖魔变成畜生,还要被做成菜端给别人吃的恐惧,体验过一回便终身难忘。 接着,徐胜安排门人将这些受害者送下山,如果不是四谛城本地人,则安排在青叶寺住宿一晚,其中有些人心中实在害怕得紧,却是死活不肯下山,恳求晚上留在青叶寺,对此徐胜也都应允。 经过这么一遭,辩论赛再也进行不下去,便是那些凑热闹的百姓也纷纷转移了注意,兴致勃勃地向幸存者们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不想还是侠僧技高一筹。” 许腾称赞了一句,便让众墨者各自回房间休息。 见对手离场,另一边儒士们也没了兴致,纷纷散去。 一名学员忍不住向邹稷问道:“学博,侠僧此举是什么意思?他本可以私下解除诅咒,却刻意当着我们的面进行,是单纯的渔翁得利,还是在提醒我们谁才是此地主人。” 邹稷摇了摇头,道:“你的猜测实在太小瞧别人的气度了,侠僧此举是在告诉我们,他不在乎我们说什么,只在乎我们做了什么,而且明明白白地将衡量标准展示出来,谁能做得更好谁就是赢家。” “什么标准?” 邹稷叹了一口气,旋即板起脸道:“回去将《尽心章句》抄一百篇!” “啊?” 第九十八章 阴魂不散 翌日,所有的墨者和儒士都被带去熟悉未来的工作场地,这些事早已安排妥当,倒也无须徐胜亲力亲为。 墨者的主要工作地点为工厂,而儒士的主要工作地点为学堂,若依照设计完整的新四谛城规划图,前者主要在东边,后者主要在西边,两者基本上不会碰面,很难引发冲突。 当然,不排除双方在休息日论战的可能,但只要别影响到百姓的日常学习与工作,徐胜并不介意给四谛城的百姓找一点娱乐活动。 四谛郡的工休安排是做四休一,因为当地每五天进行一次市集,从效率来看,似乎比现代社会的做五休二要繁忙,但四谛郡娱乐文化贫瘠,加上家中无田,便是给百姓放假,他们其实也无事可干。 更何况,现代社会做五休二也只在大公司、国企、机关单位严格实施,放到小地方的私企工厂里,做六休一的比比皆是。 徐胜虽然不是冷血资本家,但如今的四谛城洋溢着大干实干的热潮,人人充满了干劲,家长想要挣更多钱,想让孩子多学一些知识,他自然不会跳出来泼冷水,反正粮食粗布都被他压到了一个很低的贱价,真要有人想当一条不愿努力的咸鱼,日子也是能将就着过下去的。 这一天,徐胜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任务面板,因为距离他执掌青叶寺正好过去了三个月。 帮派任务:我的地盘我做主 成功条件:入主青叶寺,改变当地民生,百姓生活水准提升则奖励行善值,降低则奖励为恶值,每三个月结算一次。 第一期评价:物质环境些微提高,精神风貌大幅改善,综合A 结算:10000×2=20000行善值 徐胜本来已经做好拿一个C或者D的评价,别看四谛城相比过去改变极大,单论物质条件其实没有提高多少,原本青叶寺就如同蓄养家畜一般养着百姓,保证最低限度的衣食无忧,如今改成贱价出售,某种意义上反倒降低了物质福利,提高了生活成本。 这三个月来,青叶寺依靠“扫盲运动”给百姓送钱,支出总量固然巨大,可平分到每家每户其实不多,即便一些家庭依靠小型工坊赚到了钱,可终究只是极少数,这点收入只够给家里增添一些新家具,并没有带来质的飞跃。 四谛城的规划重建如今只进行了三分之一,灵修的造房效率再高,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足够的建材,他们也无可奈何,故而一些百姓不免处于旧房已拆新房未建,不得不借宿它处的状态,就这点而言,反倒降低了物质水准。 新工厂倒是造好了一半,理论上足够接纳本地所有的百姓,毕竟设计的时候徐胜将周边乡镇的人口都考量进去,但身为技术指导者的墨者昨天刚加入,算上培训的时间,至少要半个月才能进入全面开工的状态。 因此,徐胜对这次帮派任务的评价已经不抱期望,甚至做好了获得为恶值的心理准备,可没想到精神风貌也是考量标准之一,一下子就把评价拉高了——这点与他玩的游戏不同。 若说四谛城最大的改变,很多人下意识的认为是读书扫盲,买卖商品,入住新房这类显而易见的东西,但究其本质,其实是百姓看见了改变命运的希望,拥有了明天过得比今天更好的盼头。 徐胜点击接受奖励后,又转到角色面板。 人物:徐胜人 神元:10800 气元:20000 精元:24999 技能:灵格“药师?济公”(26%)、天龙法体(50%)、梵天轮指(8%)、大轮心经(50%)、菩提心经(55%)…… 行善值:50080 为恶值:0 灵格演绎度提升了5%,徐胜也不知道从何而来,但考虑到这些自己天做过的事,必然是“消灭酒舍三鬼,救出中诅咒的百姓,以德压服儒墨两家”中的一件,或者皆而有之。 精元再度臻至身体的极限,升无可升,灵格“药师”终究不是武斗型灵格,对肉体潜能的提升非常有限。 气元虽然没有达到极限,可《大轮心经》已经无法再提升,也不知道是受限于资质,还是欠缺了什么关键。 “目前已经没有亟需提升的功法,便是将梵天轮指修炼圆满,带来的助益也不少,而且凭我现在的根基,即便不用外挂能上手,没必要浪费行善值,还不如提升《菩提心经》,多少能增长些气元,若从弥补短板的角度出发……或许我该考虑到哪找一门像样的轻功。” 徐胜寻思着等四谛城的商业繁荣起来后,或许可以找某些势力较强的商会购买武功,在天地灵气被污染前,武功都被视为门派、家族的法统传承,一旦发现有外人偷学,都会想尽办法夺回,甚至所有的江湖人为了维系自身的利益,都会敌视偷学者,故而名分非常重要,不是你奇遇得到了一门武功就可以随意修炼。 可到了如今,武功的地位远不如魂器,重要性直线下降,只要不是某派的知名绝学,便是被人拿出去卖了,一般也懒得追究——具体视对方的背景而定。 最后,本着资助队友的心思,徐胜打开了队友面板,意外发现人物栏中多了一人。 人物:楚君昭 关系:莫逆之交 技能:灵格“梵音伽蓝”(85%)、莲华掌(80%)、梵莲指(70%)、智慧神拳(54%)、疑神舞步(82%)…… 毫无疑问,应该是昨天晚上让楚君昭替受害者净化诅咒一事,触发了入队事件。 只是相比另外三人的情况,此事既没有性命攸关,也谈不上多么重要,顶多是增长了名气,徐胜仍不明白外挂是怎么判定触发条件的。 按下心中疑问,徐胜目光移动,忽而发现廖潇潇的技能栏中,赫然标识着“灵格‘金刚力士’(100%)”。 “没想到她的七品灵格已经修炼圆满,是因为最近委托她剿灭附近妖魔的缘故吗?” 徐胜退出识海,打算找廖潇潇询问对六品灵格有什么打算,毕竟青叶寺只有下三品魂器,想要六品魂器得向莲花寺申请。 就在他打算找人传唤的时候,空真匆忙走了进来,道:“师弟,有弟子报告称,那座诡异的酒舍又出现了。” 第九十九章 刷分的快乐 徐胜没有立即动身,而是先假装思考的模样,实则进入识海打开任务面板,果然看到了新任务的提示。 任务:阴魂不散的幽冥酒舍(限时三十日) 成功条件一:摧毁幽冥酒舍的镜影,奖励行善值1500; 成功条件二:调查幽冥酒舍再现的真相,彻底根绝,奖励行善值8000; 成功条件三:阻止他人摧毁幽冥酒舍,奖励为恶值2000; 成功条件四;向幽冥酒舍献祭足够多的生灵,反噬施术者,奖励为恶值10000; 任务内容透露了不少情报,徐胜稍一思索,向空真问道:“明王阁的阵法中枢可有警示?” “无,想来也是同昨天的情况相同,恰好出现在阵法外围。” 名义上,明王阁负责保管本派绝学,实际上除了莲花寺,其余各分院根本没有绝学,莲花寺也不放心将绝学交给分院保管。 可各分院依旧设有一座明王阁,其意义就在于维持明王降魔阵。 这是一座覆盖了城市及周边乡镇的大阵,阵法强度不高,毕竟范围太广,仅对幽灵鬼魂等邪物有明显的净化效果,对妖魔、畸变者等就只剩些许压制之效,主要的作用类似于雷达,在敌人入侵时予以警报,确认方位,以及防止妖魔假扮成人混入城镇。 徐胜心中有了猜测,道:“那便劳烦师兄你带一队人马将其清除,切记不可离开阵法范围太远,一旦察觉危险立即返回,对了,开了光的炸药对付这些家伙有奇效,师兄不妨带上几包。” “我知道了。” 待空真离开后,徐胜在房间内来回走了几趟,心中已有决断,于是先执笔写了一封信,按上手印,留下一缕气息,再派人传唤廖潇潇。 “师叔找我有事?听闻那间鬼店又出现了,可是需要我去将其清除?” “此事我已拜托空真师兄。” 徐胜刚一说完,就见廖潇潇一脸失落的表情,仿佛在为自己没能帮上忙而遗憾,心中不禁想到,如果众人都有廖潇潇的干劲,四谛城绝对能大跨步实现四个现代化。 “你的灵格演绎到哪一步了?” “已经圆满。” “考虑过六品灵格选择哪个吗?” 廖潇潇稍一沉默,道:“如果是以前,我大概会选择‘阿修罗’,这样我就能将平日里积压的怒火转为力量,但自从参加过武会后,我发现不是所有人都歧视我的出身,只不过她们并非我的朋友,没有义务替我出头,而我也不曾开口请求帮助,即便一些人抱有同情,也不好贸然插手,否则落得自作多情的下场岂非更难堪。 在跟傅子卉等师姐妹结交为友后,我已经很少生气了,而跟着师叔来到四谛城后,更是每天都过得很充实,这样的我应该没法晋升‘阿修罗’了,现在让我选的话,我应该会选‘白象’或者‘迦楼罗’。” 徐胜摇头道:“‘白象’和‘迦楼罗’都是妖属,而你之前修炼的‘火宅行者’和‘金刚力士’都是神属灵格,转修异属性灵格会增大畸变的风险,为何不考虑同为神属的‘天人’?” 天人也就是八部天龙里的天众,也是六道轮回中的天道众生,亦称提婆族,他们在佛教中的地位并非至高无上,亦不曾超脱,但相比人道众生能受到更大更长久的福报。 “‘天人’固然极好,但这类灵格太过珍贵,我听闻只有出家弟子才被允许修炼。” “既然你也觉得好,那就足够了。” 徐胜拿出刚才写的信,交给廖潇潇道:“不久前我曾派人去请方丈,但至今都没有得到回应,想来是人微言轻,没有得到重视,因此只能拜托你带此信去见圣女。” 一听有任务,廖潇潇立时来了精神,收下信道:“请师叔放心,我一定会将信送达,保证人在信在,信失人亡!” 徐胜忙摆手道:“没必要,一封寻常的邀请信而已,哪怕被人偷走也是多么大不了的事,我多给你写几封就是了。” 他真怕对方信守承诺,连忙又写了相同的两份信,以作备用。 “那我现在就启程?” “也行,记得早去早回。” “喏!” 目送廖潇潇雷厉风行的离开后,徐胜摇了摇头,回到位置,思索该如何提升灵格“药师·济公”的演绎度,其余事已被他抛诸脑后。 下午,空真轻松凯旋,报告幽灵酒舍已被清除。 徐胜通过任务面板确认了这一点,并得到了一个B的评价。 结果到了第二天,又有门人禀报,幽灵酒舍再度出现,虽然出现的地点跟之前不同,但依旧位于四谛郡辖区内,并且不在明王降魔阵的覆盖范围。 徐胜对此早有预料,不慌不忙的打开任务面板,发现任务“阴魂不散的幽冥酒舍”又跳了出来,内容奖励都跟昨天的相同,只不过限期变成了二十九日。 这一回,他点了唐徵明的将,并让对方带上三名七品灵修和更多的炸药包。 当天下午,唐徵明同样完成了任务,而且还拿到了一个A的评价,也不知道这家伙装了哪些逼,反正跟他同行的几名灵修都一脸佩服的表情。 第三天,任务“阴魂不散的幽冥酒舍”又出现了,这回徐胜亲自出马,开心地带着傅子卉、花梵去“剿匪”。 …… 傍晚,王坚再度回家探亲,他来到院子里等了一会,那只有过一面之缘的猫头鹰便飞了进来。 “为何侠僧没有追查真相?” 猫头鹰一落在枇杷树上,便迫不及待的问道:“足足杀了六回,不断再现,便是傻子也该意识到不对劲了吧?他明知自己的行为是治标不治本,为何还坚持这种粗暴无谋的做法?” 王坚随口道:“也许他察觉到了阴谋,于是表面上假装不知,以此迷惑你们,实则在暗中调查真相。” “根据暗桩的回报,侠僧最近又在忙类似义诊的事,除非他拥有分身,否则没时间去暗中调查。” 不仅如此,根据暗桩的观察,侠僧甚至还有点乐在其中的味道,着实叫人摸不着头脑。 王坚没好气道:“侠僧的心思,我又怎么能知晓?总不可能向他当面询问吧?” 猫头鹰冷不丁道:“你心中是不是在期盼着,如果侠僧能一直这样做下去就好了,你就不用烦恼该作何抉择了。” “你!”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要么你现在去找侠僧举报,做一个忘恩之人,要么你就去把他引出来,替你师父报仇,做一个负义之人。” “闭嘴!” 猫头鹰发出几声怪异的笑声,抖动翅膀道:“我等待你的答复,注意,我的耐心快用光了。”说完便转身飞走了。 王坚握紧双拳,闭上双目,一时间觉得天大地大,竟无自己容身之处。 第一百章 恩义孰轻孰重 尽管徐胜很想长长久久的刷下去,比如刷上二十九天,最后一天再去解决真凶,但是当他听闻幽冥酒舍出现在阵法范围内的消息后,便知道对方的耐心几近消磨殆尽。 如果继续刷下去,对方很可能会冒险将幽冥酒舍开到四谛城内,明王降魔阵对鬼类固然有净化之效,但只有对上相当于八九品的鬼类才能做到瞬间净化,而以那日青坊主表现出来的实力,很难在短时间内将其杀死,届时难免会有百姓伤亡。 “只刷了八次就忍不住,连三分之一都没到,幕后之人也忒没耐心了,只有这点气度,如何能成大事。” 成功条件一的基础奖励是1500,八次便是12000,可再算上各类评价的加成,徐胜最后共得到了17000点行善值。 这八次行动中,徐胜本人只出手了一次,发现三鬼的神智远不如初回,想提升逼格都很难做到,青坊主的魂珠也不再掉落,于是他便将净化之事交给其他人完成,美名其曰磨练除魔本领。 众人心中虽有疑惑,觉得此举是治标不治本,但徐胜如今的名望实在太高了,高到众人觉得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必有深意,绝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故而无人质疑,只兢兢业业地执行命令。 这段时间徐胜也没有闲着,他尝试用义诊的方式去提升灵格“药师?济公”的演绎度,但很快发现此法见效极慢,远不能跟之前相比。 治心病跟治普通的病不是一回事,后者你可以用简单粗暴的方式,怎么有效率怎么来,不必管病人怎么想,反正将病治好就行,可你要治疗对方的心病,就得耐下心来听对方唠叨,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再慢慢加以开导。 一个治疗下来,三十分钟都是往短了算,一天根本接待不了几个病人,何况有些病人的心结顶多算烦恼,不能算心病,诸如夫妻感情失和,邻里关系不睦,想要买的东西太多可口袋里的钱太少,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父母总是说领居家的小孩比自己优秀…… 绝大多数人的烦恼也就是这么一回事,根本称不上心病,像空真那般为了证明恩师找到的方法正确,为此愿意赌上十年光阴的例子少之又少。 即便真遇上了,徐胜也没法用三言两语来开导对方,他没学过心理学,也不曾掌握读心术相关的灵能,之前能解开空真的心病,一方面是彼此间的深厚信任,一方面则是有万毒王丹带来的冲击,机缘巧合下才得以实现。 哪怕是热血漫中的主角,也并非单纯靠嘴炮来攻略对手,还得附上激烈搏斗的“三观修正拳”和感人肺腑的回忆杀,而徐胜能用的手段只有营养丰富的心灵鸡汤。 当然,也并非全无收获,八天义诊下来,徐胜的灵格演绎度提升了4%,变成了30%,证明开导别人的日常烦恼其实也是有效果的,只是需要靠数量累积,依照这个速度进行下去,再有五个月他就能演绎圆满。 “罢了,等会儿通知药王院住持,心灵义诊之事到此为止,将来再另寻他法演绎灵格,眼下还是先解决这座鬼店。” 抱着没能薅尽羊毛的可惜,徐胜召集了空真、唐徵明、楚君昭、王坚四人,并告知了接下来的行动。 唐徵明琢磨道:“总觉得有很大的危险,一个能不断再现六品鬼物的阴谋家……我能不能退出啊?乔哥的身体虽然已经恢复到能够下床,可身体的伤如何比得上心灵的创伤,我觉得他需要一个能陪他聊天,化解他心中悲伤的知心人。” “不行,而且乔师兄托人向我反映,说你太吵了,废话又多,已经影响到他的正常休息,因此在他痊愈之前,禁止你去打扰他。” 楚君昭抚着脸,苦恼道:“第二版易体字典已经到了核心部分,我作为主著者,事多总裁,不能离开太久,如果调查需要耗费数日,容我退出。” “放心吧,一日足够了。” 徐胜忽然觉得队伍有些不好带,转头看向王坚,发现这位一副过度劳累,仿佛身体被抽空的模样,关心道:“师弟,如果你身体不舒服的话,不妨先去休息,我可以找其他懂得沟通幽冥的弟子帮忙。” 王坚摇头道:“无事,三藏法师不必担心,我只是在藏经阁中看了太久的书,稍觉困乏,泼下冷水就行了。” 楚君昭回忆道:“说起来,昨天我去藏经阁借书时,就瞧见师叔你在找书,莫非你看了一天一夜?” 唐徵明拍着胸膛道:“以我辈武者的体质,熬个一天一夜根本不算什么,我当初在风月楼玩了三天三夜,出来时不照样神采飞扬、龙精虎猛——当然是发乎情止乎礼的那种。”最后连忙补充了一句。 徐胜好奇道:“发了三天三夜的情都没把你憋死,莫非你把铁裆功练到了圆满?” “对啊,我偷偷练的,没想到自己在这方面挺有天赋,师弟你怎么知道的?” 眼见话题歪到天外去了,王坚忙道:“我修炼的是冥属灵格,故而一熬夜就会眼眶发黑,脸色苍白,人如活尸,一切实属正常,不会影响到灵能发挥。” 徐胜点了点头,没有再劝,青叶寺的确还有其它懂得沟通幽冥的弟子,但能够沟通幽冥的七品灵修却只有王坚一人,毕竟青叶寺的七品灵修本就只有十几人,而冥属灵格又是小众,若带上一名八品灵修,到时候还得分心保护对方的安全。 五人迅速来到幽冥酒舍出现的地点,无须多言,徐胜直接甩了一个开光炸药进去,只听轰的一声,圣焰爆腾,大头鬼化身的店小二直接被炸得灰飞烟灭,蜘蛛鬼化身的老板娘重伤,化身酒舍的青坊主不得不现出原形。 有了前八次总结出来的经验,众人没有多余的试探,楚君昭当场念起降魔咒,漫天唱响梵音,金莲飘洒如雨,无形佛力压制双鬼。 空真和唐徵明分别出手对付青坊主和蜘蛛鬼,前者背生双翼,冲天而起,一式因陀罗爪直插青坊主的后颈,一股对付幽灵的魂毒散发而出,令青坊主跪趴在地上,不能动弹,后者则是一枪飞投,将蜘蛛鬼钉在一棵大树上。 双鬼都被钳制住行动后,王坚上前施展灵能,背后浮现牛头鬼差的虚影,一叉子穿透蜘蛛鬼,将其变成一股阴气,再用鼻孔尽数吸收。 接着,他又如法炮制了青坊主,最后对徐胜道:“三藏法师,这三只鬼不过是某人利用残存的灵魂碎片制造出来的‘镜花水月’,故而空有其形,没有其神。” “施术者的情报。” “这三只鬼身上残留的信息不多,之前根据灵力锁定对方的位置,大约在西北方向十五里处。” 徐胜抬头看向西北方的山脉:“二十里,那可就是妖魔横行的危险区了。” 唐徵明建议道:“干脆通知莲花寺,让他们派个高手过来降妖除魔。” 空真道:“连敌人的情报都没有,实力不明,上院未必愿意派人来。” “此人能利用灵魂碎片再现出八、七、六品鬼物,且实力与本体相差无几,有如此能耐,他的修为必然强大,小觑不得,说不定这三鬼只是他抛出来的诱饵,以此引我们远离阵法保护,自投罗网,我们岂能遂了他的心意,还是向莲花寺申请一位高手当保镖比较稳妥。”唐徵明没有任何证据,只是凭直觉感知到了危险。 王坚闻言,欲言又止。 徐胜道:“你分析得很有道理,但你忘了一件事,上院中不少人恨不得我死在外面,如何愿意派高手来帮忙?如果有朝一日我真的牺牲在妖魔手上,他们表面上固然会哀悼哭泣,表现得悲伤惋惜,暗地里只怕要弹冠相庆,这群人不拖后腿便是谢天谢地了,如何还能指望他们?” 唐徵明遗憾道:“也就是说,这一趟不走不行?” 徐胜语气坚定道:“继续拖下去,对方说不得会将这间鬼店投放到四谛城,届时可就悔之晚矣,故而必须尽快将其除去,免得对方铤而走险。” 他环顾一圈,众人皆无异议,便连最消极怠工的唐徵明也没有反对,于是大手一挥,全员朝着西北方的山脉进发。 有了王坚的指引,众人没有停顿,在山林中疾行十里,途中遇见的妖魔都被他们顺手宰掉,连一句尖叫都来不及发出。 大抵上,妖魔的数量和实力跟距离有关系,离人类聚集区越近,妖魔的数量越少,实力越弱,反之离得越远,则妖魔数量越多,实力越强。 偶尔有强大的妖魔忍耐不住吃人的欲望,也都是抢一把就走,绝不会逗留,更不会将自己老巢搬到人类聚集区的旁边,如果哪天有大妖魔一反常态迁移地盘,必然是因为它有信心消灭当地的庇护者,决定与之开战。 依照这一标准,江湖各派将蛮洲地域划分为安全区、警戒区、危险区和致命区四类。 安全区是指有阵法或者灵修门派保护的大型人族聚集地; 警戒区是指没有阵法或灵修门派保护的村庄,以及经常有灵修走动的官道; 危险区是指有妖魔出没,人烟罕至,但没有大妖魔坐镇的区域; 致命区则是每一名弟子拜入门派时的必修课,被勒令必须将地图背下来,同时长辈们也会用无比严肃的语气提出忠告,如果他们闯入致命区,宗门就会当他们已经死了,不会派人去营救。 幸而,世上的大妖魔数量不多,整个燕州只有两片致命区,而且都不在四谛郡附近,似徐胜之前对付的虎妖,已经是危险区妖魔等级链的顶层了。 唐徵明随手一枪插死一头畸变出豪猪刺的鹿,问道:“还剩多远?” 王坚伸手按着眉心,感应了一会,开口道:“对方在迅速向北边移动,可能是感知到了我们的气息,企图逃跑。” “哦,那我们得加快速度追赶才行。” 一听对方逃跑,唐徵明就有了底气。 楚君昭忽然道:“附近的氛围有些不对劲。” 唐徵明道:“毕竟是妖魔出没的危险区,不对劲很正常,对劲才不正常。” “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说声音不对劲,好像有很多东西在飞和跑。”楚君昭侧耳聆听,眉头微皱。 唐徵明更觉不解:“在深山老林里,本来就有许多的鸟和野兽,有这样的声音再正常不过了。” 楚君昭又道:“但它们的声音很有规律,就像是受人指挥一样。” 众人闻言,脸色微变,皆意识到其中的危险。 徐胜果断道:“回去吧,看来敌人是早有准备,想将我们一网打尽,幸亏发现及时。” 空真建议道:“或许可以让我去侦查一下敌情,确认敌人的实力再决定是进是退。” “不用,我们没义务在敌人预定的战场上跟它们战斗,如果敌人的目的在于围杀,就算我们离开,它们也会紧追在后,等走出了山林再返身战斗也不迟。” 徐胜一摆手,立即转身向回跑,其余四人见状,也纷纷运起轻功跟上。 王坚落在最后方,看着前方四人的背影,面露犹疑之色。 楚君昭提前察觉陷阱,这一点出乎了他与策划者的意料,只能说任何事都有意外发生,越是复杂的计划越容易出错,眼下除非他出手,否则无法阻止四人逃离。 可真要这么做了,那便再无回头之路,只能与策划者同流合污,全力将四人灭口,否则他就会被冠上叛徒的名号,遭到莲花寺的通缉,甚至连家人都会受到牵连。 其实,王坚对自己的生死倒也不甚在意,真要动手,最后一定是选择同归于尽,毕竟宗门有辨别谎言的灵能,问上几句话,很可能就会露馅,因此就算是为了家人,他也不会让自己活着回去。 但即便是冲着替师报仇的名义,空真、唐徵明、楚君昭三人又有何罪? 帮凶? 可恩师做的那些事难道不是错的吗?即便是以儒家的“复仇论”,他也只有对侠僧报仇的名义。 王坚心中纠结万分,脑中各种念头丛生,仿佛有无数的声音在争吵,当日儒墨两家辩论的言辞不断冒出,令他心烦意乱,其中尤以儒家的“亲亲相隐”和墨家的“法无偏私”为甚。 墨者的儿子杀了人,即便领主看在墨家的庞大势力上,有意法外开恩,墨者也是断然拒绝,并亲手将儿子明正典刑,告慰死者,因为“杀人者死,伤人者刑,此天下之大义”。 儒家指责墨者的行为是“无父无君”“毫无仁心”“禽兽之行”,如果所有人都效仿墨家,必定人伦败坏、父子相疑、天下大乱,因为人的感情有等差之分,将亲情置于法理之上,并不可耻,所谓“天地之性,人为贵”。 王坚不知道哪家的说法才是正确的,他并没有那样的智慧。 蓦地,脚下被某物绊中,身子不自主地向前跌去,王坚意识到要糟,武者的本能令他下意识地想要借力翻滚,再顺势起身,这样就不会被拖慢太多速度。 可一瞬间又生出一念,如果自己借机假装摔倒,是否就能拖住众人的脚步? 而且,这样就不必烦恼该如何抉择,一切皆是天意使然…… 正当王坚这般思考之时,一股气劲隔空摄来,将他拉扯过去。 “注意脚下,别担心追兵,若真被敌人追上,我会留下断后。”徐胜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开口安慰道。 王坚张了张嘴,强烈的羞耻感涌上心头,诸般念头翻滚,最终只能说出两个字: “谢谢。” (斋主:中午作者平台无法登陆,然后我打开手机APP想看看是只有我一人如此,还是大家都这样,结果点开消息中心,发现了一堆未读私信……我说怎么从来没人找我PY,但我是真的不怎么用这个功能,想要章推的可以加群私聊) 第一百零一章 百鬼结界 王坚终究不是那种觉得别人对他好是理所当然的人,更干不出那种别人救了他一命,而他为了报仇,反过来偷袭救命恩人,再用棍子虐杀对方的下三滥的事。 前一刻想着阴谋暗害的对象,下一刻就对自己伸出了援手,两相对比,愈发衬托自己内心的不堪,这一刻王坚只觉羞愤欲死,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埋了。 只能说,幸亏别人不知道他刚才在想什么。 事已至此,王坚也不再想什么报仇的事情,正如之前他觉得自己的跌倒是天意使然,是老天想让他报仇,那么依照同样的逻辑,如此的变故也只能解释成老天不想让他报仇。 王坚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可笑,甚至很可悲,但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他既无法下决心抛弃世俗道德,做一个大奸大恶之辈,也无法大义灭亲,做一个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英雄,更做不到无视他人评价,只诚于自己。 这一刻,他反而认清了自身,自己果然不是那种能青史留名的大人物,既没有九死不悔的觉悟,也没有超脱时代的眼光,没有大智慧,也没有大毅力,只是一个在灵修一道上稍微有那么点天赋的普通人。 而像他这样的普通人,到头来也只能是随波逐流,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自欺欺人也好,得过且过也罢,只要能安心就行。 想通了这一点,王坚内心平静下来,不再去思考那些令他心烦意乱的问题,专注在逃跑上,甚至冒着可能露底的危险,建议道:“敌人既然有意诱我等入彀,显然做好了准备,很可能会施展奇门遁甲之类的手段,令我们迷路。” “言之有理。”徐胜点头赞同。 唐徵明道:“有理归有理,知道了又能怎么办,在场谁懂奇门遁甲?” 徐胜笑道:“此法破解起来倒也简单,我们从‘迷宫’上方跨越就行了。” 言毕,便运起轻功蹬了几下树干,借力跃上树梢,视野豁然开朗,其他四人有样学样,也跟着跳上树冠。 莲花寺固然没有拿得出手的轻功,但也只是相较而言,毕竟是一方大派,还不至于连一门像样的轻功都没有,就算是短板,也比江湖上那些二三流门派的轻功要强。 何况,以在场五人修为,即便没学过轻功,光靠内力也足以做到类似火影忍者在树丛间疾驰跳跃的手段,空真干脆振动双翼,从树林上方飞行。 “果然,我们明明是朝着东南方向撤退,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南方,看来对方是真的设置了‘迷宫’,只是没奇门遁甲那般玄乎,幸亏王师兄发现及时。” 徐胜称赞了一句,王坚连称侥幸。 楚君昭心思缜密,稍稍察觉异样,忍不住瞧了王坚一眼,但什么也没说。 众人一路疾驰,也不知在树冠间跳了多久,远远已能看到山林的边界,心中不由一松。 “小心!” 空真突然开口提醒,瞬间提速,双手呈爪舞动,一道道气劲交织成网贯向前方,只听得一阵“叮叮当当”如同箭矢被弹开的声音,半空中爆开点点星火,只是依旧看不见偷袭之物。 众人立即运转真气到双目,再定睛看去,发现竟是一堆透明的羽毛,而且从碰撞的声音来判断,其力道不下于劲弩攒射,一旦被命中,除了有横练武功傍身的徐胜和空真,其余三人都要被射成筛子。 “空悲大师,多谢你将这几人带到此地。” 空中传来一个尖锐的男子声音,众人下意识循声看去,结果被耀目的太阳刺了一下,之前强化的目力顿时起到了反作用,使得双眼更受刺激,意识为之失神。 刹那间,一道漆黑的身影俯冲而下,周遭气流形成一道龙卷风,呼啸绞杀,内中密布透明尖锐的翎羽,一旦被卷入其中,转眼会就扎成肉泥。 徐胜的体质远强于众人,却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视力,当即冷哼一声,大轮明王真气透体而出,宛如实质的火焰一般点燃了空气,一时火光冲天,山林上方似是化作了岩浆之海。 一拳击出,正逆气流化作螺旋的钻头,带动“岩浆之海”,在凄厉绝伦的破空声中,宛如火龙升天般打向了俯冲而下的风龙。 双龙交汇,立即发生了惊天动地的碰撞,一刹而已,爆裂的火光就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扩散开来,形成一拳凄美的火焰光环,其气劲之汹涌,将数里之内的空气都一下横推出去,散逸的流光火焰发出“呜呜”的声音垂落八方,好似在山林上空下起了一场流星雨。 遭到气劲冲击,尤其是为了替其他人挡下余劲,徐胜主动前冲,尽可能的吸纳冲击,顿时化作流星坠地,“嘭”的一声,震得大地翻滚涌动,周遭的树木瞬间被震成木屑断枝,激荡起道道高不知几许的土石帷幕! 但另一方的黑色人影也不好过,其俯冲之势为之一扼,身在空中的他倒是不必担心撞上什么,可混杂在余劲中的明王火焰令他分外忌惮,小心翼翼的避开,不愿沾惹上身,这便导致奇袭的作用荡然无存。 唐徵明拍开从空中掉落下来的灰尘,朝着下方的“陨石坑”喊道:“师弟,你还活着没?” “好得很。” 徐胜从坑洞中翻身而起,周身筋骨发劲,将身上的灰尘尽数抖落,接着抡了几下胳膊,扭动脖子道:“这一下够劲,体内的气血一下沸腾起来,倒是省去了热身的功夫。” 空真和楚君昭可不像唐徵明那般没心没肺,他们可还清楚记得敌人偷袭前说的话,当即一前一后将王坚包围住。 王坚张了张嘴,想要辩解,结果发现自己竟是没话可辩,虽然他没有将众人带入陷阱的意图,可实际却起到了这样的作用,何况他本来也不是清白的,说的话都没底气,如何能劝说别人相信自己。 “岂能因为敌人的一句挑拨就怀疑自己人?” 徐胜开口道:“如果王师兄是敌人,为何对方要挑破他的身份,让他继续隐藏下去,等到关键时刻反水一击,岂非更能发挥奸细的作用?” 意料之外的信任,令王坚心中愈发感激,忙道:“对方只有一人,如果我们真的进入了埋伏,应该遭到围攻才对。” 楚君昭想起方才听到的鸟兽飞驰的声音,赞同道:“敌人拥有驱使兽群的能力,若是早有埋伏,便该在动手的瞬间发动雷霆一击,从眼下情况来看,分明是敌人发现我们即将逃走,于是派遣速度最快的一人进行拦截,或者此人本就作为‘关门’之用留在后方,恰好撞见我等,因此故意虚张声势,好令我等踌躇不前。” 她并未放下对王坚的戒备,但徐胜说的话也颇有道理,如果真是一伙,敌人没必要揭破王坚的身份,这种做法毫无意义。 何况,方才就是出手偷袭的大好时机,王坚若真是奸细,完全可以跟敌人配合,一前一后两面包夹,但他并没有动手。 “不管如何,先将对方击杀,以免被追兵赶上。” “此人交给我。” 空真振动双翼,朝着天空中的漆黑身影冲了过去,下方四人则继续向外奔跑。 漆黑人影生出警觉,拔出腰间腰间团扇,念咒催术,朝下方奋力一挥:“幽冥降世,百鬼夜行!” 霎时间,黑暗笼罩整片山林,阵阵鬼音似自心头炸响,只让人手脚酥麻,目眩神迷,心中油然生出巨大恐惧。 徐胜感觉四周天地都发生了扭曲,怨煞晦气纵横交织,好似现世与冥界重合,虚影闪烁的刹那,无尽阴煞为之涌动,天地自生出无穷大的排斥,尤其是对于血肉之躯,更有着超乎想象的巨大压迫。 唐徵明和楚君昭顿受压制,只觉森冷寒气渗透入骨,难以忍受,周遭的黑暗中好似有许多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透着不怀好意的目光,偏偏根本不看不见,只能提高警惕,凝神戒备。 在这样的环境中,王坚却生出如鱼得水之感,伸手一招,一柄由阴气凝聚而成的叉子落入掌心,朝着黑暗处奋力一掷,顿时引发一阵惨叫。 他的灵格“牛头鬼差”本就对鬼类有克制之效,虽说幽冥环境对双方都有加成,但这种加成反而放大了彼此的差距,他可以轻松使出过去需要运足真气才能运用的招式,轻松斩杀潜伏暗处的恶鬼。 蓦地,他的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幽幽幻幻,好似能透入心灵。 “现在是替你师傅报仇的大好时机,不需要你如何拼命,只要拖住侠僧片刻,一切就就都可以交给我来解决。” 王坚却对此不作理会,反而朝徐胜喊道:“法师,请为我争取时间。” 徐胜点了点头,当即拔出了阐提戒刀,运足真气,将其化作一柄十米长的火焰大刀,大开大合的舞动,将四周忍不住欲望而扑上来的鬼物尽数斩杀。 对付这些没有实体的鬼,刀刃有无开锋皆是相同,他也就懒得往刀身上抹血,明王烈焰对鬼类同样有奇效,一沾即死,灭都灭不掉。 相比之下,唐徵明和楚君昭处境就很艰难,对付青坊主的时候,好歹能看见对方的形体,而且寻常物理手段都能发挥伤害,如今想来,很可能是因为冥界生物来到了阳世,受到了某种法则的限制。 如今的情况正好颠倒过来,他们这些活人来到冥界,反过来遭到了限制,加上两人没学过“开天眼”之类的手段,就连鬼在哪里都看不到,想反击都无从下手。 楚君昭干脆念起金刚咒,通体笼罩着一层金光,散发出神圣的气息,令鬼物难以靠近。 唐徵明就真的没辙了,他修炼的三种灵格没一个能对鬼物生效,“善目使者”看不见幽灵,“彻听伽蓝”听不见动静,心中不由懊悔,将来一定要修炼相关的灵格,补上缺陷,免得连逃都逃不掉。 至于眼下,自然是选择抱大腿。 他果断趴倒在地,手脚并用,毫无形象地爬到徐胜身旁,身体紧贴着地面,避免干扰着徐胜的战斗,同时对那些被火焰大刀杀得魂飞魄散的恶鬼发出嘲讽:“爷不反抗,就这么躺着,够胆的就来啊!” 用最怂的姿势,放最狠的话。 楚君昭都被这番无耻言论弄得心神略分,差点露出破绽。 另一边,王坚张开双臂,背后浮现牛头鬼差的虚影,嘴唇张开无声的念着咒语,好似在召唤着什么。 须臾,黑暗的幽冥空间发出剧烈的爆响,肉眼可见的涟漪扩散开来,接着寸寸裂开,蛛网一般弥漫了整个虚空。 一阵大浪滔滔之音遍传四野,响彻在所有人的耳畔,一股更胜幽冥的阴冷感扑面而来,好似海边潮湿住所到了隆冬之时,看似不如北地寒冬大雪,实则阴冷更胜,无所不在,彻骨透心。 周遭的阴气朝着半空某处汇聚,无边阴雾之中,似有一座幽冷古朴,威严镇魂的宫殿浮现,宫殿正上方的牌匾赫然写着“阎王殿”三个字。 阎王殿一出,群鬼噤声,纷纷趴伏在地,不敢动弹,幽冥之气也被尽数吸收,无法阻挡光明的渗透。 “断·地无限!” 徐胜看见了结界的所在,当即使出断空刀法,霎时煌煌刀光普照天地,冲破虚空,横扫四面八方,好似无有穷尽。 幽冥世界无法维持,被刀光撕裂,无声破碎,明明脚下的大地没有丝毫变化,四人却生出一种重回阳间的安全感。 与此同时,天空中与空真战斗而稍落下风的漆黑身影心头震惊,无法相信对方这么快就冲破百鬼夜行的结界,即便是五品灵修,若无恰好克制的手段,也会被困在里面无可奈何,只能等待法力耗尽。 “你分心了!” 空真抓住一闪而逝的破绽,一式因陀罗爪荡开对方的武士刀,直插胸口。 漆黑身影在关键时刻偏移了一下身体,避开要害,仍被刺中肩膀,顿时被插出五个血窟窿,惨叫一声,从中跌落。 下坠了一顿距离后,此人忽又振作,体内气息爆发,却是与灵格虚影融合,一张脸变得通红如血,嘴巴尖锐如鹰喙。 看见如此明显的特征,徐胜脱口而出:“鸦天狗。” 第一百零二章 酒吞童子 所有灵格都拥有加持和具现两种功能,加持即在背后显化灵格虚影,从而根据灵格的特长提升相应的能力,比如灵格“迦楼罗”会大幅提升速度,灵格“阿修罗”会大幅提升力量。 具现则是将身体转化成灵格形态,从而更完整地获取灵格的力量,像空真在背后长出翅膀就是一种灵格具现,只不过属于部分具现,而像眼前的敌人将自身彻底转化成鸦天狗的模样,则是完整具现,又称为同化。 徐胜从来没有使用具现能力,因为他修炼的都是人属灵格,不会产生肢体上的改变,既不能长出一对翅膀飞天,也不能长出一对爪子钻地,而且他的身体素质要比灵格更强大,具现后实力只会不升反降,故而没有使用的价值。 空真居高临下,看着肩膀上已经没了伤口的鸦天狗,郑重道:“灵格同化,你能坚持多久?” 灵格具现时会承受一定的精神负担,像他这种部分具现倒也罢了,只要自身意志够强,就能抵御压力,但选择与灵格同化,神魂会直接遭受精神污染,事后还要想办法净化,以免留下后遗症。 空真曾经尝试过同化,初时只是耳边出现邪语呢喃,只要集中注意力就能无视,可随着时间流逝,眼中所见之物会跟着扭曲,变成一种似是而非的诡异模样,甚至五感接受的信息都会发生异变。 一开始同化者内心会充满戒备,本能地抵制这些诡异的信息,可渐渐地心态就会发生改变,从抗拒变成接受,到最后本人不仅不会觉得奇怪,反而认为这才是世界的真实,过去所见的景象是受限于肉眼而得到的虚假。 空真在发现景物发生扭曲时就果断解除了同化,并没有继续深入体验,事后更是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才彻底消除神魂遭受的污染,后续的内容都是莲花寺的前辈留下来的心得体会,以此告诫后人,不到万不得已,别去尝试同化。 一旦超出精神承受上限,即便恢复人身也会疯狂失智,若是维持的时间再长一些,甚至有可能彻底化作灵格怪物,再也变不回人身,这是比畸变更纯粹的灵化。 鸦天狗看着手中的团扇,此宝因为幽冥结界被人强行击破而受到了损伤,裂开了一道口子。 他的眼神略显疯狂,好似为没能保护好宝物而生出强烈的屈辱,当即将开裂的团扇塞进怀中,用沙哑低沉的声音道:“坚持到主人到来为止。” 话音刚落,就见他身体一抖,撒下无数黑色羽毛,双手结印,羽毛立即变成他的分身,朝着地上四人俯冲而去,他本人则是再度杀向空真。 “拔毛变分身,以为自己是孙悟空吗?” 徐胜挥刀反击,这些分身的实力都不算强,甚至挡不住他随意劈出的一刀,奈何数量实在太多,加上拥有飞行的能力,从四面八方前仆后继的冲过来,愣是将他拖在原地,以连绵不绝的攻势逼得他无法催动绝招。 他本人当然可以倚仗横练法体强行突围,但唐徵明、楚君昭、王坚三人就没这样能力,其中尤以楚君昭不擅战斗,面对围攻手忙脚乱,也无暇使用“梵音伽蓝”的能力,或者她的定位本来就是辅助,一时间险象环生。 徐胜当即立断,对唐徵明喊了一声:“师兄。” “收到。” 以两人的默契,无需多言,徐胜无视鸦天狗分身攻击,以身体硬抗,左掌右刀同时击出,将唐徵明周边的鸦天狗分身尽数轰杀。 “枪落千重山!” 唐徵明持枪腾跃而起,他的眉头突然绽开一只眼睛,却是具现了“善目使者”的特征,从而将周遭所有鸦天狗分身的动作都纳入观察。 下一刻,他手中长枪如龙腾空,继而一个弹抖,霎时宛如孔雀开屏,千百枪影随之而出,刺破了重重气流,如山岳当头镇下,将徐胜身边的鸦天狗分身尽数贯穿,化作黑色羽毛纷纷扬扬的落地。 与此同时,徐胜趁机积蓄真气,酝酿绝招,周围空气好似成为了实质的水流一般被凶猛的真气荡起一层层涟漪。 然而,鸦天狗分身实在太多,而且它们接受的命令就是不能给敌人喘息之机,当即如潮水涌去,填补空白,试图打断徐胜的蓄招。 “我这一招还没完呢!” 唐徵明从空中直直落下,顺势持枪插入地面,之前贯穿了鸦天狗分身的枪影随即没入大地,接着倒转方向破地而出,形成一片密集枪林,将涌来的鸦天狗分身再度刺穿,并阻挡敌人后续的攻击。 徐胜顺势完成了蓄招,当即挥刀斩出,一道炽热爆裂的刀光照亮山林,排空裂云的刺耳刀啸随之炸响,刀芒急速切割之下,空气发出凄厉好似饿狼咆哮一般的哀嚎之声。 “断·火无定。” 整个空间都被通红的刀光填满,所有的鸦天狗分身都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觉眼前火光一闪,已然中刀,身形破碎,化作一片片燃烧的黑色羽毛坠落,落地之时已然被烧成灰烬。 此招一出,鸦天狗分身瞬间被斩杀一空,楚君昭和王坚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空中的战斗也几近分出胜负。 灵格同化的鸦天狗实力确实比之前又强了三分,然而,空真又何尝不是保留了实力,之前他见徐胜等人被漆黑的结界笼罩,心下担忧,思考着如何从外面击破结界——即便如此他依旧占据上风。 如今徐胜等人脱困而出,空真可以全神贯注在战斗上,不必分心其它,将适应了独一型灵格的实力彻底发挥出来。 论武艺,空真凭借灵能“如意由心”,施展出圆满境界的大明六字剑,牢牢压制住对手; 论灵格,尽管同为六品,可迦楼罗的位阶要高于鸦天狗,两者间并无相克关系; 论底牌,对手通过灵格同化增强实力,空真同样也有独一型灵格带来的蜕变,同样是灵格加持的状态,“迦楼罗·如意王”带来的增幅要比“迦楼罗”更强五成。 这是全方位的压制,空真这一回战胜对手所用的时间甚至比之前更短! 无论鸦天狗还是迦楼罗皆以速度见长,只见两人战成一团,漫天气流呼啸之间,刀光剑影交错,根本看不到人影。 阵阵刀剑交鸣之声响彻山巅,直好似龙王布雨,雷霆大作。 蓦地,千万次刀剑碰撞之音汇聚一处响起,激荡而起的罡风气流冲天而起,好似要贯穿天穹之上的云层一般。 “败!” 空真忽然一声高喝,早已模糊的两团身影中忽有佛言枷锁的金光闪过,接着一道剑光破空斩出,森森寒光割裂地面,山巅之上经历无数年风吹雨打的山石都被这一剑劈开,瞬间荡起的泥沙烟尘好似帷幕一般高高扬起。 与此相伴的,是一只被斩断的黑羽翅膀,以及从空中跌落的漆黑身影。 眼见折翼的鸦天狗即将与大地亲密接触,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下方,伸手将其接住。 那是一名浪人打扮的年轻男子,额头长有双角,四肢修长,相貌颇为英俊,皮肤白皙得有些病态,嘴角翘起的笑容带着一股邪异的魅力,腰间别着一个酒葫芦,浑身散发出浓郁得近乎实质的邪气。 唐徵明不满道:“我最讨厌这种长得比我帅的小白脸了。” 徐胜道:“那你上去把他一枪刺死啊。” “虽然我很想这么干,但从对方身上散发的灵压来看,我要是上前,被一枪刺死的人很可能会是我。” 唐徵明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拍了拍徐胜的肩膀,道:“师弟,接下来的战斗怕是帮不上你什么忙了,只能祝你跟空真师兄好运。” 楚君昭和王坚并没有因为这番怯战的话而瞧不起唐徵明,相反,两人甚至觉得唐徵明能在这股滔天的邪气中谈笑自如,并且出言调侃敌人,这份胆魄着实了不起,反正他们两人做不到。 因为这名长相俊美的年轻男子至少是五品灵修,而且很可能是独一型五品! 面对这样的强敌,别说并肩战斗,能不拖后腿就很不错了。 “主、主人!” 鸦天狗不顾伤势,退出同化状态后单膝跪地,拿出那把裂开的团扇,诚惶诚恐的请罪:“属下败于敌手,又损坏了主人赐下的宝物,请主人降罪。” “你成功拖住了敌人,完成了我交待的任务,何罪之有?” 年轻男子接过团扇,脸上没有闪过一丝痛惜,仿佛损坏的只是一件普通的工具,而非能够召唤大型结界的宝物,他转过身来,看向徐胜,道:“把勾玉给我,我可以饶恕你们之前的诸般无礼。” “果然,认出青坊主的时候,我就在想你们的目的很可能是此物。” 徐胜从怀中取出了那件不知道几品的勾玉魂器,既然猜到敌人的目的是此物,他当然不可能再将勾玉放在青叶寺,否则对方来个调虎离山,到时候青叶寺怕是要死伤惨重,单凭一个明王降魔阵可挡不住能够用残魂再现青坊主的高手。 年轻男子伸出手,道:“此宝本是我瀛州之物,贵寺不过是代为保管,莫非要行窃据之举?” “但它同样不是你的东西,”徐胜将勾玉收回怀中,“如果你是它的主人,直接上门讨取便是了,虽然我不是承诺保管之人,但你既有名分又有实力,哪怕我利欲熏心也不好私吞此物,心中再不舍也要还给你,可从你阴谋鬼祟的算计来看,分明是追杀委托人的仇家,我如何能将此物给你?” 年轻男子摇了摇头,道:“那人的仇家另有其人,并非是我。” 徐胜道:“但你也不是委托人的一方,没资格讨取此物,如果有人开口,我就将本寺保管的宝物奉上,那莲花寺也不用在江湖立足了,何况,谁能保证你能言而有信?我将勾玉给你,你再当场翻脸杀人灭口,我们又能如何?指责你不守信用吗?” 年轻男子叹了一口气,道:“总而言之,你们就是要顽抗到底,自寻死路?” 徐胜哈哈一笑,语气豪迈道:“谁生谁死,总是要打过才知道,某家徐胜,敢问阁下名号。” “酒吞童子。” “看你的模样,大概便猜到了,以英俊的长相勾引女子,得手后便将其残忍杀害,食其血肉的鬼神,另外,头上长角也是东瀛的鬼的特征,但这只是你的灵格吧,你本人的名字呢?” 听着徐胜讲述自己的传说故事,年轻男子不仅不觉得厌恶,反而颇为满意,脸上笑容更盛:“我说了,酒吞童子。” 徐胜仍有不解,一旁的空真惊诧道:“你灵化成‘酒吞童子’了!” 徐胜闻言恍然,对方与灵格同化,失去了人身,自然没有了原来的名字,彻底变成了“酒吞童子”,当即转头看向那名鸦天狗的灵修,问道:“你知道他是灵化的鬼神,还愿意奉他为主,听从他的命令?” 鸦天狗的灵修没有回答,反而酒吞童子微笑道:“终究是愚夫所见,灵化又如何,灵修又如何,我依旧是我,你们拼命演绎灵格,让自己的言行举止与灵格靠拢,却又害怕灵化,岂不可笑?” 空真摇头道:“灵修之道在于模仿,并非成为,既能拿起也能放下,这才是真正的修行,只能拿起而无法放下,此乃歧途。” 酒吞童子叹息道:“傲慢的说辞,你们心中已有成见,不曾亲自踏上此路,如何肯定这是歧途而非正途?” 这类话题前人早有讨论,空真正要出言驳斥,却被徐胜伸手阻止。 “就当这是正途好了,但我为何要在眼下的品阶灵化,等我晋升上三品再灵化不好吗?以你们的瀛州神话为例,灵化成天照大御神不好吗?”徐胜不屑的一声嗤笑,“酒吞童子?一个只会欺负女人的三流妖怪,我到底是有多么堕落无能,才会想着与其同化?” 酒吞童子眉头皱起,怒气微生:“你!” 鸦天狗的灵修比他更生气,涨红着脸呵斥道:“放肆!无礼!大胆!” “说破了天,也不能改变一个事实,如果能晋升更高阶的灵格,你们早就晋升了,无非是前途无望,受困于五品,才不得不与之同化,哪怕用再多的溢美之词修饰,也掩饰不了你们在修行路上是无能者的事实。” 徐胜下巴微扬,用惹人厌的语气嘲讽道。 第一百零三章 当头鸡鸣 酒吞童子面色愈发不善:“一个区区八品……” 徐胜道:“连区区八品都瞧不上你选择的道路,不更显得你无能吗?我有大好的前程,为何要屈就,如你一般被人逐出寺庙,这又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 甭管后世的影视文学作品如何二创酒吞童子,将其塑造成翩翩佳公子,或者干脆娘化成萝莉,但在民间传说中,它的原形就是一个因不同原因被赶出寺庙的和尚,有说是因为其容貌过于俊秀而招来他人的嫉妒和陷害,遂令其逐渐产生恶念,最终化为妖怪,也有说他本为伊吹山神明之子,却因心中杂念被高僧所察觉,而被驱逐下山。 不管是哪一种原因,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甚至可称为黑历史,徐胜故意将其点出,就是认为对方在灵化后已经彻底抛却了身为人的过往,将自己当成了酒吞童子。 果然,酒吞童子闻言眼露杀意,再无之前那般优雅潇洒,或者说,优雅潇洒本就是它伪装的模样,作为一个烧杀抢掠、生吃妇女儿童的妖怪,残忍暴虐才是它的本性。 “那你就去死吧。” 话音刚落,酒吞童子的身形原地消失,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便连徐胜也没能捕捉到对方的动作。 在场唯一做出反应的是空真,他持剑疾斩而出,六字梵印缠绕剑身,飞速刺向徐胜身前的空气。 “砰”的一声,六字梵印破碎,空真如炮弹般急速退后,伴随着恐怖炸裂的气浪,不计其数的土石为之飞溅,烟尘四起。 不过空真这一剑起到了阻滞之效,令徐胜看见了敌人的身影,当即绷紧全身筋肉,单足一踏,大地为之开裂,碎石为之飞溅,方圆数丈之内的地面都被这一脚踩得塌陷。 震脚刹那,徐胜周身绷紧到极限的大筋为之一松,好似一张张弯如满月的长弓一下放开,弓弦震动之声瞬间透体而出,尽数化作无俦雄力汹涌冲出。 宛若两辆坦克的对撞,四掌互击,恐怖的罡风巨浪伴随着如同雷龙咆哮一般的可怕声响一下激荡开来,以徐胜和酒吞童子为圆心,方圆十丈的大地齐齐下陷六尺,范围内的大树连根系一起被弹上天空,无数泥沙土石在巨力震荡下化作暗器铺天盖地地向着四周打去。 唐徵明等人都抵御不住这股余劲的冲击,如同身陷飓风一般被携裹着向外飞出,他们可没有徐胜皮糙肉厚的横练身体,一边防止撞上大树岩石,一边还要避免被尖锐石砾击中——这些石头在气流冲击下威力完全不下于劲弩攒射。 作为一只除了断头能活,没有其它特殊能力的妖怪,酒吞童子的位阶几乎全体现在它的身体能力上,它也向来对此引以为傲,但这一刻它实实在在感受到了窒息感,前冲之势为之一滞,一头长发齐齐后仰,无尽炙热的气场之中,体内的血液也为之振荡沸腾,上半身忍不住向后倾斜。 “区区一个八品,我怎么可能……” 酒吞童子牙关紧咬,面目狰狞,唇齿被劲风冲击得露出了牙龈,他心中又惊又恨。 惊得是眼前这位八品灵修体内居然蕴藏如此可怕的力量,几乎与它不相上下,须知它可是五品独一型灵修,而且还通过灵化进一步提升了能力,便是那些四品灵修论力量也扛不住它的一拳。 恨得是自己太过大意,击退了那名修行“迦楼罗”的灵修后,气势已挫,力道被抵消了两分,否则也不至于此刻落入下风。 幸而,强横的肉身赋予了酒吞童子无与伦比的韧性,生生抵住了第一波的冲击,虽稍落入下风,但只是身子向后微仰,并未后退,于是在喘过气来后它便要运劲反推。 “退后!” 同一瞬间,徐胜仿佛察觉到对手的意图,沉喝一声,提前一步发劲,借由灵能“拳打镇关西”的加成,双臂神力再催。 “可、可恶——” 正逆气劲形成涡流激荡,一下子轰开酒吞童子的双臂,扎扎实实地印在其胸膛上,雄劲炸裂,瞬间将人轰飞千米远,在密集的山林中开辟出一条坦途,直到撞入山壁中,引发地动山摇。 鸦天狗的灵修看得目瞪口呆:“主人竟然在角力中输了……” 唐徵明发出一声欢呼,上前拍了拍徐胜的肩膀,雀跃道:“我就知道,没人能在力量上赢过师弟你。” 徐胜吐出一口浊气,面色凝重道:“你们还是赶紧离开吧,在瀛州神话中,酒吞童子被人砍下了脑袋照样能活蹦乱跳,方才的双掌决计要不了它的命,这一战我并无胜它的把握。” 三倍的力量也只是与对方不分上下,更别说对方的速度远胜自己,这是一个各方面能力都不弱于自己的强敌,唯一占到优势的大概只有武技了。 说话间,酒吞童子已经从乱石堆中冲出,其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徐胜,长发乱舞如蛇,再也没了之前的潇洒气质,胸口有两道鲜红凹陷的掌印,初时还在向外渗血,但没过多久便已自愈,连带打断的肋骨也跟着一并恢复。 唐徵明看着那道宛若疯魔的身影,浑身一个激灵,忙道:“呃,那我就不拖你后腿了,师兄的精神与你同在,祝你凯旋。”说完便一溜烟的往后跑去。 “你,弄痛我了。” 酒吞童子从乱石堆上一步一步脚下,眼神愈显疯狂,表情却愈发冰冷,身上的妖气不断高涨。 “好大的胆!” 酒吞童子双足一蹬,直接一招头槌飞冲而出,速度快如流星,依旧肉眼难及。 “邪障禁断!” 空真持剑从旁疾斩,真气加诸剑身,形成“卍”字印,试图在斩中对手的同时捆缚其身,从而拖延酒吞童子的速度,给徐胜创造攻击的机会。 然而,禅剑斩中酒吞童子的刹那,却被对方体表的罡气所阻,难以透入。 “滚开!” 凶猛气劲反震而回,空真完全不能抵挡,就像是被保龄球击中的瓶子一样被弹开。 只是这么一阻碍,酒吞童子的速度稍减,徐胜立即锁定了身形,双掌开合,气流螺旋成钻头向前冲去。 “你的速度太慢了。” 酒吞童子的身形陡然从徐胜面前消失,后者不及反应,背后就遭受到猛烈的冲击,整个人飞了出去,方向正好沿着开辟出来的坦途,似乎要将前者刚才飞过的路重飞一遍。 但在中招的瞬间,徐胜身上的九曲阴气锁应激而发,主动缠住酒吞童子的四肢,同时消减自身的冲势。 “无明禁断!” 空真羽翼一旋,身如雷霆疾驰,一剑刺中酒吞童子后背,“卍”字印组成的锁链从剑尖扩散而出,绑住酒吞童子周身。 “你的力量太弱了。” 酒吞童子身体一震,勃发的汹涌妖气轻易撕裂了“卍”字锁链,接着反手一拳砸出。 空真急忙横剑格挡,却又哪里挡得住,他虽然也修炼过横练武功,可跟徐胜这种修炼到身体极限的怪物完全没法比,只是较寻常武者力量更大一些,在酒吞童子面前同样不够看,只觉双臂一麻,半边身体失去知觉,被轻易砸飞。 “断·风无相!” 徐胜抓住时机拔刀出鞘,以血开刃,无相刀气四溢,无处可循偏又无孔不入,他的身形也跟着消失,化作刀风席卷。 酒吞童子冷哼一声,却是丝毫不退,以攻对攻,拳劲刀光激烈碰撞,所过之处,一切气流、土石、树木都为之分崩离析,被彻底的切割成肉眼都看不到的细微之物。 须臾,两道身影凭空显现又各自弹开,徐胜落地之时,周身腾起缭绕不散的白雾,衣衫猎猎作响,这些白雾赫然是自其身上无数毛孔中喷薄而出,热浪滚滚。 他张口缓缓吐出一口长气,似箭般破空而去,气中带着一丝丝血色,扩散开来,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另一边,酒吞童子稳住身形,其胸口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却奇异地没有鲜血流出,他低头看了一眼,评价道:“这一刀变快了不少,可惜还不够快。” 徐胜无法反驳,他还是首次遇到能用速度正面挡住断风无相的对手,虽然还没到破招的程度,可也足够令人惊叹,身为武道高手的他还不至于在这种事上睁着眼睛说瞎话。 空真带着伤躯落到旁边,道:“这下麻烦了,你的力量能与它匹敌,我的速度能追上它,但你我是两个人,它却只是一个妖。” 武者的战斗向来是数量不及质量,哪怕有某种合击之术能发挥各自的优点,取长补短,也不及将诸多优点集合一身的强者。 徐胜道:“你没有使用‘如意由心’干扰对方吗?” “用了,但并未生效,对方根本没用武功招式,就是简单的拳打脚踢,我的灵能对这种‘无招胜有招’的手段无可奈何。” 徐胜感叹:“如果我们两个能合体,应该就能打赢它了。” 空真好奇道:“你会让人合体的灵能?” “不会,但我知道有一套能让人合体的异界舞蹈,就是不清楚在这里能不能生效。” 徐胜只是随口一说,就算龙珠世界里的舞蹈在本世界有效,酒吞童子也不可能给他俩慢慢摆姿势的时间,他只是借机向空真传达接下来的战术。 “说完了,那便去死吧,我本来没打算杀你们的,平白招惹一个中原大派非我所愿,但事已至此,你们也只有在下地狱后,再后悔自己为何没有主动交出勾玉。” 酒吞童子正要动手,忽闻梵音唱响,清圣之气在山林间蔓延,涤荡妖氛,令它功体遭受压制,虽然效果并不明显,却令它分外难受。 远处,楚君昭盘膝坐地,嘴里念着七佛灭罪真言,手中拿着一枚金刚铃跟着节奏摇动,扩大梵音的影响范围。 鸦天狗的灵修察觉异状,有意打断楚君昭的梵唱,但被唐徵明和王坚联手挡住,他本就身受重伤,加上又遭受七佛灭罪真言的压制,此时别说突破防线,俨然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酒吞童子冷哼一声:“不知死活,一个两个三个竟然还不逃走。” 它正要亲自动手击杀楚君昭,徐胜和空真立即发起攻势,刀光剑影纷舞交错,爆发出璀璨的光芒,瞬间割裂了十数丈内的一切气流。 “一个无力,一个迟缓,纵然联手又能耐我何!” 酒吞童子神色平静,直到刀光剑气掀起的气流吹起了它披撒的长发,这才有了动作,。 只见它一步前踏,大地好似化作了湖面,层层涟漪扩散之下掀起的罡风纵横激荡,徐胜体质强悍,不受影响,空真就难免迟滞了速度,它趁机插入两人中间,无视刀光剑气临身,强行分开两人的配合。 两人一妖激烈交战,酒吞童子一手抵挡徐胜的攻击,以守为主,一手奇袭空真的要害,以攻为主,即便受到梵音压制,依旧游刃有余。 招过三十合,酒吞童子一招简单粗暴的鞭手,震得空真虎口破裂,手中禅剑脱手飞出,随着另一只手奋力推出,掌劲凝聚成墙,迫住徐胜,令其无法伸手救援 “你的力量比先前弱了六成。” 酒吞童子在占得上风后,快意之余,怒气渐消,“拳打镇关西”便不再起效,于是徐胜在力量上亦失去了优势,仅能依靠横练抵挡,却是将最后的那点主动权都拱手让出。 只见酒吞童子得势不饶人,一个贴身靠肩将空真撞飞,肋骨不知断了多少了,反手一掌逼住徐胜,接着迅速追上空真,一掌朝着天灵盖下,便要将其毙于掌下。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空真背后双翼突然变得五彩鲜艳,头顶长出了大红冠,下巴长出一片大红胡,张嘴发出高亢的鸡鸣声。 “喔喔喔——” 空真的七品灵格乃是“昴日鸡”,与迦楼罗同为羽种妖属,而且具备强烈的抗毒能力,是修行迦楼罗的常用前置灵格,其最强的灵能为“五德之鸣”,能用阳刚至极的声音麻痹神魂。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酒吞童子根本无法闪躲,被啼了个正着,顿时被定在空中,不仅身体无法动弹,就连思维也难以转动。 “浮世繁华一断空!” (斋主:感谢上个月绝杀大山药、千央、包子的突击、凝歌、胖到堕天、无愿无我、的打赏支持) 第一百零四章 还有什么 利用七品灵格“昴日鸡”的灵能奇袭酒吞童子,这是徐胜与空真在谈笑中定下的战术,毕竟以对手展现出来的综合实力,普通的攻防战必败无疑,只能将胜负赌在极招上,从而一击定乾坤。 空真豁尽全力,不惜身受重伤,一切皆是为了替徐胜争取蓄招的时间,迄今为止的战斗中,他只展现过“迦楼罗”的灵能,不怕不能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反过来,他也不用担心敌人会有抵抗的能力,因为灵修灵化之后,仅保留当前品阶的能力,其余品阶的灵能无法再使用,这是灵格的不兼容性,当对手选择成为“酒吞童子”的时候,其余的灵格就都被舍弃了。 在空真发出尖锐鸡鸣的时候,徐胜便已运转真气酝酿极招,四大皆空的刀意在他身上积蓄,当石块、落叶触及他的身体时,就被这股刀意分解成虚无。 感受到那股沉寂如虚空的刀意,意识到接下来爆发的必定是惊世骇俗一刀,酒吞童子脸上顿失颜色,哪怕它的肉身再强,也不能生受此刀,之前它就体会过阐提戒刀的锋利,除非有同级别的魔甲方能抵挡一二。 “动啊,快动啊!” 幸而,极招蓄力本就需要时间,加上灵化的鬼神之躯抗性更胜人身,酒吞童子终究在徐胜出刀的瞬间恢复了行动,当下一掌拍碎腰间的葫芦,凝为液态的高浓度妖气从中洒出,万紫千红,绚丽如彩虹。 “神醉鬼毒!” 妖水汇聚在掌,酒吞童子奋力击出,雄浑得不可思议的妖气在它推出之时发出惊涛骇浪的声音,宛如九天银河垂落,恰似无边汪洋扬波。 只一刹那,数十丈长空已经被汹涌妖气打成了真空,狂猛的气压笔直贯通,将沿途的树木岩石都破碎成漫天烟尘。 然而,徐胜四大皆空的一刀不为所动,湮灭一切有相无相、有形无形、有定无定、有限无限之物,便是妖气也不例外。 只见万紫千红的妖气被虚无的刀光剖入后,发出龙吟虎啸般的哀嚎之声,溃败成道道气流,四散开来。 酒吞童子汗毛骤立,只觉危机扑面而来,但方才的一掌已耗去他全部的力量,此刻正是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状态,在汹涌激荡的气流中,连半个字都无法吐露,只能勉力提掌,迎向那道寂静无声,毫无威势的虚无刀光。 砰! 酒吞童子的右臂当空炸裂,皮肉血骨都没有例外,爆酱成稠物四散开来,身子受冲击离地而起,宛如狂风中的稻草一般,倏忽间已经飞出十数丈外,旋即一个翻身,使千斤坠落地。 “哈,哈哈……” 落地之时,它不顾身上的狼狈,发出劫后余生的狂笑:“你终究只是区区八品,不能发挥此招完整的威能,最后的赢家依旧是我。” 哪怕痛失一臂,酒吞童子仍觉胜券在握,因为以它恐怖的肉身恢复力,只会比对面更快恢复伤势,何况对面一个重伤,一个真气耗损巨大,论状态比它好不到哪里去。 徐胜以刀驻地,喘着粗气,持刀的手已是血肉模糊,面对酒吞童子的搏命之招,他的横练法体也没能抗住,毕竟以他现在的根基,光是发挥极招的威能犹有不足,根本没有保护自身的富余。 此外,酒吞童子肉身之强悍也超出了他的预计,全力以赴的一刀居然只是斩爆了一条胳膊,没能予以致命伤,虽说其中也有被“神醉鬼毒”抵消了一部分刀气的原因,但局势已然对己方严重不利。 不管心中何等担忧,徐胜脸上依旧充满自信:“你笑得太早了,果然,灵化之后看似还保留理智,其实已经变成了精神病,连应有的谨慎都丧失了。” “死到临头还嘴硬!” 酒吞童子正要反击,忽觉后颈一痛,却是空真以禅剑刺中它的脖子。 “唵、嘛、呢、叭、咪、吽。” 空真的禅剑远没有阐提戒刀的锋利,全力一击也只是刺破了酒吞童子的皮肤,但已是足够,当即催念六字真言,佛言枷锁从剑尖扩散而出,将对手全身束缚。 “纠缠不休的家伙,撒开!” 酒吞童子想要摆脱空真,奈何它失去一臂,旧有的发力习惯已然失衡,加上体内尚有刀气肆虐,一时间竟提不起力道。 “断·风无相!” 刹那间,徐胜一刀迅疾斩出,酒吞童子不及反应,就被一刀捅穿了胸口,站在其背后的空真不仅没有避开,反而主动迎上,任由阐提戒刀的刀锋插入腹中。 “两个疯子,我叫你们撒开啊!” 酒吞童子高声怒喝,周身妖气汹涌勃发,如飓如潮,瞬间撕裂佛言枷锁,同时将两人震开,阐提戒刀先是拔离了空真的身体,再划过它的身体,留下一道清晰的贯通伤。 “噗——” 空真像断线风筝飞出,重重跌落在地,鲜血抛洒,却是彻底没了战斗的能力。 徐胜的状况要好上许多,但气息也已迅速跌落,他支起身体,道:“激斗至此,居然还保留如此雄厚的妖气,这就是五品灵格的实力吗?” 酒吞童子闻言,傲然道:“终于看清了彼此的差距,可现在才想到认输,不觉得太迟了吗?” 它伸手一抚胸口,血肉蠕动,转眼贯通伤便已愈合,从外表已经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可堪匹敌的勇力与神速,恼人掣肘的梵音,无坚不摧的神兵,出人意料的灵能,惊世骇俗的极招,不屈的斗志,你们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 酒吞童子举掌隔空一拍,霎时泥沙横飞,大地抖动如浪,凶猛掌力一下子将徐胜击飞,接着它又举掌向下一压,一股气流当空冲落,像拍苍蝇一样将徐胜打落地面,并死死压住。 “我承认,你二人是难得一见的敌手,尤其是你小子,身为区区八品,竟能将我逼得如此狼狈,看在这份战绩的面子上,我决定赐你全尸。” 酒吞童子又恢复最初那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潇洒气度,缓步朝着徐胜走去。 然而,刚走到一半,它脸色骤变,“哇”的一声,朝地上呕出黑绿色的污血。 “毒!你们什么时候下的毒?” 徐胜像是催使蛤蟆功一般,从地面上飞弹而起,一式肘击狠狠砸在酒吞童子那张俊美的脸蛋上。 “我们还有远超妖魔的智慧。” (斋主:推一本《这个邪神游戏好像有点问题》,本以为是克系都市灵异文,结果看着看着又觉得像《惊悚乐园》,开头跟我上一本的《伪侠》一样稍显拖沓,个人感觉到了第七章才算正式开始主线,内容变得有趣起来,开头被劝退的读者不妨多给点耐心,作者说会完本,且拭目以待吧) 《这个邪神游戏好像有点问题》 第一百零五章 你也有救兵 挨了肘击的酒吞童子当场破相,门牙都被崩飞一颗,它顾不得疼痛,奋力一甩手,汹涌妖气凝成鬼爪横扫虚空,将企图追击的徐胜震飞。 它正欲展开反击,一鼓作气将对方击杀,熟料所中之毒的毒性远超想象,尤其方才的运气反击,令毒素迅速扩散到四肢五骸,仿佛有千万根细针在体内攒动,疼得它冷汗直冒,难以动作,相比之下,脸上中的肘击简直有如情人的抚摸般温柔。 酒吞童子强忍痛楚道:“你的刀上有毒?” 方一问出口,旋即自行将其否定,作为一只在传说中被人用毒酒放倒的妖怪,它又岂会不记教训,早就磨练出了一套辨毒的方法,故而它十分确信徐胜的刀上没有毒。 再者,之前就中过一刀,如果真有毒,当时就该发作了,毕竟这毒的毒性极强,用“见血封喉”来形容都是说得轻了,以它的体质也全然抵挡不住,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连骨头都遭受腐蚀。 不过,当酒吞童子凝睛看向徐胜手中的阐提戒刀时,赫然发现光滑的刀身上的确沾染着剧毒。 “怎么会!这毒是从哪里……血!不是刀身有毒,而是沾在刀身上的血有毒!” 脑中灵光一闪,酒吞童子脑海中浮现之前战斗的画面,当即转头看向空真,咬牙切齿道:“你的血液有剧毒!” 倚靠着一棵大树,摇摇晃晃站起来的空真发出虚弱而又畅快的笑声:“我的灵格是迦楼罗,迦楼罗爱吃毒蛇,血液有毒不是很正常的吗?” 更别说他完成了迦楼罗王的蜕变过程,将毒力积蓄到了身体所能容纳的极限,或许世上有其它更刁钻古怪的毒,但只论毒性强烈,他的血液绝对能排进前十。 在两者对话的时候,徐胜迅速在识海中喊了一句“我要当巨侠”,打开个人面板,瞄了一眼技能栏。 灵格“药师?济公”的演绎度莫名增长了一大截,变成了50%,不知从何而来,但就算刷到100%,顶多增长一些神元和气元,对眼下局面也没有任何帮助,而且性价比极低,得不偿失。 天龙法体和大轮心经皆是升无可升,剩下的便只有梵天轮指和菩提心经。 “看来以后得多修炼几门武功,别管有用没用,先入门让技能栏标识出来再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徐胜一边想着,一边选择消耗行善值,将梵天轮指和菩提心经都提升圆满,前者增长了些许神元,后者增长了些许气元,尽管增加的量不多,可对于眼下气空力竭的他而言,不亚于穿越成一名高考前的学生,正束手无策之时,得知因为全球疫情传染,高考延期一个月。 徐胜意识回归,感受着体内新生的真气,提刀对酒吞童子道:“现在你知晓了原因,可以瞑目了。” 话音一落,刀光重重,虚实相间将敌人笼罩其中,不再一味追求杀伤。 “凭你也想杀我?” 酒吞童子运功强压体内剧毒,怒喝中一掌拍击而出,通红的血气伴随着罡风排开滚滚气浪,凝成巨掌重重拍向徐胜,将所有的刀光都笼罩其中。 然而,刀光被巨掌轻易震碎,却是空无一人。 “你的反应变慢了。” 徐胜骤然出现在酒吞童子身后,挥刀横斩,真气衍化虎形,却是用出了远不能与断空刀法相提并论的伏虎刀法。 酒吞童子冷哼一声,独臂高抬,晶莹五指弹动间空气荡开涟漪,霎时掌力排空,妖气凝聚成墙,如山如岳,撞向虎形刀气。 本以为是劲气四溅的交锋,孰料徐胜这一刀浑不受力,看起来气势汹汹,其实只是样子货,宛若一颗橡胶球,轻轻一碰,不等对方力道爆发便已迅速弹开。 “你的力量也变弱了。” 徐胜脚步挪移如蜻蜓点水,借力绕到对手侧面,一刀回旋斩出。 酒吞童子抬手欲挡,忽觉体内气息一滞,却是剧毒突破了镇压,再度发作,顿时掌劲涣散,被锋利无比的阐提戒刀突破气劲,割断了两根手指。 正是趁你病要你命,徐胜展开刀法,绵绵不绝的刀招将酒吞童子困在其中,虚虚实实,刚柔并济,叫人眼花缭乱,招式衔接没有一丝滞碍,圆满无暇,找不出半点破绽。 他的确擅长一力降十会,但那一排排“100%”熟练度的武技绝非只是摆着好看,只是过去能一掌将人拍死,就没必要弄得花里胡哨,反之现在既然有用,他也不介意让对手见识自己在技巧上的造诣。 酒吞童子怒喝连连,却拿徐胜毫无办法,要么击在虚处,白白浪费气力,要么被借力打力,反攻自身,它很想像之前那般周身勃发妖气,发动无差别的攻击,奈何身体状况不允许它这么做。 “你的反应迟钝,身体虚弱,精神疲惫,功力衰退,伤势加重,剧毒扩散——我凭什么不能杀你!” 重重叠叠的刀光倏然凝为一体,化作一头威风凛凛的白光虎,咆哮着奔驰而出,留下一道长长的刀影,与酒吞童子交错而过。 “嘭”的一声,酒吞童子剩下的独臂被刀气绞杀爆裂,化作漫天血肉四散开来。 徐胜横刀而立,用平淡的语气宣告道:“你败了。” 酒吞童子脸上露出不甘的神色,似在竭力压制着什么,但终究无能为力,身形一晃,胸口赫然绽现一道狰狞的刀痕,毒血从中喷洒而出。 它往后退了两步,只觉天旋地转,毒气攻心,再也维持不足平衡,一屁股坐倒在地。 徐胜正要上前补上最后一刀,忽生惊觉,连忙横刀格挡,就被一股巨力打飞出去。 “主人。” 只见一名人首蛇身的女子沿着地面飞速匍匐,冲到酒吞童子身旁将其扶起,方才就是她用尾巴扫了徐胜一下。 几乎同一时刻,大地隆隆作响,好似有千军万马奔驰而来。 “哈,哈哈,哈哈哈。” 酒吞童子发出一阵干瘪的笑声,看向徐胜,有气无力道:“这一战的确是你赢了,但遗憾的是,你和你的同伴马上就要死在这里了。” 徐胜扭头看向西北方,只见数不尽的妖怪正漫山遍野地冲来,这些妖怪每一只的实力都很弱,妖气微薄,奈何数量实在太多了,以他现在伤痕累累的状态,只怕一照面就会被淹没。 徐胜不由萌生退意,正要招呼同伴一起逃离,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了一朵奇异的云彩,于是抬头看向天空,须臾,露出了安心的笑容:“你有帮手,我也有。” 接着他双手合十,躬身道:“弟子空想,恳请圣女出手。” 第一百零六章 勾玉中的灵格 霓虹云彩之中,忽有六道神光闪现,在众人目光注视下凝结成一只千丈长的巨大手掌,从空中如陨石坠落般拍下,目标直指远处铺天盖地的妖群。 六色神掌一出现,哪怕没有在覆盖范围,众人都感受到了一种窒息的味道,四周的气流都仿佛冻结,空间好似被铁索箍紧,形成了一个极其狭小的水桶结界,神掌经过的沿途虚空,都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好似琉璃破碎一般。 酒吞童子一看见六色神掌,面色顿变,忙对人首蛇身的女妖催促道:“走!” 女妖用蛇身包住酒吞童子,往地上一钻,身形消失不见,气息也跟着被掩藏。 不远处的空真见状,果断使用灵能“如意由心”,妨碍女妖的遁术施展,顿时令其暴露气息,地面也跟着出现了一道迅速延伸的划痕,显然,突然变得生疏的遁术令女妖难以把控。 徐胜趁机拈指一点,指尖圣气沛然,射出一道梵天轮指,截住地面延伸的划痕,将企图遁走的双妖从地底下逼了出来。 同一时刻,天空中的六色神掌已然坠地,大地猛地一颤,狂暴的气流以环状扩散而出,周遭的妖怪就像是被扫帚拨拉走的灰尘一样,被轻易吹飞出去,其中一部分倒霉鬼撞上了岩石山壁,当场脑浆迸裂,至于那些被神掌拍中的妖怪,自然不用多说,成为了一副嵌入大地的血肉涂鸦,平平整整。 这一击简直就像是把一块巨石砸进溪流之中,生生将其截断,其实直接死在六色神掌下的妖怪不多,约莫两成,死在余劲波及下的则不到一成,因为它们是漫山遍野的奔跑,而非挤在一起,故而伤亡总数不超过三成。 可是这一掌过后,妖怪们再也没了胆气,纷纷做鸟兽散,哪怕有大妖怪强令驱使都没用,它们的意识已经彻底陷入恐慌,只想着亡命逃窜,哪还管得上命令不命令。 “看来,你的救兵不如我的救兵。” 徐胜挥刀斩向酒吞童子,梵天轮指虽然好用,但这一招耗费功力甚多,偏偏他体内真气所剩无几,只能近身交战,不求速胜,只要将双妖缠住,等到圣女抽出手来,自然就能轻松生擒。 蛇身女妖见状,尾巴一甩将酒吞童子扔向鸦天狗,接着从蛇尾鳞片中抽出一柄湛蓝的薙刀,义无反顾地截住徐胜。 徐胜本来做好了苦战的准备,毕竟他身负不轻的伤势,体力、内功都几近耗竭,论状态也就比酒吞童子和空真好一些,而对手势如疯魔,眼神中更有一种视死如归的觉悟,别说灵修高手,便是寻常的武者抱有如此决意也绝非易与之辈。 熟料方一交手,徐胜便发现这位蛇身女妖的武艺实在粗浅得很,也就是刚入门的水准,连小成都算不上,招式中满是破绽,力量和速度也只是泛泛之流,远远达不到一力降十会和唯快不破的水准,也就那股视死如归的意志作不得假。 可在他这种武道宗师面前,哪里是凭一点觉悟就能弥补彼此悬殊的差距,交手不到五招,他便觑见对手的致命破绽,一刀顺着柄刃飞剃而下,逼对方松开兵器。 “撒手!” 然而,蛇身女妖竟是任由阐提戒刀将她握刀的手指削断,并露出计划得逞的表情,旋即就见她的伤口处喷出一股毒雾。 徐胜心道中计,想要后撤拉开距离,可之前积累的伤势迟缓了他的反应,没能及时跳出毒雾笼罩的范围,即便屏住呼吸也没用,意识顿时一阵晕眩, 蛇身女妖趁机主动缠上,如蟒蛇绞杀猎物一般,粗壮又兼具柔韧的尾巴将徐胜牢牢缠住,接着尾巴上鳞片骤然发热,变得通红灼热,烈焰腾烧而起。 徐胜可没有修炼过抵抗高温的灵能或武功,皮肤受火炎灼烧,立即发出嗤嗤的焦糊声,他四肢发力试图挣脱,偏偏力乏体困,又受毒气削弱,一时间竟是挣脱不得。 就在危急之时,一杆长枪破空而至,一击刺穿了蛇身女妖的腰身,紧跟着一条锁魂链遥空抛来,无视肉身躯壳的保护,直接锁住蛇身女妖的魂魄,奋力一拉,便将其魂魄拉扯离体。 出手者正是唐徵明与王坚。 徐胜感受到绞住身体的力量大幅削弱,赶紧发力挣脱,接着往一旁的软泥地一扑,直接埋入土中,将身上的火炎熄灭。 过了一会,徐胜从污泥里钻出,俨然变成了一个脏兮兮的“黑人”,好在他懂得内息术,倒也不至于不能呼吸。 他顾不得拍落身上污泥,转头看向鸦天狗之前所在的方向,已然没了对方和酒吞童子的身影。 唐徵明、楚君昭、王坚三人走了过来,后者致歉道:“对不起,我等无能,没有将对方首领留住。” 徐胜摇了摇头,道:“你们是为了救我,这才给了敌人逃跑的机会,此过在我,击败了强敌便滋生骄慢,失了应有的谨慎。” 打败了五品独一型的灵化者,结果差点死在一个七品灵修手中,若无同伴相救,他绝对会被当成一个经典的反面例子,被江湖各派的长辈们用来教导徒弟。 不过,徐胜从来不是一个讳疾忌医的人,他看向倒在地上的蛇妖,当众反省道:“我犯了跟酒吞童子同样的错误,因对手武艺粗浅就心生小觑,结果躁进急攻,授人以隙,刚算计了敌人,一回头就中了同样的计策,着实可笑。” 尽管他没看到经过,但稍稍动一下脑子,就不难推理出发生了什么,酒吞童子和鸦天狗皆身负重伤,一个断了翅膀,一个没了双臂,凭唐徵明等人的实力足够拦下,三人无非是为了救自己,这才错失良机。 但为何圣女没有出手拦截,只要她愿意,肯定能生擒对方所有干将要员? 徐胜抬头看向空中云彩,发现散发的光芒明显暗淡了许多,而圣女也迟迟没有现身,不一会,那朵云彩甚至变成了一支箭,主动离开了此地,朝青叶寺的方向飞去。 “看来,圣女并没有亲自过来,这应该只是她的分身或者某种神通,能运用的力量有限,方才的那道手掌应该就是本派绝学‘天龙大手印’,依照传闻这门绝学本该有八道神光,方才却只出现了六道,显然是有意减少元气消耗。” 徐胜一边思考,一边向楚君昭要了一些膏药,给自己胡乱涂抹后,又拿去救助空真。 唐徵明从蛇妖女的身上拔出长枪,惊异道:“跟尸体一样一动不动,偏偏脉搏还在跳动,胸口尚有呼吸。” 王坚拉了一下锁魂链,看着另一头被勾住的魂魄道:“妖属灵格同化状态下,身体的恢复力本就强于人形,她的神魂被我勾出,躯体就成了空壳,自然不会动弹,不过时间若拖得久了,这具肉身迟早会坏死,请问三藏法师该如何处置?” 徐胜扶着空真过来,道:“先抓活的,看看能不能问出情报,现在只知道敌人的目标是勾玉,还是对方主动告之,连这一点的真假都无法确认,更别说其它。” “我明白了,那就先将此女的神魂塞回肉身。” “她没有灵化?” “从神魂状态来看,依旧是人形,只不过受了很严重的精神污染。” 空真用有气无力的声音道:“不知道是只有这伙人如此,还是瀛州人的通性,他们似乎将灵格同化当成了一种常规手段,与我交手那名鸦天狗也是如此,对精神污染表现得浑不在意,是他们拥有轻易清除精神污染的方法吗?” 徐胜道:“目前情报还是太少了,我们对瀛州的方方面面皆一无所知,还是先回去吧,养好伤势再论其它。” 王坚将蛇妖女的魂魄塞入躯体,对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徐胜的时候,迷茫的眼神立即变得狂躁起来,但还没来得及采取行动,就被徐胜一记手刀拍晕过去。 再度昏迷的蛇妖女解释了同化状态,长满鳞片的蛇尾快速消褪,变成两条洁白纤细的嫩腿,看起来就像是从来没有走过路一般,就连脚底都没有一点硬皮,白皙得就像是雪糕做的一样。 唐徵明摸着下巴笑眯眯道:“有一种舔一口就会化掉的感觉。” 楚君昭白了他一眼,脱下外衣,将蛇妖女的下半身都包住,亲自背在身上,然后拉开了与唐徵明的距离。 “楚师侄,你这种看淫贼的眼神是怎么一回事,我这叫欣赏艺术的眼光,就跟看那些出自大家之手的雕塑一样,不带任何色欲的感情。” “但你的比喻让人反感,唐师叔如果不改一改这种轻佻的语气,以及让女子本能生出警惕的笑容,只怕一辈子都不会有女人会喜欢你。” “哼哼,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本大爷已经有约定终身的人了。”唐徵明洋洋得意道。 “那一定是个有着菩萨心肠,愿意以身饲虎的好人。”楚君昭满怀敬佩的说道。 “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成见,怎么感觉你对我说的话都特别刻薄呢?” “怎么会,佛曰众生平等,我对后山散养的野猪野鸡也是一样的态度。” 唐徵明无言以对,跑到徐胜身旁,小声道:“师弟,你这位君昭姐有些‘黑’啊。”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赶紧回去吧,万一对方还有帮手就危险了,我和空真师兄已无作战之能。” 徐胜又转头对楚君昭叮嘱道:“给那女人加一道封印,免得中途醒来,惹出祸端。” 刚因为大意而犯下错误,他可不想再犯第二次错。 “我会的。” 楚君昭自无不允,对待敌人再小心都不为过。 …… 回到青叶寺的徐胜不出意外地见到了圣女,以及看到他安然回来后松了一口气,又看到他遍体鳞伤的模样后心生担忧的廖潇潇。 圣女用一如既往的温和语气开口道:“我来到此地见你不在,感应到你或有危险,便以花树弓射出了云霞箭相助,可是赶上了?” 徐胜竖掌躬身道:“千钧一发,多谢圣女。” “襄助门人,是身为圣女的职责,不必言谢。” 圣女拿出一片树叶,往徐胜身上轻轻一拂,轻轻清凉的露水滴在身上,转眼渗入体内,徐胜顿觉体内毒素尽消,残留的劲气也被分解,烧伤的皮肤迅速结疤脱落,恢复如初,甚至更为光滑细腻,精神上的疲倦也被消除了不少。 “亏损的元气还是自行恢复为佳,我就不帮你了。”圣女收起树叶。 “已是足够。” 接着,徐胜将自己遭遇的情况简单叙述了一遍,并解释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最后从怀中拿出勾玉,道:“敌人的目标便是此物了。” 圣女伸手接过后,集中精神与之沟通,倏地,她那张慈祥如庙中观音大士的脸上出现一丝细微的变化,尽管情绪波动得并不明显,但如此近的距离下,徐胜还是感受到了对方内心的强烈震动。 这出现在一位四品独一型灵修的身上,可谓极其罕见,要知道唐徵明私下里就曾腹诽过,圣女和方丈是不是都套了一张面具,所以出现在人前的时候从来都是一种表情,至少他入寺的十数年来,从未见这两位有过其它的表情。 徐胜道:“敢问圣女,此物内蕴何种灵格?” “你确认要知道?须知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更安全。”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逃避向来不是我的风格,何况我已经被敌人盯上了,不管此物有没有在我身上,他们都不可能将我置之不理,既然如此,我宁可死得明明白白。” “以你的性格,我早已猜到会是这般回答,也罢,毕竟此物经由你手,你的确有知情的权利。” 圣女点了点头,接着转头对廖潇潇道:“知晓此事对你有害无益,还请避让。” 廖潇潇犹豫了一下,最终仍是点了点头,离开了房间。 圣女看着手中的勾玉,在徐胜期许的目光中,缓缓开口道:“此魂器蕴藏的是,三品神属灵格‘三贵子·月读命’。” (斋主:前文关于鸦天狗长相的部分改了,大天狗才是匹诺曹的长鼻子,鸦天狗是喙嘴) 第一百零七章 圣女的请求 当徐胜听到“三品灵格”的时候,心中稍觉讶异,但也只是稍觉,之前或多或少就有所猜测,连空真师兄都读取不到半点有用的信息,已经证明这件魂器至少是四品独一型,那么再提升一级也不足为奇——甚至连“月读命”其实也在他的猜想名单中,毕竟瀛州神话中当得起三品灵格的就那么几位。 值得一提的是,上三品灵格绝大多数都是独一型,鲜少会出现非独一型的情况,这就是灵格品阶越高,独一型越普遍的规律。 也许有人会奇怪,独一型灵格修炼圆满后会退回量产型,按理说量产型灵格只会越来越多,这与品阶无关,为何在上三品中就见不到量产型灵格? 一者品阶越高,灵格演绎度越难提升,三品灵格花上几百年修炼的情况比比皆是,许多灵修尚未修炼圆满就已经陨落,而修行者一旦身亡,灵力就会回归魂器,使灵格依旧保留独一型; 二者品阶越高,魂器重新填充灵力的时间就越长,似九品灵格“武僧”都需要放在菩提院供奉三年,才能提供给下一名灵修修炼,三品灵格需要的时间更是以千年计,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件三品灵格重新填满的先例。 “既然是三品灵格,身为五品的酒吞童子为何要强夺此物……不对!” 说着说着,徐胜忽而察觉异样,之前临战时无暇细想,如今更觉难以理解:“在此之前,它已经灵化成酒吞童子,便不可能再晋升,便是取得这件魂器又有何用?” 圣女分析道:“也许它是不想让此物落入别人手中,它不来抢夺,会有其他人来抢,倒不如先下为强,也可能它只是想将此物当做法宝使用。” 说完之时,只见她屈指一弹,勾玉表面荡漾开一圈涟漪,接着便有皎洁的月华降落在她的身上,形成了一个直径三丈的球形空间,空间内光线昏暗,依旧能看见人的身影,但颇为模糊——达不到打马赛克的程度,更像是调低了分辨率。 “此神通名为‘夜原守护’,身处其中,除非是纯阳属性的武功或者与太阳相关的灵能,否则无法攻破,此乃大道法则的显化,任凭你功力再高都无用。” 圣女示意徐胜可以亲自体验一二,徐胜当即拔出阐提戒刀,也不开锋,直接挥刀斩在暗圈上。 没有反震之力,也没有斩中实物的触感,劲力莫名其妙就消失了,就像是有人将矢量改成了零。 徐胜又用刀气、掌劲、指气尝试了一番,在击中暗圈的瞬间统统化为无形,连一丝波澜都没有掀起,直接输入大轮明王真气也是一样的结果,大轮明王真气虽有克制鬼邪的效果,本身不分阴阳,倒是具备火炎的特性。 “圈外的人无法攻入圈内,圈内的人却可以随意攻击圈外,只是使用时不能移动,这是唯一的缺点。” 圣女屈指弹出一道气劲,正中阐提戒刀,将其精准地弹回刀鞘中,随后挥手撤去“夜原守护”。 徐胜思忖道:“对付那些阴秽邪物时,持有此物便等同立于不败之地,如果酒吞童子是想借此对付某个强敌,倒也不是说不过去,此物的价值不仅仅体现在灵格上,单论神通也是一件顶级法宝。” 圣女晋升道:“终究只是你我单方面的猜测,对方可能另有所求。” 徐胜道:“也许吧,可它们既然选择了以暴力夺取,那就休怪我以武力反抗。” “看来,修行‘药师’灵格并没有让你的性情变得柔软,道显住持要失望了。” 圣女笑了笑,又道:“方才你说错了一件事,只要满足契合条件,完成晋升仪式,五品灵修并非不能直接晋升三品,灵修一途从来没有强制规定必须一阶一阶的攀升,虽说绝大多数灵格都会要求修行者持有次一级的灵格,可也有极少数的例外。” 徐胜惊奇道:“那假如说有一件一品灵格,它没有任何契合条件,晋升仪式也极其简单,是否意味着一个普通人也能一步登天?” “假如真的存在这样的灵格,理论上的确可行,不过,若我手中有一件这样的灵格,我不会尝试晋升。” “为何?” “自身意志不够强大,就会反过来被灵格同化,很多人以为灵格的契合条件是在刁难他们,其实恰好相反,契合条件是在保护他们,让他们明白怎么做才能减少被同化的风险,提升晋升的把握,对修行者而言,最困难的从来不是山峰高不可攀,而是不知道攀登的方向,契合条件便是替我等指出了一条攀登的路。” 徐胜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角度的解释,倒不如说内容有多么匪夷所思,其实他在听完后反而觉得这番话合情合理,只是站的位置不同,考虑事物的角度就不同,过去他从未站在这个角度思考过灵格中各项信息代表的意义,只是单纯当做网游中的转职要求。 但现实跟游戏终究不同,游戏中的条件很可能只是某个程序员一拍脑门做出的决定,而现实中的条件往往代表了某种意义,因为它并非人为设置。 “多谢圣女指点。”徐胜诚恳感谢道。 “谈不上指点,这些内容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随着品阶的提升,你自然而然就会懂得,目前即便不懂,也丝毫不影响你的修行,所谓‘没有任何契合条件的一品灵格’,终究只是幻想中的东西,那些没有在契合条件中设置次级品阶的灵格,也会换成其它同等意义的要求。” 圣女看着手中的勾玉,眼神中流露挣扎之色,那股纠结烦恼的情绪太过明显,以至于徐胜这样并不熟悉对方的人,都能清楚感受得到。 片刻,她似乎做出了某个决定,微皱的眉宇舒展开来,开口道:“我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圣女但说无妨。” “我要取走此物。” “我本来就是要将此物交给前辈保管,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此物放在我手上实在太危险了。” “我所说的不情正在此处,我希望你能为此事保密,不要告知他人。” 徐胜先是愕然,随后皱起眉头,露出为难的表情。 他丝毫不介意让对方看出自己的态度,因为这是明摆着的事,本来他上交勾玉就是为了消除危险,让觊觎者明白宝物已经不在他手上,若是选择保密,岂不意味着危险照旧,东西还没在他身上,那真是酒糟鼻不吃酒——枉担其名。 “理由?” 徐胜用颇为无礼的语气直接询问,毕竟此事风险巨大,甚至有性命之忧,哪里还需要在乎什么辈分礼节。 圣女似乎也认为他有知悉真相的权利,并无遮掩的意思,道:“因为我决定修行这一灵格。” 徐胜更觉惊愕,好一会才问道:“这么做,没问题吗?” 圣女道:“你也知道,本派祖师不是出自佛门,故而对门户之别向来不甚看重,你将来若有机会得到钟意的别教灵格,大可放心修炼,门派不会追究,当然,我之身份较为特殊,若在我晋升之前泄露出去,免不了会惹来风言风语,但只要我成功晋升,便无人会在明面上拿此事指责于我。” 当然没人会指责,别看灵格共分九品,其实台面上连一位二品灵修都没有,一品灵格更是属于传说中的玩意,只闻其名,不见其形,还从未听说有谁成功晋升过,故而三品灵修已经是灵修界的顶层大佬,这甚至成了衡量一个门派是否成为顶级的标准——至于有没有隐藏起来的二品灵修,徐胜就不得而知了,他还没到那个层面。 在蛮洲,江湖各派固然有比道德比传承比底蕴比影响力,可归根结底,拳头硬的才是老大。 正如圣女所言,在她晋升前被人知晓她要修炼别教灵格,免不了会招人非议,诸如指责她向佛之心不虔,偷练别教魂器可耻,是瀛州神道教潜入佛教的奸细,就连莲花寺也免不了会有一些老顽固跳出来,批评她不守法统。 可只要她晋升成功,那些非议就会化作恭维和羡慕,别教灵格又如何,只要能晋升三品,波旬灵格都有人敢练,而且人们还会抬出莲花寺祖师并非出身佛门一事,证明圣女的行为合乎法统,并无逾规之处。 莲花寺上下也会为她唱赞歌,因为这意味本门正式超越一流,成为江湖顶尖的门派,以后遇见金刚寺的门人,不必再有低人一等的自卑。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世间的道理总是相通的。 徐胜摇头道:“我所言‘问题’并非指此事,而是说月读命属于瀛州神话,与中原神话隔绝,差异性远大于道佛儒,以佛门四品灵格转修晋升,真的不会出现排斥的情况吗?” “至少从契合条件来看,并无不允,至于其它……也许在我有生之年不可能将此灵格修行圆满,也许如你担忧的状况,灵能会因排斥而有所削弱,但三品毕竟是三品,已经足够庇佑一方,至于更多的希望和更大的作为,就要看你们这些年轻一辈了。” “本派没有三品灵格吗?” “有,但晋升仪式异常险恶,”圣女犹豫了一会,仍是决定坦诚相待,“详情不便说,只能告诉你,举行晋升仪式会害死许多人,数十万乃至上百万都有可能,相比之下,‘月读命’的晋升仪式虽然也很苛刻,但至少明面上不要求牺牲谁。” “我明白了。” 徐胜看出来了,圣女对晋升“月读命”一事志在必行,无论他是否答应隐瞒消息。 只是他若拒绝帮忙,圣女的晋升仪式免不了会多生波折,除了觊觎勾玉的瀛州高手外,中原各派中肯定也有不少人,不想看到莲花寺多出一位三品灵修。 反之,他若答应,就等于将瀛州高手的目光继续吸引在自己身上,中原各派倒是不会来管他这只小虾米。 “此物非我所有,我无法决定将它赠与谁,但我同样没有保管的义务,而依照原定的计划,此物本来就是要上交给上院,至于上院如何处置,便与我无关了。” 徐胜不赞同圣女的做法,但也不打算站在道德高地批评对方,身为一派领袖,圣女有自己的立场,行事不能单纯以道德为基准,她能因为不愿意牺牲无辜者,放弃更适合自己的本门灵格,已是难得可贵。 “此事委屈你了,不仅要面临觊觎宝物者的危险,还可能让你担上失信于人的骂名。”圣女感激道。 徐胜笑道:“危险且不谈,‘失信于人’从何说起,承诺保管勾玉的是道智,与我空想何干。” 说到底,那位将勾玉交给道智保管的瀛州人,他难道没想过道智不负责任的可能吗? (③④②⑨⑥⑦④⑥⑤) 光盯上此物的敌人里就有一个五品的酒吞童子,道智有什么资格保住勾玉?又有什么义务舍命替陌生人保管宝物? 可这名瀛州人还是这么做了,将一件三品魂器交给一名六品灵修,稍微想一下,就知道对方没安好心,至于什么因为瀛州佛法盛行,心生亲近,又觉得道智在当地有万家生佛的美名,认为值得信任,这种理由听一听就行了,当真就成傻子了。 圣女摇了摇头,道:“道智是青叶寺方丈,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如何会让你用如此简陋的理由推卸掉责任。” “我并不打算推卸责任,若物主上门索物,我会告诉他们勾玉的下落,前提是他们得付清保管费,我和几位师兄弟为了保护此物,差点死在酒吞童子手中,甚至有可能连累到所有四谛城的百姓,这份辛劳总不能用一句‘谢谢’就打发掉吧,还有对方为何要将如此贵重之物交给道智保管,这里面的缘由也得交待清楚。” 徐胜会替圣女隐瞒此事,但不是无条件隐瞒到底,物主有权利知道物品的下落,而替对方背了黑锅的他也有权利知道真相。 圣女道:“不管如何,让你替我承担危险是事实,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 (斋主:放暑假了,每天借书的学生超多,只能晚上码字,所以最近都很晚更新……小学生明明那么迟开学,为什么放暑假的时间还是一样?不应该多上一个月的课吗o(≧口≦)o) 第一百零八章 蛇妖清姬 徐胜并没有向圣女狮子大开口,只是替廖潇潇申请了一件六品灵格‘天人’的魂器,毕竟以他现在的实力,低级的宝物毫无意义,甚至还不如肉身坚固,高级的宝物只会起到与勾玉同样的“诱敌”效果,除非跟阐提戒刀相同,有着特殊的宗门标识,不怕被夺。 此外,勾玉并非自己所有,他没有保管的义务,却也不打算借此为自己牟利。 至于圣女私占勾玉,不经允许修行别教灵格,这当然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行为,于道德上也立不住脚,即便将来她晋升三品灵修,以实力令江湖人不敢非议,这依旧是她身上不可抹消的污点。 但换个角度看,如果因为顾虑沾上道德污点,就放弃一件足以提升宗门实力的三品魂器,那她就不该担任一派领袖,去学堂教书育人更适合这样的谆谆君子。 再者,哪怕以公事论,圣女的行为也算不上大奸大恶,远没到触及徐胜底线的程度,既无杀人,也非强抢,或许可以算作私占赃物,可这点事就连让百丈肃众瞧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值此乱世,守住人命的底线才是百丈肃众的职责,圣女既然有承担道德污点的觉悟,徐胜自然无话可说。 倘若那位将勾玉交给道智的瀛州人在场,徐胜自然会将勾玉归还其主,并质问对方“遗重宝给小儿”是何居心,顺便讨取为了保护此物,而同酒吞童子厮杀的护镖费。 总不能钦差大臣查处了贪官,还要帮忙履行贪官收受贿赂时,以私人名义对别人许下的承诺吧? 青叶寺又不是镖局,没有替人保管贵重物的业务,更别说青叶寺上下除了道智,众人对此事皆不知情,而徐胜也不是青叶寺方丈,他的正式身份是三藏法师,只是代管青叶寺。 论契约精神,这个所谓的口头保管协议还不如道智与锦绣商会谈妥的生意,毕竟那是写在白纸黑字上的,有签名有画押,可那张契约徐胜还不是说撕毁就撕毁了,作为订金的赃款该没收的也全都没收了,一点都不含糊。 眼下也就是“月读命”可以由外教之人晋升,倘若契合条件苛刻,或者干脆要求修行者必须具备瀛州神话四品灵格,莲花寺十有八九会拒绝保管,避免惹祸上身,万一被某个四品灵修盯上,其威胁远大于一件法宝带来的利益。 这就是魂器与武功的差异,绝世武功谁都能修炼,一个从来没练过武的人也可以直接上手《九阳真经》,可换成魂器,如果你不能满足契合条件,这东西拿在手上就是一块好看的和氏璧,而且由于同本派的灵格体系不符,想留给后人修炼都是妄想。 真要发生这种情况,徐胜最有可能的处置就是继承道智的“未竟之志”,把勾玉拿出去公开拍卖。 不然呢?继续留在身边,替不知道是谁,怀有何等居心的家伙挡灾? 送走圣女后,徐胜第一时间打开了人物面板。 人物:徐胜人 神元:15000 气元:21000 精元:24999 技能:灵格“药师?济公”(100%)、天龙法体(50%)、梵天轮指(100%)、大轮心经(50%)、菩提心经(100%)…… 行善值:64080 为恶值:0 任务“阴魂不散的幽冥酒舍”已经完成,尽管没能击杀酒吞童子,但成功条件二的内容原本就是根绝幽冥酒舍,而非消灭幕后之人。 结算时给了S级的评价,显然,在徐胜击败酒吞童子的时候,任务就已经算结束了,否则若是将徐胜对战蛇妖女的表现计算入内,评价必然会大幅下跌。 有了8000X2.5=20000的行善值奖励,基本弥补了刷满梵天轮指与菩提心经的消耗。 不过,徐胜没有在意这些,他看着技能栏中的“灵格‘药师?济公’(100%)”好一会,这才确认之前的感受并非是自己的幻觉。 “在圣女开口说要修行‘月读命’的时候,我就感受到灵格已经演绎圆满,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若放在平常,灵修基本感受不到自身演绎度的些微提升,可一下子提升50%,便是迟钝如日漫后宫番的男主角都会生出反应。 “看来,这一决定对圣女影响巨大,达到了消除心魔的程度,她所说的本门三品灵格的晋升仪式非常险恶,并非是为了劝说我而编出来的谎言,甚至比我想象的情况要严重得多,否则也不至于让一名四品灵修困扰至此。” 徐胜稍稍有些遗憾,他本来还拟定了一连串的计划,打算伪装身份混入民间,效仿济公在嬉笑怒骂间降妖除魔,替人打抱不平,结果一趟出去,先是莫名其妙提升了20%,也不知道解开了谁的心结. 本以为这一收获足够意外,谁料回来后,剩下的一半也给直接升满,令他精心准备的计划全成了无用功。 当然,遗憾只是“稍稍”而已,如果可以的话,徐胜宁愿将来的灵格演绎全是这样的意外,尤其在体验过灵格“武僧”那种便秘式的提升后,他可不会有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矫情劲。 “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将七品灵格的晋升提上日程,也罢,正好接下来的日子得安心养伤,就是不知道青叶寺有没有我想要的那件七品灵格,没有的话还得请托圣女。” 关于七品灵格的选择,徐胜早就有了想法,他可没有选择困难症,不会在此事上浪费时间。 翌日,徐胜前往戒律堂关押重犯的牢房,见到了负责审讯蛇妖女的尼姑。 “这个女人有交待什么吗?” “没有,她醒来后什么也不愿意说,无论问她什么都没有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地面,就像痴哑一般。” 所谓痴哑,当然不是指哑巴的意思,而是指傻子,取痴呆喑哑之意。 徐胜来到牢房前,就看见蛇妖女叠腿坐在榻上一动不动,宛若雕像,模样倒是生得楚楚可怜,但眼神空洞呆滞,没有灵光,的确很像一个傻子。 他注意到放在一旁桌案上的饭菜没有被用过的痕迹,便问道:“从昨天到现在,她都没有进食?” “是的,期间滴水未进,对方恐怕已有死志。” “灵修没那么容易饿死,知道她修炼的是什么灵格吗?” “这个倒是请戒律堂住持以‘鉴灵之瞳’确认过了,对方修炼的是七品妖属灵格清姬。” 徐胜回想起昨天,对方用蛇尾缠住自己,试图共焚的行为,恍然道:“原来是清姬,难怪……” 清姬出自“道成寺钟”这一典故,相传在古时候,有一老一少两位苦行僧到熊野修行,而提供他们借宿的女主人则是清姬,清姬对年轻僧人安珍一见钟情,并用尽各种方法想让安珍留下。 受到惊吓的安珍借口自己前往熊野参拜,留给清姬一个佛像,称参拜之后再来找清姬,从而得以脱身。 渐渐地,等不到爱人归来的清姬意识到自己被骗,于是赤着双脚不分日夜地疯狂追赶安珍,一路历尽艰辛,模样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甚是可怖。 安珍又惊又惧,连忙向熊野神乞求将清姬困住,自己则迅速渡过日高川,逃到道成寺里向住持求救,并躲入寺内的大钟里。 清姬追到日高川边已经没船,但她还是毅然跳进了河里,化为人首蛇龙身的模样继续追上岸,进入道成寺后她知道安珍躲在大钟内,就用自己的蛇身缠住大钟,奈何大钟有熊野神守护,无法破坏,于是她毅然自焚,把自己连同钟以及钟里的安珍和尚都烧成了灰烬。 当初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徐胜就在想不愧是东瀛,自古以来就有病娇的传统,眼前这位蛇妖女的表现,对照清姬的故事来看,实在正常得很。 负责看守的尼姑犹豫了一下,建议道:“这样下去只怕她饿死了,依旧什么情报都问不出来,三藏法师能否允许动用迷魂或者搜忆之法?” 好歹是佛门,青叶寺不兴严刑拷打那一套,真想逼问出情报,完全可以使用相关的灵能,不愁对方不老实交代,没必要用血腥暴力的手段。 徐胜认真思考了一番,摇头道:“她有着严重的精神污染,即便迷魂也问不出什么东西,直接搜忆甚至会受到感染,还是先找人替她净化神魂,如果净化后她仍不愿意交代,那就禁了她的灵格和功体,留下追踪位置的印记,把她扔进新建的工厂里,接受劳动人民的改造。” 尼姑讶异于徐胜的宽容,与传闻中的酷烈作风不符,不过“慈悲为怀”是佛门的政治正确,她直到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徐胜看了一眼满脸麻木的蛇妖女,转身离开。 他刚走出戒律堂,便见一名知客僧禀报道:“三藏法师,有一名自称游龙商会代表的施主想要见你。” “又来一个商会代表?不会又是跟道智签订了某项协议吧?真是够了,道智人都死了,还要折腾出这么多的麻烦,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对我的复仇了。” 徐胜发着牢骚,可还是决定去见对方,因为他觉得对方不可能这么傻,都有了狄鑫的前车之鉴,还会有人不信邪。 “鄙人史耀乾,见过侠僧。” 说话者是一名足以称得上中年帅哥的男子,说话不卑不亢,并无商人常见的市侩气。 徐胜道:“施主来本寺有何贵干,若是为了履行某张契约,请务必去找签字者。” 史耀乾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胡子,道:“非也,鄙人是来给侠僧送礼的。” “什么礼?” “一本名叫《八卦游龙步》的轻功。” (斋主:上一章写得太晚,头脑困倦,有些地方没写明白,一些有争议的内容已经稍作修改,想重看的可以刷新一下) 第一百零九章 现学现用 史耀乾此举当然不是单纯的送礼,而是借此表示自己有着强大的情报收集能力,连徐胜不擅长什么都一清二楚。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江湖人都知道莲花寺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轻功,同样的问题随便找个莲花寺弟子都能十中八九,干脆遇见了就问,不中就打个哈哈,中了就可以展现自己的“未卜先知”,跟街上那些忽悠人的算命先生是一个道理。 无论哪一种,史耀乾的态度已是表露无疑,既是送礼,也是示威。 徐胜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念头百转,瞬间有了决定,开口道:“阁下真是有心了。” 说完同时,伸手接过秘籍,然后当着对方的面,当场翻阅起来。 饶是史耀乾见过高低贵贱各式人物,自诩阅历丰富,徐胜的表现仍是把他吓了一跳,差点让脸上数十载不变的礼节式笑容破功。 有这么猴急的吗?莲花寺只是没有出色的轻功,又不是没有轻功,需要像个单身二十年的老鳏夫初次上青楼一样,这么迫不及待地解裤腰带吗? 又或者,这是不相信自己拿出来的武功是真品,于是来个当场验货,以此作为下马威? 可这种手段太逊色了,只有那些不入流的帮派头领才会这么干,莫非侠僧其实是莲花寺捧出来的古董花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没道理啊,从昨天手下收集来的情报看,他连瀛州来的那帮过江龙都击退了,这件事可做不得假,难道说侠僧是个只擅武斗,不懂世故的莽夫? 就在史耀乾胡思乱想之际,徐胜已经将《八卦游龙步》整本翻了一遍,双手合上后,笑道:“果然是一门好身法,气凝于内,神游于外,八卦为形,游龙为神,以进为退,审敌虚实,伺机而动,较我看过的轻功确实要高明一些。” 他只说自己看过的轻功,而非本门轻功,自然为了维护莲花寺。 当然,这是人之常情,史耀乾自然不会嘲笑,徐胜不这么做才会惹他鄙夷,身为弟子却不维护宗门颜面,要么是个二愣子,要么天生反骨。 “不亏是侠僧,只粗看一遍,就能道出八卦游龙步的精髓,常人皆以为身法轻功重在避让闪躲,但若能审敌虚实,攻其必救,又何须退让?侠僧以区区八品灵修之身,在江湖上闯出偌大的威名,果然在武道一途上有过人的天赋。” 史耀乾嘴上称赞,心中却在叹息对方生不逢时。 倘若生在天地灵气被污染以前,以徐胜展现出来的天赋,必定是江湖各大顶级门派都竭力招纳的人才。 可惜如今的蛮洲以灵修为主干,武道不过旁支,武学天赋再高也不值得门派重点培养,故而以对方的才情,就因为行事激进了些,引起了同门的忌惮,便被发配到四谛郡这种边鄙之地。 不过,是金子总会发光,有才能的人即便到了不毛之地也能开辟出一方良田。 其他人或许不明白徐胜在四谛城颁布的一系列民策改革,只以为是割肉惠民之举,邀买人心,但史耀乾身为游龙商会的东家,经手生意无数,如何嗅不出这里面蕴藏的勃勃商机,所以他才要抢个头筹,先一步与徐胜结下善缘,方便将来拓展商路。 可结善缘归结善缘,主导权他还是想争取握在自己手里,这才有了今日之举。 “史东家客气了,请随我一同去迎宾阁用茶。” 徐胜伸手邀请对方入内,接着迈步在前方领路。 史耀乾跟在身后,发现徐胜走得有点快,初时不甚在意,以为只是对方习惯了龙行虎步的武者步履,可旋即便察觉到对方的步伐有些熟悉,稍一琢磨,脸色顿变。 “此处便是迎宾阁,史东家请进,我已吩咐人煮好了冻顶铁观音,若有不合口味的地方,请见谅。”徐胜展现出主人家的热情。 “侠僧太客气……不用倒茶,我自己来就行。” 史耀乾的腰背瞬间弯了三寸,他主动从徐胜手中接过茶壶,给自己倒上,恭恭敬敬地细品后,对茶味赞不绝口。 徐胜当然明白对方为何“前倨后恭”,毕竟他花了5000点行善值,将入手的八卦游龙步刷到了50%,而任谁看到一个人当着自己的面,用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将一门上乘武功修炼入门,并且在随后不到两里的路程中,迅速提升到小成,三观都会遭到严重的冲击。 也就是担心过犹不及,否则徐胜当场刷到100%,绝对能让史耀乾怀疑自己中了幻术。 至于消耗行善值来人前显圣,此举并不亏,每200点提升1%的熟练度,莲花寺最高明的轻功大概也就是这种水准。 简单的寒暄过后,徐胜携震慑之威,直入主题:“无事不登三宝殿,史东家又携如此重礼,可是有事相托?” “鄙人身为游龙商会的股东,自然是为了买卖而来。” “只要遵守本地法规,依法缴纳商税,在下欢迎任何一位商人来四谛城做生意,也会竭尽所能替各位创造一个安全可靠,合作双赢的交易之所。” 史耀乾又抿了一口茶,努力镇定慌乱的心神,道:“贵寺取消了所有的过路税,并且将所有行商法规都公布,事无巨细地贴在了四谛城的城门口,还附上了举报的途径,鄙人便是再愚钝,也能感受到贵寺的诚意,但鄙人说的买卖不是指这种小生意,。” “哦,史东家想做什么生意?” “鄙人想入股贵寺新建的几座超大型工坊。” 察言观色是商人的基本功,史耀乾早已将这门武功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故而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徐胜情绪的变化,赶紧补充道:“为示诚意,鄙人带来了一个宝贵的消息。” “我洗耳恭听。”徐胜面无表情道。 史耀乾心下无奈,本来这个消息他是准备用来讨价还价的,没想到慌乱之下,当做送人的诚意给抛了出去。 奈何话已出口,不好改口,只得道:“游龙商会在瀛州也开设了几家分店,不久前有伙计传来消息,称瀛州京都府发生了一件堪比地震的大事,其皇室重宝被贼人偷天换日,以伪物冒充了数个月,直到近期才被发现。” (斋主:状态不佳,只有这么点了) 第一百一十章 两种猜测 在史耀乾释出善意,并抬高心中预估的价码后,接下来的商业交流就进行得非常顺利,毕竟游龙商会与专注经营奢侈品的锦绣商会不同,它在白道上经营民生日用,黑道上买卖魂器武功,各地的黑市都有它的分店。 青叶寺不怎么缺钱,财政还能大手大脚的花上好几个月,但有些事并非有钱就可以,或者说,光有钱还不够,与游龙商会合作能拓展商路,扩大影响力,另外机械器具、原材料等等都需要有人输送。 徐胜并不在意让他人入股,又不是什么关系国家命脉的重要产业,只要保持青叶寺的绝对控股,其余的都是小事。 甚至退一步讲,就算失去绝对控股也没什么,蛮洲是超凡世界,又不是现代法制社会,强者的实力才是一方主权的命脉。 只要徐胜的境界不断提升,哪怕对方绝对控股,也会主动把股份让出来,而且还是无偿转让,反之若徐胜没有青叶寺这座靠山,游龙商会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坐下来跟他心平气和的交谈。 在蛮洲这种环境下做大做强的商人,又有哪个是遵纪守法的好好先生。 当然,徐胜和史耀乾的商谈只是决定了大方向,至于具体如何交易,哪些工厂的股份可以卖哪些不能卖,作价几何,都会由专人负责谈判,没必要事必躬亲。 “在下对瀛州很感兴趣,若有新的消息,请贵商会务必知会一声,感激不尽。” “此小事尔,侠僧不必客气,鄙人会让瀛州分舵的伙计留心打探。” 在一阵友好的气氛中,徐胜亲自将史耀乾送到了寺庙门口,目送对方离去。 回到方丈室时,圣女已经等候在那里,开口道:“这位名叫史耀乾的商人不简单,六品灵修,而且趋近圆满,身上应该佩戴了某种遮掩灵压的宝物。” 史耀乾显然没想到,青叶寺居然藏了一位四品大佬,一眼就把他的伪装给看穿了。 圣女在得到廖潇潇通知后便轻装上路,以最快速度抵达了青叶寺,以她的修为,若不想被人发现行踪,别人根本无从侦查,而且她来到青叶寺后便深居简出,就连救助徐胜也只是拿弓射了一箭,没有亲自出面。 因此,全寺上下知道圣女莅临的人,只有徐胜和廖潇潇,游龙商会的情报网再厉害,也不可能知晓此事。 “六品灵修,难怪……”徐胜点了点头,并无惊讶之色。 圣女好奇道:“你已知晓此事?“ “我没发现他是六品灵修,但猜到他肯定深藏不露,一个走南闯北,初次见面就敢拿出一本一流武功来作下马威,丝毫不担心惹怒我的商人,身上居然没有半点灵压,”徐胜摇了摇头,“过犹不及,他应该把灵压降低到七八品的水准,这样更能忽悠住人。” 圣女恍然,旋即失笑自省:“我习惯以灵能探测别人的修为,倒是忘记了任何人都能用的观察和推理,你的思考方式与常人不同。” 这一点徐胜早有体悟,并非这个世界的人蠢笨,或者平均智商比地球人低,而是他们习惯于依赖灵能解决问题。 比如以前所说的,像柯南那样名侦探到了这里很容易失业,因为他们根本不需要寻找线索,发挥脑洞,推理犯罪手法,只要把每个人嫌疑拉过来问一句“你是不是此案的真凶”,就能轻松找出罪犯。 如果自己不能解决,那就去找拥有相关能力的灵修,反正世上的灵能千奇百怪,总有一种能解决问题。 这是思维方式的差异,没什么优劣之分,如果靠力量就能解决敌人,何必动脑子呢?当智将哪有当莽夫来得痛快。 徐胜若非实力不济,又何必与空真联手对付酒吞童子,又是诱敌,又是苦肉计,结果还没能把对方留下。 “不提这些,游龙商会黑白两道通吃,虽然有时会干些黑吃黑的事,但于白道的生意向来恪守契约,主张以商业的手段解决商业的问题,与他们合作倒也不失为一处臂助,你对他透露的瀛州消息怎么看?”圣女问道。 徐胜道:“无非两种可能,其一,是真的有大盗将勾玉从皇室中偷出,且一路跨海逃到了四谛城,见仍未能摆脱追兵,于是干脆将勾玉交给道智保管,所谓的华族身份是编造的,连‘派人取回’的约定也是假的。” 圣女质疑道:“但这没法解释,为何追兵没有立即向道智讨要勾玉,若这位大盗已经摆脱了追兵,就没必要找人代为保管,若他没能摆脱,被一路紧追,对方不可能不知道他来过四谛城,哪怕抱着万一的心思,也该上青叶寺试探才对,毕竟这是一件三品魂器,再怎么谨慎都不过。” “也许对方试探过了,但被道智完美地搪塞过去,也许对方太过谨慎,”徐胜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在没有把握取回之前,宁可不去试探,免得打草惊蛇。” “有道理,若是不主动提醒,外人未必清楚知晓此物的品阶,勾玉落在道智手上,自然可以轻松取回,可若是引起如我这样的人的在意,再想取回就困难了。” 圣女倒是完全没有尴尬,语气平淡得就像是在讲述别人的事情。 以她的心性修为,早就达到了不为外人评价所动摇的境界,认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即便是违背世俗道德价值观的事,她也愿意接受后果。 徐胜接着道:“第二种可能,华族身份是真的,瀛州皇室发生了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变卦,于是自导自演,上演了一场‘偷天换日’的好戏,这样就能解释为何一件伪物能遮掩数月不被发现,但为何要让亲信将宝物送出,交给一个明显靠不住的人保管,这就不得而知了。” 勾玉并没有施加封印术,哪怕道智不知道具体的品阶,也能猜到是一件至少四品的珍贵魂器,以他的实力根本保不住,因此在他答应保管的时候,就已经下决心将宝物卖掉,免得惹祸上身。 勾玉持有者只要脑子正常,就能猜到这一点,可此人依旧选择送出去,必然是抱有某种不得不为的隐忧。 “目前情报还是太少,无法得出结论。”圣女摇了摇头,继而又问,“如果瀛州皇室派人来此,你打算如何应对?” “不会有任何改变,只要对方证明自己才是物主,交了我应得的护镖费,自然就会告知他们勾玉的下落。” 徐胜的态度很明确,他是以三藏法师的身份查处了道智,将对方的私产充公,其中一物放在身边太过危险,于是上交宗门,至于宗门如何处置,与他无关。 他的确答应了圣女的请求,但只是答应向无关者隐瞒此事,如果物主来询问,付出等价的报酬就会告知对方真相,至于圣女如何与对方协商,只要不触及底线,他也懒得多管闲事。 当然,与一名五品灵化者和它的部下拼死战斗,这笔护镖费绝对不会是一个小数目,哪怕按照镖局或者杀手组织的市场价,不拿出一件五品魂器做报酬,根本不可能有人愿意出手,毕竟这不是切磋比武,而是以命相搏。 正因如此,徐胜才只向圣女申请了一件“天人”魂器,没有为自己讨取任何好处。 圣女点了点头,没有为难,道:“能一视同仁就够了,为免你难做,我派人来担任青叶寺的方丈如何?或者你可以指定一人,免得对方争权。” 尽管徐胜已经接管青叶寺,并发布了一系列改天换地的政策,但他的真正职务依旧是三藏法师,只是代为管理四谛城,青叶寺方丈的位置一直都空在那里。 (斋主:发现自己都忘记主角三藏法师的设定,把之前的称呼全部改了一遍,“方丈”改成了“三藏法师”或“法师”)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七品禅师 找人来担任青叶寺的方丈,其实就是找人背锅,毕竟实权在徐胜手中,威望民心兼具,这位方丈就是个橡皮图章。 可从法理上讲,找个名义上的方丈很有必要,总不能让这个位置一直空在那里,权方丈终究不是真方丈,“权”个一两年也就罢了,再拖得久一些,不免惹人非议。 至于直接让徐胜转正,同样不现实,分院方丈要求最低六品灵格,徐胜目前还是八品灵修,参考他演绎九品灵格的速度,等他晋升六品,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别人可不知道他用了两个月不到就将八品灵格演绎圆满。 当然,也并非全无好处,做了分院的方丈,哪怕没有实权,应有的待遇肯定不会少。 徐胜想了想,道:“让道慎师叔接任吧,他操持青叶寺多年,在这方面很有经验。” 尤其是当橡皮图章的经验,青叶寺上下无人能及,即便从性格考虑,由他担任仍是最为稳妥。 圣女回忆道:“道慎,俗家名周谨,他还是个在家弟子吧?” “本寺并无明文规定,方丈必须由出家弟子担任,顶多算个潜规则,若有人非议,便反问他一句‘是否愿意去青叶寺当方丈’。” “倒也是,在他人眼中,四谛城依旧是荒凉的边鄙之地,如果再过两年,就不好说了……”以圣女的眼界,自然看出徐胜颁布的一系列政策所隐藏的意义,“但还有一处关键,道慎只是七品灵修,不够资格。” “他的七品灵格早在多年前便已演绎圆满,弟子在此恳求宗门赐下六品魂器,若道慎师叔能晋升,便委任他担任本寺方丈,若不成,则由宗门指派一人。” 徐胜没有推荐空真,虽然空真各方面都挺合适,但他本就是六品灵修,担任方丈没有任何好处,即便宗门愿意赐下五品魂器,考虑到他才刚晋升“迦楼罗·如意王”,演绎圆满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拿到手也只能供奉起来,还得好生保管,以防被人偷走。 换成道慎就不同了,若没有徐胜的推荐,这辈子他都没机会得到一件六品魂器,担任方丈既能得虚名,又能获实利,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以,还有其它事吗,明天我便要回莲花寺了,之后很可能要专心准备晋升之事,趁我现在还能说得上话,尽管提出,别再像上次那般客气了。” 徐胜想了想,道:“本派在家弟子空颠七品灵格已经演绎圆满,希望宗门能赐下六品灵格。” “空颠,俗家名唐徵明,与你还有檀贞一起,曾在武会上为本派争光,唔……可以,记得他的八品、七品灵格皆是神属,就赐他同为神属的六品灵格‘护法神’,望他能砥砺修行,莫辜负宗门对他的期待。” 出家弟子只要品阶到了,就可以求宗门赐下六品灵格,而在家弟子必须立下相应的功劳,如果唐徵明没有武会上的成绩,圣女十有八九会拒绝徐胜的求情,她愿意帮忙,但只在门规允许内。 “我听闻灵格‘天人’的晋升仪式要求苛刻,还望圣女能多指点廖潇潇,免得她多走弯路。” “放心,檀贞这孩子极有天赋,在年轻一辈中亦属出类拔萃,我会嘱咐门下弟子关照她,还有其它吗?” “那日同酒吞童子厮杀,弟子曾俘虏一名蛇妖灵修,其人精神深受污染,希望圣女能帮她净化,方便弟子从她口中问出情报。” “举手之劳,”圣女忍不住问道,“你请求的皆是他人之事,不为自己考虑吗?” “我不能保证此生都能做到‘只在直中取’,但既然眼下能站着挣钱,又何必为了那点便宜,让自己往曲中求呢?” 徐胜一番豪言,旋即坦言道:“当然,真要遇上了危险,我肯定向上院求救,不会强逞英雄,圣女若有救命毫毛之类的宝物,不妨赐我一件。” 圣女失笑道:“救命毫毛没有,救命树叶可以给你一片。” 她伸手一翻,掌心出现一片翠绿如玉的树叶,道:“无论你受了多么重的伤,中了多么深的毒,只要尚有一口气在,服下此物,就能恢复如初。” 徐胜小心收好,道:“谢圣女恩赐。” …… 翌日,圣女带着廖潇潇离开,除了徐胜知晓此事外,其余人都没有察觉异样,唯独傅子卉奇怪廖潇潇怎么来去匆匆,但也只认为对方是奉了徐胜的命令,没有多问。 徐胜本人则是找上了空实,询问与灵格“禅师”有关的信息。 没错,他预订的七品灵格正是“禅师”,毕竟“鉴谎”灵能实在太好用了,有这项灵能在,可以轻易地从敌人的言辞中获取有用的情报,就算是撒谎,本身也是一种情报。 于他而言,一身本领都在武功上,选武斗系灵格远不如辅助系灵格更能提升综合实力,虽说“药师”在与酒吞童子一战中没能派上用场,不代表本身没价值,至少徐胜从此无惧他人在食物中下毒,关键时刻也能用来给同伴吊命。 像“武僧”那种提升武学天赋的灵格,与金手指的功能有很大部分重叠,反倒是一种浪费。 空实闻言,立即意识到徐胜的用意,讶异道:“我记得不久前三藏法师才晋升八品,这么快就……也对,以那种压榨式的方法演绎灵格,的确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提升,算起来倒是跟本门最快的记录相差仿佛。” 他不知道徐胜还蜕变出了独一型,把这部分的时间也计算入内。 “师兄能否让我看一下‘禅师’的信息,说起来除了一个鉴谎,我从未听说‘禅师’还有其它的灵能。” “哈,鉴谎实在太有名了,众人的注意为之吸引,自然关注不到其它,唯有修行者知道,‘禅师’本身并没有名为‘鉴谎’的灵能,鉴别他人的谎言只是其中一项灵能衍生出来的效果,结果太过显眼,导致枝叶压倒了树干。” 空实从袖中拿出一口钵盂,介绍道:“‘禅师’的魂器大多为钵盂,身为七品灵格却没有一项与战斗相关,故而修行者甚少。” 大多数在家弟子知道自己的天花板就是七品,因此他们更愿意修炼那些武斗系七品灵格。 徐胜接过钵盂,与之沟通,一连串信息反馈而回。 【七品灵格:禅师】 【属性:人】 【契合条件:八品人属灵格,对佛法有一定的理解】 【晋升仪式:引渡拥有贪、嗔、痴其中一毒之人】 【能力:醍醐灌顶、禅心不动、明心见性】 【醍醐灌顶:将自身对某样事物的感悟传给他人,自身的造诣越高,此灵能的效果越强】 【禅心不动:心境进入寂灭不动的状态,无视高于自身两阶以内的精神术法,同时自身不能动用精神术法】 【明心见性:在面对面的时候,能感受到他人内心的情绪,也可以将自身的情绪传达给对方】 “禅师”的契合条件有些模糊,究竟修行佛法到哪种程度才算是“一定的理解”,并无具体的数值可供人确认,只能靠修行者自行领会。 徐胜在这方面还是有自信的,毕竟只是“一定的理解”,而非“融会贯通”或者“研精究微”,作为七品灵格,设置的条件不会太苛刻。 原本徐胜是冲着鉴谎而来,但在看到“醍醐灌顶”的时候,瞬间意识到这项灵能跟自身的外挂结合,将是批量制造高手的好方法。 那些将武功修炼到小成的武者,绝对没有他这样将武功修炼到圆满的人感悟深刻,尤其是利用外挂提升熟练度的时候,那种强行把知识和经验塞进脑子里的感悟实在太深刻了。 而且跟别人仅专精几门武功不同,他会的武功多得去了,而且还能替人量身预订。 早知道有这项灵能,他就不着急给空真提升熟练度,省下的那点行善值可以让自己先学会武功,再醍醐灌顶给对方,这样做的效率岂不是更高? 不过,相应的疑问也跟着冒出来,他当即问道:“这‘醍醐灌顶’有何限制,为何我从不曾听人谈及?” 这样的好东西若无限制,莲花寺没道理不全寺推广。 空实道:“修行‘禅师’的灵修大多会被长辈提醒,不准将‘醍醐灌顶’泄露出去,以免害人害己。 于己,由于使用‘醍醐灌顶’需要损耗不菲的心力,若被他人知晓此事,全都求上门外,届时也别想做其它事,每天就等着给人灌顶好了,毕竟都是同门师兄弟,你不愿意助人,怕是还要落得一个冷血自私的评价。 于人,若让大家知道‘醍醐灌顶’的存在,很容易丧失奋斗之心,偏偏‘醍醐灌顶’并非万能,首先自身得修炼有成,否则给了你相应武功的感悟,你也是一头雾水,而且他人的感悟终究是他人的,未必适合自身,万一传达的感悟影响过深,短期内或许能迅速提升武艺技巧,可等到增长期一过,就会陷入长久的停滞,甚至可能此生再也没有寸进。 因此,除非某人在修炼上碰到瓶颈,长期难以突破,我们才会考虑以‘醍醐灌顶’助他突破,并且事后还会要求对方保密,不准泄露。” 徐胜恍然,难怪同样修炼过“禅师”,且对自己多有提携之意的道显住持从来没对他说过“醍醐灌顶”的事情,因为在对方看来,他的武学天赋超群绝伦,不需要外人帮助也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将一门武功修炼圆满,使用了“醍醐灌顶”反而阻断了未来,无异于揠苗助长,得不偿失。 这一刻徐胜真的很想回到过去对道显说,你不用客气,尽情灌顶我吧。 反正他的武功都是靠行善值刷上去的,无所谓他人的感悟是否契合自身,一个“醍醐灌顶”下来,肯定能节省大量的行善值。 这时,空实又补充道:“此外,醍醐灌顶只在第一次有效,毕竟感悟这种东西,只在首次冲击的时候才会印象深刻,第二次心中有了准备,就觉得平平无奇,很难再有触动。” 徐胜深以为然,接着看向第二项灵能“禅心不动”,这项灵能的效果就显得简单明了,而且非常实用,可以用来抵御幻术、媚术、心魔秘法等等,与横练法体搭配,放游戏里就是物魔高双防的坦克。 至于自身也不能使用精神法术的副作用,对他来说形同于无,毕竟他压根就没学过。 第三项灵能“明心见性”显然就是被大众误解的鉴谎灵能,其实它不仅能感受到别人撒谎,还能感受到喜悦、愤怒、震惊、悲伤等情绪,哪怕对方是一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大佬,在这项灵能面前也要“原形毕露”。 “你们应该是通过观察对方的慌张情绪来确认是否撒谎,可要是对方意志坚定,心若磐石,撒谎时照样镇定自若,又该如何?”徐胜询问道。 空实解释道:“‘明心见性’能感知到他人内心最真诚的情感,喜怒哀乐皆作不得假,虽然不能精确读出对方心中所想,可是当对方说的话跟心中想法相异时,就会出现一丝不和谐的差异感,如同瓶盖比瓶口大了一圈,无法拧在一起,我很难用言语形容这种感觉,当你晋升‘禅师’后,就能清楚地感知到。” 徐胜点了点头,又问道:“引导三毒之人皈依,这可不是一件容易完成的事,师兄是如何做到的,可否说予我做个参考?” “自无不可,我是寻了一位贪婪成性、为富不仁的地主,使了个法子,叫他痛失家业,一贫如洗,还背上巨债,过去与他称兄道弟的朋友全都与他断交,娇妻美妾也都携子抛他而去,连亲戚也都不愿收留他,经常被地痞流氓欺负,唯有家中的一条老狗始终相伴,经历人间冷暖之后,他终于大彻大悟,入我空门,皈依我佛。” 徐胜闻言,略感讶异的看了空实一眼,这位平时一副忠厚老实的研究僧,没想到也是个狠人,一句轻描淡写的“使了个法子”,便叫人改变一生。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失忆的蛇女 徐胜再度来到戒律堂关押蛇妖女的牢房,发现对方依旧坐在榻上,但眼神已不再空洞麻木,反倒充斥着纯真,仿佛清澈的溪水,与他目光对视的时候,先是身子畏怯的一缩,用袖子遮住脸,接着好奇地从袖边探出脑袋观察。 “此女状况如何?可又从她口中问出情报?”徐胜向看管女犯人的尼姑询问。 “昨日有位自称是三藏法师您从上院请来的师太来替她治疗,这位师太神通超绝,不一会就清除了此女神魂上的污染,我们试着从她口中询问情报,发现对方虽然会配合回答,但一问三不知,而且并非作假搪塞。 之后,我们又找了医僧诊治,才确认对方由于长期承受精神污染,导致神魂被污染渗透,上院师太替她净化的时候,一部分记忆也跟着被清除,现在的她除了修行法门和粗浅的生活常识外,其余一概不知。” 徐胜怀疑道:“这么凑巧,是否有伪装的可能?” 尼姑摇了摇头:“我们请了空实师兄确认,对方并未撒谎,空实师叔也说此女的心灵干净得如同白纸,所生情绪较常人要纯粹得多,宛若稚童,医僧说精神污染最先侵蚀的往往是自身觉得痛苦的记忆,接着是那些快乐而幸福的记忆,因为这类记忆宿主印象深刻,很容易引发情绪共鸣,故而也最容易为外魔入侵,而知识类的记忆无关好恶,反倒能留在最后。” 徐胜心中有些无奈,他本来还想预定对方为自己晋升“禅师”的引导对象,来一句“蛇妖,我要你助我修行”,毕竟清姬灵格无疑满足“痴”的条件,谁料对方竟然失忆了,玩起了苦情剧的套路。 “罢了,反正上院赐下‘禅师’魂器还需要一段时间,她既然修行了‘清姬’,性格就免不了会受到灵格的影响,而且自身越是单纯,效果越明显。” 青叶寺的“禅师”魂器只有空实手中一件,徐胜又不可能强夺,只能向莲花寺申请。 念及此处,他忽然想到“清姬”可是属于独一型灵格,而且还是七品,对方又无外挂傍身,竟然能蜕变出来,当真难得。 这时,看守者送来了饭菜,蛇妖女眼睛如天上的星星般闪闪发亮,发出兴奋的欢呼,也没了看见陌生人的害怕,主动从看守者手中接过盘子,一手持筷,一手拿勺,呼啦啦地狼吞虎咽起来。 尼姑连忙道:“我们从没有克扣她的三餐,可能是因为之前绝食的原因,她在净化了精神污染后,就对食物伴有某种执着的热情,我们刻意添加了饭量,依旧会被她吃得干净。” 徐胜点了点头,他也不认为本寺弟子会苛待犯人,毕竟戒律堂关押的犯人寥寥无几,多为灵修之辈,住的牢房条件优渥,跟寻常厢房无异,只是将墙壁换成了篆刻灵纹的铁栏,整体气氛并不压抑,看守者不需要通过虐待犯人来发泄压力。 大奸大恶之辈都是被一刀了之,从速从严,有空实鉴谎验证,以及类似王坚这般沟通幽冥的灵修两重保证,基本不会有冤假错案,而寻常的犯人另设监狱,不会关在青叶寺内,由普通狱卒看管。 说话间,蛇妖女就已经把饭菜吃了个底朝天,甚至端起盆碗开始舔上面残留的汤汁和油水,细长的舌头灵活扭动着,丝毫不顾自身形象,宛若闹了好几年饥荒,终于吃上饱饭的灾民。 徐胜不解道:“虽说经常听闻瀛州那边缺粮闹饥荒,普通百姓依旧维持一日两餐的习惯,但似她这样的灵修没道理连饱腹都混不到,不管在哪里,上层人总是享有更多的资源。” 尼姑看着蛇妖女那张清秀的脸蛋上粘上了饭粒和汤汁,带有同情道:“瀛州灵修为何对灵格同化没有防备,他们难道不知道这等做法会有巨大后遗症吗?” “谁知道呢,也许跟偏执的民族习性有关,也可能是他们发现这么做更容易蜕变独一型。” 徐胜踏入牢房,从墙上取下一块毛巾,替下意识闪躲的蛇妖女擦了擦脸,问道:“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蛇妖女摇了摇头。 “你的灵格是清姬,便权且称呼你‘小清’,等你什么时候想起了名字再改回去,可愿跟我出去?” 蛇妖女缓缓开口,用怯弱的声音问道:“跟在你身边能吃饱饭吗?” “当然,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蛇妖女用力地点头:“那我愿意跟你走。” 徐胜转身对尼姑道:“解开她身上的灵格禁印,此人以后就交由我来监管。” “此女是由三藏法师您亲手抓来,未定罪名,自然可以带走,但还是麻烦法师您签字画押,我也好对住持有个交代。” “既是法度规定,应该的。” 徐胜完成所有的手续后,将小清带了出去。 “好刺眼。” 小清举起双手挡在额前。 唐徵明恰好路过,见得此景,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少女怕日,以手遮阴。” 徐胜眉毛一挑,屈指射出一道金光璀璨的梵天轮指。 唐徵明哇哇叫着闪躲,但徐胜已将这门指法刷到了运转如意的圆满境界,当下手指微微一弯,已经射出去的指气也跟着转向,正中以为自己已经躲开的唐徵明,“嘭”一声将人震飞出去。 这道梵天轮指自然没什么杀伤力,但唐徵明径直撞上墙壁,被反震而回,摔了个狗啃泥。 他狼狈的从地上爬起,埋怨道:“师弟,我就是口花花了些,用不着直接动手吧。” 徐胜一本正经道:“外面随便你怎么油嘴滑舌,寺里还是注意一下,毕竟还是有女弟子的,她们可受不了你这种尺度的玩笑。” 尤其小清现在白纸一张,万一近墨者黑,受了唐徵明的熏陶,变得满口黄段子,那可真是要命,须知三毒是贪嗔痴,可不是黄赌毒。 唐徵明拍着身上的灰尘,漫不经心道:“这不是现在没其他人嘛,咱们师兄弟讲究个啥……哦,还有个女俘虏,但我们没必要在意敌人的感想吧。” 徐胜无奈道:“隔墙有耳,万一正好有哪位大人物在场,本来想赐给你一件宝物,结果就因为你的这番话恶了对方,导致奖励不翼而飞,那真是追悔莫及。” 尽管圣女不是这般小家子气的人,不大可能对一个荤段子斤斤计较,可实在没必要给自己增加失败的几率,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这时,因为觉得阳光照在身上不舒服,清姬缩身躲到了徐胜的背后,藏在背影中,并未在意彼此的接触。 唐徵明抬头瞧了一眼,长大嘴巴愣在原地,好一会才回过神,朝着徐胜伸出大拇指:“厉害啊师弟,我以为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只会专注修行与事业,对儿女私情不感兴趣,注定是块木头,没想到没想到,原来你是个中行家、空门情僧,这才过去多久,就用美男计把敌人给策反了,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是敌人?”小清探出脑袋问了一句。 “至少现在不是。” 徐胜安慰了一句,接着向唐徵明说明小清失忆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看她好像把你当父亲一样……” 唐徵明先是调侃了一句,接着传音入密道:“你解开了她的灵禁,又把她带在身边,万一哪天她恢复了记忆,岂不是很危险?可别因为对方长得漂亮就手下留情,这种心慈手软的做法可一点也没有侠僧的风格。” “为什么你会觉得危险,难道她与我有仇?”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她是酒吞童子的部下,总得替首领报仇吧。” “酒吞童子死在我手上了?” 唐徵明一愣,旋即醒悟为酒吞童子报仇的说法根本立不住脚,对方还活得好好的,报哪门子的仇? 上一回的冲突是酒吞童子先动的手,徐胜是被袭击的那一方,要报仇也应该是己方找酒吞童子报仇。 可不为别人报仇,那只能为自己报仇,但这个蛇妖女与徐胜素未谋面,又哪来私仇可言? 当初她动手袭击是为了救走酒吞童子,而从结果来看,酒吞童子也的的确确逃走了,她的目的实现了,应该大肆庆贺才对,哪里还有怨恨的立场? 唐徵明把自己代入对方的立场,觉得真要恢复了记忆,第一反应应该是逃跑才对,无冤无仇,去刺杀一位能够轻易打死自己的强者,脑子进水了吗? 不过—— “脑子进水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世上多的是那种脑子一热就冲动行事,完全不考虑后果的家伙,这个女人一看就很有偏执狂的潜质,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慎重考虑一下。” “放心吧,我既然敢做出这一决定,自然有保障安全的手段。” 徐胜并非为了劝服唐徵明而撒谎,方才他确认过,队友面板里多出了一个“小清”的人物资料。 人物:小清(失忆) 关系:泛泛之交 技能:灵格“濡女·清姬”(90%)、灵格“蛇带”(100%)、灵格“猫又”(100%)、一心流(25%)、神道无螫流(45%)。 一个本来是敌对阵营的角色,彼此间连仇恨的关系都算不上,莫名其妙就成为了队友,徐胜对外挂的队友判定机制愈发迷惑。 非要找契机的话,大概就是徐胜给对方取名“小清”,并邀请对方随他离开的那句话,可类似邀请的话,徐胜以前就跟唐徵明说过许多次,没一次能触发队友判定。 清姬的武功水准倒是跟徐胜之前交手时的体会相同,粗浅得很,连一门小成的武功都没有,反倒是她的灵格有点出乎意料。 “猫又”是瀛州有名的小妖怪,本体是一只长着两条尾巴的猫,会以人声说话,有时在将人吃掉后,会转化成此人的肉体伺机寻找下一个猎物,通常只攻击它怨恨的人,拥有操控尸体的能力,也有极少数善良的猫又,会变成少女的模样亲近人类。 “蛇带”同样是瀛州神话中的小妖怪,但名声比猫又低,它的外形宛若一条上好的腰带,顶端是一颗蛇头,常被有地位的妖怪当成腰带系在身上,对同类有震慑效果,传说古时候,居住在山区的瀛州人故意将花带编制成蛇带的模样来吓走毒蛇。 “濡女”是海边的女妖,通常被认为是溺死于海中的女子亡灵所变,下半身呈龙尾或蛇尾形,上半身是女子形象,长发委地、全身濡湿,从背后看去,如同岩石一般。 传闻濡女有着百丈长的尾巴,平日里,她坐在海边的岩石上,只露出上半部分的女身,妩媚地梳理着随风飘动的长发,倘若有人为美色所迷,接近她并搭讪,她就会迅速地甩出藏在水下的蛇尾,将目标缠绕住,然后露出狰狞的本相,裂开大口,发出几乎可以刺破耳膜的尖啸,嘴里吐出蛇信般分叉的舌头,一口气吸干对方全身的血液。 徐胜本以为小清的“清姬”蜕变自蛇妖、蛇女之类的妖属灵格,却没想到竟是冥属灵格的“濡女”。 这也是小清讨厌阳光的原因,大凡修炼冥属灵格的灵修都讨厌太阳,王坚也是如此。 唐徵明道:“既然你说得这么有底气,那我也不再赘言,希望你真的能引她向善,最好是让她即便恢复了记忆,也心甘情愿地追随你。” “我会朝这个方向努力的。” 告别唐徵明后,徐胜正要带小清去找楚君昭,让对方帮忙安排住所,就遇上了匆匆朝他走来的方清月。 “发生了什么事,一脸仓惶之色?” 方清月喘着气道:“几名派往苦源镇当先生的学员失踪了,学博带着两名教习前去调查,结果同样没了音讯,我觉得他们很可能也遇上了危险,所以来向你求助。” “不必说求助,他们本来就是受本寺的委托前去教书,本寺有义务保障他们的安全,你赶紧带路,我们即刻动身救人。”徐胜果断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诡异宅院 邹稷双手各执判官笔,喘着粗气,他看了一眼左臂一处的咬痕,伤口处已然开始长出一层白毛。 他苦笑一声,对旁边的四名儒生道:“我被那妖魔咬到,尸毒入体,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僵尸,之后你们一旦发现不对劲,立即斩下我的头颅,记住千万别攻击其它部位,只有斩下头颅才能彻底杀死僵尸。” 其中最年轻的儒生嗫嚅道:“学博你是为了救我们才被毛僵咬到,我们如何能恩将仇报?” 其余人也跟着附和。 邹稷呵斥道:“愚昧,你们若不杀我,我尸化后转头就要杀你们,你们忍心看我晚节不保吗?就当是我求你们好了。” 众人连说不敢,却无人敢应下此事。 邹稷暗叹一声,却也知道几人的无奈,儒家最重师道,就算有千般理由,真要犯下弑师之罪,事后免不了要遭受同门的口诛笔伐,届时为了一证清白,只能一死了之。 既然都是死,那还不如死在妖魔手中,为正义捐躯总好过担上弑师恶名,有些事你明知道是正确的也不能去做,因为除了对错之外,还有情和礼。 别家倒也罢了,总归有商量的余地,唯独在儒家,礼是可以杀人的,真要有人为证清白而死,众人只会说得他死得该然,不会为自己逼死了对方而愧疚,因为他们的行为维护了礼。 邹稷寻思是否应该自尽,免得众人难做,可又觉得一时半会自己还能支撑,万一妖魔来袭,还能抵挡一会,正犹豫间,忽然脸色一变。 “小心,快躲开!” 邹稷拉着四人往前跑去,身后的假山轰然裂开,一尊诡异的佛像从中冲出,这尊佛像长着三颗人头,是真正的人头,而非木制,其或面带微笑,或面色疑惑,或瞠目结舌,让人远远晃眼一看,还以为是真的活人。 这三人是不小心误入庄园,结果遇害的村民,两名在当地教学的儒生去调查,却是失陷其中,邹稷带着两位教习来救人,结果落得葫芦娃救爷爷的下场——一个一个的送。 “汝之行,不合礼!” 邹稷转身一声呵斥,佛像顿时脚步一缓,试图让自己的步伐变得端正,但身体结构不允许它这么做,直接向前扑倒在地。 邹稷上前便要将其结果,忽有一道白影飞空疾扑而来,他急忙以判官笔反击,当下只听铛铛两声,判官笔击中了对方,却没能造成实质的伤害,反倒是邹稷被震退开来。 那白影是一个身穿白裙,眼窝漆黑的长发女人,一名教习趁机搭弓放箭,能够轻松洞穿铁甲的箭矢正中长发女人的脑袋,却只让对方歪了一下脑袋,连点皮都没有擦破。 长发女子却因此被激怒,张开嘴巴发出怒吼,她的嘴巴越张越大,越来越黑,凄厉的尖叫声如同炸弹般在院子里炸响,邹稷和四名儒生头疼欲裂,前者还想以灵能让对方“守礼”,此时却也只能捂着耳朵,运功抵挡冲击。 “闭嘴!大半夜的鬼叫个啥,吵到邻居了知不知道!” 宅院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喝,滚滚血气将长发女子的尖叫压了下去。 “是侠僧,他来救我们了!” 几名儒生听出声音的主人,不禁面露喜色。 邹稷心中暗道:怕是来不及。 他抬头看了一下不远处的院墙,之前他和众学生不止一次试图翻墙出去,但每一次落地后,就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院子里。 这座宅院被下了某种禁制,看起来只有这点大的空间,实则是一个巨大的迷宫,从每次落地后院子里假山的形状都不同来看,应该是遵循了某种规律,可惜邹稷五人没一个懂奇门遁甲之术,根本瞧不出阵眼所在,自然也不懂如何破解。 但此时此刻,显然不适合说出来熄灭众人的希望,邹稷道:“那就努力活下去,只要拖到侠僧进来,我们就能得救,千万别在此之前死在对方手里。” “是!” 众儒生士气大振,就在他们准备齐心合力共抗妖魔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就连此处的院墙都为之晃动。 不等停息,又是第二声爆炸,然后是第三声、第四声…… 轰!轰!轰!轰!轰! 一连炸了五次,终于炸到了邹稷等人所在的院子,院墙瞬间破开一个巨大的豁口,金色光芒从中涌入,一幢幢罗汉、金刚、菩萨的法相显现,被照射到的诡异佛像和长发女子发出痛苦的呻吟。 “邹学博,你们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徐胜一马当先冲进院子,看见邹稷等人后,面露笑容:“这次的开光炸药威力比上回更强,给般若堂记上一功,就他们那点武道修为研究什么武功,将科学技术与玄幻灵能结合,研发科幻武器才是正道。” 那头诡异佛像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以同巨大身躯不符合的敏捷身手朝着徐胜扑去。 “竟敢亵渎佛像。” 徐胜运起刚掌握不久的八卦游龙步,主动冲入对方怀中,双掌一按,百川归流劲逆向而发,数百道劲力横冲直撞,“嘭”的一声爆鸣,佛像当场爆裂成千百碎片。 “小心人头!” 邹稷急忙提醒,他的手臂便是被那人头所咬。 只见佛像破碎的刹那,长在上面的三颗人头先一步飞出,避免了被百川归流劲撕裂的下场,奇袭撞在徐胜身上,张嘴便咬。 然后,它们就被无形气劲挡住,隔了一层无法咬到皮肤。 “你们仨有口气,臭死了!” 徐胜催动九曲阴气锁,三条无形气链将察觉不对劲而想要逃跑的三颗人头缠住,向内一紧,当空绞爆,红白秽物溅了一地。 长发女子见状,突然往地上一趴,下半身变成了巨大的蜘蛛腹,一张漆黑的大网喷发而出,将徐胜的身体缠住,蛛网上附着剧毒,寻常人碰到就要全身溃烂而死。 紧跟着,长发蜘蛛女再度张开大嘴,露出里面层层叠叠满是尖锐锯齿的口器,六足一跃,飞咬而出。 “你的口气更臭,长这么多牙齿,却连刷牙的道理都不懂吗?” 徐胜也不着急挣脱蛛网,被束缚在腰间的右手呈爪,五根手指微微一翘,各自射出一道梵天轮指。 五道指气合并一处,化作圣气沛然的光柱贯入蜘蛛女口中,又是“嘭”的一声,当空打爆。 徐胜四肢发力,结果黑色蛛网也跟着扩大,展现出非凡的韧性,愣是没有被挣断,只好贴着身体发出梵天轮指,将蛛网冲开撕裂。 “几位都没事吧?” 徐胜迈过沾满秽物的地方,来到众儒生的身旁。 见自己久攻不下的妖魔被对方轻松打爆,邹稷感叹侠僧威名丝毫不作假的同时,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正要开口感谢,忽然全身麻痹,说不出话来,手臂开始疯狂长出白毛,并迅速往身体扩散。 “学博!”旁边的儒生立即注意到了邹稷的异样。 可还没来得及采取行动,邹稷手臂一甩,便将身旁的人都打飞出去,力量赫然比以前都打了好几倍。 “侠僧,求你快想办法救学博,他中了尸毒,现在怕是要尸变了。” 儒生也不清楚徐胜有没有救人的能力,但此时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尸毒?不知道辟毒祛邪丹有没有用?” 徐胜伸手抓住邹稷的脑门,无视对方打在身上的拳头,催动灵能“不药而愈”,再现辟毒祛邪丹的药效。 不一会,邹稷便停止了挣扎,身上的白毛也跟着掉落。 等到徐胜松开手时,邹稷已经恢复了意志,只是脸色有些发白,他开口道:“多谢侠僧相救,还以为自己这回在劫难逃了。” “你们是我请来的教书先生,我自然有义务保证你们的安全,且随我一起出去吧。” “等一会,里面还有一个小孩,他是我的学生,之前就是因为他失踪,才引发众人搜寻,他十有八九也在这里。”一名手持弓箭儒生急忙说道。 另一名儒生道:“就算他在里面,现在恐怕也已经遇害了,后面进来的三个大人都没能活下来。” 手持弓箭的儒生恳求道:“终究还有一线希望,万一他还活着,只不过藏了起来等我们去救,如果我们现在离开岂不是等于害了他。” 徐胜忙问道:“等一下,这里还有其它妖魔?” 手持弓箭的儒生道:“应该还有,这座宅院似乎在逐渐恢复实力,我和丁师兄刚进来的时候,宅院只有那座佛像,等学博三人进来后没多久,那长发女鬼就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邹稷也道:“确实如此,一开始在下还能轻松打退女鬼,可随着我等困在这里的时间延长,对方的本领也在交手中不断变强,速与力都有大幅提升,后来我的判官笔甚至伤不到对方。” 徐胜道:“那就不着急出去,将这些妖魔消灭光了再说,佛门庇护之地,岂容这些妖魔鬼怪撒野!” 儒生们倒也没有异议,之前是余悸未定,这才着急出去,现在既然有侠僧保护,倒也没什么可怕的,之前两头难缠的妖魔不就被三两下打爆了。 众人便迈入房门,往里走去,还没走几步,忽然听见一声尖叫。 “啊——” 一个小男孩突然从里面跑出,背后跟着一只披头散发,大肚如水桶的头陀,奔跑中差点摔倒,眼泪鼻涕哭得满脸都是。 “就是这个孩子,他是我的学生。” 手持弓箭的儒生急忙出手,一发箭矢射向男孩背后的胖头陀,却被对方随手平拍开。 “救命啊!先生,救救我!” 男孩忽然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跌倒在地,身后的胖头陀猛地扑了上去。 “大胆妖孽,竟敢在我面前行凶!” 徐胜冷哼一声,足尖一点,肩膀一沉,直接迎面撞了过去。 一记沉闷的碰撞声,胖头陀顿时飞出,撞破屏风、木门,飞入里屋,它刚要挣扎着爬起,就被徐胜一手抓住脑袋,从地上拎了起来。 大轮明王真气如烈焰灼烧,将胖头陀的脑袋烧得滋滋作响,冒出白烟,胖头陀痛苦挣扎,四肢乱舞反抗,却是毫无作用,最后被徐胜生生捏爆了脑袋。 见到这一幕的邹稷忽感脑门隐隐作痛。 小男孩脱离险境,从地上爬起来,抬头看向徐胜,眼中满是感激:“谢谢你,大……” 嘭! 徐胜抬腿就是一脚猛虎式射门,将小男孩狠狠踢飞出去,对方撞在一根柱子上,反弹回来,他再一掌跟着拍出,正逆双劲撕扯。 “噗嗤”一声,小男孩当空就被正逆劲力撕成两半,童真的双眼睁得大大的,似乎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鲜血和内脏就撒了出来。 “侠僧,这……” 儒生们见得此景,皆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徐胜看着地上的尸体,道:“你们这些妖魔鬼怪,怎么老玩这种演双簧的把戏,一点新意都没有。” 接着他转头对儒生们道:“来晚了,这男孩已经被鬼物暗害并取代了,如果没有其它的幸存者,我们就先出去,这座宅子不简单,我感觉正主还没有被消灭,等会儿直接用开光炸药炸平了它,只要当量够,什么妖魔鬼怪都得被超度。” 尽管没有证据证明男孩被鬼物取代,但侠僧的名号就是最大的信誉保证,儒生们倒也没有质疑徐胜故意行凶,便是那名手持弓箭的儒生也只是满脸自责,懊悔自己来晚一步。 就在众人打算离开的时候,忽有一道矮小的身影从里屋飞驰而出,目标直冲徐胜。 “来得好!” 徐胜立即返身接招,却觉对面大力涌来,丝毫不逊色自己,加上他是被动防守,力道没有蓄满,一时竟被压得后退。 双方你来我往,拳脚交替,如同一股飓风,走到哪就把哪里的家具墙壁柱子都摧毁,邹稷连忙带着四名儒生逃出房子。 可他们五人刚来到院子,徐胜也和敌人一起撞破墙壁,落到院子中央,随着掌劲互击,各自震退,拉开距离。 众人定睛看去,发现跟徐胜交手的竟然是一名涂满金漆的小和尚,其面带笑容,宛若菩萨身旁的护法童子,颇具灵性。 “这种姿态……肉身佛?”邹稷惊疑不定。 徐胜吐了一口血沫,转动着胳膊道:“不,是僵尸,而且是成了气候的毛僵。” 第一百一十四章 肉身尸佛 僵尸也是有高低等阶之分,最低阶的紫僵弱点极多,桃木剑、大公鸡、黑狗血、阳光等都有克制之效,本身行动迟缓,也就胜在力大和皮硬,普通人完全可以通过设置陷阱将其坑杀。 但到了毛僵就有了质的飞升,不仅力大无穷、铜皮铁骨,而且行动敏捷、纵跳如飞,指爪间藏有剧毒,弱点减少,不再惧怕阳光、鸡鸣,糯米之流更是笑话。 邹稷发现徐胜吐出的唾沫中带有血丝,担忧道:“侠僧,可有把握?” “错估对方体型,个头那么小,力量却很大,确实有些棘手——但也只是棘手而已。” 对照酒吞童子,这头毛僵小鬼的实力也就那样,不仅力量和速度多有不如,同样是一身本领全在肉体,酒吞童子好歹有超恢复和断头能活的能力,毛僵被砍下脑袋可就真成死尸了。 徐胜当即一步踏出,提掌急袭,毛僵小鬼身子一矮,冲到跟前后一冲而起,双手朝着徐胜小腹急抓,虽然没什么招式,可配合一身怪力和速度,犹然是罡气排空,电轰雷鸣,端得毒辣。 然而,只见徐胜脚踩八卦,身如游龙,轻盈一转便已挪到对方侧旁,反手一掌盖落,沛然劲力压得空气凝滞,尚未发力,下方地面已经扬起了灰尘。 毛僵小鬼立即抬臂格挡,熟料徐胜早已知晓对方不通武艺,这掌气势威猛的一击乃是虚招,中途陡然一变,化作“画龙点睛”,一指突出,刺向对方眼珠。 毛僵小鬼反应超乎想象的灵敏,在这种情况下仍能及时向后仰首,利用自身身材矮小的优势,就要避开眇目之祸,这时徐胜的掌心骤发吸摄劲力,竟是强行拽着它主动迎上手指。 “啵”的一声,饶是毛僵的眼珠比常人坚硬得多,依然被徐胜一指戳瞎,但这丝毫不能让它畏惧,反倒激起了凶性,张嘴就要朝手臂咬去。 蓦地,圣光乍现,却是早已蓄力的梵天轮指在毛僵小鬼的颅内爆发,光芒从它的七孔喷出,伴随着痛苦的低吼声。 “这脑袋够坚固,竟然没有炸开。” 徐胜将手指收回,毛僵小鬼的身体在原地摇晃了一下,便扑倒在地,再也没了动静。 一名儒生忍不住对同伴小声道:“怎么感觉侠僧特别喜欢针对脑袋下手,之前的几只鬼怪也都被他打爆了头颅。” 邹稷转头瞪了那名儒生一眼,道:“你又不是鬼怪,担心这个做什么,只要不做恶事,侠僧难道会无缘无故打爆你的头?” 徐胜正要招呼众人离开,毛僵小鬼体内忽有一道幽魂飞出,扑在他的身上,霎时眼前景色变换。 “院长,我不要喝,王二、小丫他们喝了这东西就不见了,我不要咕噜……” “他们不是不见了,而是去做菩萨身边的护法童子了,你们没有娘也没有爹,平日里经常受人欺负,这些我都知道,可只要做了护法童子,就没人敢再欺负你们了。” 只见一名肥头大耳的头陀用大手掐住一名男童的脸颊,强迫男童张开嘴,另一名身穿白衣的长发女子则端起一口碗,将里面粘稠的金色汁液强行灌入男童的嘴里。 徐胜本来打算激荡体内气血,配合声吼震破幻境,见到这一幕不由得中止了行动。 很显然,眼前的头陀和长发女子就是之前被他打爆了的鬼物,而这名男童就是刚刚被他爆颅的毛僵小鬼,三人的相貌和变成鬼物后的模样稍微有些差异,缺了几分阴森可怖,但可以清楚地对上身份。 接着,他将目光转向现场的第四人,也就是被男童称为“院长”的家伙,此人背对着徐胜,看不清长相,手里攥着一串佛珠,一边拨动着,一边口诵佛经。 “这应该是男童临死前或者变成僵尸前的记忆……这个院长念的什么经文,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徐胜侧耳聆听,发现这位院长嘴里发出的根本不是人言,更像是邪神呢喃,充满着一股混乱邪恶的味道,听得多了连识海都忍不住翻腾起来,好似遭到了精神污染,也不知道当时这位院长是真的发出了这样的声音,还是被男童篡改了。 毕竟眼前所见的景象都来自于男童的记忆,而记忆这种东西是会被“艺术加工”,美化丑化都有可能,以男童此刻的状态,怕是根本没听清院长念了什么,只是沉浸在恐惧之中,比如那名胖头陀和长发女子的脸上,此时就挂着一种极其夸张仿佛来自漫画人物的邪恶笑容。 随着男童被灌下一整碗的金色汁液,他的体表开始浮现金色,从双腿开始向上扩散,仿佛被贴上了一层金箔,他双手一甩,力量变得奇大无比,轻易甩开胖头陀和长发女子,接着起身就要逃跑,那名院长也不阻拦,只是站在那里继续念着诡异的经文。 果然,男童跑了没几步,速度就越来越慢,动作也越来越僵硬,最后下半身好似被定在了地面,上半身却还在做着奔跑的姿势。 “救、救我!我不要做护法童子,马姨,救救我!” 男童哭喊着求救,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涂上了金箔,很快整个身体都变成了金色,只剩下脑袋。 长发女子来到男童身旁,伸手摸着对方的头,面露悲悯之色,用温柔的语气道:“别怪我们,要怪就怪自己的命不好,或者怪抛弃了你的父母,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别反抗,越反抗越是痛苦,闭上眼睛,再忍耐一会就过去了,记得下辈子投胎到有钱的人家,这样就不会再吃苦头了。” 那名胖头陀闷声道:“什么下辈子,他将来都要侍奉在菩萨身边,这可是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还要什么投胎。” “我这不是骗一骗他吗?” 长发女子转头白了一眼,悲天悯人的表情荡然无存,仿佛换了一张脸,变得无比阴险恶毒,继续道:“现在安慰他,让他心情好过一些,免得最后固定的表情狰狞骇人。” “马——姨——” 金色扩散到男童的脸上,令他的表情固定下来,再也发不出声音,只有一对眼睛表露着遭到欺骗和愚弄的惊恐与悲愤。 最终,他还是化作了一尊“肉身佛”。 “瞧瞧,这张脸多吓人,抬出去只会让人觉得这是‘妖魔童子’,谁会信这是‘护法童子’,这下好了,我们又得浪费半天的时间来捏他的脸。”长发女子没好气的埋怨道。 胖头陀不好意思道:“是我的错,可你又没事先跟我商量,我怎么知道配合你?” “这还用事先商量吗?真是个猪脑子,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 “拉低眉眼,别让他眼睛瞪那么大。 “把脸蛋搓一搓,再把嘴角扯起来,对了对了,这样就笑得很可爱了。” 两人调整完男童的表情后,又把他双腿的盘起,作禅坐状,然后将男童的双手合并在胸前,作接水状,仿佛在聆听菩萨的教诲……最终化作一尊灵性十足,憨态可掬的护法童子。 整个过程中,那名院长只是在不停地念着佛经,既没有开口催促,也没有上前帮忙,宛若一名局外人。 徐胜若有所思道:“这名院长当时可能没有在场,只是男童知道此人才是始作俑者,于是在记忆中把他加了进去。” 他迈步往前走去,想要去看对方的脸。 从之前的状况来看,胖头陀和长发女人应该死在了尸变后的男童的报复下,并且化作被奴役的手下,死后不得安宁,倒也算是罪有应得。 可这名院长不在其中,很可能是逃走了,并且还活在世上,而那尊长着三颗人头的佛像应该与他有关,可能隐喻着什么。 当徐胜走到对方面前,朝着对方的脸定睛看去,饶是他艺高人胆大,也被惊得眉角一跳。 院长竟是长着一张弥勒佛的笑脸,与青叶寺天王殿里供奉的弥勒佛像一模一样! 只是平时看起来憨厚坦荡的笑容,在此时的氛围下显得颇为诡异,足以叫人心头发毛。 “太沉了,你把他搬进去,跟他的伙伴们放一起。” 这时,背后又传来了长发女子的声音。 徐胜转头看去,只见那名胖头陀在女子的指使下,将金箔化的男童抬起,搬向后院的某个仓库。 长发女子走在前面,帮忙打开仓库的大门,只见里面赫然摆放着数十尊同样金箔化的幼童! 徐胜当机立断,不再看下去,激荡体内气血,一声怒吼,滚滚血气震破幻境。 “侠僧,你没事吧?” 徐胜意识回归现实的瞬间,就看到邹稷等人正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他来不及解释,立即道:“走!赶紧离开这座庄园,越快越好!” 当下也不等其他人反应,双臂一展,九曲阴气锁飞蹿而出,捆住两名学员和两名教习,接着强行拽着掉头就跑。 邹稷见状,心知徐胜必然知道了什么,也不着急询问,提起轻功紧跟在后。 就在两人转身逃跑的刹那,背后房间轰然崩塌,十几道金色身影从中冲出,全是“肉身佛”打扮的毛僵小鬼,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嘶吼,透着无边的怨气,隐约能听清它们的意思—— “大人没一个好东西!” 这些小鬼速度奇快,徐胜绑着人根本逃不掉,当即将四人甩给邹稷,然后返身一跃,抬腿跺地。 轰隆一声,汹涌震荡的气流呼啸之间,伴随着的是一道道土石巨龙冲天而起,朝着十几头毛僵小鬼们迎面压了过去。 “噼里啪啦”中,大半毛僵小鬼被震退,但仍有五头冲破了土墙,各个带着憨态可掬的笑容,朝着徐胜凶狠抓去。 徐胜借助跺脚,劲力从地而起,节节贯穿腰腹肩背,直达臂肘之间,他背后的大脊椎蠢蠢欲动,仿佛要化身扬天怒啸的恶龙。 一念之间,积蓄的神力、真气如喷薄的火山般爆发开来,先是气流急剧回旋,将五头毛僵小鬼聚拢在一起,接着双臂如钢鞭急甩,“砰砰砰砰砰”无下,将对方如炮弹般全部打飞。 即便以毛僵身体之坚韧,挨了徐胜的凶猛鞭肘后,也被打得金箔散落,皮开骨裂。 徐胜没有纠缠之意,见暂时击退追兵,掉头继续逃跑,他心中猜测这些毛僵小鬼受到了某种约束,无法离开这座宅院,因此大可在逃到外面后,用开光炸药来超度它们,没必要在宅院里跟对方死战。 然而,他没跑几步,就觉脚踝一紧,差点跌倒在地,急忙低头看去,却是两只毛僵小鬼从地面下钻出,用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其中一只毛僵小鬼张嘴就要咬去,但咬到中途,莫名改变方向,咬向自己的同伴,并且厮打在一处。 徐胜不明缘由,来不及细想,双足足底发劲,地龙再度翻身,将两只毛僵小鬼全部震飞出去。 可这么一耽搁,之前被土墙挡住的近十头毛僵小鬼再度追上,各自从不同角度扑向徐胜。 徐胜正要以掌劲反击,就听耳边传来了方清月的声音:“你别管,我来阻挡。”他没有迟疑,立即接着逃跑。 霎时,一连串流光飞泻而过,射向扑过来的毛僵小鬼,命中的瞬间,箭矢爆发金光,化作一道道“卍”字印,当空将毛僵小鬼弹了回去。 却是之前对付幽冥酒舍时,方清月见到了开光炸药的威力,于是有样学样,拜托青叶寺的大师们帮她把箭头都开了光,以备不时之需。 几番波折,徐胜终于逃出了宅院。 那些毛僵小鬼紧跟在后,却在被炸毁的围墙旁停住的脚步,没有冲出去,它们一个个脸上挂着灵性童真的笑容,眼神却是阴鸷冰冷,充满了怨恨,看得围墙外的众人头皮发麻。 方清月从惊惧中回过神来,对徐胜道:“开光炸药只剩下一包,要扔进去吗?” 徐胜摇了摇头,道:“不着急,先封锁此地,再将此地的情况调查清楚。” 他的目光在毛僵小鬼身上扫了一圈,义愤难平道:“需要超度的不只是鬼!” (斋主:经常有人提深蓝,就花了三天时间把之前看了一个开头的《极道天魔》补完了,从早看到晚,看得头昏脑涨,给我的印象就是力量体系崩了再崩,剧情基本没有伏笔,人物除了一个主角其它都记不住,偏偏就是有意思,能引人往下看,只不过到了后期,只想看主角在其它位面装逼,主世界的剧情反倒没什么吸引力) 第一百一十五章 探寻真相 徐胜不加掩饰地释放着杀意,却并非针对眼前的毛僵小鬼。 尽管有三个村民和一个男孩因这些毛僵小鬼而亡,但他并没有斥责对方的心情,就如同遇见老虎吃人一般,老虎固然要打,可斥责老虎凶残不道德就没必要了。 不然呢?大义凛然地呵斥这群毛僵小鬼,你们虽然含冤而死,但冤有头债有主,不该报复在无辜者的身上,应该去找真凶,克制自己心中的仇恨……他们都已经变成僵尸了,说这些话未免可笑。 这些毛僵小鬼当然要超度,但害他们变成这幅模样的真凶更不能轻饶! 邹稷等人还是第一次看见侠僧这般凛然姿态,不由为之一颤,便是之前对战鬼物的时候,侠僧也是一副“处理公务”的态度,对敌气势十足,却没有掺和多少私人情绪,更别说这番凝如实质的杀气。 不过,倒是没人生出惧怕之意,毕竟侠僧的杀气非是嗜血滥杀的狂气,而是矢志不渝的决意,杀戮只是手段,而非为了杀戮而杀戮,更没有针对在场的谁。 “你,很生气?” 小清上来拉了拉徐胜的袖子。 “嗯。” “他们,曾经是你的朋友?”小清指了指站在围墙边缘,眼神充满怨恨的毛僵小鬼。 “我与他们非亲非故。” “那,是为什么?” “因为有些东西必须去维护,为我自己,也为了所有向往和平的人。” “我,不明白。” “那就继续看,看得多了,自然而然就会明白。”徐胜忽然想起一事,“说起来,之前操控敌人的人是你吧,多谢了,不然我未必能顺利脱身。” “猫又”具备操控尸体的能力,而僵尸无疑是尸体的一种特殊形态,这属于能力的克制,尽管从妖怪的位阶来看,猫又无法彻底控制一头毛僵,但短时间内操控对方的行动并非难事。 “我,帮上忙了?” “嗯,帮了大忙。”徐胜一不小心被对方带偏了说话的节奏。 “我,会继续努力的。”小清脸上露出一丝雀跃的神情。 接下来,徐胜先是命人将宅院封锁,在外围用绳子绕了一圈,并在八个方向竖起警告的牌子,同时命人将宅院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当地村民,并张贴公告。 大凡政府机构遇到麻烦事都喜欢先隐瞒下来,免得让麾下百姓觉得自己无能,而现代政府相比封建时代的政府,好歹知道有些事情可以瞒,有些事情不能瞒,有些事情想瞒也瞒不住。 徐胜自然不会抱有这等可笑的想法,没能力还非要将自己塑造成无所不能的形象,这是把百姓当瞎子戏弄,而且公开危险事态,万一仍有人抱着好奇心去尝试,也可以理直气壮的回复“我已经警告过了,是此人非要找死”,不用怀疑,世上就是有这么蠢的人。 然后,他安排僧人对受害者家庭进行抚恤慰问,因为按照新颁布的政策,只要是正式在四谛郡录入户籍的居民,意外死在妖魔手中都能拿到一笔抚恤金,至于那些没有登记的隐户,还有地主豪强蓄养的家奴则无法享受这样的待遇——燕州已经废除奴隶制,但家奴自称投靠豪强的门客,当地衙门亦无可奈何。 等公事都处理完毕,徐胜又将自己在宅院中看到的幻境内容告诉众人,众人这才明白他方才的杀气缘何而来,同时也不由得义愤填膺,纷纷指责凶手毫无人性,连小孩子都下得去手。 这时,道慎急急忙忙赶来此处,徐胜没有寒暄,直接问道:“让你收集的资料的可有带来?” “有的有的,我把所有相关的记载文书都带来了。” 道慎赶紧拿出几本古旧的郡志文册,这些书记录了四谛郡过往发生的大小事务,包括每十年更新一次的建筑图,而且他在路上就折好了页数,方便徐胜翻开就能看到相关的资料。 徐胜先是打开建筑图,找到眼前的这座已经失了牌匾的旧宅院:“苦源镇慈幼局,专门负责收养四谛郡的孤儿,于十六年前废弃,这是为何?” 道慎迟疑了一下,看了旁人一眼,选择传音入密道:“因为在那一年,前任方丈推行了香火编户之策。” 徐胜愕然,旋即扼腕大笑:“是啊,若非实在养不起,又有哪对正常的父母愿意舍弃自家的孩子,香火编户之策固然是把百姓当家畜豢养,却也实实在在给了所有人一口饭吃,没了丢弃的孤儿,慈幼局自然就办不下去,道智方丈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做一件大善事,让世上少了许多受害的孩童。” 如果初次抵达青叶寺的时候就知晓此事,徐胜说不得会考虑放对方一条生路,毕竟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道智与妖魔勾结。 凡事都有两面性,香火编户之策固然有诸多不堪,但徐胜也不得不承认它还是起到了一些正面作用,就好像封建社会固然落后,但相比奴隶社会无疑是进步的。 徐胜很快将所有资料都翻了一遍,很快确认了那名胖头陀和那名长发女子的身份,居然都是青叶寺的俗家弟子,但并没有找到“院长”的情报,资料中填写的慈幼局院长是那名长发女子,不用想都知道,她是被推出来当幌子的,那位“院长”并不愿意站到台面上来。 一直观察着徐胜的方清月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找到真凶了吗?” “很遗憾,上面完全没有提到‘院长’的消息。” 方清月安慰道:“我不信对方真能抹消所有罪证,至少那些受害者还在这里,大不了故技重施,将每个孩子的幻境都体验一遍,肯定能找到真凶的线索。” 徐胜摇了摇头,道:“不用,我已经掌握最重要的线索,锁定了嫌疑人。” 邹稷不解道:“侠僧方才不是说,这些郡志上没有相关的线索。” “是啊,但没有线索就是最大的线索,我不保证对方就是真凶,但绝对跟真凶脱不了干系。” 徐胜没有过多解释,又对道慎下令道:“彻查四谛城及周围乡镇所有寺庙内供奉的童子像,一个都不许漏过。” “喏。” …… 翌日,徐胜看着摆在面前的三尊惟妙惟肖的童子像,问道:“这三尊就是以活人制成的童子像?” “是,根据僧人的回报,里面是人的肉体,而非石木……那些人真的该杀!” 性格向来温和的空真提起此事,也忍不住金刚怒目,好一会才压制住怒气,继续道:“根据调查,这三名童子并没有像宅院内的受害者般出现僵尸化的迹象,只是三具普通的尸体,而且亡故已久,可能是因为被灌入某种药物,导致尸体并未腐烂。” “原因呢?” “猜测是受到了明王降魔阵的影响,而那座废弃的慈幼局尽管也在阵法范围内,可它位于边缘位置,效力本就大打折扣,加上诸多童子像堆在一起,怨力纠缠,这才发生了异变。” “目的呢?不可能只是为了造几尊童子像吧?” “不知道,原本我们猜测是为了祭拜邪神,可放置这三尊童子像的地方都是正规造册的寺庙,位于主位的也都是普贤、文殊、观音等有名的菩萨。” “调查过菩萨像吗?有没有可能被李代桃僵,或者跟童子像,也是活人所制。” “都调查了,只是普通的菩萨像,并无奇异之处。”空真也是一脸的疑惑,“或许主谋者想败坏本寺的名声,一旦揭发,便是黄泥巴掉裤裆,怎么也解释不清。” 徐胜摇了摇头,道:“有两点反驳,其一,若对方真的旨在败坏本寺名声,早该揭发了,为何拖了十数年都没有行动?其二,若我的怀疑对象正确,他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空真急忙问道:“师弟怀疑谁?” 徐胜没有卖关子,坦言道:“前前任青叶寺方丈玄难。” 在场众人都忍不住面露讶异之色,唐徵明忙问道:“为何是他?” “因为遮掩得太干净了,所有郡志都没有提到院长的线索,分明是被编撰者刻意隐瞒,而能做到这种事的人,除了青叶寺方丈还能是谁?” “做这种事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 “谁知道呢,也许他的神魂遭到严重污染,早已失去理性,也许当时他已经畸变,只是事后又救了回来,也许他的本性就是残暴,修炼佛法反倒让他看清本心……反正当事人还活着,我查过资料,玄难方丈卸任后,以长老的身份归乡,颐养天年,我们有疑问不妨当面去问他。” “那我们现在动身,去找他问个明白?” “不急,好歹是一位长老,我们不能随便冤枉人,得让他死得其名,玄难担任青叶寺方丈二十年,怎么可能只向外送出三尊童子像?必然还有送往其它地方,这些都要调查清楚。” 空真建议道:“可以带上我师弟,让他以鉴谎灵能识别真假。” “没用,玄难辈分高,空实师兄并无足够威望,对方只需污蔑空实师兄信口开河,拒不认罪,我们便拿他没辙。” 徐胜拿出一封信,递给空真道:“劳烦师兄带着此信,以及一尊童子像前往莲花寺并交给圣女,我们瞧不出奥秘,不代表圣女看不出来。” “好,我现在就出发。” 空真没有浪费时间,收好信后,随意挑了一尊童子像,接着背生双翼,带着东西走出殿外,纵身飞上了天空,很快消失不见。 徐胜目送人离开后,又对王坚和小清道:“你们两人都修行过冥属灵格,能够拘束冤魂,便随我一同去那座慈幼局,既然要指证凶手,带上受害者无疑更有说服力。” 王坚握紧拳头,干劲十足道:“此事太过残忍,请法师务必让弟子尽一份心力。” 小清也道:“我,听你的。” 徐胜没有迟疑,立即带着两人回到了那座废弃的旧宅院。 昨天那些徘徊在院墙边缘的毛僵小鬼已经消失不见,就连昨天破坏的墙壁也重新修复,据守在现场的僧人报告,对方在看见他离开后没多久,便又回到了院子深处,并没有谁尝试突围。 “应该是受到了某种禁止,只能待在宅院里,不能离开此地,希望他们的灵魂不受限制。” 徐胜当即拿出八包紧急制作的开光炸药,为了替这些东西开光,菩提院连温养魂器的工作都停下了,他取出一包,点燃后就朝院墙的上空扔了进去。 轰! 院墙被炸得坍塌,徐胜拎着剩下的七包开光炸药从豁口处走了进去,之后每看到出现院墙,就是一包开光炸药伺候。 徐胜靠着暴力拆迁,一路向内推进,而小清和空实则紧跟在他的身后,凝神戒备。 五包炸药过后,徐胜来到了昨天交手的地方,途中并无意外发生,仿佛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他想也没想,点起一包炸药就朝窗户口扔了进去。 又是轰隆一声,这一下却是捅了马蜂窝,昨日没能认真交手的毛僵小鬼们呼啦啦地从屋内冲了出来。 “断·风无相!” 这一回徐胜早有准备,提前将阐提戒刀开锋,并暗蓄真气,此时一刀斩出,以毛僵身体之坚韧,也没能挡住神兵的锋芒,眨眼间便有四只被当场斩杀。 王坚背后浮现牛头鬼差的虚影,双手一抖,两条追魂锁链飞出,捆住两只冤魂拉扯回来,被他封入事先准备好的佛经中。 小清背后浮现濡女清姬的虚影,修长的蛇尾一甩,同样将两只冤魂缠住,也跟着封入佛经中。 徐胜与毛僵小鬼战成一团,正常而言,以一敌多他毫无胜算,阐提戒刀再锋利,也需要以绝招催动才能劈开毛僵的躯体,否则顶多留下一道伤痕。 但昨日回去后,徐胜便想出了克制之法,一边凭借九曲阴气锁和阐提戒刀阻挡对方,一边脚踩八卦游龙步,不时出掌反击。 凡是被他拍中的毛僵,纷纷倒在地上,翻来滚去,发出痛苦的低吼,如同剧毒发作一般。 第一百一十六章 暂时的平静 僵尸不怕毒,它体内没有活血,脂肪早已化为腊肉,除了一个脑袋没有能称为要害的部位,世上九成的毒对僵尸都不起效果,剩下的那一成也要大打折扣。 因此徐胜用的不是毒,他用的是解药,原理便如同治愈系圣光魔法能杀伤亡灵一般,他在拍中毛僵小鬼的瞬间,便用“不药而愈”的灵能将辟毒祛邪丹的药效打入对方体内。 昨日的经历便已证明,辟毒祛邪丹拥有化解尸毒的效果,故而徐胜抱着试一试也无妨的心态,在战斗中使用了这项治愈系灵能,效果超乎想象。 如果没有阐提戒刀,一对一的情况下,徐胜想拿下一只毛僵小鬼也要耗费一番心力,一对多更是有翻船的危险,如今却是一掌一个,轻松得如同欺负小孩子一般,片刻的工夫,十几头毛僵小鬼就被他统统放倒,只能满地打滚,难以起身奋战。 王坚见到这一幕不禁发懵,他原本已经做好了苦战的准备,毕竟面对的可是十几头毛僵,转换成灵格品阶,差不多相当于六品,考虑到这群毛僵都是以孩童的躯体所化,比不上成年人,实力不免要打个折扣,那也有弱六品的水准,纵然他相信以徐胜的实力一定能赢,但也没想过能赢得如此轻易。 倒是小清没有丝毫迟疑,早早的开始施术,利用灵格“濡女”的能力,长长的蛇尾一卷,就从毛僵小鬼体内强行拔出冤魂,封入经文之中。 王坚回过神来,瞧见小清的行动不禁暗生羞惭,自己竟然不如一名外人对侠僧更有信心,当即催发勾魂锁链,刺入毛僵小鬼体内,不停拉出冤魂。 毛僵小鬼自然不会乖乖配合,任由对手勾魂,奈何它们擅长的是肉身搏杀,神魂一项是短板,根本没有反制的方法,只能集中精神竭力抵挡,但这种业余的抵抗又如何及得上对手专业的勾魂。 其中有几只试图忍住“剧毒”,偷袭小清和王坚,结果都被徐胜及时补上一发“不药而愈”,只能躺倒在地任人施为。 须臾,所有毛僵小鬼的魂魄都被封入佛经中,留下一地坚硬的空壳。 徐胜不抱希望地问道:“这些孩童的魂魄能否恢复原状?” 王坚摇了摇头,道:“他们的三魂七魄残缺,而且久受怨气影响,已经跟神魂融为一体,无法分离,也就是眼下被封印在佛经中,一旦释放出来,时间稍久便会化作厉鬼,无差别地攻击生灵。” 徐胜点了点头,接过封印了冤魂的佛经,小心保管好,最后道:“接下来就等空真师兄的消息了,希望这位玄难长老还活着。” 让空真带去莲花寺的信件里,徐胜除了讲述此次事件的来龙去脉外,还拜托圣女帮忙确认玄难长老的情况,尤其是对方是否活着,以及住在何处。 王坚忍不住问道:“如果玄难长老还活着,侠僧真的打算动用阐提戒刀吗,那毕竟是一位长老啊?” 过去徐胜担任百丈肃众时,对付的凶犯大多是小辈和同辈,在获得三藏法师的身份前,唯一执过法的长辈就是道善,这还是在对方畸变失控,自身有大义名分的前提下,而辈分更高的玄字辈长老一次都没有执法过。 “我辈执法的标准是看对方所做的事情,而非看对方的辈分,”徐胜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长老的身份并非免死金牌,恶人变老了,难道就该饶恕他们,无视他们年轻时犯下的罪行?” “我并非此意,但以晚辈的身份对付长辈,哪怕做的事再正确,也免不了授人口实,被有心人视作攻讦你的把柄,或许我们可以将玄难方丈生擒,交由戒律堂处置,如此也算名正言顺,别人亦无从指摘。” “我辈行事,只求俯仰无愧,何必在意那些魑魅魍魉的想法,再者,若不杀此人,道智怕是会在地狱里骂我处事不公。” 王坚闻言一怔,继而想起自己的恩师,心中叹了一口气,终究没有再开口。 他之所以放下报仇的念头,不就是因为对方一视同仁的态度吗? …… 接下来数日,徐胜不再关心此事,仿佛已经完全抛诸脑后,一边服食各类丹药,增加“不药而愈”的库存量,一边处理四谛郡的政务。 期间并未发生大事,唯一称得上的就是楚君昭发布了第二版易体字典,因为得到了儒墨两家的帮助,进度加快了许多,不仅修订了以前的错谬,而且又增加了一千个常用字,令字典的厚度增加了不少,好歹看起来像模像样。 儒家讲究立功立德立言,编撰新字典就是立言,因此对此事积极得很,邹学博甚至主动请缨当楚君昭的助手。 墨家对立言不感兴趣,但对“易体”之举非常欣赏,认为这既是尚同,又是兼爱,而且还有节用的意义,因为学习笔画最少的字,无疑对平民更有利,他们甚至提出可以简化部首偏旁,以及某些笔画繁多的字,反正造字这种事干的人多得去了。 因为此事,儒墨两家进行数次辩论,吵得不可开交,儒生骂墨者无祖无父、妄自尊大,墨者骂儒生食古不化、不思进取。 徐胜经过一番考虑后,仍是拒绝了这一提议,理由是四谛郡不过天下一隅,需要做的是迎合主流的标准,而非圈地自娱,只有大人物造新字才能推行天下,无名之辈造新字只会贻笑大方。 为此,儒生们大肆庆贺了一番,尽管徐胜给出的理由跟他们的主张不相同,但从结果来看,的的确确是他们赢了,正好借此机会奚落墨者一番。 “……因为这几日的公开辩论,不少百姓对儒墨两家生出了兴趣,甚至有人主动上门请教学问,眼下还只是一个苗头,可随着儒墨两家的影响力扩大,感兴趣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最后肯定会有一批人主动投入两家门下。” 傅子卉向徐胜回报了近况,面有忧愁之色,四谛郡本来是他们佛家的地盘,所有百姓都是佛门信徒,如今却要被人分食。 她本以为徐胜会重视此事,发布相关的指令,孰料徐胜只是“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空想师叔,我们真的不做些什么吗?” “没必要,我们管得了儒生墨者,难道还能管得了百姓爱听谁?儒墨两家都是劝人向仁向义的学问,又不是什么邪魔歪理,何必阻止,再说了,我本来就答应过墨者,允许他们在本地传播学问,如今自然不能做无信之人。” “可这样下去,万一有一天,大家都不信佛法了怎么办?” “那就证明佛法出了问题,我们得自省,或者证明儒墨两家的学问比佛法更优秀,我们得向他们学习。” 徐胜才不在意这些,纵观天朝历史就知道了,真正的大学问家,哪个不是儒释道三者皆通。 有名的例子如王阳明,他的心学就有浓厚的禅宗影子,《传习录》云:“吾亦自幼笃志二氏,自谓既有所得,谓儒为不足学。” 意思是说,王阳明很小的时候就对佛道两家抱有极大的热情和兴趣,认为光儒家学问还不够他学习,他还说过“臣亦切尝学佛,最所尊信,自谓悟得其蕴奥”。 此外,《传习录》中处处可见禅宗式的智慧,其中记载了王阳明与友人讨论深山花树自开自落是否与心相关的话题。 “你未看此花,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这段类似禅宗的偈语,与六祖慧能所说“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十分相近,以至于阳明心学在当时被世人称为禅宗儒学。 徐胜看到傅子卉难以释怀的表情,解释道:“你放心吧,佛祖气量恢弘,只会为百姓增长智慧而欢喜,不会介意这种小事,而方丈、圣女即便不如佛祖菩萨,也绝非气量狭小之人。” 这并非安慰人的谎言,可能因为莲花寺的祖师爷并非出自佛门的缘故,一直以来宗门对于弘扬佛法没什么激情,大抵抱持着“你做了当然很好,不做也没关系”的态度,只要别倒行逆施,暗地里污蔑曲解佛法就行,反正不会纳入考评中。 傅子卉仍然难以接受,这与她自小养成的认知相悖,毕竟她的家人都是虔诚的佛教徒,而她在很小的时候就送入莲花寺做了一名在家弟子,但空想师叔都这么说了,也只能归结为自己执念太深,不如师叔佛法修为高深,能够轻易放下虚名。 “还有什么事要报告吗?”徐胜问道。 “没了……哦,墨家的许腾就在门外。” “那就请他进来,我有事同他商量。” 几乎是傅子卉前脚离开房间,许腾后脚便走了进来,稍一寒暄,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侠僧唤我何事?” “有人反映,你们墨者穿着褐衣草鞋给人上课,有碍观瞻。” 许腾嗤笑一声,道:“必是那群闲极无聊喜欢在背后嚼舌根的儒生,他们儒家总说要尊重传统,褐衣草鞋就是我们墨者的传统,这个时候他们就忘记了,或者在他们眼里,只要儒家的礼才是传统,别人的礼都不是传统。” 徐胜道:“这一回我站儒家。” “这是为何?” 许腾脸上难掩讶异之色,根据这段日子的接触,他十分确信侠僧的屁股是坐在百姓这一边的,而且也不是一个在意繁文缛节的人。 “因为尚贤。” “尚贤?” 许腾更觉纳闷,这算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吗? “你们是我请来的贤才,贤才就应该享受更好的待遇,这样才能促人奋发向上,也许你们觉得这是墨者的传统,可在不知情者眼中,只会认为我们青叶寺苛待贤才,‘连教我们知识的先生都过得如此清贫,我们学会这些知识又有什么用呢’抱有类似疑问的人肯定不在少数,因此我需要你们做好榜样。” 徐胜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套衣服和一双靴子,展开后放在对方面前,道:“这是我命人统一给你们裁剪的制服,有很多的口袋,兼具美观和实用,我不要求你们天天穿,但在给人上课的时候尽量穿上。” 这套制服是他根据中山装改良而来,正面有四个口袋,里面还有两个,而且收束腰身,穿起来挺拔而不臃肿。 许腾接过衣服看了一会,尽管他没什么时尚的概念,却也明显看得出来,这套衣服的风格跟当下的衣着风气大相径庭,甚至过去从未有过类似的款式,感觉一下子往前迈了许多步。 “我明白了,既然是侠僧的美意,也就却之不恭了,我会吩咐下去,从明天开始,所有墨者都必须穿这套衣服给人上课。” 对方如此痛快的答应,倒是令准备好说辞的徐胜稍觉讶异:“我还以为阁下会坚持反对。” “为何要反对,吃苦从来不是我们墨者的主张,我们之所以穿褐衣草鞋,是为了让百姓明白,墨者并非高高在上的贵族和士人,而是与他们相同的平民,这样更容易让他们明白何为‘兼爱’,如今侠僧以‘尚贤’相对,我们自然会从善如流,何况众人穿同样的制服,也有‘尚同’之意,我实在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徐胜点了点头,叹道:“倒是我显得迂腐,将你们小瞧了。” 许腾笑了笑,继而正色道:“我听闻前不久,四谛郡边境曾有鬼楼出现,侠僧还因此与强敌鏖战许久。” “确有其事,对方是来自瀛州的五品灵修,我和几位同门师兄弟差点死在对方手中,幸好最后还是赢了。” “我已将本地的情况告知总舵,总舵对四谛郡的变化很感兴趣,答应不久后会派一名墨士前来此地,其人也是一名五品灵修,若有他在,再遇上同样的情况,想必应付起来也能从容许多,不知侠僧是否愿意与他见面?” 徐胜明白对方的意思,这是通知他不久后会有一名高手过来,但对方没有喧宾夺主的意思,希望他别误会。 “有高手相助,自然是无比欢迎。” 徐胜正要展现自己的容人之量,门外忽然传来了空真的声音:“师弟,幸不辱命,东西已经送达,而且我已经知晓玄难长老的下落。” (斋主:推一下仙梦晓千这位作者的书,尤其前一本《十年后的我好蠢》,主角能看到十年后的未来,于是通过不同的决定来改变未来,涉及了一堆现在已经没有热度的动画,诸如中二病、电波女、龙王、三月狮,其中引导大老师走上将棋之路是个人觉得最有意思的情节。 但也有觉得不够有趣的点,明明是综漫却放不开手脚,上来就钦定单一女主,剧情四平八稳,没毒点也没高潮,新书也是同样的情况,穿越成滑头鬼之孙,以漫画家为目标,钦定女主真白,涉及一堆冷番) 《身为半妖的我一心想当漫画家》 《十年后的我好蠢》 第一百一十七章 寿诞恶客 终究是自家的丑闻,徐胜没有让许腾留下来旁听,并嘱咐其他人都离开,房间内只留下他与空真两人。 “圣女可有回复?” 空真没有急于说正事,而是拿出了三件魂器,分别是一口钵盂、一根宝杵、一枚五钴铃,介绍道:“宝杵和五钴铃是圣女答应你的魂器,分别是‘护法神’和‘上师’,钵盂是我代师弟你向菩提院提出的申请,因为有圣女口信,对方很快就同意了。” “护法神”和“上师”是徐胜为唐徵明和道慎提出的请求,护法神且不提,上师即具有高德胜行、堪为世人轨范者之尊称,又作金刚上师,在藏语中称作喇嘛(格调一下子没了),在梵语中称为师匠、师范(格调一下子又上来了)。 徐胜收下了三件魂器,并且亲自集中精神沟通了钵盂,确认与空实的“禅师”灵格并无差异,顶多是他的这口钵盂表面多了几道云纹,看起来更为精致美观。 送出魂器后,空真才谈及正事:“圣女仔细验过了我带去的童子像,言此像虽受明王降魔阵压制,并未发生尸变,但体内却在不断的积蓄着尸气,一旦引爆,方圆千丈之内的生灵都会化作尸鬼,灵修或许能凭借自身修为抵挡一二,但容易受浊气侵蚀,届时只能在畸变和尸化中选择其一。”空真用极其沉重的语气说道。 “本来以为只是无良之辈的丧心牟利之举,没想到背后竟然还牵扯出这么大的阴谋。” 徐胜并不怀疑圣女的判断,因为圣女修行的四品灵格是“叶衣佛母”,在神话中这是一位驱除瘟疫灾害、防治传染性病毒的尊者,尸毒传染恰好在其权能范围内,这方面便是三品灵修也未必如圣女敏锐。 因为这一灵格,外人通常称呼莲花寺圣女为叶衣圣女,用“叶衣”代替法号。 蓦地,徐胜脑中灵光一闪,急忙拿来四谛城的地图,依照记忆中的位置,将三个活人童子像放置的寺庙圈出,赫然发现正好呈三角状,以方圆千丈计算,差不多将整个四谛城覆盖在内。 空真瞧了一眼,也发现了个中关键,整张脸阴沉下来道:“好歹毒的心,这是要将本门彻底从江湖上除名啊!” 接着,他向徐胜解释道:“圣女知悉此事的严重性后,告知了方丈,而方丈以因果律推算,发现类似的童子像已经遍布泰半分院所在的郡城,一旦同时发难……幸亏我们撞破了此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为何对方没有动手,准备十几年的布局,就这么放弃了?” “圣女推测,应该是没找到动手的机会,明王降魔阵拥有压制邪秽之物的效果,尸气也不例外,若不事先将阵法破除,即便引爆尸气,也会被限制在很小的范围内,不可能达到理论上的方圆千丈,而明王降魔阵是每个分院的要地,不是那么容易得手。” 说到这里,空真犹豫了一下,继续道:“另外还有一点,从敌人的角度出发,要动手就该将本门彻底根绝、斩草除根,若只消灭一半,也就意味着他们要面对上万名矢志不渝的复仇者,那还不如不动手。” 徐胜听出对方的意思,失笑道:“看来还得给道善补发一枚奖章,为拯救本寺立下了巨大的功劳,功莫大焉,恐怕那位阴谋家也没想到道善会捣鼓出一个香火编户的政策,硬是断绝了孤儿的来源,甚至慈幼局里也没了存在的必要。” 空真点头附和道:“那些孤儿既然可以依靠青叶寺衣食无忧,自然没必要再依赖慈幼局,强行将慈幼局维持下去,只会惹人怀疑,于是为了避免泄露消息,他们就强行对剩下的孩童灌了毒药,最后一走了之。” 徐胜眼中寒芒闪烁:“如果没有明王降魔阵,童子像固然会发生尸变,但不会危害到旁人,可正因为有明王降魔阵压制,才会让尸气积蓄于内,此事背后的阴谋家分明对我莲花寺知之甚详,才会刻意针对——那位玄难长老即便不是主事者,也必定是主谋之一。” 空真道:“因为不知道谁与此事相关,圣女决定暗中前往各分院销毁有问题的童子像,方丈依旧坐镇莲花寺,并以因果律干扰,免得背后谋划之人发现异常。 “此外,圣女托我向你传达口谕,希望你能留玄难长老一命,将他生擒回莲花寺,方便问出更多的情报,并保证绝不留此人活命,谁来求情,谁便有共谋的嫌疑。” “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自然不会一意孤行,事不宜迟,我们现在便出发。” …… 缘觉城,当地有名的豪族张氏为庆贺本族长老的百岁寿辰,在城内大摆流水宴,任何人只要上门说一句喜庆的话,就可以入席用餐。 由于张氏长老曾是莲花寺的出家弟子,因此作为主会场的祖宅摆的全是素斋,且没有酒水,反倒是外围的筵席摆满了大鱼大肉,酒水畅饮。 当然,张氏请来了本郡最擅长做素斋的毛大厨,他既能以假乱真,用素菜做出鱼肉的口感,也能将素食的清爽素净展现得淋漓尽致,完全是最顶尖的美食水准,绝非外面那些寻常荤食可比,而且档次一点也不低。 若觉得素菜都是一些便宜货,那便大错特错,须知松露、雪莲都是素食,诸如以苁蓉、灵芝等物做的药膳,同样也是素菜,常人一辈子都没机会品尝。 随着客人逐渐入席,以及鞭炮声响起,气氛很快热闹起来,眼看就要到正式开宴的时辰,众人忽然发现,寿宴的主人公竟然没有到场,赶紧遣人去请。 请人之事也不是谁都能做,眼下负责此事的是张氏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张世辅,此人并非莲花寺弟子,而是隔壁州希夷观的弟子,在江湖上闯出了“云龙剑”的称号,也算是小有名气。 以张世辅的天赋,并非不能拜入莲花寺,但张氏一族很担心这位最有才华的年轻一辈步上长老的后尘,做了出家弟子,那可就成了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因为依着莲花寺的规矩,出家者须断红尘,不能用私权给家族牟利,讲究“举贤避亲”,否则就是六根不净,尘心未了,故而从家族利益出发,他们宁愿张世辅拜入江湖地位逊色莲花寺的希夷观。 当张世辅来到祖宅时,发现有几位客人站在大厅里,为首者是一名留着寸发,身材挺拔,器宇轩昂的男子,此人开口道:“没想到今日恰好是玄难长老的百岁寿辰,弟子未带贺礼登门,倒是显得有些失礼,这样吧,弟子就用一则故事代替。” 用讲故事当贺礼,你以为自己是说书人吗? 张世辅心下不耐,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开口催促,一者对方口称“玄难长老”,显然是莲花寺弟子,与长老有同门之谊,指不定是关系亲密的熟人,二者此人气息悠长,内功深厚,四肢健壮有力,一看便知是武道高手,轻易不可得罪。 “我的故事非常简短,却说数十年前在四谛郡有一伙劫匪,这帮匪类专对妇孺弱小下手,绑架勒索撕票,手段无耻且凶残,有一天,可能是觉得赚的钱够多了,也可能是干了多年的坏事,害怕遭到报应,于是这伙劫匪解散了。 “其中匪首回到家乡,一改过往嘴脸,开始行善积德,用绑架勒索来的钱救济乡邻,久而久之,他竟然在家乡成为了有口皆碑的大善人,无人知晓他曾经干过的那些丑陋恶行。 有道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名虚伪的匪首不仅混到了善名,还长命百岁,在他百岁寿辰的这一天,全乡的人都来为他庆贺……” “够了!本以为你们是客人,没想到是一群出言不逊的恶客,此处不欢迎你们,滚出缘觉城!” 张世辅不等对方说完,大喝一声,果断拔剑出鞘,一口色呈青蓝,遍布散碎秋水花纹的三尺长剑如流星飞刺而出。 “打扰别人说故事,实在太没礼貌了。” 寸发男子抬手轻轻一拍,雄浑掌力凝成气墙横推而出,气浪滚滚如涛。 张世辅一时间竟有窒息之感,刺出的云龙剑更是被无形气劲反压回来,他不及多想,体内真气一下为之勃发,瞬间直达那在巨力之下兀自颤动不休的剑锋之上,同时催动灵格“剑客”的灵能,为剑刃增添一丝锋利。 “玄龙虚寂!” 只听“嗡”的一声,剑光如瀑,顷刻之间斩破了气墙,宛若从一件死物变成了一条活龙,力道未尽的一剑再度闪烁跳跃而去,速度更胜,纵横之间,无边锋芒欲要喷薄而出。 “原来是希夷剑法,听之不闻名曰希,视之不见名曰夷,可惜你的剑既看得见也听得到,太粗浅了。” 寸发男子举手一扬,体内明王真气汹涌而出,好似积蓄无数年的火山喷发出了最为炙烈的岩浆,转眼就将漫天的剑光尽数消融。 接着,他伸出了左手的中指和拇指,向前一夹,就将已经化作流星的云龙剑牢牢夹住。 “断!” 张世辅怒喝一声,加催真气,霎时剑光暴涨,手中之剑仿佛化作一条真龙,拼命扭动身躯试图摆脱束缚,并一鼓作气将对面的敌人吞噬。 然而,无论张世辅催发多少真气,无论剑光如何暴涨,他的云龙剑就是无法挣脱简简单单的两根手指,就好像被缚龙索捆住了一般。 此时,就见寸发男子弯曲食指,朝剑锋轻轻一弹,中指与拇指同时放开。 一声清脆的金鸣,张世辅顿觉一股沛然不可抵御的巨力从剑身涌来,迫得他虎口剧痛,忍不住想要松手。 但身为一名剑客,手中的剑就是他的命,哪里真能任由云龙剑飞出,当即不顾疼痛,牢牢握住剑柄,于是整个人随着云龙剑一同倒飞而退。 等到加诸在云龙剑上的力道耗尽,张世辅正要松口气,发现自己赫然退到了祖宅门口,一步不多,一步不少,双腿恰好迈过了大门,显然是对方刻意为之,顿时一股强烈的羞愤涌上心头。 “你——” 就在张世辅打算豁尽全力,与对方拼命的时候,玄难长老开口道:“好了,世辅,这位是侠僧空想,你赢不了的。”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将张世辅淋了透心凉,倒不是侠僧的实力太强,令他丧失了反抗的斗志,而是侠僧二字所代表的意义——对方刚才讲的故事很可能是真的。 张世辅挺剑而出,是因为自家长辈受到了侮辱,名声遭到了诽谤,可如果那些不是诽谤,而是实实在在的罪名,他又有什么立场出剑反抗呢? 所谓人的命,树的影,侠僧用一颗颗罪犯的人头,证明了每次被他盯上的对象都是罪大恶极的凶徒,无一例外,因此哪怕对自家长老的品行十分信任,张世辅这一刻也忍不住产生了动摇。 “玄难长老,我来此的目的,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我选择在此地动手,而非等你出席宴会再动手,就是为了给你保留几分体面,希望你别辜负我的一番好意。” 张世辅急忙问道:“长老,他说的都是假的对吧?这个人根本不是侠僧,或者他听信谣言,误会了你对吧?长老,您说句话啊,只要您开口否认,我拼了命也要护你周全!” “唉!”玄难长老长叹一声,没有理会张世辅的哀求,“贫僧在听闻侠僧以三藏法师的身份赴任青叶寺的时候,就曾想到说不定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抱了侥幸的念头,觉得你只是路过青叶寺,很快就会到下一处分院……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快?对那些惨死在你手中的无辜孩童而言,这一天来得太慢了!” 寸发男子上前一步,盯着玄难长老道:“正义已经迟到太久,但至少在今天,它没有缺席。” 第一百一十八章 赎哪门子的罪 徐胜道:“请束手就擒吧,别逼我拔出阐提戒刀,百岁寿诞上见血,终究不吉利。” “事已至此,哪里还要在意什么吉利不吉利呢。” 玄难叹了一口气,继而道:“贫僧建议侠僧还是拔刀吧,于人于己都是好事,有些事还是让它跟着死人一起掩埋在地底吧,一旦公开只会掀起灾难。” 徐胜道:“你既然抱有这等觉悟,为何不及早自尽,反而要苟活至今。” “因为贫僧怕死,”玄难面不改色的承认道,“贫僧曾以为自己不怕死,但亲自体验过一回后,才明白为何会说生死间有大恐怖,因此哪怕贫僧明白自己罪孽深重,哪怕这数十年来都没有睡过安稳觉,贫僧还是选择了苟活,毕竟,贫僧不是什么能舍生取义的英雄豪杰,年纪越大越是惜命,能多活一日便是一日。” “没睡过安稳觉竟然能活到百岁,长老真是养生有道啊。” 徐胜嗤笑一声,罪犯被逮捕时忏悔之言他向来都当放屁,早干嘛去了? 玄难自然不会因为这点讥讽就脸红,俯身恳求道:“请侠僧拔刀。” “你当我不想拔吗?我恨不得现在就将你千刀万剐,以慰那些孩童的冤魂,但你的态度说明此事背后还有更大的秘密,万一放过了真正的主谋,我又如何向受害者交待。” 徐胜过去追杀的凶徒,都是证据确凿,完整厘清了犯罪过程的犯人,即便如此,他还会当场向对方求证,再三确认后才会动手将对方当场格杀,而眼前这位明显还有可以深挖的料,哪怕没有圣女的嘱咐,他也不会轻易开杀。 “侠僧有没有想过,也许发布悬赏的县令,就是最不希望匪首还活着的人,但明面上,他还是得告诉麾下的捕快务必活捉匪首。” “遮遮掩掩、神神秘秘,我可没工夫同你玩‘你说我猜’的游戏,只要将你押回莲花寺交由方丈和圣女,真相自然会大白天下。” 徐胜不再客气,伸手向前一抓,掌心勃发吸摄劲力,玄难没有抵抗,任由自己被摄取过去。 徐胜五指一扣,劲力透入窍穴,封住对方的行动,一旁的空真激发大明六字咒,化作佛言枷锁镇压玄难的灵格。 众人正要押着玄难离开,张世辅横身挡在门口,硬着头皮道:“我不准你们就这么将伯父押走。” 徐胜眉目一挑,道:“方才的谈话你都没听见吗?玄难长老已经认罪,又或者,你想要我将他干过的那些罪行,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再由他自己亲口叙述一遍,你才愿意让开——我已经给你们留够情面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张世辅拱手道:“也许伯父真的犯下过重罪,但自从他回乡后,行善积德,救济灾民,恩泽乡邻,数十年如一日,积累的善德数不胜数,侠僧可以到城内随便找人问一问,谁不称赞长老慈悲为怀,心如菩萨? “难道一个人做过错事,就一辈子是罪人,一点赎罪的机会都不给?除恶务尽固然没错,可恶人都已经改过自新了,难道就不能从轻发落吗?侠僧的眼中只有杀戮,没有慈悲吗?” 徐胜正色道:“我并非不认同赎罪之说,可赎罪总该取得受害者的同意吧,你害死了张三,却对李四百般呵护,这算哪门子的赎罪?李四的确应该感谢你,但张三为何要原谅你? “若依照这样的道理,我今日族诛了你们张氏,再将你们的家产积蓄全部捐给灾民,活人无数、功德无量,我是否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自称已经赎罪,不必受任何惩罚?” 张世辅道:“还请侠僧告知受害者或者受害者家属的下落,张氏会不惜一切代价取得对方的原谅。” “不惜一切代价,包括威胁和以势压人吗?” “有侠僧在此,我等又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并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用钱来补偿,有些大错一旦铸下,就再也无法弥补,你想知道受害者的下落是吗?” 徐胜看了玄难一眼,对方拨着手中的佛珠,没有反应,好似对外界之事全不在意,于是道:“这群可怜的受害者没有家属,幸好我将他们都带来了。” 玄难拨着佛珠的手一顿,忍不住抬头,过了一会,又继续低头拨动佛珠。 王坚得了徐胜示意,当即打开经文,催动法咒,将囚禁在里面的冤魂尽数释放。 这些小鬼冤魂出来后,先是略显迷茫,旋即感应到了仇人的气息,不约而同的锁定了玄难,发出无声的嘶吼,荡漾开一圈圈精神波动,朝着玄难撕咬而去。 冤魂没有实体,也尚未蜕变成厉鬼,他们并不能真的从玄难身上咬下一块肉,但每一下都可以撕下一片神魂碎片,玄难没有反抗,只是默默承受,身体不停颤抖着。 徐胜道:“很遗憾,看来受害者并不愿意原谅他。” “快住手!” 张世辅瞧得冲冠眦裂,抬手发出剑气,便要斩杀冤魂。 “你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徐胜随手拍出掌劲,挡下剑气,然后示意王坚将不甘心的冤魂们尽数收回。 “要杀人灭口不是侠僧你吗?放出一群小鬼,还说什么受害……”话到一半,张世辅已是回过神来,稍显茫然的问,“难道说,方才那些小鬼就是受害者的亡魂?” “是,你现在明白你的伯父究竟干下何等丧心病狂的事情了吧?便是那些蛮族,也只杀成年男子,不杀妇孺,而你的伯父念了一甲子的佛经,就念出这么个魔鬼心肠来。” “我不信!”张世辅盯着玄难,“伯父,你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对吧?你说出来啊,为什么不说,有人威胁你对不对?你肯定是被谁威胁了,否则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徐胜一张拍开张世辅,抓着玄难道:“我们现在就是要带他去问出‘苦衷’,希望他真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张世辅一愣,旋即想到即便伯父真的被人威胁,可害死了那么多的幼童,难道用一句“受人威胁”就能脱罪干净? 即便以从犯问罪,也是必死的下场。 他绞尽脑汁思考唯一的生机,求情道:“侠僧,方才求受害者谅解一事尚有缺漏,那些小鬼受怨气影响甚重,几近厉鬼,已无理智可言,何况生前年岁太幼,心智不全,他们的决定岂能作数?” “阁下还是闭嘴吧!” 徐胜再也没了耐心,指着玄难呵斥道:“这人行凶的时候,没有因为对象年纪幼小就网开一面,也没有因为手段残忍就心生同情,现在要问罪了,就说苦主心智不全、几近厉鬼,可他们之所以没机会长大成人,之所以满怀怨气,难道不是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害得吗?你但凡有半分羞耻心,就不该说出替他求情的话!” 张世辅一张脸涨得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握剑的手不住地颤抖,体内气息紊乱,最终长叹一声,以剑掷地,再也说不出话来。 徐胜看着玄难,冰冷的问:“最后再问你一遍,可有辩解之辞?” “贫……鄙人罪无可赦,无话可说,甘愿受刑,只求别牵连他人。” 玄难扯断了手中的佛珠,任其一颗颗洒落在地。 “放心,宗门不搞株连那一套,但张氏族人都逃不了嫌疑,每人都要由‘禅师’询问一遍,只要确认与此事无关,自然不会牵扯。” 徐胜一行人押着玄难离开,由于城内大多数百姓都赶去赴宴,他们在离开张氏宅院后一路畅通无阻,偶尔撞见个人路人,只要运起轻功加快脚步,别人也来不及认出玄难。 至于张世辅要如何回报事情经过,没有庆贺对象的百岁寿诞要如何收尾,这些都与徐胜无关,左右不过是丢个脸罢了,也许有人的面子十分金贵,自认比别人的命还重要,但于他眼中却是一视同仁。 离开缘觉镇后,徐胜忽而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将玄难的魂魄勾出,另行保护。” 空真不解地问:“为何?” 徐胜瞥了玄难一眼,道:“从他语焉不详的泄密来看,此事背后另有谋主,虽说有方丈搅乱因果,可如果对方不是以灵能推算,而是派人盯梢,想必很快就会得知消息,那么我们在押送犯人的途中,十有八九会遭到偷袭。” “师弟的意思是,对方会杀人灭口?” “如果真有幕后黑手,绝对会动手,而且对方敢算计整个莲花寺,其实力必然不弱,我们未必能将人保住,与其让人死在对方手上,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小清闻言,一脸敬佩道:“我,明白了,只要我们提前把人杀了,对方自然无人可杀,这条计策我知道,叫釜底抽薪。” 空真自然不会把徐胜的幽默当真,他知道这样的安排是为了避免玄难被人打得形神俱灭,现在强行勾出神魂,就可以用空荡荡的身躯作诱饵,保住玄难的灵魂,而且这并非弄虚作假,哪怕敌人精通推算因果,也一样会中计,因为那的的确确就是玄难的身躯,是真品。 至于圣女的生擒要求,反正众人的目的就是从玄难口中问出真相,至于玄难有没有肉身,并不重要。 王坚和小清皆是以徐胜马首是瞻,此刻自然不会反对,而且对于玄难这样的重犯,也不必讲什么尊重人权,各自催动灵能,强行把玄难的神魂从躯体中勾了出来,再加以封印。 徐胜嘱咐了一句:“别封印到同一本经文里,否则那些小鬼绝对会把玄难啃食殆尽,之前玄难有肉身保护,遭到小鬼啃咬也只是稍稍疼一下,过几天就会恢复,而现在他没了肉身,咬一下可就真的等同被咬掉一口。” 王坚忙保证道:“三藏法师且放心,我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失去神魂的玄难躯体变成了空壳,徐胜背了一路后,觉得不妥,干脆找了一辆马车将人放在里面,并且用一条铁索五花大绑,这样就算玄难一直不动弹,在别人看来也不会觉得奇怪,只当徐胜等人行事过于谨慎。 囚禁了玄难神魂的经文则交由空真保管,一旦遭遇不可力敌的强敌,他便负责带着经文逃跑,以最快的速度抵达莲花寺。 至于为什么不让空真独自送快递,则是担心万一敌人也懂得飞行,就会让空真陷入落单的险境,反倒不如同行来得稳妥,毕竟敌人在暗,己方在明,只能见招拆招。 第一天和第二天都没有发生意外,仿佛一切只是杞人忧天,众人以最快的速度赶路,已然走了过半的路程。 但到了第三天早上,徐胜在驿站吃了一口早饭,立即察觉食物中被人下了毒,连忙提醒其他人。 随后通过灵格“药师”的检查,徐胜和空真确认所有人的食物都被下了毒,就连同住驿站的无关者也不例外,赶紧找主事之人处理。 一阵鸡飞狗跳后,在驿站长再三致歉下,徐胜再度上路,开口道:“不过这样一来,我反倒安心了。” “为何?”空真不解。 “敌人下毒的行为证明了两点,其一,他们没有正面战胜我们的把握,所以才要采用这种迂回的手段;其二,敌人并不熟悉你我,不知道我俩修炼过灵格‘药师’,下毒只会起到警示的作用,还不如在路上挖个陷阱更有效果。” “……言之有理。”空真赞同地点了点头。 然而,没过多久,官道地面陡然塌陷,马车一下子陷了下去,与此同时,数道身影从官道两旁的树林中冒出,齐杀而来。 空真道:“师弟,看来对方虚心听取了你的建议,选择双管齐下。” 徐胜干笑一声,沉声道:“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伙强盗,敢来劫本派的犯人!” 锵然一响,阐提戒刀出鞘,徐胜完全没有跟这伙劫匪客气的打算,真气一催,未开锋的刀身激发刀芒,转眼之间,已经在长空之中拉扯出一道数十米长的刀痕,久久不散,伴随着几条被斩断后飞上半空的胳膊。 第一百一十九章 身份不明的强敌 徐胜在动手前,就从气息上判断出这些人不是高手,但如此轻易就被他一刀致残,也实在太弱了,稍感讶异的同时,一个疑问油然而生。 就凭这样的实力,对方到底哪来的信心来劫他手中的囚犯,是谁给了他们勇气? 侠僧的名号变得不好使了?还是说,对方压根不知道他是谁。 可也没道理啊,哪怕是劫匪下山,也肯定要事先踩点,打听一下目标的实力再动手,那种不管对象是谁,先抢了再说的莽夫在电视剧里都活不过三级,在现实中只会更短命。 疑惑间,忽闻一阵尖锐口哨,只见远方官道上尘烟滚滚,数十名骑马的匪盗疾驰而来,嘴里发出不明所以的呼喊,手持各种兵器,一看就很杂牌。 “马贼?” 徐胜心中疑惑更甚,但面上不露声色,抬手一掌拍出,掌劲如墙推移,冲在最前方的马贼被直接砸飞而去,宛如炮弹一般砸翻身后诸多同伙。 徐胜纵身一跃,骑上一匹失了主人的马,一拉缰绳,掉转方向,双腿一夹,真气催动,胯下的驽马立即如疾风冲出,尚未开锋阐提戒刀催发碧绿刀芒,乍闪即灭,唯有一道道白色的气浪横空不散,伴随着人仰马翻之景,一个个马贼都被砍断了手臂,倒在地上哀嚎。 然而,面对如此实力悬殊的强敌,剩下的马贼却是慌而不惧,一阵稍显混乱的调整后,依旧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徐胜察觉不对劲,眉头微皱,心中没有半分慌张,立即以血开锋,懒得与这群喽啰纠缠。 “断?火无定!” 修炼至圆满境界的徐胜已能让刀招适应自己,而非自己适应刀招,即便骑在马上依旧稳稳地斩出了这一刀,只闻一声昂扬刀鸣,随即便是此起彼伏的千万声刀光同时激荡而起。 顷刻之间,百丈方圆的空气被无所不在的赤红刀光割裂,化作一片刀光红海,伴随着连绵不绝的惨叫声,只见所有的马贼都被斩断一臂一腿,从马背上跌落下来,旋即层层叠叠的气浪后知后觉地赶到,朝着四面八方扩散,一下吹飞了漫天飞舞的残肢血雨。 王坚忍不住问道:“三藏法师为何要留他们一命?” “他们似乎被人控制了,若全是贼人倒也罢了,就怕里面混着几个良家。” 徐胜随意挑了一人,正要询问对方身份,就对方面露惊恐之色,身体像充气的气球般急速膨胀起来。 “不妙,大家小心!” 徐胜当机立断,一脚跺地,一股肉眼可见的涟漪在他身前以扇形扩散开来,所过之处大地以波浪状向上隆起,宛如地龙翻身一般,将所有躺在地上的贼匪都向外震飞出去。 砰砰砰…… 所有的贼匪身体急遽膨胀,达到顶点后当空爆炸,毒血四溅,毒气扩散而出。 徐胜忙不迭的对自己施加了一道“不药而愈”,再现辟毒祛邪丹的药效,另一边的空真也及时反应过来,对王坚和小清施展“不药而愈”。 由于贼匪都被震上了半空,又被拉远了距离,爆炸影响的范围固然更广,落到个人身上的冲击却被削弱,众人在徐胜的提醒下做出了防备,都没有受伤。 不过他们骑的马就没这么好运,无论是吸入毒气还是被毒血沾上,很快四足一软,跪倒在地,躯体不住地痉挛,没过多久便已毙命,哪怕徐胜和空真对它们施展“不药而愈”也没用。 “好强的毒性!” 王坚和小清得了“不药而愈”的加持,只抵抗了一阵就觉得药效已经被毒气尽数抵消,当即具现灵格,一者上半身化作牛头,一者下半身化作蛇尾,利用冥属灵格的特性增加毒抗,总算支撑下来。 空真身为迦楼罗王,不惧剧毒,徐胜修炼了四卷《天龙法体》,毒抗大幅提升,加上可以随时随地对自己施展“不药而愈”,变相拥有了毒免的能力。 就在四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地动山摇,四周的大地好似齐齐下陷,无数的土石泥沙伴随着璀璨光芒冲天而起,一道人影飞在半空,周身散发金光宛若一轮初升之大日,其人举掌一压,周遭的土石泥沙凝成巨掌,当空盖落。 与此同时,磅礴真气随着石掌宛如瀑布般汹涌而下,搅动数里之内的天地灵气,赫然于半空中形成了一方亩许大小的掌印,遥隔数百丈,凝如实体的气流就将下方地面压出了一个清晰的掌印,马车当场爆裂,暴露出藏身在里面的玄难躯壳。 被笼罩在掌印下的四人只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琥珀中的昆虫,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而且随着掌印逐渐下落,这股压力不断增强,压得众人摇摇欲倒。 小清首先抵抗不住,她的蛇身的确有够柔软,却远不及人身硬朗,很快被罡风压得紧紧贴着地面,无法起身,接着王坚也无力抵抗,被压倒在地,只能用双臂勉力支撑着身躯,不让自己彻底匍匐在地。 空真被罡气压得弯腰,但他紧咬牙关,集中全身力量抵抗不断增强的压力,硬挺着不倒,全身不住的颤抖,额头青筋隆起暴跳,涨得通红,叫人不禁担心会不会下一刻就要血管爆裂。 “师……弟……” 他极其费力地吐出两字,也不管徐胜有没有听懂,果断发动灵能“如意由心”,降低对手的技巧。 如陨石般从空中坠落的巨掌微微一滞,浑然一体的雄浑掌劲顿时出现一丝破绽。 四人中状态最好的徐胜身形不动,猛一吸气,将弥漫四野的毒气尽数吸纳入体,同时积蓄已久的刀意勃然而发,阐提戒刀自行飞跃而出,悬浮在他的头顶。 “断?地无限!” 下一瞬,人刀合一化作炙烈白光冲天而去,如恶龙腾渊,一下子撞进了滚滚倒灌而下的罡风掌印之中。 刹那的静谧,时间好似在这一刻静止,双手持刀的徐胜跟通体散发金光的人影定格不动,缓缓地撞在一起。 下一刻,森然萧杀的刀气掌劲如飓风般扩散开来,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呼啸,横亘在天空中的巨掌轰然爆碎! 地面上的三人顿时恢复了自由,但他们来不及做什么,就觉一股凛冽余劲汹涌而至,霎时飞沙走石,马尸乱舞。 王坚和清姬仅能勉强自保,空真尚有余力保护住玄难的躯壳,双手化爪舞如飞蝶,将冲刷过来的岩石撕裂成粉。 天空中,斩破了巨掌的徐胜余势不消,雪白刀光如雷龙腾空而起,一下搅碎了云流,似霹雳横空,以堂皇霸烈的姿态朝着金色人影怒斩而去。 “无礼,退下!” 金色人影用一种非男非女的声音发出叱咤,语气极具威严,其向前一指点出,指尖赫然绽放出比先前更耀目的光华,一圈圈光晕扩散,将周遭虚空都染上了神圣的光芒。 一道神圣浩荡的光柱从指尖勃发,携带着梵我如一的无上意境,一下子击碎了徐胜的刀气,甚至强行将他逼出了人刀合一的状态。 “梵天轮指?” 徐胜难掩讶异,因为对面用的赫然是本派绝学,其修为之深厚,更是超出自己不知凡几。 幸而对方受到了空真的灵能干扰,招式威能强则强矣,却存在着瑕疵,其他人或许难以发现,可在他这位将梵天轮指修炼到圆满之境的武者眼中,这点瑕疵就像是和尚头顶的戒疤一样明显,当即挥刀横切而入。 对上佛门武功,阐提戒刀发挥克制之效,无视梵我如一的意境,轻松斩破罡气,以庖丁解牛之势切开光柱。 虽然对手的梵天轮指表现出来是一道笔直的光束,看起来能量均匀分布,实则有强有弱,徐胜这一刀避开了所有的强点,沿着弱点剖析而入,刀锋划过一道弯弯曲曲的弧线,直至对手面门。 紧跟着,前方迎接他是一道坚实的佛门护体罡气。 阐提戒刀斩在罡气上,没有丝毫取巧的碰撞,再度发挥克制之效,只闻锵然一响,罡气应声破碎。 一股巨力反震而回,荡开阐提戒刀,徐胜奋力握住刀身,没有令其脱手,蓄力已久的左手顺势交替击出,正逆劲流汇聚掌心,化作螺旋钻头,直捣对方面门。 金色人影毫无躲闪之意,哪怕见识到徐胜以避实击虚之法击破了梵天轮指,依旧是一指迎面点出。 指掌相击,沛然指气以破竹之势击溃了正逆劲流,紧跟着又以点破面洞穿了徐胜的掌心,余力未尽,直袭面门,便要一鼓作气贯穿头颅。 危急时刻,徐胜右手及时挥落,阐提戒刀斩中指气,霎时气劲迸发,横扫云霓,将他远远震飞出去。 金色人影正欲趁胜追击,对徐胜补上一发,忽而察觉异样,低头看去,只见指尖上一抹墨绿迅速扩散,侵蚀身上的金光,眼看就要暴露真身。 “尽耍一些小聪明。” 心有顾虑,金色人影不愿暴露身份,手指一弯,转而指向下方崩毁的马车,神圣指气激射而出,正中玄难的躯壳,令其于惊爆中灰飞烟灭。 似是对自己的实力非常有信心,金色人影没有确认成果,趁着身上的金光尚未溃散,迅速化光离开,转眼消失在天际。 徐胜从空中坠地,砸出一个大坑,内伤爆发,体表绽现一道道裂痕,胸膛剧烈起伏,呼出的鼻息中带着丝丝血气。 虽然方才只过了三招,可精气神皆消耗甚巨,面对前所未见甚至更超酒吞童子的强敌,由不得他不超限以赴。 哪怕采取避实击虚的战术,可对方的根基实在过于雄厚,便是虚弱处的力量也在徐胜之上,每一下交锋都会震伤他的经脉,只不过战斗结束得太快,伤势没来得及爆发。 “师弟,还好吗?”空真急忙问道。 “死不了,对方不愿意暴露身份,出手时有颇多顾虑,加上阐提戒刀的克制,总算保住一命。” 小清扭动蛇身,迅速滑到徐胜面前,关心地问:“真的,没事?” “受了点伤,不碍事。” 没有真气入侵,也没有精神渗透,只是单纯的肉体伤势,于徐胜而言的确不算什么,空真见他气色正常,不似强撑,便放下心来,将伸进怀里的手拿了出来。 “你是怎么把他逼退的?这等层次的强敌简直无法想象,我差点就捏碎圣女给我的救命信物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把毒气还给对方。” 徐胜没有详细解释,其实他利用了“济公”的灵能,只要是从嘴巴进去的毒,都不会对他产生影响,故而冲上天空前,他将周围的毒气都吸收入体,并在最后的交手时,将汇聚起来的毒素逼到掌心,尽数打在对方的手指上。 从结果来看,起到了奇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空真自然不会追问详情,点了点头后,用传音入密偷偷问道:“师弟,刚才那人用的是本派绝学梵天轮指吧,加上这些马贼体内强烈的毒气,还有出现时打出的那一掌,跟我们对抗酒吞童子时看见的那一掌十分相似,此人该不会就是……” “不是圣女。” 徐胜猜到了空真的怀疑,不等说完就提前做出了回答。 “理由?” “如果真是圣女,我最后打出的那点毒对她根本不会起作用,‘叶衣佛母’执掌瘟疫,本身百毒不侵,而方才那人虽然抗住了毒素,却是凭借自己的修为强行抵御,而非靠体质豁免。” “原来如此,师弟故意吸纳毒气,就是为了验证这一猜测吧。” 空真彻底放下心来,刚才他是真的怀疑那道人影就是圣女伪装,可怕的剧毒、雄浑的根基、相似的掌印、本派的绝学、佛门的罡气,种种疑点无不将矛头指向叶衣圣女。 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捏碎信物,就是担心万一自己猜中了,捏碎信物却没有得到救援,那彼此之间便再无转圜余地,圣女肯定会杀人灭口,不再遮掩身份。 徐胜承认道:“嗯,虽说过犹不及,照常理而言,真要是圣女假扮,就不该暴露出这么多的线索,可难保对方不是怀着反其道而行之的想法,所以我临时想到,可以通过这个方法验证一下,至于逼得对方差点现出真身,倒是意外之喜。” 空真思忖道:“这么说来,此人是故意栽赃,引导我们怀疑本派前辈,虽说他使用了梵天轮指,可武功谁都能学,佛门罡气也证明不了什么,金刚寺弟子同样也修炼佛门功法,而且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使用灵能,分明是担心灵能会暴露自己的身份,这才是关键。” 徐胜不置可否,道:“不提这些,瞒天过海之计现在看来是成功了,对方没有看出那只是一个空壳,但事后未必不会起疑心,照理说他为了隐藏身份,不可能再次向我们出手,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只有抵达了莲花城,才算是真正的安全。” “师弟言之有理。” 他们正打算出发,发现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王坚似乎在低头寻找着什么,徐胜心中立时闪过不妙的预感,问道:“你在找什么?” 王坚迟疑了一下,哭丧着脸开口请罪道:“弟子没能护住那两本经文,可能是方才遭到余劲冲击的时候遗失了,请法师降罪。” “降什么罪,赶紧分头去找。” 正说间,不远处传来了玄难的惨叫声。 (斋主:推荐一本《少爷今天又死了吗》,回档流,第一段剧情是主角进入小白爽文中,通过不断试错来推进故事发展,节奏明快,不拖拉,看个三章基本就能生出印象,另外还有一个有趣的联动设定,现实中读者的推荐票能转化成主角的修炼值,不知道后面有没有延续下去。 (③④②⑨⑥⑦④⑥⑤) PS:书的封面我很想吐槽,跟内容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到现在还有人觉得挂张美少女图片就能把人骗进来呢?) 《少爷今天又死了吗》 第一百二十章 实力暴增 等徐胜等人赶到的时候,玄难的魂魄已经被众小鬼啃食得残破不堪,几近破碎,毕竟现在的他可没有肉身保护,被咬上一口,魂体就真的会减少相应的体积。 “救、救我!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只要能啊啊啊——” 先前一副视死如归,主动求徐胜拔刀的玄难,此时正狼号鬼哭,一边竭尽全力抵御小鬼的啃咬,一边悲惨的恳求众人救他。 王坚正要催发勾魂锁链,将所有小鬼拉住,徐胜横手一拦,摇头道:“算了。” “为……”王坚看了一眼徐胜的表情,将疑问咽了回去。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徐胜长叹一声,对玄难求救声充耳不闻,闭目盘膝坐下,手结法印,口中念诵往生咒。 那些围攻玄难的小鬼,每咬一口,身上的怨气就会减少一分,此时再受往生咒影响,身上的疯狂之意迅速消散,不再发出桀桀怪叫,逐渐平静下来。 片刻后,玄难的魂体已不足原本的三成,几近魄灭,但小鬼们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攻击,没有将对方啃咬殆尽,他们身上的怨气已经尽数消散。 玄难停止了惨叫,茫然地环顾围在自己身旁一动不动的小鬼,露出侥幸逃生的表情,用格外虚弱的精神波动对徐胜传话道:“感谢侠僧出手相救。” “你谢错人了,我并没有阻拦他们,所念的往生咒也没有强迫之效,只是助他们恢复理性。” “那他们是?” “他们是自愿留你一命。” 玄难正诧异间,就听一名小鬼道:“院长,你害死了我,我恨你,但当初是你给了我一口饭吃,我欠你一句谢谢。” 另一名看起来年纪稍长的小鬼道:“院长,谢谢你收留了我,虽然你另有企图,但我毕竟多活了几年,刚才咬了你几口,已经出完气了……就是遗憾没能看看外面的世界。” 最小的一名小鬼道:“院长爷爷,以后别再做坏事了好吗?喝下那碗汤的时候,身体好冷好痛,我不想别人也这么难受。” “院长,比起你我更讨厌马姨和胖子,动不动就拿我们出气,还克扣饭菜,上回你骂过他俩后,他俩就收敛了很多。” 小鬼们七嘴八舌地说完后,飘到徐胜身边,纷纷低头感谢。 “谢谢大师,解救了我们,又替我们报仇。” “是啊,看到马姨和胖子的那副惨样,我真是太开心了。” “从来没有人在意过我们,只有大师肯替我们出头讨回公道。” “如果能早一点遇见大师这样的高僧就好了,说不定我们都能活下去。” …… 等他们都感谢完后,徐胜问道:“气都消了吗?” 小鬼们各自对视,继而嘻嘻笑道:“都消了。” 徐胜没有再说什么,继续念往生咒,小鬼们纷纷双手合十,坐在地上,宛若聆听先生教诲的学生,脸上先是一脸虔诚庄重的表情,渐渐舒展开来,魂体表面绽现点点金光。 小清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中莫名触动,却又说不出所以然。 须臾,小鬼们已经尽数渡化,化作清风散入天地间。 “不可能,他们为什么会原谅我,明明知道是我害的,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玄难满是茫然不解,想要寻求解答,就见王坚和空真一者投以鄙夷的目光,一者投以怜悯的眼神。 残缺的魂体致使意志削弱,早无往日的城府心性,玄难明悟缘由的同时,只觉过往的种种赎罪之举分外可笑,以己度人的防备,更显内心的丑陋,仅存的那点良知刺激得他魂体几近崩溃。 “哈哈哈哈哈,玄难,你连孩子都不如,你连孩子不如啊——” 他发出癫狂的大笑,无视魂体的动荡,朝着天空向着太阳飞去,其魂魄仍属阴神,很快便在炽热的阳光照耀下魂飞魄散,只留下一阵阵歇斯底里的笑声。 徐胜忽感身上携带的钵盂有了反应,一股庞大神元涌入识海,壮大神魂同时,隐约间看到一名手持禅杖,并托钵盂,身披袈裟,眉目间充满智慧的和尚朝他走来,缓缓融入神魂中。 空真察觉到徐胜身上的变化,惊讶道:“这是……灵格晋升!” 小清立即滑动蛇身,围绕着徐胜盘成堆,将人保护在中心,空真和王坚回过神来,也顾不得惊讶,急忙凝神护持。 过了一会,徐胜体内气息稳定下来,睁开了眼睛,首先便看到小清那张满担忧的脸,忙道:“不必担心,我已无事,你先解除灵格具现,长时间维持这样的状态对精神不利。” “嗯。” 小清乖乖照做,她身上穿着的是一件连衣裙,此时倒不必担心会裸露下半身,就是难免有些凉快。 空真问道:“师弟,你晋升‘禅师’了?” “嗯,应该是渡了那些小鬼的缘故,他们占了一个‘嗔’,但鬼魂也能算作‘人’,却是在我意料之外。” 徐胜记得晋升仪式的要求是“引渡拥有贪、嗔、痴其中一毒之人”,本以为这里面的“人”是指活人,如今看来,应该是更广泛意义上的人。 空真道:“魂器传达的信息本来简略,具体的情况得靠我们自行探索,比如道门灵格‘黄巾力士’的晋升仪式是‘连续搬运重物三十天’,可多重的物体才算是重物,每天搬运多长时间才算一日,这些都是信息中没有说明的 “如果是散修,遇上这类问题就得一步一步试验总结,而门派弟子则可以借鉴前人的经验,节省大量的时间,这就是江湖上鲜少有散修晋升高品阶灵格的原因。” 徐胜点了点头,伸手一招,将掉落在地上的两本佛经吸入掌心,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向王坚问道:“我记得一本交给你保管,一本交给空真师兄保管,怎么两本都到你手里了?” 王坚道:“那道金光人影一掌拍下来的时候,空真师兄便将佛经传给我保管,可惜后来忙中出乱,没能保住。” 空真解释道:“当时的情况我根本飞不了,飞天必然会被拦截,反倒不如遁地更有可能逃走,所以便将经文扔给了空悲师弟。” 王坚附和道:“如果与灵格同化,我便能躲入地府中,虽然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遁地’,可只要敌人不会同样的手段,那便跟遁地没有差别,此外,躲入地府时不能带活人一起,换成魂魄就没有关系。” 徐胜道:“原来如此,你若早些将此事告知我,那我一开始就会将经文都交给你保管。” “这正是我顾虑的地方,我不能在地府中待太长的时间,否则很容易灵化成‘牛头鬼差’,再也变不回人形,因此在关键时刻躲避敌人的追杀倒也罢了,长途疾驰,仍是空真师兄最为合适。”王坚解释道。 空真又问道:“现在玄难也已经魂飞魄散,我们该如何是好?” “自然是如实禀报,碰上这种超乎我们能力极限的强敌,任务失败不足为奇,”徐胜犹疑了一下,改口道,“不过,提前将玄难的神魂勾离肉身一事就没必要说了,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手法,若是最后计划成功倒也罢了,如今既然失败,说出去只会白挨一顿批评。” 空真犹疑道:“你别忘了,方丈同样修行过‘禅师’灵格,一撒谎就会被他识破。” 徐胜道:“没必要撒谎,就说偷袭者一指点下,被我们施加了禁制,无法动弹的玄难当场尸骨无存,事后我们寻找玄难的魂魄,找到时对方已经残破不堪,很快便癫狂发狂,冲向太阳魂飞魄散,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信息。” 空真和王坚面面相觑,发现这套说辞还真是天衣无缝,每一句拿出来都是事实,除非别人知道他们提前勾出了魂魄,否则根本察觉不到里面的内容缺斤少两。 “师弟,总觉得你好像在这方面很熟练啊,你该不会老早就谋划着如何对付鉴谎吧?” 徐胜咳嗽两声,道:“师兄,咱俩熟归熟,没有证据乱猜测一样告你诽谤。” 空真和王坚最终还是答应用这套说辞向圣女和方丈回报,两人虽然不在乎白挨一顿批评,可早已习惯唯徐胜马首是瞻,既然徐胜都这么说了,他们也没有反对的理由,少挨一顿批评总归是好事,何况又没有撒谎,只是进行了一些“艺术加工”而已。 四人重新上路,任务既然已经失败,这一回倒是不着急赶路,重新雇了一辆马车后,不急不缓的向莲花寺前进。 在途中一座驿站休息时,徐胜抽空打开了个人面板。 人物:徐胜人 神元:18000 气元:21000 精元:24999 技能:灵格“禅师”(1%)、天龙法体(50%)、八卦游龙步(75%)、大轮心经(50%)…… 行善值:59780 为恶值:0 晋升“禅师”让徐胜增加了3000点神元,其余并无改变,接着他又打开任务面板,上面赫然多出了一条新任务。 任务:不甘心吧(限时3年) 成功条件一:将僵尸童子一事调查清楚,找出幕后真凶,将真相公之于众,奖励行善值7000; 成功条件二:将僵尸童子一事调查清楚,消灭幕后真凶,奖励行善值50000; 成功条件三:帮助幕后真凶清除线索,抹消相关证据,奖励为恶值8000; 成功条件四:帮助幕后真凶完成晋升仪式,奖励为恶值80000; 任务内容并没有直接指出真凶的身份,令徐胜稍感遗憾,但依旧透露了两点信息。 其一、真凶大费周章的目的是为了完成晋升仪式,可以从这一点入手调查对方的身份;其二、从奖励的善恶值来看,真凶远不是徐胜现在有能力对付的敌人。 “虽然有些憋屈,但也只能先记在小本子上了……”徐胜忽然注意到一个过去都没有在意的细节,“三年的期限,是否意味着如果三年内没能解决此事,就再也不能找到真凶?或者对方另有晋升的方法,三年后就不再值这点善恶值?” 思来想去,终究没辙,哪怕所有的推测都猜对了,到头来仍需相应的实力方能解决,否则就像之前遇袭那般,对方直接当头一掌拍下,任你有千般谋划、万般智计,也要化为乌有。 “在晋升六品之前,有再多的想法也只能搁置一边,甚至不能去调查此事,得假装自己已经不感兴趣,免得引发敌人忌惮。” 从之前的交手来看,徐胜猜测对方应该是四品灵修,但他对自己有信心,如果将独一型视作额外的灵格,等他晋升六品,拥有灵格的数量将会比四品灵修更多。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情况,对方也可能修炼过独一型灵格,而且数量不等于质量,四品灵格的能力肯定强于多个七品灵格,但徐胜也没想过单打独斗,成功条件只是消灭真凶,至于如何消灭,并没有做任何限制。 “当务之急,还是先提升实力。” 徐胜毫不犹豫,消耗行善值提升天龙法体与大轮心经,这两部功法后续的内容早已熟记于心,而且随着他晋升七品灵修,身体的极限再一次得到拓展。 天龙法体第五卷和第六卷分别是阿修罗和迦楼罗,前者提升力量,后者提升速度,没有其余花里胡哨的东西。 随着10000点行善值的消耗,徐胜立即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首先精元暴增6000点,刚刚拓展的极限再次被充满——“禅师”并非武斗系灵格,提升的量终究不多。 接着,他测试了一番身体能力,发现力量较之先前增加了一倍左右,速度由于基数低,更是足足提升了三倍,即便不用高明的轻功,单靠身体素质冲刺也不再是短板,他在奔跑的时候甚至有一种背生双翼的错觉。 然而,这点收获相比内功的提升却又相形见绌,随着大轮心经的熟练度提升到大成,徐胜体内的真气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气海中似乎真的凝聚出一尊大轮明王,神威凛凛,焚尽邪魔。 反应在数值上,则是气元瞬间暴增12000点,超过了精元! 第一百二十一章 方丈的嫌疑 犯人身亡,不需要再日夜戒备,徐胜一行人优哉游哉的赶路,一直拖到圣女回到了莲花寺,这才回归宗门禀报,而且是分头行动,徐胜去找圣女,空真去找方丈。 “所以,你在怀疑道虚方丈是幕后指使玄难之人?” 圣女听完了徐胜的叙述后,立即听出了话中之意。 徐胜笑了笑,既无承认也无否认,而是道:“从玄难泄露的只言片语,以及跟神秘人交手时获取的线索来看,矛头都指向了某人,想不起疑心都很难。” 他又不是影视剧里为了剧情发展而强制掉智商的主角,这么多的线索,几乎都要把嫌疑人的名字糊到他脸上了,怎么可能不生出戒心? 只是,面对一个拥有鉴谎灵能,以及涉足因果律的大佬,他甚至不敢在空真等人面前说出自己的怀疑,只有在同层次的圣女面前,才敢承认这一点。 圣女似笑非笑道:“符合标准的人不只是方丈,我也一样是最大的嫌疑者,你不担心自己是羊入虎口吗?” “我自然是有相应的把握才选择相信前辈。” 徐胜当即将自己在战斗用毒气试探一事说出。 “原来如此,以这种方式测试我的灵格能力……但你没有想过,万一我是将计就计,故意装作不敌毒蚀,从而误导你的判断呢?” “我还有另一件线索,幕后之人推行此项毫无人性的计划,其实是为了完成晋升仪式,而前辈你同我说过,本门的三品灵格晋升仪式需要牺牲许多人,如此不正好对得上吗?” 圣女稍稍一怔,这个情报连她都不知道,空想是从何处得知? 当然,她没有开口向徐胜询问情报来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大凡少年天才,哪个没点奇遇,比如上回见面时,她就发现空真已经蜕变出灵格迦楼罗的独一型,这里面必然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便是她也是通过一连串的奇遇方有今日的成就。 一个像样的正道门派,就应该对年轻弟子中的佼佼者抱持宽容的态度,甚至鼓励扶持,如果连弟子有点私人秘密都容不下,非要寻根究底的逼问,这个门派早就后继无人了。 至于道虚方丈修炼本门三品灵格的可能性……并非没有,虽说那件灵格的形象是女性,但从来没有规定男子不准修炼女性灵格,女子不准修炼男性灵格。 修炼异性灵格在灵修中并不罕见,除去小部分会强制修行者变性的灵格,绝大部分都只是对长相产生一些改变,比如观世音菩萨就兼具男女之相。 徐胜见圣女不作回答,便道:“当然,这两条线索并不能彻底坐实方丈的罪名,也不能洗去前辈的嫌疑,但本门只有前辈与方丈两位四品灵修,我不相信前辈又能相信谁?凡事岂能追求百分百完美,能有八成的把握就已经很够了,如果事后证明是我上当受骗,那我也认了。” 圣女忽而提起一件不相干的事:“上次谈及游龙商会史东家的时候,你曾经说过怀疑对方的理由,称其伪装得过于完美,致使‘过犹不及’,而现在每一条线索都指向方丈,你难道没有同样的担忧吗?” 徐胜摊手道:“可这是二选一的事情,我不选择相信嫌疑更小的一方,总不能去选择嫌疑更大的那一方吧?” 圣女反问:“真的是二选一吗?” 徐胜若有所思:“前辈的意思是?” 圣女道:“为何不能是外派之人有意覆灭本门?玄难也可能被对方收买,故意在最后说一些意有所指的话来误导你。” 这下徐胜也有些不自信了,他一开始就将怀疑对象锁定在本门中,自然觉得方丈的嫌疑最大,可若是将怀疑范围扩大出去——那就超出了他的认知面。 尽管从任务内容来看,幕后者的目的与晋升仪式相关,可谁能保证别人的晋升仪式不会是“弄出一场殃及百万人的尸灾”或者“覆灭一门江湖大派”? 神秘人不愿使用灵能的理由也很好解释了,对方就是要引导徐胜怀疑自家高层。 “前辈心中可有怀疑对象?” “金刚寺,”圣女不假思索道,“之前他们便联络过我,提出愿意帮助我完成晋升仪式,以此达成与本门的合作,那时候我可没有其它的选择,而他们既然能提出这样的要求,想必有相应准备。” “原来还有这么一茬,那么金刚寺的立场的确变得很可疑了。” “在此瞎猜于事无益,你既有疑问,何不当面相询。” 说完,圣女便带着徐胜去找同样修炼过灵格“禅师”的戒律堂住持道显。 道显见到许久未见的徐胜,先是一喜,刚准备寒暄几句,感应到对方的灵压,那股喜悦便化为惊喜! 要知道,徐胜离开莲花寺的时候,还是一个连九品灵格都没有演绎圆满的“灵渣”,如今满打满算不到四个月,他就跳过了八品,晋升成七品灵修。 这样的修炼速度以天才而言,倒也不算稀奇,可放在徐胜身上就很让人震惊,有一种班上的愚钝学生突然开窍,成绩直接从倒数狂升到前五的感觉。 “看来当日让你离开是正确的决定,有时候长期待在一个地方,眼界就会被限制住,以为天下只是自己看到的一亩三分地,只有出去多看看,才能明白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道显欣慰道。 徐胜道:“距离衣锦还乡,还是差了一些。” “哈,谦虚中带着自信,还是一如既往,看来灵格‘药师’没能磨去你的锋芒,连圣女都被你请动了,说吧,这回是想让我去当谁的见证人。” 道显很清楚自己看好的这位后辈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格。 徐胜如实道:“方丈。” “你又惹了一位方丈,哪个分院的?青叶寺的那位不是被你明正典刑了吗?” “这回是莲花寺方丈。” “莲花分院啊……这不就是本寺吗!” 道显回过神来,盯着徐胜一阵猛瞧,见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再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叶衣圣女,不由抚额道:“还指望灵格‘药师’能磨一磨你的脾气,没想到不仅没起到效果,反而让你变本加厉,真怕哪天你要捅上天去。” 既然有圣女作保,道显自然不会认为这是一场恶作剧,尽管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意识到了严重性,当即绷紧了脸,心情变得凝重起来。 毕竟圣女和道虚方丈可是本门的两根支柱,一旦起了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一行人来到方丈院,见到了道虚方丈,而道虚方丈也丝毫不显意外,坦然道:“听完了空真的回报,老衲就猜到你们会来。” 圣女双手合十道:“有些事终究还是说开的好,因为害怕真相而选择逃避,只会让矛盾在误会中加深,直至某日以不可预料的方式爆发。” “老衲也是这般认为,因为一点小小的误会而导致门派走向衰落,最终分崩离析的例子,历史上实在太多,我辈不可不以之为鉴。” 道虚方丈上前一步,对着道显说道:“此事非我本人所为,在晚辈空真通报之前,我对此事一无所知。” “真话。”道显迅速做出了判定,并明显松了一口气。 徐胜的灵格也告诉他,方丈并没有撒谎,但作为一名长期研究“鉴谎”灵能漏洞的高手,他敏锐地意识到,方丈的回答有所保留。 然而,即便知道这一点,他也不能做什么。 就跟上一回,白藕寺方丈联袂几名长老共同向徐胜问罪,结果被徐胜以真话反驳的情况相同,以这些人精的阅历,当然听得出徐胜运用了避重就轻的话术,没有老实交代,但当白藕寺方丈提出让徐胜进一步自证清白的时候,道虚和道显都没有答应。 “不能滥用鉴谎灵能”,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警告,因为问心自古无完人,非要刨根询问到底,必然会发现对方曾经有过龌龊的想法。 因此,像方丈回答的这番话已是足够,除非徐胜能拿出真凭实据,证明对方与案件有着紧密联系,否则不能将对方当做罪犯对待。 玄难一句捕风捉影的话? 神秘人展现出来的实力? 这些都是受主观判断影响的问题,根本不能拿来当做证据,道虚方丈愿意为此自证,没有用自己的身份逃避询问,已经展现足够的诚意,徐胜再不依不饶,就有点不知趣了。 接下来,圣女主动提出自证,将相同的话重复了一遍,洗刷了自身的嫌疑。 不管真相如何,也不管真凶是否在场,徐胜对这样的结果都松了一口气,至少证明对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撕破脸的可能。 于莲花寺而言,如果道虚方丈来一句“那我也不用再装什么正人君子了”,才是真正的灾难,因为这意味着两位四品灵修要拼个你死我活。 离开方丈院的路上,道显以传音入密对徐胜道:“以后你别将自己修炼了‘禅师’灵格一事宣扬出去,否则你就会发现,自己再也听不到一句谎言,别人在你面前说的都是真话。” 徐胜闻言哑然失笑,从逻辑来看确实如此,既然撒谎一定会被揭穿,那就只能说真话,或者干脆保持沉默,只有不知情者才会松懈防备。 道显见徐胜和圣女似乎还有事情要商量,便先行告退,只是见两人相互信任,不免有种自家的孩子被别人收养的酸楚感。 “虽说你没能保护好玄难,但揭穿了活人童子像的阴谋,让本门避开了一次大祸,仍是有功无过,想要什么奖赏,尽管说来。” 圣女想了想,又补充道:“上回你以八尺琼勾玉非自身持有之物拒绝了,不想以此为自己谋利,这一回可是实打实的功劳,将一场很可能伤及数十万人的灾难消弭于无形,宗门若不赐下奖赏,会被人批评赏罚不明。” 徐胜稍微想了一下,灵格暂时不需要,且不说七品灵格刚晋升,便是六品灵格也完全可以选择阐提戒刀中蕴藏的“传道者”。 “可以将《天龙法体》最后的两卷赐给弟子吗?” “不行,《天龙法体》非六品灵修不得修行完整,这是本门的规矩,除非你愿意出家,倒是可以商榷一二。” “那还是算了,我也不着急此事。” 身体潜能已至极限,便是有了第七卷和第八卷,徐胜也无法修炼,还得等到蜕变出独一型灵格才有机会。 “可有其它弟子有资格修炼的上乘武功?” 圣女想了想,道:“你既然修炼了《沧澜武经》、《梵天轮指》、《断空刀法》和《大轮心经》,拳掌指刀内功皆属本门顶尖,再修炼其它武功并无意义,跳不出相同类型的藩篱,要说唯一能超越这些武功的……只有一门。” 当即带着徐胜前往明王阁,然后指着一块印着三道手印的青石道:“你也知道本派祖师并非佛门出身,只是为了借佛法来降低畸变的风险,可他为何不选道法? “传闻中,祖师曾遇见一名来自蛮洲外的高僧,彼此交流武学心得,为对方的武道境界所折服,这才选择了佛法,而那位高僧留下的就是这三道掌印,源自一门名叫《大乘渡厄法》的武道经文,虽说残缺不全,可单论境界,犹在本门所有武功之上。” 徐胜伸手接触青石,感应着残留在上面的拳意,顿时明白圣女并未谦虚,这三道掌印的确深奥莫测,在过往所学武功之上,甚至在本派武功中能找到不少相似的影子,想来是后人从中借鉴,完善出新。 从残留的消息来看,《大乘渡厄法》共有九道法印,而留下来的只有三道。 圣女道:“在武功上,宗门已经给不了你更多的帮助了,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希望将来你能有缘收集齐剩下的六道法印。” “谢前辈祝福。” “对了,离开莲花寺前记得带上檀贞,她已经成功晋升‘天人’。” 徐胜心中细数,不久之后,青叶寺将会多出天人、护法神、狴犴、上师四个六品灵格,综合实力无疑会进入高涨期,不由对未来满怀期待。 (第二卷 完) (斋主:这一卷没有平行世界篇,想不到切入点,结束得稍稍有些仓促,不过该埋的伏笔都埋了,接下来就是根据地腾飞的第三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 神兵凶器 七月流火,正是丰收时节。 如今的四谛城百姓已经不需要烦恼粮食收割之事,但成为工人的他们也只是从一年两收获变成了一月一收获,而且今天正是四谛城新建酒厂正式开工的日子。 “这个就是麦酒?” 徐胜看着手中与前世啤酒几乎没有差别的酒瓶啧啧称奇。 蛮洲的玻璃不值钱,烧制技术早已泛滥,只不过人们习惯称之为琉璃片,因此若以为办个玻璃厂,就能当做奢侈品大卖特卖的想法还是省省吧,在这个有超凡力量的世界,别人要偷你的创意实在再简单不过。 徐胜对玻璃瓶不好奇,他好奇的是上面的锯齿瓶盖,这玩意可是技术活,地球上是在19世纪末才流行起来,此前人们都是用软木塞塞住瓶口,再用带子加以固定,开瓶时非常麻烦。 照理说,以蛮洲现在的工业水准根本做不到量产化,但徐胜忘了一件事,这个世界有灵能存在,科技树不需要按部就班的发展,完全可以跳过几项前置条件。 比如墨家的工匠直接来了个手搓机械,其灵格“铁匠”拥有两项灵能,分别是“百炼成钢”和“搓铁如泥”。 “百炼成钢”可以清除铁料中的杂质,能轻松将生铁变成百炼钢,唯独对铁矿石无效,否则连炼铁厂都省下了。 “搓铁如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可以将铁块当成泥巴来捏,同样也有一些限制,比如对其它金属无效,杂质太多的不行,质量太重体积太大的也不行,精度则视个人熟练度而定,目前这批铁匠中,技术最高明者仅靠手指触摸,就可以将精度细化到百分之一寸,也就是0.33毫米。 有了这批“铁匠”灵修的帮忙,自动化固然不可能实现,但手搓一批人工器械不是难事,四谛城的酒厂目前能日产三千瓶麦酒,而随着工人技术的熟练和原材料的大量运输,未来产量预计能翻两番。 最初徐胜看到这批铁匠的本领时,曾想过手搓枪炮,直接进入全民火器时代,但联想到现实情况,便知道这个想法根本行不通。 因为这个世界没有军队的概念,两方势力对决,往往都是高手之间的胜负对决,谁赢了谁就能吞并对方的领土,至于底层的平民,他们根本不在乎上头换了谁当领主,反正都一样。 这种战争方式也有好处,至少不会出现拉壮丁的情况,领主们也不是笨蛋,本来麾下人口就稀缺,再强迫平民去当炮灰,除非他想当孤家寡人。 如果蛮洲只有武功,普通士兵或许可以通过列队齐射,以及使用机枪扫射来对付武者,但加上灵能,数量不仅不能成为优势,有时候反而会成为劣势,比如遇见一个擅长心灵控制的灵修,直接控制一名士兵临阵倒戈,扫射自己的战友,根本防不胜防。 虽说己方也可以找同样擅长心灵控制的灵修来保护士兵,但与其绕这么一个大圈,直接消灭敌对的灵修不是更方便? “师弟,你不能喝酒,还是让我来验货吧。” 伤势痊愈的乔梁从徐胜手中拿过酒瓶,手指一崩,就将瓶盖打开,仰面就是“吨吨吨——噗哈”。 “我这不是验货,而且师兄你伤势刚好,还是别碰酒为妙。” “哈哈,某家与别人不同,酒喝得越多,傷勢好得越快,這是靈格‘酒中仙’的靈能。” “在禅师面前还是别撒谎了,师兄你之所以还俗,该不会就是为了光明正大的喝酒吧?” 见劝说无用,徐胜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得道:“喝都喝了,师兄评价一下吧。” 乔梁擦了擦嘴角的酒沫,道:“略带苦味,香气浓郁,回味甘甜,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价格便宜的话,应该很受欢迎。” “办工厂的好处,就是能把成本压得很低,即便算上运费,售价应该也会比世面上的大众酒水便宜两成,等未来产量上去,还能继续降低。” “那不用说了,又便宜又好喝,注定供不应求,只不过全便宜游龙商会了。” 酒厂的另一边,游龙商人的人正在搬运麦酒,除去小容量的瓶装,还有大容量的桶装,早在两个月前史耀乾喝下第一瓶麦酒的时候,就当场拍了定金,将酒厂未来一年的麦酒全包了,出多少收多少。 一脸乐呵呵的史耀乾手里拿着算盘走了过来,拱手道:“千盼万盼,酒厂总算是正式开工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四谛城的‘大威酒’就能享誉燕州和邻州。” 徐胜道:“看来我得提前祝贵商会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同喜同喜,我赚得多,不也证明贵厂出产得多,而贵厂每出产一瓶,就有八枚刀币落袋,这样的收益也就比挖金矿差一些。” 可能是因为看到了未来光明的钱途,史耀乾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不少。 徐胜忽然道:“可惜,四谛城终究还是太偏僻了,道路不便,算上途中的折损,遭遇妖魔袭击的风险,以及雇佣镖师的支出,光是这运费就抵得上酒钱了,虽说我已将所有过路费免除,但综合下来,跟其它地方的特产相比,并无半分优势。” 身为商人,察言观色不过是基本功,史耀乾立即领会到对方的隐意,忙问道:“侠僧可有指点?” 徐胜眼神一示意,乔梁立即拿出一张地图,摊开在三人面前。 “史东家请看,四谛郡三面环山,实在不是发展商业的好地方,但是若将目光稍稍放长远一些,便可以看到四谛郡东边不到四十里处便是沧海,若是能在此处建立一个港口,将陆运转为水运,不仅能节省大量的运费,甚至还能将货物卖到更远的地方,而不是只在燕州和邻州打转。” 史耀乾的笑容一凝,随后虽无改变,却没了真诚:“话虽如此,但若是这么容易便能建成,四谛郡又岂会等到今日仍无所作为,侠僧方才也说了,四谛郡三面环山,而横亘在东边的正是无根山脉。” “事在人为,过去四谛郡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商品,自然不会想到去开通水运,可现在情况已经不同了,有山阻拦,把它搬掉就是了,以游龙商会的人脉,难道还怕找不到几个拥有‘搬山’灵能的灵修?” “侠僧说得也太轻巧了,‘搬山’可不是寻常灵能,拥有相关灵能者至少也是五品,便是找到了,请对方出手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如果找不到会搬山的灵修,也可以退而求其次,寻找能在山体中打通隧道的灵修,只要能建造出一条最短连接四谛城和沧海岸的道路,有没有山挡在那里,并不重要。” 史耀乾闻言一愣,若只是打通隧道的话,难度确实一下子下降了许多,只要掌握相关的灵能,七品灵修也能做到,无非耗费的时间更久一些。 他皱着眉头摇了摇,道:“光是打通隧道并不够,无根山脉妖魔横行,属于危险区,别说普通人,便是灵修也不敢深入,想来最初建立四谛城之人,也是因为顾虑到这一点,才没有将城市建在海岸边。” 徐胜笑道:“如果本寺能解决掉这批妖魔呢?” “真的?”史耀乾眼露惊喜。 徐胜反问:“撒谎欺骗阁下有什么意义,败坏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用吗?” 史耀乾紧紧盯着地图,尤其是四谛城到沧海岸的那段距离,以及西边的那条歪歪扭扭的官道,目光来回检查对比。 他很快有了决断,道:“如果侠僧真能扫荡妖魔,将危险区变成警戒区,本商会愿意做介绍人,帮忙联系能搬山或者开通隧道的灵修。” 既然是联系,到头来还是得由青叶寺承担请人出手的费用,史耀乾无愧其名。 徐胜明白对方的心思,这是想借机索取更多的好处,比如未来港口的股份,但他可不会惯着对方,来之前就有了完整的计划。 “光凭四谛城很难建造出一座靠谱的港口,故而我们决定以参股的形式,邀请其它商会参与建设,但这个名额不会白给,谁能想办法搬走无根山脉,或者打通出一条隧道,我们就把名额给谁,贡献越大股份越多,此事不久后就会对外公布,看在贵商会长期以来友好合作的交情上,我将这一消息提前告知史东家。” 史耀乾一听就知道要糟,这是要把吃独食变成竞争拍卖,毕竟有眼光的人都能看出,若四谛郡真能在东边的海岸建起一座港口,必然日进斗金,哪怕不买卖四谛郡的商品,光是给来往的船只作停靠修缮,都是很可观的收入。 侠僧的话说得很好听,什么看在友好合作的交情上提前告知,其实是因为现在的四谛郡名气不大,公告贴出去也没人关心,而等到这批“大威麦酒”涌入市场,打开了名气,吸引了多方的目光,届时再将公告贴出去,必然会引动群狼争食,本质上不过是个顺水人情。 但就算洞悉了这点又能如何,史耀乾难道还能强扣着“大威麦酒”,不把东西卖出去? 他敢这么做,第二天青叶寺就要没收所有工厂中游龙商会的股份,这个世界说到底是靠拳头说话,拳头硬,说话也硬气,拳头软,说话也没底气。 徐胜的拳头不算特别硬,但拿捏一个史耀乾仍是绰绰有余,便是比较两人的背景,莲花寺固然并非江湖顶级门派,可作为地头蛇,对付一个游龙商会同样不在话下。 因此,就算明知道对方是做了一个顺水人情,史耀乾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并说了一堆感谢的话。 当然,落在已经晋升“禅师”的徐胜耳中,自然能听出对方的言不由衷,这种感觉着实新奇。 你知道对方在撒谎,但你的目的本来也只是让对方撒谎,对方若是真心感谢反倒让你起疑心,觉得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所以说,在鉴谎灵能面前,撒谎同样是一种情报。 打发掉史耀乾后,徐胜回到青叶寺,并来到般若堂旁新建的一个小工坊,那里有他期待已久的新“神兵”。 “侠僧,我已按照你画的图纸,打造好了兵器。” 那位墨家中手艺最好的“铁匠”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一方面惊叹于徐胜的想象力,一方面为自己的手艺自矜,一方面又担心这件兵器的凶性,毕竟跟刀剑这类还能当做配饰的兵器不同,他亲手打造的兵器完全是为了杀戮而诞生。 “哦,倒是比我想象中快得多,手搓机械就是方便。” 徐胜快步走进工坊,一眼就看到摆在中央高台上的六管重型机关枪,这件兵器继承了墨家简洁实用的传统,没有添加多余的花纹,只是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嚯,好凶器!”乔梁只看了一眼,立即被吸引了目光,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虽然看不懂这件兵器的用法,但我完全能感受到它蕴藏的浓烈杀气,绝对是一件魔兵。” “什么魔兵凶器,这是正正经经的佛兵,专门为超度妖魔而生,蕴藏我佛大慈大悲之真谛,从外观光泽来看,的确显得冰冷了些,可只要送去菩提院开个光,自然就会变得神圣仁慈。” 徐胜上前一只手将重机枪拎起来,掂量了一下分量,颇觉满意。 将热兵器分发给普通士兵列装,在这个世界的确行不通,但这并不意味着热兵器没有用武之地,只不过得从量产路线改为精品路线,反正以武者的体质而言,拎着一把重机枪跟拎一把冲锋枪没有区别,完全不需要考虑后坐力的问题。 铁匠犹豫了一下,可本着墨家兼爱非攻的精神,还是鼓起勇气对徐胜说道:“有一事还请侠僧见谅,那张图纸已经被我烧掉。” “哦,为何?” “因为这件兵器的杀性太强烈了,而且同寻常神兵不同,它对使用者的修为并无太高要求,三流武者亦能使用,若在侠僧手中,我自然无需担心会被用作歧途,可一旦落入别人手中,难保不会用来杀戮无辜,偏偏这件兵器最擅长的就是杀戮,为防万一,还望侠僧能答应我,不要再造出第二件相同的兵器。” 第一百二十三章 护法神与天众 徐胜反问道:“杀人以梃与刃,有以异乎?” 匠师一愣,旋即摇了摇头,道:“从结果来看,并无差别,可从成因来看,以利刃杀人,比以木棍杀人容易得多,试想两邻居吵架,怒极失智,若两人手中拿着的都是木棍,最后只会互相打得鼻青脸肿,可若两人手中拿着的是劲弩,只需扣一下手指就能射杀对方,则最后免不了要两家缟素。” 没想到这位手工大师居然也精通辩术,逻辑如此清晰,徐胜稍感讶异,但并未有丝毫迟疑,开口道:“也就是说,大师担心的是‘身怀利刃,杀心自起’,那么我们只要给这件兵器加上限制即可。” “如何限制?” “大师认为,这件兵器如何使用?” “这种六管火铳拙者的确是首次看见,但单管火铳曾见过多次,黑市中亦有兜售,结合此物尾部的圆筒来看,此物应该是以连发弹丸为杀敌手段,圆筒则是用来盛放弹丸,以其内部结构实现装填、击发、退壳等工序,无需人工装填。” 徐胜将弹筒拆卸下来,道:“然而里面是空的,可见我并非如此构思。” 匠师沉默了一会,有些不好意思道:“老朽本以为侠僧是为了防止我偷学,故意将此处构造省去,难不成还有其它用途?” “当然,以这件加特林……六管火铳的射速,一分钟至少能射出一千发弹丸,也就是说,以后我跟人战斗的时候,不仅要拎着这么沉的玩意,还要提着一箩筐的弹丸,战斗中还要防备弹丸卡壳的意外状况,如此累赘麻烦,我以阐提戒刀施展极招不是更方便。” “不知侠僧的构思是?” 涉及专业领域,匠师一下子来了兴趣,顾不得什么杀人以梃与刃的争论,急忙虚心请教。 “我准备在这圆筒里篆刻聚灵阵,塞入几颗妖丹作为储灵核心,还有那六根枪管,内部都篆刻固灵阵,从而将灵气压缩固定成弹丸……” 没错,徐胜准备跳过实弹武器,直接上手能量武器,他委托墨者打造重机枪,可不是为了再现加特林菩萨的梗,而是真觉得这东西有用。 在过去,独家改进的聚灵阵是各大门派的珍宝,可以创造出灵气浓郁的修炼环境,不至于让一方洞天福地被涸泽而渔,其意义不亚于护派阵法,但在灵气被污染的现在,除非某位灵修想不开,试图自杀,否则根本用不到聚灵阵,相关的阵图都已经沦为废纸。 但徐胜又不打算吸收灵气,他只是将灵气作为子弹射出,有污染更好,自带剧毒属性,因此他通过游龙商会,轻松购买到了一张据说来自至道宫的杳冥聚灵阵。 至道宫是蛮洲一流的道家门派,以擅长炼器闻名江湖,而符文学是炼器的基本功,故而他们在阵法上的造诣同样出类拔萃。 “以灵气为弹丸,真是好想法!”匠师听完徐胜的创意,眼冒精光,称赞不已,“这样就能省去大量制作弹丸的功夫,也不必烦恼装弹的问题,遇上敌人可以直接开膛扫射,配合聚灵阵和妖丹,连补给的问题都解决了,而且灵气弹丸不受重力、风力影响,弹道笔直向前,只要锁定目标就能命中,就连射程也比实物弹丸远得多。” 其实徐胜的创意不止这些,他还想过制造“轮转剑气机关枪”,就是用剑气当子弹,这玩意可比什么灵能弹锋利多了,只要数量堆上去,便是四品大佬的护体罡气,也能数息间强行轰破。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灵能弹可以通过聚灵阵收集灵气,剑气可没有,而且剑气的性质太过锋利,根本找不到能储备它的物品,妖丹也不行,若是现生现用,那还不如直接提剑砍人。 类似的“刀罡机关枪”也有同样的难题,徐胜想过直接把阐提戒刀当做机枪的支架,自己握住刀柄催发刀罡,再通过枪管发射出去。 可转念一想,这根本就是脱裤子放屁,他一次催发的刀罡就那么点,若是机枪射速过快,很可能射到一半就歇火,若是降低射速,那他直接挥刀斩出刀罡不也一样,更别说刀罡剑气过于锋利,很容易切开枪管。 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就是真气重机枪。 徐胜开口道:“火药弹丸会产生后坐力,真气弹丸同样会产生劲力反噬,如果交由枪械来承受,很容易产生磨损,故而最好是转嫁到使用者的身上。 “此外,聚灵阵填充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消耗的速度,一旦妖丹中储存的灵气耗尽,使用者还想发射弹丸,就得消耗自身的真气。 “无论哪一项,都要求使用者具备雄厚的根基,常人无法动用,这样的限制大师觉得如何?” 匠师长出一口气,道:“其实,在听到用妖丹来储存灵气时,老朽的担忧便解开了。” 妖丹又不是田里的大白菜,本就难得,而且低级的妖丹储存不了多少灵气,想要真正发挥出真气重机枪的威力,还得搭配更高级的妖丹,光这点就将门槛拉高了。 匠师担心的是人人都可以用的杀戮利器变得泛滥,这势必会让原本可以轻松化解的小冲突,在某人的一怒之下沦为巨大的惨剧,而且万一落到没有修为的恶人手里,就会因此获得杀戮的能力。 现在既然有了限制,他便无话可说,毕竟世上拥有强大破坏力的神兵利器多得去了,不缺这一件。 “一事不烦二主,正好大师你修炼过‘符文师’,篆刻阵法之事也一并劳烦您了,这是阵图。” 徐胜从怀中取出数张图纸,其中既有之前提过的聚灵阵和固灵阵,也有他向空真问来的《大明六字真言咒》,“唵嘛呢叭咪吽”正好一根枪管对应一字真言咒,只要将相应的口诀篆刻在枪管内部,就能让射出去的真气子弹获得六字真言的效果。 匠师看到明显不同于其它图纸的《大明六字真言咒》,微微一愣,继而长叹道:“侠僧如此信任老朽,如何敢不尽全力。”当即把手伸进圆筒中,贴着内壁开始篆刻聚灵阵。 徐胜对对方的手艺很放心,把图纸放下后就离开了,没有站在旁边观看。 这位匠师的手搓精度是十分之一寸,这并不是指他的作品会有3.3毫米的误差,而是指他可以将一个长宽高皆大于十分之一寸的铁块捏成任意想要的形状,什么变形金刚美少女手办都不是难事,但小于十分之一寸,“搓铁如泥”就无法起效。 灵能就是这么个玩意,符合条件就行得通,不符合条件就行不通。 离开般若堂后,乔梁搓着手道:“师弟,这样的好东西你可得多造几架,师兄的身板也很结实,顶得住真气反噬。” “没有足够的妖丹,造出来也只是样子货。” “只要扫荡了无根山脉,妖丹不就有了,以师弟你的性格,难道不是算到了这一步,才提出造这么个杀器……对了,这玩意叫什么名字?” 徐胜想了想,道:“佛装转经轮真气克敌铳,简称佛克铳。” 乔梁感慨道:“真是有禅意的名字。” 两人路经罗汉堂时,看见演武场周围聚集了诸多弟子,而场上有两道熟悉的身影正在切磋比武。 正是廖潇潇与唐徵明,两人皆已晋升六品灵格,只是刚晋升不久,对灵能运用不甚熟悉,若非如此,以后者的惰性,绝对不会把时间用与人练武上。 唐徵明依旧是手持一柄长枪,舞得龙飞凤舞,然而对上赤手空拳的廖潇潇,却是被打得节节败退。 其实以灵格特性而言,“天众”属于法术系,“护法神”属于武斗系,照理应该是唐徵明占优势,但是在此之前,唐徵明过去修炼的三件灵格分别是“云游僧”、“善目使者”和“彻听伽蓝”,而廖潇潇修炼的三件灵格则分别是“武僧”、“火宅行者”、“金刚力士”,很明显就能看出彼此修行方向的差异。 眼见局面不利,唐徵明立即催动灵能“勾招法”,背后浮现的护法神虚影立即凝虚为实,体型进一步扩大,化作三丈高的灵体,其手持龙纹大刀,巍峨伫立,宛若关帝在世,甚是威严。 唐徵明将招式路数一变,明明手持长枪,却使长柄刀招,银芒横空一扫,背后的护法神做出相同的动作,一道璀璨的刀光排空而现,卷起烈烈罡风,如怒潮般袭出。 廖潇潇立即催动“火宅行者”的灵能,化作一个火人,无视罡风袭身,快速冲至唐徵明身旁,一式力大势沉的金刚掌迎面拍出。 唐徵明对这一掌浑不在意,纵身一跃,枪锋从背后开始转过一道大圆弧,狠狠砸向地面,这一招看起来华而不实,但相同的动作由背后的护法神做出来,便是惊天动地的一击。 一股沛然不可抵御的劲力从刀刃处爆发,如山崩海啸,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出,化作火人的廖潇潇一下子就被震飞出去。 唐徵明趁胜追击,以枪作刀,返身横斩而出,并施以奇巧劲力,抖动枪锋,转过波浪的痕迹。 背后的护法神依样画葫芦,堪比撞城锤的龙纹宝刀竟也抖出相同的波浪纹路,精妙得无与伦比,如同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在用绣花针刺鸳鸯图一般,格外奇诡。 不同体型的人用相同的招式,造成的结果却是大不相同,若是由唐徵明使出这一枪,便是华而不实,廖潇潇可以轻松以金刚掌强破,可换成护法神使出这一招,便是兼具技巧与力量,无隙可寻,于是她只好伸手一点,催动“天众”的灵能。 “天道轮回。” 无形法力化作漩涡困住金甲天神,接着向内一缩,便已消失不见。 唐徵明早已见识过此招,倒也不觉惊奇,“天道轮回”是精神系灵能,若是作用在人的身上,可以把人的精神拉入轮回幻境,若是施展在类似金甲天生这种灵体身上,则是直接湮灭。 上一回交手的时候,他就是中了这一招,站在练武场上发愣,被对手轻松击落场外。 须知轮回幻境的时间与外界同步,不会出现在幻境中待了一年,在外面只有一天的情况,因此在战斗的时候,除非在中招的瞬间脱离幻境,否则必败无疑,对手不会在一旁傻傻的等待。 由于想不出这一招的破解方法,唐徵明只能跟廖潇潇约定,不能把此招直接作用于人,否则没有比武的意义。 双方再度交手,这一回唐徵明的体表泛起了光芒,速度、力量、反应都提升了一大截,这是“护法神”的第二项灵能“增益法”,可以全方面提升一个人的能力,既可以加持给自己,也可以加持给别人,是一项极其实用的辅助灵能。 除此以外,护法神还有“息灾法”和“降伏法”两项灵能,前者可以消除诅咒类的法术,后者则是在触摸的情况下,封印对方的灵格和功力,令其无法使用灵能和真气。 理论上,唐徵明只要抓住廖潇潇,这场比武就可以宣告取胜,但身为一名使用长兵器的武者,他哪里敢跟对方贴身搏斗,只怕没来得及抓牢,就被三拳两脚打翻在地。 “降伏法”属于看起来很美好,实则只能用来囚禁犯人的封印系灵能,“息灾法”唐徵明倒是一直在使用,以此对抗对方的“天人五衰”。 灵能“天人五衰”是一项效力会随时间不断增强的诅咒,一旦中招,精气神三元就会开始衰竭流失,而且流失的速度会不断加快,直到中招者彻底化为一具枯骨。 再强大的诅咒抗性,中了“天人五衰”也只能等死,无非时间长短的问题,除非拥有消除诅咒或者豁免诅咒的能力,便是徐胜中了这一招,也只能一边利用大轮明王真气抵御诅咒,一边抓紧时间进攻,争取在化作枯骨前击杀对手。 只看“天道轮回”和“天人五衰”两项灵能,便能明白为何“天众”被评价为顶级的六品灵格。 第一百二十四章 办报 七品灵格与六品灵格是一道分水岭,修行界将灵格分为下三品、中三品、上三品是有其原因的,通常而言,下三品都是给灵修打基础,到了六品灵格就会产生质的飞跃,相当于武道中的极招。 天众的灵能“天道轮回”和“天人五衰”配合起来,可以轻松越阶击杀无相应抗性的强者,理论上可以先用“天道轮回”将人拖入幻境,再坐等对方被“天人五衰”消亡成枯骨,廖潇潇完全可以在一旁愉快的嗑瓜子,什么事都不用做。 顺便一提,天众的第三项灵能名为“有情福报”,可以提升修行者的运气,且善行做得越多,福报越明显,反之恶行做得多了,好运就会变成厄运。 这一点对应六道轮回中的天道众生的特性,他们并没有超脱轮回,同样会衰老死亡,只是比人道众生能享受到更大更长久的福报,可做了恶事照样会堕入三恶道。 徐胜过去能越阶挑战强敌,大抵是因为他的对手都没有使用灵能,比如空真的师父道善因为畸变而受到限制,青叶寺的前方丈道智是被偷袭加上受阐提戒刀的克制,酒吞童子是灵化体,神秘金色人影则是为了遮掩身份。 唯一正经交手的六品灵修大概就是那位拥有灵格“钦原”的凤鸣楼杀手,但不可否认的是,对方隐身的灵能以及救命的“金蝉脱壳”都是极其实用的灵能,换成寻常武者,交手的第一回合说不定就被刺杀了,徐胜能窥破对方的真身,还是因为有王坚的勾魂锁链的提示。 却说演武台上,使用了“增益法”的唐徵明不仅扳回劣势,还渐渐占得上风,他现在自带全属性增幅,除去身体素质外,就连内功都有提升。 廖潇潇被逼得不得不加持灵格,背后浮现“天众”的虚影,但唐徵明紧跟着召唤“护法神”的虚影,于是彼此的差距不仅没有缩小,反而进一步拉大。 哪怕“天众”的品质要高于“护法神”,可前者毕竟不是武斗系灵格,加持后带来的效果反而不如后者。 很快廖潇潇就被逼到擂台的边缘,而唐徵明立即摆出了横扫千军的姿势,就要一击将对方扫落下太,蓦地,他脚下一个趔趄,却是踩到了一块尖锐石子,当即痛得要死,他可没有修炼过横练武功。 廖潇潇抓住机会,化作火人向前一扑,唐徵明将横扫千军改为青龙出海,抖动枪身向前疾刺,挽出朵朵枪花。 熟料廖潇潇根本没有正面冲突的意思,虚晃一招,却是趁机绕到了唐徵明身后,反手一式莲花掌拍出,配合金刚神力,如一面气墙横推,硬是把下盘不稳的唐徵明推落擂台。 “唐师叔,我又赢了。”廖潇潇嘻嘻笑道。 “赢了就赢了呗,干嘛加个‘又’字,须知兵法之道,贵在胜不骄败不馁,我做到了后者,你却做不到前者,可见这一场切磋表面看是你赢了,但真正的赢家却是我。”唐徵明振振有词道。 徐胜走过来道:“打输了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是要当常败将军吗?” 唐徵明把腿抬起横在膝盖,将扎进脚底板的石子拔出去,道:“我这是运气不好,关键时刻踩伤了脚,不然那一枪完全可以把她打下擂台,师弟不是我说啊,最近青叶寺赚了那么多钱,就不能从指甲缝漏一点把演武场修一修吗?这破破烂烂的模样实在有损本寺格调。” “修什么修,反正修得再好,没过两天又会被打得破破烂烂,何必花这冤枉钱,”徐胜才不会把钱花在这种地方,“你不是运气不好,而是廖潇潇的运气太好,但运气好本来就是她的灵能。” “你想告诉我,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这是安慰失败者的话,本质仍是你的实力不够强,否则何须在意别人运气好还是差。” “一句正确的废话。”唐徵明没好气的摆了摆手,继而又问道,“游龙商会那边已经同意了?” “这本来就是一次双赢的买卖,史耀乾若是抓不住这个机会,只能说明他作为商人不合格。” “什么时候出发扫荡妖魔?” “明天,所以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别到时候用伤势未愈作为偷懒的借口。” “我是那种人吗?” “你这么自信,为什么语带疑问?” “因为直接否定会被你看穿谎言啊。” 唐徵明如此理直气壮,反而令徐胜无话可说。 尽管之前在莲花寺的时候,道显住持曾建议徐胜别将自己修炼灵格“禅师”一事说出,理由是别人知道后就只会在他面前说真话。 从如今的情况来看,确实被道显住持说中,明明日常生活中谎言随处可见,可徐胜听到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要么是像乔梁那般,撒的是不在乎被看穿的谎,要么是像唐徵明那样,用各种小技巧来躲过鉴谎。 这大概就是“禅师”的无奈之处,大家都知道你能鉴别谎言,所以就会本能地加以防备,因为某种意义上,鉴谎跟读心术没有差别,而人们都喜欢保留隐私,不希望被他人看穿自己的内心,那种坦荡无私,心怀公义,事无不可对人言的豪侠终究是极少数。 与其被鉴定为谎言,还不如不说话,至少保持沉默就可以不被看穿内心的真实想法。 徐胜并非不想保密,奈何作为一个名人,很多事情不是你想保密就能保得住的,除非能一辈子忍住不去使用,否则别人完全可以从你日常的言行举止中,推断出到底修炼了何种灵格,更别说战斗中显现的灵格虚影,很容易被人一眼看穿。 想通这一点后,徐胜便不再遮遮掩掩,大大方方的向别人承认这一点,而凡事有利有弊,他人固然有所防备,懂得用一些小聪明来躲避鉴谎的判定,但小聪明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用,更多时候都只能老老实实的作答。 至少在与史耀乾的几次谈话中,徐胜都稳稳占据主动,因为对方有很多话术都不敢使用,生怕被看穿内心真实的想法,而商人不能吹牛不能作假,一身本领就去了大半。 “护法神的演绎核心在于‘护法’二字,扫荡妖魔,保护寺庙,无疑能大幅提升演绎度,你自己看着办吧,若不抓住这次机会,等周边的妖魔被扫荡干净,以后你再想演绎灵格就困难了。” 徐胜叮嘱了一句,便不再继续劝说,他知道唐徵明这人平日里看起来不着调,但关键时刻不会拉胯,而且最是讲义气,即便嘴上发着牢骚,身体还是会老老实实的来帮忙。 徐胜回到寮房,还没来得及休息,道慎便拿着几本账簿进来,开口道:“三藏法师请看,这是四谛城本月的财政收支、粮食收获,还有房屋拆迁、道路开拓、官道夯实等几项工程的进度。” 徐胜面露无奈,道:“师叔现在你才是本寺方丈,这些资料你自行保管归纳即可,不必报与我知晓,真到了需要我插手的时候,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道慎在得到六品魂器后,用了一个半月的时间,总算成功晋升“上师”,正式接任青叶寺方丈一职。 他一本正经道:“于公,三藏法师本就有监督各分院财务粮储的权力,而且如今四谛城实施的各项民策,皆出自法师心血,在经历一番周折后,眼看便到了收获时节,贫僧如何能厚颜昧下功劳; “于私,贫僧心中清楚,以自身之劣才,若非三藏法师举荐,毕生都不可能踏足六品灵修,此等隆恩,不说像儒家那般奉为恩主,但心中也该有根秤,明白孰轻孰重,方丈一职又如何,虚名罢了,评价一个人的功绩是看他为百姓做了什么,而不是看他身居何职。” 敢在徐胜面前说话,自然都是肺腑之言,没有丝毫奉承作假。 那天徐胜把六品魂器交给道慎的时候,他在原地愣了半天,若非徐胜从不在这等事情上开玩笑,他还以为自己遭到了恶作剧。 毕竟在道慎看来,自己压根算不上徐胜的“班底”,跟空真、唐徵明、廖潇潇等不是一类人,严格算起来属于“投降派”,也就是过往无甚恶迹,而侠僧也需要有人当橡皮图章,这才让他继续留在普贤院住持的位置上。 当然,对比道智等人的下场,他的情况已经称得上格外优待了,因此从未有过更多的奢望,只要能干到退位让贤的那一天就心满意足了。 谁料突然就砸下一块结实的大铁饼,把他砸得头晕目眩,不但得到了方丈的名,还得到了六品魂器的利。 道慎很清楚这一切拜谁所赐,而且长期做橡皮图章的经历,早已磨去了雄心壮志,完全没想过取而代之,因此他接任方丈后,没有小人得志的猖狂,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楚,从“橡皮图章”变成了“寺内总管”,专门负责替徐胜收集资料的报告,同时作为中间人传达命令,绝不擅作主张。 事实上,你便是让道慎去住持政务,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完全没有相应的经验,作为“工具人”倒是颇有心得。 徐胜本人倒是很想做个甩手掌柜,他又不是因为个人喜好才接管四谛郡,奈何道慎态度坚决,只好接过账簿看了一遍。 四谛郡毕竟只是小地方,人口不超过四十万,几项数据简单明了,他简单看完后,对一旁恭候指令的道慎道:“凡开工的工厂都有了收益,不再是纯投入,按照这一增长速度,想来再过两个月,财政就能扭亏为盈,至于粮食更不用担心,只要别玩火烧粮仓那一套,永远都有盈余。” “一切皆有赖法师英明的决策和坚定的决心。”道慎赶紧拍马屁。 “教育方面,从各学堂的反馈来看,扫盲运动进行得很顺利,写一千五百字或许还有困难,但读已经没什么问题,看来可以考虑出报纸。” 报纸并不是什么新鲜玩意,蛮洲各地都有邸报,只不过刊印数量很少,与底层百姓无关,只有中上层的文化人才会关心。 道慎也是瞬间联想到了邸报,因此不怎么放心上,甚至觉得是多此一举,因为徐胜每次颁布政令,都会将内容贴在各地的公告栏上,明明白白地告诉百姓,而四谛郡是一个小地方,没那么多内容可写,出邸报完全没有必要。 不过,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工具人,道慎只负责传达与执行命令,不会有任何质疑,徐胜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暂时就这样吧,其余政令维持不变,只新建一套报社班底,你且从寺内找几个擅长笔杆子的弟子,以及跑得比较快,擅长打听消息的弟子。” 道慎听得满头雾水,前者倒也罢了,出报纸肯定需要文笔功夫,后者就有些莫名其妙,但他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恭敬的告辞离开。 到了傍晚,小清敲门后走进房间,道:“我,明天要一起去。” 徐胜伸出手道:“依照约定,这次的测验你得全部及格才行。” 由于工厂直到最近才正式开工,徐胜没能履行最初的想法,将小清送入工厂接受劳动人民的改造,但他转而把小清丢进尖子班里接受中等教育。 扫盲运动到现在已经开展了近五个月,一些头脑聪明的孩子早就完成了识字课程,从同辈中脱颖而出,于是徐胜又选拔人手组建了尖子班,让这些孩子接受更高级的教育,不再限于文字,课程内容包括语文数学,天文地理,物理化学。 前四类由儒生教导,须知数学也是君子六艺之一,蛮洲的儒生可不是只会“之乎者也”的腐儒,即便六艺做不到样样精通,但样样都懂一些,而物理化学则由墨者教导。 这样的安排是为了防止小清受到灵格影响,变得如神话故事中的清姬般痴迷。 说到底,什么病娇都是闲出来的,如果天天想着学习,脑子里塞满习题,一下课就期待着比成绩,哪有功夫跟人谈情说爱。 学生的本分是学习,连微积分都不会,有什么资格追求爱情。 第一百二十五章 真正的禅杖与虚假的禅杖 作为灵修,小清的体力脑力都远胜常人,即便脑力与聪明无关,但别人做两小时的卷子就要头晕脑胀,而她做两天两夜的卷子依旧生龙活虎,这样的优势足以令平庸者跟上优等生的队伍,不至于掉队。 做不了天赋型学霸,但可以做一个努力型学霸。 “给。”小清自信满满的将成绩单递出。 徐胜接过一看,六门课的成绩基本都在60到70之间,只有一门化学拿到了72,这样的成绩在尖子班中连中游都达不到,但相比初次测验的个位数成绩,无疑是巨大的进步。 他抬起头,就见对方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看起来似是浑不在意,但蠢蠢欲动的眼神却出卖了内心的期盼,即便不用灵能“明心见性”,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情。 “比上次有进步,做得不错,看来有用心学习。” 徐胜没有吝啬称赞,摸头杀就算了,对方好歹顶着一张二八年华的脸,不能当小孩子看待。 “嗯,我,最近很用功。” 小清用力点了点头,虽然脸上依旧无甚表情,但嘴唇已是微微抿开,彰显内心的雀跃,她可不懂什么谦虚矜持,又不是耻于见人的事情,努力了就该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只要你的起点够差,你就能不断的进步。 一开始小清也不喜欢上课读书,只是服从徐胜的安排,但当她凭借自身的努力,从吊车尾的成绩开始,不断超越同班同学,每次测验的名次都有提升,时常从先生口中收获称赞的时候,她也渐渐的对学习生出了积极性,不再需要他人监督。 本质上,她喜欢的并不是学习,而是努力之后的收获以及他人的认可,所谓“正向反馈”,就如同玩角色扮演游戏一样,打怪积累经验升级,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自身的进步,很容易乐在其中。 “明天我会帮你写请假条,晚上好好休息。” “嗯。” …… 翌日清晨,徐胜没有着急出发,同众人汇合前先去般若堂确认佛克铳的进度,如果尚未完成,那就留到下次,反正野外妖魔多得是。 “幸不辱命,侠僧给的几张阵图,老朽已经全部篆刻在此物中。”墨家匠师带着明显的黑眼圈说道。 “墨者辛苦了。” 徐胜上前用灵能“不药而愈”给对方施加恢复精力的药效,匠师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 “够了够了,老朽年事已高,可受不起这等猛药。”匠师赶紧退后一步,不敢让对方继续施展。 徐胜哈哈一笑,道:“墨者请放心,此为极品丹药,几无毒性。” 其实他的独一型灵格“济公”的灵能“酒肉穿肠留佛祖”,就是在施展“不药而愈”的时候将毒性留给自己,对受术者不会有副作用,但这种事就没必要解释。 匠师闭目感受身体的状况,发现的确没有任何不适,于是放下心来,拱手感谢了一番,继而谈起佛克铳:“完成后老朽测试了一番,果真威能惊人,唯一的遗憾便是耗元太巨,若是全速发射,一颗六品妖丹的灵力也顶多支撑三分钟。” 青叶寺的仓库里有两颗六品妖丹,而徐胜上回剿灭狐虎双妖时,虎妖的妖丹拿去炼制灵格,狐妖的妖丹仍保留着,加一起共有三颗。 “九分钟足够了。” 妖丹的灵力耗光了,徐胜还可以用自身的内功,跟其他人只能靠灵格晋升以及服食丹药来提升内功不同,他的内功绝大部分仰赖于自身的修行——行善值可是他辛辛苦苦完成任务得来的。 单以内功修为而言,莲花寺的道字辈都没几人能及得上他,毕竟能将《大轮心经》修炼到大成的人寥寥无几,体现在数值上,便是个人面板中的气元超过了精元。 虽然没办法看到别人的三元数值,但徐胜相信自己的气元数值放到五品灵修中也属佼佼者。 “唔,这条小坠子是什么?” 徐胜发现包裹住六根管子的圆箍上,绑了一条链子,链子的顶端是一颗佛珠,一旦佛克铳进入激射,六根管子迅速转动,这条链子也会跟着一起转。 匠师解释道:“先前侠僧不是说此物全名叫‘佛装转经轮真气克敌铳’,老朽转念一想,此物的确与转经轮有几分形似之处,便干脆加上这条坠子,若侠僧觉得麻烦,也可将坠子卸下,它是可以拆卸的。” 转经轮是密宗法器,密宗认为持颂真言越多,越表示对佛的虔诚,可得脱轮回之苦,因此信众除口诵外,还制作经筒,把“六字大明咒”经卷装于经筒内,用手摇转,每转动一次就相当于念颂经文一次,时时转动,就相当于反复念诵“六字大明咒”。 徐胜对此向来嗤之以鼻,若说以形求佛,那就老老实实的念经文,一步一印,渐进修行,这种偷懒的方式摆明了想糊弄佛祖。 若说以心求佛,那嘴上念不念真言,手中有没有法器都不重要,精研佛法,佛自然就在心中,无须它求。 无论形佛还是心佛,转经轮都没有必要,这东西只能糊弄自己,就如同把试卷上的分数改成了满分,就觉得自己真的掌握了课堂知识一样。 如果转经轮这种让信徒偷懒的法器都能表示对佛的虔诚,那把鱼放了再抓,抓了再放的功德无量放生机也同样行得通,总不能因为后者的效率更高就被认定为无效吧? 《大水风轮续》云:“瑜伽士修持七年的功德,不如转动一次经轮的功德;于大一劫当中精进修习六波罗密,不如转动一次经轮的功德;于一大劫中听闻三藏四续的功德,不如转动一次经轮的功德。” 菩提狮子上师云:“转动经轮功德,转动一周者,即等同于念诵《大藏经》一遍;转动两周者,等同于念诵所有佛经……转动千万周者,可令六道轮回众生皆得拔出苦海;转动亿周者,功德等同于观世音菩萨。” 对这些摆明忽悠傻子的疯言疯语,徐胜更觉可笑,如果转经轮真的这么有用,那他只要把经轮嫁接到一秒6000转的浓缩铀离心机上,不到半小时就能拯救六道众生,五个小时就能成就菩萨果位,花个几天时间就能立地成佛——便是主张要身体力行,也可以将手臂换成机械臂再同离心机连接。 归根结底,是因为宗教的推广必须要简单易懂,最好连傻子都能明白,古代的百姓文盲率高得吓人,如果只有读懂佛经的人才能成为信徒,那么佛教必然会湮灭在历史长河中,或者成为某个小众哲学学派。 但有了转经轮这么便捷的修行法器就不同了,你不认识字,不会背诵经文也没关系,只要有手就行,摇一摇经轮,功德到手,效率何其之高! 这玩意跟净土宗宣称的只要念一句“阿弥陀佛”就能往生极乐,以及基督教的“信主就能上天堂”是一个道理,世上的聪明人可不是只有密宗才有。 徐胜把新兵器命名为“佛装转经轮真气克敌铳”,心中未尝没有抱持着“把这些歪理邪说统统给我射出去”的想法,毕竟没了歪理邪说,自然就能六根清净。 “你都说了像转经轮,那就不卸了,佛克铳一分钟能转160圈,相当于念一百六十遍《大明六字真言咒》,一边超度敌人,一边还能积累功德,可谓既度人又度己,这才是真正的佛门法器!” 匠师没学过佛法,也没有鉴谎灵能,听不出徐胜言语中的暗讽,只当对方是真的满意,当下又道:“昨日侠僧曾言重物携带不便,老朽苦思半日,便在此物上加了几道机关,请看。” 他伸出手指在支架底部的某个凹槽处轻轻一按,整件佛克铳立即发出如同汽车人变身时的音效,所有的零件依照设定好的程序自动拆卸组合重装,在徐胜瞠目结舌的目光中,变成了一柄稍显粗壮的禅杖。 禅杖的杖身由六根枪管两两拼接而成,单根枪管的长度不足以作为杖身,但两根枪管前后相抵就绰绰有余,六根枪管合并成三根长管,并拢在一起,勉强可以一手抓住,禅杖顶部则由支架等枪身部件组合而成,看起来既华丽又很有分量,完全可以当做瓜锤来使。 整体而言,这根由佛克铳变形而来的禅杖由于通体漆黑的金属光泽,依旧显得杀气腾腾,让人一看就觉得这玩意是拿来砸人的。 匠师解释道:“之前的佛克铳不管我等如何掩饰,落在别人眼里,必然觉得是跟火铳同类的杀戮利器,但换成现在的外形就好得多,只需通体染成金色,再交由几位大师开个光,染上佛光灵晕,便是正儿八经的佛门法器,而侠僧作为一名佛门弟子,随身带一根禅杖实属常事,没人会觉得奇怪。” 这哪里是禅杖,分明是魔导器啊! 徐胜颇觉无语,对方的脑洞居然比他还大,日常形态是一根禅杖,战斗时就转为射击模式,这不就是魔法少女吗? 记得某位魔法少女的法杖叫旭日之心,他这根干脆叫大日之心好了,一听就很如来,属于佛法少女的专用装备——如果世上有魔法少女,那么出现佛法少女也是很合情合理的嘛。 徐胜一边强压住吐槽的欲望,一边伸手抓住禅杖,挥了几下,觉得颇为趁手,不过考虑到这玩意的真正用途是转化成佛克铳射击,砸人还是算了,万一损坏了零件可就得不偿失。 蓦地,他的脑海中突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张沙雕图,叫“真正的魔法少女与虚假的魔法少女”,如果找个唇红齿白貌比唐僧的家伙跟他站在一起拍张照片,大概就可以起名叫“真正的禅师与虚假的禅师”。 也不知道这玩意若有朝一日成为了魂器,会衍生出什么样的灵格。 “不管如何,还是多谢大师的一番心意,若无它事,我这便取走了。” 虽然这根禅杖看起来凶了一点,但不可否认的是,它的确可以光明正大地拎在手上,比起佛克铳要让人放心得多。 匠师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摆手道:“拿去吧,记得你们今日要去扫荡妖魔,正好测试一下这件佛克铳的功效,看看能发挥几成威能,一件新式兵器,免不了会有需要调整的地方,不可能一蹴而就。” “我会留心的。” 算算时辰已经不早了,徐胜立即拎着这根“大日之心”前往青叶寺大门,而众人早已在那里集合等候。 这一次同徐胜一起参与荡妖行动的人有唐徵明、乔梁、廖潇潇、小清、方清月、许腾六人,其中方清月作为儒家的代表参加,而许腾则是墨家的代表。 彼此合作到现在,有些事情必须做出相应的表态,此举等于承认儒墨两家在四谛郡有一定的话语权,也是进一步加深合作的前提。 过去作为徐胜左膀右臂的空真没有参与此次荡妖行动,他的任务是坐镇青叶寺,以免被人趁虚而入,以前缺乏高手,才不得不把空真这位唯一的六品灵修当牛马使,如今终于有了人才储备,不必抓着一头羊使劲薅。 唐徵明瞧了一眼,好奇道:“师弟你手中的这根禅杖不一般啊。” 徐胜敷衍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有眼光。” “嘁,当我是瞎子吗?” 乔梁亲眼见过佛克铳的正式模样,此时从杖身的三根长管中看出了几分端倪,问道:“这该不会就是昨天的那件兵器吧?” 徐胜点了点头,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反正到了真正实战的时候,众人就会明白这玩意是个什么东西。 乔梁感叹道:“墨家的机关术果真天下第一,三师弟一定对此物很感兴趣。” “将来有机会再拿给他看,时候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七人各自骑上一匹早已备好的马,迅速向东边驰去,用了约莫一个时辰,抵达了无根山脉。 许腾问道:“无根山脉幅员广阔,仅凭我等七人不可能如篦清理,侠僧可有计划?” 徐胜拿出一方玉匣,道:“此物中盛着帝流浆,对妖魔有着无法抵抗的诱惑,一旦打开,将帝流浆的气味散发出去,就能将山脉中的妖魔尽数吸引过来,届时我们便可以将敌人一网打尽。” (斋主:有人反映传道者也有灵能“醍醐灌顶”,跟禅师重叠,现已取消,另外征集方清月的七品灵格,儒家或者弓手相关) 第一百二十六章 群妖乱舞 无根山脉沸腾了,所有的妖兽魔物像疯了一样朝着山脉中的某处狂奔聚集,一股来自血脉本能的欲望,催动着它们循着气味前行。 庚申夜月华,其中有帝流浆,其形如无数橄榄,万道金丝,纍纍贯串,垂下人间,草木受其精气,即能成妖。 帝流浆对妖魔的诱惑不言而喻,倘若它们拥有理智,或许会察觉不对劲,但吸收了污染的灵气,妖魔们早已沦为受欲望驱使的野兽,根本没有多余的理性顾及其它。 上千只妖魔聚集在一处,场面甚是壮观,尤其这些妖魔都生得奇形怪状,有的状如牛,但背上长满犄角,有的形如鸟,每片羽毛上都有一颗眼珠,有的看起来像条蛇,其实是一条巨型蚂蟥。 妖魔之间可不会讲同道之谊,遇到挡路且实力远弱于自己的,通常都是一口咬死,毫不留情,徐胜等人尚未动手,便已有数十只妖魔死在同类手中。 剩下的妖魔也都学乖了,实力弱小者逡巡不前,只在外围徘徊,帝流浆的诱惑依然存在,但本能的求生欲同样阻止它们去寻死,尤其高位妖魔对低位妖魔有着血脉上的压制。 “喂喂喂,师弟怎么还不出手,老虎也挡不住鬣狗群啊,数量这么多,保不准就被咬了屁股,乔哥你可得守好我后背。” 唐徵明看着越聚越多的妖魔,却是满头大汗,他已经用“勾招法”令背后的护法神实体化,但依旧觉得心虚,他的实力可远没到能无视妖魔数量的层次。 “放心吧,师弟必然心中有数。” 人高马大的乔梁托着盛放着帝流浆的玉匣,面对成百上千只妖魔贪婪的目光,却是面不改色,利用灵格“狴犴”的灵能“正气龙威”进行威慑。 周围的妖魔之所以不敢动手强抢,十有八九倒是被“正气龙威”所慑,这种源自本能的恐惧正好能抵消同样来自本能的欲望,至于三丈高的护法神反而没被它们放在眼里,毕竟长得高大威猛的妖魔不在少数。 唐徵明正是意识到了这点,才显得惴惴不安,一旦妖魔的欲望突破了某个临界点,战胜了恐惧,首当其冲的必然是他,哪怕拿着帝流浆的人其实是乔梁。 远处的一座小山丘上,徐胜见远处赶来的妖魔已经变得稀稀落落,知晓附近的妖魔差不多都被吸引过来,帝流浆的气味再浓郁,终究存在极限。 “钓鱼执法,开始了。” 他伸手按下禅杖上的某个按钮,这柄黑又粗的棍子立即展开眼花缭乱的变形,转眼间还原成了佛克铳。 “加特林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众生皆苦,解脱一切苦厄,六管机枪速射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徐胜以真气激活律令,枪膛抽取储存在妖丹的灵气,内部的固灵阵将灵气压缩成弹丸,再以雷行阵推射而出,六根枪管飞快转动,速度越转越快,数息间便已臻至极速。 每射出一枚灵弹,枪管的管口就会显现“唵嘛呢叭咪吽”中的其中一字,而当佛克铳以最高速度激射时,六字几乎同时显现,没有停歇,彼此间气息勾连,对射出去的灵弹加持降魔之力。 没有“biubiubiu”的声音,也没有五光十色的特效,灵弹发射得悄无声息,但它的威力却没有丝毫折扣,凡是被扫射到的地方,立马血肉飞溅。 若是像犀牛精、穿山甲异类有着硬壳保护的妖魔,好歹还能支撑一两秒,被灵弹打中只是飙开一个个深可见骨的血洞,但那些没有硬壳保护的妖魔,被射中就是洞穿的下场,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能量武器没有强大的动能,不会出现被子弹撕裂的情况。 妖魔们顿时惨叫连连,佛克铳瞄到哪里,哪里就是尸骨遍地,血流成河。 后方的妖魔察觉不对劲,转身就逃,可论速度又哪里比得上被雷行阵推射出来的灵弹,而且徐胜需要做的只是挪动一下枪口,跟一般只追求瞄准大概位置的机枪手不同,以他的掌控力和精神力,不说百发百中,但射出去的灵弹至少有八成会命中目标,落空的少之又少。 不过,徐胜终究只有一挺佛克铳,而且射出去的灵弹呈直线型而非扇型,并不能顾及整个战场,故而处于另一方向的妖魔们总算保住一命,纷纷四散逃跑。 但它们想逃,有人不答应了。 “布施众生!” 乔梁背后浮现狴犴的虚影,双臂探出,五指弹动之间,山谷里的气流好似实质的灵蛇一般随之而动,发出龙吟虎啸之音,罡风气浪瞬间大作,将绝大数逃跑的妖魔生生截住。 与此同时,唐徵明也催动凝成实体的护法神,挥舞大刀屠杀妖魔,数丈长的长刀一经砍出,便留下一路的断肢残骸。 “人族,该死!” 妖兽群中突然传出婴儿般的尖啸声,一股强大的妖气席卷开来,只见一只堪比鸵鸟的赤毛野鸡疾冲而出,它有着三尾六足四首,看起来甚为怪异,嘴巴一张便有涛涛浊流倾泻而出。 “妖将儵鱼,等的就是你!” 唐徵明高喝一声,对自己加诸“增益法”,持枪向前疾冲而出,一经触碰,滚滚浩荡的浊流陡然为之分开,就好似奔腾怒吼的海浪,遇到了定海神针,从两侧裂开。 溃散的浊流向了四面八方,所过之处,树木岩石炸裂,显然这些并不是单纯的水流,内中潜藏着暗劲,一旦大意,觉得被水冲一下也不会有问题,立即就会陷入险境。 儵鱼见状也不害怕,四颗脑袋朝不同方向吐出暗劲浊流,这些浊流绕过一个大弧,从不同角度冲向唐徵明,强行将他逼住。 与此同时,前方山林中突然传出地动山摇的声音,一头长着四只角的庞然大物冲出,这只摇头有着人的眼睛、猪的耳朵,形状似牛,身高两丈,甚是伟岸,一个冲锋便将实体化的护法神撞飞,接着余势不减,继续冲向乔梁。 眼见即将发生冲撞,廖潇潇忽然从乔梁背后现身,伸手一指,“天道轮回”发动,巨牛妖魔双眼瞬间无神,意识被拉入轮回幻境,庞大的身躯失去了控制,向前跌扑在地,受惯性影响继续前冲。 乔梁伸掌将其抵住,身体往后退了数步:“状如牛而四角、人目、彘耳,这就是诸怀吧,从妖气来看也是一位将阶妖魔。” 廖潇潇双拳蓄劲,便要趁对方没有摆脱幻境的时候将其一举格杀,这时天空中忽然传来怪异的鸟叫声,凡是听到声音的人都觉得身子一虚,如同得了重病。 廖潇潇汇聚的力量瞬间没了七成,双拳砸在诸怀的脑袋上,发出沉闷的神像,力道依旧雄厚,却没能一击碎颅,反而让对方因为疼痛而从幻境中觉醒。 “哞——” 摆脱幻境的诸怀将一头一甩,便将廖潇潇顶飞出去,接着鼻孔中喘着粗气,如发狂的公牛般紧追不舍。 “天道轮回”有冷却时间,无法连续施展,但廖潇潇没有着急摆脱诸怀的追击,只在前方不紧不慢地钓着,因为她暗中使用了“天人五衰”,而这项灵能必须维持在一定的距离内才能生效,不能离开目标太远。 另一边的唐徵明迅速用“息灾法”消除了身上的不良状态,并未被儵鱼趁虚而入,但他也找不到突破暗劲浊流的方法,无它,对方的脑袋实在太多了,足够形成全方位无死角的防御体系。 “师弟,助我!” 唐徵明举枪高呼一声。 下一刻,儵鱼的一颗脑袋就被气弹射爆,而且没有留给它太多反应的时间,第二颗脑袋紧跟着也被射爆。 儵鱼立即发出怒吼,喷出的浊流形成水墙,将自己保护在内,总算躲过了被佛克铳爆尽头颅的下场。 怪异的鸟叫声再度出现,对听闻者施加虚弱状态,但叫声刚息,便有利箭破空穿梭而出,目标直指声源。 一只大鸟被迫从树林中飞出,其外形如鴞鸟,长着一条猪尾巴,乃是“跂踵”,疫病的象征,所谓“青耕御疫,跂踵降灾”。 第二支箭矢紧跟破空射出,跂踵双翼一振,轻盈躲开,可箭矢也紧跟着转弯,如跟踪导弹般追在身后不放。 不仅如此,徐胜注意到天空中的跂踵,立即掉转枪口狙击,一排灵弹扫射过后,对方身上爆起两朵血花——对空射击的命中率终究还是太低了。 虽然这样的伤势算不上致命,但跂踵的飞行仍是受到了影响,偏偏此时第三支箭矢紧跟着破空射来,与第二支箭呈包夹之势,跂踵闪躲不及,顿时翅膀上中了一箭,从空中急坠而下。 方清月的目光紧紧盯着从空中坠落的跂踵,指尖再度捻起一箭,拉开弓弦便要补上致命一击。 蓦地,有一头妖魔从她正面的林中冲出,其形状如羊,九尾四耳,背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珠,方清月只瞧了一眼,心中便生出巨大的恐怖,一时间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朝自己撞来。 “小心,这是猼訑,闭上眼睛别去看它。” 危机之际,一道剑光从虚空中乍现,刺向状如山羊的猼訑,逼其后撤。 出手者正是许腾,他的六品灵格是“剑师”,拥有一项名为“剑胆”的灵能,不会因为任何威势压迫而胆怯,虽然不能完全豁免猼訑的天赋神通,可多少还能做出反应,不像方清月瞬间陷入无边恐惧中,动弹不得。 另一边,徐胜也遭到了一位妖将的偷袭,那是一只鱼身蛇尾,声音像鸳鸯叫的怪蛇,名曰“虎蛟”,也不知这种明显混在水里的妖魔是怎么来到山脉中。 虎蛟拥有化形成水的能力,它先是化作一滩水贴着地面前行,等靠近徐胜身旁,立即暴起发难,张开血盆大口便要将人整个吞下。 “你,找死!” 守护在旁边的小清登时爆发无边怒气,好似陷入狂化一般,手持薙刀跟虎蛟斗成一团,只是没斗几招她干脆将薙刀都扔了,下半身化为蛇身,跟对方缠在一起,直接用嘴巴去咬——灵格“濡女”拥有吸血的能力。 “好好的一个枪兵,当什么狂战士啊。” 徐胜颇觉无奈,单手提着佛克铳,另一只手遥空一点,射出一道梵天轮指,将虎蛟的脑袋射爆。 但虎蛟的身体紧跟着化作一滩水,摆脱了小清的束缚,它已意识到眼前对手的强大,再无丝毫搏杀的念头,转身就要溜走。 “现在想逃,迟了。” 徐胜五指向前张开,运使百川归流劲,勃发强大吸力,将那滩水尽数摄入掌心,凝结成一颗水球,接着催发大轮明王真气,利用其火焰特性,欲将水分焚尽。 “俺以後再也不敢殺人了,求大师慈悲,放俺一条生路!”虎蛟急忙开口求饶。 徐胜理也不理,继续加催真气,很快掌心的水球便沸腾起来。 虎蛟心知继续下去必死无疑,当即化出原形,一边用蛇尾缠住徐胜,一边就要当头咬下,但迎接它的是六根冰冷的枪管。 “佛法慈悲,予汝超生之路。” 灵气弹丸顶着血盆大口怒射而出,虎蛟变化不及,被射了个对穿,身体不住激颤,背后爆开无数血洞,当场阵亡。 “这个佛克铳对付高手不是很有效,失之灵巧,还是更适合拿来扫荡弱小。” 徐胜干脆将佛克铳扔给了小清,命令她继续扫射逃亡的妖魔,能消灭多少是多少。 于是,仍处在疯狂状态的小清一边发出病娇般的笑声,一边提着佛克铳大肆扫射,画面看起来甚是骇人,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和谐感,仿佛她天生就该用这样的兵器。 徐胜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开口让对方把佛克铳还回来,转身奔向猼訑,途中开启“禅心不动”,无视一切精神法术,与许腾联手夹攻,不出三招便将对方当场打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各显神通 当初对付虎妖的时候,徐胜尚要借助阐提戒刀,全力以赴催动极招才能战胜对手,但如今的他已经不需要这些了,赤手空拳搭配普通攻击就能将同级别的妖将击杀,如今还有同伴配合,更是急遽缩短了交手的过程。 以一式莲华掌打爆猼訑后,徐胜马不停蹄奔向儵鱼。 这只妖怪名字中带有一个“鱼”,身上却没有半点鱼的特征,除了能喷水外,就是一只彻头彻尾的红毛鸵鸟,但它的控水之能着实不凡,唐徵明以“增益法”加持自身,持枪狂攻数百下,愣是没能打破水墙,只能溅起朵朵浪花。 徐胜冲至十丈距离,左手一划,右手呼的一下拍出,等抢到儵鱼身前三丈时,左手顺势迭出,后掌推前掌,双掌力道并在一处,排山倒海似的轰了过去。 儵鱼身前三尺厚的水墙顿时如同陨石坠海一般,被雄浑掌劲强行炸开,眼看就要露出藏在内部的真身,只剩两颗脑袋的儵鱼急忙喷水,水墙迅速振荡,将徐胜的掌力分散开来。 只见一圈圈涟漪激荡,其它方向的水墙炸开朵朵浪花,硬是将徐胜这道双掌叠加的掌力卸掉,旋即重新弥合,恢复如初。 “这家伙大概是被你的佛克铳吓破了胆,说什么都不肯出来,偏偏这水墙坚韧厚实,还能得到补充,根本破不开。” 唐徵明持枪前刺,带出破空声响,在空气中拉出一道白线,然而,枪头扎入水墙尺许,就被消去了所有的力道,再难寸进,紧跟着又有一股力道反弹而回,将枪头给挤了出去。 “算了,还是交给师弟你吧,动用阐提戒刀的话,应该能轻易劈开。” “没必要,正好测验一下新招。” 每次动用阐提戒刀都要以血开锋,幸亏徐胜肉身恢复能力超越凡俗,不然掌心早就遍布刀痕了,饶是如此,若无必要他也不想动用这口佛兵,真不知道那些每次动用通灵术就要咬破手指的忍者们是怎么保养的。 从方才的一掌来看,几乎就要达到水墙的承受极限,如果没有视线阻隔,徐胜倒是可以通过“明心见性”将愤怒的情绪传达给对方,主动激发“拳打镇关西”,以三倍的力道强行打爆防御。 徐胜当即手结法印,催动大轮明王真气,脑后好似有一道佛焰金轮腾起,庄严威势宛若明王降世。 “大乘渡厄,宝瓶印!” 徐胜双掌向前击出,周遭灵气迅速朝他掌心汇聚,就连水墙也不例外,如同遇到了抽水泵,不再受儵鱼的控制,被宝瓶印吸纳一空。 藏身其中的儵鱼本来做好了拼死反击的准备,可是不等它采取行动,一股空前的吸摄力降临,体内的妖气不受控制,连着身体一起主动投向迎面击来的双掌。 感受到对面拳印似乎一下把周围的空气一下都抽走,变成真空,随后再一松弛,使得四面的空气蜂拥挤压进来,产生无情的崩塌,宛如小千世界的毁灭。 “嘭” 的一声,积蓄的灵气和暗劲浊流与儵鱼相撞,周围的空气一下被抽走,变成真空,随后四面八方的空气蜂拥挤压而至,形成无情的坍陷,儵鱼顿时如同被无情铁手捏炸的番茄,当场爆浆开来,血水混着浊流渗透入地。 唐徵明看得瞠目结舌:“这是什么武功,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大乘渡厄法》,宗门秘藏武学,修炼难度极高,偏偏还是残篇,修行者自然是少之又少。” 徐胜本来还遗憾功法不全,九印只有三印,结果上手后才发现自己连三道法印都学不全,哪怕动用了外挂,也只学会了一道偏技巧向的宝瓶印,剩下的须弥印和摩诃印超出了他的能力上限,连理论上学会的可能性都不存在。 值得一提的是,他消耗了5000点才学会了宝瓶印,而技能栏中显示为“大乘渡厄法(10%)”,若排除其它法印占据更多熟练度的可能性,这意味着九印并非《大乘渡厄法》的全部,可能还有隐藏的第十印。 如果徐胜是《大乘渡厄法》传承门派的弟子,肯定会为自己得知了一项宗门隐秘而雀跃不已,然而他连完整的《大乘渡厄法》都没有,这项秘密于他可谓聊胜于无。 “不提这些,不知道其他人的战斗结束了没?” 徐胜转头看去,发现另一边的战斗也已分出了胜负。 被廖潇潇放风筝的诸怀没能撑住“天人五衰”的侵蚀,三元不断流失,它又没有抵御诅咒的能力,很快就变得有气无力,行动迟缓,如同垂垂老朽,廖潇潇抓住机会,一招破石开山的金刚掌给对方开了瓢。 仅存的妖将跂踵察觉不妙,转身欲逃,乔梁伸手对准对方用力一握,催动狴犴的灵能“牢狱之灾”,霎时灵气凝聚成牢笼当头罩下,将跂踵困在里面,任其如何挣扎,都无法突破。 与此同时,方清月立即拉弦搭箭,催发真气凝聚在箭矢上,放出耀目的白光。 “白矢破日!” 方清月故意大声喊出招式,并慢掉一拍松弦射出箭矢,得到提醒的乔梁立即解开灵气牢笼——他的灵能既可以困住目标,也可以抵挡外部的攻击。 发现牢笼消失,跂踵振翅欲飞,奈何慢了一步,身体向外一拽,已然被白光贯穿,甚至整只翅膀都被撕裂下来。 “战绩归我!” 唐徵明大喝一声,掷出手中长枪,正好将跂踵的身体贯穿,钉死在地上。 至此,在场的所有妖将都被击杀,剩下的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妖兽,可以从容剿灭,比如小清此时就在后方一路追杀。 “哈哈哈,死吧死吧死吧……” 小清发出癫狂的笑声,脸上的笑容格外浮夸,提着佛克铳对着妖兽尽情扫射,留下一地血肉模糊的尸体,她似乎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唐徵明瞧了一眼,喃喃道:“这女人有点邪门啊,感觉谁要是娶了她再去沾花惹草,她会在夜里用斧头把你的脑袋劈下来,然后抱着你的脑袋一起扬帆出海。” 乔梁咳嗽了两声,道:“仿佛能看到你描绘的场景,还是别说了,这小姑娘平时看着挺文静的,没想到竟有如此张狂姿态,难道是因为平日堆积的压力太多?” 许腾走了过来,道:“显然是跟她的灵格有关,与中原讲究保持自我不同,瀛州的灵修经常与灵格同化,久而久之,性格就不免趋近灵格……侠僧若有心,最好让她挑选一件能性格冷静或者趋向理性的灵格,从而抵消掉现在的疯狂。” 方清月皱眉道:“不能再让她这么放纵下来,否则很容易积重难返,现在需要我阻止她吗?” 徐胜摇头道:“不用,算算时间,妖丹里储备的灵气快要用光了,没了灵弹,她自然就会停下来。” 果然,没过多久佛克铳便哑火了,任凭小清如何催动,枪管也只是空转,没有射出一发灵弹。 她稍一思索,便明白了缘由,露出一丝意犹未尽的表情,但没有纠缠此事,脸上的笑容和狂意迅速敛去,很快恢复成平日的淡漠表情,提着佛克铳走了回来。 “对不起,我用光了。” “没事,本来就是用来对付妖魔的,换谁用都一样。” 徐胜接过佛克铳,按了一下按钮,将其变回禅杖形态,继而对众人道:“妖魔皆已逃散,此时追杀顶多打些牙祭,今日便到此为止,过几天再用帝流浆来做饵,届时没了妖将坐镇,歼灭剩下的妖魔易如反掌。” 妖魔再怎么没脑子,终究知道害怕,现在把帝流浆拿出来没有用,它们不会上当,等过上几天,它们的记忆消退,便可以重复钓鱼的过程,将无根山脉里的妖魔尽数歼灭。 众人并无异议,他们也没想过用一次战斗将无根山脉扫荡干净,毕竟山脉幅员广阔,潜藏的妖魔不知凡几,此次行动的主要目的就是消灭高阶妖魔,等以后只剩下低等妖兽,便可以交给青叶寺弟子执行任务。 不求将无根山脉里的妖魔彻底消灭,但只要日复一日的扫荡,剩下的妖魔自然而然就会远离人族高手经常出没的地方,接着只要再打通隧道,建立官道,危险区也就成了警戒区。 徐胜一行人从五头妖将的尸体上找到妖丹,便沿原路返回,妖兽的尸体虽然也算一种资源,但对于他们并无太大价值,何况没有空间装备,便是想带也带不了多少,只有唐徵明顺手拎起了跂踵的尸体,放到了马背上。 在他们离开无根山脉后,没过多久,一条条如长蛇般的粗大根系破土而出,缠住妖兽的尸体拖回地下,紧跟着地底下发出了“嘎吱嘎吱”咬碎骨头的声音,大快朵颐。 过了一阵后,这些粗大根系再度钻出地面,又去拖曳残余的妖兽尸体。 然而,这一回它碰到了一具拖不动的尸体。 “果然,明明方清白烧龟壳占卜出共有六名妖将,结果只出现五个,原来还有一个躲在地下捡尸体。” 幻象破除,一具猿妖的尸体变成了徐胜的模样,他伸手抱住快速缩回去的粗根,发动灵能“倒拔垂杨柳”,奋力向上一提。 霎时地龙翻身,泥土翻涌,尽管地底下的妖魔奋力挣扎,甚至使出土遁之术,但当初根系遍布山谷的人头樗树都无法抵挡“倒拔垂杨柳”,这只妖魔同样也不例外。 伴随着堪比地震的动静,一个外形如同萝卜的巨大妖魔从地底下强行拔出,其个头堪比大型储油罐,体表密布野兽的脸庞,山猪、巨蟒、麋鹿、猛虎……数不胜数,其中甚至还有数十张人脸! 最引人注目的则是位于身体中部的一张血盆大嘴,其上下颚密布着如同石磨的臼牙,而且此时塞满了妖兽的尸体,正随着咀嚼被吞咽入腹。 “啊啊啊——” 方一拔出土地,巨大的萝卜妖魔立即发出尖锐的啸音,连带着咀嚼到一半的妖兽尸体都被喷出去。 徐胜身影一晃,眼神变得空洞,好似陷入失神状态。 萝卜妖魔立即用根须将徐胜团团捆住,拖曳着朝自己的血盆大嘴塞去,只要吃进嘴里,哪怕对方是一团铁疙瘩,也能咬得稀巴烂,这是它的天赋神通。 然而,接着距离大嘴不到一丈的距离时,徐胜的双眼瞬间回复清明,笑道:“你中计了!” 萝卜妖魔发出的尖啸的确刺耳,但声音中附着的精神攻击被“禅心不动”豁免,徐胜只是假装中招,借此接近目标,当下双手向前伸出,十根手指同时激发梵天轮指,射出神圣璀璨的光柱,贯入妖魔的大嘴里,引发一连串的爆炸。 萝卜妖魔顿时发出痛苦的惨叫,驱使根须将徐胜甩飞,便要钻入地底。 “彗星袭月!” 许腾的身影突然凭空显现,带着沛然剑气冲向萝卜妖魔,径直没入体内,贯穿出一个人形大洞——他的七品灵格是“刺客”! 萝卜妖魔明显是植物成精,这一下倒是没有出现鲜血淋漓、内脏外露的画面,甚至连重伤都算不上,它不管不顾朝着地面冲去,心知只要钻入地底,不被那人抓住根系,便能以土遁术逃出生天。 身为木精,逃跑向来是它最得意的本领,也是它能生存至今的倚仗。 眼看萝卜妖魔就要触及大地,蓦地,一群妖兽的尸体飞扑而来,不顾自身的支离破碎,汇聚一起垫在下方,生生阻隔了它与大地的亲密接触。 只这么一耽搁,徐胜便已恢复自由,当即向前疾冲,修炼了天龙法体迦楼罗篇的他单论直线奔跑速度,丝毫不逊色轻功高手,转眼便冲至萝卜妖魔身前,然后便是一个滑铲,滑到萝卜妖魔的下方,双掌向上一拍,沛然掌力将其震飞上天。 此时,使用了灵能“御风而行”的乔梁正拖着唐徵明赶赴战场,而见到妖魔被震飞上天,唐徵明果断对乔梁道:“将我扔出去。” “那你做好准备,三、二、走你!” 乔梁也不含糊,双手拽住唐徵明一个大回旋便将人扔了出去,并顺势驱动空气在后方推了一把,令其如导弹般迅疾飞出。 “哈哈哈,我说过了,战绩归我!” 飞在空中的唐徵明没有丝毫畏怯,扬手使出“勾招法”,令护法神由虚化实,接着双手相握,向前做了一个下劈的动作。 护法神高举三丈长的龙纹大刀,当空一劈,就将萝卜妖魔一分为二。 (斋主:推一本《相公,你马甲又掉了》,系统马甲流,主角得到什么样的身份,就能拥有相应的能力,但马甲消失后,别人就不认得主角,无毒爽文,就是搞笑的情节稍显刻意,开篇直入主题,看个两三章就知道是否合自己口味) 《相公,你马甲又掉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巫觋 大萝卜妖魔的实力并不差,论妖气尚在之前的五名妖将之上,平日里总是藏身地底当个老阴逼,遇到了危险还有一手神行莫测的地遁术,沾地就逃,便是飞剑也跟不上它的遁速。 然而,它败就败在“苟”和“贪”上,倘若之前它现身与五名妖将联手反抗,不仅自身能轻易逃脱,还能救下一两名妖将,但它一方面习惯当老阴逼,藏身地底坐视同类败亡而不出手,一方面又贪图妖将的尸体,不肯离去,结果便是遭遇了徐胜一行人的围殴。 以徐胜等人眼下的阵容,便是酒吞童子来了也得跪,而且他们也没有身为高手的矜持,该埋伏就埋伏,该围殴就围殴,该补刀就补刀,一点都不含糊。 伪装成尸体是小清的灵格“蛇带”拥有的灵能,本质是一项幻术,但能骗过五感,缺点在于只能伪装成尸体,不能伪装成其它的事物。 唐徵明驱使护法神将大萝卜妖魔劈成两半后,并未就此停手,在从空中落地前,又连补数十刀,将对方切成细块。 “本以为这家伙是萝卜成精,细看了才知道,它的原形是人参,只不过吃得太多,把自己吃成了大白胖子。” 唐徵明看着一块块洒落地上的尸体,啧啧道:“这股精血之气简直比另外五头妖将加起来还要旺盛,不愧是人参精,拿来炼丹绝对是极品药材,大补!” 许腾皱眉道:“精血之气旺则旺矣,但它吞服了太多的妖兽尸体,导致精气斑驳不堪,掺和了大量的杂质,而且还遭受了严重的灵气污染,炼药丹是别想了,炼毒丹说不定能炼出一炉极品。” 在过去,妖兽的尸体通常被视为上等药材,但在灵气被污染的现在,人们只会用尚未成精的天材地宝当药材。 一旦天材地宝成精,吸收了污染的灵气,其品质就会下降好几个档次,用来炼器通常会自带对持有者的诅咒,用来炼丹,最后的成品往往具备强烈的副作用。 徐胜闻言倒是有些心动,别人担心毒丹,他只担心毒性不够强烈、不够全面,灵能“他人学我入魔道”不就是为此准备的,琢磨着或许以后得改变学习的方向,专门研究毒丹的炼制方法,做一名毒手药王。 “妖将的尸体还是尽可能都带回去,便是我们用不着,也不能留下来,免得其它妖兽吞食后增强实力。” 对此众人并无异议,刚才的人参精不就会吞食妖兽的尸体。 走过来的方清月忽然道:“不如用这些妖魔的头颅垒个京观,我再执干戚舞,形成祭守结界,就能令其余妖魔不敢靠近此地,只是这样一来,妖魔就会散入山脉的各个角落,不方便聚而歼之。” 徐胜权衡一番利弊,道:“无妨,扫荡妖魔是长久之事,本来便不可能一蹴而就,此行的目的在于为铺设官道扫清障碍,不可本末倒置,便是未来继续用帝流浆钓饵妖魔,也可以换到无根山脉的另一边,越快开辟安全区域,可以让工程队越快开工,关键在于你口中的‘祭守结界’能持续多久?” “干戚舞的威慑力跟京观的大小有关,以今日我等所屠妖魔的数量,再加上妖将的头颅,应该能持续两年,两年后效力就会衰减。” “两年足够了,若是两年时间都不能将无根山脉的妖魔扫荡一清,那便证明我等尸位素餐,没有尽力做事,可要什么准备?” “有三牲五果即可。” 方清月如今已是七品灵修,来到四谛城后,她没有像其余同学一般去学堂当先生教书,而是加入了除妖卫,专门扫荡周边的妖魔,她的八品“神射手”只需以弓术参与实战就能提升演绎度,因此很快就臻至圆满。 她的七品灵格选择了“巫觋”,女者为巫,男者为觋,不用怀疑,巫觋是正儿八经的儒家体系灵格,甚至有不少学者认为儒家就是从巫师衍化而来。 在甲骨文中,“儒”的形象就是一个人在跳大神求雨,《说文解字》中就写道:“儒之名盖出于需,需者,云上于天,而儒亦知天文,识旱潦。” 《国故论衡》认为儒是指一种以宗教为生的职业,负责治丧、祭神等各种宗教仪式,言“儒本求雨之师,故衍化为术士之称”——如果东方出来一个灵格“术士”,那毫无疑问属于儒家体系。 事实上,祭祀在儒家学说中也的确占到了极其重要的地位,因为儒家学问的核心是礼,而礼就起于祭祀。 为什么春秋时期还有巫师巫婆行骗一方,弄得全县的人都相信河伯娶妻,而汉朝以后台面上就已经基本绝迹? 只因儒学成了唯一正统,将祭祀的权利从巫觋手中夺了过来,而儒生们搞祭祀可比那些野路子的巫婆们专业多了,他们能引经据典,解释各个环节的姿势动作出自哪一个典故,象征了什么,对应天理中的哪一位存在,哪里是连逻辑都理不清,只会一套囫囵话来回说的巫婆能够抗衡。 之前徐胜说方清月通过烧龟壳知晓此地有六位妖将,便是“巫觋”的灵能“龟卜蓍占”,另外两项灵能分别是“舞乐祭祀”和“祈神赐福”。 “舞乐祭祀”可以通过不同的舞蹈音乐来施展相应的阵法结界,仪式越是正规隆重,效果越是持久强大。 古时舞蹈有文武之分,文舞执羽旄,武舞执兵器,执干戚舞就是其中最经典的武舞,所谓“当舜之时,有苗不服,禹将伐之。舜曰‘不可,上德不厚而行武,非道也。’乃修教三年,执干戚舞,有苗乃服。” 换成现代的概念,就是通过阅兵仪式吓得对手不敢挑衅,这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做法最受儒家的推崇,亦被视为武德的最高形式。 “祈神赐福”则是通过祈求神明来对人或物加持特效,比如方清月可以通过祈求雷神,让自己的箭矢附着雷电之力,也可以通过祈求瘟神,令箭矢携带疫毒,令中箭者虚弱,唯一遗憾之处,就是华夏神系中没有专门执掌好运的神灵,否则可以提升箭矢的盲射率。 搬运妖将的尸体太过麻烦,徐胜固然背得动,奈何对方体积太大,像人参精更是被唐徵明砍成了数百块,最后还是小清利用灵格“猫又”的灵能,操控四肢完全的妖兽,将这些尸块驮了回去。 回去的途中,徐胜先是从任务面板中领取了此次行动的奖励,约莫8000点行善值,接着打开个人面板。 人物:徐胜人 神元:18000 气元:33000 精元:30999 技能:灵格“禅师”(5%)、天龙法体(75%)、八卦游龙步(78%)、大轮心经(75%)、大乘渡厄法(10%)…… 行善值:48080 为恶值:0 本来提升天龙法体、大轮心经和大乘渡厄法消耗了不少行善值,但从队友身上又零零散散收获了约莫4000点行善值,其中方清月贡献得最多,她为了提升“神射手”的演绎度,每日都会带队去扫荡周边妖魔,有时候还会主动进入危险区,必须得承认,四谛郡的良好治安有她的一分功劳。 以天赋而言,方清月称得上优秀,但也只是优秀,放在天才堆里就会泯然于众,但她足够努力,可能是亲身体验过家人遭难,却不能为他们报仇的无力感,因此她对于力量分外渴望,那股修炼的干劲恨不得将一天二十四小时全部用上。 为此,邹学博再三提醒她要懂得劳逸结合,欲速则不达,别将自己累垮掉,甚至拒绝了对方关于七品灵格“数士”或“御士”的申请,转而给予了较为冷门的“巫觋”。 一方面是因为白鹿学宫“财小气细”,没有足够的魂器储备,热门的灵格或是尚在被人修炼,或是还在充灵期,方清月想得到“数士”或“御士”,至少得等半年。 另一方面则是拖慢方清月修炼的节奏,毕竟“数士”、“御士”一听名字就知道与君子六艺中的数、御相关,因此演绎起来分外容易,拼命研究数算和马术即可,而“巫觋”的演绎需要主持祭祀,且祭祀的规模越隆重效果越好,但祭祀这种事不是你想有就能有的,还得看时机,没有相应的时机,一个人举办的祭祀只能算自娱自乐。 邹学博是真心替“方清白”着想,对方的天赋在他看来已经是白鹿学宫近些年来所有学子中的佼佼者,完全没必要这么着急,只需一步一脚印,夯实了基础,将七品灵格演绎圆满,他就会推荐“方清白”去更高的学府进修——这方面白鹿学宫每年都有两三个推荐名额。 然而,方清月晋升了“巫觋”后,没有按照邹学博的设想给自己多安排休息的时间,而是将精力都转到了武学上,既然灵格演绎一事急不来,那就专心修炼武功,同样能提升实力,徐胜就是最好的例子。 方才射杀跂踵的一箭就是源自她最近刚入门的应天五箭,此箭术是白鹿学宫的最高绝学,对应“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五种射法,各有特点。 其中白矢指箭穿靶子而箭头发白,故而注重力道;参连指前放一矢,后三矢连续而去,矢矢相属,若连珠之相衔,故而是连射之法;剡注指羽头高镞低而去,剡剡然,故而注重速度;襄尺指臣与君射,不与君并立,让君一尺而退,故而注重技巧;井仪指四矢贯侯,如井之容仪,故而是群射之法。 值得一提的是,方清月明明体验过“武神丹”的神妙,知晓此物能让自己快速学会武功,但她从未向徐胜开口讨要过,反倒令注意到这点的徐胜有些不好意思,总是白嫖人家,琢磨着有机会就给对方来一次醍醐灌顶。 念及此处,徐胜控制马速来到方清月身旁,问道:“上次给你的《八卦游龙步》可有修炼?” 其它的武功皆是宗门所赐,不方便赠予他人,唯独《八卦游龙步》归属于徐胜个人,想给谁就给谁,只要别刊印后免费送人,游龙商会也不会斤斤计较。 “我有尝试过,但尚未入门,此轻功涉及八卦变化,想要将步法运用正确,得将所有卦象熟记于心。” “《易经》不是你们儒家必学的经典吗?” “我们学的是《易传》,不学卦象,倒是我最近为了不看错灵能‘龟卜蓍占’的变化,学了不少卦、爻辞。” 《周易》虽然是儒家五经之一,但儒家并没有接受原文中的卦、爻辞,而是作了种种新解释,这便是所谓的《易传》,而道家学的其实是以六十四卦和卦爻辞为核心的《周易古经》。 《易传》中比较有系统的知识是彖辞和象辞,但彖辞断定的函义,象辞推演的观念,其实不是真正的从卦、爻里探究出来,而是作传的人附会在卦、爻上面,这里面包含着儒家的伦理思想和政治哲学,比如象辞的解释有许多和《论语》相近。 简而言之,就是儒家受到了道家和阴阳家的影响,觉得《周易》确实不错,于是对诸子百家说,这本《周易》不错,但从现在开始,它是我的了! 其实《易经》包罗万象,并不属于哪家学说,但是没办法,这不是独尊儒术了嘛,别家想抢也没机会跟儒家抢。 在蛮洲,没有独大的儒家自然不可能称《易经》是自家的经典,他们宣称的《易》是指《易传》。 徐胜道:“赶紧学吧,等你入门了《八卦游龙步》,我便以灵能助你顿悟,届时能学多少,就得看你的悟性了。” 弓箭手作为敏捷型英雄,当然得学习轻功,被人近身了也容易拉开距离。 这时,小清冷不丁地插话道:“我,也要学。” “你连自己的薙刀都用不熟练,还学其它的武功做什么。” 徐胜想起对方技能栏里两项武功的数值,颇感无奈,他还是首次看到一名七品灵修连一门小成的武功都没有掌握。 不过联想到之前的战斗,小清一发狂就将薙刀扔掉,跟对手贴身搏斗的战斗方法,又觉得可以理解。 被拒绝的小清不说话,就是盯着徐胜看。 (斋主:之前征求的是灵格,不是独一型,而且李广、养由基这类历史人物肯定不行,花木兰倒是可以考虑) 第一百二十九章 祭祀 徐胜本想告诫小清行事别好高骛远,先将自己的两门武功锤炼扎实再考虑其它,可转念一想,也许小清的武艺泛泛,就是因为这两门武功不适合她呢。 既然她一旦忘我战斗就会扔掉薙刀跟敌人肉搏,干脆教她一门拳脚功夫不是更好? 更何况,有一些武功自带镇定心神的意境,说不定帮助她抑制热血上脑的疯狂,比如需要领悟明镜止水才能发挥全部威力的石破天惊拳,以及同样需要领悟明镜止水之心才能使用的加速同调——虽然后者只能拿来打牌,可人家打牌也能拯救世界啊,四舍五入就是必须领悟明镜止水之心才能拯救世界。 于是,他改变了说辞,道:“你一战斗就习惯具现灵格,将下半身变为蛇身,学这门《八卦游龙步》对你有什么用?虽然这门武功的名字里有‘游龙’,可它的核心不在于‘游龙’,而在于‘八卦’,没有了双足你怎么踩八卦方位?” 小清倔强道:“我,可以忍住不具现。” “所以说你学一门让自己不痛快的武功到底有什么意义?如果你真的那么想学武功,那我可以教你其它的武功。” “嗯,我要学。” 小清用力地点头,因为她在意的不是学哪门武功,而是跟谁学武功。 徐胜道:“但我一身所学基本来自宗门,你想学的话,得先拜入本门做个俗家弟子。” 莲花寺的俗家弟子数不胜数,多小清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而一旦做了俗家弟子,罗汉拳、莲华掌、降龙棍法等一系列武功都可以学。 在如今这个灵修为主,武学为辅的世界,江湖各派对入门级武功的“专利”不甚看重,只要别公然刊印就行。 小清歪着头问:“你,也是俗家弟子?” 徐胜答道:“我是在家弟子。”顺便将俗家、在家、出家三类弟子的差异解释了一遍。 小清完全没有在意其中的差异,果断道:“那我也要做在家弟子。” “俗家弟子是自由身,没什么约束,成了在家弟子就不同了,必须守本门规矩,便是将来还俗也要与本门约法三章,你现在愿意,不代表未来也愿意,若有朝一日你恢复了记忆,很可能会陷入两难之境。” 乔梁能轻易还俗是因为乔家世代都是莲花寺弟子,佛缘深厚,换句话讲就是信誉度很高,若换成没有信用保障的弟子想还俗,宗门便会拔除他八品以上的灵格,并废去俗家弟子没资格学的武功修为。 门派不是公司,想跳槽就能跳槽,他们的合同都是终身制,一签就是一辈子,敢叛门就会遭到全江湖正道的抵制,只能跟不入流的邪魔之辈混一起。 小清倔强道:“不会的。” 徐胜耐心劝道:“你现在觉得不会,是因为你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假如有一天你恢复了,而过去的朋友、亲人又希望你回去,你该如何选择?” “我,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 “你失去了记忆,自然记不起来。” 小清稍稍沉默,继而吐露道:“我,最近经常做梦,梦到以前的事,所以我知道自己没有亲人和朋友。” 灵能“明心见性”告知徐胜,对方说的都是真话。 这时,其他人都特意控制马速,落到后方,留两人交谈,唯一不识趣试图以灵能偷听的唐徵明也被乔梁控制气流在耳边制造噪音给阻止。 “所以,你回忆起以前的事了?” 小清摇了摇头,用空荡荡的声音道:“就是梦到了一小段,零零散散,但已经足够了,我知道过去的自己很不开心,经常受人欺负,总是一个人待在角落里发呆,别人都骂我妖怪,他们害怕我,不敢跟我说话,那些和尚看到我就出手,明明我没做什么坏事,只有酒吞大人邀请了我,说需要我的力量,所以我为酒吞大人卖命。” 徐胜不知该说什么好,劝对方别在意他人的看法,只要活出自己就好? 可小清明显不是这样的性格,她渴望得到他人的认可,而这也没什么不对的,人本来就是群居性生物,便是意志坚定,习惯独来独往的廖潇潇,在收获了可以畅所欲言的友人后,笑容也比以前多得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不能要求对方必须成为一个独立坚强的人。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寺里没人骂我妖怪,大家待我同他人无异,”小清语气渐渐变得生动起来,仿佛被阳光驱散了阴霾,“学堂里,先生经常表扬我,同学也愿意和我讲话,哪怕我口音很奇怪,也没人嘲笑,男生们很有意思,常常在角落里偷看我,要是我转过头,他们就装作在干其它的事……” 稍一沉默,仿佛下定了决心,小清道:“我,不想回到过去,過去的記憶沒有也沒關係,如果拥有新的身份就能同过去诀别,我愿意接受。” 徐胜通过灵能鉴别了对方的谎言,然而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就好像老人或许缅怀过去,但未必愿意回到连饭都吃不饱的旧时代。 舍不舍得记忆是一码事,愿意不愿意重拾过去的身份是另一码事,而且小清已经明确地给出了她的选择。 “也罢,且不论你的个人意向,但在家弟子也不是你想当就能当的,纵然你下定了决心,仍然要从俗家弟子当起,通过了考验才有资格成为在家弟子,饭终究要一口一口吃。” “我,会努力的,不管多少饭都吃得下。”小清郑重其事的说道。 …… 翌日,徐胜当众宣布小清成为本寺的俗家弟子,然后带着人到文殊院登记入册,领了两套衣服。 虽然俗家弟子不需要起法号,小清还是坚持给自己取了一个,叫“檀姬”,这个法号完全不合佛门规矩,可反正是俗家弟子,都不需要登记,徐胜也懒得纠正,毕竟一个人喜欢给自己起什么称呼是他的自由。 一名俗家弟子的加入于青叶寺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徐胜也没有着急教对方武功,当天的正事是辅助方清月进行祭祀。 依着方清月最初的想法,只需带上三牲五果,用妖兽的头颅垒起京官,再拿着盾和斧头跳一曲干戚舞,再对着祭坛拜一拜,这事也就算是完成了。 谁料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消息传入邹稷耳中,这位学博立即找上门来,请求徐胜务必将这次的祭祀交给他们白鹿学宫操办。 徐胜对这种事本来就没什么兴致,便顺水推舟的答应了,谁料过了五天,妖兽的尸体都已经发臭了,对方仍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才意识到不妙,赶紧上门催促。 一开始,邹学博还以准备不够充分要求延期,并振振有词的提出,这是四谛郡今年首次的正规祭祀,必须隆重且慎重。 徐胜着急办正事,哪里会迁就对方,当即威胁如果明天他们还不举办祭祀,就把此事转交给墨家来操办。 祭祀之礼并非只有儒家才懂,墨家也有他们的一套祭祀礼仪,而且处处遵守“节用”,能简则简,真要交给他们来操办,一天时间足够完成全部的准备。 这一下算是打中了死穴,祭祀一事在儒家心中地位崇高,岂能交给死对头主持,邹学博被逼无奈,只得不情不愿的答应。 如此到了第二天,原本徐胜的设想就是自己一帮人走个过场,谁料儒生们将此事宣扬得满城皆知,恰好这一天又是休息日,于是四谛郡半数百姓都跑去凑热闹——天可怜见,四谛郡的文娱活动实在太少了,大家都闲的没事干。 于是到了祭祀现场,那家伙那场面,那叫一个——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好好的一个献捷祭祀,愣是弄成了节日庆典,不少百姓动起了商业头脑,临时弄了一些小吃和点心,如糖葫芦解馋,凉粉解渴,已经从工厂领到薪水的家长没有吝啬口袋里的那点刀币,令商贩们小赚一笔。 不过,外围充满节日气息不要紧,内圈有僧人维持秩序,加上儒生们个个脸色肃穆,身穿漆黑礼服,笔直伫立如松,倒是塑造出了严肃郑重的氛围,令观者不敢大声呼吸。 随着既定时辰的到来,一名儒生吹起号角,宣告献捷祭祀正式开始,而徐胜作为本郡实质上的郡守,不得不挑起大梁,担任祭祀的主要角色之一,幸亏有礼仪官从旁提醒,告诉他每一步该怎么做,否则决计记不住那么多的步骤。 祭祀的具体过程不必赘述,反正高潮的环节是由方清月领衔,带着三十五名儒生一同执干戚舞。 这年头的儒生可不是文弱书生,敢在妖魔遍地的野外行路,没两把刷子可不成,因此当他们一手持盾,一手持斧跳起舞来的时候,一点也没有给人虚有其表的印象,反倒杀气腾腾,甚是威严。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最后形成的“祭守结界”自是远超预计,不仅影响范围扩大了三倍,连持续时间也延长到了四年,方清月也受益匪浅,至少灵格“巫觋”的演绎度就一下子提升了20%。 此外,亲眼目睹了献捷祭祀全过程的史耀乾似乎也意识到徐胜是认真的,建立港口之事并非信口开河,也不是久远未来的规划,而是迫在眉睫,于是收起怠慢的态度,督促商会全力寻找能搬山的灵修,结果还真被他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这位修者能搬山?” 徐胜看着面前长相敦厚,身材矮小的道士,有些难以置信。 要知道“以貌取人”在灵修界是一条行之有效的准则,因为修行者的体型相貌都会受到灵格的影响,不说完全相同,但也会朝着相似的方向改变,一个拥有搬山神力的灵修,怎么也得是威猛高大,虎背熊腰的模样。 徐胜忍不住心中猜测,这位的灵格怕不是“愚公”吧,虽说愚公的确也能移山,但人家靠的是“子子孙孙无穷匮也”,他可等不了那么久。 似乎看出了徐胜的质疑,史耀乾赶紧解释道:“他并不能搬山,但侠僧上回不也说了,若不能搬山,从山体中开通一条隧道同样是一种解决方法。” “哦,所以他拥有与挖洞相关的灵能?” 徐胜上回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对方真能找到相关的灵修,可世上擅长挖洞的灵格是什么?穿山甲精? 史耀乾介绍道:“这位庄道长的灵格是‘山岳之神’,其灵能之一,便是当他成为某座山的山神时,可以随意改动山体的形状,唯独变化之数不能超过一成,但用来开通隧道可谓绰绰有余。” 庄道长用略显激动的语气道:“过去贫道一直以为此灵能是为鸡肋,仅对避世隐居之人有宜居之用,直到听闻了侠僧的公告,贫道才恍然大悟,是我太过愚笨。” 在一座山上挖出一条隧道很困难,但让山自己给自己整形,在身上掏出一条长长的洞,就显得轻松容易得多。 徐胜问道:“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成为指定的某座山的山神?” 庄道长解释道:“若是没有名字的野外荒山,则需要取得山中大多数野兽的认可,若是有名字的山,则必须由当地的‘朝廷’进行册封。” 史耀乾道:“以当下的情况论,需要贵寺进行一次册封仪式,将庄道长册封为无根山脉的山神,就像上回举行的祭祀一样,昭告天地百姓。” 徐胜稍一琢磨,便猜到此事肯定对这位庄道长有利,至少也能提升灵格演绎度,不过这本就是合则两利的事情,便同意道:“可以,越快着手越好,一旦打通隧道,我便命令本寺僧人铺设官道。” 史耀乾亦道:“我也会立即组织人手运输原料,以求尽快建起港口。” (斋主:虽然没有刻意说明,但大家应该都明白的吧,书中凡是人物说的话写成繁体字,就代表这句话是谎言,但有没有撒谎跟这句话的对错没有关系,就好像有人说自己是天下第一,他对此深信不疑,灵能就认定他说的是真话,但他本人可能连只鹅都打不过) 第一百三十章 不速之客 灵修的效率非常高,或者说,在有领导督促的情况下效率非常高,如果是大型团队,免不了会有人摸鱼,可灵修只要几个人就能完成一项工程,想偷懒都没机会偷。 甚至都不需要派人盯着,只要当天的工作结束后,徐胜找对方问几句类似“今天你偷懒了吗”“大概偷懒了多长时间”的问题,立刻就能让对方无地自容——现代公司的老板要这么干,手底下的员工们分分钟集体跳槽。 这就是将“鉴谎”灵能公而告知的好处,大家都知道徐胜能鉴别谎言,不敢在他面前撒谎,只能说实话,而徐胜都不需要进行任何惩罚措施,光是当着诸多同门师兄弟的面承认自己偷懒,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讲都是极其羞耻的事,没人愿意体会第二次。 当然,徐胜也给足了加班费,该记的功劳一个都不会少,而这些功劳可以帮助弟子在未来申请更高品阶的灵格。 毕竟除出家弟子有优待外,其余弟子都得靠功绩去换武功和魂器,而绝大多数人都没机会像徐胜那样,通过在武会上替宗门争光来立下重大功劳,只能靠日常的任务来积累功绩。 因此,只用了四天的时间,最近一段时间积累了大量工作经验的青叶寺工程队就铺设好了从四谛城到无根山脉的官道。 接着便是册封山神的仪式,同样交由儒家操办,同样由方清月领衔,现场同样也是红旗招展、人山人海,一通程序下来,既提升了方清月的灵格演绎度,又提升了四谛郡的GDP。 对四谛城百姓而言,这种大型活动可比市集有意思多了,反正平时在家也无事可干,顺便还能增长见识,因为儒生为了推广自家的学说,会卖力地做一个免费的讲解员。 庄道长被册封为无根山神后,借由灵能的效果,能够与册封范围内的一座山融为一体,他稍作适应,便在身上打通了一条隧道,然后卧床休息了好几天——按照私下里他自己的形容,那感觉就像是被猛汉破处一样。 庄道长休息期间,青叶寺工程队也没有闲着,一边对隧道进行支撑加固,一边继续向东拓展官道,毕竟需要打通的山不止一座,同时也意味着庄道长得体验好几回“破处”的滋味。 不过,庄道长本人并没有觉得后悔,依照他的说法,作为一名散修,修行之路本就比门派弟子艰难得多,如今只要在床上躺着休息就能大幅提升灵格演绎度,实是有赚不赔的买卖。 如此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四谛郡直达东海岸的道路总算是全部打通,史耀乾也开始组织人手,加班加点地建造港口。 在此期间,徐胜除了教导小清习武外,也在努力提升“禅师”的演绎度,并向修炼了相同灵格的空实请教经验。 “演绎‘禅师’的核心在于引导别人成长,这个‘成长’可以是一朝顿悟,也可以是一种渐进的学习修炼。” “如此说来,灵能‘醍醐灌顶’岂不就是专门用来提升演绎度的?”徐胜瞬间想到了一个速成的方法,“如罗汉拳、莲华掌等武功,只要是本派弟子基本都学过,那我只要对每一名弟子来一次‘醍醐灌顶’,就能立即将‘禅师’演绎圆满?” “理论上的确可以用这一方法速成,但宗门明令禁止这么做,”空实用一副我以为你知道的表情看着徐胜,“除非恰好遇上瓶颈,否则严禁以‘醍醐灌顶’帮助弟子修炼本派武功。” “此事貌似之前听你说过,因为‘醍醐灌顶’是将自身的感悟传达给别人,而感悟未必适合每一个人,甚至有可能因为影响过深,导致对方再难寸进,故而有所限制,”徐胜摸着额头思考道,“可当众弟子在接触到更高深的武功后,本来就会放下罗汉拳、莲华掌的入门武功,便是接受了别人的感悟,似乎也没什么影响。” “但我们也不能否认,有一些人通过修炼了更高深的武功,反过来以高屋建瓴的目光审视过往的武学,从而获得突破,也许这类人很少,不足一成,可只要存在,宗门就必须保护他们的‘潜力’不被‘醍醐灌顶’所掩盖。” 徐胜听完后恍然大悟,简而言之,能靠自己的力量突破瓶颈的都是人才,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会收获许多无法言明的益处,比如自信,比如对佛法的理解。 此外,作为入门级武功,罗汉拳、莲华掌就相当于打基础,基础打得越牢靠,将来的房子才能建得更高大,这本就是一脉相承之事。 如果对所有弟子一视同仁的“醍醐灌顶”,的确会让那些本就无法突破瓶颈的弟子收获好处,但也会让原本可以突破瓶颈的弟子失去证明自己的机会,也许后者的数量只有一成,可对宗门而言,这一成天才的价值要胜过其余的九成。 “等一下,宗门是严禁以‘醍醐灌顶’帮助弟子修炼本派武功,换成它派武功就没什么问题了吧?”徐胜忽然找到了一处漏洞。 “这个……应该是没问题,毕竟它派武功无论学得好学得差,对本门武功都不会有任何影响,相当于白捡好处,可难就难在,如何让弟子修炼它派武功,他们连本门的武功都未掌握熟练,如何还有精力去学其它?” 毕竟别人不像徐胜一样能开挂,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他们还要分出时间在灵格修行上。 徐胜笑道:“人的时间就像是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会有的,关键在于能否让他们收获实际的好处,如果收益大于投入,自然有的是人愿意学。” 于是他对全寺发布公告,鉴于本门弟子皆不擅轻功,交战时不免为敌所趁,作为三藏法师,他决定开展一期轻功速成班,所有人皆可报名,无需任何费用。 不仅如此,他还在公告上明确作出提醒,速成之法难有大进,此举只是帮弟子弥补一下短板,如果本身就擅长轻功,不必浪费时间学习。 没错,徐胜的计划就是给全寺弟子普及《八卦游龙步》,这是纯正的道门轻功,与佛门毫无冲突,而且论水准跟莲花寺最高明的轻功相差无几,学了就是赚到。 “醍醐灌顶”的效果与灵修的武功境界休戚相关,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徐胜一样将所有的武功刷到圆满。 在方清月将《八卦游龙步》修炼入门后,徐胜给她灌顶了一次,瞬间提升到小成,根据这一结果来看,他的“醍醐灌顶”能增加大约25%的熟练度,即便考虑到每个人的悟性有高有低,也不会有太大的差距,想来效果应该在20%—30%之间。 这已经足够了,很多人练一辈子武功,也就是将武功修炼到小成。 在公告发布的第二天,不出意外报名者云集,原本徐胜还打算弄成第一期、第二期、第三期,但见到报名者源源不绝,几乎大半个青叶寺弟子都来了,他干脆弄成公开教学,像教罗汉拳一样直接在演武场上教,谁愿意学谁就来听课。 如此教学了一个月后,陆陆续续有天赋优异的弟子将《八卦游龙步》修炼入门,徐胜一一给他们灌顶,全部提升到小成境界,“禅师”的演绎度提升得飞快。 毕竟是速成班,达到小成就可以宣告毕业,至于将来能否继续提升,全看个人的造化,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徐胜还对每一名毕业生附赠了一枚用人参精炼制而成,又经过灵能转化的巨参丹,此丹极补元气,以数值论,服下一枚相当于提升300点精元,于寻常弟子而言,提升可谓立竿见影。 许多对《八卦游龙步》不感兴趣的弟子,听闻此事后都忍不住加入速成班修炼轻功,反正技多不压身,还能白赚一枚顶级丹药,有一举两得之效。 …… 就在青叶寺弟子集体热火朝天修炼轻功的同时,东海岸的港口也渐渐成形,即便全工程只完成了四分之一,也有一些恰好路过的船只入港寻求维修和补给。 港口工人们对此习以为常,反正上面也允许他们顺手赚点外快,直到有一天,两艘明显有着瀛州风格的船只一前一后,朝着港口急速驶来。 “唔,怎么还不减速?领头的这艘船到底在想什么,再不减速就来不及了!” 港口管理者见势不对,急忙发出警告,又是命人打出旗语,又是敲响警钟发出提醒,但驶在最前方的瀛州船置若罔闻,继续满速前行。 “这艘船的船长疯了吗……不对,它是被后那艘船追杀,快!快发布散离信号,让所有人立即离开岸边,再不走就要被船撞上了!” 就在散离信号发出没多久,驶在最前方的瀛州船就以满速迎面撞进了港口,并一路冲到岸上搁浅,吓得差点被卷入其中的工人们瑟瑟发抖。 过了以后,一群瀛洲人从船上跳了下来,有巫女也有阴阳师,但他们没有理会发抖的工人们,直接弃船而逃。 紧跟着,第二艘瀛州船抵达了港口,他们没有像前一艘那般莽撞,至少减缓了速度,但没等船只靠岸,就有人操控着风从船上飞了下来。 此人身材高大,面目凶恶,身上缠绕着若有若无的黑云,左右腰间各挂着一柄剑,背上还背负着一柄,他随意找了一名中年工人,问道:“上一艘船的人去了哪里?” 终究与己无关,犯不着为八竿子打不着的瀛州人保密,中年工人指了指西南方,又指了指西北方,哆嗦道:“他、他们去了……” 寒芒一闪,人头高高随着喷射的鲜血高高飞起,带着尚未发问的疑惑。 “先指南又指北,分明是想欺骗我。” 男子拿出一块白手帕,将剑锋上的血液擦干,接着找到第二名相貌年轻的工人,问道:“你来问答,那伙人到底去了哪里,可别想着骗我,否则刚才那人就是你的下场。” 年轻的工人又惧又怒,道:“你竟然杀了张叔,侠僧绝不会……” “哼!” 男子一声冷哼,用肉眼难及的速度拔剑将青年斩杀,接着用不带感情的目光看向在场的第三名工人,道:“你来回答,我的耐心有限,想清楚了再回答。” 那人被吓白了脸,惨然道:“张头没有骗你,刚才那艘船的人分成了两批,一批去了西南方,一批去了西北方。” 男人闻言一怔,沉默片刻,继而挥刀再斩,便要像对付先前的两人一样将眼前之人斩杀,蓦地,一道暴风雪急卷而入,凝成冰墙挡住了他的剑。 “大岳丸,你疯了吗,他刚才不是回答你的问题了?” 暴风雪迅速汇聚,凝出一道洁白的女子身影,她用皮肤近乎透明的手抓着剑刃,迎面质问。 “但他目睹了我出丑,必须灭口。” 面相凶恶的男子以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冰雪女子正要反驳,忽闻一声惨叫,转头看去,发现那名工人已经被另一柄剑斩杀。 “大岳丸!大竹丸!大猛丸!” 冰雪女子连喊对方的三种称呼,怒气冲冲道:“你忘记来之前主上的叮嘱了吗?这里毕竟是中原,不是瀛州,我们此行的目的只是抓人,没必要也没道理更不应该得罪此地的主人,你别忘了,连酒吞童子都败在此地的强者手中。” “那是因为酒吞童子无能,”凶恶男子用手帕擦拭着剑身,手法温柔得就像是在抚摸自己刚出生的孩子,“再说了,不过是几个贱民罢了,大不了道个歉,对方又岂会为这等小事与我等为难。” 以瀛州人的常识来看,这番话倒也没什么错,武士拿平民试刀之事也常有发生,冰雪女子只得道:“即便如此,我们也没必要节外生枝,控制一下你的脾气,别给大家惹麻烦,若是没能抓到人,令主上失望,后果你承担不起。” “我尽量。” 这时,船上的几名同伴也跟着下来,冰雪女子道:“既然对方逃去了两个方向,我们也分成两批,各自分头行动。” “可以。” (斋主:月末了,求一下月票,虽然这个月更新很乏力,但至少没断更过,全勤不出意外也能拿到,本月是本书新书榜最后一个月,理论上过了这个月,本书不可能再上榜单,月票榜基本没可能,所以这将是本书最后一次求月票) 第一百三十一章 胸咒 练武房内,徐胜将手按在王坚的脑门上,催动灵能“醍醐灌顶”。 “我……悟了!” 王坚猛地睁开眼,起身在房间内迈开步伐,过往种种晦涩难懂的卦象知识一一贯通,其人脚踩八卦,身如游龙,变换自如,丝毫不见过往的滞碍迟缓,仿佛双足穿上了滑板鞋,在光滑的地板上快速摩擦,房间内瞬间出现了四道残影。 片刻后,残影消失,王坚双手合十朝着徐胜鞠躬致谢:“多谢三藏法师灌顶,助我轻功大成。”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你现在只是达到了四象之境,远远称不上大成。”徐胜如实说道。 “所以贫僧说的是轻功大成,而非八卦游龙步大成,只用短短一个月,便将轻功提升至如此境界,于贫僧而言,已然称得上大成。” “希望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此举相当于揠苗助长,虽然短时间内能迅速拔升你对这门轻功的理解,但于未来修炼有碍,怕是很难臻至大成了。” 王坚倒是知足常乐,想得很通透:“终究是别派武学,若是精研过深,万一被人误解叛投道门,岂非有口难辩。” “你能这么想,自然是最好。” 送走王坚后,徐胜瞧了一眼个人面板,其中灵格“禅师”演绎度赫然达到了65%,依照这个速度进行下去,不出一个月他就能演绎圆满,而从他晋升开始算起,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三个月,这样的速度不知道有没有打破宗门的记录。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禅师”容易演绎,徐胜能这么做,首先是自身本领够硬,如果他对一门武功的理解还不如别人,如何进行“醍醐灌顶”,而且“醍醐灌顶”的效果跟自身的武功造诣成正比,换其他人使用“醍醐灌顶”,效果决计没有他这样立竿见影。 其次是因为徐胜有足够的威望,他说能帮众人速成轻功,众人就都相信他能做到,故而才会出现弟子们争先恐后报名的情况,换成别人决计没有这种一呼百应的效果。 最后则是因为《八卦游龙步》并非本门武学,不受禁令限制,而且恰好莲花寺的轻功是短板,基本上所有弟子都需要“补课”,放在商业上就是巨大的市场需求,若换成拳掌刀剑之类的武功,报名者必然会大幅减少。 若没有这三样条件,耗费的时间必然会成倍增加,事实上,“禅师”是公认的最难修炼的七品灵格之一,比如空实自晋升以来,已经过去了八年,才堪堪将演绎度提升到30%。 不是他想不到用“醍醐灌顶”去帮别人速成,关键在于他没有拿得出手的武功,也无法劝服别人接受他的“醍醐灌顶”——如果对方主动向宗门提出申请,就不受禁令限制。 对绝大多数修行了“禅师”的灵修,最好的方法就是靠熬,熬到自己将某门武功修炼到大成,在门派内有了名气,于是当门内长辈发现自家嫡传弟子在相应的武功上难以寸进时,就会主动求他帮忙,之后演绎度的提升就会进入快车道。 先慢后快,“禅师”的修炼曲线大抵如此,如果是武道天才,则可以将前期的积累过程缩短,但像徐胜这般压根没有“先慢”,直接进入“极快”的例子,仍是世所罕见。 “三藏法师,庄道长称有紧要之事告知您,请您赶紧过去。” 徐胜刚走出练功房,就有一名知客僧急匆匆地前来禀报,他心知这位庄道长被册封为无根山神后,能够感应发生在无根山脉中的巨大的动静,对方宣称的紧要之事必然与之相关,当即运起轻功,快速朝知客院奔去。 四谛城到东海岸的道路已经完全打通,不再需要贯通新的隧道,但由于前阵子“破处”得太频繁,庄道长如今仍难以下床,必须躺着休息,而且这份损伤来自神魂,吃再好的丹药都补不了,只能等待自愈。 好在作为开通道路的功臣,他在知客院住的是最好的居士房,享受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最佳服务,除了没有安排女弟子服侍,该有的待遇都有了。 “庄道长,可是无根山脉那边发生了什么?” 徐胜进入居士房,没有寒暄,直截了当地开口询问。 “请侠僧恕我不能起身,”庄道长拱了拱手,“具体发生了何事,由于相距太远,贫道也不甚清楚,但必然有地动山摇的战斗,更有山丘遭到了摧毁,否则贫道不会生出如此心悸与背痛。” 被册封成山神,固然能享受到巨大的好处,比如吸收供奉给山神的香火愿力,知晓山上哪里有天材地宝,通过改变地形来坑陷敌人,可彼此的命运也会联系在一起,成为命运共同体,一旦山体遭到破坏,不说跟着形销骨散,至少也会去掉半条命。 庄道长的情况已经算很幸运了,毕竟他被册封的是山脉之身,而非某一座山的神,否则现在他感受到的就不仅仅是背痛这么简单。 “战斗?记得今天并没有扫荡妖魔的行动,是妖魔之间的厮杀吗?”徐胜没有多想,当机立断道,“请道长安心休息,我这便前去查看状况。” “麻烦侠僧了,请务必小心。” “多谢提醒。” 徐胜自然不会单枪匹马就杀过去,这里毕竟是灵修为主的世界,魔教教主也可能因为缺乏抗性而被正道小厮的一个灵能放倒,因此英雄主义要不得,孤胆豪杰更不提倡,当下用最快的速度在寺内寻找帮手。 小清还在学堂上课,乔梁去老家聚拢人手准备重振镖局,方清月和廖潇潇都在除妖卫执勤,当下抓了唐徵明和空真的壮丁。 “为如同什么又是我,劳碌命啊!” 唐徵明惨嚎的表情,如同996的社畜听到领导宣布周末搞团建。 徐胜却是无动于衷,甚至嗤之以鼻:“劳碌个屁!别人都有正经工作,唯独你整日在寺内游手好闲,不找你找谁?” 接着对空真道:“劳烦师兄先行一步,查看究竟发生何事,若局面复杂,不必急于动手,且等我与唐师兄赶来。” 空真点了点头,旋即背生双翼,冲天而起。 …… 无根山脉,大岳丸御风而行,成功追上了目标,于是从天而降,挡在对方的面前,并顺势挥剑一斩,催发剑气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长痕。 “此路不通。” 巫女们看清来者,纷纷变色,惊惧道:“恶路王怎么来得这么快!” 在瀛洲神话中,大岳丸本是伊势铃鹿山上的有名的鬼神,作乱当地盗贼横行,劫掠夺取属地上供京都的贡品,故而又被称作恶路王,与酒吞童子、玉藻前并称东瀛三大妖怪。 神话中,他能使山岳被黑云笼罩,具有操控暴风雨、闪电、火雨等神力,此外还有三把神剑护体,分别叫做大通连、小通连、显明连,合称三明之剑。 当时的征夷大将军坂上田村麻吕奉命讨伐,拿拥有三明之剑与鬼神法体的大岳丸毫无办法,最后靠使美人计,求助被称为“立乌帽子”的第四天魔王之女铃鹿御前,从而骗走了大岳丸的大通连、小通连宝剑。 失去了三明之剑护体的大岳丸,最终被田村麻吕以神通之箭毁坏了鬼神法体,战死阵中。 “看来,天运站在我这一边。” 大岳丸看着满怀戒备的巫女们,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伸出手道:“交出皇子,饶你们不死。” 巫女们下意识的结成圆阵,将一名男孩守护在中心,为首的一名年纪稍长,丰韵犹饶的巫女手持御币,出列道:“恶路王,你休……” 话未说完,大通连、小通连双剑突然破地而出,冲入巫女群中,巫女们猝不及防,加上飞剑迅速如电,根本来不及施术抵御,转眼间便已伤亡惨重,出列的巫女急忙返身,挥舞御币将双剑弹开。 但就是这么一会的工夫,二十多名巫女只剩下寥寥四人完好,以及六人重伤,余者皆被双剑袭杀。 持御币的巫女又悲又怒:“恶路王,身为大妖怪竟然还用如此卑鄙下作的手段,你真是毫无格调!” 大岳丸收回双剑,闻言捧腹大笑道:“木花樱雪,你也是三十多快四十的人了,居然还会中如此拙劣的计策,实在是天真得可爱,互为敌对还讲什么格调,你怕不是修炼修傻了脑子。” “幻阴诀·血樱开道!” 木花樱雪立即施术,体内术力化作一朵朵血色樱花,以铺天盖地之势席卷而出,只要沾上一朵,就会遭受诅咒。 “这种程度的术法,也就欺负欺负天狗之流。” 大岳丸嗤笑一声,举手一抬,雷火卷荡,与迎面而来的血色樱花碰撞,火焰升腾,将其尽数焚灭。 可就在他的视线被火焰阻挡的瞬间,一名巫女手持薙刀,一名巫女手持法剑,一名巫女手持竹枪,从背后左右三侧夹攻而来, “配合得很有默契,可惜实力太差。” 大岳丸正要随手召唤风雷将三人打发掉,忽而手腕脚腕处出现一道圆环,四肢立时受缚,难以动弹,却是那些幸存的巫女们强忍伤痛,各自施咒牵制。 与此同时,木花樱雪再催阴阳法术,术力衍化成晶莹雪花,一片片如飞针激射而出。 “幻阴诀·千本飞雪!” 身体四肢受到掣肘,前后左右都遭到攻击,但大岳丸仍是面无惧色,三明之剑自动飞出,分别挡住左右后方三名巫女的进攻,然后任由尖锐如针的雪浪将自己吞没。 每一片雪花撞在大岳丸的身上,都会发出金铁碰撞的声音,短暂音节连绵在一起,竟形成一道尖锐刺耳的长音。 然而,等到雪浪去尽,大岳丸仍是完好无损的站在原地,除了衣服被尽数撕裂,体表见不到一点伤痕。 “恶路王非等闲酒吞之流,你们将吾看得轻了!” 大岳丸怒喝一声,妖气凶猛爆发,一下子震破身上的束缚,令施术的巫女遭受术力反噬,接着反手一甩,一片炽热的火雨四散开来,将围攻的三名巫女震退,最后抓住飞在身边的一把剑,迎面疾冲而出,目标直指被巫女们守护在后方的男孩。 眼前敌人势不可挡,除木花樱雪外,另一名完好无伤,守在男孩身旁的年轻巫女忽然伸手扯开身上的巫女服,往肩膀两边拉下,露出了洁白如玉的胴体,以及一对完美无瑕,堪称艺术的白兔,而白兔顶端的粉红樱花更是起到了画龙点睛的效果。 原本大岳丸的注意力五分在木花樱雪身上,三分在男孩身上,剩下两分在其余巫女身上,但这一瞬间他的注意力全被那对跳跃晃动的白兔所吸引,对方仿佛有着无法抗拒的魅力,牢牢地将他的目光粘在上面。 事实上,不只是大岳丸,便连旁边受伤的巫女们和男孩都被白兔吸引,挪不开目光。 “幻阴诀·冥极玄冰!” 站在前方,背对着露胸巫女的木花樱雪没有受到影响,她的背后骤然浮现一名身穿华丽服饰,发丝间点缀着樱花的女神虚影,术力骤然暴涨,挥舞御币一扫,荡开护体双剑,正中分心的大岳丸,森冷寒气爆发,几乎透背而出,凝成一道冰柱。 “奶子!” 大岳丸惨叫一声,被这一击打飞出去,飞出十丈后勉强稳住身形,却是忍不住俯身向前吐出一口鲜血,落地时已然成了冰渣。 纵然他有鬼神法体保护,没有遭受重伤,依旧抵挡不足彻骨寒气的渗透,四肢几近冻僵,连忙催动火雨法术,落在自己身上抵消寒气。 木花樱雪一边施术替众巫女治伤,一边道:“你也把木花咲耶姬看轻了。” 大岳丸冷哼一声,体内勃发妖气,与体外的火雨双管齐下,很快便恢复了行动能力,当即开口道:“奶子。” 方一开口便愣了一下,意识到不对劲,不由得喃喃道:“奶子奶子?奶子奶子奶子奶子奶子……”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一拳退敌 大岳丸看了一眼那名巫女的裸胸,立即从一个阴险狠辣的拦路强者,变成了满口奶子的变态,但众巫女并不觉得奇怪,因为这就是灵格“天钿女命”的灵能。 在瀛州“天岩户”的神话故事中,由于素盏呜尊的胡作非为,天照大神发怒后躲进了天岩户,顿时世界陷入一片漆黑,八百万神聚集在天安河边共商召神之策,最后由掌管智慧的思兼神提出了一个方法。 具体的安排且不论,最关键之处就是由舞蹈之神“天钿女命”手持竹叶、站在倒放的桶子上跳舞,而因为跳得太卖力,衣服松开半裸着身体,众神看了哄堂大笑,躲在天岩户中天照大神听到外头的戏谑嘻笑及舞蹈乐音,心痒难耐,忍不住推开磐户窥看,结果被天手力男一把拉了出来,于是大地重现光明。 此外,在“天孙降临”的神话故事中,天照大神之孙琼琼杵尊由高天原降临苇原中国之际,途中遇到了一个鼻长七尺、背高七尺余、嘴巴和屁股闪着光芒、红脸的怪异人物挡道,天钿女命上前裸露胸部,询问对方的来历,对方立即知无不言,自称猿田彦,是国津神,前来接引天津神之孙到日向高千穗。 由此可见,天钿女命的欧派的确有着无可形容的魅力,反应在灵能上,就是不论谁看到了她的欧派,立刻就会满奶子都是脑子,再也容不下其它。 大岳丸总算是位阶够高,抵抗住了一部分诱惑,没有像猿田彦那般被欧派催眠,仍能正常思考,只是被剥夺了语言的能力。 趁此时机,木华樱雪和其它三名巫女立即展开围攻,大岳丸顾不得大喊“奶子”,急忙收束心神,不去看那名解开上半身衣服的巫女,将注意力集中在战斗上。 然而,大岳丸忽略了一件事,天钿女命并非欧派之神,祂的神职是舞蹈之神。 只见那名露胸巫女拿出一枚神乐铃,这件乐器共有一共有15个铃铛,分为上中下三层,且手柄处附有绿黄红白青五种颜色的带子,即五色带,代表五种元素,接着她当众跳起了神乐舞。 神乐舞即为取乐神明的舞蹈,当露胸巫女兴乐而舞的时候,大岳丸的视线就自然而然地被吸引过去,哪怕他竭力抵抗都没用,仿佛脖子和眼睛都不受控制,他想闭上眼睛不去看都不行,而一看到跳舞的巫女,他立刻就被对方胸前一颤一颤的白兔所吸引,脑子里顿悟再无其它,真正做到了全神贯注、心无杂念。 三明之剑没了神念控制,跌落在地,三名巫女各催术力加持兵器,同时斩在大岳丸的双肩以及后背上,罡劲排如激浪,而木华樱雪再催幻阴诀,又是一记“冥极玄冰”正中胸膛,阴森寒气冻彻入骨。 “奶子——” 大岳丸一声痛嚎,吐血而飞,浑身直冒寒气,他的鬼神法体并非什么无敌功体,也没有“不遇到克制之物就不会被攻破”的属性,只是防御能力较强的一种法体,即便眼前的巫女根基都不如他,可也远没到无视对手实力的差距。 眼见局势于己不利,就在大岳丸思退之时,裸胸巫女脚下地面骤然隆起,一颗牛头钻破地面将其顶飞。 只见一只长着牛头的硕大蜘蛛从地底下钻出,其八足一扫,便将周围受害的巫女们尽数震飞,接着屁股喷出一张蛛网,将男孩笼罩住。 “殿下!” 木花樱雪大惊失色,急忙返身救人,但牛头蜘蛛张口喷出毒液将她逼住。 “奶子!奶子来得正好!” 大岳丸面露喜色,旋即意识到自己已经摆脱了“胸咒”,已能正常说话,当下甩出一蓬火雨袭向裸胸巫女,迫其无法跳舞,随后一边操控三明之剑攻击三名手持兵器的巫女,一边亲自拖住木花樱雪。 “皇子殿下,请随俺离开。” 牛头蜘蛛就要带着男孩一起钻入地下。 “不要,我不跟你走。” 男孩忽然拔出一把石质短剑,奋力乱舞,这把短剑竟是出乎意料的锋利,不仅轻易割开了蛛网,还将牛头蜘蛛的一条肢足斩断。 “那把剑……难不成是十拳剑?” 大岳丸面露狂喜,只觉自己果然得天运亲睐,连人和宝物一起抓住,这等泼天的功劳谁也比不过。 木花樱雪心下大急,急忙催运术力,再度召唤千本飞雪,并分作两批,分头攻向大岳丸和牛头蜘蛛。 “第一次就没生效的手段,还想用两次。” 大岳丸眼神睥睨,急催体内妖气,双手平举,左手掌心黑云缭绕,右手掌心雷电奔腾,继而双手一合,向前一推,黑云雷电融为一体,化作狂雷乌云扩散开来,四周草木尽收摧折,所过之处,留下遍地焦炭。 “麓云雷鸣!” 三名巫女脸色骤变,急忙聚在一起,挥舞兵器护住周身上下,术力凝聚成气罩,抵抗雷云侵袭。 一时只听铿锵脆响不绝,溅出灿烂雷光,三名巫女合力召唤的气罩虽然短暂抵挡住了雷电袭击,奈何雷霆攻势源源不绝,不断有电蛇从乌云中诞生,抵消掉一部分雷云后,仍被攻破,顿时三人身受重创而飞。 另一边的木花樱雪也没能例外,千本飞雪被雷电吞噬,自身以御币召唤护罩稍作抵挡,仍受雷殛重挫,双臂被严重烧伤。 牛头蜘蛛手忙脚乱地抵达只有一半威力的千本飞雪,差点被重伤,幸而大岳丸的雷云及时赶到,截住了剩余的针雪,他得以继续抓捕男孩。 男孩虽有神兵在手,奈何没学过相应的武技,只会“夏姬八斩”,一招不甚就被对方打中手腕,吃痛不住,掉落了手中的短剑。 牛头蜘蛛大笑,再度喷出蛛网,便要将男孩重新捆住。 就在这时,忽有一道剑光从天空中俯冲而下,撕裂开蛛网,余势不减,继续冲向牛头蜘蛛。 “是谁!” 牛头蜘蛛连忙挥足抵挡,顿被剑光斩断两条肢足,自身亦被震得连退三步,可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一人从头而降,锋利剑芒直插他的天灵,已是来不及做出反应。 只闻锵然一响,三明之剑及时挡住了偷袭者,将牛头蜘蛛从鬼门关救下。 牛头蜘蛛惊魂未定,方才差一点他就被贯脑了,忙对大岳丸道:“多谢恶路王出手相救。” 大岳丸不做理会,目光紧紧盯着偷袭之人,不敢有丝毫分心,问道:“来者报名。” “莲花寺,空真。” “中原人,插手我们瀛州之事,只会替你的宗门无端招来灾祸,现在收手,俺可以当你没来过。” 空真不作回答,看了一眼刚被救下的男孩,再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二十具巫女尸体,以及不远处明明受了重伤,依旧拼命挣扎起身的巫女,心中再无顾虑。 “今日我若见死不救,我那嫉恶如仇的师弟须饶不得我。” 当下再无言语,挺剑于前,双翼一振,疾驰而出。 “不远的未来,你将为今日的莽撞而后悔。” 大岳丸操控三明之剑展开绞杀,剑气纵横交错,罗织成网。 但空真身形快若疾风,本身也会飞行,以飞人之剑对上飞剑,自身还占有剑技优势,弹开三明之剑的同时,朝着敌人迅速逼近。 大岳丸立足原地不动,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剑圣,眼见只剩下一丈的距离,当即收回其中一把飞剑,掌心汇聚雷电贯入剑身。 “狩雷剑鸣!” 刹那间,电龙飞腾,刺目金光直入云霄,驱散漫天云气,煞煞妖威,凶猛剑气携带雷霆之势直斩而出。 不过,就在大岳丸出招的瞬间,空真发动了灵能“如意由心”,先提升对手的技巧,再骤然降低,这种蹦极般的坠落感令大岳丸的这一剑充满破绽。 “无明禁断!” 紧跟着,空真将灵能加持自身,令剑技提升至圆满之境,一剑迅疾刺出,从对手剑势最弱处切入,如同剥皮一般将大通连剑表面缠绕着的雷电剥下,接着剑身一抖,便将飞剑拍开,“卍”字剑芒直取对手要害。 千钧一发之际,大岳丸冷哼一声,双手突然向前一夹,暗中继续的妖气爆发,消去大半剑劲,掌心黑云将禅剑团团裹住,终令空真的这一剑化为强弩之末,无法伤到他的鬼神法体。 “你的修为不弱,剑法更是超凡绝伦,可惜,灵格逊俺一品,这份根基差距注定你今日救不了任何人,还要把自己的命搭上。” 大岳丸双掌向前一推,汹汹妖气卷荡而出,伴随着风雷啸鸣之声,破灭“卍”字,一举震飞空真。 木花樱雪试图救人,却被牛头蜘蛛挡住。 空真受伤而退,但脸上并无气馁之色,相反的,他感应到了两道熟悉的气息,脸色反而缓和下来。 “吃我毒龙钻啦!” 果然,一道人影与空真交错而过,旋枪疾刺,途中荡开两把追杀的飞剑,目标与空真之前攻击的位置一模一样。 “又来一个,但仍是相同的结果。” 大岳丸依旧伸出双手向前一合,滚滚妖气稳稳夹住了长枪,比之前还要轻松。 他正要催动妖气反击,就见持枪者的背后浮现一尊高大威猛的天神,并挥舞一柄龙纹大刀横劈而来,他只得急忙震开持枪者,并将绝大部分的妖气用来抵挡天神的攻击。 掌刀相撞,巨力涌来,哪怕鬼神法体没有受伤,大岳丸依旧抵挡不住这股力量,被斜向砍飞出去。 “此人的根基还不如之前那名僧人,不足为惧,唯独两人联手之后有些麻烦,想要击杀须浪费不少时间,这里终究不是瀛州,迟则生变,我还是舍弃人身,用鬼神之躯速胜更为稳妥。” 大岳丸心中思索着接下来的战术,忽然生出一股强烈危机感,太阳穴激凸狂跳,他想也不想,急忙操控三明之剑缠绕周身,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快用全力,仅凭这三把废铁可挡不住我的这一拳。” 虚空炸裂,空气剧烈震荡,好似是一条怒龙搅动了江河大海,怒冲而来,光是携裹的罡风气劲便将三明之剑远远荡开。 尚未临身,空前的拳压就令大岳丸生出窒息,当即怒喝一声,肉眼可见的气墙自周身扩散开来,横推八方气流,欲将一切都排斥出去,更有雷电奔走四方,乌云笼罩周身。 “这还差不多。” 随着一句马马虎虎的评价,大岳丸心中莫名泛起愤怒的情绪,无法抑制,恨不得当场口吐芬芳。 可就在这时,本就已经凶狠至极的一拳变得更加凶戾,力道倍增,拳劲轰击之下,竟似燃烧的流星坠地一般。 大岳丸的周身气墙宛如同心圆扩散开来,雷电被打得湮灭,乌云四散消亡,一切有形无形,烟云灰尘,妖气罡风,统统被拳劲轰散! “嘭”的一声巨响,大岳丸如导弹般飞了出去,中拳的胸膛向内凹陷,身体姿势宛若弓虾,鲜血从七孔中渗透而出,又被高温蒸发汽化,径直撞进了一面山壁中,引发山体崩塌。 “糟糕,这一拳挥得太尽兴,庄道长怕是又得受苦。” 徐胜看着自己这一拳的成果,心中稍生懊悔。 不过,他也通过这一拳了解到了对手的强大,知晓还要不了对方的命,正要招呼唐徵明和空真一同围攻,忽有暴风雪席卷而至,一时阻住去路。 一道洁白的靓影踏雪而至,挥袖一拍,炸开掩埋的岩石,并道:“没死就赶紧出来。” 大岳丸顺势从山体中跳出,模样颇为狼狈,不仅遍体鳞伤,脸上满是血痕,胸口处还有一道清晰的拳印。 “雪女你来得正好,俺解放鬼神之躯,咱们联手一鼓作气将这帮人全杀了!” 从未受过如此的憋屈,大岳丸这一回是真的气愤难抑。 “没时间了给你瞎折腾,主上有令,让我们赶紧回去。” “马上?” “马上。” 终究是不抗违抗主上的命令,大岳丸忿忿一挥拳,道:“可牛鬼还在他们手上。” “不用担心,我们手上也有人质,他们不敢对牛鬼如何。” 最后一个留下来的理由也没了,大岳丸朝着徐胜的方向看去,怒目圆睁,似要将对方的模样牢牢记住,最后不情不愿的驾驭气流,跟着白衣女子一同离开。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八岐蛇魔 徐胜看了看面前浑厚得遮断视线,几乎形成领域的暴风雪,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强突进去。 一来他确实没把握胜过对方联手,加上唐徵明与空真都不行,这暴风雪摆明了是对方制造出来的有利环境,就跟阵法一样,进去后己方遭到压制,敌方却能得到强化,将地利拱手相让,绝非明智之举。 二来这毕竟是瀛州人之间的冲突,孰正孰邪不好下定论,空真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出手相助,而他则是感应到那名御使三飞剑的家伙散发着跟酒吞童子相似的邪恶妖气,但这些都算不上证据确凿,目前他还没有收到对方滥杀无辜的消息。 于是徐胜以眼神指示空真将那只牛头蜘蛛拿下,自己则跟唐徵明守护在暴风雪的外围,以不动待敌之动。 须臾,风势减弱,暴风雪逐渐散去,原地却没了敌人的身影。 徐胜没有松懈,原地检查了两遍,确认敌人是真的离开了,这才放下心来。 另一边,空真与木花樱雪联手,没几招就将牛头蜘蛛拿下,大明六字剑催发佛言枷锁,将其牢牢捆住。 木花樱雪长出一口气,竖掌对空真躬身道:“多谢大师出手相助。” “贫僧不知晓施主与那位灵化者的恩怨,希望没有救错人。” 空真谨慎以对,没有因为对方是女子就认定为天然正义,事实上,如果牛头蜘蛛没有对男孩动手,他未必会插手其中,这是老江湖的谨慎。 如今既已出手,再顾虑这些也是无用,反正事后有徐师弟询问真相,当下他便利用“药师”的灵能救助那些受伤的巫女们,木花樱雪也运起所剩无几的术力,对部下施展治疗法术。 所幸大岳丸是以三明之剑砍伤众巫女,伤口平整光滑,只要没有当场毙命,断肢都能轻松接回去,但那些被砍断了脖子,以及洞穿心脏等要害部位的巫女们便无能为力了。 那名修炼了“天钿女命”的巫女伤势较轻,也没有消耗太多术力,干脆自行动手治好身上的伤势,唯独一身巫女服被大岳丸召唤的火雨焚毁,现在想穿回去都没法穿,好在因为灵格的原因,她早已习惯坦荡不羁,倒也没觉得哪里不自在。 这时,徐胜与唐徵明走了过来,前者正要向木花樱雪询问身份,就瞧见了坦荡不羁的巫女,不由怔在原地。 唐徵明和空真察觉异样,顺着目光看去,顿时也跟着中招。 木花樱雪发现后,忙呵斥道:“极乐院命你在干什么,还不赶紧遮挡起来。” “我也想啊,可这不是衣服被烧了吗?” “那就随便找个东西缠起来,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这还用我教你吗?” “诶~好麻烦啊。” 见对方一副懒得行动的模样,木花樱雪从行李中取出一条本来为王子准备的白色长汗巾,扔过去道:“自己缠上。” 极乐院命不情不愿接住,继而笨手笨脚的开始缠胸,木花樱雪见状,焦躁道:“你不能转过身再缠吗?” “哦。” 白兔消失在视线中后,徐胜等人摆脱了“心无杂念”的状态,只是不免有些尴尬。 唐徵明见多识广,转眼便恢复如常,他眉毛一挑,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评价道:“香乳,香乳香乳香乳。” 空真则是双手合十,闭目叹道:“色器色器,色器……色器?”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由得面露惊愕,愣在当场。 本想转移话题的徐胜见状,果断将话咽了回去,开启灵能“禅心不动”,确认摆脱影响后,这才开口问道:“你们是谁,为何来燕州,方才追杀你们的又是谁,同酒吞童子是何关系?” 见徐胜言谈正常,木花樱雪稍觉讶异,不过天下灵能种类繁多,刚好拥有可以抵挡“完美之胸”的灵能也不是不可能,便很快收拾好心情。 “我等皆是天原星社的巫女,因八岐蛇魔破封,率领众多妖魔祸乱京都,致使百鬼昼行,生灵涂炭,成武大君率众将留守,与八岐军决一死战,命我等护着王子突围,我与阴阳寮寮主商讨之后,觉得万一八岐军胜出,瀛州将无我等立足之地,唯有渡海前往中原,方有一线生机。” 徐胜质疑道:“但距离瀛州最近的地方并非我们燕州,值此生死之际,你们不可能随意挑个方向就逃,必然拟定了相应的计划。” 木花樱雪心中犹疑,有意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可一对上徐胜的目光,莫名生出不详预感,觉得自己此时若是撒谎,将会失去对方的信任,断送未来最大的臂助。 可理性又提醒她,此时要是说出真相,万一对方杀人灭口,凭己方一群伤残之辈,根本无力抵抗。 两头为难中,她决定赌一把直觉,毕竟危险预感本就是她的灵能之一,尽管不是次次灵验,可过去也曾助她多次脱离险境,对方肯为了帮助一群素未谋面之人,挺身而出对抗大岳丸这样的强敌,至少不是奸恶小人。 “因为我等知晓,蕴藏‘月读命’的三品魂器八尺琼勾玉被人偷运到了燕州,此物是封印八岐蛇魔的关键,必须想办法讨回。” 说话时,木花樱雪盯着徐胜的眼睛,试图看出对方的第一反应。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对方既没有慌张,也没有当场翻脸,只是嗯了一声,并点了点头,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无关之事,这令木花樱雪不禁慌张起来,莫非打听来的消息有误,八尺琼勾玉并没有被叛徒送去燕州,或者送到燕州,但没有落到当地门派手中? 徐胜当然不会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八尺琼勾玉又不在他身上,也不曾有过非分之想,便是要头疼,也该是圣女去头疼,他只需公事公办即可。 “既然如此,诸位不妨先到本寺休息,免得又被敌人截杀。” 木花樱雪略一思索,便点头同意,对方若真要杀人灭口,直接动手便是,眼下并无第三者,乃是动手的最佳时机,实在没必要请她们去山门,毕竟途中人多口杂,反而容易泄露风声。 “多谢阁下,恭敬不如从命。”说一千道一万,难道她还能拒绝不成? 木花樱雪正要招呼众人离开,极乐院命在其他巫女的帮助下缠好了汗巾,不习惯地扭着身子走过来,抱怨道:“神主,这样裹着胸很不舒服,我可以松开一些吗?” 木花樱雪没好气道:“忍着!” “神主你是没体会过这种强行把胸束小的感觉,就像是头上顶着大水缸不让你长高一样,我连呼吸都有些不自在。” 若非外人当面,木花樱雪真想用御币狠狠砸对方的脑袋,什么叫没体会过,胸大了不起啊! 这时,徐胜开口问道:“你们同伴的尸体要如何处理,需要在下唤弟子来收整吗?” 木花樱雪心情一沉,面带悲伤地看了看地上的尸体,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就地焚化吧,便是收整了,眼下也无法带她们回故土,离开瀛州的时候,我们所有人就已经有觉悟了,相比途中牺牲的其他人,她们至少还能带回骨灰。” 她从每一名部下的尸体上取下一件遗物,再挥动御币施展术法,一只火鸟飞出,将所有尸体点燃。 幸存的巫女们并排站在一起,面色沉重,就连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极乐院命也是一脸肃穆,各自凝视跳跃的火光,念着超度的悼词。 “愿你们的灵魂能升入高天原。” …… 回到青叶寺的徐胜收到了港口遭到破坏,以及几名工人被一名御剑灵修杀害的消息,心中立即对那位大岳丸判了死刑——回来的途中他从木花樱雪口中得知了追杀者的身份。 木花樱雪在听闻前半句消息后,当场承认港口是她们撞坏的,愿意赔偿相应的损失。 “这些都是小事,”徐胜摆了摆手,“先说一下关于八尺琼勾玉的事情吧,数个月前,的确有人拿着一枚勾玉前来本寺,其自称瀛州华族,受人追杀,不得已将宝物交给本寺当时的道智方丈保管。” 见对方坦然承认收到了勾玉,木花樱雪心中最大的担忧消失不见,忙满怀诚意地解释道:“那人的确是华族,却也是一名叛徒,原本负责看守封印八岐蛇魔的结界,结果被泄露出来的八岐邪念所蛊惑,暗中调换了用来维持封印的八尺琼勾玉,令结界缝隙日益扩大,由于八尺琼勾玉难以破坏,而离八岐蛇魔真正脱困尚有一段时间,叛徒担心调换之事被人发现,致使功败垂成,于是干脆携宝逃到了燕州。” 徐胜点了点头,这样就能解释对方为何要将勾玉交给道智保管。 于这位叛徒而言,宝物无法破坏,留在身上又担心被发现,找个地方藏起来更是毫无意义,逼问真相的灵能要多少有多少,因此最好的方法就是扔到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去。 只怕见面之时,此人就已猜到道智很可能会将勾玉暗中售卖,而这正中他的下怀,瀛州王室的权力再大,也管不到中原,便是发现八尺琼勾玉被掉包,也无法追回。 徐胜想到一处疑点:“这名叛徒没有将八尺琼勾玉交给八岐的妖魔部下,可见此宝对它们无用,那酒吞童子为何要来强夺此物?” “因为酒吞童子并非八岐蛇魔的部下,不是所有妖魔都愿意归降八岐,酒吞童子原本便是一方霸主,与大君对抗不落下风,自然不愿意做人臣子,若能取得八尺琼勾玉,加固结界,重新封印八岐蛇魔,于他有益无害。” 在木花樱雪的说明下,徐胜算是大致明白瀛州之前的局势,类似于军阀割据,中央军实力最强,但不足以镇压其余势力。 酒吞童子身为一方军阀头头,在自家地盘上小日子过得十分惬意,即便八岐蛇魔出世,可以将瀛州化作妖魔的天下,但给别人当下属,哪里有当山霸王来得快活,何况他本身也没有一统天下的野望。 “还有一个关键问题,你们口中的八岐蛇魔的实力究竟如何?” “若以灵格品阶论,当属三品,但当初修炼了‘天照大御神’的初代大君封印它的时候,将它的身躯一分为八,其中五体封入结界,剩下的三体各自封入三件神器中,”木花樱雪补充道,“三件神器分别是蕴藏‘天照大御神’的八咫镜,蕴藏‘月读命’的八尺琼勾玉,以及蕴藏‘素盏鸣尊’的十拳剑。” 徐胜奇怪道:“最后一件神器不应该是天丛云剑吗?” 木花樱雪正色道:“天丛云剑是‘八岐蛇魔’的魂器,常为世人误解。” 徐胜没有纠结此事,寻思道:“也就是说,这位八岐蛇魔如果想要恢复全部的实力,肯定会想尽办法收集三件神器。” 这正是木花樱雪想要达成的目的,当即用力点头道:“八岐蛇魔志在成为瀛州妖魔之王,眼下瀛州虽无人晋升三贵子,可难保未来不会出现,只有恢复全部的实力它才有能力抗衡,故而無論三件神器在誰手中,它都會想盡辦法奪取,絕無妥協的餘地!” 显然,这些瀛州人并不知道徐胜拥有鉴谎之能,尽管说的内容有九成九都是真话,唯独最关键之处有所保留。 徐胜也不揭破,又问道:“既然八岐蛇魔的一部分身躯被封印在勾玉中,那名叛徒又为何将勾玉送往中原,不怕将来再也找不回来吗?” 木花樱雪道:“那名叛徒并不知晓这一秘密,将勾玉送往中原是他私自做出的决定,而当时的八岐蛇魔仍被困在结界之中,无法与外界沟通,仅能以邪念感染,而且攸关自身实力,即便确定对方已经堕落,它也不会将秘密说予下属知晓。” 事后知悉真相的八岐蛇魔心情一定很复杂,这名手下的行为究竟是大功还是大过呢? 徐胜心中暗笑一声,继而道:“此事的来龙去脉在下已经厘清,贵方的心思也已明了,但眼下有几个问题,还望木花神主秉诚心回答。” “三藏法师但问无妨,鄙人保證知無不言。” 第一百三十四章 狸猫换太子 徐胜不在意对方的言不由衷,毕竟这才是人之常情。 “勾玉之事前,本门与瀛州可有关联?” 木花樱雪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这种事实在没有撒谎的必要,如实道:“非亲非故。” “贵方叛徒将勾玉交给本寺罪僧保管,可是存心不良?” 这一点更没什么可说,自己之前都已经承认了:“绝无善意。” “贵方重宝被贼人盗窃,是谁的责任?” 木花樱雪察觉不妙:“自是我方监管不力,但……” “酒吞童子率众强夺宝物,若非在下及同门尚有几分能耐,怕是已经身死人手,之所以会招此横祸,三分在于前任方丈贪婪,而他已经被处死,三分在于贵方叛徒祸水西引,不知道此人下场……” “这位叛徒已经服毒自尽,”木花樱雪一脸无奈地帮徐胜补充道,“还有三分在于我方监管不力,既没能保护好勾玉,也没有及时察觉叛徒身上的异样。” 徐胜点了点头,接着道:“青叶寺不是镖局,亦非当铺,没有替人保管宝物的业务,前任方丈欲私吞宝物,将此事对上下隐瞒,并无见证之人,贵方欲讨回宝物,可有凭证?” 且不说道智的责任相当于市长而非银行行长,就当他是银行行长,把钱存在银行账户和存在行长的私人账户,显然是两码事,而徐胜也没有追究此事,只表示想看一下转账记录。 木花樱雪支吾片刻,终究无奈道:“并无凭证。” 那名叛徒想的是将勾玉扔到再也找不回来的地方,自然不可能留下线索,而道智想的是私下出售宝物,同样不可能给自己留下罪证,双方是臭味相投。 事到如今,木花樱雪已然确信对方是想强占八尺琼勾玉,不愿归还勾玉。 这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倒不如说,来之前她和阴阳寮的人都认为这才是最大的可能,毕竟那是一件三品魂器,说是国之重器都不为过,到了有资格晋升的人手中,更是胜过一切神兵法宝。 一个国家拿到了某个外国的重要技术,难道会因为来路不正,而把技术资料还回去? 别人会怎么做不知道,反正设身处地,木花樱雪是绝不会归还,更别说东西不是莲花寺派人偷的,他们是不知情的第三方,可以理直气壮的宣称自己是被利用的。 归根结底,这个江湖终究是靠实力说话,就凭他们这群被赶出故土的流亡者,哪有资格跟称霸一州之地的大门派谈判,对方没有趁机落井下石、杀人夺宝,论道德已经远远超过瀛州各方势力的平均水准了。 只是,在京都被八岐军攻占,大君手中的八咫镜被夺走,八岐蛇魔进一步恢复实力的现在,这已经是己方唯一的希望了。 木花樱雪将双手压在前方地面,半身前屈,将头深深埋下,行跪拜大礼,道:“我知道这一请求很无礼,亦无资格开口,但我等真的已是走投无路,还望大师慈悲为怀。” 徐胜闪身让到一旁,道:“木花神主误会了,以上种种并非我在为强占宝物找理由,恰恰相反,我认为你们拥有索回宝物的权利,值此乱世,法度崩坏,道德沦丧,人人以利为先,层层以亲疏为之,固然无可质疑,可正因如此,才更需要有人做出表率,做一些愚蠢之事让世人铭记。” 木花樱雪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希望之光,哪怕明知失礼,也忍不住追问道:“大师的意思是?” “我个人虽然不计较引祸之事,但本寺僧人的确为保护勾玉冒了生命危险,何况也有百姓丧生在酒吞部下的手上,若以保管论,此事须有个说法。” 其实站在瀛州朝廷的立场,宁可酒吞童子将八尺琼勾玉夺走,毕竟双方利害一致,而且从酒吞童子手上夺取勾玉可比从莲花寺手中夺取容易多了。 但眼下显然不能这么说,木花樱雪赶紧道:“贵方为保管宝物而受恶匪行凶,我等铭感五内,事后必有重金酬谢。” 如果未来能夺回京都,封印八岐蛇魔,这些酬金包括之前对港口的赔偿都是九牛一毛,若不能夺回,反为八岐所害,自然是一了百了。 徐胜道:“勾玉并不在我手中,毕竟我不是莲花寺的主事之人,这等重宝于公于私都不能留在手上,但我可以替你联系持有者。” 木花樱雪宛若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本来还以为用几句未来承诺就能换回宝物,如今看来是把一切想得太美好了,世上如眼前之人般愿意做“蠢事”的毕竟是极少数,更遑论是一方势力的主事者,绝不会以道德为行事准则。 徐胜无视对方的反应,继续道:“我可以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不必担心被灭口,但你们也要清楚,此事你们于法理上站不住脚,失责被盗在先,又拿不出相应的凭证,所说的一切皆是一面之词,即所谓的‘无凭无据’,要如何谈判,你们须心中有数。” 在他看来,圣女十有八九不可能归还勾玉,毕竟事关修行之道,便是天意阻拦也要逆冲而上,绝不可能退让半步,但对这群瀛州逃亡者而言,当务之急同样不在于勾玉,双方存在谈判的空间,就看这群人是否能理解自己的提醒了。 木花樱雪终究是一方神社之主,很快就收拾好心情,不再患得患失,对方愿意谈判,还能保证己方安全,已经是预想中最好的情况,不该奢求更多。 “我代表星社上下以及瀛州王脉感谢大师在危难时伸以援手,这份恩情必定铭记在心。” 送走木花樱雪后,徐胜的意识进入识海,高喊一声“我要当巨侠”,然后迅速进入任务页面,之刚才随着他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识海中就不断跳出新任务的提醒声。 为首第一个任务,自然是击杀大岳丸,其余三项成功条件被徐胜一览而过,并没有得到有用的情报,第二个任务则是针对八岐蛇魔。 任务:捕蛇者(限期三个月) 成功条件一:重新封印八岐蛇魔,奖励行善值50000; 成功条件二:彻底消灭八岐蛇魔,奖励行善值100000; 成功条件三:帮助八岐蛇魔恢复完整形态,奖励为恶值50000; 成功条件四:献祭八岐蛇魔(灵化者),召唤真·八岐蛇魔,奖励为恶值200000; “原来这位祸乱瀛州的八岐蛇魔也跟酒吞童子一样,是一名灵化者,而非神话故事中的大妖魔,从‘成功条件四’的内容来看,似乎可以通过某种方法,献祭灵化者来召唤妖魔本体,也不知道是仅适用于八岐蛇魔,抑或通行于所有的灵化者。” 如果是单一例子倒也罢了,若是通用于灵化者,再考虑到瀛州的灵修不介意与灵格同化的风气,徐胜本能地感觉到这里面有着浓厚的阴谋气息。 “罢了,便是有阴谋也波及不到中原,没必要替瀛州人操心,从条件二的奖励是条件一的两倍来看,这位八岐蛇魔恐怕拥有极难杀死的体质,说不定还得寻找特定的方法,难怪当初晋升‘天照大御神’的成武大君也只能将他封印,给后人留下隐患。” 显然,消灭八岐蛇魔比封印更能解决问题,但难度无疑也要大得多,过去玩过的无数游戏经验告诉徐胜,绝不能因为奖励是两倍,就片面地认定是两倍难度,否则肯定会吃大亏。 八岐蛇魔乃是瀛州神话体系中的最强妖魔,藏在它尾巴里的天丛云剑,能轻易磕破诸神之剑“十拳剑”,以锋利而言,无疑是瀛州神话中当之无愧的第一神器。 如果素盏鸣尊(须佐之男)没有用酒把八岐蛇魔灌醉,而是选择正面交锋,只怕讨不得便宜。 如今的八岐蛇魔状态不全,发挥不出应有的实力,但也决计弱不到哪里去,至少不会逊色四品灵修,以青叶寺如今的实力,真要正面对上,绝无半分胜算。 “话说回来,瀛州神话似乎很喜欢用酒来对付妖魔,酒吞童子也是先用酒灌醉,既然灵格能力都遵循神话,那么它们的弱点应该也会一并继承……” 徐胜思考了一会,还是放弃了用酒来对付八岐蛇魔的计划,如果对方是真正的八岐蛇魔倒也罢了,说不定会记吃不记打,可对方其实是一名灵化者,哪怕性情深受灵格影响,本身的记忆并不会消失,必然会对酒格外戒备,以免重蹈覆辙。 接着,徐胜又看向第三项任务。 任务:寻人启事(限期十天) 成功条件一:救回孝灵亲王,奖励行善值2000; 成功条件二:找到成武大君所有子嗣,奖励行善值2500; 成功条件三:告知八岐军真相,奖励为恶值1000; 成功条件四:扶持影卫代替孝文亲王,奖励为恶值8000; 看到任务内容时徐胜愣了一下,因为按照瀛州的传统,大君的兄弟和儿子会被册封为亲王,而从‘孝灵’二字来看,明显不可能是‘成武’的同辈兄弟,应该是他的儿子。 可之前他与木花樱雪的谈话中了解到,成武大君只有一个儿子,就是被一同救下来的男孩……再结合成功条件四的内容,真相已是呼之欲出。 “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麻烦。” 徐胜立即起身走出门外,追上离开不久的木花樱雪,问道:“木花神主,刚才你说自己与阴阳寮的人一同护着大君之子离开,请问阴阳寮的人去了哪里?” 木花樱雪一拍额头,道:“差点忘了说,我等登陆后,为了避免被追兵一网打尽,于是兵分两路,一方向西南,一方向西北,并约定到了安全的地点后,各自释放信号汇合,还请大师允许我将他们唤来。” “当然可以,但另有一事我想确认一下,大君之子可是叫孝灵亲王?” 木花樱雪一愣,继而怪异道:“确实是叫孝灵,大师远在中原,竟然也知道当代大君之子的名字……说起来,临行前大君的确正式册封孝灵王子为亲王,只是我等一时忘了改口。” 一时间,她忍不住对徐胜生出警惕,知道大君之子的名字倒也罢了,说不定是人家知识渊博,通晓海内,甚至还有更合理的解释,比如青叶寺得到了勾玉后,刻意打探过瀛州的消息,但孝灵王子被册封为亲王之事,当时只有寥寥数人在场,而且距今也不到十天。 徐胜察觉对方的情绪变化,但懒得解释,直接道:“你且将孝灵亲王请来,在下有一个问题要问他。” 木花樱雪满怀戒心,甚是不情愿,可都已经来到对方的地盘里了,再不情愿又能怎么样?对方来个关门打狗,难道她还能反抗不成? 当下也只能是老老实实地将男孩请来,途中暗示一名手下赶紧去释放信号,通知阴阳寮的人小心。 徐胜直接开口向男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孝靈。”男孩怯生生的说道,显得有些害怕,完全符合这个年纪的男孩该有的反应。 “你是孝灵亲王吗?” “我、我當然是,幾天前父親冊封我做親王,然、然后我就没再见到他了呜呜……”男孩不禁语带呜咽,努力克制没有当场哭出来。 木花樱雪见状,实在忍耐不住,开口问道:“空想大师为何要问这些问题,究竟何意?” 徐胜无奈道:“反正早晚会知道,实话告诉你吧,我拥有能鉴定谎言的灵能。” 木花樱雪闻言一怔,继而回想起之前自己说过的话,尽管为了得到徐胜的信任,以及预知灵能的提醒,她尽可能地说了真话,但仍有一些事免不了要撒谎,顿时陷入进退不得的窘迫。 “这,大师,我不是有意撒谎……” “我并非要同你追究这些,而是要告诉你一件事,这个男孩并非真正的孝灵亲王。”徐胜伸手一指。 “这怎么可能!” 木花樱雪下意识的加以否认,可旋即察觉到了男孩身上的慌张和僵硬,顿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想,忙伸手抓住男孩的手腕,焦急问道:“你是孝灵亲王,还是他的影卫替身?” 男孩委屈的瘪了瘪嘴,道:“连神主你也怀疑我吗?我明明……” “都到这时候了,就别撒谎了,继续假扮王子已无意义!若你真的是孝灵亲王,我马上向你道歉,若你不是,还要在我面前继续假扮,事后我一定会以图谋不轨向你问罪,到时候别以为道满法师能护住你!”木花樱雪厉声威胁道。 男孩僵硬了一会,旋即敛去委屈的表情,换成了成年人的冷静成熟,开口道:“请神主原谅,一切都是道满法师的安排,属下也只是听命行事。” 第一百三十五章 套中套 “道满,你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等一干灰头土脸的阴阳师们抵达青叶寺后,木花樱雪立即气势汹汹地上前问罪。 播磨道满看了一眼垂头丧气地站在大巫女身旁的男孩,便已了然,自己的计划已经被揭穿,不过事到如今,计划是否揭穿已不重要。 “如你所见,我自作聪明,反被聪明所害。”播磨道满喟然叹气。 木花樱雪扫了一眼阴阳师的队伍,果然少了几人,其中就有本该作为诱饵来吸引敌人注意的“影卫替身”,当即大怒,上前质问道:“最初你提议说,阴阳寮的实力要强于天原星社,容易被敌人盯上,因此由你们带着替身吸引敌人的注意,而我们天原星社则负责保护真正的孝灵亲王,当时我还被你的提议感动,称赞阁下大公无私,尽忠尽义,为我辈楷模——结果你就是这么做楷模的!” 播磨道满一脸苦涩道:“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神主骂我虚伪也是应该的,但我这么做的确另有苦衷,神主可还记得,离行前弘法大师曾提醒我们,队伍中很可能混入了敌人的奸细。” “确有此事,但我们以灵能逐一鉴别,并没有找出这名奸细,之后在逃亡途中又多次设局,试图引出这名奸细,结果全都做了无用功,为此白白浪费了宝贵的时间,于是我们不得不中止钓鱼计划,专注在逃亡上,毕竟弘法大师说的是‘很可能’,而非‘一定’。” 播磨道满摇头道:“即便如此,我依旧认为那名奸细混在队伍中,只是对方太过谨慎,又有可以防止灵能鉴别的神通,以寻常方法难以引出,于是我决定‘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表面上由天原星社保护亲王,实则暗中让亲王与影卫交换,从而借由这名奸细之口,误导八岐军的追兵。” “难怪大岳丸不去追杀更有可能保护亲王的你们,而来追杀我们。” 木花樱雪恨得咬牙切齿,忍不住萌生杀意,因为依照这一计划,她们天原星社的众巫女完全是被当成了吸引敌人注意的弃子,而且还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以为自己保护的是真正的亲王。 要知道,阴阳寮众人的整体实力要强于天原星社,他们对上八岐军的主力,脱身的概率要比天原星社大得多——若非青叶寺的帮助,她们这帮巫女十有八九要栽在大岳丸的手里。 播磨道满叹息道:“神主会恨我也是理所当然,但从大局来看,这一方法最能保证亲王的安全。” “这些还用你来教我,难道我不懂大局吗?”木花樱雪满目泛红,“自从太田前辈将神主之位托付给我,孤身断后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当自己是个死人了!亲眼目睹那么多同门师姐妹死在八岐军手上,便是天原星社众人,又有哪个不是矢志复仇,至死不渝呢?你若将计划原原本本的告诉我,难道我会拒绝吗?播磨道满,你太小看人了!” 饶是播磨道满活了半百,久经官场磨炼,这一刻也不禁尴尬欲死,只能勉力解释道:“这一计划,亲王也同意了。” “他一个十岁的孩子,难道还能鉴别好歹吗?竟然拿亲王当盾牌,道满你真是太不要脸了!” 播磨道满赶紧鞠躬道歉:“事已至此,我无言可辩,但便是罪该万死,也该等到救出亲王后再行处置。” 木花樱雪全然不为所动,瀛州人哪个不会弯腰?哪个不擅长弯腰?她之前为求八尺琼勾玉,连跪拜大礼都用上了,你鞠个躬算个屁啊! 当即冷面道:“这正是我想问的,阴阳寮的实力强于天原星社,威胁最大的恶路王又被我们引走,为何还是叫人掳走了亲王?” “好叫神主知晓,奸细不是别人,正是大君亲妹真子内亲王,其真身为天邪鬼,最擅变化之术,当日撤离京都之时,她与孝灵亲王一同出宫,我们便甚少怀疑到她的身上,只以为奸细会是阴阳寮或贵社之人,也不知道她从一开始就是天邪鬼假冒,还是途中方被取代。” “你既然认定队伍中有奸细,难道就没有任何防备吗?” “我自然是做了防备,可问题就出在这防备上,”播磨道满脸上满是懊悔,“为免万一,我让犬子与亲王互换身份,并以咒术易容,毕竟从身材年龄上讲,犬子与亲王最为相近,孰料对方的确中了我的虚实之计,以为我身边的孝灵亲王是假的,真亲王在你那边,于是对方没有对犬子假扮的亲王下手,而是掳走了亲王假扮的犬子。” 那可真是歪打正着了,木花樱雪强忍住幸灾乐祸的冲动,又问道:“这天邪鬼一路蒙骗至此,从未被我们揭穿身份,想来图谋甚大,为何不继续隐忍,而是选择在这不上不下的节眼动手,最后只掳走你的儿子。” 播磨道满道:“我途中思考过这个问题,想来原因无非有二,一者,它了解我们瀛州的灵能和法术,故而可以一直隐瞒身份,不被窥破,但相同的手段未必对中原的神通生效; “二者,我们此行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找回八尺琼勾玉,让真子内亲王和孝灵亲王以王族血脉,激发初代大君留在八尺琼勾玉与十拳剑中的咒术,从而再度封印八岐蛇魔,天邪鬼模仿得再像,也无法模仿最本质的血脉之能,一旦接触八尺琼勾玉,立即就会原形毕露。” 木花樱雪冷嘲道:“结果现在孝灵亲王被掳走,真子内亲王还是个赝品,真身只怕早已遇害,我们便是拿回八尺琼勾玉,计划也进行不下去了。” “不管如何,必须先救回亲王,对方以为抓的是犬子,必然想要以此为人质来威胁我,故而不会加害,而我亲手施加的咒术,除非蛇魔亲至,其他妖魔休想解开。” “毕竟你修炼的是与大阴阳师‘安倍晴明’齐名的独一型灵格‘阴阳博士·芦屋道满’,自然了不起。”木花樱雪继续嘲讽道。 一名阴阳寮的阴阳生忍不住道:“寮主又不是刻意陷害亲王,像假冒亲王本就是极其凶险之事,但他还是决定让少主担任,对大君的忠心毋庸置疑,只是最后阴差阳错,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寮主也为此自责不已。” “光自责有什么用!光忠心又有什么用!”木花樱雪眼神一瞪,便将人吓得连连后退,“天原星社的弟子哪个不是对大君忠心耿耿,可为什么牺牲的是她们,而不是你们?她们是因为谁的自以为是的计策才牺牲的?” 播磨道满闭目叹道:“等救回亲王,我必定会给神主一个满意的交待。” “好,我等着替你介错的那一天。”木花樱雪一挥袖,转身离开。 待看不见人后,那名被吓到的阴阳生才忿忿不平道:“神主未免说得太过分了,连介错都说出来了。” “好了,对方没有当场动手,证明大阴阳师传下来的《幻阴诀》的确有让人静心凝神的效果。” 同为一方领袖,播磨道满自然能理解木花樱雪的心情,天原星社对上强敌,死了那么多人,成功保住了“亲王”,阴阳寮对上弱敌,人没死几个,却丢掉了“亲王”,换谁来都无法接受这一结果,无非当下大家一起被逼到了绝境,不得不相忍为国。 …… 木花樱雪找到了徐胜,躬身致谢道:“若非大师提醒,只怕我到现在还被人蒙在鼓里。” “这事终究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就算没有我的提醒,这位道满法师也肯定会选择坦白。” “谁知道呢,这人受灵格影响太深,就连性情也变得跟传说中的‘芦屋道满’一样刚愎自用,无大智慧,有小聪明,偏偏又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是思兼神在世。”木花樱雪犹然愤恨难平。 徐胜也懒得替陌生人说好话,转移话题问道:“说起来,我很好奇一件事,为何瀛州灵修似乎热衷于与灵格同化,丝毫不担心受灵格影响,乃至于彻底灵化?” 木花樱雪道:“这是我们瀛州灵修先人总结出来的一个规律,与灵格同化更容易蜕变独一型,据我所知,在中原下三品灵格蜕变独一型的例子少之又少,几乎找不到,而在瀛州,七品独一型灵格固然也很稀少,但总还是有一些的。” 徐胜想到了小清的独一型灵格“清姬”,觉得这个规律很可能是真的,只不过就算说出去,中原灵修也不大可能效仿,毕竟中原人更讲究维持‘自我’或‘本心’,那种被灵格影响性情的变化,在他们看来等同滋生心魔。 “可若是经常同化,岂不是很容易与灵格融合,成为灵化者?” “在我们瀛州人看来,成为灵化者并非坏事,传说中的人物论天赋资质往往都卓越非凡,若能得到相同的天赋资质,显然是一种巨大的收获。” “可天赋资质再高又能如何,灵化者又无法提升自己的品阶?前路终止,固然可以依靠天赋资质来提升修为,终究容易受制于更高品阶的灵修。” 徐胜对此深有体会,即便有外挂可以迅速提升武道修为,但他依旧坚持两条腿走路。 “不,寻常灵格不能晋升,但独一型灵格是可以继续晋升的,比如目前的酒吞童子属于五品‘鬼神’,但他若能取得童子切安纲,就能晋升为四品‘妖怪之王’。”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六品候选 尽管有一项救回瀛州小王子的任务,但徐胜并没有主动提出帮忙,非亲非故,太过热情反而容易惹人怀疑,总不能因为某个巫女的兔子比较漂亮就去当爱兔人士吧? 当然,鉴于大岳丸无故杀害港口工人,以及那帮八岐军强占了港口,哪怕为了维护青叶寺的权威,也得将大岳丸绳之以法,并把八岐军赶出燕州,任何一方有责任心的势力都不会允许他国军队在自家地盘上耀武扬威。 可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木花樱雪才不会请求徐胜帮忙,毕竟双方的利益出发点不同,她们是一定要救出孝灵亲王,而对于青叶寺乃至其背后的莲花寺来讲,根本不在乎孝灵亲王的死活,甚至死了更好,毕竟没了原主,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持有八尺琼勾玉,法理、道义都无可指摘。 至于八岐蛇魔祸乱瀛州,说句符合蛮洲当下价值观的话,关中原人什么事呢? 当一名正义大侠去瀛州降妖除魔锄强扶弱,这固然是值得称赞的英雄行为,但置之不理,坐视蛇魔祸害瀛州百姓,也没什么道德上的负担。 归根结底,中原人看待瀛州人的眼光,跟看待苗人、狄人没什么差别。 徐胜的眼界自然不会这么狭隘,但他也很清楚,自己不插手比插手更能让对方安心,眼下第一要事是派人联络圣女,以应对不知什么时候会过来的八岐蛇魔,第二要事则是派人侦查这批八岐军先锋部队的实力,除了一个大岳丸,是否还有其它高手。 不管对上什么样的敌人,情报的重要性都毋庸置疑。 此外,仅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木花樱雪换回孝灵亲王并非难事,别忘了她们手中也有牛鬼这一人质,而孝灵亲王在八岐军眼中只是阴阳寮寮主播磨道满的儿子,其价值固然高于牛鬼,却也高不到哪里去,至少远不能跟孝灵亲王相比。 如果播磨道满能狠下心来,拿出一副为忠舍亲的演技,说不定还能压一压敌人的喊价,只是这里面的度需把握精准,不能演得太过,万一敌人真的信了,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日,徐胜依着惯例给五名轻功入门的弟子醍醐灌顶,其中最后一人正是空实,毕竟谁也没规定“禅师”不准被人醍醐灌顶,而对于不擅长与人搏杀的空实来讲,多一门轻功就是多一份生命保障,这种实打实的好处,可不是那点面子能比的。 不过,当空实接受完醍醐灌顶后,忍不住问道:“三藏法师身体可觉得不适?” 徐胜有些摸不着头脑,反问道:“好端端的为何会觉得不适?” 空实感慨道:“法师的体格果真是铜浇铁铸,难怪多次越阶对敌,仍能战无不捷,果真非凡人也。” 自家知自家事,他曾经也替人醍醐灌顶过一次,那感觉真的就像是把身体里的脏腑掏出来,塞进别人的身体里一样,对精元和神元都是极大的损耗。 他估计这项灵能自己一日一次就是极限,敢一日之内使用两次,保证去掉半条命,然而徐胜在他面前一口气连续使用了五次,却是气不喘腿不抖面不改色,那感觉就跟打了一套罗汉拳,稍稍热了身一样。 对此,空实只能感慨,果然人和人的体质不同,不能一概而论,他就算是极端愤怒了,估计也掰不动对方的一根指头。 徐胜后知后觉,却是慢慢回过味来,明白对方为何突然发出这么一番感慨。 对此他没有任何感想,虽说过去一而再、再而三的将精元提升到身体极限,可因为缺乏参照对象,他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强,倘若他身体的极限本就不如别人,那么就算一再地达到极限,似乎也强不到哪里去。 “或许,将来应该修炼一门能够侦查出别人能力高低的灵格,正好跟自身做对比,就能估算出数值。” 念及此处,徐胜忽然想起阐提戒刀本身是一件魂器,蕴育着六品灵格,当初由于他的位阶太低,反馈回来的信息多为未知,如今必然有所不同,当即手握阐提戒刀的刀柄,集中精神与之沟通。 【六品灵格:传道者】 【属性:人】 【契合条件:江湖上流传你的传说,七品灵格】 【晋升仪式:让至少万人认真聆听自身说法】 【能力:言出法随、摸骨相面、???】 【言出法随:可以通过语言来改变周围灵气的运行和物体的形态】 【摸骨相面:通过观察目标的面相,从而了解对方的灵格与根基,通过触摸可以了解目标的天赋资质、血脉神通】 徐胜看着契合条件,寻思自己是否符合,“侠僧”之名在燕州及乡邻的州郡必然有故事流传,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可到了更远的地方就不好说了,指不定会沦为无名小卒,真正做到名动天下的至少都是四品灵修。 一个人的记忆力是有限的,不可能记住太多的名字,故而只有晋升灵修顶层,成为寥寥可数之一,方有资格被天下人铭记。 “如果决心修炼这件灵格,那么稳妥起来,我得做下一件轰动江湖的大事才行。” 当徐胜看到第二项灵能“摸骨相面”的时候,就不免生出一种老子心想事成的错觉,因为只要能看穿别人的根基,就能通过对照来了解自己究竟达到了何种程度,须知“修为”通常指内功修为,而“根基”则是指精气神三元的总和。 从传道者的角度出发,这项灵能的真正作用大概在于了解目标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从而因材施教,选择合适的继承人,从而达到传道的目的,但对徐胜而言,这就是最好的侦查术,迅速了解对手的大概实力。 就在徐胜思索当自己晋升“传道者”后,该如何灵活使用灵能之时,忽听一人道:“侠僧,有一事需请你帮忙。” 抬头看去,正是方清月,便问道:“何事?” “我想最近一段时间住在青叶寺中,可否为我提供一间住所?” “此小事耳,但你为何有此想法?” 方清月苦笑道:“却是我疏忽大意,一次沐浴梳洗后,忘记带上雌雄玉,出门时恰好被一名同学撞见,此后对方便再三纠缠我,我无可奈何,只好求住贵寺,以求清净。” (斋主:长了智齿,嘴巴有些发酸,状态不佳,只有这些了) 今天没更新,不用等了 去医院拔牙了,现在医院拔牙很麻烦,需要验血,验血比拔牙还贵,幸好能报销。 另外问了一下洗牙,本以为洗牙不能报销,但听医生的意思,公务员和事业单位有相应的名额,名额没用完就能报销一部分,也不清楚这名额是怎么一回事。 第一百三十八章 身份的线索 方清月搬来的好处立竿见影,徐胜尝试将那些政务公文交给她处理,结果她处理又快又有效率,给出的意见往往切中要害,哪怕是一团乱麻的事物也能剥茧抽丝,迅速抓住重点,只能说不愧是能在白鹿学宫诸次考试中名列前茅的优等生,绝非夸夸其谈之辈。 徐胜见状,干脆一股脑的将事情都委托给方清月,反正这也是江湖惯例,通常掌门都是专注修行,门派中实力最强的那一人,唯一的公务就是在“外交”活动中充当牌面,而副掌门才是处理具体政务的人,有的干脆就交给幕僚团队。 毕竟人的精力有限,一天也就十二个时辰,花在政务上的时间多了,留给自身修行的时间就会相应减少,而偏偏这又是一个伟力归于一身的世界,故而不需要担心权力旁落就会被人反客为主,或者说,个人的实力本身就是权力的基础,说“拳力=权力”也不为过。 徐胜依着惯例给几名轻功入门的弟子醍醐灌顶,顺带提升演绎度,心中正琢磨着是该巡视四谛城周边有无妖魔探子,还是跟空真一起刺探敌情,就得到弟子通报,木花神主求见。 “你想要本寺的空实助你们鉴别人质真假?” 木花樱雪也觉得不好意思,一方面跟防贼似的防着对方,一方面又请对方派人帮忙,着实矛盾,但为了救回孝灵亲王,被骂厚颜无耻也只能认了,当即恳切道:“我等已经派人跟恶路王联络,约定互换人质,但对方的天邪鬼极擅伪装,难保不会故技重施,假扮成孝灵亲王。” 天邪鬼是瀛州比较有名的妖怪,以欺诈著称,能通过人们对它的恐惧而增加力量,其中与它有关的故事中最有名的当属《瓜子姬》。 由瓜子出生的瓜子姬为膝下无子的老夫妇收养长大,但在出嫁前夕,天邪鬼趁老夫妇不在时跑来和瓜子姬碰面,用巧言的方式骗瓜子姬,并把她绑在树上,自己则化身为瓜子姬取而代之,最后的结局则因为各地流传的不同版本而呈现差异。 有的是因为小鸟的通风报信而导致恶行败露,于是天邪鬼被杀死切为碎块,瓜子姬则被平安救出而平安完婚;有的是天邪鬼将瓜子姬撕碎吃下后,再披上瓜子姬的皮变身,成功骗过所有人;有的则是天邪鬼在事迹败露后,顺利逃脱,并未被杀死。 不管在哪个版本的故事里,天邪鬼擅长伪装这一点都没有变,而且各种不同的结局,某种意义上反而会强化它欺诈隐瞒的能力。 徐胜问道:“既然知道是天邪鬼伪装,你们没有鉴别的方法吗?” 木花樱雪道:“对方能随意改变形体外表,甚至连体重都能更改,此非幻术,故而各类鉴别真身的瞳术对它无效,只能从其它方法入手。” 徐胜道:“既然对方的传说以欺诈著称,禅师的鉴谎灵能未必对它有效。” “这一点我们也不是没想过,可事到如今,一群丧家之犬又有什么资格苛求万全之策呢?”木花樱雪苦笑道,“不过求一个尽心尽力,问心无愧罢了。” 徐胜寻思道:“既如此,我倒是有个方法,或许可行。” 木花樱雪干脆鞠躬到底:“我等已是走投无路,还请大师不吝告之。” 徐胜没有卖关子,直接道:“你们知道被抓的是孝灵亲王,可对方以为抓的是那位道满阴阳师的儿子,因此只需提一个道满儿子知道答案而孝灵亲王不知道答案的问题就行了,这甚至不需要灵能鉴别,只要对方回答正确,必然是假货无疑。” 木花樱雪先是眼睛一亮,旋即又皱眉道:“可如果对方派人伪装,又不曾用心调查情报,同样不知道答案又如何?或许可以反过来,提一个孝灵亲王知道答案而道满之子不知道的问题?” 徐胜瞥了一眼,道:“劝你最好别这么做,因为这很可能会让对方联想到人质的真实身份。” 木花樱雪悚然一惊,吓出一身冷汗:“确实,万一对方想明白这个问题的初衷,等同暴露真相,是我考虑不周。” “其实,对方若执意要骗过你们,肯定会在此事上下足功夫,不可能连个寻常问题都答不出来,何况孝灵亲王身上有道满法师下的咒术,别人看不出来,他自己难道也看不出来?” 木花樱雪解释道:“这咒术不会有气息外显,便是道满法师本人也必须亲手接触方能辨认真伪,不过大师的建议没错,是我关心则乱。” 徐胜道:“事关紧要,我会让空实去给你们帮忙,权当加一道保障。” “多谢大师,我等感激不尽。” 木花樱雪再次鞠躬致谢,接着犹豫了一下,询问道:“如此恩德,若不做表示,未免叫人觉得我们瀛州人贪婪无度,不知眼下有没有我们能偿还一二之事,还请大师尽管开口。” 徐胜稍一思索,便知道自己表现得太无私了,以至于对方生出担忧,害怕最后来个狮子大开口,故而与其等到最后“全额还债”,倒不如“分期付款”。 他本想出言安抚,忽而念及小清的武学进度,便改口问道:“木花神主听说过‘一心流’和‘神道无螫流’吗?” 木花樱雪闻言一愣,惊讶道:“没想到大师也听说过本社的武学流派。” “哦,这两门都是天原星社的武学?” “后者是本社最有名的薙刀术,前者则类似于中原武道中的内功心法。” 难不成小清以前是天原星社的弟子? 徐胜忙追问道:“一般而言,贵社中有资格学习这两门武功的都是哪些弟子?” “神道无螫流的话,只要拜入本社超过七年,且通过负责传授薙刀术的师范的考核,便可申请修习,一心流的要求则严格得多,只有资历超过二十年,得到神主许可的嫡传弟子方可修习。”木花樱雪致歉道,“如果大师想要参阅本社的‘一心流’,恕我不能私授,‘神道无螫流’倒是无妨。” 徐胜对薙刀术毫无兴趣,这玩意名字中带个“刀”,实际上却是眉尖刀,属于长柄武器,并非江湖人常用的刀法,只是听完对方的介绍后,心中不免生出疑惑,毕竟从年龄来看,小清完全不符合标准。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受到灵格的影响,导致长相比真实年龄要年轻得多,也许她其实是一位老阿姨? “对了,还有一种情况,”木花樱雪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补充道,“如果是王族的女性愿意成为本社的巫女,则可以逾制修行任意武学流派,毕竟瀛州最为尊贵的巫女‘斋王’只能由王族女性担任,若能出自本社,无疑是莫大的荣耀。” (斋主:发一下牢骚,有时候真想辞了工作,全职写作,毕竟乡镇机关的冷门岗位,工资之低,突破你的想象,但毕竟是个正经职业,说出去好听,填个人资料的时候还能在工作岗位一栏上填“机关单位”,如果当个全职作者,工作岗位就只能填“其它”了。 唯独另一个退休返聘的院长是个不干事的,拿着三倍于我工资的补贴,一个月倒有二十五天在外旅游,我一个人得干两个人的活,也亏得图书馆工作清闲,一年也就寒暑假、休息日忙一些,倒也能忍耐下去,每天祈祷这位院长赶紧滚蛋,方便单位再聘一个图书管理员,顺便也能提升一下年轻人的就业率) 第一百三十九章 王族秘辛 徐胜不是愚钝之人,立即从木花樱雪的这番话联想到了小清的出身,比起天原星宫的老巫女,无疑王族女性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再考虑到小清对过往的自述,她应该很早就脱离了王室。 “瀛州王族女性中,可有幼时失踪的?” 木花樱雪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如实答道:“有自然是有的,瀛州素无外敌,王族血脉延续至今,开枝散叶,到如今早已超过千户,其中不少人泯然于平民,有一二者幼童被拐卖,也属常事。” “你方才说‘斋王’只能由王族女性担任,是指任意王族子嗣都有资格,还是有什么几代内血缘的要求?” “与血缘无关,但唯有被册封为内亲王或女王方有资格担任‘斋王’。” 就好像不是所有公主都能被称为郡主一样,瀛州王族女性每代也只有寥寥数人被册封为内亲王或女王——女王并非指女国王,同样是一种封号,其地位甚至要低于内亲王。 徐胜又问道:“那可有内亲王或女王在年少时失踪的例子?” 木花樱雪认真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道:“既有封号,其地位便不同以往,日常出行都有武士随行,不大可能被人拐走,过往可能有前例,但近些年来从未听说过。” 徐胜点了点头,没有质疑,虽然天朝历史上的贵胄子弟不乏被拐走的例子,但这个世界有超凡能力,便是有孩童被拐走,也能利用灵能法术迅速定位真凶,将人找回来,除非旁人都不知道当事人被拐走…… 脑海中灵光一闪,徐胜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语气略显激动道:“你们之前说天邪鬼假扮的那个叫什么内亲王来着?” “是真子内亲王,本代大君的妹妹,怎么了?” “她今年几岁了?” “好像……二十四五。” “果然,之前听说她是王子的姑姑,下意识就觉得年纪必然在三十五以上,却是惯性思维所致,”徐胜露出释然的表情,“既然这位真子内亲王是天邪鬼假扮,那么真人哪去了?” 木花樱雪叹气道:“我与道满法师商讨后皆认为,八岐蛇魔为阻止我们用三神器将它重新封印,于是事先布下暗子,真子内亲王很大可能在逃亡前已经被妖魔暗害,当然,也不排除在逃亡途中被天邪鬼替换的可能。”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比如,很早以前这位内亲王就已经被人取代?” “这种事怎么……”木花樱雪下意识地便要否认,旋即怔在原地,喃喃道,“也不是没有可能,说起来,自从十四岁那场大病后,真子内亲王便以身体虚弱为由,再也不来天原星社修习术武,必要之时,也只是请本社巫女上门教学,若说那时候她便被人取代,那便说得通了,这么做是为了降低暴露的几率……可是说不通啊,十年前八岐蛇魔尚未破封,哪有余力施行此计?” 徐胜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十年前它没有破封?” “那名叛徒便是在八月前偷走了八尺琼勾玉,即便算上他受八岐邪念引诱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一年。” “在你们心中,这位八岐蛇魔就是一个急躁求成的莽夫?邪念稍有泄露就急不可耐地动手?为何它不能早在十年前就开始布局?不说其它,如大岳丸之流的妖魔部下是怎么来的?难不成它们一听到八岐蛇魔破封出世的消息,就迫不及待的聚集麾下,如此忠心耿耿?”徐胜连连发问。 木花樱雪欲言又止,发现自己竟是无法反驳,若是将培植手下、拉拢妖魔的行动考虑进去,十年的准备时间倒也不算多。 “……若是以此为基准,八岐蛇魔不仅身怀不测邪力,更是心机深沉的睿智之妖。” 徐胜只觉莫名其妙:“对方一朝兴起,便能席卷瀛州,将你们这些旧统治者撵如丧家之犬,为什么你们还要瞧不起对方,觉得八岐蛇魔没有智慧?” “可从王族史书记载来看,八岐蛇魔根本不是这样的性格。” “且不说史书由胜利者书写,诋毁抹黑敌人不过常见手段,单说一个灵化者被封印了数百年,吃了偌大的苦头竟然丝毫不知悔改,这种人在灵化之前到底是怎么晋升到三品的?靠运气吗?” 木花樱雪怔在原地许久,长叹一声道:“大师教训得是,是我等太自以为是,还用过去的眼光看待如今的敌人,败得如此凄惨倒也在情理之中。” 徐胜摇了摇头,由衷道:“谈不上教训,但轻敌向来是兵家大忌,尤其此刻敌强我弱,纵然再谨慎犹嫌不足,你们哪有资格小瞧对手呢?” 木花樱雪又躬身拜求道:“为求克敌,还请大师不吝告之真子内亲王的下落。” 她又不是笨蛋,从徐胜问出的几个问题中,不难猜到对方的真实用意,必然是找到了某个很可能是真子内亲王的人。 “目前只是我的猜测,并无确凿证据证明她就是贵方的真子内亲王,而且介于对方的个人意愿,恕我不能让你们去打扰她。” 徐胜想起小清曾坦言不愿回到过去。 木花樱雪再三恳求道:“能否通融一二,若要打败八岐蛇魔,真子内亲王是不可或缺的战力。” “你们先告诉我验证血统的方法,若她的确是真子内亲王,又愿意帮助你们,我自然会安排你们与她见面。” 木花樱雪稍一思索,便道:“极乐院命曾担任内亲王的教习,只要见上一面,自然就能辨认真伪。” 徐胜当即回绝:“女大十八变,且不提内亲王被掳走时只有十四岁,单说你们瀛州的灵修滥用同化,外表很容受到灵格的影响,岂能靠长相来辨认真伪?” 木花樱雪迟疑了一会,联想到如今己方一行人的处境,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当即下定决心,道:“可以用八尺琼勾玉来确认,初代大君在封印了八岐蛇魔后,便考虑到未来蛇魔有可能破封而出,于是在三神器中分别留下了三道封印咒术,唯有拥有王族血脉之人方能激发。” 徐胜一针见血道:“他这么做,也是为后代子孙加一道保障,后人若要对抗不知什么时候破封的蛇魔,就必须保住他的子嗣。” 木花樱雪没有否认,继续道:“三神器各有要求,天照大御神是女性,故而只有女子持八咫镜才能激发,素盏鸣尊是男性,故而只有男子持十拳剑才能激发,而月读命非男非女,故而男女皆可。” 徐胜讶异道:“你们的初代大君是女子?” 木花樱雪摇头道:“对性别有要求的是留在神器中的封印咒术,修行灵格并无要求,男性亦可修炼天照大御神,我们此行的目的,便是让孝灵亲王持十拳剑,真子内亲王持八尺琼勾玉,各自激发咒术,将八岐蛇魔重新封印。” “为何当代大君没有这么做?哪怕注定无法成功,至少能揪出天邪鬼这个冒牌货。” “因为八咫镜早就遗失了,而八尺琼勾玉又被盗走,留在我们手里的只有一件十拳剑,单凭一件神器并不足以封印八岐蛇魔。” 徐胜微微颔首:“顺便问一句,当代大君的灵格是什么?” “四品武神·建御雷神。” “四品独一型灵格,又是以战斗闻名,放在中原也是一方霸主,凭这样的实力都赢不了功体不全的八岐蛇魔吗?” 木花樱雪无奈道:“八岐蛇魔功体特殊,近乎不死之身,便是初代大君也只能选择封印,而建御雷神并无类似的强大功体,哪怕能抗衡一时,最终也会落败。” 敌人的实力比预计的更强大,徐胜凝重道:“我明白了,一切静待本寺圣女到来。” 第一百四十章 备战 徐胜并未将自己与木花樱雪的谈话告知小清,那本《神道无螫流》也只是粗略翻阅了几遍,稍微了解后并没有尝试修炼。 虽说修炼到圆满也花不了多少行善值,可学会这门武功对他毫无帮助,只用来给小清醍醐灌顶的话未免太浪费,还不如直接利用队友面板来提升熟练度,反而能剩下不少行善值。 值得一提的是,小清在武道上的天赋着实一般,一门《罗汉拳》居然修炼了两个月才入门,这个速度对于从未接触过武功的普通人或许称得上优秀,但对于一位有着丰富武斗经验,身体素质过人的七品灵修而言,实在算不得出众,如果换成游戏设定,那么她在拳脚上的天赋评价十有八九是“平庸”。 可就算这样,徐胜仍建议小清继续修炼拳脚,只因她在兵器上的天赋更差,堪称“愚钝”,这一点不仅仅体现在薙刀上,刀剑棍枪皆是如此,可见并不是取个青蛇的名字,就能得到青蛇在剑术上的天赋。 鉴于此,徐胜也就熄灭了让小清成为武道宗师的念头,只等她用水磨工夫将罗汉拳提升到小成,再用“醍醐灌顶”拔升到大成境界,至于将来是否要修炼进阶武学,则视后续灵格而定,万一晋升“拳皇”“剑仙”“刀神”之类的灵格,也就不需要担忧天赋的问题。 如此又过了三日,这三日内四谛城加强了巡逻与侦查力度,防备遭遇突袭,但敌人表现得非常老实,一直待在占领的港口,偶尔派出零散的妖魔也只是探查附近的地形,没有丝毫异动的迹象。 可越是如此平静,越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感,于是徐胜加快了“禅师”的演绎,找身边相熟之人灌顶了个遍,比如唐徵明也修炼过罗汉拳,但迄今也只是小成境界,作为一名用枪的武者,他自然不会在拳脚上耗费太多的精力,于是徐胜就帮他将那些几乎放弃修炼的武功提升了个遍。 哪怕初级武学提升不了太多演绎度,但可以积少成多,别人一天用两次“醍醐灌顶”就要感觉身体被掏空,而徐胜用上十次仍龙精虎猛,保证你好我也好,很快“禅师”的演绎度便已逼近90%。 这一天,播磨道满派出使者,为人质一事与八岐军接触,平安归来。 “结果如何?”徐胜登门询问道。 “对方答应用牛鬼交换亲王,地点定在无根山脉中的一处山丘上,位置恰好处于港口到四谛城的中间,不靠近任意一方,可谓公平之极。” 木花樱雪面露出乎意料的表情,瞥了一眼身旁的播磨道满,继续道:“就算在他们眼中,人质是道满法师的儿子,这个要求也过于优容了。” 播磨道满吐气道:“在下也是这般认为,虽然有些自满,但在下不认为一个七品的牛鬼抵得上犬子,对方太大方了,反而叫人起疑。” 徐胜道:“这还有什么可起疑的,对方摆明了是想借此机会将你们一网打尽,自然乐得展现自己的大方,重点在于引你们赴约,交换人质反倒是其次——反正你们也带不走人。” 播磨道满疑惑道:“但在下去看过约定的交换地点,那里视野开阔,草木矮小,不易埋伏,且约定彼此最多带四人,超过人数便中止交换。” 徐胜笑道:“天下灵能千奇百怪,总有超出意料的手段,对方明明握有更大的筹码,却要贱价压注,摆明了是要出老千,各种看似公平、退让的条件,无非就是引诱你们跟注,总不可能是这群妖魔想要以德服人吧?” 木花樱雪拱手道:“大师言之有理,不知可有应对之法?” “准备开战吧。” “唔?” “孝灵亲王是一定要救回来,那么你们除了答应交换人质,难道还有其它的选择?” 播磨道满正要开口,徐胜抢先道:“别妄想推迟时间,你的咒术能瞒过大岳丸,但能瞒过八岐蛇魔吗?一旦拖到八岐蛇魔到来,看穿了伪装身份的咒术,对方才不会在意区区牛鬼的性命,想要尽快交换人质的是你们,不是敌人。” 木花樱雪沉默片刻,咬牙道:“空想大师说得没错,事已至此,我等别无选择,只能战了!” 播磨道满凝重的点了点头,建议道:“无论为了尽忠,还是为了封印蛇魔的计划,都一定要救出亲王,若局势危险,胜算渺茫,不妨以救人为先,由我来拖住敌人——此事的责任毕竟在我。” 言语中,分明有了牺牲的觉悟。 徐胜道:“既如此,那我有一个建议,你们从现在起就全体搬出青叶寺。” “这是为何?” 木花樱雪自然不认为对方是害怕被牵连而选择赶人。 “自然是展现你我之间的不合,对方想必也知道八尺琼勾玉在本寺手中,那么为了私吞宝物而赶走原主,乃至逼原主身亡,这不是很合情合理的冲突吗?” 播磨道闻弦知雅意,欣喜道:“空想大师愿意襄助我等救回亲王?” “救人得靠你们自己,我们的目标是降妖除魔,对方既然敢杀害本地的百姓,本寺自然有义务教他们明白法度的威严——到了别人的地盘,就该遵守当地的法律。” 播磨道满鞠躬道:“不管如何,感谢贵寺出手相助,这般雪中送炭的恩情,我等没齿难忘!” “我先派人踩点,之后再制定相应的计划。” 徐胜拱了拱手,告辞离开。 须臾,木花樱雪转身道:“你当知晓,对莲花寺而言,孝灵亲王身亡确实更符合他们的利益。” “这番话空想大师已经说出来了,他既示人以诚,我们为什么不相信他呢?他出手救过你们,也接纳保护了我们,你扪心自问,换你能做到这些吗?为什么要以小人的心思,去揣测君子的气量呢?” “被骂小人也没关系,大君临终托付,我怎么能辜负他的信任呢?” “可事到如今,我们还有其它更好的选择吗?除了信任空想大师的人品,我们还能找到其他的帮手吗?” “可是……” “没有可是,若事不能成,就拜托你替我介错了。” 面对哑口无言的木花樱雪,播磨道满正冠肃容道:“被临终托付的人又不是只有你一人,无非一死报答君上的恩义。”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互换人质 无根山脉的一座小山丘上,木花樱雪一方先行到场,除牛鬼外,尚有播磨道满、加持了幻形咒术的空实和一位名叫焰魔堂红绪的女阴阳师。 “人类,竟然与恶路王交易,你们是自寻死路。”化作人类形态的牛鬼喘着粗气道,“投降,是你们唯一的生路。” 木花樱雪、播磨道满、空实三人毫无反应,对恶言置若罔闻,最为年轻的焰魔堂红绪忍不住道:“身为阶下囚,开口威胁别人之前,先担心自己的处境吧!” 当即手拈黄符,催动咒术,施加在牛鬼身上的锢魂锁链向内收缩,嵌入肉中,令其发出痛苦的闷哼。 不过,承受痛楚的同时,牛鬼的眼神依旧桀骜不驯,并未因此露出怯弱之色,看向焰魔堂红绪的目光充满了侵略性,仿佛期待着在不远的未来,自己能对这具充满魅力的娇躯为所欲为。 本就有些紧张的焰魔堂红绪受此一激,更觉恼怒,正要加催术力,播磨道满喝道:“到此为止,你再缩紧锢魂锁链,反倒给对方脱身的机会,别忘了牛鬼的血液具备强烈的酸毒,可以腐蚀锢魂锁链。” 焰魔堂红绪恍然大悟,连忙中止咒术,狠狠剜了差点骗自己上当的牛鬼一眼,转身道:“幸亏寮主提醒,否则弟子就要犯下大错。” 播磨道满用平淡语气道:“冷静,越是面对强大的敌人,越要镇定心神,不可被负面情绪影响,武者或许可以借由愤怒来爆发潜能,但我们阴阳师若是被怒火冲昏了头,只会连术法都施展不畅,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我之所以挑选你同行,便是认为你的实力在同辈中最为出色。” 焰魔堂红绪闻言,眼露被认可的激动,她深吸一口气,手结法印,很快将激动、紧张、愤怒等各种情绪摈除,展现出符合方才评价的素质。 “弟子绝不辜负寮主的信任。” 木花樱雪瞧了一眼,欣赏和遗憾兼而有之,开口道:“牛鬼的后一句且不论,前一句实是诚恳的提醒,与一个以劫路闻名的妖魔做交易,的确要慎之又慎,不能有丝毫大意。” 话音刚落,天空中突然坠下一颗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球,众人见火球落地的位置与己方相去甚远,便没有出手阻止。 只闻“轰”的一声,火球溃散成成百上千条火蛇,沿着地面四散开来,将附近的植被尽数点燃,熊熊焚烧,而大岳丸随之降临,身后跟着三名妖魔部下。 木花樱雪道:“恶路王现在才想到行下马威,不觉得太迟了吗?” “不过是展现我方的诚意,将所有可能藏身的事物焚烧一空,何来下马威之说,再者,”大岳丸嗤笑一声,“对你们这些丧家之犬又何须用什么下马威,你们太高估自己了。” 他伸手一张,四方跃动的火蛇尽数汇入掌心,再用力一握,炎劲化作圆环扩散而出,木花樱雪与播磨道满急忙挺身抵挡,被震得往后退了一步,随后环顾四周,只见炎环所过之处,原先被焚烧过的草木植被灰飞烟灭,不复存在,只剩下袅袅熏烟与草木灰尘漫天飘荡。 “好了,这下就能看得清清楚楚,谁也别想埋下伏兵。” 大岳丸瞧了一眼视野豁然开朗的山丘,发出长长的鼻音:“哼~你们居然真的遵守约定,没有找人埋伏,姑且称赞一下你们的勇气,或者说——鲁莽。” 播磨道满正气凛然道:“诚信是人类的美德,在你们化身成妖魔的时候,就已经抛却了身为人的原则,故而永远理解这一点,废话少说,牛鬼在此,犬子呢?” “说得好听,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让同伴为自己的家人冒险,你若真觉得自己有所谓的美德,就该为大义牺牲亲人才对。” 大岳丸用阴阳怪气的语气讽刺了一句,见对方面不改色,连那名最年轻的女阴阳师也不动声色,不由得大感无趣。 他拍了拍手,身后一名全身被头发覆盖,只露出一张脸的女子操控身上的头发分开,将一名男孩从中推出。 这个女妖名叫邪门姬,《百鬼夜行》有载:古有一女子为保护自己的美貌,杀死无数处女,以其血沐浴,终身不老,死后依旧害人,因为只要外貌,故而以发为身,又名毛女、千鬼姬、发鬼。 另有一传说,认为邪门姬是大君之妹,为美艳公主,担心年老色衰,于是夺九百九十九女之命,以其血沐浴,后大君被废,臣民趁机杀公主以正法,公主死后化为千面长发鬼,喜于妖月之夜行于世,食好色之徒血肉,被食者仅剩枯骨,且其骨生花。 播磨道满自然知晓邪门姬的故事,急忙观察王子的身体,见其身上没有伤势,亦无精气亏损之状,只有因焦虑而导致的疲累,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交换前,须各自确认人质的真假,你们有什么确认身份的方法,尽管来试。” 播磨道满主动将牛鬼推到身前三步的位置,显得甚是大度。 这却是以退为进之法,我把人质交给你们确认,你们总不能被我比下去吧。 大岳丸哼了一声,果断将王子推到身前四步的位置,道:“我的部下,我自然能辨认真假,就是不知道阁下认不认得自己的儿子。” 播磨道满开口道:“忠行,你还记得上回生日时,我送你的礼物吗?” 孝灵亲王眼中微露慌张,他又不是道满法师的亲子,如何知晓答案? 可转念一想,道满法师分明清楚他的身份,自然知晓他不可能给出正确的回答,在此前提下,犹然要提出这样的问题,分明是一个陷阱。 在这一瞬间,孝灵亲王展现出超越同龄人的成熟与智慧,想通关键,用略带兴奋的答语气道:“自然記得,是家族的陰陽術絕學《超·占事略决》。” 空实闻言,以传音入密对播磨道满道:“他在撒谎。” 播磨道满不动声色,点了点头道:“确实是犬子无误,我们可以进入下一步,正式交换人质了。” 大岳丸稍稍一怔,呵笑道:“早知道你行事如此马虎,我就该让部下假扮成你儿子。” “事已至此,何必多言。” 播磨道满解下牛鬼身上的锢魂锁链,但保留了封印妖力的咒术,推了对方一把,道:“不许笔直,往右前方走。” 第一百四十二章 各自掀桌 播磨道满不让牛鬼从正前方走,是为了避免出现双方人质擦身而过的情况,万一牛鬼中途暴起发难,哪怕被禁了灵能,凭借体格的绝对优势也能制服孝灵王子——哪怕王子本身也是一位灵修。 大岳丸见状,嘲笑道:“胆小鬼的心目中,万事皆有危险,堂堂阴阳寮之主,胆量竟然比座敷童子还要小,不觉得可笑吗?” 播磨道满浑不在意道:“纵然是石头桥也该敲着过,面对恶路王这样的敌人,谁又敢大意呢?” “无趣的家伙。” 大岳丸撇了撇嘴,解开王子身上的禁锢,任其离开。 “忠行,请往我这边来。”木花樱雪开口道。 孝灵本要撒开丫子直奔向前,瞧了一眼木花樱雪的位置,当即恍然,于是也朝右前方走去。 牛鬼行至中途,往左侧瞧了一眼,估算了一下彼此的距离,暗骂人类狡猾,竟然防了它一手,只能遗憾地放弃了扑杀对方人质的冲动。 “属下无能,丢了八岐军的颜面,请大人惩罚。” 牛鬼来到大岳丸面前,下跪请罪。 “不必在意,事实上我还得感谢你,创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好机会,只要能将木华神主与播磨寮主诛杀,余者不足为虑。” 大岳丸伸手往牛鬼肩膀上一按,妖气汹涌灌入,冲破施加在体内的禁锢。 恢复了能力,牛鬼立即化出牛头蜘蛛身的丑恶本体,气势汹汹道:“请给属下一雪前耻的机会。” 以他的实力,对上木花樱雪和播磨道满就是被暴打的下场,甚至对上焰魔堂红绪也难有胜算,但大岳丸还是嘉许道:“看你表现了。” 另一边,木花樱雪确认王子体内没有暗藏的手段,放下心头大石的同时,也意识到一场恶战无可避免,对方越是表现得大方,越是证明胃口巨大,不满足于区区一个人质。 “人质交换已毕,告辞!” 播磨道满催动阴阳术,凭空刮起飓风,便要带着众人离开。 “来都来了,何必着急离开呢?我还有很多知心言语,要跟两位交流呢!” 大岳丸一抬手,三明之剑飞旋绞杀而出,牛鬼伸手插入另一名女妖“二口女”的后颈,从里面拔出一把斧头,怒吼着朝对面冲去。 木花樱雪和焰魔堂红绪各自催运术法,前者衍化无穷樱花花瓣挡住飞剑绞杀,后者以符咒召唤一道雷电,径直劈中牛鬼,将其炸了回去。 眼见播磨道满顺利施术,半空中忽然飘下鹅毛大雪,刺骨寒气渗入飓风中,令内中众人浑身寒颤。 “阁下就这么离开,岂非显得妾身不懂待客之礼。” 伴随女子冰冷的声音,密密麻麻的冰锥如箭雨急坠而下,射入飓风之中,播磨道满脸色微变,加催术力衍化罡风,将冰锥抵挡在外,虽然成功保护众人,却也被止住脚步。 只见漫天风雪急速汇聚,凝成通体白皙的雪女,她伸手指向前方,立时原地拔起三面二十丈高的冰墙,呈合围之势将播磨道满一行人包围在内。 与此同时,一群妖怪凭空出现四周,其中光叫得出名号的大妖就有飞头蛮、百目鬼、青行灯、镰鼬、一本踏鞴,其余还有一众由含冤魂魄所化的阴摩罗鬼,和由积聚怨念的器物所化的付丧神。 “怎么会!它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焰魔堂红绪的俏脸霎时发白,她虽已做好面对强敌的准备,但也没想到会陷入被敌人层层包围的凶境,这种情况甚至比单独面对大岳丸更危险,几无脱身的可能。 播磨道满抬头看了一眼弥漫四周的烟气,心中一动,道:“是烟烟罗。” 大岳丸打了个响指,笑道:“猜对了,可惜没有奖励。” 说话间,原本随风飘荡的烟气凝聚成一团,露出一张看不出性别的俊俏人脸,发出低沉的笑声。 木华樱雪眼神一凛,道:“你现身前用大火焚烧四周地表,看似为了下马威,实则是为了掩饰烟烟罗的存在,让我们不会因为看到烟气而觉得奇怪,而烟烟罗则利用自身灵能遮掩其余妖怪的行踪。” 大岳丸啪啪鼓掌,以胜券在握的语气悠然道:“恭喜恭喜,完全答对了,就是答得稍稍慢了点。” 焰魔堂红绪咬着嘴唇道:“卑鄙,妖怪果真毫无礼义廉耻,连自己亲口说出的约定都要背弃。” “多谢称赞,但我仍要说一句,是被骗的人太蠢,你们既然知道妖怪没有礼义廉耻,为什么还要傻乎乎地赴约?”大岳丸对牛鬼下令道,“牛鬼,你不是要洗刷耻辱吗,那就将这个女人生擒,我要将她制成人肉便器,教她明白什么是妖怪的器量。” 牛鬼狞笑道:“属下遵命。” 焰魔堂红绪闻言,俏脸涨红,面露屈辱之色,握紧五指,却是暗下决心,宁死也不能落在这群妖怪手里。 雪女微微皱眉,道:“大岳丸,别废话了,迟则生变,赶紧动手吧。” 她抬手一扬,一颗巨大的六面冰晶飘浮在掌心,闪烁奇异光芒,带给众人莫大的压力。 “既然都到齐了,的确该动手了,”播磨道满面对层层包围的众妖,反而释然呼出一口气,转身对空实躬礼道,“请大师发出信号。” 空实点了点头,揭下加持在身上幻形咒术,露出一颗光洁的大脑袋。 大岳丸看见空实的原貌后,立即意识到作为地头蛇的青叶寺插手其中,数日前听闻两者不合的消息,分明是对方的惑敌之计,于是暗蓄妖力,便要驱使三明飞剑掐灭对方即将发出的信号。 不只是大岳丸,其余脑筋转得比较快的妖怪也纷纷凝神戒备,等待空实后续的动作,雪女更是迫不及待地投出了手中的冰晶体。 然而,空实什么也没做,或者说,他刚要有所动作,大地便骤然翻腾,乱石飞崩,砸向站在山丘顶部的大妖,泥流滚滚,涌向挤在山腰的阴摩罗鬼和付丧神军队。 与此同时,数十道人影从地底下飞扑而出,各出绝学,轰向预订的目标。 众妖还等着空实发出信号,登时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冲在最前方的牛鬼首当其冲,先是中了空真的昴日鸡鸣,半身的蜘蛛体注定遭到克制,被定在原地难以动弹,路过的徐胜顺手一掌派出,逆运百川归流劲,瞬间将其打爆成漫天飘洒的碎肉!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差 当八岐军一方将交换人质的地点定在无根山脉的时候,就注定要中埋伏,庄道长身为正统册封的无根山神,要将数十人藏进山肚里,实是一件简单不过的事,顺便还能调动地脉之气,遮掩众人气息。 为应对这一战,除廖潇潇、唐徵明、空真、道慎等六品灵修外,徐胜还把青叶寺所有擅长战斗的七品灵修全部带上,至于天原星社的巫女和阴阳寮的阴阳师更是一个不落,众人以有备攻无备,武道、术法齐出,宛若炮营轰炸,一照面便打得众妖死伤惨重。 大妖们各施神通,成功顶住了第一波的奇袭,可旋即就遭到了高手的针对,实力仅次于大岳丸的雪女被播磨道满盯上,上演正统的法师对战,相隔数十米以法术交锋。 雪女最初只是六品独一型,但就跟酒吞童子可以晋升到四品的“妖怪之王”一样,她曾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了一件“冰川之神”的魂器,从而晋升灵格,将自身位阶提升到了五品。 实力在两名妖怪统领之下的妖将,则是邪门姬、一本踏鞴和天邪鬼,其中一本踏鞴的外表是一只独脚独眼的妖怪,有着近似人类的外表,乃是山神的一种,性情凶恶暴虐,又名一本多陀罗。 若依照拟定的计划,此三妖由廖潇潇、唐徵明、木花樱雪应对,但现场不见天邪鬼的身影,也不知道它伪装成了谁,廖潇潇懒得寻找,直接去扫荡其余的妖将。 最先倒霉的是飞头蛮,这是一只能任意延长脖子的妖怪,它的脖子如橡胶般极具韧性,刀砍不入,枪戳难伤,一颗脑袋硬如铜锤,哪怕只是擦到一下,都能令人骨折,若是正面撞上,更是会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它甚至可以用脑袋直接撞灭法术。 然而,飞头蛮缺乏对抗幻术的能力,于是一照面就被廖潇潇用“天道轮回”拉入幻境,而它尚未在幻境中经历什么,就被一阵剧痛唤醒,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倒在地上,胸口向内塌陷,留下两道深深的掌印,肋骨、内脏尽皆粉碎。 纵然妖魔的身体素质强悍,遇上这样的伤势也不免奄奄一息,毕竟如酒吞童子般拥有超恢复能力的都是妖魔中的佼佼者。 “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人解答飞头蛮的疑惑,只有焰魔堂红绪注意到它,于是补了一发雷咒,将它灼成炭尸。 廖潇潇的“天道轮回”十分强悍,普通的精神抗性根本抵挡不了,而在如此激烈的战场上,一刹那的分心都可能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更别说意识被彻底拉入幻境中,令身体沦为一具空壳。 第二个中招的是镰鼬,幸而身为风之妖怪,它在遭遇致命伤的时候,会自行将肉身转化成旋风,总算避免落得与飞头蛮相同的下场,随后烟烟罗赶来,两个没有实体的妖怪联手,堪堪将廖潇潇拖住。 虽说只要拥有意识,“天道轮回”就能生效,但生效的前提是命中目标,面对没有形体的敌人,廖潇潇也不知该将法术打向何方,只能徐徐图之。 另一边,顺手拍死了牛鬼的徐胜,催动积蓄已久的十成功力,双拳锤向大岳丸,勾起地气化煞流,磅礴拳劲无俦一体,打得前方空气爆鸣。 吃过一次亏的大岳丸如何敢正面接下此拳,当即身形向后疾退,同时驱使三明之剑,催发剑气有若活龙盘升,剑挥万芒,划圆覆空,横扫而出。 剑气拳劲碰触瞬间,恰如天雷动地火,迸生无边狂澜,将周遭的妖怪尽数震飞。 “上回交手浅尝辄止,这一回须得全力尽兴。” 徐胜被余劲震退的同时,顺势拔刀出鞘,以血开刃,战意凛凛。 大岳丸瞥了一眼站在另一方位,手持禅剑蓄势待发的空真,额头青筋跳动道:“以多欺少,就是你说的‘全力尽兴’?若阁下真有武者意气,何不独斗生死?” 徐胜坦荡不羁道:“我打我的,他打他的,大家互不相干,身为武者岂能婆婆妈妈,在意这些鸡毛小事,你看我就没有介意你的品阶比我高。” 往日大岳丸总是以嘴贱戏耍对手,但不知为何,面对眼前的武僧总是轻易被挑动心中怒气,当即沉声道:“别以为上回交手就是我的全力,你只是占了时机的便宜,现在就没有这般幸运了。” 徐胜凝视着对方,通过灵能灌输愤怒的情绪,催促道:“那就赶紧出招让我大开眼界吧,再僵持下去,你的手下怕是要死光了,到时候你又要费心思给自己的失败找借口。” 大岳丸冷哼一声,操控大通连,小通连双剑激射而出,自身则手持显明连剑,妖气归元化一,冷冷杀意散入朔风,凌空一剑劈出,恢弘剑气斩向徐胜。 “原来你也懂剑法,还以为你只会御剑术。” 徐胜将刀身一斜,面对飞袭而来的双剑,胸膛剧烈起伏,随后便是一声震天动地的虎啸之音,一刀斩出,刀意霸道绝伦,震开双剑的同时,连同接踵而至的恢弘剑气也一并击碎。 大岳丸持剑进身,一边操控双飞剑从两侧牵制,一边挥洒剑光封锁八面退路,不予对手取巧之机,三方同时合围取命。 “哦,剑法不差嘛。” 徐胜开口评价的同时,气灌前臂运劲,一刀便是无限,无限犹然为一,横刀挥劈,步步踏实向前,刀意凝作白虎之影,却是以强撼强,以势压势,以攻对攻。 此番交手,他没有使用作为莲花寺绝学的断空刀法,而是用了连俗家弟子都能修炼的伏虎刀法,但这门粗浅简易的基础刀法,在他臻至圆满的技艺以及无俦神力的加持下,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威能。 只见徐胜劈出的每一刀都强得不容逃避,攻如暴风骤雨,压倒性的雄昂战意化作大开大阖的磅礴刀势,竟逼得操控三剑的大岳丸只能手忙脚乱地防守。 以武功本身的技艺水准而言,大岳丸此时所运用的“二天一流”要比伏虎刀法更为高明,正如接招之际,他能清楚窥见徐胜招式间出现的破绽。 然而,也止步于“窥见”,他光是防守就已经豁尽余力,并不能做出任何应对。 蓦地,徐胜一刀斜斩而出,气势爆发似有白虎咆哮,巨力涌动间,连同大岳丸手中的明连剑也一并震得脱手飞出,狂飙四溢的刀气狠狠斩在大岳丸的胸口。 “但,也只是不差。” (斋主:我说收藏怎么突然涨涨跌跌,还以为网站给了一个厉害的推荐,然后读者被我最近的更新吓跑了,原来是大佬送了一个黄金宝箱,只能说受之有愧了,前几天送老婆去外地做手术,耽搁了更新,我个人不想拿家人当借口,干脆乖乖挨骂。 另外,感谢上个月拉来耶的沼跃鱼、书客63761522123、绝杀大山药、包子的突击、东山团子等读者的打赏支持)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下克上 御剑术并不属于传统意义上的剑法,它更适合归类到术法中,而大岳丸除了擅长御使三飞剑外,本身也是一名一流的剑客,他在灵化成为“鬼神?大岳丸”之前,曾经修炼过灵格“剑豪”。 虽说灵化之后,过往灵格的能力都无法使用,但通过灵能学会的技巧并不会消失,而一手高明的剑法就是大岳丸的底牌,如果外人以为他只会术法和御剑术,觉得近身后就能占到便宜,他便能趁机教对方知晓何为真正的剑道大师。 只可惜,李鬼遇李逵,大岳丸本以为能凭借剑法与御剑术的配合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不料反被上了一课,自诩杀招的上乘剑技在真正的刀技巅峰面前,竟是不堪一击。 四溢的刀气斩在胸口,大岳丸瞬间被震退二十丈,幸而有鬼神法体保护,只是感觉气闷,并未见血。 徐胜见状,目光微微一闪:“果然,特殊功体是每一位强敌的标配,也罢,且看你的法体能不能挡住神兵的锋芒。” “你若以为我们灵化者都像酒吞那种二流货色一样,只会依赖灵格本身的天赋,那便大错特错了,以鬼神的天赋资质融合人族的创造力,这才是汇聚两者长处的最优选择。” 吃过亏的大岳丸可不敢再让徐胜近身,强自镇定心神,纵空高跃,右手骈指向天,三明之剑合并一处,凛凛剑光冲天而去,化作百丈长的气剑,同时左手汇聚一团黑炎,加诸气剑,令其威能更上一层楼。 “凶剑?阳炎!” 一剑凌空斩落,百丈雷火炽燃剑下,正是术法与剑术的融合之招,尚未触地,便已令本就被烧过一遍的山丘大火死灰复燃,入目处,尽是熊熊烈焰。 面对这炎日坠地般的一剑,徐胜却是全无惧色,刀锋一旋,悍然迎面拆招。 “百兽皈依!” 虎啸随刀,强对强,勇撼勇,徐胜催动十成元功,先是凝力一刀以点破面,将百丈气剑击溃成千百细碎剑气,接着迎难而上,挥动阐提戒刀将冲向自己的烈焰剑气一一击碎,精准无比,既无一刀落空,也无漏过一剑。 以丝毫没有受到阻滞的身速冲过剑气火雨,徐胜再提轻功,身形向前疾冲,猛力挥刀斩向大岳丸胸口要害。 察觉戒刀锋芒,担心鬼神法体未必能够承受,大岳丸急忙召唤黑云守护,干扰徐胜视线的同时,身形错影腾挪避招,堪堪避开刀刃,仅被刀气割裂衣袍,旋即便是第二式剑招厉行反击。 “秘剑?细雪!” 相似但内在截然不同的一招,大岳丸改以融合霜冻之气,暴雪瞬间熄灭山丘大火,并非挥落气剑,而是人随剑动,飘举一剑急速俯冲而下,借助暴雪掩去身形与气息,目标直指徐胜眉心。 “你将酒吞称为二流,但以武道直觉论,他犹在你之上。” 哪怕肉眼看不见对手的身影,灵识感应不到对手的气息,徐胜仍是妙至毫厘地格开了必杀的一剑,而且他全然没有防守的意思,一刀之后又是重招以对,刀刀强攻,每一下交锋都会有碎冰飞溅。 暴雪掩至,剑气再度提速,大岳丸三剑交替攻击,剑花似雨洒降,转瞬已是五十多招,结果不仅没能伤到徐胜,自身气势反而遭到压制,再度陷入被动。 只因灵能“拳打镇关西”被触发,徐胜的力量暴增,每一次交锋都会震得大岳丸手臂发麻,虎口剧痛,难以将剑招运使顺畅。 意识到接触战对自己不利,大岳丸果断抽身后退,一身妖元催上极致,三口飞剑贯入苍穹,双掌汇聚雷霆之力,击向天空。 “幻剑?万雀!” 无数雷霆之剑从苍穹坠侠,大岳丸只觉招式运转无比顺畅,气行四肢百骸,无边剑流充塞无涛之海,宛若临阵突破一般,招式威能较之往常强上两分。 极端的威力覆盖之下,武道境界再难成为决胜的关键因素,徐胜虽然悍勇依旧,挥刀斩灭雷霆之剑,一时电火四射,但每一次碰撞时都有电流顺势缠上身体,令他肌肉渐趋麻痹,前进之势为之一滞。 “死来!” 自交手的连续吃瘪以来,大岳丸终于占得上风,狂笑声中,当即手持合并的三明之剑,不留余力催发十二成功力,周身汇聚风雷之力,化作势不可挡的千尺剑华,仿佛由九天云端垂落,一剑旋身飞刺而出,裂地贯空! 然而,就在他出剑的瞬间,忽生生疏之感,一时竟把控不住手中的雷霆之剑,遭到电流反噬,气息逆冲,差点导致招式中断,仅靠着根基强行压制。 但这么一打岔,原本无暇的招式顿生巨大破绽。 徐胜自然不会错失良机,刀锋一扬,大地震动,巨石蹿空,恢弘一刀疾袭对手破绽。 “断·地无限!” 双方毫无转圜的正面冲突,恢弘刀罡劈散雷霆之剑,惊爆声中,只闻两声铿锵锐响,大通连、小通连双剑不敌阐提锋芒,被当场斩断,刀势未消,狠狠劈在大岳丸的胸口。 同一瞬间,大岳丸展现出通过“剑豪”磨炼出来的敏锐直觉,操控幸免的显明连剑绕过阐提戒刀,当空斩向徐胜肩膀。 积蓄的刀罡、剑气、妖力、佛功、雷霆风暴、明王火焰一股脑地爆发,徐胜从空中直坠而下,连人带刀一起重重砸在地面,无俦巨劲轰出一个深坑,附近的阴摩罗鬼遭到波及,瞬间碾成肉饼,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从左肩一直划向右边小腹,鲜血飞溅。 另一边的大岳丸没能好到哪里去,鬼神法体难挡神兵锋芒,当场破功,随后被残余刀劲开膛破肚,顿受重创,从空中跌落十数丈,方才重新驱使空气稳住身形。 可就在这时,一直在外围旁观的空真有了动作,背后浮现迦楼罗王的虚影,双翼一振,身如流星疾驰,手中禅剑绽放耀目金光,衍化六重剑影。 “六尘禁断!” 重伤在身,又失双剑,正值此生最虚弱状态的大岳丸勉力挥剑挡下两重剑影,便再也无能为力,被后续紧随而至的四重剑影贯穿四肢。 金色的剑影转化成佛言枷锁,将大岳丸牢牢禁锢,最后赶到的空真一剑贯穿失去防御能力的鬼神之躯,同时压着对方从空中坠落,钉在下方的一面山壁上。 “呃啊——” 内外伤势叠加,遭到撞击的大岳丸身体一颤,宛若摔地的西瓜,妖血从背后崩裂而出,将半面山壁染红,宛若一朵怒火的霸王花。 顷刻间,杀声震天的战场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和妖怪都望着山壁,继而陷入或狂喜或惶恐的情绪中。 尽管为了诛杀大岳丸,徐胜也受了重伤,几近一换一,八岐军一方仍有不小的胜算,但将为兵胆,当作为首领的大岳丸陷入必死的局面后,所有妖怪的士气都遭到了沉重的打击。 “真、真是好手段,难怪你们能、能战胜酒吞……”大岳丸咳着血说道。 徐胜一边控制肌肉止血,一边喘着气道:“你与酒吞相差无几,可惜,如今的我却不是当初同酒吞交手的我。” 与酒吞童子那一战,徐胜与空真联手,外加楚君昭从旁辅助,又是算计又是下毒,这才勉强将其击退,而如今他仅凭一己之力,不用任何战术谋算,就能与同级别的大岳丸两败俱伤,甚至隐约占了一点上风。 即便没有空真最后补刀的一击,徐胜也有相当的把握取胜,只是无法击杀对方。 大岳丸惨笑道:“竟、竟然将酒吞与我相提并论,真是莫、莫大的耻辱,这份仇我记住了。” “多言无益,完纳你的劫数吧!” 空真可不是多言之人,懒得听对方死前谈心,举掌盖落天灵,震碎头骨,爆溅出一滩红白秽物。 大岳丸统领居然就这么死了? 众妖一时为之失神,面面相觑,不由萌生退意,再无厮杀的勇气。 空真确认掌下之妖已无气息,便将禅剑拔出,转身正要离开。 孰料,那张被打得向内凹陷,面目全非的脸突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错了,我才是你们的劫数!” 大岳丸的身体陡然炸裂,一道矮小的身影从中冲出,双掌印在空真后背,砰然一响,将其重伤击飞。 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空真喷血从半空跌落,继而看向凶手,只见那是一个形如侏儒的小鬼,面上带着大计遂成的狡黠笑容。 “天邪鬼,你竟然敢寄生在大岳丸的身上!”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竟是雪女,她没有为小鬼的偷袭而欣喜,反而厉声呵斥,面露抑制不住的愤懑。 “我只是发扬了一下咱们瀛州下克上的传统,顺便继承了大岳丸统领的遗产。” 天邪鬼浑不在意地嘻嘻笑着,旋即身形丕变,个头长高,身材变壮,很快变得跟大岳丸一模一样,连脸都没有丝毫区别。 它看着自己掌心涌动的妖气,眯着眼感慨道:“这就是五品鬼神的修为,真是雄厚得令人陶醉。” 接着它看向场内众人,自信满满道:“注意了,第二回合的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武者的差异 天邪鬼不可能带着大岳丸的功力抽身而退,虽说下克上是瀛州人的传统,但为上者肯定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人嚣张得意,否则下面的人群起效仿怎么办? 最重要的一点在于,纵然吸收了大岳丸的功力,晋升了灵格,但光靠这点并不足以压倒同级别的雪女,更别说八岐军麾下尚有其它实力强悍的妖魔统领,因此对于天邪鬼而言,必须立下足够作为倚仗的功劳,才能避免事后被追责。 更何况,之前击杀了大岳丸的两名佛门高手皆已重伤,播磨道满又被雪女拖住,现场再无人是自己敌手,此刻正是捡功劳抢人头的大好时机,傻子才会后退。 没有丝毫犹豫,天邪鬼抬手一举,掌心汇聚团团黑炎,向前一甩,如陨石般袭向在它看来威胁最大的徐胜。 徐胜正要勉力运招抵挡,身前突然出现一道倩影,正是廖潇潇,只见她腰马一沉,收拳于腹,猛然向前捣出,金刚神力勃发,催运精进神拳,正面击溃黑炎陨石,但受根基差距的影响,自身亦被震退数步,手臂更是出现被火焰灼烧的伤痕。 两人目光一交汇,武者的默契无须言语,皆已明白接下来当以拖战为要——拖到“天人五衰”的效果发作。 徐胜从怀里拿出一大把补充元气的丹药,胡乱塞进嘴里咽下,反正有“药师·济公”的灵能在,不受毒性影响,可以随便胡吃海塞,顺便给空真来了一发“不药而愈”,止住伤势恶化。 廖潇潇暗中已对天邪鬼使出了“天人五衰”,由于这项灵能初时威力较弱,加上灵格品阶的压制会带来一定的抗性,因此对方完全没有察觉异样。 但天邪鬼也不会傻到干看着不动,当即手持仅存的显明连剑,运使术武合一的霜冻剑法,他竟是连大岳丸的武学也一并继承。 “秘剑?细雪!” 借助暴雪掩去身形,天邪鬼飞速刺向廖潇潇,却是打着速战速决的主意。 廖潇潇果断催动“火宅行者”的灵能,通体冒起烈焰,主动迎向暴雪,方一接触,立时腾起白茫茫的水蒸气,这下彼此都见不到对方的位置,只能凭感应捕捉。 剑气拳劲交错,振动厚雪飞舞如崩,双方身形交错,不停腾挪闪避,觑机反击,交手中,品阶较低的廖潇潇反而比天邪鬼更为灵敏,只因她还能凭借武者直觉来感应对手的位置。 相比之下,擅弄阴谋的天邪鬼即便继承了大岳丸的一身根基,仍旧对正面武斗颇显生疏,它见急切间难以取胜,眼珠子一转,干脆行声东击西之计,果断抽身,转向袭击徐胜与空真。 “非剑·天风!” 天邪鬼施展大岳丸没有在之前战斗中运用的剑招,剑锋融入空气,无影无踪,却又伴随着割裂的罡风而显得无处不在。 面对这一招,徐胜先是凝重,随即释然,没有催动任何绝招,只是挥动阐提戒刀以快打快,刀罡与无形剑锋不断碰撞,迸发连绵星火,不仅守得天衣无缝,更是寻隙一刀反击,以伤换伤斩断对方一臂。 徐胜捂着胸口新添的剑伤,道:“剑法很高明,技巧也不算差,但别人的剑法终究是别人的剑法,你用得太生硬了,到处都是破绽。” “……多谢指点,我记住了。” 天邪鬼对断臂伤势浑不在意,只见它伸脚一挑,将断臂接住,接着按在伤口处,一阵血肉蠕动后,竟是重新接了回去。 这时,廖潇潇摆脱暴雪,从后方疾驰而至,凶猛一拳破空捣出,背后浮现天众虚影,神功加持神力,令拳劲浑如钢柱。 “大岳丸是大岳丸,天邪鬼是天邪鬼,我也有大岳丸做不到的神通。” 天邪鬼反手一掌拍出,没有汇聚妖气,只是寻常的掌击,甚至连力道都显得有些外强中干,但拳掌刚一碰触,廖潇潇脸色顿变,如遭重击,吐血而飞,出拳之臂更是发出了骨折的脆响。 天邪鬼奸笑一声,转身疾扑廖潇潇,欲一举建功,徐胜试图阻止,却跟不上对方的速度,反倒是空真再度同化灵格,长出双翼飞驰而出,一式因陀罗爪指向对方后背。 廖潇潇强忍剧痛,开口提醒道:“别跟它接触,它能反弹力道。” “迟了!” 激战中言语的速度实在太慢,廖潇潇话未说完,天邪鬼便反手又与空真对了一掌,只听“咔嚓”声响,空真的五根手指都被自己的爪劲捏断。 然而,承受断指之痛的空真并未后撤,他强忍着锥心的剧痛,另一只手再度以因陀罗爪击出,劲力撕裂空气。 不明白对方此举何意,天邪鬼来不及细思,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相抵,打算故技重施,将对方剩下的五根手指也一并折断。 孰料空真这次的因陀罗爪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似威风凛凛,实则力道全无,便是遭到反弹也只是微微刺痛,而空真则趁机以柔劲将天邪鬼的五指缠住,令其一时身滞。 “断·风无相!” 徐胜把握机会一刀斩出,身体宛若瞬移,无可捕捉之刀将天邪鬼伸出的手臂斩下,而空真顺势带着断臂后撤,防止对方重新接回去。 “你终究不是真正的武者,否则又岂会中如此简单的陷阱。” 徐胜返身挥刀再斩,而廖潇潇也强忍骨折之痛,用另一只手捏拳捣出,摧以隔空拳劲。 “武者很高贵吗?真正的武者如何,虚假的武者又如何,胜利者才是最好的身份!” 受到灵能影响,天邪鬼心中的些许烦躁升华成冲冠怒火,当即一声暴喝,磅礴妖气扩散而出,欲强行将徐胜与廖潇潇震退。 然而,激发了“拳打镇关西”的徐胜尽管依旧难以近身,但斩出的刀罡暴增数倍,一鼓作气突破了妖气的阻拦,落在天邪鬼的身上,撕裂开狰狞的刀痕。 “没用的没用的!这种伤势根本奈何不了我!” 天邪鬼心情愈发急躁,伸手一拂,伤口迅速愈合,接着双掌朝天汇聚风雷之力,横甩而出,令徐胜三人伤上加伤。 “接下来,你们连碰到我的机会都不会有。” 就在天邪鬼打算朝一人下杀手之时,忽感身体一虚,精气神的损耗远超预计,竟是有些难以为继。 不等它发现问题的源头,空真招来禅剑,往拽过来的断臂上一插,催动大明六字咒,霎时天邪鬼的断臂伤口出现“卍”字印,并衍化佛言枷锁将它束缚住。 “杖来!” 徐胜大喝一声,足下大地陡然开裂,一根杀气腾腾的黑金禅杖从中飞出,落入他的掌心。 第一百四十六章 怯者败 禅杖入手,被徐胜按下开关,一时如同美少女激活了变身棒,以一种似慢实快的速度完成了解体变化,转眼间变成了六根冰冷管子的佛克铳。 相比前回,这柄佛克铳得到了开光加持,通体闪耀着金光,在冰冷的杀气中增添了几分为护而杀的悲悯,除去原本篆刻在枪管内的《大明六字真言咒》外,六根枪管的外部又添加了《六度菠萝蜜法咒》,即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进一步增添威能。 就连限制佛克铳输出的灵力储备,也因为上次对无根山脉群妖的围剿,得到了数粒妖丹的补充,使得持久性大幅提升。 徐胜双手提枪,对准天邪鬼,昂然道:“接受菩萨的慈悲吧!” 天邪鬼从未见过佛克铳这样的怪异兵器,但也本能地察觉危险,这是源自生物的本能,与武者直觉全无干系,当即怒吼一声,不顾伤势激化功体,妖气汹涌勃发,强行挣破佛言枷锁,迫不及待地朝侧旁逃窜。 然而,那股危机感依旧萦绕心头不散,天邪鬼心中惶恐难依,果断召唤黑云笼罩周身,掩去身形,继而又分出三团黑云,各自向不同方向逃跑。 “此刻选择逃跑而非反击,你果非武者。” 徐胜懒得分辨哪团黑云才是对方真身,激活妖丹中储存的灵气,霎时六根枪管飞速转动,“唵嘛呢叭咪吽”依次在枪口闪烁,数不尽的灵弹激射而出。 这些灵弹在中途转过一道弧线,集火其中一团黑云,内中立刻发出天邪鬼的惊呼:“你是怎么发现的!” 其实,徐胜并未发现天邪鬼的真身,只是利用大明六字咒的共鸣,给射出去的灵弹添加了追踪效果。 天邪鬼连续几次折向腾挪,都没能摆脱集火,终于明白自己遭到了锁定,只能全力催动妖气凝成气壁抵挡,不甘道:“你这又算是哪门子的武者!” “执着于表象皮囊,终究肤浅。” “你!” 正话反话皆被说尽,天邪鬼又气又急,双目几欲喷火,但不等它开口驳斥,气壁便已支撑不住,绽现裂痕,转瞬便被连绵不绝的灵弹雨轰破,它心下大惊,只能勉力操控显明连剑化作剑壁挡在身前,再以单臂护住要害,并将妖气聚集在体表。 砰砰砰…… 灵弹攒射在飞剑上,发出重锤砸铁的声响,显明连剑的器灵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剑身逐渐出现裂痕,但天邪鬼可不是它的主人,不会因为心疼法宝就将它收回,只是听若未闻。 须臾,显明连剑终难承受连绵不绝的灵弹轰击,锵然一响,崩断成数截,步上了其余两柄飞剑的后尘。 而没了飞剑阻挡,便轮到天邪鬼遭殃,它的身体宛如遭受暴雨淋漓的湖面,溅射出一朵朵血红的浪花,留下一个个血洞,并且伤口迅速重叠加重。 天邪鬼这一刻无比遗憾自己只继承了大岳丸的根基和武功,没能继承大岳丸的鬼神法体,否则完全可以无视这种强度的攻击——它如今的灵格是“鬼神·天邪鬼”,而鬼神法体是“鬼神·大岳丸”独有的灵能。 剧痛中,天邪鬼忽而惊醒,自己为何表现得如此暴躁?被对手三言两语挑拨得热血上脑,这完全不是它平日隐忍谨慎的作风。 作为一个能长期假扮成别人而不被发现的伪装者,不说百折不挠的坚毅,至少唾面自干的忍耐力它自认还是有的,可方才的自己表现得就像是一个受不得挑衅的暴发户。 “大岳丸,是你冤魂不散,用这种方式报复我吗?” 天邪鬼不禁想到,也许自己继承的功力中有大岳丸残留的意志,这是对方的复仇。 “可恶,就算没我出手,你一样会死在那两个人类手中,我分明在是替你报仇,你到底明不明白?” 奈何对方已死,听不到它的解释。 就在天邪鬼束手无策,只能坐以待毙之时,忽觉身上压力消失,伤势不再加重,并听得对面人类发出一声惊呼,连忙定睛看去,却是那名被它偷袭重创的僧人倒在地上,再难维持法术。 天邪鬼看了一眼被禅剑钉在地上的断臂,以及残留在空气中的“卍”字印记,心中恍然,原来对方就是靠这一手段锁定了自己,才导致它不管怎么隐藏都无法摆脱那些该死的灵弹。 如今已无后顾之忧,天邪鬼果断运起所剩无几的功力,化作黑云向外逃窜。 它可没有狭路相逢勇者胜的觉悟,光头僧人固然已经倒下,再无战斗之能,可那位实力最强的寸头僧人分明还有一战之能,它可不愿意赌上自己的性命,幸而对方轻功不快,追不上自己。 天邪鬼边逃心中边思忖,或许对方说的没错,自己并非真正的武者,比起险中求胜,置之死地而后生,保住性命才是第一要务,相比之下,事后追责都不算什么,反正大岳丸已死,功力都在它的身上,哪怕为大局着想,八岐军也会留它戴罪立功。 “剡注惊虹!” 就在这时,天际忽来一箭,破空穿梭如电,天邪鬼急忙化作黑云扩散,遮掩真身位置。 孰料这支箭竟然也跟先前的灵弹一般,拥有追踪之能,中途改变方向,锁定天邪鬼真身不放。 天邪鬼来不及二次闪躲,闷哼一声,已然中箭,从空中扑落在地,翻了好几个跟头,这才卸去冲势。 “该死的贱儒!” 天邪鬼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那名长相清秀儒生已然再度搭箭,遥遥锁定了自己,当即一个激灵,顾不得咒骂,再度化云逃跑。 这一刻,天邪鬼无比庆幸自己晋升的是注重肉体能力的灵格“鬼神”,若换成其它灵格,只怕已经伤重难支。 “你逃不掉的,够胆就回来一决生死!” 廖潇潇不顾伤势,紧追在后,奈何受力道反弹,骨折了一臂,致使身体失衡,步伐有些踉跄,跑得不快,只能勉力维持住“天人五衰”的生效范围,论速度还不如徐胜。 天邪鬼才懒得搭理,继续向外逃跑,可这一回它没走多远,忽觉体内功力一空,再难维持云遁法术,重新跌落在地,不仅如此,它的身体也陷入极端的疲惫,竟连迈腿奔跑都觉得分外吃力。 “师叔!” 就在这时,廖潇潇骤停步伐,腰马一沉,用完好的那只手向前退出一道雄浑掌力。 与她同行的徐胜会意,一跃而起,单足一踩掌力,脚底借劲飞跃而出,手中的佛克铳早已还原成了暗金色的禅杖,当即作棍迅猛砸出。 “一棍降龙拱未央!” 大轮明王真气衍化烈火天龙,缠绕在禅杖上,与棍劲结合,尚未接触,其热浪劲风便已灼得天邪鬼脸面生疼。 天邪鬼有心拦截,奈何飞剑已断,有意以绝招反击,奈何体内空空荡荡,榨不出半分功力,绝望中,只得向另一边的同伴求助道: “雪女统领,救我!” 雪女见状,果断施以雪崩之术,召唤出雪浪冲散在场众人,更以暴风雪干扰人族高手的视线,继而对全军下令道:“撤退!” 几乎是令出的瞬间,徐胜一杖砸中了天邪鬼的脑门,而且为防止对方以灵能反弹力道,这一杖并未击实,仅以烈焰棍劲隔空相击。 饶是如此,三元衰竭的天邪鬼亦无力反抗,脑袋当场爆裂,红白秽物飞溅,而无头残躯紧跟着就被火龙灼烧成炭。 临终之时,它的耳边好似传来了大岳丸的嘲笑:“沐猴而冠,你终究不是武者。” 第一百四十七章 胜后隐忧 一场埋伏战,不仅成功救回了瀛州小王子,还诛杀了大岳丸、天邪鬼、飞头蛮与青行灯四位八岐军麾下有名有姓的妖将,无疑称得上一场大胜,对于一群舍家逃到中原的流亡者而言,更是一场振奋团队士气的及时雨,让众人眼中重新燃起了名为希望的火炎。 顺带一提,青行灯死在了木花樱雪的手下,也正因为有木花樱雪的帮忙,才得以让廖潇潇从烟烟罗和镰鼬的纠缠中脱身,转而襄助徐胜。 不过,就在阴阳师和巫女们都在参与庆祝胜利的筵席,释放一直以来积累的巨大压力时,作为领导者的木花樱雪和播磨道满并未跟着放纵自己,只因两人心中清楚,己方与八岐军的悬殊差距并未得到根本改变。 或者说,只要八岐蛇魔还活着,他们就永远无法重返故乡,而原定的以双神器封印蛇魔的计划,也因为真子内亲王意外被天邪鬼取代,致使“出师未捷身先死”。 “虽然救回了孝灵亲王,可以运用十拳剑中的封印咒术,但仅凭一件神器,并不足以对付八岐蛇魔。” 播磨道满眉宇间仍有萦绕不散的阴霾,但每当有弟子来敬酒的时候,他都会强撑笑颜,不吝称赞,以兹鼓励。 木花樱雪想起之前与空想大师的交谈,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出青叶寺可能收留了真正的真子内亲王一事,毕竟目前只是一个猜测,尚未得到验证,与其给人希望再失望,还不如一开始就别给。 何况,瀛州的一位王女自小被人取代,经过颠沛流离来到中原,恰好与同样逃亡到中原的王室众人碰面,这种事未免太过巧合,巧合到连她都只是半信半疑。 “神主若有想法,何妨直言,到了如今的地步,难道彼此之间还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吗?抑或者,神主仍记挂着先前被充作诱饵一事,那在下可以当众向你道歉。”播磨道满说完便要起身。 木花樱雪忙将他拦下,道:“妾身虽是女流,却也不是毫无器量之人,既然亲王已经救回,妾身也愿意暂时搁置恩怨,以大局为重,只望寮主记住今日之言,如今我们皆已被逼上悬崖,若再不能坦诚相对、携手共进,等待你我的只有坠落万丈深渊,摔得分身碎骨。” 播磨道满举起酒杯,郑重道:“天照大神见证,从今以后,播磨道满绝不会在公事上对木花神主有任何任何隐瞒,若违此誓,便叫我如同此酒——” 当下运转阳炎术法将杯中酒水蒸发,立誓道:“烟消云散,不存于世!” 木花樱雪喟然道:“望你牢记今日誓言……你既然有此诚意,我也不能没有表示,有一事愿与你商量,我准备以赠与八尺琼勾玉为条件,请莲花寺的叶衣圣女出手,帮助我等对付八岐蛇魔。” “八尺琼勾玉乃王室的三神器之一,岂能……” 播磨道满本欲反驳,但对上木花樱雪平静的目光,却是戛然而止,自嘲道:“事到如今,确实也没有其它办法,八尺琼勾玉既然落入中原大派手中,本就难以取回,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换取对当下局面更为有利的条件。” 木花樱雪神情复杂道:“以当下而言,对方若对八尺琼勾玉起了占有之心,反倒于我等有利,反之对方若归还八尺琼勾玉,于我等才是灭顶之灾,前者是对方有欠,我等可以顺势提出要求,后者却是我等有欠,对方从贼人手中保管了八尺琼勾玉,物归原主,难道我等能不做答谢?可若是答谢,我们又能拿出什么东西来酬谢呢?” 播磨道满闻言苦笑道:“听你的说法,反倒是我们求对方收下宝物……若那位圣女洞察内情,以退为进,假意归还宝物,等我们在八岐军的进攻下岌岌可危后,再顺势提出要求,以保护我们为条件索要八尺琼勾玉,如此便不用再对上八岐蛇魔,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木花樱雪沉默片刻,摇头道:“不至于此,妾身观那位空想大师的人品,不会做出这等弃义谋利之事。” 播磨道满无奈道:“这位空想大师确实品行高洁,这一点在下亦无怀疑,但他一人如何能代表整个门派,更何况他并非一派之主,那位圣女才是他的长辈,难道他还会为了我们这群陌生人而对抗门中长辈的命令。” “也不是没这可能……” 木花樱雪回想起这几日听到的关于徐胜的过往作为,心中莫名多了几分信心,不过她也清楚光凭这些并不能说服对方,于是道:“那寮主又有什么破解局面的好办法呢?如今人为鱼钩,我为鱼饵,除了祈祷对方品德高尚,不行弃饵钓鱼之事,还能如何?” 播磨道满一时黯然,道:“你说的没错,终究是我们太无能了,身为求人的一方,没有与人谈判的资格,只希望后人别指责我们是败坏王室家业的罪人。” 木花樱雪柳眉一扬,悲愤道:“债主持刀逼上门来,再不出卖祖宗遗产,便要家破人亡了,哪里还顾得其它!既然寮主有顾虑,与莲花寺圣女交涉一事便全权由我处理,败坏王室家业的罪名,也由我一肩担之!” 播磨道满道:“神主以为在下是害怕承担责任吗?” 木花樱雪呵呵两声,懒得再理会,过去只是耳闻,现在她万分确信,这位阴阳寮主的确如传闻那般是个贪名之人,分外珍惜自己的名声。 当然,以眼下众人的处境而言,贪名之人不会行卖主投敌之举,反倒值得信任,也正因此,她才没有恶语相向。 播磨道满见状,不免气急,道:“不想神主对在下有如此成见,也罢,且待在下以行动自证清白。” 木花樱雪皱眉道:“寮主欲行何事?” 播磨道满本想说你且耐心观之,可想起刚刚立下的誓言,只得坦白道:“敌人之敌人即为朋友,在下打算邀请酒吞童子为臂助。” “酒吞童子虽然没有投靠八岐蛇魔,且时常与八岐军作对,但从它往日作为来看,似乎并不愿意与八岐军正面冲突,有意留下转圜余地,故而不大可能帮助我们,因为这意味着与八岐军正式宣战。” “简单来讲,酒吞童子固然不愿臣服八岐蛇魔,但尚未达到为此赌上性命的程度,真有倾覆之险,它还是会选择投降,所以我们得给它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什么条件?” “童子切安纲在我手中。” 木花樱雪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播磨道满,看了好一会才收回目光,琢磨道:“此法倒是可行,对于妖魔而言,什么部下势力地盘都比不上自身的实力,若有机会晋升成四品‘妖怪之王’,酒吞童子绝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就怕前驱虎后进狼。” “神主方才不是说了么,都要家破人亡了,哪里还管得了这些,明天要如何那是明天需要考虑的问题,而我们连今天都快要过不下去了……若真有养狼为患的那一天,这份责任就由在下一力抗之。” 木花樱雪沉默不言,与播磨道满对视许久,最后各自苦笑,说来说去,仍逃不过一个“相忍为国”,哪怕再看不惯对方,也只能以大局为重。 …… 徐胜在宴会上露了个脸,便将事情交给道慎主持和师弟唐徵明,前者精于管理,后者擅长炒热气氛,只要有两人在,就能保证宴会顺利进行,既不会冷场也不会出乱子,而他则去看望此战的伤者, 这一战青叶寺以有备攻无备,加上敌方高手都有同级别的本方高手牵制,且参战者都是武艺娴熟之人,倒是无人牺牲,但重伤受残在所难免。 好在以灵修的能力,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能将人救回,断肢也不难重新接回去,故而即便是受伤的弟子,脸上也挂着笑容,而得到徐胜的慰问时,更是一脸自责地道歉,认为是自己武艺不精,拖了众人的后腿。 徐胜一一安慰鼓励,并许诺给对方一次“醍醐灌顶”的机会,可以选择本派任意的基础武学。 这么做其实仍有违背门派规定的嫌疑,若被有心人抓住,以此攻讦,免不了要受到惩罚,但徐胜隐约生出一种迫切感,觉得自己必须尽快提升“禅师”的演绎度,并蜕变出独一型灵格,否则会有危险降临,而这种迫切感在他击杀天邪鬼后,愈发强烈起来。 大凡武者都对自己的直觉非常信赖,徐胜也不例外,因此哪怕将来可能会为此受罚他也认了,而且仅仅针对基础武学,施行“醍醐灌顶”本就是两利之事。 最后,他找到了正在接骨的廖潇潇,问道:“观今日之战斗,你在修炼本门的六度神拳?” 六度神拳乃是莲花寺最上乘的拳法,六度即为六波罗蜜,跟篆刻在佛克铳枪管上的真言经文相同,分为布施、精进、忍辱、持戒、禅定、智慧六种拳法。 “波罗蜜”是渡彼岸的意思,故而六度便是指六种抵达彼岸的方法,亦为菩萨欲成佛道应当修行的六种行持。 莲花寺弟子大多修炼过其中一门拳法,比如道善修炼过忍辱神拳,乔梁修炼过布施神拳,二只有将六门拳法全部学会,才算是真正学会了六度神拳,目前莲花寺中仅有寥寥数人学全六门拳法。 “确实有这想法,但目前只掌握了精进神拳,其余五种拳法尚未入门。”廖潇潇如实道。 “我听闻,最快学会六度神拳的方法是同时修行六门拳法,齐头并进,从而相互验证。” “确实如此,圣女前辈曾对我讲解过此事,但这种修行方法实在太考验天赋,非武道奇才不能为之,所以像我这样资质平平的武者,只能选择一门一门的修行,将一门修炼到大成后,再考虑下一门。” 廖潇潇这番话自然是谦虚,她的武道天赋毋庸置疑,放在游戏里绝对是“天纵英才”的评价,也就比“绝世奇才”差一档。 以她的天赋同修六门拳法不是做不到,但进度必然很慢,想要真正学会六度神拳,不知要熬到猴年马月,期间自身的武艺难有提升。 相比之下,一门一门的逐个修炼固然会更慢,但你每学会一门拳法,自身的实力就会有所提高,好处实实在在可见,这也是绝大多数弟子的选择。 “你既有此想法,便该早些跟我说,你忘了我有武神丹吗?” 徐胜拿出一瓶平平无奇的丹药,塞给对方道:“你别推辞了,大敌当前,多一分实力便是多一分保障,于公于私你都要收下,若觉得受之有愧,待伤势养好,抓紧时间修炼便是。” 廖潇潇闻言,便没有拒绝,痛快收下,反正她从徐胜这里收到的恩情够多了,也不差再多一份,无非以此生报答。 早在当初徐胜救她于孤立无助之时,她就已经下定追随一生的决心,既如此,也无需客气什么,自己本领越强,就越能帮上忙。 “师叔面带焦虑,我们不是刚大胜了对手吗?”廖潇潇忍不住问道。 徐胜摇头道:“只是战胜了一支先锋部队,真正的强敌还没有到来,那位八岐蛇魔虽然功体不全,但也是一位三品强者,便是打个折扣,也至少有四品的水准,非圣女、方丈不能抗衡。” 廖潇潇道:“可我听那些瀛州人说,瀛州大君死守京都,率众与八岐蛇魔决一死战,即便没有胜算,也必然能予以重创,而八岐蛇魔为了养伤,短期内不会踏足中原。 “此外,瀛州山头林立,尚有如酒吞等强大妖魔并未臣服,免不了会在后方捣乱,八岐蛇魔若想着攘外必先安内,又要花许多时间整顿。” 徐胜道:“你分析得很有道理,但有些事情未必是讲道理的,万一发生意外,难道我们能向敌人抱怨为何没有遵守逻辑?” “……我还是不大明白,但师叔怎么说,我便怎么做。”廖潇潇稍稍脸红的说道。 徐胜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心中祈祷着,希望七品独一型灵格能出来一个给力点的,最好能让他拥有“歪嘴一笑”的底气。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七品独一型 即便有了武神丹做幌子,但徐胜也不可能做得太离谱,比如一夜之间将廖潇潇除精进神拳外的五门拳法全部提升到25%,万一廖潇潇本人没有修炼对应拳法,结果莫名其妙涨了熟练度,那等同赤裸裸地告诉对方另有玄秘。 他倒不是担心廖潇潇会将秘密泄露出去,彼此的信任关系早已达到系统认可的最高级别“生死之交”,但有些事情就算你不说,旁人又不是瞎子,难免会暴露出一些线索,更别说世上有涉及占算的灵能。 不过,大敌将至,徐胜行事也就不再那么小心翼翼,没必像帮助方清月那回一样扣扣索索,直接一晚上将一门拳法拔升到25%,如此一来,理论上只需五个晚上,廖潇潇就能掌握六度神拳。 然而,即便徐胜冒着被怀疑的风险躁进一回,仍未想到自己不详的预感竟会应验得如此之快,在庆祝完胜利的第三日,当他堪堪将禅师的演绎度刷到了98%的时候,天外忽来一股庞大灵压。 对方不加掩饰地散发着邪恶的妖气,哪怕隔着数千米远,也能清楚感受得到,这股气息中没有丝毫的“善”,恶得非常纯粹,仿佛其主人就是恶的化身。 “这股气息,是八岐蛇魔到来了吗?”徐胜感应气息的同时,不由面露疑惑,“这种纯粹的邪恶,只有各个体系的神话中代表‘灾祸之神’的存在才能具备,从这一点看,的确是八岐蛇魔无误,但对方的灵压强则强矣,却并未强大到无可想象的地步。” 甚至就他个人的感觉来看,似乎叶衣圣女的灵压反倒更强一些。 木花樱雪第一时间找到徐胜,面带仓惶的问道:“大师,你感受到了吗?” “祂就是你口中的八岐蛇魔?” 木花樱雪点了点头,又语带不解道:“照理说,祂不该这么快来到中原,就算完胜了成武大君,并未受到重伤,可瀛州各方势力割据,山头林立,祂若不想后方出乱,就必须花时间平定。” “也许来得只是一具分身,”播磨道满也赶了过来,“别忘了,初代大君曾以三神器封印了祂八分之三的功体,当时我还甚为疑惑,躯体八分倒也罢了,功体如何能八分?可若是八岐蛇魔拥有分化出八具分身的能力,就能解释得通了。” 徐胜颔首道:“若是分身的话,倒是能解释为何对方灵压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强大。” 木花樱雪如握救命稻草,急忙问道:“大师可有胜算?” “依照这股气息估算,若是八岐蛇魔本体亲至,大概一招就会被格杀,若是这具分身的话,”徐胜迎着两人满怀期望的目光,自嘲道,“拼尽全力或许能撑到十招。” 终究是三品灵修的超凡强者,哪怕只有八分之一的功体,也具备压倒性的优势,十招是在底牌尽出且对手心生小觑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做到的极致。 这时,空真、唐徵明、廖潇潇等人也纷纷赶来,一个个面带焦虑。 “圣女还没来吗?”空真也不认为与这样的强敌交手有胜算。 “如果按照日程计算,后天才会赶到,以圣女的速度,半日足以,可我们派出去的弟子就没这么快的轻功,”徐胜有些懊悔道,“早知如此,我该请师兄你去的。” 廖潇潇提议道:“由我悄悄施展‘天人五衰’,再尽量拖延时间。” 徐胜道:“没用的,且不说对方身为灾祸的象征,未必会受诅咒的影响,单以品阶差距论,要拖到‘天人五衰’生效,怕是要一个时辰以上,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对方将我们全灭十回。” 唐徵明咂了咂嘴:“这种级别的敌人可不是我们能对付的,谁身上带了纸笔,我想现在就抓紧时间写遗书。” 方清月一本正经道:“就算你写了遗书,也没机会送出去,念一遍往生咒倒是还来得及,但比起坐以待毙,我认为还是应该赌命拼一回,便是死也要死得了无遗憾。” 唐徵明无奈道:“别当真啊,我看大家一脸大祸临头的表情,想缓解下气氛才这么说,再说了,哪有自己给自己念往生咒的。” 方清月故作思考的模样,道:“可以互相给对方念。” “所以说,别当真啊,我只是开个玩笑。” “我也是。” 正说间,天空骤然一暗,只见一团巨大的漆黑光球从天而降,带着毁灭万灵的气息,在众人惊慌的目光中朝四谛城砸了下来。 蓦地,佛辉如涛涌,圣气冲霄,万相耸立,凝聚成无边气罩,万千灿金梵文虚空闪烁,排成一盏盏明亮佛灯,于黑暗中大放光芒,正是明王降魔阵。 漆黑光球落在气罩上,霎时大地轰鸣不绝,虽有阵法守护,但阵中众人仍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精神威压落在身上,且品阶越高,承受的威压越重。 作为五品灵修的播磨道满、木花樱雪竭力反抗,奈何身为法师,肉身力量不足,仍被被压得跪倒在地,唐徵明也承受不住,不过他稍一感应便放弃抵抗,直接仰面躺倒在地,倒也干脆,所谓只要我躺得够快,你就压不倒我。 空真有独一型灵格,廖潇潇运转金刚神力,堪堪抵住,只是肩膀向前倾倒,并未屈服,而作为七品灵修的徐胜干脆就是如松屹立,纹丝不动,以他的身体素质和神元修为,这点精神威压就跟教导主任的凝视差不多。 须臾,众人感到身上压力一轻,抬头看去,漆黑光球已然消失,但明王降魔阵也变得暗淡,约莫有三分之一的佛灯熄灭,显然抗住这一击不是没有付出代价。 道慎匆忙赶到,向徐胜禀报道:“三藏法师,明王阁维持阵法的几名长老皆已放在方才的冲突下受伤,约莫有半数昏迷,若无高手相代,只怕撑不住第二下。” 徐胜果断下令道:“集合全寺所有七品灵修,全力维持阵法,唐师兄请去坐镇,廖潇潇你也一起去。” 此时去维持阵法反而更安全,这意味着不用跟天空中那位可怕的敌人交手,唐徵明自然没有异议,倒不是贪生怕死,而是人贵有自知之明,他根本无力插手这种层次的交手,不拖后腿就是帮忙。 廖潇潇倔强道:“我能帮上忙,‘天道轮回’多少能干扰到对方的意识。” “你伤势未愈,对方若以你为突破口,众人还得设法保护你,别拖累大家。” 这种时候,徐胜才不会为顾全对方的面子而口下留情,该批评就批评。 廖潇潇闻言,委屈又不甘的咬了咬嘴唇,但最后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向明王阁跑去。 木花樱雪一边暗叹徐胜的果决,一边道:“我会同播磨寮主一起进入灵化状态,联手使用《超·占事略决》中记载的阴阳秘术,这是由昔年一位晋升了‘阴阳博士·安培晴明’留下的专门对付妖魔的秘术,即便如此,仍只有三成胜算。” 播磨道满没有异议,显然也做出了相同的决定。 “三成……足够了,剩下的两成我来补上。” (③④②⑨⑥⑦④⑥⑤) 光凭眼下的实力自然不足以提供两成胜算,徐胜决定赌一把可能性,当即闭目盘膝坐下,在识海中大喊一声“我要当巨侠”,接着打开个人面板,看了一眼技能栏中显示的“禅师(98%)”,果断消耗6000点行善值,将其提升到100%。 过去他从来不会用行善值来提升灵格演绎度,是因为性价比太低,可眼下强敌登门,全寺有倾覆之险,也顾不得这些了。 “希望能蜕变出一件能拯救眼下局面的独一型灵格、希望能蜕变出一件能拯救眼下局面的独一型灵格……” 徐胜在心中不停默念,期望能用自身的意志影响结果,这并非“玄学抽卡法”,而是符合灵格特性的冥想,毕竟灵格本身由信念而成,自然也会受到信念的影响。 至于当场蜕变灵格独一型带给旁人的震撼,他也顾不得了,老子是灵修奇才,想蜕变就蜕变,难道还需要向谁解释吗? 在强烈意志的集中影响下,徐胜点击“确认蜕变”,瞬间行善值减少了30000点,而灵格“禅师”立即多出了一条后缀。 识海中,那名长得慈眉善目,脸上挂着看透红尘俗世的笑容,眼神中流露着智慧的老和尚渐渐消失,转而化作一名庄重威严、气度非凡、一双慧目令人凛然生畏、强壮的体魄将袈裟撑得紧绷的壮年禅师。 【七品灵格:禅师·法海】 【属性:人】 【契合条件:八品人属灵格,对佛法有一定的理解】 【晋升仪式:引导拥有贪、嗔、痴其中一毒之人皈依】 【能力:醍醐灌顶、禅心不动、明心见性、降龙钵光、雷峰宝塔】 【降龙钵光:发出一道能够压制妖魔血脉之力的光芒,对鳞种妖魔有极强的克制】 【雷峰宝塔:召唤一座拥有镇压之效的宝塔,自身力量越大,镇压效果越强,一旦被破坏,可以暂时赋予一人与蛇妖相关的灵格,被赋予者相性越佳,越能得到强大的蛇妖灵格】 第一百四十九章 连环伏击 “哦,佛门阵法。” 一些轻蔑的笑语,源自一名浑身散发邪气的男子,其人身材不高,五官相貌普通,长着一条粗大的蟒蛇尾巴,唯独一双幽暗深邃的蛇眸,散发出狂野不羁的魅力。 其人正是八岐蛇魔的一道分身蛇灵,渡海来到燕州,在听闻大岳丸身亡的消息后,狠狠惩罚了雪女一番,接着便独自来到四谛城。 “交出瀛州王室余孽,饶此城百姓不死。” 八岐蛇灵开口逼降,声音如晴雷滚滚,在城中每一名百姓的耳边炸响,虽受阵法削弱,但仍有振聋发聩之效。 祂看着下方民众或仓惶逃窜,或屈身躲藏的模样,嘴角微扬,发出快意的哼声,仿佛内心的恶趣味得到满足,接着完全没有给对方考虑的时间,一只手高举过顶,竖起食指向天,指尖萌发毁灭黑光,继而吸纳无穷污秽灵气,迅速汇聚壮大,最终凝成一颗直径超过百米的巨大光球。 “让本王看看你能承受几次。” 随着八岐蛇灵手指向下一点,漆黑光球急速下坠,再度撞上明王降魔阵,引发剧烈的灵气冲突,四方气流爆冲,大地隆隆作响,卷荡千丈沙尘,圣耀佛辉与毁灭灵能相互抵消湮灭,各自破碎开来。 “真是无比绚烂的烟花。” 八岐蛇灵看着下方灵力激荡的景象,仿佛在欣赏着自己创作的艺术品,甚是满意,但等到灵力冲突停止,沙尘消散,却见阵法表面的佛灯仅仅熄灭了十分之一,较之前回的战果相去甚远。 “呵呵,看来是得到了补充,但这不过是将你们败亡的时间往后延长了些许,并不能改变既定的命运。” 八岐蛇灵再度举指,汇聚毁灭光球,就在这时,天空中忽有电光闪现,凝成至阳霹雳朝祂横劈而落。 “真阳诀,播磨道满你终于有勇气不再做缩头乌龟了吗?” 八岐蛇灵手指一拨,甩出尚未成形的毁灭光球,将至阳霹雳击溃,继而转身看向背后,只见一名高瘦男子头戴立乌帽子,手持蝙蝠扇,脚穿浅踏,身着蓝纹白底的狩衣,相貌与播磨道满迥异,阴鸷的目光中带有几分桀骜不驯。 “哦,原来是灵化给了你勇气,难怪敢站在本王面前,但凭你一人不过是送死罢了。” “那再加上我呢。” 一道靓丽的身影紧跟着腾空而起,正是灵化后的木花樱雪,原本的她长相固然不俗,但也只能称为端庄秀丽,而如今的她可谓倾国倾城、风华绝代,盖因她的独一型灵格正是瀛州神话中以美貌著称的“木花咲耶姫”。 传说中,天照大御神的孙子琼琼杵尊从天上降到高干穗山峰,在笠纱的海角遇到一位美女,琼琼杵尊问起名,回答说是大山津见神的女儿,名叫木花咲耶姫,于是便向其父大山津见求婚。 大山津见神很高兴,连带木花咲耶姫的姐姐石长姬一起献给琼琼杵尊,由于石长姬长得丑陋,被琼琼杵尊退了回来,只娶了妹妹。 大山津见神看到石长姬被退回,叹气道,送石长姬是希望琼琼杵尊如石头般万寿无疆,如今石长姬被送回,表明天照之孙的寿命将如花一样短暂,从那以后,琼琼杵尊的寿命就缩短了。 “木花咲耶姫”的灵能之一便是魅惑,但对上八岐蛇灵自是全然无效,祂浑不在意道:“若换成你师傅,或许能给本王带来些许麻烦,而你虽继承了你师傅的灵格,可修为太浅,无法发挥灵格真正的威能,即便与播磨废物联手,也不过是多挣扎几回合,并不能改变败亡的命运。” “若是阁下本体前来,妾身自然是束手待毙,但你不过是一道分身,胜负如何,终究要打过才知道,”木花樱雪伸手指了一下远方山峰,“别伤到本地的百姓,他们与瀛州事无关,我们到那边去战斗。” 八岐蛇灵用蛇瞳瞧了两人一眼,笑道:“若这是你的遗愿,本王允了。” 三者迅速飞驰到十里外的山峰顶部,八岐蛇灵不慌不忙道:“以修为论,两个五品独一型加一起倒也及得上本王这具分身,不过灵修的战斗从来不是单纯的数字比较,来吧,本王将用实战告诉你们这个道理,就是学费稍显昂贵。” “恁多废话!” 灵化状态的播磨道满脾气甚是暴躁,一扬手,手中十张符纸飞上半空,利用灵能“化符为百”衍化成千张符纸,激发符术的瞬间,无尽火炎、雷电、罡风以狂涛骇浪之势席卷而出。 “作为烟花,倒是合格。” 轻蔑一语,八岐蛇灵掌心一翻,无穷邪能滚滚荡荡,正面冲击将千道符术尽数湮灭,逼得播磨道满不得不闪身躲避。 “幻阴诀?千本飞雪!” 木花樱雪再出绝学,灵化状态的她出招威能较之先前更强三分,召唤厚雪如瀑,片片雪花如刀刃锋利,其势丝毫不亚于雪女神通,转眼间就将一座绿油油的山峰变得白雪皑皑。 “烟花之后是雪花吗?这种程度的术法只是浪费时间。” 八岐蛇灵随手再出滚滚邪能,如箭矢锋锐的雪花根本抵挡不住,被轻易击溃。 但不比符术单向发射,暴风雪呈现铺天盖地之势,即便被打消掉一个方向,其余方向的雪花仍旧存在,继续围攻不止。 与此同时,播磨道满再祭雷霆之力,浑身闪烁电光,滋滋作响,声音刺耳如鸣。 “真阳诀?千鸟飞鸣!” 八岐蛇灵正欲哂笑,忽而察觉异样,只见播磨道满身上的雷电之力与周遭飞舞的暴雪融合,阴阳循环,生生不息,蜕变出全新的招式。 “阴阳诀?千重飞雪绝风雷!” 风、雪、雷三种自然灵能融为一体,衍化成一只通体闪烁着雷电的雪鹰,卷起烈烈罡风,当空俯冲而下,并在俯冲的过程中不断吸收四方风雪,壮大自身。 “总算有点意思了,八荒罗生!” 八岐蛇灵双手一抬,邪能凝聚成四面由无数骸骨冤魂构建而成的大门守护身前,宛若人世与地狱的界门。 原本三丈长的雷电雪鹰经过吸收壮大,扑之敌人面前时,体型已然十倍于最初,狠狠撞上罗生门,霎时暴雪迷乱、雷霆奔走,灵力邪能横扫四方,遭到波及的山峰当场崩毁三角,可供立足之地不住原来一半。 “不错,但是还不够。” 八岐蛇灵体表浮现鳞片状的护体罡气,将入侵的寒气与雷电阻挡在外,竟是丝毫没有受伤。 见到这一幕的木花樱雪和播磨道满没有犹豫,果断各自运转十成功力再催术法,因为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们迟疑。 不提维持灵化状态太久就再也无法恢复,光是与八岐蛇灵交手时,意识会遭受强烈的精神侵染,就令两人不敢拖战,故而完全舍弃了试探,直接以绝招搏命。 “幻阴诀·冥极玄冰!” “真阳诀·天极烈焰!” 一者召唤至寒冰晶,一者召唤极热炎流,各自引招前冲,并在接近目标时再度引发合照,蜕变成两颗阴阳融汇、水火并流的光球。 “阴阳诀·天地双极万象引!” 八岐蛇灵顿感空前压力临身,自身重心宛若失衡,不停飘摇,这股由内而外的力量绕过了蛇鳞罡气,似要将祂的身体撕扯成四分五裂,当即敛容收意,运转周身妖力,背后浮现令人望而生畏的蛇魔虚影,光是瞧上一眼,就能令常人的理性崩溃。 “八荒禁绝!” 无边邪能化作两条巨大黑蛇,带着无尽污染迎向左右两方光球,接触刹那,狂暴元气激荡怒啸,千丈地裂如粉,尘砂灰飞半空,轰鸣声中,木花樱雪与播磨道满呕红而飞。 身处中心的八岐蛇灵承受的冲击是两人的数倍,身上的蛇鳞罡气承受不住,当场爆碎,而祂亦感体内一时气滞,四肢难行,随着崩塌的山峰一起坠落地面。 落地瞬间,八岐蛇灵忽生警觉,就见地面骤然开裂,一道人影从中冲出,手持戒刀朝祂疾斩而至,凛冽刀罡惊掀百丈泥尘,汹涌披靡。 “哈,大岳丸的败因,本王会没有防备吗?” 傲慢轻敌的模样只是表象,八岐蛇灵心定气沉,眼绽锐光,恰到好处一掌拦在胸前三尺。 刀掌相叠一瞬,空气震爆不休,祂虽被震得连退三步,却是成功挡下这一刀,旋即另一只手顺势拍出,汹涌邪流排山倒海袭出,令持刀者虎口破裂,闷哼一声,受创飞出。 “一棍降龙拱未央!” 蓦地,八岐蛇灵背后的地面开裂,徐胜手持暗金色禅杖从中冲出,伴随龙吟之音,蕴藏无俦神力的一棍狠狠砸出——手持阐提戒刀偷袭的是空真! 两重埋伏出乎八岐蛇灵的意料,双手已来不及回防,只能甩动蛇尾格挡,可又如何挡得住徐胜蓄力已久的一击,顿觉后背好似遭到一座大山横撞,脊椎几有断折之痛,不受控制的向前飞出,径直撞入山石废墟中。 “雷峰宝塔!” 徐胜趁胜追击,立即催动灵能,一座十丈高的石塔凭空而现,朝着八岐蛇灵当头镇压! 第一百五十章 援兵 雷峰石塔的镇压效果与徐胜的力量成正比,哪怕他现在没有激活灵能“拳打镇关西”,仍旧非凡俗之力,下面地面呈现塌陷之势。 然而,他此刻面对也并非凡俗之妖,随着一声冷哼,下落的石塔骤然一滞,接着一股沛然气劲从山石废墟中爆发,将崩塌的山峰碎石尽数排开,只见八岐蛇灵矮小的身姿屹立下方,双手擎天高举,掌心勃发的汹涌邪能,以一种聚集“元气弹”的姿势强行托住了石塔。 “小子,就是你击败了大岳丸吧,果真有两把刷子,明明只是个七品的低等灵修,不过这也愈发证明你天资不凡,”八岐蛇灵眯起眼睛,“本王欣赏你,可愿加入本王麾下?虽然不比中原繁华,但整个瀛州的财宝美女都将任你予取予夺。” “财宝,身外浮云,美女,红粉骷髅,阁下好歹也曾是一位三品强者,怎么拉拢他人的手段还是大碗喝酒、秤砣分银的山贼风气,着实可笑,除了迫不得已受威而屈,岂会有真正的人才愿意投效你,你还不如直说‘只要你投降了皇军,保证你一辈子荣华富贵,金票大大的’,固然同样言语粗鄙,可胜在直接,不拐弯抹角。” 徐胜一边以言语嘲讽,一边细心观察,发现对方明明受了他蓄力一棍,身上竟然好似没有受伤。 虽说为了不被察觉气息,那一棍他并未催动全部的功力,可配合一身神力,便是拥有鬼神法体的大岳丸挨了也得吐半升血,而八岐蛇灵却只是呼吸稍有不畅,并没有展现出其余不适的迹象,可见方才那一棍顶多让祂受了点的内伤。 显然,除去一身蛇鳞罡气外,此妖还具备强大的特殊功体,非寻常手段能伤,道满法师等瀛州人并未夸大,更可虑者,眼前的敌人仅仅拥有本体八分之一的功体。 倘若动用“降龙钵光”,削弱八岐蛇灵的功体,或许能以雷峰石塔将其镇压,奈何徐胜刚晋升“禅师?法海”,各种手段甚是生疏,无法同时催动两种灵能。 “不识抬举,罢了,终究只是低等生物。” 八岐蛇灵脸色一沉,双目突然射出两道光线。 徐胜一直凝神戒备,没有丝毫松懈,及时以一招铁板桥躲过攻击,但他尚未来得及庆幸,就听见背后传来两声惨叫,却是木花樱雪和播磨道满中招。 转头看去,只见两人胸口处各有一个血洞,且黑气缠绕,散发着浓郁的邪气,分明蕴藏着强烈的精神污染。 两人不得不退出灵化状态,全力运功抵抗邪气,以免精神崩溃,产生畸变。 “这便是与本王作对的下场,中原人,你可要想清楚了,真要替自己的门派招惹一个你们惹不起的强敌吗?”八岐蛇灵语气阴沉地威胁道。 不等徐胜回答,半空中忽有圣气涌动,梵呗阵阵,却是空真以血开刃,激发了阐提戒刀真正的神兵威能。 “无明禁断!” 只见空真刀行剑招,从空中飞刺而下,所过之处,留下一连串的“卍”字印,八岐蛇灵尚要运功托住雷峰石塔,别看祂表现得异常轻松,似乎只是托起了一件无足轻重的玩意,实则既不能移动也无法转身,当下只能勃发邪流凝聚成壁挡在身后。 可作为莲花寺的镇派之宝,阐提戒刀哪是轻易能够挡下,空真持刀撞上邪能气壁,只微微一滞,便将其突破。 刀锋刺中八岐蛇灵的身体,发出金鸣之声,却是对方的身体表面也覆盖着一层刀枪不入的蛇鳞,阐提戒刀凭借自身的锋利破开鳞片,可仅仅突入半寸,就被血肉夹住。 “区区一只猴子,竟然敢伤害本王宝贵的身体……” 八岐蛇灵眉眼一扬,便要发威,忽听“噗嗤”一声,妖血飞溅,却是空真之前延路留下的“卍”字印后续叠加而来,倍增威能,一举破防,刀刃直接从祂胸口捅了出来。 “你,真正该死啊!” 八岐蛇灵一张脸瞬间变得狰狞恐怖,身上显现“八岐大蛇”的虚影,妖气暴涨数倍,无视头顶的石塔,反手一击正中空真,狂暴邪能化作漆黑大蛇将其一口吞没。 “师兄!” 徐胜感应到“拳打镇关西”被激发,连忙加催灵能,雷峰石塔的镇压之力跟着强化为三倍,塔身浮现金色梵印,好似化作一座须弥大山,饶是愤怒中的八岐蛇灵功体暴涨,依旧抵挡不住,轰隆一声就被石塔镇压到底。 而没了输出源头,漆黑大蛇就成了无根之萍,其体表“唵嘛呢叭咪吽”依次闪现,继而只听一声锐鸣,就见一只迦楼罗王从中破体冲出,然后跌落在地。 只见侥幸逃生的空真遍体鳞伤,模样甚是凄惨,身上骨头不知断了多少根,腿骨亦不例外,因此连站都站不稳,直接扑倒在地,再也无能起身。 徐胜见状,稍觉后怕,方才他的动作稍慢一下,只怕师兄便要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暗叹对上三品灵修,哪怕只是一道分身,也不能有半点大意。 “成功了?” 木花樱雪不可思议的问道。 徐胜谨慎道:“理论上既然已经完成了镇压,对方就无法从里面脱困,这么做的难度是之前的十倍,若是八岐蛇魔本体在此,倒是不难,只是一具分身的话,从之前的交手来看,对方尚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没想到真的能成功。” 播磨道满看着金光闪闪的宝塔,露出与木花樱雪相同的表情,当初他可是亲眼见过八岐蛇魔纵横瀛州无敌手的实力,故而心中难免留有阴影。 虽说制定计划时他也有参与,但并无多大信心,只是抱着走投无路与其等死不如放手一搏的心态,心中最好的预期也只是将八岐蛇魔的分身赶跑,没想过竟然还能将对方镇压擒拿,此刻不免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若无两位合力打破此妖的护体气罩,为我创造机会,眼下也不可能成功。” “大师客气了,是我等要感谢两位大师倾力襄助才对。” 播磨道满再三确认石塔并未异样,这才放下心,喟然道:“其实,若能完全发挥出《超·占事略决》的威能,倒也无惧八岐蛇魔的一具分身,可惜这门最强的阴阳秘法需要纯阴之体与纯阳之体相互配合,木花神主的灵格‘木花咲耶姬’的确是纯阴体,但鄙人修行的‘芦屋道满’却不是纯阳体,故而威能不免大打折扣,仅能打破对方的一层气罩。” 徐胜一边给空真施展“不药而愈”治疗伤势,一边好奇道:“我记得你们说过,这门《超·占事略决》是由一位修炼了独一型灵格‘安倍晴明’的灵修所创,他一人又是如何运使阴阳诀?” 播磨道满思索道:“传闻中,‘安倍晴明’是阴阳极体,能在纯阳与纯阴之间自由转化,甚至有传言他能化出一具纯阴女体,故而才能一人运使阴阳诀。” 徐胜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确认空真的伤势稳住后,起身道:“石塔不能移动,为防万一,我便留在此地看守,你们回寺后便立即带着人马过来,多加几道封印。” 播磨道满正欲应下,忽而脸色一变,只见一股黑气从石塔中渗透而出。 “你以为这样就能将本王镇压?别妄想了!” 一个包含怨愤的声音在众人脑海中响起,旋即便是强烈的精神污染冲击而来,携带着无穷负面情绪,愤怒、失望、憋屈、沮丧、焦虑…… 其中绝大部分都瞄准了徐胜,登时令他脑胀若爆,灵格失控,几有畸变的征兆,仿佛有一千只猫爪在他的识海中挠着黑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徐胜知道自己可以进入人物面板,通过消耗行善值来降低污染度,可此时的他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哪有这样的余力,顶多只是咬牙坚持,让自己别当场畸变。 随着灵格失控,雷峰石塔的镇压之能立时削弱,渗透出来的黑气越来越多,最终轰然爆炸,一道身影从中迅速脱出。 “竟然让本王受此折磨,绝对不能饶恕你们这群虫子,统统都得死!” 此时的八岐蛇灵甚为狼狈,身上的鳞片几近掉光,尾巴都断了一半,显然为了挣脱石塔的镇压付出了不少代价,祂的脸上再无倨傲和从容,只剩极端的愤怒。 “八荒焦灭!” 雄劲一吼啸动风云,八岐蛇灵勃发妖气似川浪无尽,凝成四条巨大火蟒飞蹿而出,重伤的空真根本无力抵挡,当场就被火蟒吞没,焚烧成火人,播磨道满与木花樱雪各自催动法术召唤屏障抵挡,仍旧难敌妖力冲击,再受重创飞出。 徐胜急忙利用外挂降低精神污染,旋即以双掌接招,同时借力滑歩倒退,侧身弓步沉腰,转将妖火尽卸入土,旋即劈掌盖地,催发无尽火焰,纳为己用,凝成一柄炎刃。 “你们速退——断·火无定!” 周遭空间骤然一亮,被无穷火焰充斥,八岐蛇灵却是不管不顾,任由炎刃及身,凭借功体硬受一击,灼烧的刀痕转眼即愈,同时厉行反击。 只见祂左掌催发邪能狂流,以力逼敌,右手却凝聚阴气勾镰,单臂探出,一寒光由下往上不停划动,随时可以从视线难查的角度发起攻击。 “不可否认你的功力远胜于我,但你的技巧却不值一哂。” 必须替战友争取时间,徐胜只能迎敌而上,运转正逆滔天掌以柔克刚去拆卸对手的攻势,一招涛浪掌踏成弓步,以掌法中的履字诀反顾下盘,脚踏坎宫伸进勾镰刀刃弯弧,腿势向外一招类似踢毽子的动作将阴气钩镰击碎。 不待招式用老,他立即变式运转百川归流劲,两掌斜分纵劈出去,直穿汹涌邪流的间隙,掌风衣袖一甩,春雷初动般举手破去八岐蛇灵后续变化,倏然一个转身跨步,像转陀螺一样借势生力将八岐蛇灵带起三四尺高,然后伸掌印在对方后心,凶猛发力。 “你中计了!” 八岐蛇灵背心妖气勃发,凝成一条黑蛇与徐胜对掌,凭借根基将其震退,同时借力飞身急扑两名东瀛灵修,决心先将两人毙于掌下,最后再慢慢炮制徐胜。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水桶粗的雷电疾驰而入,将刚施展绝招,余力不足的八岐蛇灵震退。 “堂堂妖魔之王、灾祸之主竟然也用声东击西的弱者计策,真是难看啊。” 只见一名长相俊秀,手持纸扇,脚踩木屐,戴着一副圆框眼镜的青年踏步而入。 “军师,你还活着?” 看见来人,播磨道满与木花樱雪皆是面露狂喜。 “你们两个马鹿都还活得好好的,智慧如我怎么可能会死?” 青年用纸扇柄推了一下眼镜,语气轻佻的说着,好似浑然不将面前的强敌放在眼里。 “本王当是谁呢,原来是在京都一役中,假死逃跑的废物,君主战死、失土逃亡、苟且偷生,这就是你所谓的智慧吗?”八岐蛇灵嗤笑道。 “你的污蔑我记住了,但我是一个聪明且宽容的人,所以不仅不会嘲笑你,反而要给你一个忠告。” 青年用纸扇敲着掌心,慢条斯理道:“逃,现在还来得及。” 八岐蛇灵闻言,先是一阵大笑,接着脸色阴沉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说无聊的笑话,但是本王受够你的虚张声势了,同样的忠告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话音刚落,祂身影倏动,如电疾驰,一掌携带沛然妖气击出。 徐胜瞧出那名青年不过是六品灵修,正要飞身救援,忽而看到一道人影,于是停住脚步。 双掌相击,雄劲激荡,磅礴元功摧残四方草木,青年却是立于原地不动不摇,只因他的背后站着一人。 “逃,你来不及了。”叶衣圣女开口道。 (斋主:推荐一本为爱发电的小说《女神异闻录X》,免费写了70多万字,采用了游戏的框架,原创角色,而非单纯的同人,内容相当王道,让我觉得都可以直接拿去做女神异闻录6的游戏剧本了,要是换我来执笔,肯定要写成肉身暴打阴影和锫碳酸钠) 《女神异闻录X》 第一百五十一章 立场 叶衣圣女一现身,战场局势立时逆转,之前是徐胜等人以弱搏强,处处以算计弥补自身战力的不足,如今却轮到八岐蛇灵成为弱势的一方。 叶衣佛母拯救众生于疫病的虚影显现,但与灵格的慈悲容貌不同,叶衣圣女出手毫不留情,周身元功运转,正是没有丝毫取巧余地的根基比斗,只听虚空一声爆鸣,叶衣圣女后撤一步,八岐蛇灵却是连退三步,高下立判。 “中原的莲花寺圣女,”八岐蛇灵认出对手身份,面露忌惮之色,“贸然插手瀛州纷争,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叶衣圣女昂然道:“人妖不两立,阁下身上充斥着荼毒无辜而造下的恶业,吾辈岂能坐视不理。” “哈哈哈,说得倒是好听,还不是贪图瀛州的魂器至宝,跟这帮王室余孽做了交易。” 关于八尺琼勾玉的下落,八岐蛇魔自然调查得非常清楚,毕竟里面可是封印着自己的一道分身。 “反正都是要谈交易,与其跟这帮丧家之犬谈,不如跟成为瀛州之主的本王谈,八尺琼勾玉是瀛州三神器,别看这帮王室余孽现在说得好听,实则不过权宜之计,眼下有求于你,自然万般可应,等到未来重振声势,必然会撕毁承诺,向你讨要勾玉,但本王不同,八尺琼勾玉对本王无用,从不曾放在眼里,只要让本王取回封印在勾玉中的分身,此物便归你们所有。” 八岐蛇灵对上播磨道满这些弱者不屑于动脑筋,但面对叶衣圣女这样的强敌,祂不介意展现自己的智慧。 木花樱雪闻言,急忙道:“不要信祂,八岐蛇魔阴险狡诈,乃是瀛州神话中的灾祸化身,从来不是守信之辈,撕毁承诺对祂而言,就跟吃饭喝水一般轻易,没有丝毫道德负担。” 八岐蛇灵嗤笑一声:“确实,本王从来不信人类承诺约定那一套,只信利益永恒,本王的目标只在瀛州,对中原既无兴趣,亦无力涉足,与莲花寺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说到这里,祂瞥了三名东瀛人一眼,冷笑道:“再者,本王并非三神器的主人,没有索要的名分,而这帮人不同,他们事后完全可以用局面所迫来反悔,哪怕无法从贵寺手中取回勾玉,也能坏了贵寺的名声,只有将他们斩草除根,绝了王室血脉,才能让勾玉成为无主之物,可以名正言顺的据为己有。” 木花樱雪心下大急,八尺琼勾玉可以说是他们唯一的重磅筹码,可若是依着对方的话,反倒会成为他们一行人的催命符,毕竟从利益角度考虑,莲花寺联手八岐军消灭他们一行人,无疑要容易得多。 她忙对那名戴着眼镜的青年催道:“上杉军师,你不开口反驳吗?” “嘘——安静,此处已经没有什么我们能做的了,耐心在一旁当观众吧。”青年用纸扇敲着手掌,胸有成竹地说道。 “这时候就别装模作样了,我等都知道你最喜欢用的计策便是虚张声势。” 木花樱雪终究没把这番心里话说出来,免得在敌人面前揭了自家同伴的底,她将目光投向徐胜,心中倒是对莲花寺的高人多了几分信心,能培养出如此仁义正直的弟子,想来其门中长辈坏不到哪里。 “你说的都很有道理,但……” 叶衣圣女身形倏动,先是一掌将八岐蛇灵震上半空,继而纵身一跃,虚影复实,幻影重重,尘沙飞扬,莲掌劈天而下。 “吾之立场早已分明,对尔等妖魔唯有一字——杀!” “愚昧女流!” 八岐蛇灵有种秀才遇上兵的愤怒,只能骈指伸直,双臂翼展,顿时邪流呼啸袭出,鼓荡天际风云,逆冲向上。 奈何根基有差,挡下莲掌的同时,祂自身亦难承其力,被余劲震落大地,半身陷入其中。 “天莲飞虹!” 叶衣圣女身处空中,双掌平展向额前合拢,引动周天云气,在雄浑内力加持下化作一朵七色莲花,从空中直坠而下,庞大掌压顿令下方地面出现莲花状的凹陷。 “八荒冥哭!” 八岐蛇灵受掌压钳制,无法闪躲,只能正面相抗,背现八岐大蛇的虚影,八颗头颅朝天怒嘶,霎时方圆震荡,强音滚滚,震耳欲聋。 木花樱雪等人只觉脑中杂念丛生,识海更是一副风云愁惨,鬼哭神号的状况,心知这声音也有污染精神的效果,连忙一边运功抵挡,一边往后拉开距离。 徐胜则急忙开启“禅心不动”,然后带上被火蟒烧成焦炭的空真一起后撤——空真拥有灵能“涅槃之躯”,故而并未被烧死,之后反倒能借火重生,治愈伤势。 与此同时,叶衣圣女却是浑然不受影响,加催掌力,只见挟势而落的霓虹莲印,忽转金锐晨曦之形,又聚晶莹碧雪之态,七色光华一转再转,奥妙变化万端,轰然而落,一掌崩灭八岐大蛇的虚影,余劲盖在八岐蛇灵的头顶。 一声巨爆,地龙翻身,八岐蛇灵再度被震上了半空,身体呈现明显的不自然的扭曲,天灵盖甚至向内凹了进去,但不等祂有所动作,飞在空中的叶衣圣女身形倏落,以泰山压顶之势一掌轰在祂的胸口,直接将其轰入一座山壁中,伴随着隆隆声响,竟是将整座山丘都轰塌掉。 “这就是圣女真正的实力吗?”徐胜叹服道。 “但依然杀不了八岐蛇灵,”戴着圆框眼镜的青年走到旁边,自来熟的说道,“眼下对付一具分身,自是游刃有余,可将来对上本体,若不能找到破解对方功体的办法,便是举莲花寺全派之力,亦无可奈何。” 徐胜颔首道:“所以最好将这具分身擒下,细细研究祂的功体,从而找到破解之法。” “这正是我假冒大岳丸的身份,传消息让八岐蛇魔派遣分身来燕州的目的,只是没想到大岳丸竟然死在阁下手中,以后便没有这般方便的身份可以借用了。” 两人正说间,叶衣圣女与八岐蛇灵再度近身接战,佛功撼妖力,登时地动山摇,威势震天,余劲崩毁一座座山丘,而在众人凝重的目光中,八岐蛇灵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 第一百五十二章 降蛇 叶衣圣女与八岐蛇灵的战斗,气如风暴,劲如雷鸣,轻易搅得风云变色,令外人难以插手其中。 圣女的佛母灵格执掌瘟疫,但对上作为灾祸化身的八岐蛇灵,十成威能仅能发挥一成,八岐蛇灵能对接触者产生精神污染,但圣女禅心坚定,加上佛母灵格对诅咒类神通有着强大抗性,几乎不受影响。 两者的盘外招皆对对方无效,圣女虽然还习练了其它灵格,但似乎另有考虑,并未施展灵能,依旧选择以武力决高下。 “从局面来看,圣女稳占上风,但对手功体特殊,无惧外伤,若是拖延下去……” 徐胜的表情稍显凝重,随时准备以“降龙钵光”救场,但观察了一阵后,却是放下心来。 八岐蛇灵功体特殊,寻常手段难以杀死这点不假,但从实际表现来看,祂的外伤可以迅速恢复,但内伤恢复的速度就相对较慢,证据便是祂的力量、速度、反应等更方面能力相比之前都有明显降低。 此外,八岐蛇灵的元气并非无限,连续数场战斗的消耗令祂不敢像先前般随意爆发妖气,出招时都有点“省着用”的味道。 徐胜等人的连番战斗并非无功,他们破了八岐蛇灵的护体罡气,又毁了护体鳞片,更消耗了对方大量的功力。 叶衣圣女对上八岐蛇灵本就胜出一筹,更遑论眼下对手状态疲敝,因此出手多有保留,没有着急决胜,反而有意引导对方施展更多的招式。 徐胜同样瞧出了这一点,便打消了使用“降龙钵光”的念头,他不清楚对方的分身和本体之间有没有联系,但以防万一,还是决定尽量隐藏这张底牌,给八岐蛇魔的本体留一个惊喜。 片刻后,当局者迷的八岐蛇灵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顿时又羞又恼,恨火冲冠:“竟将本王当做情报源,莲花圣女,你真正惹怒吾了!” 醒悟之后,八岐蛇灵再无保留,全力运转残余功力,浑浑妖力化作八条千丈长的血蛇,遮蔽半壁天空,令天地陷入一片如血赤红之中。 “八荒血印!” 叶衣圣女不慌不忙,神色依旧,玉手高扬,指尖灿光流彩,一朵莲叶圣印烁金天开,清世澄宇之气从中源源而生,凝聚成一道恢弘极光贯空而出,撕裂开鲜红的天地帷幕。 “圣极莲光!” 就在双方在空中各出绝招之时,地面上的徐胜立即从空真手中取下阐提戒刀,背后浮现禅师法海威严肃穆的虚影,全力运转体内的大轮明王真气,酝酿刀意。 苍穹中,一圣一邪两股元能倾天激烈碰撞,天地瞬息光暗数度轮转,终究是叶衣圣女力强三分,圣莲极光贯穿赤红蛇影,并将八岐蛇灵吞没,清圣之气冲击灾祸邪体,涤荡妖氛。 这一下,饶是八岐蛇灵有特殊功体保护,不会爆体身亡,依旧受了重伤,身躯宛若被大火烤得裂开的瓷器,不时有血水从裂痕出溅出,但祂脸上却露出一丝“计划通”的笑容,当即汇聚飞溅的妖血,化精为气,伸手向前一拍,再度化出一条血色大蛇。 叶衣圣女正值旧力已消,新力未生的状态,难免运招抵消,只能勉力运转护体罡气,凝成一朵莲花将自己包裹在内,受血色大蛇一冲,顿时被震退千丈。 “走!” 八岐蛇灵再无犹豫,抓住自己创造的机会,转头便化妖风而逃。 “断·风无相!” 就在这时,徐胜一刀及时斩出,身如疾风,刀斩无形,蓄力完满的一刀对上气空力尽的对手,哪怕彼此根基有差,这一刻亦被逆转。 退路被截,八岐蛇灵本来有心拼着断掉一臂,趁势逃走,反正只要功体不破,分分钟就能长回来,孰料徐胜这一刀没有用刀刃,而是用的刀背,一击砸在祂的肩膀,神力轰击下,直接将祂砸落在地。 “木灵诀,万藤囚神。” 眼镜青年顺势召唤出无数条能够吸收元气的藤蔓,将落地的八岐蛇灵紧紧缠住。 “就凭这种东西也想缠住吾,可笑!” 体内元功不存,无法爆发妖气将藤蔓尽数震碎,八岐蛇灵只能用双手将其扯碎,奈何藤蔓生长极快,源源不绝的涌出,扯断一批仍有一批,等到祂脱身之时,就见一道巨大的掌印从空中落下,“轰”的一声将祂镇压。 叶衣圣女从空中落下,连加几道封印,确认即便八岐蛇灵功力恢复也无法脱逃,这才停手。 见大局已定,徐胜收刀入鞘,向圣女问道:“前辈为何比预计的时间更早赶到?” 叶衣圣女以目光看向青年,道:“是此人手持瀛州君王印章,告诉我八岐蛇魔即将踏足中原,并许诺以八尺琼勾玉为代价,换我出手对付八岐蛇魔。” 播磨道满闻言,忍不住道:“上杉军师,你怎么也不商量一下,就擅自决定神器归属?” 青年满不在乎道:“跟你们商量了也是一样的结果,难道你们还想讨回八尺琼勾玉?” 播磨道满无言以对,毕竟之前同木花樱雪商量的方法,也是顺水推舟,承认莲花寺对八尺琼勾玉的所有权,从而换取对方出手襄助。 青年却没有放过他,又道:“再说了,我倒是想找你们商量,可你们人在哪里?莫名其妙停留在青叶寺做什么,就算想寻一处庇护之所,也该去莲花寺才对,你们自己不想活也就罢了,何必将危险带去青叶寺呢?” 播磨道满面露尴尬,木花樱雪则冷笑一声,继而将对方擅作主张,把天原星社一行人当做诱饵,结果导致王子被八岐军掳走一事说出。 青年听完后,故作震惊模样,道:“播磨寮主,我早知你是一個聰明的人,但没想到你竟能自作聪明到这种地步,佩服佩服,众人在你的带领下,竟然还有四成人能活下来,可見天命仍是在我們這邊的,消灭八岐,复兴王室,指日可待。” 播磨道满无奈道:“此事我已知错,上杉军师你就别再揭我伤口了。” “你以为你犯的错只有这一个吗?既然击杀了大岳丸,为何不乘胜追击,将残存的八岐军尽数剿灭?便是当日伤者众多,不宜拼命,休息一日后,也可以出击了吧,为何要给敌人喘息的余地,须知它们的伤势只会比你们更重。” 第一百五十三章 赌国运的觉悟 木花樱雪道:“大岳丸虽亡,尚有雪女坐镇,其麾下还有数名妖将,非轻易能够拿下,仅凭我等之力,即便能赢,也是一场残胜,而幸存者本就为数不多,当以保存为上,为了除去一名雪女而赌上众人的生命,我并不是认为这一场值得冒险的决定。” 她这么说并非替播磨道满维护,只因弄丢王子是播磨道满一人的责任,但不攻打雪女,却是两人商议后,共同作出的决定。 眼镜青年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徐胜,道:“你们可以请求青叶寺帮忙,据我所知,这位三藏法师可不是寻常人物,在燕州也是鼎鼎有名,其实力不能以灵格品阶衡量,大岳丸便是死在他和他师兄弟的手上,有他相助,拿下雪女不说十拿九稳,至少不会有太多人伤亡。” 木花樱雪叹气道:“又是救命之恩,又是寄人篱下,我们欠他的人情实在太多了,何况为了对付大岳丸,青叶寺弟子也有多人负伤,我们哪里还有脸开口请他出手相助?” “觉得欠人情不好,那就拿真金白银报答,我记得你们撤离京都时,身上带了不少魂器,留着干什么,准备将来给八岐蛇魔当战利品吗?” 眼镜青年看了一眼播磨道满,寻思道:“比如阴阳寮不是有一件‘安倍晴明’的独一型魂器吗,若是以此为报酬,青叶寺肯定不会拒绝伸以援手,还有那什么《超?占事略决》,放在中原也是顶尖的功法,而且相比魂器只有一件,送人功法自己又不会有任何损失,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播磨道满瞪大了双眼:“军师你在妄言什么呢!《超?占事略决》乃是瀛州至高阴阳法诀,非阴阳寮主或星宫神主不可修行,如何能赠与他人?‘安倍晴明’的魂器更是阴阳寮成立千年来最珍贵的宝物,若是流露在外,我如何有脸面对阴阳寮的列代前辈?” “那王室覆灭,阴阳寮传承断绝,你就有脸面对前辈了?” “这……这是两回事!” “在眼下时节便是一回事,如果你们都亡了,留着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呢,是要白白便宜别人,还是一起带进黄泉?” 青年拥有纸扇推了一下反光的眼镜,语调加重道:“都已经到如此地步了,两位竟然还没明白自身的处境吗?我们已经到了必须押上一切赌国运的关键时刻了,没什么东西不能舍弃,你们要明白,唯有消灭八岐,重掌瀛州,你们在乎的那些东西才有价值,否则便是一文不值!” 播磨道满身形一晃,双手紧握,怒目而视,却是无法反驳,木花樱雪的反应就要轻上许多,只是怅然一叹,却是早有类似的想法。 “如果没有舍弃一切的决心,我劝两位还是放弃打败八岐军、重返瀛州的念头,不如深入中原腹地,找一处山清水秀之地隐居,八岐蛇魔再神通广大,也未必能找得到你们,而且祂身份敏感,中原各派也不会允许祂胡作非为,想要从祂手中活下来,其实并非难事,我们还可以借用莲花寺的关系,托庇某个门派,莲花圣女想必也乐意不用对上八岐蛇魔,正是皆大欢喜。” 木花樱雪闭目道:“上杉军师,你没必要用这番刻薄的话挖苦我们,以后听你的便是了。” 青年将目光投向播磨道满,后者犹疑片刻,也是长叹一声,道:“当此国难,也只能舍弃过往成见,以大局为重,只要能对抗八岐,万物皆可弃——除了‘安倍晴明’的魂器。” 听到最后一句,青年嗤笑一声,却也知道这是对方的最后底线,没有再行嘲讽,而是道:“两位不必摆出抱石跳河的赴死脸,事后若有难处,将一切恶名推到我头上便是。” 木花樱雪皱眉道:“军师以为只有你有担当吗?” “非也,关键在于你们都有家业,有弟子门生需要照顾,而我却是孤家寡人一个,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世人诽谤与我何干。” 青年嘻嘻笑着,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他示意两人好好休息,转身去寻徐胜,收起轻佻的表情,双手合十,郑重鞠躬道:“感谢大师收留我等瀛州难民,提供庇身之所。” 徐胜回礼道:“我也要感谢阁下提前请动圣女,否则今日便要危险了。” 青年摇头道:“若非大师收留了众人,又哪里会对上八岐蛇魔的分身,再者,便是这具分身也是我使计诱骗过来。” “你的用意之前已经说明,我也颇感认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此乃兵家正理,而且你也请来了圣女,若依着计划,我们本来就没有危险,”徐胜摆了摆手,“说起来还不知阁下名号。” “拙者上杉妹子,曾忝为中纳言,如今落难之身,过往之职不值一提。” 徐胜听到对方自报姓名,稍稍一愣,不过没有露出怪异的表情,毕竟有个叫“小野妹子”的家伙珠玉在前,但这种情况下就不好用“久仰久仰”来客套了。 “某家徐胜,法号空想,以后你们直呼姓名便是,没必要‘大师’来‘大师’去,我听着也觉得膈应。” 上杉妹子哈哈一笑,道:“如传闻一般,侠僧果真是豪爽干脆之人,拙者有一谏言,望侠僧参详。” “直言便是。” “八岐蛇灵已擒,只要将消息放出,尚留在港口的八岐军必然士气大跌,无心反抗,我们何不趁机进攻,将它们尽数斩杀,夺回港口,无论是为了对付将来的八岐蛇魔,还是削弱八岐军的实力,此举皆有益无害。” “争取主动权么……有道理,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出兵比较合适?” “自然是越快越好,对方听得八岐蛇魔分身被擒的消息,军心动摇之余,必然会萌生退却之意,若是迟了,怕是会让它们逃回瀛州,当然,我也知道刚与八岐蛇魔分身一战,侠僧不免疲乏,此言有些强人所难,还望侠僧体谅一二,稍作休息后,瀛州众人连同播磨寮主和木花神主也会参战。” 毕竟是自家的敌人,哪怕有伤在身,播磨道满和木花樱雪也必须出战,这是必须要摆明的态度,而且上杉妹子已经准备拿东西做交易,换取青叶寺出手。 孰料,尚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徐胜道:“既然有伤在身,就没必要为难播磨寮主和木花神主了,让两人好生休息吧,反正只剩一个雪女,余者不足为虑,也不需要休息,兵贵神速,我这便去召集人手,立即出发。” 说完,他便大步朝四谛城走去。 “……一隅之蛙,却是我小觑天下豪杰了。”上杉妹子看着远去的背影,喃喃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 相同的忠告 任务:八岐蛇魔的分身(限时1日) 成功条件一:击退八岐蛇魔的分身,守护四谛城,奖励行善值28000; 成功条件二:擒拿或击杀八岐蛇魔的分身,奖励行善值35000(已达成); 成功条件三:交出瀛州逃难者,襄助八岐蛇魔的分身,奖励为恶值30000; 成功条件四:襄助八岐蛇魔的分身,击杀叶衣圣女,奖励为恶值50000; 战斗评价:D 最终结算:35000×1=35000行善值 任务:宜将剩勇追穷寇(限时5日) 成功条件一:赶走侵占东岸港口的八岐军,奖励行善值12000; 成功条件二:擒拿或击杀全部侵占东岸港口的八岐军,奖励行善值25000; 成功条件三:向侵占东岸港口的八岐军通风报信,放其离开,奖励为恶值15000; 成功条件四:放走八岐蛇魔的分身,劝说叶衣圣女与之合作,奖励为恶值40000; 徐胜进入任务面板时,就看到了两个提示的消息。 第一个任务的战斗评价只有D并不奇怪,毕竟最后能擒下八岐蛇魔的分身,五成以上的功劳在于叶衣圣女,而圣女既不是外挂认可的队友,也并非受徐胜邀请而来,故而只能拿到一个基础奖励。 这并不是说,徐胜请非队友的朋友帮忙,就一定会降低评价,关键在于细分是谁的功劳,是计划之中还是意料之外,像播磨道满和木花樱雪就属于计划之中,故而不会影响评价,而叶衣圣女能赶上这一场战斗,是因为接受了上杉妹子的交易,与徐胜无关。 单纯从利益出发,若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完成“成功条件一”,只要战斗评价在C以上,最终的收益就能超过35000。 但凡事不能只看眼下,未来迟早要对上八岐蛇魔的本体,现在擒下祂的分身研究功体破绽,能减少未来战斗的凶险,徐胜的眼光还不至于短浅到只看着眼前,故而并不觉得遗憾。 随后徐胜看了一眼个人面板,各项能力几乎不变,唯有行善值显示为“43080”。 之前替廖潇潇刷六度神拳,以及给自己蜕变出独一型,首次让行善值降低到了四位数,幸亏刚刚有三万五的新进项,否则不免要囊中羞涩。 此外,那件“寻人启事”的任务也已完成,徐胜直接领取了“成功条件一:救回孝灵亲王”的奖励,放弃了“成功条件二:找到成武大君所有子嗣”,反正行善值只差500点,他对找回别人的子嗣没什么兴趣。 众人一同返回四谛城,叶衣圣女亲自看守被封印的八岐蛇灵,播磨道满、木花樱雪、空真三人各自养伤,徐胜在宣布了生擒强敌的消息,安抚了城中百姓后,立即点齐人手,便要突袭东岸港口。 但他刚要出发,上杉妹子便传音入密道:“侠僧,若我所料不差,你此刻若带人突袭东岸港口,抵达时很可能已空无一妖,须知百目鬼和镰鼬都是擅长侦查的妖怪,分别拥有类似千里眼和顺风耳的神通,它们不可能不关注方才的战斗,因此发现八岐蛇魔的分身被生擒后,必然不敢留下。” 徐胜疑惑道:“这一可能我有想到过,只是觉得试一试也无妨,大不了白走一趟,若对方大意失措,没有及时逃走,便能尽数围杀,说到底,这一主意不是阁下先提出来的吗?” “拙者提出这样的建议,便是故意让对方知晓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从而行‘关门捉贼’之计。”上杉妹子笑道。 徐胜并非愚钝之人,顿时了然:“你是说,它们会趁机进攻四谛城,试图救出八岐蛇魔的分身,而我方则假装突袭港口,实则埋伏周遭,等八岐军进攻时再关门打狗?” “以拙者对雪女的了解,她有七成的可能会做此决定。” “即便我们都离开了,可四谛城尚有圣女坐镇,它们真有这样的胆量?” “圣女尚要分心镇压蛇魔分身,难有余力顾及其它,而且它们的目标并非击败圣女,只是引发骚乱、浑水摸鱼,哪怕救不出蛇魔分身,也要趁乱擒下几名人质,比如重伤的播磨寮主、木华神主,还有贵寺的那位空真大师,圣女实力再强,也难以顾及周全。” “依旧有很大的风险。” “但它们必须这么做,虽说被擒的责任主要在于蛇魔分身一意孤行,但八岐蛇魔本就不是宽容大量的君主,也不会跟手下讲道理,它们若是什么都不做,事后必然会遭到严厉的惩罚,哪怕为自身小命着想,它们也会尝试冒险一二。” “我明白了,便依你之计。” 徐胜当即寻上焰魔堂红绪等阴阳师,由他们施展术法对众人进行伪装,为防万一,他没有找一堆八品弟子冒充,而是让一些七品灵修幻化成廖潇潇、唐徵明等人,这样就算那些妖怪没有离开港口,众人也有脱身的能力,不至于羊入虎口。 须臾,完成伪装的众人各自凭借遁术、轻功离开,很快消失在四谛城百姓的视线中。 …… “药师院走水了!” “快来人啊,有谁会水属灵能,赶紧过来灭火!” 滚滚浓烟从药师院的仓库升腾而起,黑压压的一片,叫人望而生畏。 留守青叶寺的弟子们急忙拎着水桶去各处太平缸里取水灭火,但出乎意料的是,火势比想象中要小得多,毕竟光看黑烟的规模,众人还以为整座药师院都被烧着了。 一名掌握水属灵能的弟子刚刚赶到,发现火势已经被压制到丈许空间,就算没有他出手,再浇十来桶水就能灭掉,心下纳闷之余,顺手从附近的河水中引来一条水流将之扑灭。 戒律堂前,上杉妹子看着飘过来的黑烟,哂笑一声,手结法印,平地卷起风暴。 “风灵诀,驱云逐岚!” 风暴呼啸驰出,将黑烟挡住,令其难以继续飘扬,但也无法将它吹散,对方如活物一般硬顶着不退。 蓦地,一道寒芒斜斩而来,上杉妹子展现出不符合法师的敏捷身手,脖子往后一仰,躲开攻击的同时,抬腿向前一踹,将偷袭者踢飞。 “嚯,我一看到烟就知道你们这群老鼠混进来了,不过你们竟然能在不引起阵法警觉的情况下潜入寺内,姑且称赞一下吧,但有本人在,你们是不可能成功的,赶紧回头是岸。” 上杉妹子直起身子,开口说道。 偷袭者乃是二口女,外貌在众妖怪中最似人类,不像雪女皮肤白得一看就不是正常人,也不像邪门姬头发长得将身体都几乎遮住,她只是一名寻常的妇人,容貌称不上绝色,只能算端庄,看起来并无异状——除了脖子的后颈。 二口女的传说有两种,一种是继母饿死了前妻的孩子,结果被孩子的冤魂附体,致使身体异变,后颈长出了一张嘴巴,必须不停地将食物塞进去,才能缓解疼痛; 另一种则是有个农夫想要找一个不吃饭的妻子,结果真的有人答应了这样的条件,很快,农夫发现他的妻子没有吃饭,但厨房里的饭却每天都减少,感到奇怪的他某一天出去后偷偷地溜了回来,偷看到他妻子的后脑有一张嘴,并且头发变成了像蛇一样的触手去端饭,喂后脑的嘴吃饭。 二口女的灵能便来源于两个传说,她面无表情地操控头发,将缠绕在上面的苦无插进后颈的嘴巴,接着从里面拽出两樽虎蹲炮,对准前方。 “喂,这有些不公平吧。” 上杉妹子额头冷汗直冒,正要出手阻止,忽有旋风疾驰而入,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道镰刀切割的裂痕,便是花岗岩的地面也不例外,心知是镰鼬降临,急忙施术抵挡。 眼见二口女手中的虎蹲炮就要发射,忽闻一人道:“此处,禁止火药燃爆。” 虎蹲炮顿时哑声,无法射出铅子,二口女皱起眉头,看向发声之人,却是青叶寺方丈道慎。 “此处,风平浪静。” 道慎不急不慢的说着,灵格“上师”的能力发动,如同给周遭的空间增加了物理规则,空气立马变得异常粘稠,难以流动。 于是疾驰的旋风消散,暴露出妖怪镰鼬的本体,乃是一只体型宛若狐狸,双臂长着一对镰刀的黄鼬。 但“上师”的灵能没有敌我分辨能力,将上杉妹子方才召唤出来的风暴也一并销禁,于是黑烟成功飘了过来,雪女等一众妖怪从中现身。 道慎正要开口追加禁制,忽觉一股森冷寒气扑面而来,冻得他舌头打颤,一张脸宛若变成了娜美克星人,连话都说不利索,更别提发动灵能。 “上杉君,念在过往交情的份上,我不杀你,快让开!”雪女开口道。 上杉妹子用纸扇推了一下眼镜,道:“之前我给了蛇魔分身一句忠告,可惜祂没听,于是沦为阶下囚,现在我把相同的忠告说给诸位,希望你们能明白忠言逆耳的道理。” “什么忠告?” “逃,还来得及。” (斋主:感谢文文他爸、假面骑士杰洛特、赤羽信之介、扶我起来我还有救、芝麻芝麻、wffsw等读者的打赏支持,本月开始学生都去上学了,会力求全勤)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未竟全功 面对上杉妹子有恃无恐的宣言,雪女不为所动:“瀛州人皆知,上杉军师最擅长的就是虚张声势,最喜欢的计策是中原兵法里的空城计,你这番恫吓骗不了人。” “兵法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为人策谋者,岂能让人抓住自己的脉络,你们就没想过,为什么我喜欢虚张声势一事人尽皆知,究竟是谁在传播此事,我又为何从不加以约束?”上杉妹子慢条斯理的说道。 “难道你是故意……” 雪女脸色微变,却是不欲再同对方交谈,抬手一扬,背后骤现千百根丈许长的冰枪,朝着前方呼啸射出。 “将自身所长广而告之,正是要在关键时刻反其道而行之。” 上杉妹子不闪不避,手持纸扇向上一挑,身前钻出粗壮的树木藤植,缠绕成墙,尽管无法挡下冰枪攒射,却阻隔了寒流侵蚀,并争取到了喘息的时间。 道慎运功驱散体内寒气,在树墙被冰枪突破前,忙不迭喊道:“侠僧救我!” 下一刻,徐胜宛若瞬移般出现在两人身前,蓄力完备的一拳正面迅猛捣出,霎时劲如暴涛,势若山倾,撕裂树墙的同时,将冰枪雨也一并摧枯拉朽的捣碎,本欲趁隙偷袭的镰鼬来不及闪躲,“嘭”的一声,宛若被重型卡车撞上一般,身体变形飞了出去。 “中计,快走!” 雪女深深看了上杉妹子一眼,双袖一振,平地骤起暴雪,整座青叶寺宛若被挪移到极地冰洲,化作一片冰天雪地,只见鹅毛大雪遮蔽视野,刺骨寒风掣肘四肢,修为稍弱的弟子直接就被冻住,难以行动,更有漫天冰晶如暗器般打向徐胜三人,阻止他们出手。 与此同时,一条雪龙裹住所有妖怪朝天空腾升,飞速逃亡,眼看就要冲出阵法范围,一只七彩霓虹大手从天而降。 “既来之,则安之。” 渺渺茫茫的声音在虚空回响,却是叶衣圣女出手了。 她虽然要看顾镇压八岐蛇灵,但还不至于无暇出招,当即就见遮天蔽日的霓虹大手像打苍蝇一样将百丈长的雪龙拍落,雪花飞溅中,众妖怪被迫现身,又落回青叶寺中。 “天道轮回!” 埋伏在周边的廖潇潇一跃现身,对着气血振荡陷入僵直状态的雪女施展灵能,将其拉入精神幻境。 然而,只片刻工夫,雪女便挣脱了幻境,眼神恢复清明,显然在幻术方面具备强大的抗性,可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见徐胜扑至面前,一掌当头盖落,雄浑劲力压得她难以呼吸。 雪女急忙凝聚出一面宛若镜子般能倒映出镜像的水晶墙挡在身前,这项神通具备反弹之效,能让对手自食其果,攻击镜像就等于攻击自身。 徐胜直觉察觉危险,本能收回五成力道,但并未变招,仍是一掌击在水晶墙上,身形一晃,顿受重击,但他凭借强悍的体质生生忍住,五指向前一扣,抓入冰墙,接着运转大轮明王真气,催发梵天轮指,璀璨指气洞穿水晶墙,其中两道指气正中藏身后方的雪女。 “啊——” 雪女惨叫一声,从天而坠,水晶墙也跟着破碎,连带之前召唤的暴风雪也跟着停歇。 徐胜心知这一击尚不足以打败一位五品灵化者,当即召唤阐提戒刀,便要以血开刃,催发断空刀招将对手格杀。 “侠僧,请留她一命。” 下方的上杉妹子忽而开口请求。 徐胜闻言,便没有血开刃,直接以钝刀使出“断风无相”,一击将雪女重创,上杉妹子顺势召唤藤蔓将人擒下。 另一边,烟烟罗见势不妙,便要以烟遁之术带着众妖逃跑,凡是被黑烟触及的妖怪,身形便会融入其中,化作黑烟的一部分。 “此地,烟消云散。” 道慎再以灵能下达禁令,然而空中黑烟只是溃散掉一部分,并未全部消失,他顿时意识到烟遁之法是对方的本命神通,加上彼此都是六品,他的灵能并不能完全封印对方神通,顶多干扰一二。 只这么一耽搁,二口女、邪门姬、百目鬼三大妖怪皆被黑烟裹走,而体型巨大的一本踏鞴则是被带伤的木花樱雪和播磨道满以阴阳术截住,最后只剩一个被砸晕过去的镰鼬。 “妖怪镰鼬,禁受烟遁。” 道慎心知自己的灵能“令行禁止”越是精准描述,效果越为强大,于是干脆针对单独的一个妖怪使用,正如之前他开口时总是要加一句“此地”。 果然,当黑烟接触到镰鼬的时候,竟是无法将其烟化,盖因烟遁是烟烟罗的本命神通,而非镰鼬的本命神通,道慎的灵能无法阻止烟烟罗施展烟遁,却能阻止烟遁对镰鼬起效。 烟烟罗不愿放弃同伴,一再尝试,试图在“禁制”效果削弱的瞬间将镰鼬带走,但别人可不会给它那么多的时间。 “禅定唯一!” 廖潇潇背现天人虚影,运转禅定神拳,一出拳,莫名威压从四方空间涌出,拳意直击神魂,仿佛要定住思维,竟是强行迫使烟遁的妖怪们显形。 众弟子见状,或隔空打出气劲,或投掷兵刃,或催动灵能术法,攻势密密麻麻如暴雨倾盆而下。 邪门姬散开包裹住身体的头发,在身前交织成网,竟是将攻击尽数挡下,明明只是柔韧的头发,却坚硬得如同城墙一般。 同一时刻,百目鬼身体表面的眼睛尽数睁开,凡是与之对上视线的弟子,纷纷陷入难言的恐惧中,无法动弹。 “烟烟罗,救不了了,快走啊!再不走,我们一个都走不了!”二口女两张嘴巴同时催促道。 烟烟罗不愿放弃,只是充耳不闻,继续对镰鼬施展烟遁。 可就见这时,只听一声震天惨嚎,却是唐徵明召唤护法神,挥舞龙纹大砍刀将被阴阳术困住的一本踏鞴拦腰斩杀,飞溅的鲜血将旁边的房间都染得通红。 “烟烟罗,你真要让大家一起死在这里才甘心吗!”二口女焦急道。 烟烟罗无奈哀叹一声,只得丢下镰鼬与雪女,带着三名同伴化烟而逃。 徐胜抬头瞧了一眼,试着召唤“雷峰塔”,可惜并不能产生镇压之效,黑烟轻松绕开了石塔,消失在天际。 “罢了,就算将这几只妖怪留住,还有那些阴摩罗鬼之流的妖卒散落在外,若不能将它们也一并消灭,‘成功条件二’同样不算完成。” 若不看任务,只看对八岐军的打击,擒下一个雪女其实就已经成功了大半,余者群龙无首,不足为虑。 念及此处,徐胜立即对全寺弟子发布了剿魔令,要求众弟子结成几个小队,在四谛城附近巡逻,寻找逃亡的妖怪。 若能在任务时限内将妖怪全部消灭,达成“成功条件二”固然最好,若不能,“成功条件一”也并非不能接受。 说到底,现实不是游戏,不能为了完成任务而完成任务,主次要分清楚。 随后,徐胜对镰鼬施加禁制,封印功体,命令弟子押下,好生看管,接着询问抱着雪女的上杉妹子:“此妖你打算怎么办?若能保证不出乱子,便交给你看管,若不能,便一并交给圣女镇压。” 上杉妹子忙躬身道:“多谢侠僧刀下留情,拙者自有方法令她无法作恶。” 徐胜平淡道:“留她性命,是因为她手上没有燕州百姓的人命,也许她曾害死瀛州无辜百姓,但我无从查证,终归不能行莫须有之事。” “这……” 上杉妹子想起曾经打听来的关于侠僧的消息,不由得额头冒汗。 哪怕他知道雪女绝非大岳丸这种滥杀无辜的暴虐妖怪,但毕竟人妖殊途,立场摆在那里,他可不敢保证雪女从未杀过人,当即道:“我会劝说她弃暗投明,帮助我们对付八岐蛇魔,还望侠僧给她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这样自然是最好。” 徐胜点了点头,接着道:“难怪木花神主会称呼阁下为军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想到敌人的反应,将计就计完成布置,着实不凡,若非阁下及时点拨,今日怕是要功亏一篑。” 上杉妹子忙谦虚道:“不过是占了熟悉敌人的便宜,一番布置也算不得万全,最后还是让一部分敌人逃走了。” “这是我的责任,若非我坚持让本寺的七品灵修和阴阳寮的阴阳师们一同进攻港口,最后那四只妖怪未必能离开。” 徐胜终究不敢押上全部的筹码,去赌雪女等妖怪已经离开港口,因此做了两手准备,若雪女等妖怪并未离开,则派出去的小队就地监视敌人的动向,并发出消息通知他们赶紧赶过去。 “侠僧的布置才是完全之策,毕竟拙者也不敢打包票敌人一定会来,说到底,一流的智者因时而变、随事而制,布局无迹可寻,非我这种草蛇灰线的二流货色能够媲美。” “二流已经很难得了,世上绝大多数人连纸上谈兵的三流都做不到,接下来应该如何对付八岐蛇魔,还望阁下多费心思。” “此乃分内之事。” 上杉妹子忽而想起一事,从怀中取出一物,道:“之前众人多受侠僧照顾,又有救命之恩,此为《超?占事略决》,还望阁下收下,权且偿还一二。” 第一百五十六章 拒绝身份 上杉妹子将计就计的一招关门捉贼,虽然没有将敌人一网打尽,可也算是大获全胜,青叶寺除了被烧毁破坏的几栋房子,以及数十名冻伤的弟子外,再无其它损失,而八岐军一死两俘虏,连统领都没了,已然丧失正面抗衡的能力。 徐胜先是安排以内功替冻伤的弟子驱散,又将指挥修缮房屋的任务交给了楚君昭,接着便去寻庄道长。 “道长,那伙八岐残军不敢回港口,又没有渡海之能,势必会躲入无根山脉,借助地形躲避搜捕,因此还得劳烦你帮忙锁定位置。” 这本就是一件小事,徐胜以为对方必然会痛快答应,熟料庄道长犹豫半晌,开口问道:“有一事贫道心中忐忑,还望侠僧明确告知,这只瀛州来的八岐军是否还有援兵,其中可还有灵修强者?将来还会有类似白日的酷烈厮杀吗?” 他询问的厮杀自然不是指青叶寺中的埋伏战,而是指围杀蛇魔分身的那一战,毕竟叶衣圣女与之激斗时,余劲震天撼地,摧毁了好几座山峰,对于山神而言,无疑是一场伤筋动骨的折磨。 徐胜想起实力更强的八岐蛇魔本体,一时有些不忍,可终究没好意思欺骗,反正对方早晚要来,注定会被揭穿的谎言实在算不上善意,只好如实相告。 庄道长听完后,哭丧着脸道:“侠僧慈悲为怀,能不能撤了贫道的山神之职?你看贫道肩窄臂细,一副老弱病残之相,实在担不起这般重任。” 徐胜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安慰道:“道长且安心,本寺自有医术高明的药师,保证能将你调养得膀大腰圆、身强体壮。” “可那是毕竟三品灵修啊,一旦全力动手怕不是糜烂千里,这伤势反馈过来,无异于被群兽蹂躏,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啊。” “这一点道长大可不必担心,且不说那位八岐蛇魔功体不全,便是祂有这样的能力,也绝不会这么做,须知与强敌交手,最基础的一点便是将力量元气凝聚一处,以求最大程度予以劲敌杀伤,这也是为何拥有法天象地的灵修也不会轻易动用神通的原因,战斗从来不是体型越大越好,故而受战斗波及的范围注定不会太广。” “可也绝不会狭小,贫道也是玄门正宗的根脚,如何不知灵修品阶越往上,两阶之间差距越大,似贵寺叶衣圣女这般人物便已拥有搬山之力,更遑论那位三品的瀛州蛇魔,若是有心,将整座无根山脉夷为平地也不是难事,即便不是刻意针对,可光是余劲波及,就够老道喝一壶,这等人物真要在山脉中爆发一场生死搏杀,怕是要去掉贫道半条命。” “放心,顶多去三成,哪那么容易去半条命。” “听了这番话,贫道可半点放心不了,唉,修行果真不易,稍有不慎便是生死大劫。” 庄道长不免长吁短叹,这四谛城之前看着好好的,一副歌舞升平、欣欣向荣的模样,怎么他一来就有强敌登门,实力还个顶个的往上翻,打了小的出来老的,偏偏别人都能跑,唯独他跑不了,总不能携带着整座山脉一起跑? 搬山的故事听说过,搬山脉的故事却是闻所未闻,也不知道哪家灵格拥有这样的神力? 自己这番遭遇,莫非是因为道门中人求诸佛门的报应?太上天尊瞧不顺眼故意降灾惩罚他? 徐胜见对方凄惨模样,也有些过意不去,道:“我听闻神灵的能力强弱与方位距离休戚相关,在自身传说传唱之地,神能会大幅提升,反之则下降,一如土地神不能远离自身辖区,以此推之,若道长远离四谛郡,与无根山脉的联系也会随之削弱,那么山丘被摧毁时,反馈的伤害也会降低,只要道长不怕旅途颠簸,我这便雇马车送道长离开如何?” “当真?”庄道长面露讶异,“若无贫道相助,你们侦查敌人的行动想必要多费不少工夫吧。” “确实如此,但终究是本门之事,焉能牵连他人?”徐胜不假思索道。 庄道长稍一沉默,又问道:“贫道听闻,那位八岐蛇魔残忍凶残,嗜杀无辜,虽是灵化者,却是典型的妖魔做派。”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八岐蛇魔在瀛州神话中乃是灾祸化身,想来不会是良善之辈,而且木花神主等人也曾言,八岐军攻下京都时,曾放火烧屋,大肆屠戮城中居民。” “既如此,贫道便不能退了,否则岂不为江湖人耻笑,一旦传了出去,怕是无颜面对师门。”庄道长端坐在榻,正色道,“护佑一方生灵本就是山神职责,这也是修行的一环,贫道大不了在这榻上躺个三年,只希望侠僧替天行道,为众生除此邪魔。” 徐胜肃容道:“必不让道长失望,说起来,还从未听闻道长师门。” 庄道长回忆道:“贫道少年时曾受纯阳观通玄真人点化之恩,这才踏上了灵修之途,故而常视纯阳观为师门,但这等因缘连记名弟子都谈不上,恐怕通玄真人也未必记得有我这号人,说出去不免有攀附之嫌。” 纯阳观是江湖上有名的道教门派,尊的是东华帝君,只不过走的路子与莲花寺不同,收徒甚严,宗门隐于山中,不向百姓开方便之门,因此人丁稀少。 江湖门派收徒大抵就是两种模式,一种是广种薄收,入门条件简单,几乎谁都可以进来,但进来后需要通过层层考验才能获取正式弟子的身份,或者干脆凭功劳来换取修行资源,这类门派一般都会将宗门立在经济发达的城市中; 另一种则是精耕细作,弟子都是由长辈看中了才带进宗门,甚至有些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已经被预定好了,故而一入门就是正式弟子,没什么外门内门之分,有长辈手把手教学,这类门派一般会将宗门立在人烟罕见的地方,或山中或海岛,普通人想拜门都找不到地址。 两种模式没有高下之分,前者弟子良莠不齐,免不了要出几个败类,但势力范围更广,能保护更多的百姓,后者弟子平均素质较高,但受限于数量,通常只能顾及周边。 此外,后一类门派通常会规定长辈不允许收血亲作弟子,甚至不允许婚嫁,否则某位长老专门招同姓族人做弟子,或者干脆发挥子宫武器,每代生他七八个孩子,只需三代就能将门派变成一家一姓的私产。 纯阳观便规定禁止弟子婚嫁,须知世上并非只有和尚会出家,道士同样也有出家一说,甚至有些道观也有只吃素不吃荤的规定,譬如有名的全真教便是禁婚嫁、禁食荤。 穿越者以为自己拜入道门就能娶妻生子、大鱼大肉、逍遥快活,不必像佛门一样恪守戒律,只能说太没常识,佛门有管得松的,道门也有管得严的,具体视教派而定,不能一概而论。 徐胜道:“我觉得道长未免太小瞧自己了,六品灵修不管在哪个门派都是值得重视的人才,而且道长以散修之身晋升六品,证明天赋、运气、毅力皆具,如今更显人品可贵,只要纯阳观的主事者不是瞎子,必然愿意招纳你为正式弟子。” “哈,且借侠僧吉言。” 庄道长心知江湖成名门派都有一套成熟的灵格体系,高阶灵格往往需要有相应的低阶灵格打底,从而防止自家魂器流落在外,因此似他这样东拼西凑的散修便很难融入体系中。 如果纯阳观是莲花寺这样大开方便之门的门派,倒也不缺他一口饭吃,必然很乐意多出一份中坚力量,偏偏纯阳观走的是精耕细作的路子,那便未必愿意接纳他这种半路出家的。 徐胜见对方仍是信心不足的神色,表情:“道长如此高义,徐某也不能没有表示,待瀛州之事了结,便陪道长走一趟纯阳观好了,些许薄名,多少也能起点作用。” “这……” 庄道长想了想,若有侠僧作担保,纯阳观接纳他的可能性的确会大上许多,而这可是他从少年时便萌发的愿望,至今未忘,因此几番欲言又止,推辞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得道:“贫道便在此谢过侠僧了,无论最后纯阳观是否答应,这份人情贫道都记在心里。” “哈,那我也提前祝愿道长心想事成。” 在徐胜看来,纯阳观拒绝的可能性不大,庄道长如此患得患失,其实是崇拜带来的美化效果,就好像在粉丝眼里,偶像自带一层神圣光环,她们不会放屁,不会排泄,鼻孔里也不会有鼻毛。 有了这样的承诺,庄道长对于侦查敌情一事就变得格外积极,他不顾身体伤痛,运转山神职能搜索八岐残军的踪迹。 徐胜没有再操心此事,将任务交给了廖潇潇和唐徵明,转而到后山囚魔窟去找叶衣圣女。 看到人的时候,圣女正一边维持对蛇魔分身的封印,一边探究对方功体的奥秘,因此无暇分心,用最简洁的方式问道:“何事?” “我想向前辈借取八尺琼勾玉,从而验证一项猜测。” 徐胜先是述说了三神器中各自藏着封印八岐蛇魔的咒术,以及只能以王室血亲激活的秘密,接着又说出对于小清身世的猜测,最后补充道:“前辈若有难处,我可以将人带过来。” “拿去。” 圣女不愿啰嗦,直接将勾玉扔给徐胜。 “待确认完毕,我便将魂器归还,请前辈稍待。” 尽管尚未消灭八岐蛇魔,但作为定金,八尺琼勾玉的所有权在名义上已经归属圣女。 徐胜带着勾玉离开囚魔窟,先是邀请了木花樱雪,再带着人去找小清,并向对方述说了缘由。 “你愿意确认自己的身份吗?” 小清看了一眼手中的勾玉,面无表情的问道:“如果我是的话,能帮到你吗?” 徐胜如实道:“如果你是王室血脉,就可以激活生气中的封印咒术,将来对上八岐蛇魔时,便能多出一项克制的手段,无疑能帮上大忙。” 小清点了点头,道:“那我愿意,应该怎么做?” 木花樱雪忙道:“将血滴在上面,集中精神与之沟通就行了,神器会自行做出判断。” 小清依言照做,勾玉瞬间绽放蓝色光芒,显现出一道非男非女的神灵虚影,对方看着小清,微笑着点了点头。 “殿下果然就是真子内亲王,太好了!”饶是早就抱有相应的期待,木花樱雪这一刻也忍不住面露狂喜,“兜兜转转,最后竟能在此时此地与殿下相逢,这便是佛家所说的‘缘’吧。” 小清摇了摇头,将勾玉还给徐胜,郑重道:“我叫小清,法号檀姬,不叫殿下,也不叫真子内亲王。” 木花樱雪愕然道:“可你明明就是真子内亲王啊,神器已经认可……” “我不是,我没有,与我无关。”小清坚持道。 木花樱雪一时无措,只能求诸徐胜:“侠僧,殿下似乎很信任你,能否请你帮忙劝说?” 正因为她信任我,才不能背叛她的信任。 徐胜感应到自己的衣襟被偷偷拉了一下,笑着对木花樱雪道:“从理论上讲,神器只是证明小清拥有瀛州王室血脉,并不能证明她就是真子内亲王,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一点。” 小清用力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样,你找错人了。” 木花樱雪无奈道:“可侠僧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徐胜道:“神主还没抓住此事的关键吗?小清是不是真子内亲王并不重要,她能使用神器中的咒术,能帮助我们对付八岐蛇魔,这就足够了,反正瀛州王室已经有继承人了,没必要非得增加一个内亲王,不管是眼下还是未来,此事都有害无益。” “……好吧,”木花樱雪并非没有政治头脑,勉强接受了这一说法,“但请允许我以‘殿下’称呼,只要是王室血脉,都有资格冠以‘殿下’之称。” “不需要。”小清仍是油盐不进。 徐胜却劝道:“这时候,还是各让一步吧,反正也见不了几次面,他们迟早是要回瀛州的,而你可以一直留在这里。” 第一百五十七章 小清的天赋 小清闻言,眼睛一亮,用很明显能看出假装不情愿的语气道:“好吧,那我就忍耐一阵子。” 木花樱雪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劝,只是道:“我听闻殿下蜕变了独一型灵格‘清姬’,那不妨尝试修炼《超?占事略决》中记载的《幻阴诀》,蛇属灵格基本都拥有纯阴体质。” 接着又向徐胜确认道:“上杉军师应该已将《超?占事略决》送给大师了吧?” 徐胜点了点头,虽然没有空闲时间,但他粗略翻阅过《超?占事略决》,不得不承认那位写下这篇著作,晋升过独一型灵格“安倍晴明”的灵修着实是个天才人物,这部功法秘籍堪称瀛州阴阳术的集大成者,其价值类似于金庸武侠体系中的《九阴真经》。 内中阐述了对预言、占卜、符咒、五行法、阴阳术的理解,这些内容相当于《九阴真经》的总纲,而基于这些理解,创作出了用于占卜的《四天一治法》、用于召唤式神的《十二将神法》、用于五行的《五行王相法》,以及用于阴阳术的《幻阴诀》和《真阳诀》。 其中《幻阴诀》与《真阳诀》相互配合,便能施展出威能更强,每一式都堪比极招的《阴阳诀》。 木华樱雪修习过《四天一治法》和《幻阴诀》,逃亡的众人正是听从她的预言,这才来到燕州,而从眼下的境遇来看,不得不承认她的预言还是挺精准的。 播磨道满修习过《十二将神法》和《真阳诀》,只不过他的式神在逃亡途中损失惨重,否则论战力远不止眼下表现出来的这些,这也是木花樱雪愿意原谅对方擅自以人为饵的原因之一,对方毕竟做出了巨大的牺牲。 此外,上杉妹子曾得到本代大君的恩典,修习过《五行王相法》,虽说依照规定只有神主和寮主有资格修炼《超?占事略决》,但规矩是死的,现实中免不了有人情世故的特殊情况,因此实际修炼过的人远不止两人。 徐胜随手将《超?占事略决》的抄本递给小清,接着问道:“说起来,那位上杉军师似乎与八岐军中的雪女认识,两人究竟是何关系?若涉及不便告知外人的隐私,神主不用回答,在下只是一时好奇。” 木花樱雪想了想,道:“此事虽是个人隐私,但涉及敌方干将,也算是公事,大师本就有权知晓,只是我也仅仅风闻一二,知之不详,只知道雪女曾经是上杉军师的母亲,至于是生母还是继母便不得而知了。” “竟是母子关系!这一点确实出乎我之意料,”徐胜惊愕之余,不由莞尔,“那他应该去修炼‘安倍晴明’的灵格才对。” 在传说中,安倍晴明的母亲就是白狐葛叶,因此又被称为白狐之子。 木花樱雪道:“此事要从雪女的故事说起,传说有一对樵夫父子以砍柴为生,一日,樵夫父子在山中砍柴之时遭遇暴风雪,被迫在一间小木屋留宿,半夜,一名肌肤雪白的女子进入屋内,对老樵夫吹了一口气,将其冻成冰雕,她见小樵夫年幼,便放了对方一马,只警告小樵夫不许将今夜之事告诉他人,否则必杀之。 之后数年,在一个下雪的夜晚,一位美貌的年轻姑娘来到小樵夫的家门前,请求他收留,不久两人便成了夫妻,还有了一个孩子,但在一个下雪的晚上,小樵夫想起当年父亲惨变冰雕的噩梦,害怕得无法入睡,在被窝中瑟瑟发抖,妻子询问缘由,他便把当年的经历如实相告。 结果刚一说完,小樵夫的妻子就变成了雪女,雪女失望道‘当年曾警告你胆敢说出此事就杀了你,但我若这么做,孩子便会同时失去父亲和母亲,所以我最后再饶你一次,希望你好好照顾儿子’,说完便如当年一般消失在风雪之中,从此再也没有出现。” 徐胜若有所思道:“所以,上杉妹子就是故事里小樵夫的儿子?” 木花樱雪摇头道:“不知道,从军师的日常言行举止来看,不像是樵夫之子,而且这个故事在瀛州流传得很广,寻常町民都知道,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徐胜摸着下巴,思索道:“之前上杉军师承认是他故意将自己嗜好虚张声势一事广而告之,若以此推论,这个故事应该是他在暗中雇人传播,从而达到鱼目混珠的效果。” “我们也是这般认为,这个故事不可能全是假的,否则太容易被人拆穿,应当有真有假,甚至真的内容要占绝大部分,只有这样才能起到遮掩秘密的效果,毕竟隐藏一片叶子最好的方法便是藏到森林里。” 一般而言,半人半妖之子都会遭受歧视,可有“安倍晴明”这个珠玉在前,上杉妹子给自己营造的出身不仅不会降低在别人眼中的地位,反而能提升声望,给自己披上一层神秘的光环。 木花樱雪建议道:“其实,大师若想知晓真相,直接唤军师过来,当面询问便是,我想他应该不会撒谎。” 即便撒谎,也会被鉴谎灵能识破。 徐胜道:“不用,我说了,只是一时好奇,并非怀疑他的立场。” 反正对方又不是自己的部下,没必要寻根究底,之前的交谈中灵能“明心见性”也没有产生反应,证明上杉妹子所说的“劝说雪女弃暗投明,帮忙对付八岐蛇魔”是真话,这就足够了。 倒不如说,若雪女真是上杉妹子的母亲,策反的成功率无疑会大得多,徐胜真心希望故事中的内容是真相。 两人交谈之时,忽而感觉到周遭气温骤降,转头看向小清,就见她单手结着法印,眨了眨眼道:“成功了?” 木花樱雪语带不可思议道:“殿下莫非你使用了《幻阴诀》?” “嗯,我看了一遍,觉得挺简单,就尝试了一下,没想到成功了。”小清用一种“我也很意外”的表情说道。 木花樱雪厘清状况,原地呆愣道:“居然只一遍就成功了,当初我可是足足用了半年……” 徐胜急忙打开队友面板,发现小清的技能栏中赫然多了一项“幻阴诀(2%)”,回忆之前对方在武道上宛若朽木的笨拙悟性,忍不住感慨道:“原来你把所有的天赋点都挪到了术法上。” 小清有些弄不清状况,但她好歹能看懂别人的表情,有些高兴地问道:“我,很厉害吗?” “这不是厉害不厉害的问题!迄今为止,我还从未见过有谁一上手《幻阴诀》就能成功施展,殿下您在阴阳术上的天赋无疑是我生平所见第一人!” 木花樱雪面上难掩喜色,却是发自内心为对方高兴。 小清握了握双手,对徐胜道:“我要是学会了《幻阴诀》,是不是就能帮上你的忙了,以后也能一起出战?” “这个么……” 徐胜也不好做保证,从木花樱雪屡次的战斗来看,《幻阴诀》虽然精妙,但远没到能让实力跨阶变强的地步,七品和六品之间终究存在巨大的差距,这是从下三品跃升到中三品的跨度。 所以,几番战斗他都只是邀请廖潇潇、唐徵明、空真一同并肩,也就方清月占了距离的便宜,有时能帮上忙,而术法虽然也是远距离攻击手段,可射程跟弓箭比仍有差距,尤其在自身修为不够强大的情况下。 “视具体情况而定,就好像武道分为剑法、刀法、枪法、拳掌、腿法,擅长剑法的人未必也精通枪法,术法同样分为许多类别,我们何不先测试清楚再做决定。” 徐胜有意转换话题,正好木花樱雪也有类似的想法,也赞同测试一番,于是主动教导小清关于《超·占事略决》上的知识,并让对方尝试一二。 片刻后,木花樱雪心中已然有数,有些遗憾道:“殿下在五行法术和占卜上的天赋虽然也很优秀,但远没有《幻阴诀》那么夸张,至于式神法的强弱更多体现在式神的素质上,跟施术者本身关系不大,而且她对《真阳诀》难以上手,如此看来,可能更多受到了体质的影响,所以才对阴属术法更为精湛。” 小清本人也一副失落的表情,倒不是被言语打击,亲身经历了测试又岂会没有感受,她在使用其它类型的术法时,的确没有《幻阴诀》那般顺心如意。 徐胜略一思索,道:“灵修的资质本就会受到灵格影响,这并不奇怪,如今的修行界不像以前那般从生下来就决定了天赋资质的高低,可以通过后天晋升的灵格来改变,小清受到灵格的影响在所难免,但阴属术法真的就是她最擅长的吗?” “大师的意思是?” “从‘清姬’的传说故事来看,她最擅长的应该是诅咒类术法吧?” 尽管在故事的结尾,清姬与心上人一同自焚,看起来似乎擅长炎属术法,而且灵格附带的灵能中也的确有一项“焚身之火”,但神通归神通,天赋归天赋,两者不能混为一谈,灵格对灵修的隐性影响,更多要看灵格本身的性格。 木花樱雪想了想,同意道:“的确有这种可能,我们再测试一下吧。” 《超·占事略决》并没有记载诅咒类术法,毕竟长期以来咒术都被视为旁门左道,非玄门正宗,一旦沾边容易降低自身的格调,好在木花樱雪作为星宫神主,即便在咒术上算不上精通,多少也接触过,此时倒也不愁没东西可教。 …… 青叶寺的厨房。 “方才教你的口诀都记住了吗?” “嗯。” “那就对这只兔子用一遍。” 在木花樱雪的指导下,小清手持一束稻草,催动咒杀之术,手中的稻草立即自动编织成兔子的模样,她没有因为兔子长得可爱便心生犹豫,拿起一根长钉扎向稻草兔的脑袋。 下一刻,被木花樱雪抱在怀里的兔子一阵僵硬,已然没了呼吸。 “如何?”一旁的徐胜问道。 “确实很优秀,已经超出了五行法术的水准,寻常人别说咒杀昆虫,就连即学即用都做不到,而她却能轻易咒杀一只小动物,但究竟有多优秀,还要进一步测试,”木花樱雪指着被捆绑在地上的公猪道,“你再对这头猪用一遍。” 小清依言照做,重复之前的过程,稻草再度编织成猪的形状,随着长钉扎下,被捆绑了四肢的公猪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拼命挣扎起来,双目泛着血丝,呼吸便得急促起来。 最后,公猪竟然成功挣断了绑住四肢的麻绳,但它刚一起身,便扑倒在地,然后呼吸渐渐变弱,直至死亡。 木花樱雪语气复杂道:“这下可以确认了,殿下在咒术上的天赋更胜阴属术法,可谓旷古烁今,我方才教她的只是最粗浅的厌杀之术,正常的威能顶多让猪牛等大家畜感到剧痛难忍,而她却能直接咒杀,这已经超出了法术应有的效果。“ 之前她为小清在幻阴诀上的天赋而惊喜,可换成诅咒这类旁门左道,就不免有种“后辈走上歪路”的遗憾。 小清就没这么多想法,她用期待的语气道:“这下我能帮上忙了吗?” 徐胜与木花樱雪对视一眼,后者道:“虽然殿下的咒术天赋旷古烁今,但遗憾的是,我并不擅长这类法术,只是稍有涉猎,没法教您高明的诅咒法术,播磨寮主在这方面比我强一些,可也强得有限,所以我还是建议您继续修炼《幻阴诀》。” 徐胜这边更不用讲,莲花寺自然不可能有诅咒类的功法秘籍,这玩意的名声太臭,正道门派都不会沾染,便是有相应的上乘功法也只会偷偷修炼,不会摆到明面上。 “所以,还是不行吗?”小清神色落寞道。 徐胜正要开口安慰,忽而想起一事,改口道:“说起来,我倒是有一项灵能尚未测试过真正的威能,或者说只使用了一半,眼下倒是可以试一试剩下的那部分效果。” 第一百五十八章 哪个故事的蛇精 徐胜要测试的灵能自然是“雷峰宝塔”,这项灵能共有两个效果,一个就是召唤石塔镇压,另一个则是当石塔破碎后,可以赋予一人与蛇相关的灵格。 这项灵能的源头无疑来自“雷峰塔倒,白蛇出世”的传说,但之前的战斗中徐胜只使用前一种效果,后一种效果因为仓促晋升,尚未来得及测验,眼下无疑是个好机会。 于是,徐胜先向小清和木花樱雪大致解释了一番灵能“雷峰宝塔”的作用,接着待两人做好准备,抬手召唤出一座石塔,朝着木华樱雪压去。 若是猝不及防之下遭遇这一招,木花樱雪未必抵挡得住落下的石塔,但既然提前做好准备,就算徐胜神力惊人,也不至于被一招镇压。 当下只见她一手掐诀,一手挥舞御币,召唤出一轮暗月托住石塔,接着寒流扩散,石塔表面出现一层玄冰,在整座塔都被包裹住后,随着木花樱雪击出一枚阴阳玉,石塔轰然破碎。 徐胜立即发动灵能另一半的效果,就见石塔碎片变化成一条条小蛇,涌入木花樱雪体内。 须臾,异象消失,徐胜忙问道:“如何?” 木花樱雪细细体会一番,道:“确实多出了一个七品灵格,只是并无前缀,直接便是独一型,名为‘金蛇夫人’。” “金蛇夫人?” 徐胜愣是想不起这个名字来自哪个神话故事,你要说“金蛇郎君”的老婆,她也不叫金蛇夫人啊。 “其样貌有些奇怪,我对中原神话不甚了解,想不出它到底是何方妖怪,且待我显化,大师或许能辨认出来。” 随着木花樱雪集中精神,她的背后出现了一条身材婀娜,眼神妖冶,头发扎成两个圈,看来如同剪刀柄的美女蛇虚影。 徐胜只瞧了一眼,登时呆立无语,这他娘不就是葫芦娃里的大反派蛇精吗? 动画片的人物算哪门子的神话故事啊! 你要说《大闹天宫》、《宝莲灯》那种依托民间故事改编的也就算了,《葫芦娃》不是原创吗? 如果动画片里的角色也能出灵格,那些二次元美少女是不是也会有灵格? 徐胜先是惊得脑子一团浆糊,等情绪缓和过来后,细细琢磨,又觉得这玩意根本不是正经的灵格,且不说连个魂器都没有,本身乃是由灵格“法海”的灵能衍化出来,再考虑到“法海”是由自身外挂强行加点出来的独一型,那么追本溯源,这所谓的“金色夫人”的源头乃是自身的外挂,不合常理似乎又可以接受…… 就算不能接受也没用啊,已经摆在面前了还能怎么样?闭上眼睛假装没看见? “这个灵格有哪些灵能?” 摒除了那么乱七八糟的念头后,徐胜的一颗心忽然热络起来,这要是真能还原出动画片中蛇精的能力,那还要啥自行车啊,给个白娘子都不换。 木花樱雪双手一握,掌心立刻出现一对宝剑,继而熟练的挥舞起来,剑光湛湛如莲盛开,剑气轻易撕裂大地,仿佛修炼过数十年一般,尽管没什么招式套路,可双剑运转如意,变化自如,浑然一体,几近无招胜有招的境界。 “不仅如此,双剑还有其它的变化。” 木花樱雪说话的同时,就见她手中双剑忽长忽短,忽刚忽柔,长时如戟,短时如簪,刚能削铁如泥,柔能绕指不伤,而且还能幻化出一柄柄软剑,发动剑雨般的攻势。 冲着童年情怀,徐胜连连鼓掌,又忍不住问道:“可还有其它灵能?” 木花樱雪收起双剑,摇了摇头,道:“没了。” “怎么会没了,除了双剑,就没有其它法宝吗?正常而言,独一型灵格不都有两项额外灵能吗?”徐胜循循善诱不成,干脆直接点明,“比如玉如意之类的。” 木花樱雪仍旧道:“我不清楚这一灵格究竟源自何处,但她的灵能确实只这一项‘刚柔阴阳剑’,并无其它。” “明心见性”并未生效,证明对方没有撒谎,徐胜失望地长叹一声,刚柔阴阳剑固然不弱,可要说蛇精最厉害的法宝,自然是她的那件玉如意。 从动画的表现来看,这件玉如意可以吹出冻气,也能给物体解冻,能幻化成各种宝物,还具催眠功能,虽然破坏力一般,可适用性着实广泛,堪称变化无穷,那句“如意如意,按我心意,快快显灵”当真是万能咒。 不过,或许正因为这个能力过于强大,所以才没有出现,毕竟蛇精的灵格只有七品,当然,也可能因为这是衍化出来的灵格,才导致灵能残缺不全。 之后徐胜又问了几个问题,木花樱雪全都照实回答,最后总结得出,除去刚柔阴阳剑这项灵能,也就提升了一些修为,而她本身就是一位五品灵修,因此作用不大,倘若被人近身,倒是可以出其不意的以双手剑术反击,但有那工夫,徐胜直接用雷峰塔将敌人镇压不是更快捷? 不过,相同的情况放在小清身上就不一样了,且不说小清本身就是一位七品灵修,多出一项七品灵格等于修为翻一倍,考虑相性的问题,她能召唤的灵格必然更为强大。 于是,徐胜等到技能冷却时间过去后,再次施展了一回,石塔镇压的目标依然是木花樱雪。 以小清的实力,根本无法抵抗石塔的威能,只怕直接就被镇压了,不存在引发后续效果的可能,幸好从灵能说明来看,并非只有被镇压者才能得到蛇类灵格,只要是身边的人都可以。 当木花樱雪以相同的手段破坏掉石塔后,徐胜指挥石塔碎片衍化成蛇,汇入小清的体内。 片刻后,小清背后浮现一道气质高雅、美若天仙的绝代佳人虚影,其一身素白,全无妖气,反添几分圣洁。 同样也只是一眼,徐胜便已确认这一灵格的身份,虽然不是经典的“赵雅芝”形象,但无疑就是白娘子。 没妖气这一点不难理解,在后续衍化的版本中,白娘子的根脚是黎山老母的弟子,可谓玄门正宗出身,而且跟观音菩萨似乎也有点关系,同时拥有佛、道两位大佬作靠山,背景不可谓不雄厚。 当然,面对这样有背景的大妖,法海照收不误,可见他是真正的得道高僧,实力、背景缺一不可。 不等徐胜询问,小清便直接道:“我,得到的是五品灵格‘白娘子’,同样没有前缀,还有灵能‘水漫金山’。” 她看了一眼周围,道:“使用灵能,会破坏四周地形,我需要换个地方。” 徐胜忙道:“不用演示,我大概能猜到这项灵能的效果,你也只有一个灵能?” 小清点了点头。 徐胜这下可以确定,灵能“雷峰宝塔”召唤出来的都是残缺的灵格,心中稍觉遗憾,毕竟白娘子会的神通法术还是挺多的,比如空间转移、物体移动、幻化术、隐身术、隐藏术、还魂术、忘字诀、预知未来、定身法、催眠术等等,其中最厉害的当属“三昧真火”。 不过,能以七品灵修的身份赋予他人五品灵格的能力,本来就已经超乎寻常,再奢求更多,未免有些不知餍足。 “灵能‘水漫金山’在单打独斗中应该发挥不了太大的效果,所以最重要的是,你的修为增长了多少?” 不管哪个版本的故事里,白娘子都是千年蛇妖,道行深厚,哪怕灵格残缺打个折扣,也弱不到哪里去。 小清没有说话,举手朝木花樱雪拍去。 “诶,攻击我吗?” 木花樱雪还以为对方会攻击徐胜,连忙仓促运气对掌,只觉一股雄浑真气涌来,丝毫不亚于自身,而她之前同八岐蛇灵战斗中所受的伤尚未恢复,顿时受力不住,连退数步。 “好深厚的修为,就算我状态完好,应该也相差无几,”木花樱雪惊叹之余,也不免感到可惜,“以你的天赋,应该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学会《幻阴诀》,可惜《幻阴诀》必须与《真阳诀》配合才能发挥真正的威能。” 徐胜好奇道:“《真阳诀》只有纯阳体质的人才能修炼?” “这倒不用,播磨寮主不是纯阳体质照样可以使用,但只有纯阳体质的人才能发挥全部的威能,尤其与《幻阴诀》配合的时候,两者叠加类似于乘法,一方若只能发挥七成,那么最终的威能也只有七成。” “纯阳体质……” 徐胜稍一思索,背后骤然浮现法海禅师的威猛虚影,旋即虚影融入身体,他的外形开始有了微妙的改变,自身气息陡然上涨,却是进入了灵化状态。 “大师,你这是?”木花樱雪有些不明所以。 “我现在应该就是纯阳体质了吧?” 木花樱雪恍然,连忙感应徐胜的精元气息,只觉一股浩如大日的热浪迎面扑来,连她的神魂都感受到如同被烈日暴晒的刺痛。 “毫无疑问是纯阳体质,而且还是最顶级的那一种,非常接近纯阳无极的境界,”木花樱雪确认之后心生纳闷,“大师莫非是想修炼《真阳诀》,再与殿下联手?可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一旦发现分身被擒,即便瀛州局势不稳,八岐蛇魔也会冒险渡海来此,最多不会超过一个月,这不是我们之前得出的结论吗?” 徐胜一边退出灵化状态,一边安慰道:“放心吧,我学东西一向很快。” “倒是妾身眼拙了,原来大师不只是一位武道宗师,同样也是一位术法大师。” 木花樱雪心中诧异,怎么之前从来没看出来。 徐胜摇了摇头,道:“不,我之前从来没学过术法,不过我对自己很有信心。” “有信心……” 木花樱雪嘴角一抽,不知该说什么好,既然以前没学过术法,这份信心到底从何而来?可看大师之前的作风,也不像是一个盲目自大的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小清就没想那么多,用力点头道:“我,相信你。” 徐胜鼓励道:“那就努力修炼《幻阴诀》,争取在八岐蛇魔抵达前运用熟练,否则我不会允许你参战。” 小清握紧双拳,放在胸口,斩钉截铁道:“我,一定会努力的。” 一旁的木花樱雪听得无言以对,究竟是这两人在过家家开玩笑,还是自己的修行观出了问题,哪怕小清在术法上的天赋惊人,也不可能在一个月能将《幻阴诀》修炼到对敌的程度,这不符合常理。 她之前说小清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学会《幻阴诀》”,乃是指入门的意思。 徐胜看出了木花樱雪的质疑,但不准备解释,双方只是盟友关系,没有解释的必要,等出了成果后,对方若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他就拿“法神丹”来糊弄。 “对了,被诅咒杀死的兔子和猪应该没什么隐患,可以正常食用吧?”徐胜可不想浪费粮食。 木花樱雪道:“没什么问题,这只是最粗浅的咒杀术,直接咒杀目标的生命,并无其它作用,也不会有诅咒残留。” “那顺便把剩下的几只兔子也咒杀了吧,本寺的厨子不杀活物。” 青叶寺允许在家弟子吃肉,但不允许厨师杀生,一般都是有合作关系的屠户直接将宰杀好的肉食送来,现在厨房里的几只兔子和猪还是徐胜特意找人买来的。 这个规定类似“君子远庖厨”,虽然不免有些虚伪,但也不失为“仁”的体现,那些在家弟子大多也是如此,外出赶路时,除非逼不得已,否则不会猎杀动物。 当然,诸如蚊子苍蝇等害虫自然是照杀不误,什么因为不忍杀生而用血喂蚊子,那是最迂腐的愚僧才会干的事。 佛法不是反人性法,而是超越人性,杀戒并非绝对禁令,而是尽力而为,真要遇上杀人越货的强盗,自然要不惜一切反抗,不能为了守杀戒而让自己陷入危险。 那些因为正当防卫杀死恶徒,就觉得自己罪孽深重的和尚,只能说是念佛经念傻了,守戒是为了修行,而不是为了守戒去守戒。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变化的死穴 徐胜发现自己在术法上真的没什么天赋,相比小清只是翻一遍就将《幻阴诀》掌握到2%,他足足钻研了七天,技能栏里才终于出现了“真阳诀(1%)”的标签。 虽然这有他在常态时并非纯阳体质的原因,但相比武道仍是差得太远。 幸运的是,徐胜的外挂并不会将当他的天赋资质纳入考量,只以功法的强弱为衡量标准,甚至不考虑功法的修炼难易度,故而无论他是术法天才还是术法愚才,修炼《真阳诀》消耗的行善值都没有差别。 鉴于自身的术法天赋,徐胜没有靠自身努力来节省行善值的念头,当天就消耗了11100点行善值,将《真阳诀》刷到了大成的境界,之后顺便查看了一下小清的进度,发现她的《幻阴诀》熟练度已经到了33%,只是提升速度已明显变慢。 在达到入门境界(25%)前,小清一天就能提升6%-8%的熟练度,入门后只有2%-4%,显然《幻阴诀》是一部先易后难,十分考验资质的功法。 徐胜也不着急帮忙加点,反正八岐蛇魔还没有动身渡海的迹象,因为按照播磨道满的说法,以蛇魔分身为媒介,他可以感应到蛇魔本体的位置,而对方目前依旧留在瀛州,并且从所处位置来看,似乎在攻打妖怪“九尾狐”的地盘。 小清不同于方清月,不怎么在意细节,对自己不重视的事情根本不放心上,就算一口气帮她大幅提升熟练度,也不会生出探究的念头,因此徐胜准备等小清的进步速度再度减缓后,再用行善值帮忙提升,这样做的性价比最高——当然是在八岐蛇魔没有渡海行动的前提下。 此外,晋升独一型的当天晚上,徐胜还发现灵格“禅师?法海”的演绎度赫然提升了15%,源头显然是因为降服了蛇魔分身。 这并不奇怪,降服蛇妖一直都是法海的主线任务。 在最初的《白蛇传》中,杭州药商许宣西湖渡船,偶遇一妇人携一丫鬟搭船,妇人自称姓白,先嫁的官人姓张,业已病逝,不久天下雨,许宣借伞给白娘子,索伞时,许宣被白娘子勾引成婚。 此后,许宣屡次使用白娘子赠送的财物,但都是官府失盗之物,致使多次入狱,而白娘子几次欺骗,后被人识破,便以全城人性命威胁,最后,法海用法力制服了白娘子和丫鬟小青,逼她们显出原形,并把两妖压在雷峰塔下,拯救了许宣。 至于经过民间传唱,几经更变后的《白蛇传》不必多说,正反派立场对调,添加了百姓喜闻乐见的爱情元素,丫鬟小青也从一条青鱼精变成了一条青蛇精。 但不管其它角色怎么变化,法海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捕蛇者”的身份,哪怕从一位圆觉智慧,行善惩恶的得道高僧,变成执于人妖之别,拆散他人婚姻的迂腐和尚,他依旧牢记着自己的使命。 也许降服其它妖魔,拯救被妖魔纠缠的人也能提升演绎度,但肯定没有降服蛇妖来得快。 考虑到“禅师·法海”只是七品灵格,与八岐蛇魔相去甚远,徐胜觉得真要成功将对方降伏,也不用再做其它的事情,演绎度直接能提升圆满。 在尝试联系了一遍《真阳诀》中的术法后,徐胜又前往后山囚魔窟,探望叶衣圣女。 “前辈,今日可有收获?” 与之前七日不同,叶衣圣女微微颔首,道:“此妖之功体,我已探究分明。” 徐胜面露喜色,追问道:“可有类似罩门之物?” 他心中其实不抱有期待,真正高级的功体通常都没有罩门,只能用相应属性的招式才能攻破,或者干脆就是特定的招式,有罩门的功体,哪怕你把罩门练到直肠里,也早晚成为敌人针对的目标。 孰料,叶衣圣女却道:“有,祂体内有一死穴,只要予以重击,就能破解功体。” 说完时,她伸手在蛇魔分身胸口一按,对方立时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微微一颤,明显强忍着痛楚。 “死穴在何处?膻中、鸠尾还是巨阙?”徐胜大致判断圣女这一掌的位置。 叶衣圣女摇了摇头,道:“祂的死穴并不固定,时刻都在变化,故而之前我一直没能发现。” 话音刚落,她伸手在蛇魔分身的肩膀上一拍,对方再度痉挛般的痛颤。 “可有规律?” “有,若将死穴移动的轨迹拓印下来,便能发现其与奇门遁甲无关,反倒暗合兵法中的偃月阵。” “兵阵?” 徐胜不由得皱起眉头,要说变化,其实兵阵未必及得上奇门遁甲,可关键不在于轨迹是否简单,而在于死穴时刻不停的移动,即便你能确定死穴的位置,但要如何在交手的时刻精准命中这一点呢? 对方可不是任他们吊打的弱者,反而是实力更强的一方,想要直击身躯就已经很难了,更别说打中指定的位置。 徐胜想了想,问道:“若使用覆盖全身的攻击,能否生效?” 圣女回答道:“有效,但我不建议这么做,须知只有击破死穴才能破除祂的功体,而非简单的击中死穴。” 一字之差,意义不同,这意味着光是击中死穴还不够,必须施加足够强大的力量,将其击破才算成功。 正如强者交手时通常将力量压缩在很小的范围内,从而提升破坏强度,反之扩大攻击面积,就会令强度减少,导致即便命中了死穴,也无法将之击破。 死穴不是罩门,它的防御力不仅不会低于其它部位,甚至还会更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对方既然知道这是自己的要害,肯定会想尽办法叠甲。 简而言之,范围攻击很可能会破不了死穴的防。 徐胜不死心的问道:“具体需要多强的力道才能击破死穴?” 叶衣圣女没有给详细的回答,而是道:“若我以极招覆盖其身,可以无视死穴的位置。” 这下徐胜没辙了,八岐蛇魔又不是靶子,只会站着不动任人攻击,甚至就算叶衣圣女在极招交锋中战胜了对手,也会因为被削弱了招式威能而导致无法破防。 “护体罡气,蛇鳞护甲,最后还有一个不断移动的死穴,你堂堂瀛州灾祸之神,这么怕死做什么,干脆披个马甲自称‘八岐大龟’好了。” 被层层封印禁锢住的蛇魔分身冰冷的盯着徐胜,眼神中不加掩饰地透露着杀意。 徐胜哪里会被吓到,继续问道:“若现在击破祂的死穴,再将祂击杀会如何?” “其余的元气都会消散,但最后的本源之力很可能会回归本体,这一点那位上杉军师有提到过。” “也就是说,与其将祂击杀,反倒不如将祂封印在此地更好,免得增添本体的实力?” 叶衣圣女微微摇头,道:“本体若接近到一定距离,就能强行将本源之力召回,单凭目前的封印并不能阻断,这也是对方敢派遣分身的底气所在” 无视蛇魔分身的戏谑目光,徐胜追问道:“真的没办法将本源之力拦下吗?我不认为一个三品灵修的本源之力能拥有无视一切封印结界的力量,如同单凭我们做不到,也可以借助前辈人脉关系,找人……”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徐胜想到了对方的为难之处,圣女并不想让自己拥有八尺琼勾玉一事传播出去,这便注定她不能找额外的帮手。 毕竟攸关修行之前路,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谈信任未免太奢侈了,而且由于之前的尸体童子一事,叶衣圣女甚至都没有求助道虚方丈,哪怕目前来看,各种证据都证明方丈是清白的。 圣女解释道:“要阻断对方的本源之力回归,必须也得是同品阶的灵格魂器,而且具备空间隔断之能,八尺琼勾玉倒是符合要求,但此物中蕴藏的封印咒术,乃是对付八岐蛇魔的最后保障,若是将蛇魔的本源之力纳入其中,很可能会产生不可预知的变故。” 徐胜绞尽脑汁思索道:“我记得前辈提过,本门也有三品魂器,难道不符合要求?” “本门的那件魂器……倒也不是不行。” 圣女面露犹疑之色,似乎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但片刻后,她还是点头道:“若无其它更好的方法,必要之时,我会以本门魂器将其封印。” 徐胜没有追问对方为难的地方,圣女既然没有说,想来是跟他说了也没用,也就不自寻烦恼。 他瞥了一眼蛇魔分身,一边动用灵能将情绪强加给对方,一边道:“做俘虏就要有做俘虏的觉悟,人在屋檐下还非要抬头的下场,就是被瓦片砸破脑袋,虽说只是一具分身,哪怕死了你的本体也不会觉得可惜,但于你而言,却是真正的没了自我。” 蛇魔分身的眼神微微一变,好似被徐胜的话所打动,可旋即又变回冷笑。 显然,分身中有某种机制阻止祂觉醒自我。 徐胜对这一结果哈哈一笑,并不失望,转身离开囚魔窟,准备将新的情报告知上杉妹子,毕竟这位目前是统筹布置策略的军师,负责制定战术计划“新八岐子传奇”。 …… 青叶寺一间封印的演武场上,瀛州王子正手持十拳剑,努力练习封印咒术的释放。 以他九品灵修的功力,哪怕只是简单的激活,一天也激活不了几次,当然,这一点可以藉由外人灌输真气来解决,但精神的疲惫在所难免。 可能是因为经历了常人一辈子都未必有机会体验的大起大落,瀛州王子那张稚嫩的脸上透着不肯轻言放弃的坚毅,强忍着疲劳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一切只为了关键时刻不犯错误。 他知晓自己缺乏实战经验,哪怕再简单的运用,也可能会在实战中出错,因此想要以熟能生巧的方式,将咒术激活变成一种本能反应。 站在演武场旁的播磨道满目睹了一切,面上露出了欣慰之色。 这时,上杉妹子踩着木屐,摇着纸扇走了过来,道:“看来,这位孝灵亲王倒是有中兴之主的气象,唔,大凡经历过疾苦的君王都差不到哪里去,那些荒诞之君,大抵是因为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未尝知哀,未尝知忧,未尝知劳,未尝知惧,未尝知危也。” 播磨道满颔首赞同,并又道:“不仅如此,孝灵亲王本就聪慧,而一路逃难以及为人质的经历,又磨去了他身上的浮躁,让他学会了坚忍,我相信他一定能继承成武大君的遗志,扫荡群妖,一统瀛州。” 上杉妹子仿佛不懂空气般说道:“前提是能闯过八岐蛇魔这一关,并且活下来。” 播磨道满收起脸上欣慰的笑容,转过头,面无表情的问道:“军师这回又有什么见教?” “我综合各方情报,得出了一个结论,若无其它变数,我们对上八岐蛇魔的胜算不足三成。” “事到如今,军师不会想劝我弃战逃跑吧?又或者,军师自己想逃,但又不敢为人先,所以便来唆使别人做那先飞的鸟儿?” “哈哈,寮主对我成见颇深啊,我的确是一个惜命的人,对此我从不否认,可在此之前,我是一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大君对我有恩,起我于困厄之时,所以就算我要抽身离开,也一定会在偿还完他的恩情后。” “敢说出这种话,看来军师是有逆转胜败的计策,何必故弄玄虚呢?” “不是故弄玄虚,而是我有所顾虑,因为一旦说出,你我很可能再也做不成朋友?” 播磨道满冷着脸道:“军师多虑了,你我从来都不是朋友,也做不成朋友。” “哈哈哈,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上杉妹子莫名大笑了一阵,继而伸手扶了一下眼镜,令镜片反着光,遮掩着眼神道:“我上回曾说,我等已经到了必须押上一切赌国运的关键时刻,没什么东西不能舍弃,现在我想问寮主,可有相应的觉悟了吗?” 播磨道满斜眼道:“你不会还想让我献出‘安倍晴明’的魂器吧?我告诉你上杉妹子,这东西比我的命更重要,你可以拿走我的命,但不能拿走它!” 上杉妹子用纸扇一拍掌心,道:“要的正是寮主这句话。” 播磨道满闻言一怔:“唔,你这是什么意思?” 上杉妹子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深深瞥了在场中练习,仿佛完全没有分心它处的孝灵亲王一眼,便转身离开。 第一百六十章 仁义之道 强敌将至,徐胜有外挂可恃,不用像其他人一般临阵磨枪,因此百忙之中抽空做了一件事,便是让全城百姓做好散离的准备。 上回只来了一个八岐蛇魔的分身,就差点击破护城大阵,下回来的是本体,只怕明王降魔阵根本撑不了几招,虽说徐胜等人可以将战场定在无根山脉,让庄道长多担待一下,但对方没有配合的义务。 站在八岐蛇魔的立场,若是战斗一帆风顺倒也罢了,若是交手受挫乃至陷入险境,祂难道不会逃跑,或者干脆将四谛城的百姓当做人质,威胁徐胜等人罢手吗? 总不能拿全城百姓的性命去赌八岐蛇魔有强者尊严,不屑做这种事吧? 于是为了避免大战殃及百姓,徐胜就下达通知,要求全城百姓做好举家离城的准备,可以投奔亲戚,也可以去大城市旅游,反正所有的花费由青叶寺报销,另外还建造了几处类似防空洞的避难所,到时候可以让不方便远行的老人到里面居住。 原本,徐胜觉得自己这番劳民伤财的举措会引来抱怨指责,毕竟追根究底,八岐蛇魔是冲着被他庇佑的瀛州人来的,即便推卸责任,是圣女为了得到八尺琼勾玉而承诺对付蛇魔,可身为莲花寺的一份子,他总不能撇清关系,说与自己毫无瓜葛吧? 熟料,通知下达后,不仅全城百姓对他感激涕零,称他为大德高僧,就连儒家那帮人也称赞这是仁德之举。 会产生这样的差异,关键在于认知不同,徐胜觉得敌人是被自己引来,城中百姓受到了牵连,一番措施只不过是稍做弥补,因为保护百姓安危本就是他的责任。 但是以当下蛮洲普遍的认知来看,身为“领主”的徐胜本就可以对当地百姓予取予夺,用奴隶主与奴隶来形容未免有些过头,但说是父母与子女的关系并不为过——至少儒家非常认同这一点。 现在父亲有危险,做子女的不想着同舟共济,反而要拎着行李跑路,这是忠孝之人干得出来的事吗? 如果领主是个暴君倒也罢了,无非“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可徐胜对四谛城百姓的态度那是没得说,自他入主青叶寺以来,带给当地百姓生活的改变可谓日益可见,在这种情况下擅自逃跑,必然要承受巨大的道德压力,附近的城镇甚至会拒绝这样的人入内。 但有了徐胜的允许,道德压力便不复存在,而这番体恤百姓,主动为对方解除后顾之忧的举动,在儒家眼中自然便是无可置疑的仁德之举。 有一些百姓被此举打动,决定留下来与青叶寺共存亡,这类人自然都被徐胜严肃批评,甚至特意为此事发了通告,言明离开四谛城便是最好的支援,留下来反成累赘。 有时候把话说明白是非常有必要的,为此就算被批不近人情也没关系,因为很多事情并非靠一腔热血就能帮上忙,就好像某人听说某地发了洪灾,自发前去救援,结果人一个没救到,自己反被洪水困住,还要浪费本就紧张的救援力量来救他,这种事并不罕见。 此外,徐胜也没忘记对儒生和墨者下达撤离的通知,只要通报一下,就能自行离开。 这些日子以来,陆陆续续有儒生辞行,徐胜不仅没有给对方甩脸色,反而命人送上厚礼,好言相送。 此事落进邹稷耳中,引得这位老学博大发雷霆,怒斥学宫的脸都被这帮贪生怕死的家伙丢尽了,将来定要割出这帮人的学籍,为此还当面向徐胜请罪。 “我请诸位儒者来四谛城,并非为了对抗妖魔,而是为了教书育人,此事本就与诸位无关,哪怕离开也不算背信弃义,何况诸位只是我请回来的客卿,并非主从,因此也谈不上忠诚,本就有随时可以离开的自由,邹学博实在不必为此发怒。”徐胜忙劝慰道。 “若敌人是寻常江湖人士,这帮学生的做法倒也不能算有错,可敌人既是妖魔,我辈便该挺身而出,责无旁贷,只因斩妖除魔乃人族大义所在,唯闻舍生取义,断无舍义求生之理!”邹稷仍是义愤难平。 徐胜这才想起,自己似乎并未说明敌人真身的是灵化者。 不过,就算说明了也没多大作用,因为妖属灵格的灵化者一般也都被当做妖魔对待,毕竟灵化者的本质就是让自己成为灵格化身,连性情都会改变,他们与妖魔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没有受到灵气的污染。 因此灵化成瑞兽吉兽倒也罢了,或许还能法外开恩,可灵化成灾兽凶兽,那便没有轻饶的理由,因为灵化者一定会去做与身份相符合的事情,别指望他们会改过自新。 “千古艰难唯一死,舍生取义本就是圣贤的标准,学博实无必要苛求。” “哼,老夫也不是要求他们一定要留下来抗敌,正如侠僧发布的公告,无能之辈留下来也只会坏事,可眼下敌人尚未有现身的踪迹,连城中百姓都还安居乐业,墨者更是无一人离开,他们却抢先做了逃兵,这叫什么事!” 徐胜算是听出来,对方最气愤的,还是因为这帮学生让自己在墨家面前丢了人。 “人皆有向生畏死之心,他们本来就不是暂时,也算不上逃兵,墨者也并非皆为勇猛无畏之士,只是他们要严守纪律,上面尚未传达撤离的命令,下面的人不敢擅自离开而已。” “侠僧不必再为这帮无胆之辈开脱,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们既然选择命,那就别想要名,若不惩罚他们,又如何对得起留下来的学生?正要以他们为鉴,才能让世人明白何为儒者大义!” 邹稷连儒者大义的话都拿出来了,徐胜也不好再劝,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情。 在好言劝慰着将人送走后,他正要回寮房休息,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男一女争执的声音。 “方学妹,你为何就是不肯听我劝呢?” “学长不必多言,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我留下只是求一个俯仰无愧。” “……你真不是为了侠僧而留下?” 第一百六十一章 祝英台与穆桂英 寮居的院子里,方清月拱手道:“学长发现了我女身男装的秘密,却没有揭穿,反而帮忙遮掩维护,对此清月甚是感激。” 站在她对面的青年儒生闻言,面露喜色:“那你……” “学长以诚待我,那清月也以诚回答。”方清月抢先打断对方,“我自愿留下与青叶寺并肩奋战,确实有八成是因为侠僧,但这又有什么不对呢? 论恩,侠僧为我全家沉冤昭雪,我便是以此生偿还犹显不足,来世亦当结草衔环以报; 论情,侠僧这般仁义智勇俱全的英雄又有哪个女子不心生爱慕呢,单论四谛城内,愿意嫁给侠僧的女子便是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无非自惭形秽,不敢当面倾诉罢了。” 青年儒生一怔,讷讷道:“我不认为方学妹是寻常女子,而且过去在经论上,学妹不也主张为上者当宅心仁厚,不可凭一己之意轻断他人生死,宁可错放恶人,也不可误害无辜,侠僧之酷烈行事,难道不是与之相反吗?” “过去大言炎炎,只因不经世故,不晓民间疾苦,方才说些天真空伪之言,而且侠僧行事何来酷烈一说?近日他发布的散民令,便连学博也称赞是仁德之举,可见他只是对恶者暴,对善者宽,儒家言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不正是此理?” “可侠僧出手素不留情,一向除恶务尽,若是遭遇被陷害的无辜,岂不是连挽回的机会都无,须知人死不能复生。” “侠僧惩奸除恶之前,都是调查清楚事实,证据确凿了方才出手,还是说学长手中有侠僧误害无辜的证据,若有,何不拿出来当面对峙,以我对侠僧的了解,他知晓后不仅不会怪罪,反而会感激别人指出他的错误。” 青年儒生摇头叹道:“只要是人,难免会犯错,即便眼下没有,将来迟早也会出现,所以才需要有相应的法度制约,学妹不觉得自己对侠僧过于信任,几近盲从了吗?” 方清月神色自若道:“这些日子我被侠僧托以政务,常与他相处,知晓他是真的体恤百姓,而非贪名矫饰,其人行至诚之道,怀至圣之德,面对这样的人物盲从又如何? 再者,我辈儒者难道就不盲从了吗?儒圣漏抄人名,后人就替他文过饰非,说他是故意为之,借此讥讽双名不合礼法,有识之士皆知此乃穿凿附会之举,可又有谁站出来说儒圣做错了事?” 这番话却是有典故,须知上古以竹简刻字,抄错字漏字很正常,儒圣将“仲孙何忌”抄成“仲孙忌”,本是寻常事,但于儒生而言,儒圣既是圣人,便不可能犯错,因此不可能漏抄人名,必然是另有深意。 一番苦思冥想后,他们成功替儒圣找到了理由,认为儒圣此举旨在讥讽“仲孙何忌”的双字名不合礼法,因为上古以单名贵,双名贱。 其余诸家常以此事哂之,而儒生中亦不乏明白人,但为了不被同辈群起攻之,也只能故作糊涂随大流。 青年儒生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焉能将侠僧与儒圣相提并论?” 方清月反问:“学长这番话的意思,莫非侠僧犯错是错,儒圣犯错便不是错?” 青年儒生忙否认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承认侠僧确实非凡人可比,其人慷慨赤诚,自有一股豪侠之气,但学妹对他的评价未免过高了。” “过高如何,过低又如何,眼下难道还有别人比他更值得追随吗?” 青年儒生稍一沉默,继而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再隐瞒了,我乃蓟州渔阳城城主之子,数日前接到家中来信,命我回去继承城主之位,只是值此敏感之际,我担心会被学博误认为与之前那些贪生怕死之辈同流,才一直耽搁到今天,现在我以渔阳城城主的身份,向师妹你正式发出招贤令,聘为主吏掾,主管群吏。” 方清月稍露讶异之色,道:“你不是开玩笑?” “不止学妹你,我向学宫里几位才德兼备的学长学弟也都发出了招贤令,学妹大可向他们确认,我总不能用此事欺骗众人吧。” 青年儒生见对方面露犹豫,觉得似乎有戏,忙劝道:“方学妹,我自认比不得侠僧英明神武,可正因如此,才更需要你和大家的辅佐,而且侠僧终究是佛门中人,与其在佛门屋檐下束手束脚,乃至与墨家相争,我等同学齐心协力,团结一志,岂不是更能施展拳脚。” 方清月叹了一口气,道:“抱歉,方才的犹疑之态可能让学长你误会了,我其实是在考虑如何拒绝。” “这是为何?难道我方才说的那些都不足以打动你吗?” “学长说的话都很有道理,但道理再正确,真正做事还是要看人。” 青年儒生脸色发白道:“难道我在方学妹眼中,竟是这等不堪模样?” 方清月摇头叹道:“并非如此,学长心地善良,性情温柔,常为他人着想,同辈中也多有钦慕者,但我经历灭门之痛,体会过寻常百姓的疾苦,故而十分清楚,善良温柔或能保护身边之人,却救不了天下人,值此乱世,唯杀伐果决之豪雄方能带来和平,而学长你连杀一剪径强盗都要前思后想,非我心中明主。” “难道心怀仁慈也不对吗?” “对恶者仁慈,便是对善者残忍,学长你不懂杀人,如何能救人?” 青年儒生沉默许久,慨然道:“我无法说服学妹你,但我依旧不认同你的看法,罢了,言辞无力,便以事实证明一切,看我与侠僧到底谁更称职。”说完便转身离开。 不过刚走了几步,复又停下,转头不甘心的问道:“方学妹,若当初是我替你全家洗去冤屈,今日可愿从我?” 方清月思索片刻,摇头道:“也许会为偿恩而助学长一时,但,终究道不同。” “也是,与其它女子不同,你从来都是一个有主见的人,这亦是为何我总被你吸引目光——我虽有信心晋升灵格‘梁山伯’,你却不是‘祝英台’,而是‘穆桂英’,终究不在一个故事里。” 青年儒生满怀遗憾的离开。 第一百六十二章 雪中送墨 徐胜并没有与离开寮居的青年儒生碰面,从而发生一系列尴尬的冲突,他在听见两人谈话的声音时,便转身离开了。 说到底,碰到这种事要么直接进去与两人打招呼,要么当做不知道离开,躲在墙外偷听算怎么一回事? 大丈夫不屑为之。 趁着太阳尚未下山,距离规定的下班时间尚有半个时辰,徐胜准备到各个工厂巡视一番,顺便慰问一下墨者。 别管人家是因为什么理由留下来,仅从现状来看,对方的确是冒着风险同舟共济,那么表达一下感激也是应有之理。 不过,当他见到墨家小组负责人许腾的时候,发现屋子里还有一名白发剑客,其人面庞削瘦,身姿挺拔,眉宇间有一抹淡淡的忧愁,一股子天涯落魄人的气质。 徐胜与之视线交汇的瞬间,便已明了对方是一名武道宗师,甚至与自己相同,对武者身份的认同要大过灵修的身份,尽管从灵压来看,对方是一名五品灵修,并不算弱。 “徐胜。” “沈无眠。” 双方不约而同地报上名号,许腾见状,忙对徐胜道:“侠僧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本来见天色已晚,我正打算明日再到青叶寺拜访,却是省却了一番功夫,这位正是我此前提过的墨师,霜衣剑客沈无眠。” 沈无眠拱手道:“依照原定计划,在下上个月便该来四谛郡拜访贵寺,奈何途中遇见意外,耽搁了些许时日,才推延至今。” “原来阁下就是一剑荡平赤炎山十八妖的霜衣剑客,久仰大名。”徐胜并非客套话,这个称号他的确听到过,只是没有跟墨家联系起来,“可惜,阁下来得的时机不大妙,瀛州蛇魔将至,此地早晚会有一场大战,胜负难料,却是无暇招待。” 沈无眠道:“若在下说,正是为此事而来呢?” “这……又是何必呢?八岐蛇魔之所以要来燕州,是因为本寺收留了瀛州逃难而来的王室众人,并且与之达成交易,承诺助其败敌,此乃本寺私事,而贵方实无义务帮忙。” “斩妖除魔乃我人族大义所在,更何况对方是以灾祸而闻名的大妖魔,此虽贵寺私事,同时也是人族公事,更何况,自从墨家与贵寺达成合作以来,我方提出的每一项条件都得到许可,不仅以师道尊重墨者,还允许我等自由传播学说,贵方重然诺,我方也不能没有表示,思来想去,唯雪中送炭方能展现诚意。” 墨家的思想主张注定不为上位者所喜,要找到一个愿意收留他们的势力,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旁边的许腾也道:“若非我家副首领有要紧事,难以脱身,否则也会赶来此地助贵寺一臂之力。” “都说到这份上,某家再推辞就有些不知趣了,在此谢过两位。”徐胜想了想,又提醒道,“不过寻常墨者还是让他们跟着本城居民一起离开,免得被战斗殃及。” “这是自然,多谢侠僧关心。” 接下来,徐胜又同对方交谈了一阵,直到太阳下山,又跟墨者一起享用了朴素但用料十足的晚餐后,这才告辞离开。 “这位侠僧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光听外界的传闻,还以为是个刻板严肃、不苟言笑之人,没想到竟如此洒脱,倒是与佛门中人惯有的印象相去甚远。”沈无眠感慨道。 “哈,确实如此,初来此地时我还以为他是个极难相处的人,已经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结果比预想中更好说话,而且从这段时日的观察来看,他是一个真正兼爱百姓之人,与儒家那种高高在上的仁爱不同,他是真的将自己当成百姓中的一员,若非已入佛门,我真想拉他入我墨家。” “也不是没有可能……”沈无眠若有所思道,“你注意到没有,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用过‘贫僧’之类的佛门自称,一方面固然是个性洒脱所致,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他并不执着佛门弟子的身份。” 许腾忙道:“不可!侠僧毕竟是佛门中的成名人物,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真要拉他入墨家,哪怕是自愿,莲花寺第一个不放过我们,同时也会引来整个佛门的敌意,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一块可以安心发展的地方,还是别做这种招人嫌的事情。” 沈无眠道:“不一定非要让他成为墨者,只要让他接受我们的理念,便是有志一同之士,何况这世上并不乏兼修多家学说之人,有人兼修道佛、有人兼修儒法,还有人将佛道法儒融会贯通,那么多一个兼修墨佛之人,也没什么奇怪的。” 许腾愣了一下,喃喃道:“这么一说,倒也的确可行,没规定和尚不许修习别家学问,而且我们墨家的理念与佛家本就有许多相通之处,大可求同存异,唯独‘墨佛’一称,不免让人联想到‘魔佛’,不大好听,若是颠倒过来……似乎更受忌讳。” …… 徐胜不知道自己的合作伙伴已将他视为劝诱对象,之后的日子里,他将精力都用在备战上。 因为蜕变出了独一型灵格,三元属性的极限值再度得到提升,尽管《天龙法体》的最后两篇碍于门规无法修炼,但《大乘渡厄法》的第二道法印“须弥印”已然加点成功。 施展须弥印时,身体表面会浮现一层壁障,虽只有薄薄的一层,却如须弥山一般坚固,效果类似于护体罡气,只是没有护体罡气那种随意而发的功能,但无疑让徐胜在面对强敌时,增添了几分保命的胜算。 这般又过了七日,就在擒下蛇魔分身的半个月后,叶衣圣女借由分身与本体的联系,立即感应到了本体的动向,忙唤来徐胜,道:“八岐蛇魔朝燕州渡海来了,短则一日,长则三日,必然能抵达此处,我们要做好迎战的准备,凡七品以下的弟子全部离开。” 徐胜点头道:“撤退计划早已布置妥当,我现在便下达通知,让全城居民撤离,顺便让本寺弟子以保护为名跟着一起离开。” 等他一声令下,整座四谛城立刻进入战时阶段,一股大战将临的气氛弥漫开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三掌立威 青叶寺的广场中,众人无言伫立,四周安静得可怕,针落可闻。 整座四谛城已经化为一座空城,附近的鸟兽也本能地感应到危险,纷纷迁移搬离,就连空气都仿佛凝聚,不再流动,洋溢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感。 广场的中央,是被束缚镇压的蛇魔分身和负责看顾的叶衣圣女。 蓦地,禅定打坐中的叶衣圣女睁开双眼,道:“祂登陆了。” 接着,她抬手抛出一方巴掌大的莲台,莲台见风就长,倒扣在蛇魔分身的上方,绽放出耀目莲花,凝聚成数朵花瓣,将蛇魔分身包裹在里面,缓缓向内合拢。 “你们的死期将临了。” 蛇魔分身没有口出求饶之语,只是冷冷看着众人,蛇瞳中闪烁着残忍的期待,但除了几名修为较弱的阴阳师微微颤抖外,其余人皆置若罔闻。 “无边无际,不动不摇,是诸佛法身。乾坤有坏,虚空不坏,是诸佛法体。 空在前,天在后,真空不动。天有边,空无边,佛得法身。” 叶衣圣女自然不为所动,一边施展法诀驱动莲台,一边弹指射出梵天轮指。 指气贯体而过,正中蛇魔分身的死穴,带出一蓬血雾的同时破去功体,而合拢的花瓣则将蛇魔分身的躯体化去,宛若蒸发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最终只剩下一颗珠子悬浮半空。 这颗珠子便是八岐蛇魔的本源之力,叶衣圣女将其封入莲台,与外界隔绝,如同存于另一个世界,再也感觉不到一丝气息,接着起身,对众人道:“走吧,如此贵客,值得十里远迎。” 只见她一甩双袖,平地骤起云雾,托起众人飞速向外疾驰,最后行至无根山脉中的一座山谷,缓缓降落。 没过多久,一片殃云飘至,同样降落到山谷中,方一落地,便有狂猛气劲横扫而出,将草木连根拔起,逼得众人不得不运功抵挡。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只见数百气息浑厚的妖魔赫然现身,为首者的相貌与蛇魔分身十分相似,只是体型要高大不少,显然就是八岐蛇魔的本体,其一身妖气深不可测,若以灵识探查,便有一种凝望着深渊的感觉,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吞噬掉。 哪怕半个月前就已经做好了迎接此战的准备,可当敌人真正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众人仍旧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身体颤栗者不在少数,纵然彼此相隔百丈之遥。 “喂喂喂,不是开玩笑吧,这种层次的敌人根本不是现在的我们有资格交手的!”为了消除内心的恐惧,唐徵明故意嚷嚷道,“至少再让我修炼八年……不,十年。” 廖潇潇敬佩道:“再修炼十年你就有信心打败祂?” 唐徵明趾高气昂道:“十年后的我肯定能从祂手上逃走。” 若放在平时,这番话必然会引起旁人的吐槽,可眼下众人着实没有这样的心情,倒不如说,他们内心还真有些佩服唐徵明,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在这种情况下讲笑话——哪怕这个笑话很无聊。 空真也忍不住向瀛州人问道:“你们跟这样的敌人交手过?还从祂手上成功逃走?” 播磨道满一脸苦涩道:“多亏了大君留下断后,拖住了对方,即便如此,我们也死了很多人。” 木花樱雪早有觉悟,面无表情道:“的确是无法想象的强敌,但总不能放弃反抗,就地等死吧?” 徐胜催动灵能“明心见性”,将平静的情绪传达过去,安慰众人道:“放心吧,这一战你们的对手并非八岐蛇魔,而是祂身边的妖将,其余的不必操心,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 空真凝重道:“就算撇开八岐蛇魔,不容忽视的妖气还有四个。” 他将目光投向站在八岐蛇魔身后的四个大妖怪,其中一个宛若将多个动物的特征拼凑在一起,它拥有猿猴的相貌、狸的身躯、老虎的四肢以及蛇的尾巴;一个短腿短手,眼睛硕大无比,宛若造型奇特的人偶;一个是长相奇丑无比的女鬼,只看一眼,就会被勾起心中恐惧;最后一个倒是分外熟悉,相比前三个显得正常许多,乃是有九条尾巴的狐狸。 播磨道满介绍道:“鵺、荒霸吐、黄泉丑女,这三位都是八岐蛇魔的旧部,实力不亚于大岳丸,至于九尾狐,原本跟酒吞童子一样是割据一方的大妖怪,如今看来她选择了臣服。” 众人正挑选着各自的对手,对面的八岐蛇魔忽然甩手扔出一物,在地上滚了几圈,正是一颗人头。 “大君!” 播磨道满急忙上前将人头抢回,八岐蛇魔也不阻止,用嘶哑且低沉的声音道:“他是一个可敬的对手,尽管本王想留他全尸,可惜没能收住手,最后只剩下一颗头颅,但不必太伤心,因为你们很快就能与他见面。” 不等众人反应,叶衣圣女开口道:“阁下身为三品强者,竟然还用言语去挑拨后辈,不觉得自降身份吗?” 八岐蛇魔转过视线,一对蛇瞳盯住圣女,道:“就是你多管闲事,镇压了本王的分身?” “不过降妖除魔,替天行道。” “人,有何资格体悟天意。” 话音刚落,八岐蛇魔倏然抬掌,无招无式向前一击,雄浑掌劲迅速跨过百丈距离,悄无声息直击面门。 叶衣圣女鲸吸鼓胸,绵长一口真气,手结莲印,催发护体罡气生生承受妖掌临身,轻退三步消化一空。 但没有喘息的机会,八岐蛇魔的第二掌接踵而至,相比劲力凝实的前掌,这一掌威势汹汹,毁灭劲流奔扫方圆,连地面都被犁出一条宽大的沟壑。 为庇护身后众人,叶衣圣女不闪不避,双掌翻运朝天,一朵莲花从脚下盛开,朵朵花瓣将自身包裹在内,正面承受掌气,顿时再退三步,体内气息为之一滞。 “不差,但还不够。” 八岐蛇魔身形倏动,转眼已至叶衣圣女面前,一掌迅疾袭向右肋,叶衣圣女已然来不及防御。 “大乘度厄,宝瓶印!” 早已暗中蓄劲的徐胜立即上前,以宝瓶印接掌,三分受力,三分卸力,三分借力,凭借强悍的肉身勉强承受住冲击,随后将三分借来的力道连同自身神力一起逆势反击,顿将八岐蛇魔震退。 他强忍住体内震荡的气血,故作平静道:“不宣偷袭,卑劣行径,哪怕江湖三流的武者,也比阁下更有武德。”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宝塔镇自身 “武德?本王为何要遵守人类制定的道德规矩?“ 八岐蛇魔用饶有兴趣的眼神看了徐胜一眼,显然是被对方不符合灵格品阶的实力所吸引,不提超乎寻常的力量,便是修为也仅比接下祂两掌的尼姑差一筹。 徐胜一边化去体内的劲力,一边反问道:“妖魔难道就不讲格调了吗?” “格调……倒也有几分道理,”八岐蛇魔环顾一圈,“此处当为强者之战场,无杂鱼立足之地。” 话音刚落,就见祂微抬手掌,一颗漆黑的光球出现在掌心,散发出极其恐怖的气息。 徐胜瞬间明了对手用意,忙转身喝道:“快退出山谷!” 本就精神紧绷的众人一个激灵,惊慌之余也纷纷醒悟,或催运遁术,或驱使灵能,或同化灵格,以最快速度向外逃跑。 对面的妖将也有数名恍然大悟,其中造型体特的荒霸吐依旧像个人偶呆立原地不动,九尾狐什么也不顾掉头就跑,鵺和黄泉丑女倒是想到了手下,催动妖气携裹着一起逃跑。 “杂鱼退场!” 八岐蛇魔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手下还未离开山谷,五指一握,掐灭掌心漆黑光球,霎时一股毁灭气劲扩散而出,无差别的摧毁一切,叶衣圣女急忙再度召唤莲花包裹自身,徐胜也催动新学会的须弥印,周身密闭气壁,同时双臂抱首护住要害,但其他人就没有留下来对抗的能力,被尽数掀飞出去。 刹那间,昊昊神光穿云破宵,百里大地同受震动,一朵厚重的蘑菇云缓缓腾起,带给观者无边的震撼。 片刻后,只见周围的山丘被尽数摧毁,化为乱石废墟,好好的一座山谷竟而被夷成了平地,两名逃得慢了的阴阳师被卷入其中,脏腑俱裂而亡。 不过,人族这边终究全是精英,除了作为暗棋的瀛州王子和小清没有到场,以及方清月持弓站在远处山顶,余者都是六品灵修,因此绝大多数都及时逃出了破坏力最强的核心区域,只受了点轻伤。 相比之下,八岐军一方无疑伤亡更重,那些有名有姓的妖怪且不论,作为小兵使唤的黄泉军当场亡毙小半,死无全尸。 黄泉军是瀛州神话中死后世界黄泉国的军队,当伊邪那岐前往黄泉寻找死去的妻子伊邪那美的时候,因为没有遵守约定,看了伊邪那美死后的模样,被吓得掉头就跑,伊邪那美羞愤地派出黄泉军追杀, 虽是作为兵卒,但每一名黄泉士兵都是七品灵格,结果尚未与敌人交手,先被自家首领消灭了三分之一。 八岐蛇魔对此浑不在意,反而满意地笑道:“这下视野便宽阔多了。” “连手下的生命都不放在心上,作为首领,你失格了!” 一剑破空疾至,正是唯三抗住冲击而没有离场的沈无眠,其背后浮现一只青色大鸟的虚影。 八岐蛇魔浑不在意,单手化爪抵挡剑锋,溅射连串金辉。 沈无眠身侧寒流蓦然爆发,冻结敌爪迅捷快攻,同时身形一闪,于原地留下一道幻象,真身陡然出现在蛇魔的另一侧,手中宝剑剑尖扫地,由下疾掠横空,刺向胸口。 “霜冻之气,可惜不够强,无法侵入本王功体。” 八岐蛇魔妖气爆发,随手一掌气凝如壁,将沈无眠震退。 “天莲飞虹!” 抓住对手气息转换的破绽,叶衣圣女抬手一扬,七彩流霞如仙似神,凝聚成莲裂地袭出。 八岐蛇魔眼神一凛,伸手阻挡七彩莲虹,但毕竟是同级强者的绝招,以祂的根基也受力不住,被迫后退数步,但同时祂的体表浮起一层貌似薄脆,实则锋锐异常的蛇鳞罡气,将运劲尽数挡下,却是丝毫未伤。 “落梅飞霜!” 沈无眠的剑招接踵而至,背后青鸟虚影一声长鸣,霎时雪落纷纷,天冻地寒,手中宝剑清芒湛湛,快攻连绵不断,每一击均带极冻之气,遏阻蛇魔发动反击。 他的剑速奇快无比,留下残影重重,乍一看仿佛有数十个分身同时围攻,以八岐蛇魔之能竟也之能挡下一半,其余皆以护体罡气阻挡,崩碎霜冻剑气化作一片片冰晶。 徐胜在一旁冷静观察,并不着急插手,刚才的一招交手让他明白,自己只有一击的力量,当他蓄力完满的时候,能够跟八岐蛇魔正面相抗,但也只有一招。 一招过后,他气力泄去小半,便接不下对手的第二击,除非激发“拳打镇关西”,以三倍的力量弥补根基的不足,可眼前的八岐蛇魔与之前的分身相比,心性明显强上许多,不急不躁,一看便知光凭言语很难挫动,即便动用“明心见性”也未必有效,倒是被对方污染精神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因此徐胜选择按兵不动,等待合适的时机,反正眼下仍只是试探阶段。 受冰剑纠缠的八岐蛇魔渐感不耐,正要认真发挥实力教训对方,忽感双足难以移动,目光一垂,发现剑气崩碎后的冰晶堆积在地面,不知不觉中凝聚成冰,将他的双足冻住。 叶衣圣女抬手下压,滚滚掌气卷起被摧毁的山丘巨石,尽数飞袭蛇魔,自身掩随其后,沈无眠猛劈一剑,立即借反震之力抽身而退。 八岐蛇魔冷哼一声,周身妖气勃发,将脚下的冰层与面前的巨石一并震碎,接着三度与叶衣圣女接掌,两股雄浑根基相撼,千丈方圆的地面骤沉百尺! 蛇魔忽感对手的状况与之前大为不同,真气浑然一体不说,而且好似十分熟悉祂的功体特征,如庖丁解牛一般专门从薄弱处穿插而入。 “你!” 一声爆鸣,气劲横扫四方,遭到针对的八岐蛇魔首次吃瘪而退。 不过叶衣圣女也同时负伤,她虽然通过研究蛇魔分身的功体,找到了对方的运气规律,但蛇魔本体的根基远超分身,哪怕遭到了弱点打击,犹有反击之能,顿令她仰面口吐丹红。 “霜凤雪舞!” 沈无眠极催功体,背后的青鸟虚影与自身融合,化作一种冰晶凤凰,急速俯冲而出。 “一者以力正面相抗,一者以速打断节奏,想法不错,但你们的配合太差了。” 八岐蛇魔身上妖气攒动,体表的护体罡气凝聚成一条漆黑大蛇反向咬住冰凤,强行化去表面的冰晶,同时反手插入,并指一夹,雄厚妖气源源灌入剑身,激起神兵剑灵吟啸,震荡白雪飞卷,沈无眠顿时负伤而退。 同一时刻,心知机不可失,徐胜眼中精芒一闪,阐提戒刀入手,以血开刃,早已运转至十成的功力注入刀刃,人刀合一化作疾风卷出。 “断·风无相!” 无相极速之刀斩出,竟是抓住护体罡气离体,尚未回归的刹那间隔,一刀斩中蛇魔胸口,利用神兵的锋利强行破开蛇鳞护甲,妖血飞溅。 八岐蛇魔的三重防御,由外到内分别是护体罡气、蛇鳞护甲以及不死功体,徐胜等人绕过了护体罡气,先一步击破蛇鳞护甲。 “好胆魄!但冒进的战术必然要付出代价!” 八岐蛇魔无视胸口伤势,没有召回护体罡气,而是驱使罡气黑蛇反扑徐胜,欲一击将其格杀,再不济也要重创抹去战力。 “雷峰宝塔。” 徐胜催动灵能,一座石塔从天而降,但不是朝着八岐蛇魔镇压,而是落向自己,将他连同罡气黑蛇一起困在里面。 这样的应对超乎八岐蛇魔的预料,一时也不仅面露讶异,可祂刚要出掌打破石塔召回护体罡气,就感到一股灼热刺痛的光芒扑身而来。 “圣极莲光!” (斋主:竟然没有保存,只好又重新码了一遍……) 第一百六十五章 妖佛合一 面对叶衣圣女蓄势完满的绝招,八岐蛇魔终究不敢再像之前那般仅凭拳脚相抗,单手向下一拍,极恶邪能凝聚成三面由骸骨冤魂构建而成的大门,依次挡在身前。 “八荒罗生!” 神圣莲光撞上罗生门,两股对立的属性产生极端的冲突,莲光以点破面,轻易贯穿第一扇,但撞上第二扇就显得颇为吃力,突破后威能便已消散泰半,如同强弩之末,被第三扇大门轻松挡下。 八岐蛇魔撤去罗生门,再拍出一掌击碎石塔,取回护体罡气,再伸手在胸口一抚,阐提戒刀留下的刀痕瞬间愈合,唯独那个位置的蛇鳞没有重新长出。 同时从石塔内出来的徐胜已是遍体鳞伤,显然被黑蛇罡气折磨得够呛,不过他本就习练了《天龙法体》中的六篇,体质远超常人,再加上及时以“须弥印”保护自身,因此只受了些皮外伤,仅仅看起来伤得严重。 八岐蛇魔目视叶衣圣女,评价道:“精彩的战术,你明明已经从本王的分身身上得到了足够的情报,却故意引而不发,若非本王反应及时,现在怕是已经被你破去死穴。” 接着祂又目视沈无眠和徐胜,道:“你俩一个故意用生疏的配合示敌以弱,行骄兵之计,一个算准了本王战斗的风格,以神兵制造伤口,又出乎意料的使用灵能扣住护体罡气,令本王陷入最为被动的状态,制造出决胜的机会,这套连环计着实精彩!” 三人皆沉默不语,因为从具体战术的执行来讲,八岐蛇魔并没有说错,叶衣圣女在摸透了蛇魔分身的功体后,又根据之前与分身交手的情况,与徐胜一同制定了针对的战术。 唯一的意外在于沈无眠的加入,他是计划外的战力,故而并非故意配合生疏,是真的没有默契,但也的确起到了示敌以弱的作用。 “可惜,再好的智谋到头来也需要以武力施行,而你们的武力与本王相差太远了。” 沈无眠激荡功体,消除渗入体内的剑气,张嘴往地上吐出一口淤血,接着竖剑道:“你太自负了,八岐大蛇,这将是你的败因。” “自负?不,这是知己知彼后的自信,并非只有你们懂得在战斗中收集对手的情报,试探差不多该结束了,”八岐蛇魔以胜券在握的目光扫视三人,“本王知道,你们都留有余力,但就算将这部分考量进去,唔……七成功力,应该就能完美地解决你们。” 只见祂将双手放在身体两侧,掌心朝外,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法测度的妖气从祂体内蕴生,似乎因为功体不全的缘故,祂无法完美掌控这股力道,导致气息向外散发,周遭的沙尘砾石受到影响,纷纷摆脱重力的钳制,浮上半空。 徐胜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在急剧提升,不由变了脸色,尤其是灵能“明心见性”并没有提醒他对方撒谎,如果是因为灵格相差太大,导致灵能无法起效倒也罢了,若对方没有撒谎,是真的认为动用七成功力就能完胜三人,那才是最大的危险…… “顺带一提,本王击杀成武大君的时候,只用了五成的功力。” 话音刚落,八岐蛇魔身影倏动,一肘顶向沈无眠。 沈无眠早已凝神戒备,并将功力催发到极限,虽觉对手迅疾无比,速度远胜先前,却还在他的反应范围内,当即挥剑在身前布下一层冰墙,同时催法剑芒形成剑网,决意以柔克刚,借力打力,不与对手正面冲突。 孰料,只闻锵然一响,冰墙瞬间破碎,八岐蛇魔的动作未有丝毫受到影响,势如破竹顶碎剑网,一肘砸在剑刃上,压得神兵向内弯曲,发出不支的声音。 幸而沈无眠以真气密布柔劲,同时身如鸿飞,一触即退,不予对手发力的支点,堪堪保住了手中神剑。 “你的武艺、根基皆上佳,但意志不够坚定——八荒冥哭!” 八岐蛇魔背后骤现大蛇虚影,扬天长嘶,如鬼哭神嚎,沈无眠的神魂顿受污染,意识“嗡”地一下炸开,识海杂念丛生,再也无法思考。 沛然妖气凝聚成漆黑大蛇,将无力反抗的沈无眠一口吞没,携裹着冲了出去。 “梵天轮指!” 叶衣圣女急忙射出璀璨指气,将漆黑大蛇击溃,可残存的余劲依旧推着沈无眠轰入远方的山壁中,一时地动山摇,乱石崩塌,将人掩埋,气息迅速衰弱到难以感知的地步。 “第一个退场的人出现了,”八岐蛇魔微微一笑,抬手指向徐胜,“下一个,到你了。” 徐胜一言不发,只是高举阐提戒刀斜举朝天,刀气吞吐,化千霞万流笼罩自身,刀意不断高涨,看起来似乎在蕴育极招。 “佛留莲印!” 叶衣圣女急忙来到徐胜身旁,双手结印催动绝招,霎时八朵莲花以她为中心怒放,清圣之气冲霄而起,于半空凝成一座大佛,随后一掌当空击下,无边无际的威压笼罩大地。 “你的修为的确很强,但对上本王还不够强——八荒焦灭!” 八岐蛇魔双足一沉,霎时炙流急窜,熔岩滚滚,陷地之内,山岩土地软化如岩浆,炽热似金水,熔骨噬魂,尽是末日灾景。 四只火焰蛟龙冲腾而出,迎向佛掌,炎流翻腾滚滚,最极端的冲突在一息内爆发,第一条炎蛟被佛掌碾压击溃,第二条炎蛟成功与佛掌同归于尽,第三条炎蛟撞毁大佛,余劲将叶衣圣女也一并创伤击退,最后的一条炎蛟直直冲向徐胜。 眼看就要直面冲击,徐胜突然将手中的阐提戒刀飞掷而出,连带着积蓄的三成功力,化作潮水般的刀罡撞上炎蛟,一声惊爆,阐提戒刀被震飞,而炎蛟威能稍减,继续前冲。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蛇影从地底钻出,与徐胜缠绕在一起,正是借由“雷峰宝塔”被破坏而获得了灵格“白娘子”的小清,两人联手施展术法。 “幻阴诀·冥极玄冰!” “真阳诀·天极烈焰!” “阴阳诀·天地双极万象灭!” 徐胜背后浮现法海禅师的虚影,小清背后浮现蛇妖白素贞的虚影,后者以修长的蛇身缠住前者,纯阴纯阳之力交融在一起,正是合并妖佛之能,蜕变混沌之力。 第一百六十六章 降蛇钵光 如果只是真阳诀与幻阴诀的融合,只会衍生太极之力,但不知道是因为灵格法海与白素贞同属一个神话,存在着紧密的孽缘,还是因为妖力与佛力的融合,总之当徐胜与小清联手施展阴阳诀时,太极之力会进一步被转换成混沌之力。 这是徐胜从未跟任何人提及过的底牌,便是八岐蛇魔感知到这股混沌气息,也不由得脸色一变,急忙催动尚未动用的三成功力,令炎蛟体型陡然壮大一倍,霎时烽火开道,炙热焚炎横空煅烧,宛若炼狱。 若单论灵力总量,徐胜与小清联手也不及强化后的炎蛟,但以混沌之力为基,两颗冰焰光球撞上炎蛟,竟是如同岩浆撞上积雪,仅以自身热量微微下降为代价,轻易将其消融。 八岐蛇魔将功体催至极限,妖气在他体表形成一道八头蛇的黑影,煞气可怖如同实体,双掌分别挡住一颗光球,顿时被震得往后疾退,难以撑住,冰焰光球带来的伤害并不是什么冰冻或者灼烧,而是毁灭。 幸而祂尚有不死功体守护,手掌被湮灭的同时立刻再生,总算没有一击而溃,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要僵持下去,早晚能将混沌之力耗光。 但叶衣圣女哪里会错失良机,当即运功强压伤势,掌心再聚七彩流华,化作巨大的“卍”字印,以陨星坠地之势朝着八岐蛇魔的后背凶猛袭去。 “以为这样就能败吾吗?可笑!” 八岐蛇魔身体一抖,后背莫名凸起,又一个自己从背后钻出,转眼变成双头四臂之躯,扬手挡住叶衣圣女的强攻。 八头蛇的恐怖黑影在两面夹击下压缩变小,最后变得仅比八岐蛇魔的人身大一圈,如同被压到极限的弹簧。 “呜……就差一点点。” 小清面露不支之色,她是全凭灵格的加持才得以施展,而且出招前蓄力已久,不像徐胜有明王真气补充,一旦没能一鼓作气拿下对手,就会陷入后劲不足的窘境。 八岐蛇魔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嘴角微微扬起,祂的真气恢复速度极快,一旦缓过劲来,就能展开反击,一举挫败三人。 混沌之力再强又如何,基数太小,就算放大一百倍,犹然不是祂的对手。 就在强弱之势即将逆转之际,不远处崩塌的山体废墟中一股剑气冲霄而起,一道浑身是血的人影赫然现身。 “玉龙啸雪渊!” 重伤的沈无眠催发禁术超越功体极限,登凝无数飞雪冰屑,尽化作晶莹碧蓝剑芒,汇聚成一条长龙贯空而出,气势排山倒海,冰晶铺天盖地无有穷尽,倾天旋流而下! 三道分身被三神器镇压,一道分身被莲花寺至宝镇压,八岐蛇魔的本体理论上仍可化出四头八臂,但那也要看是在什么时候,眼下遭受两大强招的包夹,光是维持平衡局面便已竭尽全力,哪里还有余力顾及之下,只能眼睁睁看着湛蓝雪龙撞上自身。 混沌之力、佛门莲印、冰雪剑龙,三方联手突破八岐蛇魔的防守,八头大蛇的黑影爆碎消散,一股狂暴的灵力余劲横扫八方。 幸而周遭的山丘早已在八岐蛇魔之前的一击下毁灭,此刻倒也无山可摧,只有十里大地陆沉,天空中的云多被涤荡一空,呈现万里无云的碧空景象,只有爆炸的中央依旧烟尘弥漫。 “成、成功了吗?” 小清紧张的问道,同属蛇种,又有品阶上的压制,令她面对八岐蛇魔时本能会觉得恐惧,就像食物链的下游物种面对上游物种。 徐胜道:“击杀是不可能的,但也决计不会好过。” 这时,叶衣圣女带着重伤垂危的沈无眠降落,方一落地,便有大量血水滴落地面,两人近距离与八岐蛇魔极招冲突,自然躲不掉最后的余劲爆发,皆是伤上加伤。 “前辈!” 徐胜上前就要使用灵能“不药而愈”,却被圣女抬手阻止。 “先救他。” 说完后,叶衣圣女将沈无眠放到地上,就转身戒备八岐蛇魔,防止对方趁机强攻,正因为近战接触,她心知对方还活得好好的。 徐胜急忙检查沈无眠的状况,发现对方伤势极重,已然命在旦夕,眼下尚有强敌在前,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开战,没有时间给他细细检查,当即从身上拿出了一片翠绿如玉的树叶。 这是当初叶衣圣女给他的“救命毫毛”,一直留着没舍得用,但沈无眠一介外人,本欲此事无关,只冲着“替天行道”一词就不惜搏命至此,徐胜又哪里会可惜这么一件宝物。 不过,徐胜很快发现对方伤势太重,意识彻底陷入昏迷,根本无法吞咽,而这片救命树叶必须服下去才能生效。 他犹豫了一下,立即将救命树叶塞进嘴里咀嚼,然后……自然不是嘴对嘴喂食,而是吞咽入腹,利用药师的灵能记录药性,继而使用灵能“不药而愈”重现药效。 徐胜顿觉体内精气如大坝开闸一般洪泄而出,以他的精元修为竟然也有些吃不消,幸好那片救命树叶迅速释放大量的精元,弥补他的亏空,一进一出,不仅没有损耗,反而让他恢复到最佳状态,连之前战斗顺势的元气也一并填补。 沈无眠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转眼已是恢复如初,只不过痊愈的仅有身体,真气依旧空空如也,意识也处于昏迷中,没有苏醒的迹象。 但徐胜来不及思考是否要将人送出战场,就听远处半空传来一个饱含愤怒的声音:“你们这群该死的虫子,竟然将本王逼得如此狼狈,绝对不能饶恕,吾要让你们死得凄惨万分!” 怒声吼如风暴,将弥漫在战场上的烟尘尽数吹散,露出一道完好无损的身影,但其体表血迹斑斑,显然在方才的冲突中受了重伤,只是凭借不死功体愈合了伤势,证据便是祂的护体罡气和蛇鳞护甲皆已消失不存。 “八荒诛神尽虚无!” 与分身性情相同,八岐蛇魔不再维持之前的雍容姿态,怒上眉梢,杀气腾腾,举掌向天,汹涌邪流贯入苍穹,形成一道辐射方圆万丈的暗幕,遮蔽天日,俨然是要以极招轰杀威胁到自己的对象。 一股无可想象的恐怖威压落在身上,徐胜却没有丝毫惧怕之色,反而双目精光一闪:“就是现在!” 他祭出作为魂器的金钵,对准半空中的八岐蛇魔,一道光芒照射而出,正是“降龙钵光”! (斋主:我没有鸽,不信你问一问美国的朋友,现在是不是早上?) 第一百六十七章 逃跑输一半 降龙钵光的压制效果并非固定,具体要视对方有没有相应的抗性、品阶的高低、妖魔血脉的浓度,以及是否属于鳞种而定。 八岐蛇魔毫无疑问属于鳞种生物,而且是最典型的“蛇蛟龙”中的蛇属,而作为灵化者,其妖魔血脉的浓度远超修炼了灵格“八岐大蛇”的灵修,最纯正不过,因此即便其拥有三品的高位灵格,依旧受到了降龙钵光的严重,一身功体瞬间下降三成。 若放在平时,功体下降三成并不算什么,七成功体的八岐蛇魔依旧拥有碾压叶衣圣女的修为,这也是为何徐胜迟迟不动用自己这场宝贵底牌的原因。 唯独眼下祂为了催动极招,将功体运转到了极限,而此时一经削弱,不仅无法顺利运转极招,更是遭到了剧烈的反噬。 只见八岐蛇魔身上妖气逆冲,密布苍穹的暗幕邪流暴走,乃至倒灌入体,霎时天地灵气暴动,激荡的气流在天地间引动惊爆,轰鸣不绝。 与此同时,叶衣圣女心知此刻就是绝杀之机,再无保留,运转残存的全部功力,背后浮现一身碧绿的叶衣佛母的虚影,其身上一条条绿叶嫩枝延伸开来,渗入虚空之中,吸收污秽的天地灵气。 若其它灵格虚影这么做难免会殃及到灵修本身,但叶衣佛母执掌瘟疫,本就擅长净化毒秽之物,吸收灵气的同时转化提纯,化为最纯净的佛元,尽数汇入圣女双掌之间。 “摩诃无量卍莲开!” 叶衣圣女一掌向天,巨大的“卍”字印轰入苍穹,将遮天的暗幕邪流驱散,重现天日,接着一朵朵散发着神圣气息的莲花当空绽放,虚空唱响梵呗,好似有无数信徒虔诚祈祷,佛光圣耀,普度众生。 “可、可恶,竟然在这一步算计吾。” 受到极招逆冲的八岐蛇魔妖血飞溅,身体表面不时还会有暗劲炸裂,但祂顾不得压制伤势,也顾不得报复徐胜,勉力提取残存不多的功力,准备抵挡即将降临的旷世佛招。 充斥天地间的佛气提醒祂,若不加以抵消,即便拥有不死功体,也未必能在这一招的攻击下幸存。 “八荒血印!” 吸收极招溃散的妖力,在融合体内残功,八岐蛇魔掌凝散发灾祸气息的极邪血印,迎向从天而降的圣莲,同时“八岐大蛇”的黑影附着体表,形成护体气罩。 毫无避让的极端冲突,又是引发天崩地裂的一击,但结果早已注定,哪怕八岐蛇魔根基更强,可遭受了层层负面状态的压制,一身本领十不存二,又是仓促应招,哪里敌得过叶衣蓄力完满的极招。 只见圣莲崩碎血印,余势不减的砸在八岐蛇魔的身上,消融护体气罩,接踵而至的叶衣圣女挥出双掌,扎扎实实地击中对方的胸膛,将圣气尽数打入其中,并且循着兵阵轨迹,凝力击破死穴! “啊——” 八岐蛇魔一声惨嚎,身体向后一仰,胸口炸裂,浑浊的妖血溅了叶衣圣女一身,眼看便要坠地身亡。 “你们中计了!” 蓦地,仰倒的身体止住,其蛇尾猛然甩出,带着烈烈罡风正中叶衣圣女小腹,将其重创击飞。 随后,就见八岐蛇魔挺直身体,捂着被挖了一个大洞的胸口,呼呼喘着粗气,眼露侥幸之意。 “怎么会!前辈难道没有击中死穴?” 徐胜急忙将抛飞的叶衣圣女接住,同时以“不药而愈”治疗伤势,但为了防止自己也失去战力,他没有选择再现“救命树叶”的药效,而是再现了其它疗伤丹药。 叶衣圣女的伤势不像沈无眠那般沉重,只是气空力竭,难以再战,她艰难开口道:“我确实击破了祂的死穴,但关键在于,祂身上还有三处死穴。” 八岐蛇魔为了拖延时间,让身体愈合伤势,体贴地解释道:“本王的分身拥有一处死穴,故而一击便破,可本王的功体相当于四倍的分身,自然拥有四处死穴,想要破吾功体,必须连续击破全部的死穴。” “竟然有四处!” 徐胜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不加掩饰地面露诧异之色。 八岐蛇魔见状,只觉之前战斗中被处处算计的憋屈一扫而空,不由得仰面大笑:“你们为了对付本王,真是煞费苦心,可惜百密一疏,终究功亏一篑,虽然没了功力,但要杀你们这些低级生灵,单凭肉身足够了。” “其实,这一可能也在预估之中,”徐胜的脸上震惊神情陡然一敛,“从预期的目标来看,将你彻底击杀,以绝后患,自然是最佳的结果,如若不能,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封印——这才是我们最后的王牌。” 话音未落,小清陡然祭出了八尺琼勾玉,而瀛州小王子也不知何处出现在战场中,手持十拳剑,背后站着负责保护的焰魔堂红绪。 两人各自以鲜血涂抹神器,念咒激活内中的封印,同时焰魔堂红绪用手按在小王子的肩膀上,灌输灵力弥补修为。 “三重结界,雕刻新月符文。” “八式封印,烙印星之伤痕。” 八岐蛇魔脸露惊恐之色,转身欲逃,可已经失去全部功力的祂又哪里逃得了,瞬间就被咒术命中。 一枚代表星星的符文和一枚代表月亮的符文围绕着祂快速旋转,形成封印结界,隔绝空间,向内收缩挤压,任凭祂如何挣扎,都无法打破。 这时,小清加持的灵格“白娘子”时限已到,消失不减,其修为陡然下降,但徐胜早有防备,及时传输功力,继续维持封印。 结界不断收缩,八岐蛇魔的体型也被迫缩小到原来的四分之一,眼见功成在即,突然星星符文消失,来自十拳剑的封印咒术中断。 徐胜连忙转头看去,发现瀛州小王子面露仓惶之色,手足无措,只因其身体表面的皮肉蠕动着,仿佛要分离出一条条虫子,这分明是畸变的征兆,而焰魔堂红绪正竭力帮他镇压。 刹那间,他意识到了一个疏漏,八岐蛇魔会对靠近祂的生灵进行精神污染,像他、叶衣圣女、沈无眠这样武道意志坚定的人能不受影响,小清之前有“白娘子”灵格保护,距离隔得又远,也能抵挡一二,可瀛州小王子这样的九品灵修如何挡得住。 “哈哈哈,百密一疏!百密一疏!你们困不住吾!” 希望再现,八岐蛇魔忍不住发声狂笑,体型又从四分之一扩大到二分之一,并且恢复了一定的行动能力,拼命挣扎,试图打破结界。 “怎、怎么办?”小清也不禁慌张起来。 徐胜心绪沉稳,注意到对方没能一鼓作气挣脱结界,眼神一凛,喝道:“别分心,祂现在精气空虚,神魂不稳,处于最为虚弱的状态,就算只有一件神器,也有封印的可能,不要放弃,继续坚持。” 说到底,原本需要三神器齐聚才能封印八岐蛇魔,但因为对方功体不全,众人就觉得只需两件神器就能成功。 由此可见,三神器的数量并非必要条件,只要封印的咒术力量大过对方反抗的力量,就可以成功。 果然,当小清的情绪稳定下来,持续激活神器后,封印结界不仅没被打破,反而又开始向内收缩。 徐胜也不时利用外挂,消耗行善值来清除他和小清受到的精神污染。 “一群该死的猴子,竟然把吾逼到这种地步……这份屈辱,吾一定会百倍的讨要回来!” 八岐蛇魔眼看难以全身而退,于是大吼一声,三元中还算富裕的神元陡然爆发,一举挣破封印结界,接着头也不回的化光逃跑。 不过,封印结界并非全然无功,硬是从八岐蛇魔身上拽下两道蛇影,吸入八尺琼勾玉中。 第一百六十八章 其他人的战斗 无根山脉中,被八岐蛇魔一掌震出核心战区的木花樱雪等人,正与遭受同样待遇的黄泉丑女等妖怪战斗,尽管立场相对,绝无妥协余地,但双方战斗得并不激烈。 盖因彼此皆晓,这一战的关键并不在他们这边,而在于核心战区。 八岐蛇魔若胜,瀛州众人退无可退,只能轰轰烈烈地来一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八岐蛇魔若败,众妖也只有兵败如山倒一个选择。 便是打个平手,也要视具体的情况而定,比如双方同归于尽,对于妖怪一方便意味着群龙无首,只能一哄而散,各回各家,如九尾狐这样的降臣更是要第一个叛逃,而瀛州众人则会“趁胜追击”,因为牺牲的是莲花寺的领袖,不是他们的领袖。 除非两败俱伤,胜负的关键才会落在他们的头上,既然如此,大可等到战斗结果出来后再拼命,反正不急于一时。 基于这点共同的认识,双方交战时固然不会划水,却也少了几分以命相搏的杀意。 只见山峰间各种术法灵能神通交锋,冰火冲突、风云变幻、雷霆交击、地动山摇,却是精彩有余,杀伤不足,打了半天也没有死几个人。 八岐蛇魔麾下最强的妖怪当属九尾狐,品阶达到了四品,奈何作为降将,并不受八岐蛇魔的信任,战斗时出工不出力,因此播磨道满一人也足以应付。 鏖战之时,上杉妹子踏入战场,却没有找上任意一名妖怪,而是在仔细观察战况后,缓步走向九尾狐,引发后者警惕。 “御先桑并非八岐部下,只是受迫而降,何必如此卖力?难不成你真的诚心替八岐卖命?” 上杉妹子并没有与播磨道满联手的意思,在走到十丈的距离后便停下了脚步,没有继续迫近。 九尾狐一边继续与播磨道满战斗,一边戒备上杉妹子的偷袭,一边反问道:“败军之将,除了给强者卖命,难道还有其它的选择?” 上杉妹子打开纸扇,轻轻摇着,好整以暇道:“自然是有的。” “比如说?” “比如以下克上,重归自由身。” 九尾狐哈哈大笑,身后九条尾巴如钢鞭疾舞,击碎播磨道满召唤出来的电龙炎虎,顺便将人震退,继而瞪着上杉妹子,大声道:“虽然你的提议很令人心动,但因为正我亲身体验过八岐大人的神威,才分外清楚,你们根本挡不住祂,描述得再动人的画饼,不能用来充饥便毫无价值,想让我替你们卖命,实在打错算盘了。” 上杉妹子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黄泉丑女,用纸扇遮住微扬的嘴角,道:“看来阁下是铁了心要给八岐卖命了,真是可悲可叹,昔日的一方霸主,如今竟沦为他人的阶下臣,以跪求生,着实叫人惋惜。” 与此同时,他又以暗语传音道:“我知道御先桑不可能做出头鸟,但若只是落井下石呢?八岐蛇魔的强大,我们又不是没有目睹过,但既然敢站在这里,自然是有几分把握,此战即便不能将其格杀封印,也能予以重创,若真有了以下克上的机会,御先桑真要白白错失?” “跪着生总好过躺着死,在蛇魔神威面前,尔等注定尸骨无存!” 九尾狐正气凛然的呵斥,同时也以暗语传音:“身不由己,除了坐视机会流失又能如何?” 上杉妹子了然,对方必然是受到了某种限制,不能明说,于是一边冷哼故作恼怒状,一边暗语道:“我方可以帮你解除加持在身上的禁锢,八岐蛇魔功力虽强,但术法之道并非祂的强项,有木花神主和播磨寮主在,保管‘药到病除’。” “呵呵,上杉军师何必使计诓我,此刻若解除了那东西,等蛇魔现身,又岂会放我好过,到时候,我除了与你们合作还有其它的选择吗?” “御先桑有何想法,何不直言?” “简单,你们将解咒之术封入符箓中再交给我,若蛇魔真的如你所说一般身受重伤,我自然会助你们一臂之力,反之则当一切没发生过。” “唔……若到时候御先桑直接脱身离开,坐看我们两虎相斗又如何?我们可没有手段能约束阁下遵守承诺。” “且不说蛇魔不死,我叛逃毫无意义,早晚会被抓回,就算我背信弃约,你们也等于少了一个强敌,可以腾出人手对付蛇魔,不管怎样都是有赚无赔?” “有赚无赔的是御先桑你吧?” “合作的前提是信任,你们连一点诚意都不表示,如何取得别人的信任?” “唔……御先桑说得不无道理,罢了,你且与播磨寮主近身接触,让寮主替你诊断是哪种禁锢,之后我们会托妖将解咒符转交给阁下。” “哦,八岐军中竟然有你们的人?别告诉我是雪女,蛇魔知道你和雪女的关系,不会信任她。” “哈哈,是别的妖怪,御先桑放宽心吧,身为王室军师,拙者多少有点本领,不会那么容易被拆穿。” 口头契约已成,双方不再以暗语交流,上杉妹子道:“御先桑给自己取名‘藻女’,想来是以大妖怪‘玉藻前’为目标,但八岐蛇魔又岂会容许你拥有威胁到祂的力量,当你选择臣服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此生不可能实现心愿了。” “那也与你们无关!” 九尾狐怒喝一声,九条狐尾向前伸出,裹住身体,赫然变化成人形,却是一名长相俊美无比的男子,有着柔和的脸、修长的眉、深邃的眼、略薄的唇,眉心一点朱砂痣平添一抹艳色。 “玉藻前”是女性无疑,但九尾狐不一定是雌性,至于名字也是类似的道理,正如叫“上杉妹子”的不一定是个妹子,叫“御先藻女”的也没规定必须是女性。 变成人形的御先藻女与播磨道满近身接战,双方时不时对掌比拼根基,激荡开一波又一波的空气涟漪,引得周遭岩石纷纷炸裂,看起来厮杀得异常激烈。 另一边,廖潇潇与唐徵明联手鏖战荒霸吐神,却是越战越觉得憋闷,因为对手不仅刀枪不入,还能反弹术法,同时不受精神幻术的影响,当真是空手逮刺猬——无处下手。 唐徵明枪出如电,笔直刺在荒霸吐神的身上,只听一声金鸣,枪身在两股力量挤压下弯成了一座拱桥,随后反震而后,将唐徵明弹了回去。 “这是什么鬼东西,感觉就跟铁疙瘩一样。” 唐徵明揉了揉手腕,只觉有些发麻。 与此同时,廖潇潇连出数道蕴含金刚神力的拳劲,隔空轰在荒霸吐神身上,却只是微微撼动,连个伤痕都没有留下,不仅皱眉道:“我的‘天道轮回’也对它无效,若非能感受到它身上散发的灵压,只怕真要将它当成机关傀儡。” 这时,敌人双目陡然一亮,射出两道光线,逼得两人连连闪躲。 这个荒霸吐神行动迟缓,四肢短小,基本没有近身战斗的能力,唯一的攻击方式就是从眼睛处射出光线,有了防备后倒也不难闪躲,唯独它皮糙肉厚,无惧物理、精神攻击,同时还能在体表召唤一面反弹术法灵力的光壁,几无弱点。 廖潇潇道:“不知道诅咒对它有没有效果?” “我对此不抱希望,而且我们也不懂咒术。” 唐徵明叹了一口气,继而建议道:“它行动迟缓,就交给我来对付吧,你不妨去帮助空真师兄,将那只东拼西凑的妖怪干掉。” 廖潇潇稍一迟疑,见敌人仍是一副铁憨憨的模样,确实没什么威胁,便点了点头,飞速驰援空真。 荒霸吐神不肯放过,双目放光便要狙击拦截,唐徵明立即召唤十丈高的护法神,一柄龙纹大刀当空斩下,锵然一声,将对方劈飞出去。 “你的对手是我!” …… 鵺在瀛州神话中属于彻头彻尾的灾兽,它不仅会像蝗虫一样到处吃食庄稼,一旦被杀死,尸体又会引起瘟疫等传染疾病。 身怀灵格“迦楼罗”的空真具备近乎豁免的毒抗,对瘟疫等疾病也有相当强大的抗性,因此他并不惧怕与鵺近身交战,也不畏惧以伤换伤,论速度甚至犹有胜之,因此哪怕低上一个品阶,却丝毫不落下风。 “邪障禁断!” 交手片刻,利用速度的优势,空真抓住破绽一剑刺中鵺的身体,正要催发佛言枷锁,封锁行动,忽有一条暗影从对方腹下穿梭而来,他正要闪躲,却惊觉身体被定住,动弹不得。 对方竟然还有这样的神通! 鵺那张猿猴脸上露出一丝狡黠,过去凡是小瞧它的对手全都死在了它的偷袭之下,眼前的和尚也不例外,当即驱使长着蛇头的尾巴咬住和尚的小腿,同时注入剧毒。 “死!” 鵺举起虎爪拍向空真的脑袋,便要将对手的头颅拍碎。 下一刻,眼前景象陡变,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它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怎么一回事,忽觉后背一痛,巨力袭来,将它击飞出去,意识也跟着重归现实。 “师叔,你没事吧?” 廖潇潇看了一眼空真被咬的小腿伤口,流出的血液已然呈现黑色,而且也散发着臭味。 “无妨,小毒而已。” 空真一剑削向自己的小腿,面不改色地削下一片肉来,果断,后续流出的血液又变回鲜红。 他对伤口浑不在意,也没有询问廖潇潇为什么过来帮忙,只是提醒道:“小心,这个妖怪会定身之术。” “原来如此,难怪师叔在最后时刻停住了手,”廖潇潇面现恍然,“不过,方才我以六度神拳击中它的时候,顺便对它施展了‘天人五衰’,接下来只需保持距离,拖延时间,等待灵能发作即可。” 只要事先有了防备,定身术也算不上凶险,毕竟定住的时间非常短暂,大多数灵能也都是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才能发挥奇效,第二次使用往往就没那么大的作用。 空真正要点头同意,忽见天空一暗,一道邪流暗幕遮天蔽日扩散开来,伴随着一股渗入骨髓的恐惧气息,哪怕相隔数千米,依然能清晰地感知到八岐蛇魔那股恐怖的灵压。 八岐军的妖怪见状,纷纷齐声欢呼,士气大振,仿佛胜利就在眼前。 可它们的欢呼声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一道巨大的“卍”字印贯入苍穹,驱散暗幕,降下朵朵金莲。 空真凝重道:“是圣女的极招,看来那边的胜负即将分晓了。” (斋主:今天就是地藏王的诞辰,凑巧也是本人的生日) 第一百六十九章 隐忧犹存 当覆盖苍穹的“卍”字印以倾天之势坠下时,众妖只是惊而不慌,因为它们能感受到八岐蛇魔的气息固然大幅削弱,可灵压依旧强盛,而以蛇魔的不死功体,气息再弱也能迅速恢复过来。 直到看见八岐蛇魔所化的蛇影飞速向外逃窜,众妖才意识到自家首领是真的败了,当即想也不想地转身就逃,即便有黄泉丑女等妖将奋力弹压也无济于事。 木花樱雪等人自然是趁势掩杀,各种强力术法不要钱地泼洒而出,很是杀伤了不少妖怪,若非最后雪女骤然现身,带着二口女、邪门姬等手下阻挡了一波,只怕最后能将八岐军留下大半。 只是小兵多有脱身,妖将却被截留了一半,其中空真与廖潇潇联手将鵺截住,一直拖到“天人五衰”的效果爆发,旋即空真拼着身受重伤,以大明六字剑的极招将鵺斩杀。 另一个没能逃走的是荒霸吐神,它虽然皮糙肉厚,不惧任何攻击,奈何行动速度实在太慢,连寻常的黄泉兵都跑得比它快。 众人破不了它的防,却能将它拖在原地,一直等到徐胜到来,以雷峰宝塔强行镇压俘虏,一并带回青叶寺。 “……结果便是如此,此战没能彻底消灭八岐蛇魔,但破了祂的护体罡气和蛇鳞护甲,以及封印了一半的功体,总算没有无功而返。” 徐胜再将重伤的沈无眠和叶衣圣女安排妥当后,便向众人讲述了战斗的过程。 唐徵明闻言,双目一亮,道:“也就是说,这条八叉蛇只剩下八分之二的功力,而且没了护身的手段,这不就等于宣告此战我方已经获胜了吗?对方识相的话,应该会乖乖逃回瀛州,如果非要头铁与我们一决生死,凭叶衣前辈一人也足以牵制。” 木华樱雪道:“八岐蛇魔不会逃跑,越是虚弱就越要用胜利来压住下属,否则像黄泉丑女、九尾狐等一旦生出叛心,祂未必压得住,退一步讲,那些部下都对祂忠心耿耿,可等祂回到瀛州,我们再将消息散布出去,那些对祂不满已久的大名和大妖怪们必然联手推翻祂的统治。” 唐徵明不以为意道:“那就是天堂有路偏不走,地狱无门非要闯,只能送祂一程了。” 上杉妹子用纸扇戳了戳下巴,向徐胜问道:“贵派圣女的伤势如何,多久能够恢复?” “外伤是小事,用灵能就能治愈,真正棘手之处在于精神污染,八岐蛇魔在受到极招重创时,用大量妖血浸染了前辈的身体,令其神魂受到了严重的污染,若不清除,恐有畸变的危险,沈墨师也是同样的情况。” 叶衣圣女和沈无眠都不是“队友”,徐胜也没法用外挂帮两人清除污染度。 “也就是说,短时间内我们将失去唯一能同八岐蛇魔正面抗衡的战力,而且两件神器的封印咒术进入了冷却期,同样在短时间内无法使用,反观八岐蛇魔,由于不死功体未破,能迅速恢复伤势,不出三日就能恢复战力,虽然对方被封印了一半的修为,”上杉妹子环视众人,“两倍蛇魔分身的实力,诸位有取胜的信心吗?” 众人无言,当初遇见一个蛇魔分身,就打得他们几近溃败,最后还是叶衣圣女救场。 “是我的错,当时焰魔堂已经替我挡住了八岐的精神污染,但我被八岐的眼神吓得不敢动弹,致使封印咒术失效,让对方逃脱……” 说话者是瀛州小王子,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显然因为自己的怯弱,导致整个作战功败垂成对他的打击颇为严重,尤其别人都完美执行了自己的任务,只有他这一环拉胯,对比之下更显不堪。 播磨道满忙安慰道:“此事怎么能怪亲王你呢?是我们没有考虑周全,不提品阶差距,单论亲王的年纪,有勇气直面八岐蛇魔这样的绝世凶妖,已经胜过世上九成九的同龄人了。” 对这一点众人并无异议,换成他们在十岁出头的年纪,别说直面八岐蛇魔,连出战的勇气都不一定具备,因此谁也没有责怪孝灵亲王,真要细究责任,也是一帮大人疏忽大意,没有将心理因素考虑在内。 毕竟这又不是火影忍者的位面,五六岁的孩子就能上战场杀人,瀛州人没那么牲口。 上杉妹子俯身道:“身为军师,思虑不详,这是我的责任,我愿意……” “现在是讨论谁的责任的时候吗?”木花樱雪斩钉截铁道,“事到如今,便是没有信心,难道我们还能退缩吗?相比过去令人绝望的实力,现在的八岐蛇魔至少能看到取胜的希望,你非要问的话,我也只有一句‘唯死战耳’!” 徐胜附和道:“我的‘降龙钵光’能压制对方三成的功力,再加上我与小清联手再现混沌之力,赢面其实不小,唯独没了封印的神器,只能想办法击中死穴,通过破除不死功体来击杀对方,难度不免倍增。” 上杉妹子忽而又道:“如果对方的功力再增加八分之一呢?” 播磨道满闻言,不由愕然:“这八分之一的功力从何而来?” 木花樱雪皱眉道:“你是说,那件遗失的八咫镜在八岐蛇魔的手上?” 上杉妹子笑着说:“料敌从宽,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祂为了此次破封重生准备了十年之久,找到遗失的八咫镜并不奇怪。” 徐胜问道:“若真有余力,为何此战祂没有动用?若是再增添一重分身的力量,此战胜负难料,祂也不至于要损失两重分身才能脱逃。” 上杉妹子道:“一方面,是祂认为仅凭四重分身的力量足以战胜我们,毕竟开战前,就连我这军师也没想到我方有这么多出人意料的王牌。 “另一方面,自然是一朝被蛇咬的后遗症,想当初祂便是以全盛之身与初代大君交手,结果被封印了上千年,现在破封重出的祂又岂会不吸取教训,给自己留有退路呢?即便其余的部分全被封印,只要还留有一重分身,就有拯救本体的希望。” 徐胜琢磨道:“若依照你的说法,即便祂手中真的持有八咫镜,也不一定敢将全部筹码压上。” 上杉妹子敲着纸扇道:“确实如此,但身为筹谋之人,总不能将胜负的关键押在敌人的胆小谨慎上。” 木花樱雪不耐道:“提出可能的是你,没把握的也是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拙者准备去确认一番,只有知道了敌人的准确情况,才能制定正确的战术,眼下商量得再多,也没有实际意义。” “你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派出雪女?别怪我没提醒,八岐蛇魔不是傻子,不会因为雪女救下祂的手下,就对雪女信任有加,更不可能将重要的秘密告知别人,哪怕再信任的心腹也没用。” “多谢提醒,拙者心中有数。” …… 战后总结会议结束后,众人各自回去休息养伤。 播磨道满刚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没来得及冥想调息,就听到上杉妹子求见的声音,不由心生纳闷。 “上杉军师有事找我?为何方才会议上不谈?” “之前当着大家的面不方便说,有一物我想向阁下讨取。” 播磨道满联想到之前对方跟自己说过的话,苦笑道:“军师不会是想借我项上人头一用吧?” 上杉妹子仿佛被逗乐了,也跟着笑了一阵,可旋即肃容道:“我的确是打算用寮主的首级来取得蛇魔的信任——在原来的计划中。” 播磨道满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脖子,道:“那军师为何改变主意?” “因为侠僧跟真子内亲王成功封印了八岐蛇魔的两重分身,这份战绩超乎了我的预计,如此一来,即便没有寮主的项上人头,我也有办法取得蛇魔的信任。” “军师也有算不准的时候?” 再怎么有觉悟,播磨道满也不会因为自己差点被人当做牺牲品而开心,忍不住暗讽道:“我记得军师曾说,这一战的胜算不超过三成,为何结果反倒是我方大胜?” “我只是二流的智者,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一切的猜想推论皆基于手头拥有的情报,正如沈墨师的参战就不在我的计划内,同样的道理,我不知道侠僧拥有‘降龙钵光’这种恰好克制八岐蛇魔的灵能,也不知道他与真子内亲王联手可以再现混沌之力,估错胜算实属正常。” 上杉妹子没有为了面子强撑,坦率承认自身的不足,此举倒是令播磨道满自觉气量不足,于是收起情绪,问道:“军师要借何物?” “童子切安纲。” 播磨道满稍一思索,便明白对方的目的:“你想拉拢酒吞童子?” “若八岐蛇魔状态完满,酒吞童子必然不敢正面为敌,但以蛇魔如今的状态,只要能晋升四品,酒吞童子肯定愿意帮助我们,下克上这种事,毕竟是咱们瀛州的传统,妖怪也不例外。” 至于击败八岐蛇魔后,实力变强的酒吞童子要如何对付,上杉妹子也管不了那么远,后者总比前者容易对付。 (斋主:前文中黄泉丑女的品阶修改为五品) 第一百七十章 当场捉奸 万籁俱寂之夜,两道人影现身山谷。 “本以为雪女只是胡言,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敢独自来见本王,是认为本王不敢杀你吗?” 八岐蛇魔看着站在面前的上杉妹子,冷哼一声,妖气汹涌扩散而出,震得后者连退数步,却是直接来了个下马威。 “妖主不是不敢,而是不屑杀本人,说到底,杀了我又有什么用呢?之前的战斗中,拙者难道起到过什么作用吗?多一个我,少一个我,丝毫不影响彼此的战力对比。”上杉妹子一脸虚怯的表情说道。 “哦,看来你是觉得自己一方胜券在握。” “恰恰相反,拙者認為妖主才是勝券在握的一方,故而特来投诚,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以妖主的恢宏器量,不会容不下一名人族吧?”上杉妹子语气中满是忐忑不安。 八岐蛇魔心生鄙夷的同时,又不免来了兴趣:“哦,此战明明是你们大胜,我方大败,为何你却认为是吾胜券在握?”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身为智者,哪能只注意一场战役的胜负,从战略的角度来看,此战之前,莲花寺与瀛州王室联合一方与八岐军战力相当,考虑到他们还有各种暗藏的底牌,甚至要略胜一分。 “此战过后,联合方虽胜,却痛失两名主力强者,加上各种底牌皆已揭开,失去出奇之效,如三神器等更是无法再使用,可谓实力锐减,相比之下,妖主虽失去两重分身,却恢复得更快,彼此的强弱之势反而逆转,此为胜弱败强之力,更何况……” 八岐蛇魔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追问道:“更何况?” 上杉妹子稍稍犹豫,继而用确信无疑的语气道:“他人或许不知,我卻很清楚妖主還隱藏了一具分身,联合方若以两重分身的功力作为假想敌,下一次决战必败无疑。” 八岐蛇魔蛇瞳一凛,释放灵压镇住对方,用阴沉的语气道:“连这件事你都知道了,那就休怪本王杀人灭口,毕竟本王无法确认你是真心还是假意?” 上杉妹子在恐怖灵压的威慑下瑟瑟发抖,结巴道:“若、若我是假意投诚,则联合众人早已、已知晓秘密,现在杀我也来不及……若我是真心,自、自然不可能将秘密告知别人。” “说的有道理,”八岐蛇魔微微颔首,旋即话锋一转,“但本王还是不相信你,反正就算现在杀了你,似乎也没什么坏处。” 为求生,上杉妹子着急道:“我、我可以帮蛇主救出一重分身的本源。” 八岐蛇魔哼了一声,道:“以本王的力量,亦无法破坏三神器,你又能有什么方法?” “不是三神器!是、是之前那具单独前来燕州的分身,祂没有被封入三神器,而是镇压在其它的宝物中。” 对于分身的状况,八岐蛇魔多少能感应到一些,之前交战时,的确没有被封印在八尺琼勾玉和十拳剑中,这点祂能确认,于是收回了灵压。 “能用来封印本王分身的媒介,绝非凡物,对方不可能不细心看守,你打算如何解决?” 上杉妹子如释重负,大口大口喘着气,解释道:“并非所有宝物都如三神器一般坚固,据我观察,那件宝物本身是一件魂器,若无神通保护,外力不难破坏,原本由叶衣圣女保管,但叶衣圣女如今身受重伤,又受妖主血液侵染,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余力保护其它,只能将宝物交给别人。” “她交给了谁?” “我不知道。” “唔?” 八岐蛇魔眼神一凛,便要发威,上杉妹子急忙道:“我虽然不知道宝物在谁手上,但我能保证,下次决战时对方必然不敢带在身上,只会留在青叶寺中,届时便是我的机会,我会用最快的速度找出宝物,将其破坏。” 八岐蛇魔沉默半晌,似在权衡可行性,最后迎着对面不安的目光道:“听起来似乎不怎么靠谱。” 上杉妹子赶紧到:“但对妖主有利无害,以我的实力,妖主随便一掌就能将我击杀,毫无威胁可言,杀不杀我并无差别,但我活着,就有机会破坏宝物,替妖主你找回一重本源力量,这是有赚不赔的买卖。” “这不足以买你的性命,当本王不知道吗?就是你通风报信,提前找来莲花寺那名女尼,致使本王分身功亏一篑,若非雪女说是你私下放她回来,早一掌拍死你了。” 上杉妹子喊冤道:“以那位侠僧隐藏的手段,就算没有叶衣圣女驰援,也足以令妖主分身无功而返。” 八岐蛇魔闭目不语,显然并不接受这一理由。 上杉妹子作苦恼状,绞尽脑汁的思考,忽而眼睛一亮,道:“八岐军中有叛徒,暗中给播磨道满等人传递消息。” “谁?” “我不……”上杉妹子看到八岐蛇魔的脸色,立即将后两字咽了回去,改口道,“从消息的内容来看,此妖在八岐军中地位不低,请妖主宽限一下时间,三日内,必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两日,本王要你两日内给我答案,否则即便雪女替你求情,吾也绝不饶你!” “两日也太……我明白了,两日内,一定给妖主打探清楚。” 言毕,上杉妹子便忧心忡忡的离开了。 片刻后,一道两米长的人影从黑暗中走出,披肩散发,有着丰肥的长脸,其貌不扬,形如老妪,上身穿着寻常的衣服,下渗却是以树叶裹成裙,乃是妖怪“山姥”。 “此人方才说了哪些言不由衷的话?”八岐蛇魔开口问道。 “他不认为主上胜券在握,也不清楚主上是否掌握了额外的分身。” 在瀛州神话中,山姥拥有类似读心术的能力,其年轻时曾是动人一时的娇艳女子,但出于对怨念的积累,本是温柔可人的女子变成了凶残的山妖。 不过,山姥并非全是邪恶,其中也有性情善良的,祂有赐予土地丰收和财富的一面,也有吃掉旅人和小孩的恐怖一面,传说邪恶的山姥死后就会使那块土地变的收成很好,而有一位善良的山姥,年轻时曾养育了日本有名的传说人物“金太郎”——即坂田金时——而传为佳话。 “竟然只有这两处吗?也就是说,他的确会帮吾解放被封印的分身,以及打探奸细的身份?” 八岐蛇魔面露讶异之色,祂真没想到上杉妹子竟然这般“诚恳”,本以为十句里面有四句真话就很不错了,没想到竟然只有区区两句言不由衷,而且这两句言不由衷的话在祂看来也不算什么,无非是对方怀疑祂隐藏了另一重分身,只是并不肯定。 对于胜券在握的判断,也是基于这一点,逻辑上说得通。 “以属下的读心术来看,他的确是有付之行动的决心。”山姥想了想,补充道,“但读心术只能读取当下的心思,而人心反复,随时都有变更的可能,因此不能保证未来他会践行承诺。” “够了,不过是个墙头草一样的角色,有些小聪明,不能强求太多。”八岐蛇魔嗤笑一声,“此人心思吾一目了然,若此前一战中,他们成功将吾封印,或者吾只逃出一重分身的力量,他必然会选择做王室的忠臣,反之则叛,这类自私的人吾见得太多了。” 山姥点头道:“从读心术来看,此人确实对王室并无忠心,或者说,他并不愿意忠诚于任何人。” “看来,日后就算他投诚本王,也不能予以重任。” 八岐蛇魔笑了笑,转身与山姥一起离开。 …… 两日后,依旧是万籁俱寂之夜,依旧是两道人影现身山谷。 “东西你带来了吗?” 御先藻女语带急切的问道。 “解咒符我已完成,保证能解开你身上的禁锢。” 播磨道满拿出一张符箓晃了晃,又迅速收了回去,道:“答应我的事情,你可别忘。” “放心,我好歹也是鼎鼎有名的大妖怪,答应别人的事情,岂会背信?” 御先藻女急不可耐的催促道。 “那你将答应做的事情说一遍,别想着敷衍,我向青叶寺的大师借来了能鉴别谎言的魂器,你若敢撒谎,此次交易立即作罢,就当我没来过。”播磨道满捂着符箓,显得很有耐心。 “你可真是多疑,既然这么不信任我,又何必同我做交易呢?” 御先藻女嘴上发着牢骚,表现得很不情愿,心中却是窃喜,身为狐属妖怪,撒谎、魅惑乃是本命神通,任何类似的读心术能力都对他无效。 “你不说,我现在就离开。” “等等,我说还不行吗?只要你将能够解开我身上禁锢的符箓给我,必要之时,我便帮助你们对付蛇魔。” “什么叫‘必要之时’,说准确些。” “下次决战,等下次你们与蛇魔一决生死的时候,我会用你们的符箓解开身上的禁锢,当场叛变,帮你们对付蛇魔,而且只要你们不逃,我也不逃,说得这么详细总可以了吧?” 御先藻女运用话术,有意增加自己的可信度。 播磨道满原地等了一会,似乎在用宝物确认对方有没有撒谎,随后点了点头,将解咒符递给对方,又嘱咐道:“别忘了今日的承诺,只要八岐蛇魔还活着,你就不可能重新成为一方霸主,早晚又要被人擒抓,除非你此生再也不回瀛州,所以对付八岐不仅仅是帮助我们,也是在为你自己的未来而战。” “真啰嗦,好了好了,既然交易已成,你我就此分别,我担心再说下去,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其实,被人发现没什么,被妖发现才严重……” 播磨道满话音未落,忽闻一个阴沉的声音喝道:“九尾御先,你在做什么!” 宛若与情夫会面时恰好被丈夫撞见,御先藻女一个激灵,一脸惊怖的转过头,绝望的发现,声音的主人正是自己最不希望看见的那位。 “真没想到,你就是那个给外人通风报信的奸细,当初本王饶你性命,你就是用这种方式回报不杀之恩的吗?” 八岐大蛇脸色非常难看,祂倒不是相信御先藻女的忠诚,单纯认为自己在对方身上下了禁制,对方不会这么轻易地背叛自己。 若非那个墙头草的上杉托雪女转达口信,告诉祂奸细即将与人会面的时间和地点,只怕祂还被蒙在鼓里,这种被玩弄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御先藻女一见要糟,慌忙道:“蛇魔大人,你听我解……” “御先桑,现在解释还有用吗?祂不可能相信你!” 播磨道满果断施法激活解咒符,拍在御先藻女身上,解开对方体内的禁锢。 与此同时,八岐蛇魔一掌携怒击出,沛然劲力排空轰鸣,御先藻女急忙施术防御,九条尾巴从身后冒出,向前合拢成圈。 雄劲激荡,灰尘飞扬中,御先藻女登时连退数步,虽未受伤,但体内气血剧烈翻腾,几有窒息感,彰显出与对手的悬殊差距——虽然是四品,但战斗从来不是九尾狐的强项。 “你……播磨你算计我!” 身为九尾狐,本就擅长欺骗的御先藻女哪里还想不明白,眼下的局面分明是播磨道满一帮人故意设计,目的就在于逼他与八岐蛇魔对立,想抽身都不行。 播磨道满道:“事到如今说这些有用吗?就算你现在向八岐蛇魔求饶,难道祂还会再一次饶你性命吗?” 御先藻女看向一脸怒容、杀意腾腾的八岐蛇魔,心知对方说得没错,只能按下报复的冲动,道:“单凭你我只会成为蛇魔的口粮,你们有什么手段就赶紧使出来吧,特意创造眼下的局面,肯定是有万全的准备吧。” 播磨道满肃容道:“没有万全,唯死战耳!” “那便去死吧!” 八岐蛇魔冷哼一声,身如浮影急掠,一掌袭出,滚滚妖气凝成八条蛇影飞噬而出,凡是被触摸到的事物直接湮灭无形。 “天狐九华!” “式神法·朱雀灵焰!” 御先藻女和播磨道满联手抵挡,背后分别浮现九尾狐与阴阳师的虚影,却又哪里挡得住,只抵消掉五条蛇影,两人便已吐血震飞。 八岐蛇魔正要一鼓作气先重创一人,忽觉背后一股强压袭来,只得反手回击。 一声惊爆,剩余的三条蛇影被混沌之力摧毁,八岐蛇魔后力不继,不免稍逊一筹,反被震退。 “事不过三,洒家已厌烦跟你的交手,该让一切划上终点了。” 徐胜郑重的宣告道,身上紧紧缠着化为蛇形的小清。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失道寡助 八岐蛇魔看着明显有备而来的缠蛇徐胜,意识到自己有可能中计了,御先藻女也许怀有叛心,但他没有与自己正面厮杀的胆量。 比起联手人族对付自己,直接逃跑,坐看龙虎斗,等到一方败亡一方重伤再回来捡漏,才是九尾狐的作风。 不过,在意识到这点后,八岐蛇魔又意识到另一件事,箭已离弦,不可能回头了,就算祂现在对御先藻女说,自己愿意放对方一马,对方会相信自己吗? 御先藻女在听到后,只会有两种想法,一是认为自己在诈他,企图在他放松警惕的瞬间出手攻击,因此只会更为戒备;二是认为自己心生胆怯,敌不过在场众人方才示弱,毕竟御先藻女不知道自己派人找到了八咫镜,暗藏了另一重分身,所以更要出手,抓住机会一举消灭自己,彻底解决威胁。 这是无解的局,无论御先藻女是否相信八岐蛇魔的话,都会出手,因为站在他的立场,压根不认为八岐蛇魔会放过自己,除非无力为之,而真要无力为之,那就不是八岐蛇魔不放过御先藻女,而是御先藻女不放过八岐蛇魔。 信任危机…… 八岐蛇魔掐灭了脑海中忽然闪现的懊悔念头,既然无法挽回,那便一并歼灭,事到如今,祂更不能有半分示弱,否则叛变的就不只是九尾狐。 “错估本王真正的实力,将是你们今夜的死因。” 心意把定,八岐蛇魔从怀中取出了一面镜子。 “八咫镜!王室的神器竟然在你手里!” 御先藻女高声惊呼,面露惊惧之色,而徐胜和播磨道满早有所料,倒是不觉得震惊,只是脸色变得更加凝重。 “不是只有你们懂得隐藏实力,本王的底牌远比你们想象得更多!” 八岐蛇魔催动妖力,滚滚邪气缠绕在八咫镜上,撕扯开上面的封印,从中吸收自己的本源之力。 上杉妹子认为八岐蛇魔没有动用这股力量,是为了狡兔三窟,给自己留一条退路,避免被一网打尽,这却是他想当然了。 八岐蛇魔好歹也是称霸一时的雄主,哪里会连狭路相逢勇者胜的道理都不懂,真到了关键时刻,孤注一掷的勇气祂还是有的,之所以隐藏,是因为祂还没有完全破解封印,目前只能在随身携带八咫镜的情况下才能取回力量,一旦镜子离体,力量又会被封印回去。 只能说,初代大君的咒术造诣着实不凡,八咫镜作为媒介也着实顶级,而“天照大神”作为瀛州神话的至高神,论名气甚至要强过作为起源神的伊邪纳岐和伊邪那美,综合作用下,八岐蛇魔愣是拿对方留了上千年的封印没辙,只能临时钻一下漏洞。 上回的战斗八岐蛇魔没有将八咫镜带在身上,因为祂担心三神器若是聚在一起,很可能会发生共鸣,同时激发封印咒术,届时祂便真的插翅难飞了。 如今十拳剑和八尺琼勾玉都已经进入冷却期,无法使用封印咒术,祂没了后顾之忧,这才带上了八咫镜。 “千重飞雪绝风雷!” 徐胜当然不可能站在一旁什么都不做,坐等对方提升实力,果断与小清联手施展阴阳诀极招。 阴阳融合,妖佛并能,混沌乍起,霎时奔雷万千,白絮纷飞,紫气濛濛中,雷霆暴雪浩荡而出,足令天地变色。 御先藻女面露懊悔的同时,也不敢有任何留手,身体一转化出原形,随后运转法天象地之术,眨眼间变得有百丈高,化作威风凛凛的巨狐,嘴巴一张,汹涌妖气凝聚成球,怒射而出。 “就算吾不能动,你们也奈吾不得,八荒罗生!” 八岐蛇魔单足一跺,前后召唤出两面骸骨大门,虽然没能尽数挡下攻击,却也抵消了大半,身受余劲冲击,只能闷哼一声,便已凭借不死功体撑住。 如此一耽搁,八岐蛇魔吸收完八咫镜中的本源之力,拥有了三重功体,根基已然远超寻常四品,当即抬手一掌“八荒焦灭”,朝着徐胜盖顶而下。 比起四品的九尾狐,靠着联手才有一战资格的徐胜和小清明显攻强守弱,是更好的突破对象。 “江山炎起!” 蓦地,一道身影出现在徐胜身前,双手高举正面相迎,而徐胜果断扬起金钵,照出“降龙钵光”,削弱敌人三成功力。 下一刻,无可回避的四掌相交,两股炎流激荡,迸发焚山煮海之能,气劲四方爆鸣,八岐蛇魔虽然犹占上风,却也只是略胜一筹,双方在余劲冲击下各自震退。 “酒吞童子,你也来多管闲事!” 八岐蛇魔恼怒地看向来者,正是得到了童子切安纲,晋升为四品“妖怪之王”的酒吞童子。 “我若不来管闲事,等你上门,岂不是要落得跟九条尾巴一样的下场?” 酒吞童子反问的同时,双足一蹬,逆势舞刀疾斩而出,巍然厚重更胜山岳。 御先藻女闻言,不悦地哼了一声,但有强援加入,胜算大增,心知眼下乃是击杀八岐蛇魔的最佳时机,顾不得嘲讽酒吞童子,立即挥舞九条尾巴,展开绵密狂攻。 八岐蛇魔身快错影,躲过九尾攻击的同时,双掌一翻已是强招上手,明明是酒吞童子刀出在前,此刻却反成被袭杀者。 “幻阴诀·冥极玄冰!” 徐胜需要催动降龙钵光,无法分心它处,可这不妨碍他借出自身纯阳之气,与小清的纯阴之气融合蜕变混沌之力。 尽管不是阴阳极招,但得到混沌之力加持的幻阴诀用来妨碍行动绰绰有余,八岐蛇魔被玄冰一冻,速度骤降,酒吞童子反手挥刀迎上拳背当空交汇,受劲震退的同时,再催妖力合刀向前,上身不动反刺而出,横空拉出长白刀痕不散,立掀山风狂澜。 “酒吞童子,你真要助人为虐!” 八岐蛇魔不闪不避,任由童子切安纲砍伤祂的肩膀,在胸口留下一道长长的刀痕,同时一拳轰在酒吞童子的胸口,却是以伤换伤。 “助人为虐又如何,你不会想给我讲什么妖族大义吗? “妖族只有胜者为王,我不帮人对付你,难道要帮你对付别人? “世上只有联弱抗强,哪有联强抗弱的道理? “那帮瀛州人若胜,我照样可以当我的一方霸主,你若胜,我便只能做你的下属,选哪一方还用说吗?” 酒吞童子连续反问的同时,伸手一摸胸口,伤势瞬间愈合——他同样拥有超恢复的能力!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最后的封印 晋升四品的酒吞童子依旧与拥有三重本源的八岐蛇魔存在巨大的差距,但至少是同一层次的强者,不至于一触即溃,而凭借断首不死的超恢复能力,他只要没有被一招格杀,就能在几个呼吸让身上的伤势愈合。 与只是普通灵格的御先藻女不同,酒吞童子自带独一型,这是灵化者的优势,尽管牺牲了其余的灵格能力,但只要有一次晋升了独一型,之后品阶的提升都会一直保留独一型。 战场状况瞬间明了,徐胜以“降龙钵光”在场外压制八岐蛇魔,御先藻女以狐尾远程骚扰,偶尔动用妖元弹狙击,酒吞童子则负责近身搏杀。 三者之间谈不上默契,但因为各自分工不同,倒也没有出现相互干扰的状况。 八岐蛇魔鏖战许久,却始终无法摆脱,没了护体罡气与蛇鳞护甲,祂免不了要受伤,就算有不死功体恢复伤势,但消耗的功力没法快速补充,越拖状态越差。 “一群纠缠不清的虫子,真是烦啊!” 八岐蛇魔反手抓住被从背后飞袭而来的狐尾,掌心勃发蚀骨邪流,顺尾而上,意图袭击御先藻女本体。 然而,御先藻女想也不想,一声嬉笑,直接断去被邪流侵蚀的那条尾巴,随后很快又长了一条新的出来,他没有类似超恢复的能力,唯独尾巴能够迅速再生,可以当消耗品使用。 “你分心了!” 酒吞童子一刀迅疾斩出,被八岐蛇魔伸手抓住,但他另一只手趁隙捣出,正中蛇魔胸口,伴随骨裂之音,沛然巨力将其震伤。 这点伤势自然不被八岐蛇魔放在眼里,但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名声逊色自己的妖怪击伤,便是脾气再好的老实人也要发怒,更别说祂本来就与好脾气无缘,当即狂催妖气,厉行反击。 双妖刀掌数来数往,周边景物瞬收摧残,大片草木倒飞而出,数合之后双妖同时一声沉喝,极致一击于焉爆发,冲撞碰击轰然爆响,骤然狂风肆虐,黄土外翻,炎流席卷,余劲摧毁周遭的两座山丘。 乱石飞扬中,酒吞童子放声大笑:“哈哈,没错,就是这样,这样的搏杀才是我酒吞追求的刺激!” 战场外围,徐胜一边冷静分析战况,一边维持“降龙钵光”的压制,灵能消耗的是神元,而作为六边形满溢战士,徐胜的神元修为足够让他连续使用灵能一整天。 小清依旧以同化的形态缠在徐胜的身上,不过灵格“白娘子”因为到了时限,早已消失,她只是用这幅模样发挥威吓的作用,事实上八岐蛇魔也的确没有尝试攻击两人,想来是见识了之前得到混沌之力加持的幻阴诀,觉得寻常的手段无法突破拦截。 “八岐蛇魔的功力已不足六成,招式的威能削减了不少,而且也不像一开始那般随意妖气,明显是有意克制浪费,若能继续消耗下去,胜算还能提升不少,可惜……” 徐胜转头看向了远方,那边传来了战斗的声音,显然是八岐蛇魔的部下发现不对劲,有意援手,结果被早已埋伏的己方高手拦截,混战成一团。 “暂时不用担心八岐军突破防线,但越是拖延,越容易产生变数,哪怕眼下不是最佳的时机,也必须出手了。” 徐胜行事向来不拖泥带水,念头一经萌发,立即付诸行动,扬手召唤雷峰石塔,朝着八岐蛇魔当头镇压。 “无聊的玩具。” 八岐蛇魔随手向天打出一道掌劲,便要将石塔震碎,孰料石塔的威能超乎祂的预估,碾碎掌劲后继续落向祂的头顶,只能抬掌相抵,却被三倍于自己预估的威能镇得身形一晃,陷入滞碍。 “浮影尘骸!” 酒吞童子把握机会,身形一晃,化作数百道浮影刀光,疾掠杀出。 “八荒禁绝!” 八岐蛇魔双掌勃发妖气邪流,一掌震碎头顶的石塔,一掌化作空间屏障抵挡浮影刀光。 奈何分心力弱,不免被酒吞童子抓到破绽,刀气突破空间屏障上防御较弱的点,成功击中蛇魔的身躯,旋即炸裂出数蓬血花。 但八岐蛇魔顺势以血为引,代替妖力施展“八荒血印”,以半成之招反击命中酒吞童子,将其破肚震退。 “就是现在,狐爆天星!” 哪怕事先没有约定,御先藻女也本能的察觉徐胜有决胜之意,而反正不是自己上前拼杀,他也乐得配合,当即指挥九条尾巴将蛇魔包裹在内,并在内部形成数百倍的重力束缚,同时法天象地的狐狸嘴一张,汹涌妖气凝聚成弹,朝着尾巴裹成的球体怒射而出。 不同于灵修运转极招总是将力量压缩到尽可能小的范围,从而提升杀伤强度,化为妖魔原形的九尾狐根本不讲究这些,只是一味提升威力,当妖气弹命中狐尾球的刹那,狂暴的灵力劲气横扫而出,形成椭圆形的毁灭光晕,包括周遭崩毁的山丘在内,所有遭到波及的物品皆灰飞烟灭。 毁灭光晕的中间,隐约能看见一道狼狈的身影,显然,以八岐蛇魔之能也在这一招下受了重创,不死功体的治愈能力再强,也需要时间才能恢复。 与此同时,由于雷峰石塔被毁,小清再度得到了灵格“白娘子”,于是与徐胜联手施术,阴阳融合,蜕变混沌,再现上一战中使用过的极招。 “天地双极万象灭!” 冰焰光球螺旋而出,以八岐蛇魔的重伤之躯,再挨上这一下,哪怕不死功体仍在,也要当场爆体,混沌之力的破坏力远非寻常灵力能媲美。 正如叶衣圣女之前说过的一样,以强大的力量予以全方位无死角的轰击,即便没有找到死穴的位置,照样能击破功体。 千钧一发之际,忽见八岐蛇魔手中出现一物,流光闪烁间,竟将冰焰光球切开,提前引爆,如此一来,尽管祂没能躲开余劲冲击,导致伤上加伤,但威力大减,已不足以击破死穴。 “是天丛云剑!”酒吞童子皱眉道,“早该想到的,既然他是灵化者,必然拥有灵格‘八岐大蛇’的魂器,这下麻烦了,天丛云剑是瀛州神话中的第一神兵,论锋利犹在三神器中的十拳剑之上。” 瀛州神话中,须佐之男用十拳剑去砍八岐大蛇的尾巴,结果被藏在尾巴里的天丛云剑崩出豁口,于是祂开开心心的扔掉继承自诸神之父的十拳剑,从此改用天丛云剑。 徐胜果断召出阐提戒刀,道:“不管如何,现在祂受了重伤,正是最为虚弱的时刻,趁着不死功体没有愈合伤势,尽快斩破祂的死穴!” 酒吞童子微微颔首,不过当看到缠在徐胜身上的小清时,心中不免泛起复杂的情绪,欲言又止。 可值此关键之际,终究要以大局为重,最终只能收起杂念,看着小清化作一条小蛇钻入徐胜袖中,他摇了摇头,手中太刀一抖,炽焰旋流一瞬勃发,薄快的刀光透着完美的韵律,跟徐胜一起落向蛇魔要害。 重伤的八岐蛇魔眼神异常冷静,就连之前的怒气也一并消散,仿似未曾察觉逼身杀气,手中天丛云剑半斜向地,觑得几不可捉的一点缝隙,旋剑挡下先行一步的阐提戒刀,随后身形腾空翻滚,一剑如燕反袭紧随在后的酒吞童子。 “来得好!” 有意要发泄心中的闷气,酒吞童子随手负背一格,交叉的妖火毫无凭依焚天而起,烧向对手。 但八岐蛇魔似乎早有预料,先一步退后避开,同时身影腾挪,改变目标,反手一剑斩向徐胜。 “断·地无限!” 早已暗中蓄力,刀与剑碰撞刹那,徐胜勃发庞然巨力将八岐蛇魔砸向地面。 本该配合夹攻的酒吞童子也没料到会有这等变化,稍稍一愣,立即转身俯冲地面,刀上焚灼之气,化作炎流翻腾滚滚。 身嵌地面,移动受滞,八岐蛇魔干脆放弃腾挪,将天丛云剑放在腰侧,摆出了拔刀术的姿势。 “秘剑·燕返!” 迎接酒吞童子的是超乎想象的不凡剑招,完全看不清剑路,无法闪避也无从抵挡,锋利的天丛云剑连妖火也一并切开,同时从右上方斜斩而下,将酒吞童子的脖子和左臂一并斩断! “怎么会——” 酒吞童子离体的首级难掩震惊之色,他是真没想到对方会有如此高明的剑术造诣。 “旁人只知道吾是灵化者,却不知道吾在还是人族的时候,就已经是剑圣级别的剑客了。” 八岐蛇魔知道断首杀不了酒吞童子,于是又是一掌袭向对方的首级。 徐胜哪能坐视对方杀死自己的帮手,一刀旋空而下,绞碎仓促而发的掌气,随后转身杀向八岐蛇魔。 刀剑以旁人难以观察的速度迅速交锋,剑路走势妖冶难测,几近技巧巅峰,刀路却是无招胜有招,境界更胜一筹,令刚刚嚣张了一回的八岐蛇魔大感憋屈,就好像尿到一半被人堵住了一样,念头无法通达。 比拼技巧,徐胜完全不怵任何人,断空刀法本身就是就是世上顶级的刀法,又被修炼到圆满无暇的境界,除非遇见那种超越“技”的境界,达到“入道”境界的刀剑宗师,否则无人能单凭技巧胜过他。 可惜,实战比拼的不仅仅是技巧。 境界归境界,胜负归胜负,根基的差距令稍占上风的徐胜难以速胜,而在片刻之后,他更是发现自己手中的阐提戒刀难敌天丛云剑的锋芒,在千百次的交锋中,刀身竟而出现了裂纹。 “哈哈哈,吾承认,汝之刀技更胜吾之剑术,但是,汝之刀不如吾之剑,而兵器亦是武者的一部分,你终究赢不了吾。” 八岐蛇魔正要凝力一剑斩断阐提戒刀,忽觉左侧拳劲扑面而至,却是酒吞童子将身体拼接回去,狂傲跋扈猛招突进,拳裹爆裂气浪而来,无奈之下,只能忍着伤躯再提元功,五指回敬沉重一击。 双方拳背相抵,是最为直接的根基碰撞,内力比斗,拔山裂地之能囊括方寸,彼此以伤换伤,而八岐蛇魔伤势未愈,更添严重。 徐胜不留蛇魔喘息时间,一改刀势厚重,瑰丽之象仿若青峰敛黛,刀气快攻如暴雨,层层剥落,逼得对手只能忙于应对。 酒吞童子见自己兵器不如,刀法也不如,干脆收起童子切安纲,只以拳掌迫敌,尽使一些以伤换伤的招式。 一人一妖各自进攻,一先一后,一左一右,谈不上配合,但互不干扰。 八岐蛇魔被压迫得难以恢复伤势,只能强撑残躯应对,偏偏祂的对手不止眼前两者,尚有一直九尾狐徘徊在外,并且气势越来越盛。 “你俩闪开!” 气势攀至顶点,御先藻女也不管徐胜和酒吞童子来不来得及退走,果断催发极招,巨大的法天象地快速缩小,变成薄薄的一层狐影笼罩在他的体表,虽无之前威势浩大,但能量也被压缩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当即朝着蛇魔飞速驰去。 八岐蛇魔知道强行拖着徐胜和酒吞童子没用,对面三个根本就不是一个阵营,完全不会手下留情,当即震退两人,沉腰弓步,再施“八荒禁绝”。 功力消耗只剩两成,身上的伤势也只恢复了六成,八岐蛇魔难以抵挡狐影冲击,被压得向后疾退,眼看就要撞上乱石废墟,忽而一股力量涌入体内。 “这是……本源之力!” 那个上杉妹子竟然没有撒谎,真的替自己解开了封印,取回了一重本源之力! 八岐蛇魔心下狂喜,连忙将这股力量吸收入体,顿时根基暴增,伤势恢复几近痊愈,妖力也得到了补充。 “八荒冥哭!” 御先藻女脸色骤变,却哪里抵挡得住四重本源的蛇魔绝招,霎时暴音侵袭入脑,身上的狐影破碎,重创溅血飞出,全身皮肤爆裂。 八岐蛇魔感受着体内的力量,发出低沉的笑声,腾身浮上半空,居高临下道:“现在,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酒吞童子这一刻也不禁面露惨色,心生退意,但他没来得及采取行动,就听旁边的徐胜道:“逃不了的人是你。” “唔?绝望得已经失去理性判……” 八岐蛇魔刚要冷笑讥讽,忽感体内源力衰退,一股瘟疫的神韵正侵蚀祂的神魂。 徐胜趁机飞扑而上,抓住蛇魔双臂,掣肘行动,并道:“小清,动手!” 变成小蛇的小清从徐胜袖口里钻出,扑入蛇魔的衣襟,触摸到那面八咫镜,霎时光芒大作! 第一百七十三章 曲终妖散 激发三神器的封印咒术对性别有不同的要求,十拳剑只能是男性,八尺琼勾玉男女皆可,而八咫镜只能是女性,这点与灵格的性别的相关,而小清无疑满足八咫镜的要求,触碰刹那,瞬间通过魂器验证,咒术发动。 “住、住手!” 八岐蛇魔惊声尖呼,想要抽身退开,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根本来不及闪躲,封印咒术直接在祂体内发作,宛若螺旋吸力将祂扯入魂器中。 作为三神器中最强的一件,八咫镜的封印之能虽然不及另外两件联合,却比任意一件更强,庞大的吸摄之力令八岐蛇魔无法移动,只能定身半空竭力抵抗。 封印咒术能发挥多少效果,与被封印者的状态强弱紧密相关,正如初代大君手持三神器,论威能无疑远胜持有两件神器的小清和瀛州小王子,然而他对上的是功体俱全、状态完美的八岐蛇魔,最终也只能封印三重本源,不得不将剩下的五重本源另行封印。 此刻的八岐蛇魔无疑是有史以来最虚弱的状态,甚至还比不上半天前只有两重本源的自己,那时候的祂修为固然最弱,可至少身上没有伤势,精神饱满,不像现在这般内外交困,进退不得。 “撒手!” 八岐蛇魔试图将八咫镜扔出去,这样一来虽然仍旧会被封印一部分本源,可至少还能逃出一部分,奈何徐胜将祂双臂牢牢抓住,一时竟挣脱不得,而天丛云剑又在之前遭到御先藻女极招冲击时脱手。 “吾命你撒手啊!” 八岐蛇魔身上又长出两条胳膊,自下往上,正中徐胜双肋,邪流奔涌。 徐胜闷哼一声,感觉肋骨已经被击断,甚至伤到了脏腑,但仍旧没有松开,甚至双臂向内一夹,将对方的四条胳膊全部制住。 八岐蛇魔感受着体内不断流失的本源之力,心下大急,正要衍化成三头六臂之躯震死对方,忽感一阵头晕目眩,神魂异常虚弱,如同病入膏肓般难以提起气力。 祂的识海中,一尊叶衣佛母的虚影高悬,手持枯败的树叶散发瘟疫神意,侵染四周灵识。 到了这一刻,八岐蛇魔哪还不知道自己被自称投诚的上杉妹子给耍了,对方的确履行了承诺,揪出叛徒、解放本源,两步投名状看起来极具诚意,实则都是潜藏暗坑。 九尾狐的当场捉奸不必说,那股回归的本源之力中混杂了一丝叶衣圣女的神魂印记,若在平时,八岐蛇魔必然能提前察觉,加以排除,但以之前的紧急状况,祂根本没有时间仔细辨认,下意识便吸收入体,结果便是眼下的局面,叶衣圣女的神意在祂的识海中兴风作浪。 “你们休想得逞!” 一声怒喝,八岐蛇魔身体陡然膨胀,俨然是要转化成妖魔原形,借此摆脱掣肘。 “休想得逞的家伙是你啊!” 酒吞童子从背后飞扑而至,手持童子切安纲瞄准后颈插入蛇魔体内,伴随一声惨叫,强行中断对方变形,随后伸手抓住蛇魔的双臂,禁锢行动,替徐胜分担压力。 “唔!你们……” 最后一个机会也被阻止,八岐蛇魔眼见挣脱无望,干脆放弃挣扎,只是盯着在场众人,似乎要将他们的模样都烙印在脑海中,但眼神中并无怨恨、懊悔等情绪,反而异常平静,最后停留在徐胜身上。 “好计谋、好胆魄 、好武艺,本王败得无怨,其他人敢阻拦本王,是因为他们有这样的能力,有不得不为的立场,唯独你和你的同伴,着实出乎本王的意料,为何能做到这种地步,是因为人与妖魔的立场之别吗?” 徐胜瞥了对方一眼,道:“你们这群灵化者,不仅变了外貌,连心也变了,自认妖魔,行事不顾仁、不顾义、不讲理、不惜民,四处滥杀无辜,致使生灵涂炭,在大岳丸随手杀掉港口工人的那一刻起,我便知晓,我与你们无话可说,之所以赌上性命也要与你们为敌,除去利益的部分,更多的便是彼此道义相逆,不除掉你,不能证吾道之正义。” 八岐蛇魔一时愕然,祂想过许多种理由,但从未想过,对方不惜一切要除掉自己,源头居然只是大岳丸随手杀掉的几名贱民,实在是……太荒谬了! 祂下意识的想要否认,觉得对方是故意抬出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一对上眼神,便已明了,对方的确是抱有这样的想法,并非随口编个理由糊弄自己。 几名工人的性命固然是源头,但更为重要的是,徐胜从这件事中看出了八岐军的行事风格,认定彼此无法共存,这是信念的冲突。 有的人对此不在乎,有的人却愿意为此赌上性命。 “有趣的家伙,等下次吾再度破封之时,希望你还活着。” 八岐蛇魔扫视了在场众人一圈,缓缓道:“初代大君的实力再强,终究是千年前的人物,他留下的咒术威能已经大不如前,这一回是你们赢了,但三神器封印不了吾太久,希望你们做好迎接吾之复仇的准备,等下次破封,吾将会拥有完整的功体,不会再像现在这般好对付了。” 话音刚落,祂的身影便整个消失不见,彻底封入八咫镜中。 见到这一幕,确认八岐蛇魔的气息不存于世,众人才终于放下心来,毕竟以对方的实力,发生什么样的变数都有可能,不到最后一刻,不敢有任何松懈。 而精神一松,徐胜顿觉身体剧痛无比,尤其是被八岐蛇魔击中的两肋,幸亏修炼了六篇《天龙法体》,连五脏六腑都得到了强化,痛归痛,但并没有破损,否则这两掌就可能让肋骨刺破内脏。 这时,御先藻女忽而对酒吞童子道:“眼下瀛州王室跟八岐军两败俱伤,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不如你我联手将他们彻底铲除,届时回到瀛州,便再无人能制约你我,可以从容平分瀛州。” 酒吞童子冷冷瞥了对方一眼,道:“没兴趣。” 御先藻女继续劝道:“你可想清楚了,现在不收拾掉他们,等将来他们变强了,肯定会转头过来对付我们,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别看他们现在能力欠缺,不如你我,可经历八岐之乱,他们的身心都得到了充足的磨砺,就算回去后立即晋升也不足为奇,到时候你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你要动手就自己去,别想着唆使别人,你那套挑拨的手段对我没用,另外,放下草薙剑!” 所谓草薙剑,也便是天丛云剑,八岐蛇魔被封印了,这把剑却留了下来,而哪怕不考虑魂器的价值,作为神兵它也是最顶级的,自然引起了御先藻女的窥伺。 “哈哈,作为封印八岐蛇魔的功臣,这是我应得的报酬。” 御先藻女用狐尾卷起天丛云剑,避开酒吞童子的攻击,在原地留下无数幻影,向外疾驰,论逃跑能力,他自认瀛州第一。 然而,御先藻女逃出没多远,便有一股暴风雪迎面袭来,更有数不尽的冰雹如箭雨打下,将他的幻影尽数戳破。 “雪女!” 御先藻女催发妖气相抗,他的修为自然在雪女之上,奈何之前催动极招时反被八岐蛇魔震伤,而他又不具备超恢复的能力,眼下能够发挥的实力不足五成,一时竟突破不了暴风雪,反被压了回去。 “御先桑你怎么能背信弃义呢?”上杉妹子从雪女背后缓缓走出,摇着纸扇道,“按照事先说好的约定,我们解开你身上的禁锢,让你恢复自由,而你则帮助我们对付蛇魔,报酬已经提前支付了,你怎么能多要呢?” 御先藻女瞥了一眼从身后追来的酒吞童子,嘿笑一声,道:“我只是记性不好,不小心给忘记了。” “那现在想起来了吗?” “自然是想起来了,看在上杉君助我脱身的份上,我便给你一个忠告吧,蛇魔被封印前曾说这次封印维持不了太久,因为三神器中留存的咒术实在太久远了,威能大不如前,很快祂就能再度脱困,我不认为祂是在恐吓,所以上杉君可千万要小心啊,你算计了祂两回,祂脱困后哪怕会放过其他所有人,也不会放过你。” 说完,御先藻女就将天丛云剑甩给后方的酒吞童子,接着化狐而逃——此举意在引发双方的冲突。 雪女瞧了一眼风驰电掣的狐狸,犹豫了一下,没有出手拦住,转而对酒吞童子凝神戒备。 “草薙剑……” 酒吞童子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剑刃,刀枪不入的皮肤立刻就被割伤,不由赞道:“果真锋利无比,不愧是瀛州第一神兵……拿去!” 他竟是将剑扔给上杉妹子。 “哦,阁下这般大方,倒是令拙者意外,难不成别有所求?” “哼,这是回报你们给我的童子切安纲,草薙剑再锋利,也不如童子切安纲对我更有价值,酒吞童子不欠任何人恩情。” “阁下帮助我们对付八岐蛇魔,已经算是偿还了。” “八岐蛇魔本来就是我必除的对象,哪怕你们不提出合作,我与祂之间也是水火不容,算不得偿还。” 上杉妹子连连点头,觍颜道:“嗯嗯嗯,其实拙者也是这么想的,你我谁也不欠谁,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说出去的话可不能收回。” 酒吞童子没有理会对方的贫嘴,转身走向小清,问道:“此间事了,你要跟我回去吗?” 小清看了看徐胜,面露迟疑之色,不知该说什么。 “好了,我明白你的决定了。”酒吞童子一看对方的表情,便已了然。 “对不起……” “不要道歉,你救过我一回,已经偿还了收留之情,你我谁也不欠谁,以后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酒吞童子没有多言,说完后便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好似真的不在意小清的去留,只在跟徐胜擦身而过时对视了一眼,各有表述。 上杉妹子唏嘘道:“没想到酒吞童子这般豪爽,倒是显得我小人阴谋了。” 徐胜问道:“怎么说?” “我在童子切安纲上做了手脚,本是以防万一,希望他回去后也别发现,否则怕是不会放我干休。” 上杉妹子干笑两声,很快将此事抛诸脑后,将天丛云剑递给徐胜,道:“此物就当做给大师的答谢吧,我想寮主他们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徐胜没有拒绝,虽然里面的灵格对他无用,但神兵本身就是最大的价值,阐提戒刀在之前的交战中有所损伤,需要拿去修补,正好换此物代替,至于剑器不方便发挥《断空刀法》的威力,倒也不是难事,大不了回头学一下《大明六字剑》。 “此物应该也是你们王室的东西,且物归原主。” 徐胜将八咫镜交给上杉妹子,后者笑道:“失去了月读命,却得到了天照,算起来还赚了,看来单凭天丛云剑是不够答谢了,寮主他们还得另外大出血。” “八岐蛇魔已经彻底封印,你们很快就要回去了吧?” “他们应该会着急离开,毕竟越快收复京都,越能安定人心,而且携封蛇之威,足以震慑宵小,重振声势。” “听这话的意思,军师不准备跟他们一起回去?” “大师可别叫我军师,拙者实在承受不起,此次不过占了情报不对称的便宜,小小的贡献了一下智慧。” 上杉妹子一番谦辞,继而道:“九尾狐提醒的话很有道理,哪天八岐蛇魔真要破封而出,决计不会放过我,祂能允许自己败于强者之手,却无法容忍自己被一个看不起的家伙戏耍,这有悖于祂的自尊,为小命计,拙者还是留在中原吧,我连新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尚善美’,崇尚善良与美丽,一听就很正派。” “你喜欢就好。” 徐胜懒得吐槽这个名字,只看着八咫镜感慨道:“没有彻底击杀,终究留有隐患,可惜目前实力不足,也只能退而采取封印,希望将来祂破封的那一天,我能凭借实力与之一较高低,堂堂正正分个胜负。” (斋主:推荐一本《投篮之鬼》,主角的金手指是只要摆出标准的投篮姿势,就一定能进球,简单粗暴,但不是灌篮同人,而是NBA文,在书客十分罕见) 《投篮之鬼》 第一百七十四章 奖励结算 自八岐蛇魔被封印后经过了三日,四谛城的百姓日渐回归,瀛州众人中伤势较轻者已经痊愈,木花樱雪代表瀛州王室履行了之前的承诺,留下了不少瀛州特有的魂器。 诸如剑士系列:九品浪人、八品武士、七品剑侍、六品剑豪,其中还有一件独一型灵格“剑豪?佐佐木小次郎”。 又如阴阳师系列:九品灵徒、八品阴灵士或八品阳灵士、七品阴阳学者、六品阴阳师。 还有巫女系列:九品灵徒、八品神侍、七品神道巫女、六品御神子。 这些灵格未必与莲花寺的灵格体系相兼容,却是一种很好的补充,须知人和人的天赋体质各不相同,莲花寺的灵格未必适合每个人,这些来自瀛州的灵格能让莲花寺弟子拥有更多的选择。 至于没有后续灵格的问题也不用太担心,毕竟世上绝大多数灵修一辈子也未必能晋升六品,像莲花寺的俗家弟子正常情况下只允许修炼到八品,后续得用功劳来换,真要遇见一个绝世天才的人物,宗门也乐意耗费精力,为他寻找合适的灵格。 江湖上有一些教派主张“纯血”,只允许弟子修炼本教神话体系的灵格,不允许修炼其它,但莲花寺不在此列,只要合适,连妖属灵格一样允许弟子修炼,这批瀛州灵格好歹都是人属,畸变概率低,适用性高,莲花寺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偿还人情后,木花樱雪又代表瀛州京都府与四谛郡达成通商友好条款,约定互通有无,顺便定下了一揽子交流计划,只不过得等到他们夺回京都,执掌政权后才能进行。 到了第四天,除少数重伤不易行动者,以及极乐院命则作为外交使者留下外,其余瀛州人迫不及待地踏上了返乡的海船。 “军师真的不同我们一起回去?” 四谛郡东岸港口码头,木华樱雪登船前,忍不住再次向改名尚善美的上杉妹子问道。 “大君的恩情已经偿还,瀛州于我已无牵挂,何况等酒吞童子发现我在童子切安纲上做的手脚,指不定还要找我麻烦,为小命着想,我就不自寻死路了,而且中原那么大,我想到处看看,开拓一下眼界,总是蹲在瀛州一隅之地,容易盲目自大,令眼界变得狭隘。” 束发及冠,腰间佩玉,换上一套中原衣着的尚善美笑嘻嘻地说着,他全身上下连带纸扇在内的服饰都换了一遍,唯独脚下木屐没换,毕竟木屐本来就是中原之物,并不突兀。 “酒吞童子不是八岐蛇魔,即便晋升了四品,京都之地也不是他能撒野的地方,再者,你不是还有她保护吗?” 木花樱雪将目光投向雪女,对方静静站在尚善美身后,一言不发,如同一名侍女。 “正是为了她,我才不能回瀛州,八岐蛇魔已封,余下部众不足为虑,免不了要遭到报复,毕竟受蛇魔荼毒的不仅仅人族,像九尾狐之流的大妖魔也不会一笑泯恩仇,瀛州已无它们立足之地,这也是我劝二口女、邪门姬、烟烟罗等妖留下的原因。” 这些瀛州妖怪被尚善美劝说后,放弃了归乡的念头,被叶衣圣女种下精神烙印,自愿成为佛门护法,留在了莲花寺,以余生来偿还过往的罪孽。 徐胜没有同意此举,但也没有反对,如果换他执法,自然是一掌扑杀了事,可叶衣圣女既然做出了判决,他也不会越俎代庖。 正如莲花寺以前也不是没有捉拿过大奸大恶之辈,其中有因为人情,也有因为从宽判罚,从而得以保留性命的家伙,而徐胜也不会冲进监牢里将他们全部掌毙。 别人已经做出了判决,哪怕不合乎徐胜的心意,只要合乎法度,在量刑范围内,他便不会强行插手更改。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眼下他的实力还不足以让天下人服从他的意志,那就先从自己做起。 说到底,徐胜行事并非随心所欲,一直牢牢遵守莲花寺制定的法度,所杀的对象也都是蛮洲普世道德观中的可杀之人,因为越是执掌杀伐之人,越要约束自己,不能沉迷杀戮,为杀而杀。 播磨道满走过来,插话道:“你可想清楚了,以你在此战中立下的功劳,回去后必然能进入太政,升为大纳言,成为一方豪族指日可待。” 尚善美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了两人一眼,道:“听两位的语气,似乎已经定下此次的封赏了,可是你们别忘了,孝灵亲王才是未来的大君。” 播磨道满不以为然道:“此事自然是得到了亲王的许可,身为臣子,我们又岂会擅做主张?” 尚善美打开纸扇,掩嘴笑道:“呵呵,孝灵亲王便是不满两位的决定,难道他还敢当面提出反对吗?” 播磨道满面露不满,但尚未开口,便被木花樱雪抢先道:“上杉军师,你有什么意见直说便是,何必阴阳怪气,须知此次分别,将来很难再有聚首的机会,此时此刻,以你我共患难的交情,难道不该坦诚相对吗?” 尚善美闻言,收起纸扇,肃容道:“神主说得极是,既为挚友,便该直言相劝,倒是我日常言行轻佻,一时难改恶习,在此向两位致歉。” 他摆出这样诚恳认错的态度,播磨道满便不好再说什么,反而要努力维护对方的面子:“军师也是出于一番好意,是我被成功冲昏了头,辗转逃亡半载,终得功成,不免志得意满,被军师这么一提醒,我也觉得这数日来的言行举止,确实有对亲王不敬之处,日后必定日日自省,免得重蹈覆辙。” “听你这番话,我便知道你根本没有意识到此事之严重。” 尚善美摇了摇头,喟然道:“罢了,反正将来我也不回瀛州,没什么顾忌,索性在此给两位一个发自真心的建议,回到瀛州后,要么立即辞去所有官职赏赐,专心经营神社或阴阳寮,从此不问政事,要么联手建立幕府,架空亲王,别给他执政的机会,让他安心播种,延续王室血脉,否则,你们怕是等不到八岐蛇魔再度破封的那天了。” 木花樱雪和播磨道满不是笨蛋,作为一个组织的领导,自然不是政治白痴,立即明了对方的意思。 木花樱雪稍一沉默,开口道:“军师这番话有些杞人忧天了吧,观孝灵亲王这段时日的表现,既能陪着我们一起逃亡吃苦,在需要他的时候也能挺身对抗蛇魔,堪称咽苦吞甘、令行禁止,这等优点不说比肩初代大君,至少也有了一代明君的影子。” “如果他是昏庸之辈,我反倒不担心了,正因为他有成为明君的潜质,我才担心两位的安危,须知明君和仁慈是两码事,杀兄囚父之人照样能成为一代明君。” 木花樱雪与播磨道满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倒不是认为尚善美说的话没道理,恰恰相反,两人觉得尚善美这番话很有道理,故而无法反驳,但也做不出决定。 要说放弃所有的功劳赏赐,从此抽身而退,不问政事,这不等于之前的辛苦全都白费了吗?明明有机会坐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宰执一国百姓的命运,就这么放弃,又如何舍得呢? 可若要让两人建立幕府,做一个挟君主以令大名的枭雄,同样狠不下心来,毕竟在此之前,他们都是与君主共患难的忠臣,心态哪能一下子就转变到对立面去?哪怕作为枭雄代表的曹操,其野心也不是一朝一日就出现的。 两人脸色阴晴变化不定,久久不语。 片刻后,木花樱雪率先挣脱了纠结,因为她是临危受命,刚从牺牲的前任神主手中接过神主之位,就带着众巫女走上了逃亡之路,没有享受过权力带来的好处,反而只觉得这是压在肩膀上的责任,放下对她而言是一种解脱。 相比之下,播磨道满担任阴阳寮寮主之位十数年,早已熟悉权力的滋味,实在无法割舍,上杉军师的话固然很有道理,可有他立下如此赫赫功劳,接受赏赐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凭什么要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未来之事,放弃眼前的好处? “我决定……” “我觉得……” 两人同时开口,发现撞话后愣了一下,正要相互谦让,尚善美摆手道:“不必告诉我决定,这是你们自己的事,只是要记得,如果你们最后因为此事而亡,我一定会在你们的葬礼上狠狠嘲笑一番,以此佐证我的先见之明。” 两人再度无言。 “好了,该说不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两位也该上船了,别让其他人久等,对了,这时候该怎么说来着?” 尚善美用扇子敲了一下脑门,退后一步,作揖道:“与君之别,蛤蚌分离,我行迟迟秋亦逝。” “这是俳句?”徐胜走了过来,饶有兴致的问道。 “引用古人罢了,可不是我做的,侠僧要尝试一下吗?” “还是算了,身为中原人,还是用中原的诗吧,唔……正好有个合适的。” 徐胜稍稍思索,想到了一首鲁迅做的诗,稍作修改后道:“燕江好景依然在,远国征人此际行。莫向遥天望侠武,西游演完是封神。” 木花樱雪和播磨道满听了后感动不已,双目竟然泛起了泪花,也不知道是真的被诗打动,还是纯粹给徐胜一个面子,反正徐胜当做是前者。 将人送走后,徐胜回到青叶寺寮房,查看此次收获。 任务:宜将剩勇追穷寇(限时5日) 成功条件一:赶走侵占东岸港口的八岐军,奖励行善值12000(已达成) 战斗评价:A 最终结算:12000×2=24000行善值 任务:捕蛇者(限期三个月) 成功条件一:重新封印八岐蛇魔,奖励行善值50000(已达成) 战斗评价:C 最终结算:50000×1.3=65000行善值 这两件任务都只是完成了“条件一”,没能完成奖励更丰厚的“条件二”,第二项任务的评价更是只比最低级的D高一级。 这倒也不奇怪,在封印八岐蛇魔这件事上,徐胜出力虽多,但算不上主力,像叶衣圣女、沈无眠、酒吞童子也不属于“队友”,不会计算在内。 饶是如此,两件任务的奖励叠加之后,令徐胜的行善值达到了空前的116000点,首次突破了十万大关,他顺便打开个人面板进行确认。 人物:徐胜人 神元:23000 气元:35000 精元:30999 技能:灵格“禅师·法海”(100%)、天龙法体(75%)、八卦游龙步(100%)、大轮心经(75%)、大乘渡厄法(20%)、真阳诀(75%)…… 行善值:116000 为恶值:0 独一型灵格“法海”的演绎度在封印八岐蛇魔后,不出意外地达到了圆满,只能说,镇压蛇妖果然是法海的天命,若从演绎灵格的角度来看,封印蛇魔远比击杀蛇魔更有效。 独一型灵格的完美演绎提升了5000点神元,而《真阳诀》的修炼则提升了2000点气元,倒不是说《真阳诀》只有这点价值,而是随着徐胜修为的提升,越往后越难,免不了会被挤压水分。 “七品灵格已经圆满,接下来该考虑六品灵格的晋升仪式了。” 对于六品灵格选择早已定下,徐胜拿起受损的阐提戒刀,集中精神与之沟通。 【六品灵格:传道者】 【属性:人】 【契合条件:七品灵格、至少五门功法修炼圆满、留下足以载入史册的功绩】 【晋升仪式:让至少万人认真聆听自身说法】 【能力:言出法随、慧眼识才、有问必答、薪火相传】 【言出法随:你可以用语言改变周围能量的运行和物质的形状,但不能使之减少或增加,且影响范围越广,消耗神元越多】 【慧眼识才:你可以看出目标的能力素质、天赋资质、血脉运势,接触越久越紧密,获取的情报越详细】 【有问必答:当别人询问你一个问题的时候,只要你拥有相关的知识储备,立即就能做出回答,当你询问别人一个问题的时候,对方必须做出回答】 【薪火相传:你可以将自身的一项能力暂时借给别人,也可以选择永久性赠予】 第一百七十五章 鲜花之剑 过去因为品阶太低,徐胜即便与阐提戒刀沟通,也无法得到详尽的灵格信息,如今总算能窥见全貌。 六品灵格作为中三品与下三品的分水岭,通常拥有质的飞跃,这点从“传道者”的几项灵能效果上不难看出,的确不是凡俗之流。 “晋升仪式不难,以我如今的威望,随便开场法会也不难聚集万人聆听,苛刻之处在于契合条件,‘至少五门功法圆满’于我自是轻而易举,于常人却不亚于天堑,只有天才之流方有希望,‘足以载入史册的功绩’这点也很模糊,也不知道封印八岐大蛇够不够得上标准。” “传道者”的晋升仪式基本白给,不说七品灵修,便是地主豪绅只要肯花钱,也不难请来一万名平民听自己讲废话。 此世的平民生活可不比现代地球富足,徐胜前世那会儿,已经不是吃饭的人主动蹭饭,而是请客的主人积极邀请,遇上朋友请客,得综合考虑距离、交通、时间和彼此交情的深浅,最终决定是否赴宴,大抵上,吃饭不是冲着那顿饭,而是冲着一起吃饭的人。 别人什么情况不知道,但徐胜如果觉得彼此交情不深,宁可在家烧方便面,用十几分钟速战速决,也懒得花上几小时开车去吃一顿山珍海味。 不过,对于此世的平民,只要你愿意包两餐,他们很乐意用一天的时间听你唠嗑,如果包两餐之余还能送点小钱,他们将会是最热情的听众。 当然,一万名只是基础线,聚集的人越多,晋升起来越容易,失败的风险越低。 契合条件中的“七品灵格”同样白给,连属性、神话体系的要求都没有,意味着神属、妖属灵修满足条件都可以晋升。 对徐胜而言,眼下唯一可虑者就是“载入史册的功绩”这一项,自己找人编一本史书自然无用,但瀛州王室无疑会将对蛇魔一役编入史册,就是不知道灵格认不认。 不管如何,徐胜肯定要试上一试,反正试验的成本很小。 放下阐提戒刀后,徐胜又拿起了天丛云剑,集中精神与之沟通。 【三品灵格:灾祸之源】 【属性:妖】 【契合条件:修炼过与灾难相关的灵格、???】 【晋升仪式:引发一场殃及百万人的灾难、???】 【能力:厄运相随、灾神不灭、???、???、???、???】 【厄运相随:凡接触过的对象,在一定时间内将会厄运连连,自身豁免所有诅咒】 【灾神不灭:只要人们对你制造的灾难仍抱有深刻的印象,你就能再度重生】 不出意料,反馈回来的情报中有一堆未知,但光是泄露出来的两项灵能,就足以令徐胜暗呼侥幸。 “战斗中似乎没有发生‘厄运连连’的情况,是我的运势够盛,还是被其它人的灵能抵消掉,又或者需要时间酝酿才能发作?” 徐胜决定等会儿去找叶衣圣女检查一番,万一真的染上了“厄运”,他又傻乎乎地举行晋升仪式,届时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严重的意外。 第二项灵能“灾神不灭”也令他分外庆幸己方采取了封印的方式,而非击杀,否则木花樱雪等人的回归就是自投罗网。 “难怪明知敌人逃亡燕州,意图取得拥有封印咒术的八尺琼勾玉,八岐蛇魔也没有着急追杀,木花樱雪当时对我解释说蛇魔是在养伤,可从对方不死功体的恢复速度来看,根本用不了那么久,八岐蛇魔分明是为了在瀛州制造灾难,给瀛州百姓留下深刻的印象,从而为重生制造前提条件。” 上杉妹子认为八岐蛇魔没有动用八咫镜中的分身,是为了给自己留退路,如今看来,也是情报缺失带来的误判,对方既然另有退路,也就不需要依赖分身。 不过,战斗出现误判实属常见,谁也不可能百分百掌握情报,想做到这点光靠智慧可不够,得偷看剧本才行。 “初代大君没有斩杀八岐蛇魔,而是选择封印,恐怕不只是因为不死功体棘手,也可能是他知道了对方的灵能,明白光凭武力无法彻底消灭蛇魔,只能退而求其次。” 徐胜觉得自己又揭开了历史中的一朵疑云,但很快这点喜悦就被他抛诸脑后,毕竟八岐蛇魔已经被封印,别管是趁妖之危还是机缘巧合,结果就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八岐蛇魔都不可能出现在他的面前。 真要等到祂破封的那一天,想必自己也有了对付的手段,眼下无须焦虑。 徐胜将天丛云剑插入一柄刚让墨匠打造好的精致剑鞘中,小心佩在腰间,因为这将是他未来的主兵器。 他找人询问过,若想修复阐提戒刀,没三个月的工夫根本不可能,偏偏他近期就要晋升,而且晋升后为了提升演绎度,也必须一直带在身边,不能离身,这意味着修复一事只能等到他的六品灵格演绎圆满。 至于“怀璧其罪”一事,倒是不用太担心,天丛云剑被八岐蛇魔藏了千年,别说本就不熟悉的中原人,哪怕瀛州人也根本认不出来,眼下知道此事的只有三人三妖,其中酒吞童子和九尾狐回去了瀛州,小清不可能背叛,剩下的便是尚善美跟雪女这对母子搭档。 虽然尚善美言行轻佻,看起来不着调,但通过这段时间的合作,徐胜觉得此人还是能够信任的,彼此又没有利益冲突,对方实在没理由出卖自己。 当然,真要碰上强敌抢夺天丛云剑,扔掉亦无妨,光看沟通获取的关于晋升仪式的内容,徐胜便知道自己绝不会选择这件灵格,天丛云剑对他而言只是一件锋利的兵器,大不了事后再请圣女出手,将宝剑夺回。 念及此处,徐胜干脆带着剑去寻叶衣圣女。 叶衣圣女没有离开青叶寺,自从被八岐蛇魔以妖血污染了神魂后,至今没有痊愈,倒不是对方的妖血有多么厉害,关键在于她在没有痊愈的情况下,分出一丝神魂意志嵌入八岐蛇魔的本源之力,在最后一战中与其隔空交锋,致使污染加重,因此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才能彻底净化。 徐胜敲门通名,得到许可后进入房间,将天丛云剑递出,并说明了来意。 叶衣圣女集中精神与魂器沟通,立刻得到了完整的信息,颔首道:“的确有这么一项灵能,我恰好有相应的灵能抗衡,故而并未生出感觉,至于你身上是否缠绕厄运,且让我以天眼通观之。” 只见她手拈法印,双目闪烁慧光,往徐胜身上瞧去,道:“你身上的确有一道厄运之气,但因为有阐提戒刀的守护,这道厄运之气影响不到你,只是戒刀如今灵性受损,导致无法驱散,且让我替你清除。” 说话的同时,叶衣圣女背后忽然浮现一道曼妙的虚影,其手提花篮,轻轻一拨,将一大片花瓣撒向徐胜,如星光般渗入体内,徐胜顿觉身体一片轻松,思维变得灵敏了不少。 这是叶衣圣女修炼过的六品灵格“天女”,所谓天女散花本来就是佛门的典故,是说,有一天如来佛祖下面的众菩萨和弟子们开坛讲经,忽然天女现身,手提花篮,飘逸而行,众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 天女将花篮中的鲜花撒到众菩萨和弟子身上,其中落在众菩萨身上的花瓣纷纷脱落,可谓是片花不沾身,而弟子们身上则沾满了鲜花,即使用法力也不能去除。 众人好奇,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现象。 天女回答:“结习未尽,固花着身;结习尽者,花不着身。” 于是,后来天女散花往往用来形容佛教人士的道行,道行深的人,即使天女撒下千万朵花,也不会粘在身上一朵,而道行浅的即使只有一片花瓣,也会沾到身上。 徐胜自然知晓这一典故,只是从刚才的效果来看,“天女散花”的作用并非测量一个人的道行,而是驱散不良状态,说不定还能赋予幸运加成。 “说起来,那位沈墨师至今仍未痊愈,明明外伤我已替他治好,说不定就是这厄运在起作用。” “此人侠肝义胆,于本门有恩,之后我会亲自拜访,替他驱散厄运,若还有其他接触过蛇魔之人,你也一并带来见我。” 徐胜想了想,酒吞童子和九尾狐已经回去瀛州,想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渡海上门求助,而且作为四品妖魔,区区厄运也难不倒他们,剩下的就只有小清了。 之前的战斗中,小清一直配合徐胜使用术法隔空战斗,唯独最后一着为了激发八咫镜中的封印咒术,不得不与八岐蛇魔近身接触,虽说只有那一下,但以防万一,还是让她来净化一下。 “阐提戒刀破损,不便用来厮杀,弟子准备以此剑代替,唯独此剑作为神兵之余,本身也是一件三品魂器,虽说正常而言,不可能被人察觉,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请前辈替我遮蔽灵格,防止惹来强者觊觎。” “此事简单。” 叶衣圣女依旧驱使“天女”散花,一朵朵花瓣贴在天丛云剑的表面,将其彻底包裹住,随后渗入其中,仿佛融为一体,天丛云剑立即从一柄寒光冰冷的杀神利器变成了一柄绚丽多彩的装饰品,看起来就像是魔法少女才会使用的武器。 徐胜强忍住吐槽新造型的冲动,集中精神尝试与之沟通,发现果然得不到任何信息的反馈。 仿佛察觉他的心思,叶衣圣女解释道:“我顺便改变了一下外形,如此一来,谁也不可能再联想到瀛州第一神兵,你不妨给它取一个新名字。” 这一刻,徐胜想起了一个梗:为你的传奇兵器命名前且记住,悲伤之剑葛兰或者神圣复仇者卡索弥尔,这种名字满大街都是,但绝对没有人能承受被粉红毛毛兔杀死的耻辱,想想看吧,我的学徒,如果你非得被杀死,你是愿意被灵魂收割者杀死还是被粉红毛毛兔杀死。 当然,想归想,他不可能真的将天丛云剑命名为粉红毛毛兔,或许他能在杀死敌人的那一刻让对方感受到屈辱,可在此之前承受屈辱的人是他。 这把剑鲜艳靓丽的外表已经跟他的豪侠气质全然不符,不能再取一个充满少女心的粉红名字,否则绝对会被江湖中人当成一个变态对待。 徐胜立即开动脑筋,若只看外表,倒是可以取名“鲜花剑”,令人一目了然,但这个名字实在太没文化了,说出去连学童都要耻笑,哪怕他自认不是满腹诗书的文雅人,也不该取得这么糙。 想了好一会,仍没想到一个合适的名字,徐胜干脆道:“弟子胸无点墨,不擅取名,还请前辈赐下。” 叶衣圣女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不妨叫它‘荼蘼’。” “荼蘼?好名字!”徐胜稍一琢磨,便不禁称赞,“既是花名,同样也与我佛门有关,其花语象征‘末路之美’,亦有杀伐之意,的确再合适不过。” 荼蘼花,又名佛见笑,在很多佛教著作中都有提及,需要注意的是,它并不是彼岸花,真正的彼岸花是曼珠沙华。 佛典中说荼蘼是天上开的花,白色而柔软,见此花者,恶自去除,是一种天降的吉兆。 但天上的吉兆对尘世之人就不是什么好事,恰如彼岸花,花开彼岸,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如此之类,一朵荼靡,一支彼岸花,皆是分离的象征。 徐胜屈指往剑身一弹,道:“从今以后,你便叫做‘荼蘼’。” 剑身沉默不鸣,没有发生因为得到名字而喜悦剑鸣的套路。 想想也是,人家堂堂一个冷酷无情的终结者,愣是被改造成女仆机器人,换谁都不会开心,没有发射剑气噬主,已经很客气了,毕竟跟着八岐蛇魔一起被封印千年,难得出来一趟,只能选择忍辱负重。 徐胜没有在意剑灵的心情,将其插回剑鞘中,又请教道:“弟子的七品灵格已经圆满,六品打算选择阐提戒刀中的‘传道者’,不知前辈可有指点?” 叶衣圣女没有惊讶对方的进步速度,寻思道:“那你得离开青叶寺了,演绎‘传道者’需远游天下,传播道义理念,你有此准备了吗?” “静极思动,弟子正打算去这江湖转一转。” (第三卷 完) (斋主:下一章是平行世界篇,不想看的可以跳过) 平行世界篇 阴阳僧 (当瀛州小王子在逃亡途中身亡,木花樱雪一行人会提前抵达燕州,主动将魂器“阴阳师?安蓓晴明”赠给徐胜,徐胜为节省时间,放弃蜕变禅师的独一型,直接晋升六品) “八荒灵暴!” “千重飞雪绝风雷!” 双强对决,八岐蛇魔浑身蛇影缠绕,宛若群魔乱舞,徐胜左手极阴飞雪,右手极阳轰雷,凭借一己之力施展阴阳诀,双方正面冲突,霎时天地灵气暴乱。 身受余劲冲击,徐胜强忍剧痛不退反进,悍掌临身骤变重拳直捣,惊掀百丈泥尘,汹涌披靡而至。 “此番没有那名尼姑相助,凭你一人,非本王对手。” 拥有不死功体为倚仗,八岐蛇魔乐得以伤换伤,当即心定气沉,眼绽锐光,恰到好处一掌拦在胸前三尺。 拳掌相叠一瞬,空气震爆不休,徐胜骤然变招,双掌推出水火劲流,却是以阴阳之力催动正逆滔天掌,化作螺旋劲力,阴阳生生不息,威能倍增,排山倒海分攻对手身上两处死穴。 “又是以阴阳螺旋破吾死穴,故技重施,此招无用矣!” 左右两手封挡双掌,苍劲一吼啸动风云,八岐蛇魔声如古井无波,气似川浪无尽,妖力再提,凭借修为强行破除阴阳螺旋劲力。 徐胜闷哼一声,震落尘土,已然负伤。 八岐蛇魔居高临下,傲然道:“你的修为远超寻常六品,配合《阴阳诀》克制妖魔血脉的效果,即便越阶对上四品的妖怪之王,也足可占据上风,可惜,本王身上并非只有两重本源之力。” 徐胜神思急转,恍然道:“你找到了八咫镜,取回了被封印的那一重本源!” 由于木花樱雪一行人来得太快,上杉妹子并未赶到,无人帮忙出谋划策,自然也没人提醒八岐蛇魔可能隐藏了一重本源之力。 同时,与八岐蛇魔分身那一战,叶衣圣女并未及时赶来救援,徐胜当场晋升“阴阳师?安蓓晴明”,并利用外挂学会《超?占事略决》,凭借一己之力击破蛇魔的死穴,废了不死功体,将其打成本源之力,并封入魂器中。 之后,八岐蛇魔本体赶来,徐胜与叶衣圣女联手对敌,虽然相比另一个世界少了一个沈无眠,但此世徐胜的实力也远胜同时期的自己,足以弥补差距。 最后仍是因为错估蛇魔身上死穴的数量,导致叶衣圣女重伤,而小清趁机利用八尺琼勾玉将蛇魔的两重本源之力封印——少了一个使用十拳剑的瀛州小王子丝毫不影响这一战的结果。 “你知道的太迟了,八荒血印!” 八岐蛇魔背后张开一对血色双翼,遮蔽半空,催上顶端的妖气更助邪威,从空中俯冲而下,掌劲尚未触地,下方十里大地便已下陷三尺。 徐胜深吸一口气,眼中无畏无惧,尽管这一战没有被迫叛变的九尾狐和晋升妖怪之王的酒吞童子相助,但他依旧拥有底气。 “天地双极万归一!” 雄浑灵力涌动,但并非化作冰焰双球,而是水火风雷四球,围绕着徐胜缓缓旋转,随着他双手一合,四气归一,尽数聚合在他的身上,向着天空冲去。 “吾说过了,你的手段已然无用。” 血翼一振,八岐蛇魔陡然加速,双方冲突一刹那,寰宇震动,风雷激荡,周遭地形赫然化作谷地,映目一片狼藉。 徐胜体表的灵气罩破碎,被八岐蛇魔压着坠向地面,受力身陷千尺,但于最后一刻,他的身体陡然双分,一者依然是他,只是身材更为强壮,相貌更加粗犷,髯发须张,一者却是一位身材高挑,四肢矫健,有着飘逸的长发和完美胴体的绝艳女子。 八岐蛇魔的攻击顿时落空,但祂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见那对男女一左一右分别出掌,正在两肋,祂连忙运转妖力,一声怒吼便要破去纯阴纯阳之力,关键之时忽觉异样,涌入体内的力量竟和自己预料的情况不同。 不是纯阴纯阳,而是阴中带阳和阳中带阴! 阴阳灵力震荡五内,八岐蛇魔身体爆溅出两个血洞,赫然是两处死穴遭破,再算上前一战中被叶衣圣女击破的死穴,祂的三重分身皆遭击破,不死功体当场消除! 分化的男女脚步一旋,相互撞在一起,再度变回徐胜,他开口道:“意外吗?但你方才不是说了‘故技重施,此招无用’,同样的话还给你,竟然想用相同的手段破除我的阴阳之力,你简直就像只会大吼大叫的土拨鼠一样可笑!” 另一个世界的徐胜只学会了《超?占事略决》中的《真阳诀》,此世的他却将整本秘籍都修炼到大成,除阴阳术法外,还有预言、占卜、符咒、五行法,尤其是涉及占卜的《四天一治法》,掌握之后可以精准地算出死穴的位置,做到一击毙命。 八岐蛇魔低头看着胸口潺潺流血的血洞,失去不死功体的祂已无法快速愈合伤势,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祂意识到今天这一战与过往不同,对方的确拥有杀死祂的能力。 “安蓓晴明拥有阴阳极体,这个消息吾有听说过,但万万没想到,这一灵能居然还可以分化出极阳体与极阴体。” 徐胜道:“过去的你依仗护体罡气、蛇鳞护甲、不死功体,出手皆是九攻一守,甚至全攻无守,习惯于以伤换伤,但现在不同了,你会受伤,而且伤势会不断累积,直到将你彻底压垮,希望你能及时适应这一点。” 他这么说并非真的为对手着想,恰恰相反,他刻意提醒八岐蛇魔,为的是加深印象,从而打乱蛇魔的战斗节奏。 一名习惯九攻一守的武者,忽然要学会防守,时刻提醒自己注意对手的招式,进攻时不能再大开大合以伤换伤,最终只会落得进退失据的下场。 八岐蛇魔忽而仰面大笑:“你以为凭这一点小伤就能吓住吾吗?不妨告诉你一件事,哪怕你今日侥幸杀死了吾,吾照样可以再度重生,只要世人尚對吾抱有恐懼之心,吾便永遠不會被殺死,會一次又一次的重生,成為你們揮之不去的噩夢。” “……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徐某拥有鉴定谎言的能力,从方才那段的话真假成分来分心,你的确拥有重生之能,但源头不在‘恐惧之心’,而是其它的东西,你故意这么说,是为了误导我将来的行动——以此可以看出,你已经失去求胜之心,此战你必败无疑!” 徐胜拔出阐提戒刀,掌催阴阳足踩方步,以无双骁勇之姿,踏出战意腾腾的步伐,口念抑扬顿挫的杀调,雄势一击怒海掀涛,阴阳刀气奔袭八岐蛇魔。 八岐蛇魔眼露惊慌之色,似是被说中心魔,显得慌乱无措,直到刀芒即将临身的一瞬,忽然擎出天丛云剑,不偏不倚正抵刀身,擦出万点光火。 旗鼓相当的力量在两口神兵间来回传导,磅礴巨劲瞬卷方圆,霎传天惊地摇之声,阐提戒刀不敌天丛云剑锋芒,剑灵发出哀鸣。 徐胜不欲破坏本门镇寺之宝,只能退让卸劲,可他一生出退意,之前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顿时衰减。 “八荒驰惊!” 敌退我进,八岐蛇魔抓住机会,绝世之能须臾铺展而开,神剑疾挥万钧,每一下都会缠绕一条漆黑大蛇的虚影,其势鬼破天惊,天地亦若同陷黑白。 “断·风无相!” 戒刀化作狂风扫境,与剑锋碰撞,铿锵锐音不绝于耳,徐胜终究心怀顾忌,难以施展全力,稍一疏忽,肩膀便遭到锋利剑气洞穿,一身横练武功全然无效,朱红飞溅。 八岐蛇魔仰面大笑,道:“你说的那些话都很有道理,但那又怎么样?战斗从来不是有道理的一方获胜,而是实力更强的一方才能笑到最后。” 徐胜点穴肩膀,给伤口止血,点头道:“这番话我倒也无法反驳,不得不承认,论综合实力,即便我晋升了独一型六品,犹然逊你一筹。” “哦,承认不敌,你是打算投降吗?” “我的意思是,凭我一人的确赢不了你,所以准备叫帮手了,你可别说我以多欺少。” “帮手?你准备找谁,木花樱雪还是播磨道满,又或者那位尼姑?” 八岐蛇魔游刃有余的问道,前两者根本不给祂放在眼里,而后者若真的伤势痊愈,根本不需要等到现在才出场,只需一开始就同徐胜联手夹击,只有三重本源之力的祂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徐胜叹了一口气,收起刀刃出现许多豁口的戒刀,不急不缓道:“看来你忘记了,阴阳师共有两大绝艺,一项自然是阴阳术,另一项则是式神,这一点就连中原人有所了解,驱使式神可是阴阳师的招牌。” 八岐蛇魔稍一紧张,复又笑道:“虚言恫吓,据吾所知,你晋升阴阳师不到一个月,这么短的时间,你又能从哪里收服强大的式神?” “独一型灵格‘安蓓晴明’有一项灵能,可以通过献祭灵力来召唤异界妖兽,灵力品质越高,召唤来的妖兽实力越强,就在前两天,我依次献祭了四份灵力,召唤来四只强大无比的妖兽,并凭借自身力量与阴阳术尽数收服。” 八岐蛇魔闻言一愣,道:“四份灵力,难道说?” “没错,正是阁下的四重本源之力,除封印在十拳剑中的力量难以取出外,其余的四份皆被我献祭,身为原主人,想必你也能猜到自己的力量能召唤来何种级别的……” 不等徐胜的话说完,八岐蛇魔果断挺剑疾刺,身如飞电,但在即将触及之时,徐胜身前骤然浮现一道召唤术阵,一头巨大青色狮子凭空浮现。 八岐蛇魔心下冷哼,没有改变方向,全力施为,便要一剑将刚召唤的式神连同身后的徐胜一起刺穿。 孰料青色狮子不闪不避,大嘴一张,化须弥为芥子,颠倒乾坤,无视雄浑妖力,直接将八岐蛇魔吞入腹中——其身份正是文殊菩萨的坐骑“青毛狮子”。 青毛狮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似是有些意犹未尽,转身正要向徐胜请功,忽然腹生剧痛,漆黑小蛇从它的鼻孔中钻出,忍不住满地打滚,惨叫连连,最后还是张开嘴巴,将八岐蛇魔又吐了出来。 八岐蛇魔尚未站稳,便觉一物飞速撞来,下意识的挥剑斩出,便要将对方一斩为二。 孰料,以天丛云剑的锋利,命中目标后竟而没能一剑劈开,剑锋在入肉少许后就感受到了强大的阻力,最后更是被偏转向一旁,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剑痕。 “怎么会!” 来不及惊讶,八岐蛇魔瞬间被撞飞出去,手臂扭曲弯折,而撞飞祂的是一头貌如大犬的猛兽,其四足莲花生焰焰,满身金缕迸森森,正是观音菩萨的坐骑“金毛吼”。 与此同时,忽闻一声啸天鼻鸣,一头百丈高的巨大白象朝着八岐蛇魔如战车般碾去,奔跑的四足每一下都引发剧烈的震荡波,撼动大地。 八岐蛇魔受到震荡波的冲击,无法移动身体闪躲,而见到白象来势汹汹的架势,哪里敢以人身承受对方的冲击,当即化出原形与之搏杀,只不过因为失去了五重本源之力,它的妖体也只剩下三个头,看起来颇为怪异。 这头巨大的白象自然便是普贤菩萨的坐骑“六牙白象”,传说中它的力量能撼动须弥山,强不可言,当即与“三岐大蛇”缠斗成一团,而之前的青毛狮子和金毛吼也加入其中。 远处,将这一幕收入眼帘的徐胜再起一诀,将最后一只地藏菩萨的坐骑“谛听”也一并召唤出来,相比其它三兽,谛听不善肉搏,但它眉心的宝珠射出光芒,罩向蛇魔,蛇魔的动作顿时为之一缓,就像是慢速播放的录像一般。 遭到四大坐骑的围殴,饶是八岐蛇魔邪威赫赫,依旧寡不敌众,转眼已是伤痕累累。 徐胜觑见时机,双掌祭起阴阳之力,化作日轮月轮,便要给予对手最后一击。 “没用的!这一次是吾败了,但你别想彻底杀死吾,吾还会再回来的!”八岐蛇魔声嘶力竭地吼道。 “那大不了再杀你一次,你重生几次,我便杀你几次,你的力量只会越来越弱,而我则会越来越强,今天你败给了我,以后就再也不可能取胜,此战实是你胜算最大的一次。” 徐胜不为所动,运转日月双轮轰向蛇魔,合力的一瞬间,一股太极的气息在他身上涌动。 “日月同天破妖极!” 伴随着一声惊天巨爆,“三岐大蛇”被炸得粉身碎骨,最后青毛狮子张嘴一吸,更是连那点遗骸都吞得干干净净,丝毫不存。 远处的八岐军见状,却是当场投降,再无反抗之念。 如果八岐蛇魔最后是被封印,它们或许还会抱有一丝侥幸的念头,另外也担心将来蛇魔破封后会清剿叛徒,可眼下蛇魔自身难保,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妖族向来以强者为尊,向强者屈服并不可耻。 “恭喜大师,成功消灭八岐蛇魔。” “以六品之身越三阶战胜强敌,此战必能载入史册。” 大获全胜的瀛州众人在欢喜之余,纷纷向徐胜祝贺,他们觉得自己正在见证一个传奇。 徐胜摇了摇头,坦言道:“眼下还没到庆贺的时候,八岐蛇魔可能会再度复生。”同时将战斗中八岐蛇魔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并说了自己的几种猜测。 木花樱雪愕然道:“这可如何是好?” 如果八岐蛇魔真的在瀛州重生,那他们回瀛州就等于自投罗网,可若是不回去,总不能一辈子待在燕州吧? 徐胜想了想,道:“待我安排好四谛郡的事物后,便随你们去瀛州,想办法找出八岐蛇魔复生的关键,不让祂继续胡作非为。” “这样最好,这样最好,多谢侠僧援手,吾等铭感五内,感激不尽。” 播磨道满连忙敲定此事,同时向木花樱雪暗使眼神,并使暗语交流。 “大君嫡亲血脉只剩下一个真子内亲王,而真子内亲王又只对这位侠僧亲近,若想让真子内亲王继承大君之位,就得想办法将侠僧留在瀛州。” “这……不大可能吧,像侠僧这样的天才人物,莲花寺不可能放任他长期远离中原,更不允许他被挖走。” “如果是他自愿离开,莲花寺再不满又能如何?退一百步讲,即便不能将人留住,也得促成两人结合,至少得让真子怀上身孕,留下继承人,关于这点,我想真子内亲王本人也不会拒绝。” 木花樱雪权衡在三,终究还是没有其它更好的选择,只能点头道:“听你的!” 两人偷偷看向徐胜,却是下定了决心,哪怕用上美人计,也要将人留在瀛州,木花樱雪更是看向了自己的几名后辈,尤其是拥有完美之乳的极乐院命。 徐胜莫名一个哆嗦,心下纳闷,莫非自己也被妖血污染了神魂? 连忙召来谛听检查自己,果然发现有缠绕着一股厄运之气,最后被谛听一口吞掉。 对于六品晋升为阴阳师,虽是局势所迫,但徐胜并不后悔,只是日后的修行之路不免要有所改变,独一型灵能“神兽招来”着实是一项强大的神通,无论自己晋升几品都能发挥作用,只需打败强大的妖魔,再以对方的妖丹为祭品,便能召唤来同级别的神兽,之后再想办法收服为式神即可。 “若是选择这条路,我的未来怕是要成为一名精灵训练家,而最终的目标是……烛龙?” 第一百七十六章 今日说法 “夫百千法门,同归方寸,河沙妙德,总在心源。 “一切戒门、定门、慧门、神通变化,悉自具足,不离本心;一切烦恼业障,本来空寂;一切因果,皆如梦幻。 “无三界可出,无菩提可求,人与非人,性相平等,大道虚旷,绝思绝虑,若得如是之法,汝与佛何殊? “莫作观行,亦莫澄心,莫起贪嗔,莫怀愁虑,荡荡无碍,任意纵横,不作诸善,不作诸恶,行住坐卧,触目遇缘,总是佛之妙用,快乐无忧,故名为佛。” 青叶寺最大的道场,徐胜坐于中央高台之上,开口说法,舌灿莲花。 道场上人山人海,将近三万之数,不仅仅是四谛城的居民,还有附近乡村的百姓,以及从外郡慕名而来的游人,各个盘膝坐在蒲团上,静心凝神聆听,鲜少有人交头接耳,单看表现倒是比寻常大学生还要有纪律性——虽说其中也有灵能禁止发声和强化注意力的功劳。 既然是面向大众,徐胜自然不会讲一些高深莫测的佛理,浅入浅出,偶尔还会穿插一些有趣的小故事,尽量减少说教的成分,这样的讲演方式反而更受大众的喜欢,不时引起众人会心一笑。 以徐胜的修为,不需要借助扩音器,运转真气便能将声音清晰地传达到每个人的耳旁,此外,他比一般人更注重听众的用户体验,不仅命青叶寺中懂得操控云雾的弟子召来一大片乌云,一直飘在道场上空,遮挡阳光,又命懂得驱使风的弟子为场内听众缓缓推送自然风,消除暑气,还命能操控水的弟子时刻注意给听众身前的茶杯里补上茶水,让他们享受到细致入微的服务。 这可是在其余水陆法会中根本不可能有的待遇,别人举办法会顶多照顾贵宾的感受,至于普通的听众,能准备一个蒲团已经算很客气了,什么遮挡太阳推送清风,想都不用想,烈日当头正好考验旁听者的心诚不诚。 你觉得热,那是因为你的心静不下来,只要心静,自然觉得凉爽。 徐胜当然不会摆这种莫名其妙的谱,此番法会可是为了自身的晋升,哪能马虎大意,举办前他对本门弟子耳提面命,再三叮嘱不可怠慢客人。 这番举措落在儒者和墨者眼中,自然是觉得侠僧体恤百姓,是真正的仁德之君,因为一个人的品德通常体现在细节里,在大处反倒可能伪装矫饰,故意演给别人看。 高台上,徐胜在说完一通浅显的佛理后,道:“只听我一人泛泛而谈,未免无聊,场中诸位施主若在佛法上有疑惑,可举手提问,我会竭尽所能予以解答。”同时以眼神示意道慎方丈解除禁音令。 场内听众面面相觑,却是从未经历过这种事,便是有人萌生兴致,一想到要在数万人的目光下提问,不免有些忐忑,一时无人尝试。 “贫僧有一疑问,空想佛友可否替我解惑。” 就在旁观的莲花寺弟子担心冷场之时,人群中一只手高高举起,徐胜定睛看去,发现是一名陌生的和尚,推测是外地而来,并非莲花寺弟子。 他没有担心对方故意找茬,当下拈起一朵花瓣,运转梵天轮指的法门,屈指射出,花瓣带着金色长虹落入提问僧人的手中,既聚焦了所有观众的目光,又令提问者心中一凛,这等举重若轻的技艺,可见外界对侠僧在武艺上的称赞绝非虚捧。 不过,提问者本来就没有捣乱的心思,并未生畏,用洪亮的嗓门开口道:“敢问侠僧,心既具足,何者是佛?何者是心?” 徐胜不假思索道:“非心不问佛,问佛非不心。” “既不许作观行,于境起时,心如何对治?” “境缘无好丑,好丑起于心。心若不强名,妄情从何起?妄情既不起,真心任遍知。” “再问侠僧,何为佛宝?何为法宝?” “是心是佛,是心是法,法佛无二,僧宝亦然。” 提问的和尚原地思索片刻,缓缓点了点头,双手合十,躬身拜谢道:“多谢侠僧指点,贫僧之惑已解。” 他正要坐回去,徐胜又道:“佛友已解开疑惑,但在场的其他施主未必明了,还请佛友告知他们你的答案。” 和尚愣了一下,旋即想到,莫非对方并不相信他,故意用此法来考验他是真的知道,还是假的知道。 心中顿生不满,但他面上不露分毫,反而以坦荡之姿应对,昂首道:“修行如果不在因地上用功,不知以不生不灭心为本修因来澄浊、解结,一旦遇到境风,烦恼遇缘而生,就易起退心,若能依教观心,安住中道实相,则能圆成无上菩提。 “罪性并不是一个实有,它既不在心内,又不在心外,它是心的幻用,其性本空,觅之不可得,正如人之心性本空,却能生万法一样,佛法原来是不二的,并非在心之外另有一个佛与法。” 这番解释自然比之前的问答要容易懂得多,虽然依旧有些拗口,但四谛郡本就佛法盛行,兼之来参加法会的听众多少有些佛法底子,因此一言开释者不在少数。 “多谢法师解惑。” “大师的问题问得好啊!” “不像是莲花寺的和尚,莫非是金刚寺的弟子?没想到就连外寺和尚也来听侠僧说法。” 没了灵能禁音,坐在和尚旁边的人们纷纷向他合掌致谢。 和尚先是茫然,旋即心灵一动,抬头看向高台,发现徐胜正手拈花瓣,嘴角带笑地望着自己,恰如当年“释迦拈花,迦叶微笑”的典故,他心中豁然开朗,半是惭愧,半是感激道:“多谢侠僧指点,贫僧受教了。” 徐胜哪有这般七巧玲珑心,只是觉得这和尚提的问题太专业,不适合眼下场合,故意装作高人姿态,令其不敢继续提问——事实上也的确歪打正着。 虽是一头雾水,但不妨碍徐胜带着嘉许的表情缓缓颔首,宛若尽在掌握中,接着他又请众人反问。 因为有人当了出头鸟,接下来敢举手的人就多了不少,徐胜故意筛掉那些看起来就很精通佛学的人,故意点了一名五十多岁的大爷——在这个世界,凡人五十岁算不上高龄,但也足够可以称为大爷。 大爷起身后,虔诚一拜,道:“大师,弟子被风疾折磨很是痛苦,想必是我罪障深重,乞求大师慈悲,为我忏罪。” 徐胜听得无言以对,倒不是觉得荒谬,而是想起了禅宗二祖和三祖的问答。 同样的问题,二祖此时会说:“将你的罪拿来,我替你忏去。” 三祖则遍寻周身上下,最后遗憾回答:“弟子未能找到自己罪。” 二祖道:“我已经把你的罪障忏悔净尽了,从今以后,你当归依三宝,过出家人的生活。” 然而,眼前大爷不是拥有如玉慧根的三祖僧璨,而他徐胜也不是二祖慧可,慧可的佛法不是他的佛法,当即喟然道:“既然得了病,那你便该去找大夫,我虽学过一些药学,却不懂得如何治疗风疾。” 大爷对这个回答明显不怎么满意,道:“可若不是弟子罪孽深重,为何要遭受这等病疾折磨?” 徐胜木着脸道:“你之所以遭受折磨,不是因为你罪孽深重,而是因为你没有及时找大夫治病,你早一日治好病,便少受一日折磨。” 大爷茫然道:“若依大师这番话,求佛岂非无用?” “有没有用,得看你是想做佛信徒,还是想做佛学徒,若是前者,求佛可得心安,何来无用?若是后者,专心精研佛法便是,你便是见到佛祖,佛祖也只会给你一本佛经,让你好生学习参悟。” 正如《西游记》中,唐僧师徒十万八千里求来的不是庇佑众生的佛陀菩萨,而是三藏真经,到头来,众生还得靠自己修炼,别想一步登天。 原文中如来便说:“我有《法》一藏,谈天;《论》一藏,说地;《经》一藏,度鬼。三藏共计三十五部,该一万五千一百四十四卷,乃是修真之经,正善之门。” “佛祖无法将人直接送达彼岸,但会告诉你们造船和划桨的方法,你们要自行学习,靠双手渡过苦海,若有人跟你说,只要跪在岸边,求佛祖帮忙就能将你送达彼岸,不用多想,那人绝对是骗子。” 徐胜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否则就要砸破许多人的饭碗,私下里跟人谈谈倒也无妨,一旦公开来讲,就会有人为了“利”来强行搏他的“理”,甚至就连莲花寺也容不下他,如今的他尚无能抵抗这股反动的力量,只能点到为止。 第三次提问,徐胜点了一名五大三粗的中年人。 “大师在上,小人是一名屠夫,常听说人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小人若不屠宰牲畜,如何奉养家人?” “佛说不可杀生,是因秉持众生平等的原则,不该枉造杀孽,而且不同追求的人守不同程度的戒律,正如本寺弟子中,出家弟子守戒最多,在家弟子次之,俗家弟子最少,守戒是为了自我修行,而非强迫他人,就连我曰常也会食肉,如何能强迫尔等弃业? “职无贵贱,人无高下,人食畜禽,是万物互养之循环,你只需谨记,不要枉杀、滥杀,沉迷屠宰,浪费食物即可,既是守法公民,便无须心怀愧疚。” “多谢大师解决,小人终于能挺起胸膛做人了。” 中年人露出一副释然的表情,他并不是真的想放弃职业,只是在一座佛法盛行的城市里居住,如他这样的屠户免不了要遭受周围人的指责和排挤,因此需要有一名德高望重的大人物来替他撑腰。 徐胜同样看出了这一点,但他愿意做这名“大人物”,因此才有了上面的一番回答。 第四次的提问者,是一位面色沧桑的江湖人。 “在下疑惑者依旧是方才那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若依着这句话的道理,岂不是为恶者更容易成佛?为善者需要日日修持戒律,谨言慎行,最后还不一定能觉悟得道,而为恶者只需一朝顿悟,这岂不成了修桥铺路无尸骸,杀人放火受招安?” 徐胜笑道:“这是众人之误解,佛门中对此句的解释有两种。 “一者言,‘放下屠刀’并非指真正杀人的屠刀,而是指恶意、恶言、恶行及一切妄想、妄念、迷惑、颠倒、分别、执着,如阿罗汉一词含有杀贼之义,可杀贼并非真的寻一贼人杀之,而是杀尽烦恼之贼,故而‘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句话的意思是指放下妄想、分别、执着,就是佛! “另一者言,此句中的‘佛’并非佛陀,不是无上正等正觉的果位,而是指佛性,佛性是什么?每个人心中都有佛性,皆有成佛的可能,故而这句话的意思是,当你放下屠刀,便成了拥有佛性的正常人,而在此之前,你连佛性都丧失了。” 江湖人点了点头,又问道:“敢问侠僧更相信哪一种说辞?” “我吗?某家觉得这句话就跟‘浪子回头金不换’是一样的道理,旨在劝人向善,若是较真,所谓‘一寸光阴一寸金’难道就是真理? “我若找一身无分文的乞丐,用一寸金换他一寸光阴,他会不会换? “太会了!别说一寸光阴,十年八年都愿意换,若是依照这一逻辑,‘一寸光阴一寸金’岂不成了虚言?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旨在劝人向善,‘一寸光阴一寸金’旨在劝人珍惜时间,两者皆用了文学修辞手法,细究字眼便显得无聊且低级了。” 江湖人面露恍然之色,拱手道:“受教了。” 之后提问继续进行,敢举手提问的人越来越多,直到暮色降临,众人才意犹未尽的收手。 当徐胜宣布法会结束的那一刻,插在腰间的阐提戒刀大放光芒,就连刀鞘都阻挡不住,俨然是要当场晋升! (斋主:早上对上一章平行世界进行了修改,结尾增加了不少内容,订阅较早的同学可以刷新一下,尤其是昨晚订阅的同学,你们白赚了一千字,我亏大发了! 顺便推荐一本《我的老婆是四胞胎》,文风跟先飞(东方快鸟)很像,就是少了一股骚劲,书名不正经但内容相当正经,古风仙侠类型,有股实体书的味道,书名上的四胞胎因为作者写得不够直白,结果还要特意点出角色出现在哪几章*??`),跟本人的手残不同,作者发表了日万宣言,且今天就上架了,喜欢这类型的读者不妨支持一下) 《我的老婆是四胞胎》 第一百七十七章 轻松晋升 徐胜与瀛州众人达成的协议中,有一项就是尽快编撰史书,记述封印八岐蛇魔一役,此外,他还让青叶寺更新编撰了四谛郡的地方志,同样也将这一战役录入。 尽管单看契合条件的内容“留下足以载入史册的功绩”,理论上讲不需要真的编入史册,只要做了相应的功绩就算合格,但修行之事再谨慎都不为过,没必要争这一时半会。 徐胜等到瀛州那边克复京都,派人确认之后,这才举办了今日的法会,而即便做了这些,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一定能晋升成功,毕竟“载入史册”这个条件可高可低,上下限差距极大。 幸运的是,并没有发生最严苛的情况,灵格晋升判定成功。 强大的精神能量从阐提戒刀中涌入徐胜体内,识海中,出现了一名身穿单薄朴素衣服之人,其装扮非道非佛,更像墨者。 而且与前三次晋升的情况不同,这次出现的灵格虚影自带环境特效,身旁寒风猎猎,冰雪卷荡,宛若身处极寒之地。 其人裸露出来的皮肤被冻得通红,脸庞萎靡瘦削,单薄的衣服在凛冽风刀寒剑中像是无用的护甲,仅仅充当一个遮体作用,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那双充满智慧与坚毅的眼睛,就好像伸手不见五指的至暗深渊中出现了一道希望的光芒。 其目光并不热烈,反而过于平静,仿佛自己在做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就好像仓颉造字、燧人取火,是一定要去做且必须让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人影融入徐胜的神魂中,他再度体会到了那种灵魂升华的快感,宛若晋升到更高的层次,升格成更高级的物种——仅限于精神层面。 除去环境特效外,还出现了外魔阻道,一阵阵呢喃邪语进入耳畔,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明明听不清具体的语言,却莫名让人沉醉其中,想要聆听更多,此外还有一幢幢奇形怪状的幻影,不知是域外天魔还是克苏鲁之流的诡异生物,想要随着传道者的虚影一起钻入徐胜的神魂中,这是下三品灵格晋升时从未有过的情况, 然而,徐胜的根基实在太雄厚了,不提三元修为,常人晋升六品前都只修炼过三种灵格,而他足足修炼六种,神魂厚实无比。 呢喃邪语在他听来如同王八念经,不可否认的确很烦,但也只是很烦,远没到头晕脑胀的地步,便是那些诡异幻影在他看来也只是造型猎奇的非主流,哪怕直视也没有出现目眩神迷的异状。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滚开!” 一念神动,幻影破灭,呢喃声止,识海中诸般异象消失,徐胜以一种水到渠成的姿势顺利晋升。 众目睽睽之下,哪怕徐胜身上发生动静不算大,仍是引起了众人的关注与议论。 “这是……灵格晋升了!?” “应该是吧,我又不是灵修,如何清楚里面的门道,不过看那些青叶寺弟子的表情,应该是灵格晋升无误。” 站在会场外围负责维持秩序的青叶寺弟子,发现动静时先是紧张,接着惊讶,最后化为狂喜,纷纷开口恭贺。 人群中,那位之前提问的和尚愣在原地,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竟然当众晋升六品,该说他胆大还是自信……” 常人晋升六品灵格,不仅要找个安静的密室来尽可能隔绝外界的影响,还会请来长辈在旁边护法,以防发生意外,可以说要怎么谨慎就怎么谨慎,而像徐胜这种做法,在他们看来简直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如何徐胜晋升失败,人们就会拿他当反面例子,教训后辈不可盲目大义,一定要重视灵格晋升的风险。 可偏偏徐胜成功了! 而且是以一种轻描淡写的姿态晋升六品,长辈叮嘱的种种风险在他身上似乎全然无效。 “果非寻常人物,这样的天才不能以常理揣度,之前有流传他曾封印来自瀛州的三品妖魔,本来以为是江湖人惯有的无稽吹捧,如今看来,倒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且晋升六品,意味着他已经成长起来,不能再用看待新人的目光。” 不提其他人心中产生了何等震动,徐胜感应了一番新晋的身体,脑海中第一个念头,乃是自己终于可以修炼完整的《天龙法体》,练成这门莲花寺的第一横练法身。 按照宗门规定,只有六品修士才有资格修炼全篇《天龙法体》,但有资格不等于有能力,像徐胜若非通过三件独一型灵格拓展了身体的素质,现在只怕依旧不能修炼,天龙法体的门槛就是这么高。 不过,剩下的两篇功法还得回莲花寺申请,眼下别想利用外挂来一步圆满,只能暂且按下这一冲动,当务之急还是测试新获得的灵能,毕竟单凭沟通魂器得到的灵能信息并不全面,具体有什么样的效果还得靠修行者自行摸索。 “今日法会到此结束,感谢诸位的参与,本寺已经备好了斋饭,诸位若不嫌弃粗茶淡饭,可留下用斋。” 徐胜宣布法会结束,将善后之事扔给了道慎方丈,便要回房间测试灵能,离开前,他顺手对道慎用了一下“慧眼识才”,立刻得到了信息。 人物:“道慎(周谨)” 灵格:六品“上师” 神元:11200 气元:8150 精元:5500 灵能“慧眼识才”必须紧密接触才能得到详尽的信息,像徐胜这样隔空施展,就只能得到三元修为的内容,但对他来说,这点有限的信息已是相当有用,借此可以大致了解到对手的实力。 过去,徐胜缺少参照物,根本不清楚自己的三元修为到底是强是弱,若是强,到底又强出多少,如今总算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 根据亲身体验,三元修为的数值越大越难提升,故而不能单纯的认为,10000精元的武者的身体素质,是5000精元的武者的两倍,事实上若真让两者比拼力量速度,必然是成年人欺负幼童的场面。 “这项能力不仅可以搜寻人才,还能用来侦查敌人的情报,了解对方的特长。” (斋主:将第一、第二卷的卷名改了一下) 第一百七十八章 测试灵能 在回房间的路上,徐胜不断用“慧眼识才”来鉴定身边人的三元属性,其中神元最强者当属师兄空真,达到了一万六千之数,只比他低一万点——晋升六品“传道者”让徐胜的神元从两万三提升到了两万六。 精元最强者是廖潇潇,达到了一万五,相当于徐胜的一半,这不奇怪,她修炼的下三品灵格全是精于武道,其中七品灵格的“金刚力士”自带的灵能“金刚神力”能大幅提升身体素质,而且她还修炼了四篇《天龙法体》。 气元最强者出乎意料,不是哪位六品灵修,而是只有七品的小清,数值达到了一万九,同样是徐胜的一半。 她能有这么高的修为,全赖灵格“白娘子”的加持,虽然随着灵能“雷峰宝塔”的效果终止,“白娘子”会消失,神元修为会降低,但拓展的内功上限并不会降回去。 这点倒是意外之喜,若非用“慧眼识才”来鉴定属性,徐胜还真猜不到“雷峰宝塔”赋予人蛇属灵格会有这样额外的好处,当即决定之后不管相性如何,给身边的人都来一次,毕竟内功修为的提升是此世所有灵修的大难题。 事实上,绝多数灵修的气元属性都不高,而且彼此差距极小,同品阶的上下幅度不超过一千,盖因此世武者不能修炼内功,修为只能随着灵格的提升而提升,因此除非晋升的灵格长于内功,否则很难拉开差距。 譬如气元修为仅此于小清的空真,仅有一万三,这还是因为他蜕变出了独一型灵格,如廖潇潇、唐徵明、道慎方丈等六品灵修,气元修为都在一万上下。 回到房间后,徐胜开始测试其它灵能。 “你是一张椅子。” 徐胜伸手指了一下面前的书桌,同时催动灵能“言出法随”,只听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那张书桌就在他面前以一种“汽车人变形”的气势,变成了一张带有靠背的普通椅子,而且由于这项灵能并不改变质量,故而这张椅子显得特别大,足以供三人同坐。 “椅子的类型款式有许多,太师椅也是椅子,但它最后选择了最常见的那种没有扶手的款式,这一切是基于我的认识吗?因为在我的潜意识中,这才是典型的椅子?” 接下来,徐胜又测试了几次,发现在言语没有明确指定的情况下,变幻的形态跟他的意识有关,比如当他下达同样的指令,脑子里却一直想着“太师椅”的时候,书桌赫然变成了一张太师椅,而不是之前那种没有扶手的普通椅子。 可是,当他明言“你是一张太师椅”,而脑子想着普通椅子的形状时,书桌依旧变成了太师椅,并没有依照他的意识改变。 “也就是说,‘言出法随’以言语为主干,不能跟已说明的部分产生冲突,但没有说明的部分可以借由意识调整,另外,矛盾的说明不会生效,无法让一件物体既是球体又是正方体。” 测试到末尾,徐胜指着一盏茶壶道:“你是亚瑟王。”此时脑子想的形象当然不是胡子大叔,而是型月脸少女。 于是,这盏茶壶就在他面前变成了一件阿尔托莉雅的手办,唯一令人遗憾之处,在于这件手办的五官有些迷茫,看起来颇为怪异。 “居然成了邪神手办……看来这项灵能的精度很有问题,也不知道能否通过练习来提升。” 作用在实体,还能通过指定造型,将改变的结果维持在自己的认知范围内,可作用在灵气上,结果就更模糊了,基本只能下达“散离”和“聚集”两项指令,徐胜脑海中也想不出什么灵气模型。 至于剩下的两项灵能“有问必答”和“薪火相传”,由于独自无法测试,必须找人互动,徐胜便去寻唐徵明,发现这位正跟瀛州使者谈笑风生,赶紧拉了壮丁。 “最近怎么老见你往这边跑,你小子该不会是移情别恋了吧?” 瀛州使者是奉命留下来当外交官的极乐院命,毕竟这位的魅力值高,总是诱人情不自禁的往她胸口尚瞄,一些出家男弟子都主动躲着她,生怕瓜田李下。 “哪能啊,这不是大家都为了避嫌不跟她交流,偏偏对方远道而来,孤身一人在他乡,咱们作为东道主总不能失了待客之礼吧,既然大家心有顾虑,便唯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唐徵明大义凛然的说道。 徐胜催动灵能,问道:“真心话呢?” “柰子真漂亮!”唐徵明竖起大拇指,不假思索的称赞道,“而且人很好说话,只要拜托她,她就会露给你看。” 徐胜头疼道:“我看你这是染上奶瘾了,为了你的身心健康,必须戒奶。” “这是与生俱来的本能,正如你身为婴儿时,会本能地渴求母乳,此乃人类繁衍之必需。” “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也该丢掉这一本能,小蝌蚪长大成青蛙都会丢掉尾巴。” 唐徵明摸着下巴,认真思索道:“唔……大概是因為我這人比較童真吧。” “你还不如说是诚于自我呢。” 徐胜叹了一口气,随后问道:“感觉如何?” “一被你询问,我就有一种强烈回答的欲望,根本没法忍受,品阶更高的灵修或许能抵抗一二,但只要你连环发问,对方迟早会忍不住,除非恰好拥有抗性灵能。” “不过,似乎并不需要回答真话。” 刚才的对话中,徐胜就感应到唐徵明撒谎了。 “嗯,只是忍不住想要回答,但回答的内容可以随意,想到什么就可以说什么,”唐徵明回忆了一番,又补充道,“这一切是在有所防备的前提下,如果你毫无征兆发出提问,对方十有八九会回答真心话,因为思考的反应跟不上嘴巴开口的速度。” 徐胜点了点头,对这一灵能的使用有了大致的想法。 如果他手上有一个类似紫金葫芦的法宝,想必就能无往不胜,因为这类法宝只要对象应一声,应什么内容不重要。 可惜,他少了一件“太上老君”的魂器。 此外,“有问必答”配合“明心见性”同样能发挥不错的效果,不怕你撒谎,就怕你不开口,一开口就会泄露情报。 徐胜道:“倒过来试一试,你且问我几个问题。” 晚上更新在明天早上 陪老婆去了一趟温州医院,为了方便就没带笔记本,等明天早上回来吧。 进站的时候发现手机掉在汽车里,算算时间马上要开车了,不打算回去拿,结果发现车票买错日期,不给进站,于是一个去改签,一个百米冲刺去拿手机,总算赶到了最后一班。 长久不激烈运动,全速跑了千米后,感觉肺要炸了 第一百八十章 妖枪 唐徵明夹着青菜的筷子悬在半空好一会,他才讷讷道:“你是认真的?” 徐胜反问:“这种事能开玩笑吗?” 唐徵明无言以对,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如你我皆知佛教与佛学是怎么一回事,剔除宗教,保留学问,方是去芜存菁,更能引人向上,当然,我也不是说非要将佛像全部毁掉,一尊不留,只要做到如儒家那般敬而效之,便足够了。” 地球上,儒家也有孔庙和孔子像,但一般除了即将面临重大考试,或者旅游时刚好路过,人们鲜少会去拜,尽管后人有时会蔑称“儒教”“儒棍”,可事实上儒士作风更接近于学阀,宗教气息薄弱。 人们对孔子的态度,和对佛祖、三清也是截然不同,人们会去求佛祖保佑平安,求观音赐子,但没谁会去求孔子保佑平安,求孟子赐子。 大抵上,因为人们觉得孔子孟子不管这些,而佛祖菩萨管这些,可认真读过佛教典籍的人便清楚,佛祖其实也不管这些,一切都得靠你自己,正如观音也不负责送子,但百姓有这样的需求,和尚尼姑们便顺水推舟,弄出了送子观音。 佛信徒和佛学徒的区别在于,前者将佛当做高高在上的神,只能跪拜、信仰、祈求,不可接近,彼此是两个物种,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地上的人跑得再快,跳得再高,也无法抵达天空。 而后者将佛当做学习效仿的对象,大家都是人,你能做到我也能做到,我敬仰你是因为你是领路人,但我沿着你开拓出来的路往前跑,未尝不能跑到你的前面。 唐徵明幽幽叹道:“做这种事,会死很多人。” 徐胜笑着反问:“死在我手上的人难道还少吗?” 唐徵明摇头道:“不一样,对于以前死在你手上的人,除去死者的亲戚朋友,大家都拍手叫好,可对于因此事而死在你手上的人,大家只会觉得迷茫,认为你没事找事,就连百姓也不一定站在你这一边。 “不提旁人,便是咱们这些莲花寺的正经弟子,又有几人在上佛学课时认真听讲,须知懒惰是人之本性,比起学佛,还是求佛来得简单快捷,而你居然拿着鞭子,勒令那些跪在地上求佛祖保佑的人去绞尽脑汁学习佛法,实在罪大恶极。” 徐胜沉声道:“佛祖的本义就是让众生学他的佛法,而非跪着求他,这世上骗人求佛的家伙恰恰是人,而不是佛,佛要让人站起来,人却要让自己的同胞跪下去。” 唐徵明放下筷子道:“然而佛祖远在婆娑世界,骗子却跟你一样活在这片土地上,你要替佛法正本清源,可佛祖帮不了你,这群骗子却得要你的命,何苦来哉?” 徐胜由衷道:“若我没披上这件僧衣倒也罢了,无非在一旁冷眼看佛门滑落深渊,令渊底的波旬拍手叫好,可我一醒来就已经是释门弟子,没得选,既然出身注定,那便努力肃清风气,不说拉佛门出坑,好歹别跌那么深,于人于己该属当为。” “你的话很有道理,然而你我皆知,如今这世道光道理硬没有用,这个也得硬。” 唐徵明伸出手握成拳,晃了晃,又道:“单是封印一个残缺的八岐蛇魔可不够威慑别人,哪天你能凭一己之力格杀完整功体的八岐蛇魔,那便差不多有资格说这话。” 言毕,他拿起筷子去夹菜,却被徐胜用筷子压住。 “到了那天,会来帮我的吧?” “我这惫懒的性子是当不了英雄的,那种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壮举,在我看来实在太虚幻了,就跟殿堂里的佛像一样不真实。” 唐徵明将自己筷子缓缓抽出,然后从徐胜碗里夹了一块山药,放到自己的碗里,边吃边道:“不过,在英雄背后当个摇旗呐喊的小厮,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徐胜哈哈一笑,正要称赞兄弟义气,忽然旁边的寮房内传来了扣指声。 “哟,差点忘了,咱们这里还有个师兄弟,可你听了大半天,要不要帮忙总得吱个声吧,扣指算答应还是不答应呢?”唐徵明戏弄道。 “哼。” 寮房内传了一声不屑的鼻音,似是表达对此提问的鄙夷。 唐徵明一拍筷子:“你个宅里蹲神气什么!都说打仗亲兄弟,之前也没见你出来帮忙啊。” 这时,寮房的门打开了一条缝,一道银光从中飞射而出,直冲唐徵明面门。 唐徵明侧身一闪,躲过袭击后正要破口大骂,忽闻“咚”的一声,只见一柄银色长枪斜插入地,附着的气劲令地面陷下一个大坑,枪身晃动时发出了铁锤击砧的声音,隐约可见看到一个庞然大物的虚影。 徐胜寻思道:“这是用那个瀛州妖怪‘一本踏鞴’的尸骨,配合大岳丸的三柄飞剑炼制的魂器吧。” 他上前将枪拔出,随意演练了几招,没有动用多少力量,却闻劲气呼啸如风暴,一式见龙在田,枪尖陡然下屈,点了一下地面,顿时令地面炸裂开来,乱石飞溅。 “很不错的魂兵,自带山灵巨力不说,似乎在碰撞时还能以声音震撼敌人。” 一本踏鞴是独眼独脚的山神,力大无穷只是基础的素质,踏鞴一词指的是在炼铁用的土炉子两边的风箱,银枪自带的两个神通也是由此而来。 “这是特意给我炼制的?” 唐徵明接过银枪,只试了几下便已爱不释手,他以前的那柄枪虽然品质也属上等,可终究只是凡兵,没什么神通异能,哪里比得上手中的这柄。 “好三弟,是师兄我错了,给你赔个不是,我这人就是口无遮拦,方才的胡话千万别放心上,我给你磕头赔罪。” 当即甩动枪头,往地面咚咚咚磕了三下——枪头也是头。 空梦听觉灵敏,自然分辨得出差别,但也深知唐徵明的性子,懒得计较。 “对了,此枪有无名字?”唐徵明急冲冲问道。 寮房内传来两声叩指,表示否定。 唐徵明摸着下巴道:“既然是用妖怪‘一本踏鞴’炼制,干脆叫一本枪好了。” “你还不如叫一本道呢。”徐胜忍不住吐槽。 唐徵明当真思考道:“一本道枪,这个名字也不是不行……” 徐胜赶紧道:“它的主要材质是大岳丸的三口飞剑,可以取名三明枪,或者斩岳枪。” “枪很少用‘斩’,还是叫三明枪吧,不过中间这个字得改一下,换成同音的‘鸣’字,像我这样的小人物,一鸣惊人是不指望了,但三鸣之后还是能让人注意到我的。”唐徵明满意地说道。 第一百八十一章 侠僧归来 莲花城,连家宅院。 一名家丁兴冲冲跑进院子,手里拿着一张契纸,人未入屋,便扯开嗓子,迫不及待的邀功道:“大少爷,张鞋匠那老头签字了,自愿送他小女儿来做丫鬟。” 房间内,正在跟管家交谈的连家少爷闻言,不急不缓的“嗯”了一声,显得兴致寥寥,他接过契纸后看了一眼,道:“此事你做得不错,不过现在将契约送回去,跟张鞋匠说,我连家不是迫人卖女的豪强恶霸,只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是故意用此法催他不可失信,借的那些贷许他再拖延三月,利息我也不要了,只要还清本金即可。” 那家丁惊得瞪大了眼睛,若非昨日刚去莲花寺烧香拜佛,从大师那求了一枚开光玉,只怕他要怀疑眼前之人是不是被妖怪鬼魅之流夺舍了? 连家不是迫人卖女的豪强恶霸?那少爷你后宅的十三房小妾是哪里来的?还有我手中的契纸,不是少爷你半年前瞧上了张鞋匠的女儿,故意诱其父嗜赌,欠下一屁股债后,再放贷给他,逼他不得不签下卖女契? “大少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与你无……”连少爷本要摆手赶人,忽而想起一事,忙改口道,“也罢,此事也该让你们知晓,侠僧近日将回莲花寺述职,你叮嘱你那帮狐朋狗友,最近都收敛些,不准再行那等跋扈之事。” 家丁一个激灵,差点原地起跳:“侠僧!是、是那位侠僧?” 别怪他反应大,连家二叔曾拜入莲花寺做了个在家弟子,法号空闻,结果犯了命案被侠僧一棍子砸碎了头颅,死无全尸,其师道明曾联手两位长老两位师兄弟上门问罪,反被侠僧诘问得落荒而逃,至此沦为笑柄。 “燕州还有第二个侠僧吗?”连少爷不耐道,“对了,你等会儿就去问问,那帮下人里有谁犯过命案重罪,识相的赶紧去自首,别连累到我连家。” 一旁的管家补充道:“你让他们多想想自己的家人,别抱有侥幸之念,现在去自首,好歹能保住性命,等到侠僧回来再被人揭发,菩萨都救不了他们。” “是是,小的这就去,少爷管家放心,这帮人固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日也顶多作些小恶,绝不敢做伤人性命的大事。” 家丁赶紧带上契纸小跑离开。 连少爷鄙夷道:“尽是一些不中用的。” 管家道:“真要是个人才,早就被莲花寺收为弟子了,哪能给人做奴仆。” “倒也是……你那消息没有打听错,侠僧空想真的晋升六品了?” “千真万确,他当着三万人的面晋升,见证者比比皆是,所以消息才会传的这么快。” 连少爷感慨道:“一年多的时间就从九品晋升到六品,这哪是侠僧,侠佛转世也不过如此,莲花寺历代天才中都找不出能与之相媲美的,当初那帮人自以为谋划得逞,成功将人流放边疆,如今看来,分明是龙入大海,这下好了,期限已满,真龙回归,无需隐忍,哪怕莲花寺的高层都是……也知道该站哪一边。” 管家先是点头,复又摇头,道:“不是这么算的,空想在九品时驻留许久,迟迟不得晋升,从眼下来看,当是厚积薄发之意,若将这段时间也计算进去,那便是用四年晋升六品,这样的修行速度虽然也很快,但还算不上绝世无双。” “不管哪一种,都不是咱们这种失了靠山的地方豪强惹得起,告诉那帮人,以前针对侠僧的行动我没有参加过,以后我们连家也绝不会再参加了。” “那空闻大师的仇……” “二叔待我如子,当初我拜入莲花寺时,便是他细心教导于我,我习武练得浑身是伤的时候,也是他亲手给我涂抹膏药,近些年来我们连家的产业扩张了一倍,也多仰仗他的名声……但他毕竟已经去了,我不能为了他一人,赌上所有族人的性命。” 连少爷深吸一口子,握紧拳头,做出了决定:“此事就当没发生过……不,对外就说我们连家对空闻的恶行深以为耻,同族通报引以为戒,从今日起,我们连家当广布德行于乡里,专注学问修行,只要侠僧在世一日,我们便做一日的道德世族,便是扩张家业也当遵循法度,不准有欺男霸女之恶行。” “少爷能想明白是最好,”管家松了一口气,“那么,唆使傅家公子去追求绮梦花魁一事,我这便给他们回绝了。” “众人皆知那位绮梦花魁是空颠的心上人,双方早已互定终身,而空颠已然晋升六品,便是没有侠僧,也不是应该招惹的对象,”连少爷嗤笑道,“一群自以为聪明的傻子,被人捧了几句就分不清东西,想要敲山震虎又不敢正面对上,于是把傅家少爷推上台面,真把侠僧当无谋莽夫了吗?” “需要我去提醒他们吗?” “提醒他们做什么,没有他们的肆无忌惮,如何能体现咱们连家的幡然醒悟,咱们不要参与,但也别反对,甚至还要隐隐表现出支持的态度,知道怎么做吗?” “我明白了,这就去办。” …… “莲花城,我唐徵明又回来了!” 唐徵明看着川流不息的宽阔城门,心潮澎湃。 虽然比不得师弟那般夸张,但他好歹也是从七品晋升到了六品,在修行上跨越了一个大门槛,勉强算是衣锦还乡,自是忍不住要“耀武扬威”。 徐胜泼冷水道:“赶紧进去吧,别堵着门口妨碍他人入城,别人也着急回家。” 此番同行的除了他们师兄弟,还有花梵和傅子卉,这两位堂兄妹当初也是跟着徐胜一起奔赴青叶寺,算是元从,只是因为修为不足,难以参与后续大事,不免沦为透明人,可如今也已晋升到了七品,其中花梵还选择了瀛州灵格“阴阳学者”。 傅子卉傲娇道:“每个月都有书信来往,也不是那么迫切想回家。” 就在这时,一名候在城门口许久的家丁冲上前,道:“小姐,你可算来了,老爷命我在此迎接,让你赶紧回去。” 傅子卉撇了撇嘴:“所以我才不愿回去,爹管得太严了。” 家丁忙道:“小姐,这回是真的有急事。” 他眼光撇了撇旁边不远的唐徵明,见其不在意这边,便上前小声道:“跟少爷有关,您还是赶紧回去劝劝他,免得犯下大错。”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不要杀人 倡伎二字经常连在一起,实际上两者身份不同。 倡女是纯粹賣肉的,而妓通技,是卖艺的,当然,也有卖艺且卖身的,所以合在一起统称倡伎,后人懒得细分,便逐渐将两者混淆。 理论上讲,后世那些站街賣肉的女人没资格称为伎女,她们连个拿得出手的技艺都没有,只能称为倡女。 倡伎也分上中下三等,下等倡伎以色娱人,色衰则爱驰,爱驰则恩绝;中等倡伎以技娱人,琴棋书画歌舞总要学会其中一种,最好还能懂点文学,能跟文人骚客谈天说地;上等倡伎以人脉娱人,她们长袖善舞,通行于达官贵人之间,帮忙牵线搭桥。 李师师为何那般有名,能冠以北宋第一名伎之称?不是她长得如何漂亮,技艺多么高超——这些只是基础条件——而是通过她能搭上大宋官家的关系。 倡伎这种职业即便到了现代地球也没有消失,莲花城自然无法例外,但此地好歹有莲花寺看守,吃相要好得多。 凡燕州之地,只许有妓,不许有倡,而且当妓还得持牌上岗,合法缴税,没牌照就是不合法,抓到要坐牢。 简而言之,就是允许你卖艺不卖身和卖艺又卖身,但不许你卖身不卖艺,官府还成立的艺伎坊,免费给女子培训正规技艺,琴棋书画歌舞诗词至少要会一样,才给颁发牌照。 之所以有这样的规定,是因为某位有争议的高僧提出了“堵不如疏”的观点,认为正常来讲,一个女人如果能凭卖艺养活自己,她是不会去出卖身体的,也许有一些爱慕虚荣之辈为了赚取更多钱财而卖身,但毕竟是少数,他不指望能彻底杜绝倡业,此举旨在给那些洁身自好的女子一个选择的机会。 有没有选择的权力是一回事,选择堕落还是自爱是另一回事,佛门都有三不渡一说,你非要选择出卖色相来生活,别人也不能强渡你。 因此,艺伎在莲花城固然依旧属于下九流,社会地位不高,但还算是一个正规的行当,如同戏子伶人,真正受人鄙视唾弃的是暗倡。 为了区别于那些卖身的伎女,不卖身的一般自称清倌人,绮梦便是其中之一,而且不是挂羊头卖狗肉的那种,否则吸引不到唐徵明这种风月高手。 一艘布置艳丽的画舫中,琵琶弦动,大珠小珠落玉盘,舱内的一群公子哥一边听曲,一边喝酒,一边通过打开的舷窗,欣赏远处湖面的璀璨花灯。 一曲终罢,公子哥们纷纷鼓掌叫好。 “果真曲声绮丽,如梦似幻,难怪芳名绮梦,花魁当之无愧!” 脸上蒙着纱巾的绮梦双手按琴,笑吟吟:“齐公子说笑了,且不说妾身的花魁之名只是闻芳阁自吹自擂,并非公认,便是这个名号也是三年前所得,今年的花魁是秋香姑娘。” 齐公子对身旁的两名狐朋狗友使了眼色,然后对坐在正中的一名文士打扮的青年道:“傅公子,来之前你不是说有礼物要送给绮梦姑娘,还不赶紧拿出来。” 青年愣了一下,忙解释道:“之前只是戏言,诸位别当真。” “哎呀,关键时刻傅兄怎么还害羞了?放心,都是兄弟,我们都帮你准备好了。” 齐公子拍了拍手,顿时有两名下人捧了一盘的金条上来,他拿出一张契约,开口道:“绮梦姑娘,你的卖身契我们已替你赎回,现在这些是傅公子下的聘礼,足显诚意。” 那些得了暗示的狐朋狗友们纷纷吆喝助势。 “傅公子年轻有为,本身亦是八品灵修,更难得的是尚未娶妻,哪家姑娘能嫁给他,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傅家经营盐粮,富甲一方,燕州黑白两道都得给面子,而傅公子身为嫡长子,早晚要接掌家业,绮梦姑娘你赶紧答应吧,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绮梦眼神逾显冰冷,看向青年道:“傅公子,我视你为友,你便是这般辱我。” 傅子松急红了脸:“我、我绝无此意,这是他们瞎起哄。” 齐公子一脸“我们都是为了你好”的表情道:“兄弟们都知道,傅兄你对绮梦姑娘日思夜想,皆是真情实意,绝非逢场作戏,我等兄弟皆愿玉成此事。” 当下暗催灵能,从袖子里放出一只瞌睡虫,钻入绮梦耳朵里,令其身形一晃,向前跌去,傅子松手忙脚乱地将人抱住,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今日正是良辰吉日,傅兄就不要拒绝了,这也是我兄弟的一番美意。” “是啊,大伙都看得出来,那绮梦姑娘对傅兄也有那么几分意思,无非碍于矜持,不好倾诉,只要生米煮成熟饭,想必她也愿意做傅家的少奶奶。” 傅子松皱眉道:“焉能趁人之危?何况绮梦姑娘心有所属……” 齐公子劝道:“傅兄可想清楚了,事已至此,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为之,尚有可能成为一对神仙眷侣,不为,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绮梦姑娘的面。” “还不都是你们逼的。”傅子松又气又恼。 “是是是,都是我们的错,可兄弟们也都是出于一番义气才出此下策,若即将来绮梦姑娘成了嫂子,我等一定会登门请罪。” 傅子松听闻“嫂子一词,面有意动之色,可踌躇半晌,仍是摇头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若行此宵小之行,岂非与采花贼无异。” 齐公子等人还要再劝,忽听一人喝道:“说得好!” 当下船身一晃,四道人影跃上画舫,其中体型最为娇小的一个迅速闯入舱内,正是傅子卉。 “小妹,你怎么来了?”哪怕自己没有答应,可被亲妹妹撞见这样的场面,傅子松不免有些尴尬。 “再不来,你怕是要被这帮狐朋狗友给陷害了。”傅子卉没好气道,接着瞪着舱内的其余人,“是你们自行去衙门自首,还是我押着你们去?” 齐公子忙抱拳:“傅家妹子,我们都是为了帮你哥哥才……侠僧空想!” 眼角余光看到后续走进来的三人,他却是呆立当场,后续辩解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徐胜扫了一眼现场,登时明了来龙去脉,对身旁即将爆发的唐徵明道:“不要杀人。” (斋主:人和人的生物钟不能一概而论) 第一百八十三章 惩罚 “等一下,我是城南齐家啊——” 齐公子察觉唐徵明身上的杀气,试图报出家门让对方犹豫,孰料唐徵明根本不等他说完,骈指飞刺,直接在他的肩膀开了个洞,穿了琵琶骨。 “此事与我无关,我只是啊——” “等一下,我爹是金石商会啊——” “莲花寺长老道能是我族叔,你不能啊——” 在场的公子哥们各报家门,但哪里拦着愤怒的唐徵明,纷纷被刺穿琵琶骨,痛得嗷嗷大叫,满地打滚。 他们倒也并非不习武艺,这年头有条件的家庭就没有不让后辈习武的,有的还到莲花寺当过记名弟子,修炼过灵格,可这点本领哪里挡住唐徵明。 别看在青叶寺的几场大战中唐徵明只能打打酱油,扫荡敌军外围,可他毕竟是一名六品灵修,武艺亦属上乘,一身本领放到江湖上足够闯出响亮的名号,无非受限于四谛郡这种边鄙之地,又被徐胜的光芒掩盖,这才显得寂寂无名。 只一眨眼的功夫,船舱内便倒了一地。 唐徵明从满脸尴尬的傅子松怀里抢过绮梦,稍一探查,便知她中了某种催眠的手段,于是催动可以消除不良状态的“息灾法”。 “我,我这是怎么了?”绮梦缓缓睁开眼睛。 唐徵明紧紧将她抱住,道:“我回来了,抱歉,稍稍来得晚了一些,不过都没事了。” 绮梦似乎回想起昏迷前的经过,表情微微一晃,可感受到拥抱着自己的男人的胸怀,又不由得放松下来。 傅子卉见状,也松了一口气,如果她哥哥真被这帮人蛊惑铸下大错,她可没脸再见徐胜等人,到时求情也不是,不求情也不是,夹在中间难以做人。 念及此处,她再度瞪着傅子松,道:“哥,你怎么跟这帮衣冠禽兽混一起?” 傅子松讪讪道:“他们也是一番好心,只是会错了意,加上平日行事任性了些。” “这是用‘任性’两个字就能轻轻带过的吗?哪有催昏女子,强夺贞节的好心?这跟哪些下药迷奸的淫贼有什么不同?” 所谓近朱者赤,傅子卉视徐胜为偶像榜样,事事模仿,思考问题的角度也变得相似,再加上这一年来她都跟着廖潇潇执行除妖卫的任务,一身凌厉精悍之气,压得傅子松缩了缩身子。 “我、我这不是没答应吗?你哥我再不堪,也不至于干出这种事。” “幸亏你没有答应,否则我就要大义灭亲了!” 傅子卉没好气踩了傅子松一脚,接着又向徐胜求情道:“师叔,我哥虽是个读书读傻了的迂腐书生,但是非黑白还是分得清的,不至于干出这等无耻之事。” 徐胜瞥了傅子松一眼,道:“看得出来,你兄长是个有道德底线的,不过有些事情跟他本人意愿无关,假若这帮人利用相同的手段将你兄长迷昏,接着扒光衣服和绮梦姑娘放到一张床上,事后还能说得清吗?” 傅子松忙道:“齐兄等人只是一时糊涂,不至于此。” 傅子卉忍不住踩了她哥哥一脚,道:“你还替他们辩解,人心险恶,谁能保证他们干不出来?” “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徐胜催动灵能“有问必答”,朝着那名齐公子询问道:“你们是否有准备了类似的手段逼傅家公子就范?” 齐公子本是打算一直在地上惨嚎,拖到自家救兵赶来,不曾提防对方有强行逼供的手段,嘴巴不受控制的回答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话一出口,他立刻意识到不对,连忙捂住,却已然迟了。 这下子,哪怕傅子松是个读傻了脑子的迂腐书生,也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了,脸色难看道:“齐胜,我将你们当成朋友,你们便是这般坑害我的吗?我自认平日不曾得罪过你们,为何要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他们的目标不是你,你只是被利用的棋子,真正想要对付的人应该是我,”徐胜扫视全场,推理道,“他们不敢明着对付我,所以便从我身边的人下手,此计若成,一边是我的师兄,一边是追随我许久的师侄的亲人,不管如何处置,都必然会留下隔阂。” 接着,他又向齐公子询问道:“是不是这样?” 这回齐公子早有准备,回答道:“絕無此事,我們只是為了圓傅兄之願,一時鬼迷心竅,请侠僧宽宥。” “是啊是啊,我們都是為了幫助傅兄。” “我們怎麼敢算計俠僧您呢?”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 徐胜叹气道:“看来你们的情报收集工作做得很不到位,居然都不知道我拥有鉴定谎言的灵能。” 这群人顿时脸色煞白。 “且不说你们的险恶用心,单论你们对一无辜女子用强,乃是诱奸未遂,光是一指血洞可够不上惩罚,须废功体,以儆效尤,考虑到你们各有背景来头,眼下纵放,将来免不了被人以人情救出,当即刻行刑。” 说完,徐胜便要出手废去对方的功体,忽闻船外传来雄厚的声音:“侠僧手下留情!” 与此同时,伴随着破空声响,数人试图跃上画舫。 “聒噪!” 徐胜单足一沉,真气四溢,画舫周边的湖水砰然腾起,化作堪比钢铁的水墙,将跃湖之人弹开,纷纷坠入水中。 “我来执刑。” 有意要替兄长减轻嫌疑,同时也为了表明傅家的立场,傅子卉果断上前将齐公子等人的功力以及神魂上的灵格印记废去。 此世的内功只能靠灵格提升,无法自行修炼,一旦被废,除非这些人将来还能晋升,否则别想修炼回来。 另外,演绎圆满的灵格与神魂融为一体,无法分离,但没有圆满的灵格是可以废掉的,这意味着所有的工夫都白费,必须从头演绎。 “你不能啊啊啊——” “你好狠啊——” 不同于内功,灵格与神魂紧密联系,废除的时候不免有所伤害,其痛楚远胜肉体之痛,一时间船舱内惨叫连连。 傅子松有些不忍道:“这样的惩罚会不会太重了,毕竟他们也没有想害人性命。” 第一百八十四章 硬气 徐胜一针见血道:“他们不是不想害人性命,而是没把人的性命放心上,对他们而言,便是绮梦姑娘为了自证清白而自尽,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蛮洲百家争鸣,不是受理学禁锢的大清,没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说法,毕竟各地人丁不足,寡妇改嫁一事比比皆是,甚至有大佬死了儿子后,将儿媳妇收为义女,再做主嫁给别人的例子。 不过,这并不代表就没人重视贞洁,正如有些人将发誓当牙疼咒,从不将信誉名声放在心上,也有人一诺千金,甘愿为信义付出生命,送伍子胥渡河的渔夫只为了释对方的疑心便跳河自尽,人和人又岂能一概论之。 傅子松摇头道:“刑罚只该判人所行,焉能判人所想啊——” 却是傅子卉直接一脚踩在她哥的脚背上,令其发出一声惨叫:“小妹你做什么!” “哥,你身为男人,当然可以将女人失贞说得轻描淡写,反正你又不可能失贞,自然不会共情,可我身为女子,却只想将这群人全部一剑捅死,他们应该庆幸,空想师叔行事公正克己,否则哪里还有性命?” 傅子卉顿了顿,接着鄙夷地哼了一声,道:“看来,哥你对绮梦姑娘也没那么喜欢嘛,否则怎么会为害了她的人开脱?” “这、这怎么能混为一谈……” 傅子松偷偷瞥了旁边躲在唐徵明怀中的绮梦一眼,心中百味杂陈,暗叹一声,终究说不出话来。 徐胜感应到有人爬上画舫,便道:“我先去外面打发掉那些不长眼的,这里你们自行处置吧。”说完便解开帘子走出了船舱。 最初的激动过后,唐徵明松开双手,看了一眼尚在摇摆帘子,开口道:“绮梦,要不要杀掉这些禽兽,反正我今朝回来便是为了带你离开,大不了离开燕州,回我老家去。” 绮梦摇了摇头,道:“不用,废除功体已是足够,我接待过灵修,也知道废除灵格会伤及神魂,此举等于断去他们的前程,世上虽有破而后立,越挫越勇的例子,但绝对不是这群会对女子使用卑劣手段的小人。” “真的不用?你不用顾虑我,”唐徵明瞥了倒地的公子哥们一眼,不屑道,“毕竟,这群家伙也实在算不上什么麻烦。”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绮梦握住唐徵明双手,“何必让你我重逢的喜悦,因为这帮人而晦色?” 唐徵明微微一愣,旋即高兴道:“你说得对,不该为了这帮混蛋坏了你我的心情。” 说话的同时,他效仿徐胜单足一顿,劲气四溢,将这群倒在地上哀嚎装可怜的公子哥们尽数震飞,一个个撞破船舱掉落水中。 傅子卉拍了一下傅子松的后背,催促道:“还不赶紧道歉。” “在外人面前,好歹给我留一点兄长的面子吧。” “那你倒是做一些兄长该做的事情啊。” 傅子松无奈,只得朝着绮梦半俯身道:“小生平日孟浪失言,方惹来今日之货,还请两位原谅则个。” 绮梦摆手道:“傅公子也是为人利用,不必道歉,而且直到最后傅公子也没有同流合污,换成他人只怕早就顺水推舟了,以人品论,傅公子已胜过世上多数人,可谓才德兼备,只是妾身心有所属,只能承蒙错爱了。” 虽然傅子松之前的发言不免迂腐,但他在迂腐之余又能严以律己,绮梦见过三教九流形形色射的人,如何不知这点已是难得可贵。 唐徵明也不是那种“你碰我女人我就要弄死你”的龙傲天性格,竖起大拇指道:“傅兄坐怀不乱、克己复礼,唐某佩服得很,而且能瞧上绮梦,证明你的眼光也是一等一的出色,可惜美人如江山,没有拱手相让的道理。” “其实小生早就知道自己没什么希望,只不过抱着……”傅子松注意到妹妹的眼神,忙改口道,“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祝两位幸福美满,白头偕老。” 船舱外,徐胜看见一名浑身湿漉漉的男子,正要开口,对方却是在瞧见他后身子一颤,想也不想地转头跳进湖里,同时嘴里还不忘喊着:“侠僧,请放过我家少爷。” 徐胜一时无语,这是谁家的护卫,戏班出身的吧? 摇了摇头,将杂念甩出,他运气内功开口道:“诸位的下马威,徐某收到了,不知徐某离开莲花城的这段时间,诸位到底犯下何等重罪,竟然不惜用此下作手段,若现在上船来认罪,徐胜可以从轻发落,若事后等我调查清楚,那便是抗拒从严,罪加一等,休怪徐某执法无情!” 须臾,却是无人现身,便是那帮公子哥被唐徵明打落下水,也只是被之前那帮试图跳船的护卫们救走,正主丝毫无动静。 “好!诸位有此觉悟,倒是我小看你们了,且拭目以待吧。” 徐胜不再多言,走回船舱。 唐徵明咂舌道:“那帮家伙竟然这般头铁,见识到你现在的本领后居然还敢顽抗到底,是有什么底牌杀招吗?” “不好说,但想必有所倚仗,须小心为上。”徐胜瞧了唐徵明和绮梦一眼,继而笑道,“千里相聚,就不耽搁两位互诉衷肠,此事交给我处理好了。” 唐徵明尚未开口,绮梦便正色道:“焉能因妾身耽误正事,便是要亲热,将来也有的是时间,眼下却须争分夺秒,不可因私忘公。” 接着,她转头看了一眼情郎,深情款款道:“何况,见到徵明回来,没有忘记昔日约定,妾身心中已安,千思万虑亦消,唯一能做的,便是备好香茗佳肴,静待两位凯旋。” 徐胜闻言,重新打量了眼前这名女子一番,拍了拍唐徵明的肩膀,道:“师兄好福气。” “哈哈哈,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唐徵明半是炫耀,半是得意地大笑道。 一旁的傅子松更觉遗憾,傅子卉传音入密道:“死了心吧,父亲绝不会允许你娶一个风尘女子,哪怕对方卖艺不卖身,而这位绮梦姑娘一看便知道,绝不会屈身为妾,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没希望。” 傅子松愈发叹气。 …… 离开画舫后,徐胜和唐徵明直奔莲花寺,途经衙门,发现门口跪了一地的人,熙熙攘攘,旁边还有许多负责押送的家丁护卫。 “这是什么情况?” 两人一头雾水,找了一名衙役询问。 “我也不清楚,就在刚才,齐家、张家、何家等本地的几个世家大族忽然押着许多族人过来,说是要投案自首。” (斋主:“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出自《程氏遗书》,最初是程颐提出,但原意并非针对寡妇,而是认为男女皆应严守品节,后来被朱熹拿去宣传理学,就被歪曲成针对女性了,不过删改原意也是儒家的传统了,春秋笔法嘛,孔夫子玩得,我朱熹玩不得?)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天龙法体 “不愧是能传承数百年的世家,这断尾求生之法倒是玩得顺溜。” 唐徵明也是出身世家大族,稍了一思索,便已明白这些世家押解族人自首的用意,不由得啧啧称赞。 与其等你侠僧来查案判案,老子直接自首认罪,让你侠僧无案可查,无罪可判,你能耐我何! 徐胜还真没辙,如果这帮世家没有派人冒名顶罪,老老实实将所有凶手都推出来,他的确不会再插手其中。 也许对方有见风使舵,纵容行凶的嫌疑,可凡事论迹不论心,对方已经派押人自首,展现出改过自新的诚意,总不能搞株连全部都打死吧? 想来这些世家也都调查过徐胜的作风,只要别人判过的案合乎法度,在量刑范围内,哪怕取了最低的量刑,他也不会再多管闲事。 所以情况就很明了了,被侠僧抓到的犯人,一律从重从快,能杀则杀,根本不给人情转圜的余地,而如果主动认罪,不仅可以凭自首来罪减一等,还能托关系转圜一二,选择哪个不是一目了然了吗? 至于跟徐胜顽抗到底,斗个你死我活……放在一年前或许他们还有这样的胆气,可一年后的现在,面对一个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就从九品蹿到六品的灵修奇才,他们拿什么来斗,当莲花寺都是吃素的吗? 斗不赢,被徐胜抓住把柄,必然是一连串无情斩立决。 斗赢了,莲花寺肯定要保自家的“麒麟儿”,亲自下场以势威逼,到时候他们还是得低头道歉,何苦来哉? 几个不守法度的跋扈族人,放弃就放弃呗,哪怕是族长的儿子,也没资格跟祖宗基业相提并论,当怂则怂,这才是世家的生存之法。 徐胜没有着急离开,他旁观了一会衙门的判罚,发现虽然是遵循从轻发落的标准,但没有一个劲地以最小量刑处置,其中一名杀害多人的恶仆更是直接被判了秋后问斩,倒也令他挑不出刺来。 不过,之后徐胜还是会来“询问”一番,确认罪行,免得这些世家行瞒天过海之计,让家仆顶罪。 他与唐徵明告别,独自回了莲花寺,但没有着急拜访圣女,而是径直去了戒律堂,拜访住持道显。 “你小子真行啊,一回来就弄出偌大动静,果真风云人物。” 道显明显听说了莲花城中发生的事情,一见面便开口调侃。 徐胜喊冤道:“这哪是晚辈主动惹出来的,分明是那帮人心怀鬼胎,试图给我来个下马威,结果磕坏了牙,又不愿认错,便吞入腹中强作硬气。” “他们都被你逼得主动投案自首了,在你眼中居然还是硬气?” “宁可向衙门自首,也不向我认错道歉,这当然是硬气的表现。” “他们也是心怀顾虑,世人皆知侠僧嫉恶如仇,喜欢遏强扶弱,行事杀伐决断,万一被你一刀宰了怎么办?上哪说理去?” 徐胜摇头道:“哪里是我喜欢遏强扶弱,实在是当今世上,强者多不自爱,弱者无所依存,我不遏强扶弱,难道要恃强凌弱不成?” 道显住持道:“对方这般做法,分明是君子欺之以方,摸准了你的脾气,故而行壮士断腕之举,你可要继续追究吗?” “我所行之事,便是为了让这些世家豪强有所规范,让平民百姓有所依存,既然他们做出了自我约束的姿态,甭管是真心还是被迫,也算是达成了目的,自然不会再苛求什么,毕竟世上比他们更该死的人多得去了,哪里能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 “我真不该批评你狂妄,还是称赞你宽容了。”道显用欣慰的目光打量了徐胜一番,“当日你被迫离开莲花寺之时,我便知道这是龙入大海,你迟早能以强者之姿归来,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短短十四个月便已晋升六品,光凭这份天赋,以后你便是行事再酷烈,宗门也一定会保下你,谁来告状都没用。” 徐胜谦虚道:“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若非宗门替我准备好了魂器,我又如何能晋升得如此迅捷,换成散修或是小派弟子,光是寻找适合之的魂器就得用去三年五载。” 道显喟然道:“你这样的天赋,便是散修也会得到大派的拉拢,我已经从圣女口中听说过了,你在四谛郡那边做了好大事,竟然敢对上一名三品妖魔,真是不知该说你什么好。” 关于封印八岐蛇魔一事,徐胜下了封口令,故而知情者不多,像四谛郡的百姓顶多知道瀛州那边来了强敌,最后被青叶寺打败,其余如游龙商会也仅仅知晓八岐蛇魔的身份,并不清楚徐胜在其中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依照常理推断,一般都会认为叶衣圣女才是“主角”。 徐胜道:“正是借此认知到自身的不足,所以我才回来莲花寺,免得未来招惹强敌却只能仓皇逃跑。” “早就知道你回来不是探望长辈,”道显拿出两本秘籍,“拿去吧,圣女闭关前已经交代了,你肯定会回来申请修炼《天龙法体》的最后两篇,而凭你为本寺换来诸多瀛州魂器的功劳,兑换功法倒也绰绰有余。” “多谢前辈和圣女。” 交谈结束后,徐胜便迫不及待地拿着两本秘籍回到过去住的寮房,迅速将功法内容看了一遍,然后打开个人面板,发现技能栏中“天龙法体”一项出现了允许提升的标记。 坐拥十一万行善值的巨款,徐胜懒得追求性价比,直接将最后的25%刷满,而剩下的两篇是天众篇和龙众篇,天龙法体以这两者为名,其意义可想而知。 紧那罗篇提升身体柔韧性,摩呼罗伽篇提升抗毒能力,夜叉篇提升反应力,乾达婆篇提升掌控能力,阿修罗篇提升力量,迦楼罗篇提升速度,龙众篇提升防御力,而天众则负责统合所有能力。 刹那间,徐胜先是感受到两股新的力量在体内涌动,接着这两股力量与本就存于体内的六股力量集合,蜕变出一股全新的,超乎想象的力量—— 其它不论,他的精元急剧暴增,瞬间提升15000点! 第一百八十六章 变身多重形态 天龙法体不亏是莲花寺第一法身,徐胜甫一晋升,立即感受到体内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明白了为何宗门规定只有六品灵修才能修炼全本,事实上,若非他比同阶灵修多晋升了三次独一型灵格,只怕眼下还不一定能练成。 六品灵修才能练成完整的《天龙法体》,这是理论上的可能性,只有选择的四件灵格全是武斗类型,将身体潜力开发到傲视同阶的程度,方有一定几率功成。 “前面的七篇全是枝叶,唯独最后的天众篇才是树干,堪比画龙点睛之效,现在我才算是真正练成了天龙法体。” 非要打个比方,之前的七篇就相当于给高达造框架,最后的第八篇则是嵌入动力炉,若没有动力炉,之前的努力只不过是造了一个漂亮的等身模型。 徐胜深吸一口气,依照掌握的法诀催动法体,他的身体急遽膨胀,一块块肌肉隆起,一下子便将身上的僧衣撑破成烂布条,化作一个身高将近三米的小巨人,他的上半身呈现倒三角,双腿健壮且长,一点也不笨重,反而充满了爆发力。 此时,他的前胸浮现“阿修罗”的图案,后背则浮现“迦楼罗”的图案,这代表着他现在是兼具力量与速度的强攻形态。 下一刻,徐胜的身体再度变化,恢复成原样,但身体表面再也看不到肌肉,变得光滑细腻,圆润无暇,充满了柔性之美,连带着颜值都提升了一大截。 此时,他的前胸浮现“紧那罗”的英俊面貌,背后则浮现“乾达婆”的曼妙身影,这代表着他现在是兼具“柔韧”与“控制”的技巧形态。 之后,徐胜的身体三度变化,但身高没有增加,体型横向发展,变得格外敦实,宛若戏说中“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的水桶壮汉。 此时,他的前胸浮现“龙众”的威猛图纹,后背则浮现“摩呼罗迦”的魁梧形状,代表着他现在是兼具“防御”和“抗性”的肉盾形态。 “常态下能力均衡,必要时可选择两项能力进行强化,这意味着天龙法体共有21种特殊形态,可以应对不同的状况。” 力量、速度、防御、抗性、柔韧、控制、敏锐,分别代表了七篇功法的特点。 将各种形态都演练一遍后,徐胜长出一口气,恢复成寻常的模样,仿佛不曾发生改变,只有身上被撑破的衣服证明一切并非幻想。 哪怕只是常态,看起来外貌没有变化,但徐胜的力量、速度等各方面能力较之过往都有了惊人的增长,可谓判若两人。 反映在数值上,便是精元一项再度达到了身体极限的“45999”,超过气元,成为三元属性中的最强项。 徐胜一路来通过“慧眼识才”的观察,尚未发现有谁的精元属性能超过20000点,便是目前见到的最强者“道显住持”也仅仅只有“17500”。 “目前莲花寺中,仅有道虚方丈练成了完整的《天龙法体》,他的精元属性或许不在我之下。” 莲花寺中修炼《天龙法体》的人不在少数,但通篇修完整的少之又少,毕竟这门功法属于炼体,需要靠时间一点一点地打熬,最是缓慢。 而且理论上讲,只要修炼了天众篇,再从剩下的七篇中随意挑两篇修炼,便能拥有天龙法体,只是提升的能力要少得多,且只有一种特殊形态。 徐胜看完自身的面板属性后,又看了一眼队友面板,发现唐徵明赫然在列,且关系显示为最高级别的“生死之交”。 “应该是触发了入队事件,且十有八九便是因为救了他的心上人,毕竟最近也没发生什么值得一提之事……到头来这家伙还是围着女人转,见色忘友啊。” 当天晚上,见色忘友的唐徵明并未归来,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才一脸清爽的回到寮房,且为徐胜带来了早餐。 “说吧,有什么事要求我?” “瞧你这话说的,给兄弟顺手带一下早餐,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因为你带的早餐实在太丰盛了,光闻气味就知道了,有城东的一品粥、城南的五仁珍品卷、城西的驴肉包和城北的黄金烧麦,东南西北最有名的早点都买了个遍,这还不包括其它,分明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摆在徐胜面前的,赫然是满满一桌的丰盛早餐,花样齐全。 唐徵明厚着脸皮道:“哈哈,果然还是瞒不过兄弟你啊,却是有一事相求。” “肯定是为了你的那位绮梦姑娘吧?” “师弟慧眼如炬!”唐徵明顶着徐胜的白眼竖起大拇指,觍着脸问道,“接下来师弟你想必就要出门远游了,可曾定下目的地?” “没有,不过我曾答应那位庄道长,为他向纯阳观说项,因此肯定要去一趟真州。” “去真州好啊,不过真州既然有纯阳观坐镇,想必当地百姓皆崇道法,在那里宣扬佛法必定事倍功半,还容易引发佛道之争,并非适宜之地。” 徐胜算是看明白了,懒得揭穿,顺对方的心意问道:“师兄有什么好建议吗?” “不妨去我老家所在的峦州,就在真州隔壁,那里没有类似莲花寺的江湖大派,多为二三流的门派和一些大派的分舵,可谓群龙无首,因此传道要方便得多,只要能拿出真本领,必然信者云集。” “若真如你所言,前往峦州也不是不行,但在此之前,还是说说你的真实目的吧,你不说我如何帮你?” 唐徵明干笑两声,道:“其实是这样的,你知道我出身世家,唐家在峦州虽然算不上顶尖的家族,可也是绵延了两百年的一方大族,而这种传承越久的家族规矩越多,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个人虽然不在意,但绮梦执意要见我父母一面,定下正式名分。” 徐胜了然,如果唐徵明只是不起眼的分脉族人倒也罢了,可他貌似是主家嫡子,其父母无论如何不会允许他娶一名风尘女子为妻,到时候免不了要棒打鸳鸯。 你也不能说他父母做的就一定不对,“门当户对”一说,便是放到现代地球也是主流观念。 徐胜建议道:“你可以试着在路上生米煮成熟饭,只要绮梦有了身孕,想必你父母再顽固,也不可能拆散你俩,便是一时有意见,可瞅你的模样,就知道你没有落叶归根的打算,婆媳关系向来是越近越容易出问题,越远越和谐。” “那样做的话,我父母的确不可能拆散我俩,但更可能的是只许我娶绮梦为妾,另娶她人为妻。” 徐胜一脸意外地看向唐徵明:“你竟然对绮梦姑娘如此专情,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好色跟专一并不冲突,我承认我很好色,便是如今与绮梦定下终身,路上瞧见漂亮的姑娘也忍不住多瞄几眼,脑子里也不免冒出旖旎的念头,可食色性也,我又不是六根清净的出家人,而是尘缘未净的在家人,只要谨守底线,不行背叛之事,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绮梦也不是那般爱吃醋的女子。”唐徵明在这方面显得颇为坦荡。 “那你邀我去你老家做什么,是想借我的名头向你父母说项?实话实说,我不认为自己的名声大到了这种地步,尤其在燕州之外的地方,只怕效果有限。” “总比没有好,反正我也想不出其它更好的办法,干脆死马当活马医。” 徐胜思索半晌,道:“求人不如求己,世上的规矩多是用来约束弱者,强者本就超然物外,你如今已经是一位六品灵修,不是哪里来的阿猫阿狗,而你刚才也说了,唐家并非峦州最顶尖的家族,难道以六品灵修的身份还不够超脱规矩?” “诶……那番话只是谦辞,唐家虽然不是峦州最顶尖的家族,但也是最顶尖之一,当代就有两位五品灵修,若想超脱规矩,要么我也晋升五品,要么成为六品独一型,如此方能争得话语权。” “那也只是一步之遥,成功在望。” “哪有如此轻易,灵修一道,品阶越高越难演绎,”唐徵明苦笑道,“我有自知之明,以我的天赋想要将六品灵格演绎完满,至少还要三年的时间。” “演绎一事除了看天赋,其实更看重机遇,与酒吞童子和八岐军的战斗你都有参与,难道没有飞速提升演绎度?” 徐胜想起那几次战斗中,唐徵明总是费尽心机当一个人头狗,努力截杀敌人的首级,想来那时候他就有了迫切的念头。 “的确提升了不少,积累下来总共提升了四成,的确颇为可观,但此事本就可一不可二,你难道还能再找到另一个八岐蛇魔来攻打四谛城?” “你修炼的灵格是‘护法神’,演绎的关键在于‘护法’一词,而守护寺庙佛宝是护法,难道保护传法僧人就不是护法了?” 唐徵明会意道:“你的意思是说,一路上由我来保护你南行,借此提升演绎度?” “我们可以边走边惩奸除恶,逮到一个刑一个,想来能招惹到不少强敌。” 敌人越强,演绎度提升得越快,而徐胜对自己惹祸的能力非常自信。 唐徵明有些意动,可旋即想到了最关键的一点,皱眉道:“就算我将‘护法神’演绎圆满,可我又要去哪里寻一件五品魂器?不比八、九品魂器的泛滥,五品魂器足够作为江湖上二流门派的奠基之石,便是莲花寺中也少有富余,而我身为在家弟子,若无立下重大的功劳,宗门不可能赐给我五品魂器。” 不仅如此,由于唐徵明出身世家大族,哪怕他已离家出走,可毕竟血浓于水,宗门在这方面必然有所顾虑,因此就算他立下重大功劳,宗门也可能选择赏赐其它的奖品,而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魂器。 相比之下,徐胜这种没有背景的孤儿,反倒更容易得到宗门的重点培养。 下三品的时候倒也罢了,宗门可以做到一视同仁,但到了资源紧缺的中三品,世家子弟的身份反倒会成为一项劣势,除非当事人愿意出家,断绝红尘关系。 “此事你别管,我自有方法可以助你晋升六品独一型,而你只要将精力都专注在演绎灵格上即可。” 见徐胜不是开玩笑,唐徵明在片刻的沉默后,狠狠一咬牙,坚毅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拼一把。” 为了爱情,他愿意赌上性命。 第一百八十七章 纸鹤告状 翌日,徐胜求见道虚方丈,外出传道自然需要宗门的支持,在一个拥有超凡力量的世界,空口白牙吹嘘什么地上天国极乐世界,根本没人信,除了自己要展现不凡之能,还得让别人看见希望。 就算是西幻中的牧师,也是靠着信仰神灵来掌握神术,倘若神灵只谈信仰,不赐下神术,傻子才当牧师。 因此,向宗门求赐一些八、九品的魂器也是应有之理,而且以徐胜现在的地位,以及之前上交的那些瀛州魂器,足够宗门在他身上投重资。 本来的话,找关系亲密的叶衣圣女或许更为妥当,但圣女为了晋升一事已经闭关修炼,徐胜也不方便打扰,只能退而求其次。 幸好,道虚方丈并非不明事理之辈,对徐胜这位早就名声在外,最近呈现厚积薄发之势的本派新星多为关照,不仅满足了提出的所有要求,还额外赠送了三件七品魂器,以及允许徐胜向他人传授本派非核心武学。 徐胜在感谢之余,忍不住用“慧眼识才”观察方丈的属性,旋即不由得大吃一惊。 人物:道虚(张富贵) 灵格:四品“阿罗汉?骑象罗汉” 神元:21100 气元:36300 精元:47700 象非真象,而是喻指佛法,宛若象之力大无穷,能耐劳又能致远,骑象意味着驾驭佛法,随心自如,所谓骑象轩昂、颂经朗朗、心怀众生、目及四方。 且不提道虚方丈那个令人很想吐槽的俗家名字,他的气元和精元属性都在预料之中,盖因《大轮心经》和《天龙法体》皆已圆满,加上四品独一型灵格的加持,有这样的数值并不出奇,令徐胜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神元属性,说是打了个对折都不奇怪,甚至还在自己之下。 单论面板属性,徐胜在气元和精元上较之道虚方丈稍逊分毫,神元犹有胜之,总体而言,可谓不分轩轾。 不过,道虚方丈的神元属性明显有问题,也不知道是否存有暗伤。 “多谢方丈厚赐,弟子必定弘扬佛法,引渡众生皈依。” 徐胜将所有的魂器都放入一枚芥子环中,以他的身份,终究不好当面询问,只能将疑惑留在心中。 道虚方丈微笑道:“佛法弘不弘扬倒也无所谓,便是这些魂器都丢了亦无妨,关键是人要安然回来。” 徐胜稍稍一怔,他的鉴谎灵能并未生效,对方竟是出自真心? 倒不是说他觉得方丈小气刻薄,若这番话出自道显住持或者叶衣圣女之口,他都可以理解,毕竟彼此关系匪浅,但他与方丈并无私人交情,只是寻常的长辈与晚辈,此时只需普通的嘉勉几句即可,而对方的这番话未免过于仁厚了。 “多谢方丈关心,弟子当量力而行。” 徐胜带着诸多魂器回到寮房,唐徵明立即问道:“如何,方丈同意了?” “比想象中更加顺利。” “那我们何时动身?” “再等一阵子,等庄道长赶来后,我们再一同出发。” 庄道长还在养伤中,毕竟跟八岐蛇魔的几场战斗,破坏了好几座山丘,带来的伤势远不是打通隧道这种钻洞级别的伤害能够相提并论,而且这伤势与肉身无关,而是通过灵格的联系作用于神魂,便是服下灵丹妙药无法在短时间内恢复,只能用灵性丹药辅助神魂自愈。 此外,小清的灵格“濡女?清姬”也已演绎圆满,如今正在努力完成六品灵格的晋升仪式。 “濡女?清姬”的演绎关键在于同一位男性的亲近缠绵,而徐胜通过灵能赋予小清灵格“白娘子”的行为,被认定为最深层次的灵魂沟通,乃至联手对付八岐蛇魔,也被当成生死与共的“羁绊”,故而演绎度原地起飞,在八岐蛇魔被封印后没多久,便已臻至圆满。 由于青叶寺并没有适合小清的六品灵格,于是便拜托瀛州那边送来合适的魂器,几个妖魔的尸体虽然也能炼制成相应的魂器,可属性不搭,晋升后可能会造成互相削弱,于是干脆送给瀛州王室当做谢礼。 两人正说间,忽有一只纸鹤从墙上飞过,缓缓落入院子里,唐徵明立即三步并作两步,跃上院墙眺望,皱眉道:“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影,要么对方精通隐匿的灵能,要么是以灵能遥控这张纸飞过来,要追查吗?” 徐胜捡起纸鹤,展开后看了一眼,道:“不用,是个匿名告状的,貌似还是委托了别人告状。” “告谁的状?” “那帮世家大族呗,居然还真有企图瞒天过海的,依着信中所写,对方命本就犯下故意伤人罪的家仆顶了自家三少爷杀人的罪,这是把我当傻子糊弄呢。”徐胜笑了一下,只是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唐徵明从墙上跃下,道:“这才正常,一个世家决定老实认罪倒也罢了,毕竟一个大家族的掌权者不会太蠢,可所有的世家都想着老实认罪,便有些不可思议了,总有心怀侥幸的家伙试图浑水摸鱼,如何,要彻查到底吗?” “苦主既然将雪恨的希望寄托给我,又岂能辜负他的信任,依着信中所写,那位齐家三少爷于昨日清晨便快马加鞭的离开了,如今算来已过去一日半,必须从门中找一个擅长跟踪且精通遁术的弟子,才能将人截住……一时想不起来合适的人选,你且问我一个相关的问题。” 徐胜说完,便催动了灵能“有问必答”,加持在自己身上。 唐徵明了然,立即道:“能帮助我们追踪目标的最适宜的人选是谁?” 他加了一个“最适宜”的条件限制,否则徐胜很可能会回答“道虚方丈”“道显住持”的名字,毕竟这两位也能追踪目标,但显然不方便请动。 “空竹师兄……对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他的灵格是七品‘夜游神’,既能以怨气缉凶,到了晚上也能夜行千里,无论职务、能力、时间,他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眼下已近黄昏,马上就要入夜,正是适合“夜游神”的时间,而且空竹本身也是百丈肃众的一员,跟徐胜的关系不错。 徐胜正要动身寻人,唐徵明忽然道:“此事说不定是跟齐家有仇的家族想借刀杀人,仔细想想,若真是毫无背景的平民百姓,如何能寻来一个灵修帮忙告状,齐家在如此敏感的时期,竟然不对苦主加以防备?更关键的是,为何这名灵修要藏头缩尾,光明正大的来告状不好吗?” 身为世家的一员,他对类似的手段格外敏感。 徐胜不假思索道:“也许吧,但无所谓,不是吗?” 唐徵明微微一愣,继而笑道:“也对,于你而言,的确无关紧要。” “只要告状的内容是真的,凶手就必须伏法!” 第一百八十八 雷霆一击 燕州与济州的交界处,三道风尘仆仆的人影骑马赶到北济江的一处码头。 “终于到了,”为首者摘下遮挡风沙的纱帽,露出一张年轻但充满疲惫的脸,“连续三天三夜,每日只休息两个半时辰,连马都换了两批,有必要这么辛苦吗?” 跟着其后的一名老者劝道:“三少爷,此时辛苦总比没命来得好。” 齐家三少爷撇了撇嘴,道:“我就不信了,那个什么侠僧真敢杀我,我可是齐家嫡子,不是没背景的低贱家仆,动我便等同触及世家底线,必受反噬,只怕莲花寺都容不下他,我爹行事实在太小心了。” 老者耐心道:“三少爷你常年在外州修行,故而不知侠僧此人行事之跋扈,别说是世家嫡子,便是其同门师兄弟敢行不法之事,也被他执法强杀,提首级归案,凡被他盯上的犯人,无一生还,甚至有传闻他连自家长辈也不放过,端的是狠辣无情。” 齐家三少爷忍不住噗嗤一笑,道:“这必定是莲花寺为本派后进的造势之举,将许多与此人无关的事迹放到他的身上,以成其威名,类似之事我在四海盟见得多了,初时还会惊诧世上竟有如此天才人物,后来熟稔内中关要,也便见怪不怪,你们啊,终究是见识不足,才会相信这等夸张无稽之事。” 同行的第三人,一名双臂修长的中年男子道:“三少爷不可轻下判断,四海宗什么情况某家不清楚,但这位侠僧很可能是真货,那位连家族长的弟弟,道明法师的亲传弟子空闻,便是被他当街所杀,此事我亲眼所见,决计做不得假。 那日,侠僧空想手持状书,当众念出对方所犯罪行,并质问真假,空闻初时尽力狡辩,但随着空想不断拿出证据,最后辩无可辩,便破口大骂对方目无尊卑、多管闲事,于是一番激斗后被侠僧砸碎了头颅,其无首尸体还被一路拖到受害者全家的坟前祭奠,此事见证者甚多。” 齐家三少爷闻言愕然:“这等无法无天、胆大妄为之辈,莲花寺居然也容他?” 老者叹气道:“侠僧所恃者,一者占理,莲花寺自诩正道,终究是要脸皮的,侠僧所杀者皆是不法之辈,于道德上无可指摘;二者占力,他能以九品之身越阶斩杀七品,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才能,别说其所行皆合法度,便是有所逾越,莲花寺难道还能不保他?” 齐家三少爷哼了一声,道:“说起说去,还不是因为在燕州是莲花寺说了算,杀你世家族叔又如何,既然是莲花寺要保的人,也就只能忍气吞声,不敢报复,这点上便不如济州自在,如四海盟便是济州各方世家之联合,凡世家子弟皆可加入。 此外,莲花寺那只有成为出家弟子,断绝尘缘方能得到重点栽培的规定更是狗屁!根本是赤裸裸地在提防我们世家,远不如四海盟方便,只要给够钱,什么武功灵格都可以学,要我说,咱们齐家就该举族迁至济州,如此方有壮大之际,何必留在燕州看人脸色。” 老者干笑两声,道:“这是族中长老该考虑之事,非我等能置喙。” 担任护卫的中年男子则是心中冷笑,四海盟的确对世家子弟大开方便之门,对灵格、武学没那么多限制,但它的胃口也更大,以齐家族长的丰厚家底,竟然只供得起这位三公子一人修行,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至于什么举族迁徙,更显幼稚可笑,不值一驳。 不过,他并非齐家的族人或奴仆,而是齐家聘请的客卿,所谓拿钱办事,教育后辈可不在他的职务范围内,也就懒得出言纠正。 就在老者尴尬之时,一艘大船缓缓驶向码头,他瞧了一眼大船上的旗帜,长出一口气,抬头指着道:“三少爷,长河帮的人来了,只要你上了这船,离开燕州,那侠僧再无法无天也耐你不得。” 齐家三少爷皱眉道:“若依你们所言,这名侠僧年少有为,并非吹捧出来的银样蜡枪头,事后说不得会查到真相,届时又找不到我,他会不会将怒火发泄到齐家上?” 老者闻言,面露欣慰之色,三少爷终究对家族心怀感激,非自私自利之辈,开口安慰道:“三少爷且宽心,侠僧虽然行事酷烈,却从未曾闻他有株连之举,而且忌惮他的并非只有我们世家,莲花寺中对他敬而远之的人亦不在少数,因此他在莲花城中待不了多久。” 齐家三少爷点了点头,抬头一望,不由面露喜色:“居然是长河帮的帮主裘祖义亲至,实在够给面子,不枉我时常请他到玉凤楼玩乐。” 他转头解释道:“长河帮虽然不是四海盟分舵,却受四海盟庇佑,需上交数成收益,等同下属。” 老者忙道:“眼下我等有求于人,三少爷千万别有倨傲之意。” “放心吧,花花轿子人人抬,这道理我又岂会不懂,别把我当成那帮无能无智的纨绔之辈。” 齐家三少爷整理了一下衣冠,正要上前打招呼,忽闻重物破空声响,脸色骤变,急忙往侧旁闪躲,只听“轰隆”一声,一根暗金色的粗大禅杖正杵在他之前所立之处,携带的冲劲令地面向下塌陷。 紧跟着一道人影从空中落下,轻松将禅杖拔出,道:“齐叔治,你的事犯了,束手就擒,尚有一线生机,胆敢顽抗,就地格杀!” 齐叔治一看来者,见其雄姿英发,意气昂扬,如何不知对方便是之前三人谈论的“侠僧空想”,一想到对方的“累累恶绩”,哪里敢束手就擒,何况对方说的是“尚有一线生机”,这等模棱两可的话,分明意在欺诈,毫无诚意可言。 “什么事犯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观阁下相貌气质,想必就是传闻中的侠僧空想,难道莲花寺的高徒就可以无凭无据的随意抓人?” 齐叔治心中其实笃定对方掌握了证据,否则如何敢这般肆无忌惮,于是有意拖延时间。 徐胜一边催动灵能“有问必答”,一边拿出状纸道:“证据自然有,但一一陈述太麻烦了,我只问你一句,李猎户全家五口被分尸一案可是你所犯?” “少爷别……” 老者脸色微变,有意阻止,可哪里来得及。 “此事與我無關!”齐叔治斩钉截铁道。 徐胜语带无奈的感慨道:“我说你们这些人,对于怀有敌意的对象就不能好好调查一下情报吗?一个两个,连我拥有鉴谎灵能的事情都不知道,山贼下山劫掠前都会先行踩点,身为世家子弟,你们连山贼都不如。” 说完,他拿出一支笔在状纸上边写边道:“嫌疑犯齐叔治当场以谎言认罪,并拒不投降,罪不容赦,诛之!” 说到最后两字,徐胜身上杀气大盛,齐叔治被骇得脸色苍白,当即否则道:“什么以谎言认罪,全是你一面之词,如何能取信他人?” 徐胜将手中的纸笔收好,道:“我不是来同你讲人权的,既然确认你就是凶手,宰了你之后,你的魂魄便是最好的人证,足以取信门中长辈,不劳阁下担忧。” 话音一落,他身影倏动,快如流星,五指一张,迎面盖出。 齐叔治早已全神贯注做好防备,随手准备运转灵格全力反抗,孰料对方一动手,他便感到一股沛然不可抵御的巨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压得他如同琥珀中的苍蝇,别说反抗,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只能瞪大眼睛看着对方的五根手指朝自己的天灵盖下。 “少爷快走!” 老者大吼一声,背后浮现一头白犀的虚影,双臂合拢向前一推,真气凝成一根五尺长的白玉犀角,朝着徐胜奋力顶去。 徐胜浑不在意,右掌继续向前坚定不移的推出,甫一接触,便将那根白玉犀牛寸寸碾碎,随后压在老者的双臂上。 “啊啊啊——” 老者的喉咙中发出雷鸣般的嘶吼,干瘦的躯体陡然膨胀,变得比寻常壮汉更为魁梧,体表更是铺上了一层坚硬厚实的犀牛皮,双足一踏,深深扎入大地。 然而,在徐胜朴实无华的一掌面前,老者的所有变化皆是徒劳无力,自诩足以掷象的犀角神力宛若稚童般不堪一击,轻易便被碾压,嘶吼声转眼就被堵在喉咙中发不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全身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脆裂声。 电光石火间,老者以比冲锋时还要快上数倍的速度倒飞而非,他全身皮肤绽裂,鲜血狂溅,白犀的灵格虚影早已破碎不见,一路飞出三十丈远,这才落在地上,生死不明。 将这一幕收入眼帘的中年男子保持着拔刀的架势,一动不动,宛若蜡像,只有从额头滑落的一滴汗水,证明他的确是个活人。 这一刻,看着徐胜不算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向自己保护的对象,中年男子只觉得腰间的刀有千钧之重,怎么也拔不出来。 (斋主:感谢零*墨、尘缘尽处斩相思、溟酱、丧心病狂君、韦青青青、夜淡楓清、中级炼金师、新时代新姿势、夜淡楓清、浮麈、血海帝者(萌河)、Ho1388、忘不掉丁姣的阿何、997工具人、DANQwQ、buny、410双联装烟花、文文他爸、绝杀大山药等读者在上个月的打赏支持) 第一百八十九章 误人误己 “你、你不要过来!” 齐叔治惊骇得面无人色,中年男子可以在一旁装蜡像,他可没办法。 “为何要害怕,拿出你将李猎户全家分尸的残暴来,你连六岁的李家小孩都不放过,如此暴虐之心怎么能露怯呢?” 徐胜一步一步向前,继续施压逼问。 “我、我不是有心的!谁叫他把我当傻子,将狐狸皮当貂皮卖我,还逢人就吹嘘此事,到处落我面子,恰巧我那天喝醉了酒,一气之下就……没错,是他骗我在先!” 念及此处,齐叔治宛若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不断强调此事:“是他先坏我名声!我最初并未想过杀他,因为酒醉才失手杀人,虽有过错,但罪不至死!侠僧你既有鉴谎之能,便该知道我没有撒谎,现在说的都是真话!” “若只论李猎户一人,你的确事出有因,罪不至死,但你为何要杀他妻儿老母,稚童何辜,他们又何曾骗过你?” 齐叔治脸色一僵,强辩道:“我……这,不是,就是一时气昏了头,又喝了酒,就没多想……” 徐胜摇了摇头,道:“你不是没多想,你是单纯没将他们的性命放心上,没把他们当人看,杀便杀了,贱民罢了,有错的不是你,而是杀了一个贱民居然就要你赔命的律法——你这种人我见得太多了!” “你誤解……我並非這般……” 齐叔治还要为自己辩解,可一想到对方拥有鉴谎的能力,一说就会被揭破,只是自取其辱,一时辩也不是,不辩也不是。 意识到自己进退无路,身陷绝境,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梗着脖子大骂道:“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又有什么不对!我齐家绵延千载,往上可追溯至姜姓,乃是诸侯贵胄,那李猎户又是个什么东西,区区泥腿贱种,昔年若非我齐家给他爷爷一口饭吃,早绝种了,何须等到我今日再下手。 “人分贵贱,生来有序,天下人都是这般想法,偏你要多管闲事,你管得了我,还管得了天下人怎么想吗?”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本想跟你解释这话,但还是算了,跟一个活在自己妄想中的疯子讲什么道理呢,此世之乱源,在于弱者无所依,强者不自爱,但你这些贵胄强者可曾想过,在更强者眼中,你们也不过是扑街废柴,依你的理念,杀便杀了,能奈我何?” 确认案件真相,徐胜懒得再同对方废话,身形倏动,便要一掌将其击毙。 蓦地,一条水鲨从侧旁飞冲而至,将齐叔治一口吞下,徐胜一掌拍中水鲨,却是水花四溅,不见人影。 “手下留人!” 一名身着短褐手持鱼叉的壮汉从即将靠岸的货船上一跃而下,五指一张,被击散的鲨鱼水分尽数汇聚在他的身前,哗啦一声,露出了惊魂未定的齐叔治。 显然,这是某种可以通过水来转移物体的灵能。 壮汉拿着鱼叉抱拳道:“在下裘祖义,忝为长河帮帮主,奉四海盟之请,特来迎接齐家三公子,还望大师行个方便。” 徐胜瞥了一眼,道:“某家徐胜,法号空想,乃莲花寺弟子,忝为戒律堂百丈肃众一员,追踪杀人逃犯齐叔治至此,还望裘帮主给个面子,勿插手此事,免得误人误己。” 裘祖义闻言,却是心中一喜,虽然对方的语气不客气,但肯交谈就表明还有商量的余地,便顺势道:“原来是空想侠僧,在下很愿意给大师你一个面子,若事先知晓此人是个逃犯,必然不會接受所託,奈何在下已经答应四海盟,我辈好汉一诺千金,纵然有错,也只能厚颜请侠僧高抬贵手,这份人情在下谨记于心,将来若有所托,刀山火海,义不容辞。” 徐胜负手昂首道:“也就是说,裘帮主不愿意给莲花寺面子喽?” 裘祖义一愣,这时候是该这么接话的吗?是不是哪里不对? “在下很愿意给莲花寺面子,奈何此事是四海盟所托,侠僧就别为难在下了。” “好,我不为难你,你把人留下,让四海盟派人来寻我。” “这……在下既然答应了四海盟,岂能空手而回,侠僧勿要让我难做。” “我答应了戒律堂一定要将犯人追回,岂能空手而回,帮主勿要让我难做。” 裘祖义回过味来,皮笑肉不笑道:“大师莫非是在消遣在下?” 徐胜道:“我不眠不休追踪逃犯至此,帮主一句话就想让我罢手,我不答应便是消遣你,帮主真是好大的威风,不知情的人听了,怕要以为阁下就是传说中的武林盟主,一言足以号令群雄。” 裘祖义一愣,这么讲好像也有道理,彼此无甚交情,莲花寺又何必要给他长河帮面子。 他正要开口谈条件,那齐叔治从惊悸中回过神来,大声提醒道:“帮主快带我走,这杀僧在拖延时间!” 话音未落,一尊百丈高的金甲天神凭空显现,高举龙纹大刀狠狠斩向长河帮的大船。 船上的长河帮成员高声惊呼,其中也有灵修催发各种水属灵能反抗,但如何挡得住这蓄势完满的一刀,只听“刺啦”一声,整艘船被拦腰劈成两段。 这一刻,裘祖义如何还不知道自己中计了,又羞又恼道:“你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人?” “放人?你有什么资格让洒家放人?便是消遣你又怎的?一个黑帮头目,还真把自己当成大人物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徐胜很清楚跟这种江湖好汉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对方有自己的一套逻辑,你讲“法不容情”,他讲“法理不外乎人情”,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想让对方守自己定的规矩,只能拿拳头打服他,其余多说一句都是浪费。 “你——一再羞辱,那就别怪裘某不客气了!” 裘祖义大吼一声,抬手一扬,身后江水卷荡而起,裹住他全身化作一条水龙怒冲而出,气势磅礴无比。 徐胜闪都懒得闪,甚至连个发力的姿势都不摆,随手一拳捣出,浩荡拳劲以无坚不摧之势将水龙击溃成漫天水花。 “你中计了!” 散落的水花在徐胜背后汇聚,裘祖义魁梧的身躯从中显现,手持黄金色的鱼叉狠狠扎向徐胜后背,触碰瞬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意,可旋即就化为难以置信的骇然。 只因那柄可以轻松刺穿钢甲,无视护体罡气的黄金鱼叉连徐胜的皮都刺不破! “你的不客气只有这样?” 徐胜反手一拳轰出,裘祖义哪里敢承受,急忙再催灵能,躯体化作水花爆溅开来。 “水遁之术?但再高明的水遁也要以水为媒介,只要控制住媒介,你便无处可逃。” 徐胜双掌高举过顶,催动百川归流劲,以他如今的身体素质再催动相同的招式,只见平地骤起龙卷风暴,汹涌气流回旋,将四方散落的水花尽数吸扯到他的双掌之间,凝聚成一颗巨大的水球。 下一刻,掌心雄劲迸发,携带着大轮明王真气在水球间振荡,整颗水球“嘭”的一声炸裂开来,遍体鳞伤的裘祖义从中飞出,砸落地面,鲜血狂喷。 但比起身上的痛楚,他的心更痛,因为那柄作为魂器的黄金鱼叉赫然断成了两截,这意味着他彻底失去了六品灵格。 徐胜没有趁胜追杀重伤的裘祖义,而是朝着再度陷入惊惧的齐叔治走去。 “神风嚎烈!” 齐叔治背后浮现一名手持布袋的青年虚影,随着青年将系住布袋口的绳子解开,无穷罡风气刃从中喷发而出。 徐胜仍是不闪不避,任由这些足以斩裂岩石的罡风气刃落在身上,只听得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却是除了身上的衣服被割裂外,皮肤表面连道白印都没有留下,而此时的他甚至没有动用特殊形态。 “你就是用这种手段将李猎户全家分尸的吧,因果循环,若你落得同样的下场,想必不会有什么怨言吧。” 徐胜伸掌向前,以正逆滔天掌的劲力强行控住罡风气刃,随后反向一吐,罡风气刃立时倒卷而出。 齐叔治见状,脸色骤变,急忙改换灵格能力,全身化作青铜肤色,双臂护住脸面要害,罡风气刃落在他的身上,同样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响,但每一次碰撞,都会留下一道浅痕,显然较之徐胜的防御要逊色一筹。 “此处气流加剧,空气将附着灵能。” 徐胜催动“言出法随”,霎时气流爆旋,每一道气刃加粗加长,并且纳入天地灵气。 强化后的罡风气刃斩在齐叔治的身上,立时入骨三分,皮开肉绽,“铜墙铁壁”之身也抵挡不住。 “侠僧饶命!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啊啊——只要放过我这回,我一定改过自新,向你发誓,绝不轻贱任何人嗷嗷——” 齐叔治受不了这等千刀万剐的剧痛,忍不住涕泗横流,哀嚎求饶。 “嗯,你的忏悔我收到了,下辈子记得戒酒。” 徐胜搓掌成刀,横斩而出,一道裂空劲气割断了齐叔治的脖子,令他不必再承受痛楚,一颗死不瞑目的首级高高飞起。 不过,残余的罡风气刃还是将齐叔治的无头尸体剃成一具骨架。 见到这一幕,饶是裘祖义是个厮杀汉,见惯了生死,自认是个狠辣自认,也不禁心生寒意,加上方才的交手已令他明白彼此的实力差距,根本不敢有丝毫反抗之念,就连魂器被毁的恨意,都被他深深掩藏起来,生怕被对方察觉。 齐三公子又不是自己的儿子,他可没有报仇的义务,而且来日方长,只要将消息上报给四海盟,将来未必没有报仇的机会,只是须熬过眼下这一关。 然而,裘祖义要装孙子,对方却不一定放过他。 “空竹师兄,帮我看看,这位裘帮主手上可有无辜者的性命?” 裘祖义的一颗心,顿时沉入海底深渊。 一道身影从虚空中浮现,正是脱离了“夜游神”同化状态的空竹,他往裘祖义身上瞧了一眼,便笃定道:“满手血腥,冤念缠绕,孽力深重,死在他手上的无辜者至少在三百人以上。” 徐胜伸手接住从空中落下的齐叔治的首级,朝裘祖义一步一步走去,道:“想来也是,一个掌控船运的黑帮头目,又哪里会是什么清白人物,不过终究人命一条,须慎之又慎,不该轻下判断,且给你一个自辩的机会,提醒一下,我能鉴别谎言,不要想着蒙骗过关。” (斋主:齐叔治的灵格来自《西游记》第四五回:行者道‘不是打你们,但看我这棍子往上一指,就要刮风。’那风婆婆、巽二郎没口的答应道‘就放风!’慌得那风婆婆捻住布袋, 巽二郎箚住口绳) 第一百九十章 饶命的理由 听了徐胜的警告,裘祖义哪里还有回答的心思,这世上也许有在数息时间内,想出用真话来欺骗人的舌辩之士,但这种人绝对不会去做一方河运黑帮的头目。 更何况,就算他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出了绝妙的辩词,可岸边还有一大批刚从水里游上来的手下,只要抓过来一逼问,他过往的不法之事都会被抖落出来,撒谎毫无意义。 “大师你未免管得太宽了,我可不是你们燕州人,长河帮是四海盟的盟友,不是莲花寺的下属。” 裘祖义强作镇定,故意抬出四海盟作护身符。 “天下事,天下人皆可管之……这话想来你也不认,可那齐叔治是我燕州之人,你也不也插手了吗?凭什么你能管我燕州之事,我就不能管你济州之人,这里面的道理又是什么?”徐胜没有着急动手,慢条斯理的询问。 裘祖义不擅辩论,放过去早就不耐烦动手了,但此刻形势比人强,动手是死路一条,只能搜肠刮肚道:“齐三公子是四海盟的弟子,与我济州终究是有关系的。” 徐胜随口反问:“那你现在踏在我燕州的土地上,如何就与我燕州无关了?” 裘祖义支吾半晌,实在想不出反驳的言辞,干脆梗着脖子道:“阁下要杀便杀,何必一再羞辱,裘某自认不是仁善之辈,却也不会像齐三公子一般临死丑态百出,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裘某若讨饶一句,便不是真英雄!” 徐胜飞起一脚,正中裘祖义胸口,将其踢得吐血飞出,接着疾驰向前,一跃而起,一脚踏中尚未落地的裘祖义的脑袋,生生踩进泥地中。 “你算个哪门子的英雄!论私当惩奸除恶、遏强扶弱,论公当保乡卫民、安抚一方,这才是真英雄该为之事!你们这帮只会搜刮民脂民膏、恃强凌弱的蝗虫,有什么脸面自称英雄? “平日倚仗武力欺男霸女、杀人越货、为所欲为,一旦发现技不如人,就想着跟对方讲江湖道理,而若连江湖道理都讲不过,便开始装英雄好汉,真正是渣滓一般的货色!” 裘祖义努力挣扎反抗,但他的三元属性连一个超过8000的都没有,相当于徐胜的零头,此刻只觉身上压了一根擎天柱,动弹不得,甚至就连神魂都遭到镇压,无法发动灵能,又如何能挣脱, 不远处,那些游上岸的长河帮成员见到首领受辱,一时犹疑不定,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帮忙,毕竟对手展现出来的实力太过震撼,差距悬殊,根本不是他们能帮得上忙的。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畏惧不前,其中亦有两名对裘祖义忠心耿耿的心腹,高呼着“放开帮主”,催动灵能攻击徐胜,一者引水成箭,一者从鼻孔中喷出两条火蛇。 这时,一柄长枪横扫而至,轻松拍灭水箭和火蛇,随后反弹而回,落入缓缓走来的唐徵明的手中。 “别妄动,否则枪下须不留情。” 两名心腹对视一眼,毫无退缩之意,但他们刚要有所行动,便觉双腿一痛,不由得惨叫一声,往后跌坐在地,却是各自的大腿赫然出现了一对血窟窿。 “太慢了,跟那些瀛州的大妖怪比,你们的动作就像瘸了一条腿的笨驴那么慢。” 唐徵明手持三鸣枪在身前的地面上划了一条线,警告道:“跨过此线者,就不只是废一条腿那么简单了。” 剩下的长河帮成员面面相觑,却是彻底绝了插手的心思,只作壁上观。 另一边,裘祖义经过不懈挣扎后,发现一切皆是徒劳,也绝了反抗的心思,只不甘道:“你现在不正是倚仗武力为所欲为,跟我又有什么不同?” 徐胜冷笑道:“看来我还少总结了一句,你们这类渣滓一旦装不成英雄好汉,就会高呼你我皆是一般,试图获得人格的平等,正如婊子眼里,所有女人皆是荡妇,不如此不足以心安理得。” 他脚底发力,压得裘祖义头骨欲裂,嗷嗷大叫,对此恍若未闻道:“我现在还在同你讲道理,而不是一脚将你踩死,便是你我最大的不同,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一个让我饶你性命的理由。” 说完,他稍稍收回几分气力。 裘祖义得以稍稍喘息,立即拼命思考能让徐胜放自己一马的理由。 倘若真的没有活路,他自然要逞一下硬汉,不可让人小觑了自己,可但凡有一线生机,谁又愿意去死呢? 尤其他方才亲身体会到了那种脑壳紧压的滋味,实在不想落得一个“西瓜炸裂”的下场,这比齐家三公子身首异处还要惨,至少人家的脑袋还是完整的。 最为关键的是,他发现徐胜这个人是真的可以讲道理,不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而是用绳索把自己绑起来的真傻子! 裘祖义最先想到的是自己做过的义气之举,比如遇到强敌不抛弃重伤的手下,凡帮会成员牺牲必有抚恤,无偿给兄弟们的家人治病。 可转念一想,此类种种都是优待自己人,谈不上“大公无私”,未必符合大侠的正义,但要说到施善于无关者……他愣是想不出一件! 酒酣之时把银子扔给路边的乞丐算不算? 裘祖义忍不住想要随口胡诌一件,可又想到对方拥有鉴谎的能力,此举还不如高喊“无需怜悯,即刻动手,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好歹显得威风。 这一刻,裘祖义当真是万念俱灰,哪怕对方愿意讲道理,愿意给他一条生路,可他搜肠刮肚愣是想不出一条充足的理由。 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如何说服别人? “……侠僧你成名已久,不是乍入江湖的新人,理当知道这世上有白就有黑,有光就有影,纵然你眼下杀了我,难道就没人顶替我的位置了吗? “没了长河帮,也会出来长乐帮、短河帮,偌大的利益摆在那里,必然有人动心,动了心就会起纠纷,起了纠纷就会有人伤亡,最后不过是重复长河帮崛起的过程。 “我活着,尚能镇压一干宵小,令他们生不出别样心思,我若身亡,别说其它帮会,便是长河帮内部也要争斗不休,血流成河,以佛门因果论之,此事之因便在你今日之举。” 说完这番话后,裘祖义只觉得自己真的是如有神助,竟能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而且是发自肺腑,没有一丝谎言,就连眼前的侠僧听完后也当场沉默,没有开口反驳。 果然人在危急之事,连脑子都要比平日更加聪明。 “……你说的话很有道理,也许你身亡之后,真的会发生血流成河的惨事,但,这些并不能成为赦免你罪孽的理由!” 徐胜奋力一踏,脚下的裘祖义来不及做出反应,脑袋便在巨力碾压下炸裂开来,红白秽物飞溅! 其尸体一抖,双臂向上扬起,继而僵住,趴落在地,没了任何动静。 “帮主!” 长河帮的成员纷纷出声惊呼,语带恐惧,虽然看到之前的战况,他们便猜到自家帮主恐怕难以幸免,可真见到这一幕,仍免不了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你竟然敢杀裘大哥,我跟你拼了!” 那两名大腿受伤的心腹见到这一幕,更是双目赤红,不顾伤势便要挣扎起身。 唐徵明虽感对方义气,但为了维护自己的义气,还是出枪将两人击倒在地。 徐胜懒得擦脚底的秽物,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过来,低头俯视道:“我给你俩拼命的机会,前提是你俩手上没有无辜者的性命,否则便要以罪犯的身份论处。” 接着,他抬头看向那些惶恐不安的长河帮成员,道:“我知道你们这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今日不想大开杀戒,懒得彻查追究,只有一问,帮会间的狗咬狗不论,没有杀害过平民百姓的人向前一步,喊一声‘我无罪’。” 在“有问必答”的灵能强制下,所有人都被迫开口回答,加上裘祖义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没人敢出言狡辩,只能老老实实回答这三字,但也因为心中有了地方,倒也没人高呼自己有罪。 “我无罪”“我无罪”“我無罪”“我无罪”“我無罪”…… 回答的同时,几乎所有人都往前走了一步,宛若提线木偶一般,场面颇为尴尬,便是一开始没走的,看到其他人的反应后,也纷纷跟上。 徐胜记住了那几名撒谎的家伙,当即使出梵天轮指,用指气将他们尽数击毙——包括一名躺在地上的心腹。 “望你们记住今日之事,好自为之,否则来日再会之时,我未必有今日这般好说话。” 言毕,徐胜便拎着齐叔治的头颅离开,唐徵明与空竹急忙跟上。 “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否则将来我一定会替裘大哥报仇!” 另一名大腿受伤,躺在地上的青年男子仰起头,竭力发声威胁。 徐胜没有转头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答复道:“只要你没做伤天害理之事,欢迎你来向我挑战,反之,不需要你来报仇,我也会主动替天行道。” “可、可恶……” 看着渐渐离去的背影,青年握拳狠狠砸向地面,却再也说不出狠话。 第一百九十一章 威慑渐显 在徐胜等人离开后,长河帮幸存的成员们很快便收拾好帮主——或者说前帮主——以及诸多倒霉鬼的尸体,在码头雇了一条船后,迅速返回济州。 不然呢,追上去跟侠僧空想死磕? 虽说裘帮主对手下的确很讲义气,但还没到全员为他卖命的地步,而且活下来的都是良心未泯之辈,或者说还没来得及走上不归路的人,他们一方面固然觉得徐胜下手太狠,连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另一方面也觉得死掉的同行皆是罪有应得,正如那位侠僧骂的一样,皆是渣滓一般的货色。 平日一起吃喝拉撒、欺行霸市,彼此都是什么样的人,心里又如何会没点数呢?只不过欺负底层平民带来的快感,让他们忘掉了这份罪恶感而已。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这话虽然只是平日相互间的调侃,可又何尝不是一种人生总结呢? 从他们踏上江湖,决定过刀口舔血的生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有了挨刀的觉悟,只是没想到这刀来得这么猛这么利,宛若狗头铡一般,大义煌煌,锐气逼人。 那真是打也打不过,讲道理也讲不赢,甚至连英雄气概都不如对方,要多窝囊有多窝囊。 “呜……呜……” 一时间,竟有人发出了梗泣声。 “赵不平,你好歹也是个百八十斤的厮杀汉,被人打败了就哭,不嫌丢人吗?” 一名脸上有疤的水手忍不住吼道。 蹲在地上的赵不平用手捂着脸道:“我就是觉得窝囊……” “觉得窝囊那就回去好好练武,将来再向那名僧人寻仇,你现在哭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寻仇?凭什么寻仇,我们有什么脸向他寻仇?” 赵不平“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扯开嗓门大吼道:“那人说的难道不对吗?我们不就是一群人渣吗?平日里吹嘘英雄好汉,实际上是个什么玩意,大伙心里不清楚吗?人家就算一刀将我们都宰了,别人也只会称赞杀得好,这是替天行道!” 那名因为大腿受伤,躺在地上的青年愤恨道:“他说的那些道理我不管,但他杀了裘帮主,我就一定要替帮主报仇,难道你们都忘了帮主平日对大家的义气吗?” 一名年过中旬的老帮会成员阴阳怪气道:“帮主的确对我们很讲义气,但义气跟义气是有差别的,像你朱亮被帮主收为心腹,传授武艺和魂器,细心栽培,的确有义务替他报仇,但我们大伙平日为帮主出生入死,为了地盘跟其它帮会火拼,这些功劳足够偿还帮主的义气了。” 青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义气之事是可以这般斤斤计较的吗?” “长河帮的收益有三成会进入帮主的口袋,若不能斤斤计较,也没见他把那三成收益分润给大伙啊,帮主对你推心置腹,可不是对所有人都推心置腹。” “你!” 朱亮气得咬牙切齿,差点创口崩裂,若非重伤难以起身,他真想亲手狠狠揍对方一顿,眼下只能吆喝道:“大伙愣着干什么,光听这个不讲义气的老混蛋在这里胡说八道吗?” 然而,听到吆喝的众人并未出现青年预想中群情激奋、一拥而上的反应,只是呆立原地,一副不愿惹上麻烦,懒得查收的表情。 朱亮环顾一圈,欲言又止,他忽然想到了,那些对帮会忠心耿耿,平日行动时敢打敢拼的兄弟们都在方才被那名僧人用金光闪闪的指气击毙了,变成了不会动的尸体,而活下来的要么是入帮会没多久的新人,要么是出工不出力的老混子。 场面一时异常冷清。 蓦地,赵不平开口道:“我决定了,回去就退出帮会。” 朱亮闻言,虽然觉得希望渺茫,但还是忍不住恳求道:“眼下正是长河帮最危难的时候,赵大哥就不能看在平日的交情上,帮大伙一把吗?就算裘帮主没有对赵大哥推心置腹的义气,可长河帮不是帮主一人的帮会,难道大伙平日的义气都是假的吗?” 赵不平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若在今日之前,凭朱兄弟你这番话,我一定会拍着胸口答应,可现在我想明白了。” “明白什么?” “我赵不平本名赵平,之所以改名,就是向往那些说书人口中‘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加入长河帮也是为了圆我做大侠的梦,可现在混成什么样子了?每日不是为了地盘跟其它帮会斗殴,就是恐吓那些码头苦工逼他们交钱,这算哪门子的大侠啊!” 赵不平用手抹去脸上的泪痕,激动得胸口剧烈起伏,朝着众人撕心裂肺地吼道:“我想当的是惩奸除恶、遏强扶弱、替天行道仰的大侠,不是只会搜刮民脂民膏、恃强凌弱、人见人怕的恶霸! “我也想像刚才那人一般,正气凛然地大喝一句‘你算个哪门子的英雄’,而不是被人骂作渣滓却无法还口。 “你们难道没有过被街坊邻居当做瘟神的经历吗?去酒楼吃饭掌柜害怕得不敢收钱,有人还为此自鸣得意,这他娘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吗?这难道不是说书人口中被大侠一刀宰掉的恶棍做派吗? “少年时崇拜大侠,从家中拿了一把破刀便闯荡江湖,立志匡扶正义,想当一个人人敬仰的英雄豪杰,可蹉跎半生,竟然成了人人厌弃的恶徒——我怎么就混成现在这幅鬼样子了呢!” 言至此处,赵不平悲愤难抑,再度泪流满面,用手一抹再抹,却怎么也止不住,干脆坐倒在地,以手覆面,呜咽不止。 船上其余人闻得这番发自肺腑的悔恨之言,也不禁为之触动,各自黯然。 说到底,大凡闯荡江湖之人,谁又没做过大侠梦呢?少年时立志匡扶正义的,又哪里只是赵不平一人呢? 可随着见识增长、阅历丰富,或是认清自身才能,心灰意懒,或是随波逐流,受人引诱,最终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 初心早已遗忘,告诉自己是时世所迫,世人皆是一般肮脏,于是从向人收取保护费都一副色厉内荏的胆小鬼,变成拿刀砍人都眼睛不眨一下的帮会混混,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现在的自己。 偶尔和兄弟喝酒吃肉时谈起江湖上的大侠,也会不屑的附和一句“都是一群道貌岸然之辈”“跟我们没有两样”“爱管闲事捣乱秩序还不如不管”,仿佛只要将少年时崇拜的对象泼满污泥,心中的罪恶感就会消失。 因此,当今日见到一个不为利益只为道义,武力强悍却用规矩约束自己的真大侠时,他们才觉得格外刺眼。 须臾,赵不平缓过劲来,终究是个成年人,倒也不至于崩溃一整天,他用江水泼了泼脸,看着水面中的倒影,怅然若失道:“梦醒了,我终于知道自己不是当大侠的那块料,但没办法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至少可以选择不作恶,当个平平凡凡的百姓吧——从今往后,我还是改回‘赵平’吧。” 这时,另一名长河帮成员叹气道:“我也跟你一起退出。” 这下便如同推到了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应者如云。 “我也是,感觉这半辈子活得稀里糊涂。” “算我一个,反正裘帮主死了,长河帮估计要没了,继续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我也退出,说起来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是当一名学堂先生,可惜字写得跟狗爬一样,只能扔掉毛笔,用起了判官笔,不知道现在从头学还来不来得及。” …… “既然如此,那老朽也金盆洗手好了。” 说话者正是那名年过中旬的老帮会成员,方一开口,便引来众人的注目。 “金盆洗手?老钱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怎么,你也有做大侠的梦想?” “哼,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不过我不是因为这个才心生退意,关键在于那位侠僧,就是手刃了帮主的那位,你们或许不认识,他的名声在济州一般,但在燕州可是出了名的嫉恶如仇,被他盯上的恶人没一个能活下来,而且执法不问亲疏,便是门中长辈为恶,也是照杀不误,他说的话可不能不放在心上。” “那人的确是个英雄人物,但他终究是燕州人,如何管得了咱们济州的事,强龙尚且不压地头蛇,只要将来咱们不离开济州,想来也不会再遇见他。” 老钱怅然道:“侠僧现在管不了济州,谁敢说他将来管不了?这类天之骄子般的人物,稍不留神,修为就能蹿到天上去,而济州离燕州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真要有重逢的那天,你们觉得他那句‘未必有今日这般好说话’是假的吗?” 众人一时陷入沉默,片刻后,就连剩下的那些成员也纷纷表示要退出帮会,最后只剩朱亮一人。 老钱拍了拍掌,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后,道:“好了,既然大伙都决定退出长河帮,那咱们便一起合计合计,至少也要做到共进退。” “这是为何?” “帮主死了,可帮里还有副帮主和几位长老,他们还都指望着咱们‘出生入死’呢,哪能这么容易让咱们这么多人一起离开,尤其在这危机存亡之际,只怕谁一开口,就要被杀掉立威,你们不会天真的以为副帮主干不出来吧?” 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点头,并道:“是该好好合计合计,老钱你年纪最大,阅历丰富,大伙都听你的。” 老钱点了点头,接着看向朱亮道:“朱兄,你报你的仇,我们不拦你,希望你也别拦着我们离开。” 朱亮冷着脸道:“既然这么不放心,直接杀我灭口不是更稳妥?” “杀人灭口的确是个稳妥的办法,如果没有那位侠僧的话,”老钱意味深长道,“现在杀你固然容易,可我担心下次再遇见那位侠僧,没法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无罪,到时候落得跟裘帮主一样的下场,那也太凄惨了。” “你!” 朱亮又气又恨,恨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他竟然要靠矢志复仇的对象的警告才能活下来,实在太讽刺了。 …… 码头,长河帮的幸存者带着兄弟们的尸体登船离开后,现场只剩下中年男子一个清醒的人。 他看了一眼齐叔治的无头尸体,叹了一口气,自己这番可是彻底失职了,一旦传了出去,怕是没人会再聘请他当客卿。 当然,也谈不上后悔,那侠僧杀跟他同品阶的长河帮帮主跟杀鸡一样轻松,他拿什么对抗? 甚至不用侠僧出手,光是那名使枪的灵修也足够让他吃一壶,至少对方展现出来的武艺在他之上,若是公平对决,只怕胜算不足三成。 齐家花的那些钱可不够让他卖命,也亏得侠僧善恶分明,不牵连无辜,否则顺手将他宰了,难道会有人替他喊冤? “以侠僧的为人,应该不会将此事大肆宣扬,长河帮那批人也不用担心,一群丧家之犬,看他们离去前的表情就知道了,分明被吓破了胆,只怕回去就要退隐江湖,他们说的话没人会信。” 中年男子想了想,发现貌似自己还有得救,稍一踌躇后便下定决心,运起十成力,反手一掌击在自己胸口,“噗”的一声喷出鲜血,肋骨断了两根,气息也变得萎靡。 接着,他强忍疼痛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弄得浑身污迹,又刻意拔刀在衣服上割开几个口子。 “这样应该就能暂时取信于人了,到时候只说自己没能保护好三公子,心中有愧,留下一封信后直接离开便是了,免得过多询问下露出马脚。” 正思索间,忽闻一声口申吟,他循声看去,却是被侠僧一掌重创昏迷的老管家醒了过来,心中登时一突。 “这老头是恰好此刻醒来,还是之前一直在装作昏迷,前者倒也罢了,若是后者……” 他一时惊疑不定,甚至生出了杀人灭口的念头,可旋即脑海中便浮现徐胜的身影,杀意顿时烟消云散。 “……还是算了,名声固然重要,却也不及性命宝贵,以后在这燕州地界,还是尽量别开杀戒,免得被侠僧盯上。” 一番权衡利弊,中年男子还是决定继续演戏,当即捂着胸口,以一副惨烈激战过后,筋疲力尽的模样跑向老管家。 (斋主:推一本《奇迹魔女的世界之旅》,以奇迹魔女为主角,标签轻百、推理,前十章看得我云里雾里,愣是没看明白主线是什么,主角就像一个无欲无求的见证者,还有黑之读姬,我查了百度才知道这是哪个角色,相当小众的一本书) 《奇迹魔女的世界之旅》 第一百九十二章 即将出发 徐胜没有一路拎着齐叔治的首级回去,刻意装进了木匣中,倒不是死者为大,而是有伤风化,容易吓着路人。 虽说别人一看他手里提着木匣里,立刻就能猜到里面装着什么,但门面功夫多少也要做一些,反正事到如今,他也不需要靠招摇的举止来立威。 “侠僧”二字的威慑力,随着他晋升六品的消息传播出去,已经渐渐开始生效了,过去别人只当他是一个佛门中特立独行的异类,也就震慑一下七品以下的宵小之辈,那些大佬顶多记一下他的名字,并不会真的心生忌惮。 再坚定的正义,需要力量来执行。 便似这次的事件,若放在两年前,齐家才懒得送齐叔治暗中逃跑,哪怕因为顾及莲花寺弟子的身份,不敢对徐胜下狠手,也大可一边派人拖着徐胜,一边让齐叔治藏起来,再从莲花寺中请几位关系好的长老来说情。 但等到徐胜晋升六品,情况便不同了,这个品阶的灵修已经属于宗门的中坚力量,无论哪个门派都不会轻易当做弃子。 寻常的世家一般也都是靠两三位六品灵修坐镇,护佑子孙后代,似唐徵明家族那般拥有两位五品灵修的例子,放在世家中也属拔尖。 更别说,六品跟六品是一样的吗? 江湖上天才越阶战胜成名高手的例子实在太多了,而且侠僧九品的时候就能轻松战胜七品,总不能晋升六品后,反而不如从前。 可想而知,等到徐胜以碾压之势轻松击杀长河帮帮主的消息传出去后,“侠僧”之名的威慑力将会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坐实某些人心中的担忧,从告诫自家族人或弟子行事须收敛。 若实在收敛不了,那便一人做事一人当,别牵连家族。 当然了,江湖上还流传着一些关于侠僧封印瀛州三品妖魔的消息,这个自然是被所有人一笑了之,越是行家越不会信。 回到莲花寺后,徐胜将齐叔治的首级交给了戒律堂,并叙述了经过,众人对此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只在听说顺手宰了济州长河帮的帮主时,稍稍表露了一下惊叹,但也仅止于此。 说到底,众人心中其实早有预料,暗中甚至还有打赌的,你侠僧难得回来一趟,肯定要搞个大新闻出来,不可能安安分分,唯独没料到这事件竟然来得这么快这么猛,甚至附送了一个六品灵修,还是隔壁的。 另外,齐家派人顶罪,暗中转移真凶,之后肯定要被追究责任,但这种小事徐胜便懒得管了,又不需要开杀戒,统统交给了戒律堂。 之后数日,徐胜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寮房里修炼武功,尤其是打熬身体,免得将来暴露出天龙法体的时候太过吓人,毕竟这门法体理论上需要十年打熬才能练成,或许以肉身见长的武斗系灵格能缩短这一过程,但也不可能缩短到数日之内。 结果,他才在寮房住了五天,便时不时有师兄弟上门拜访,其中还有几位道字辈的长辈,大概是受人之托,拐弯抹角的询问他打算在莲花寺住几天,又或者问他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并表示如果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大家都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简而言之,就是问他什么时候离开。 如果可以的话,还想催他赶紧走人,只不过莲花寺的弟子拉不下脸,莲花寺外的人没那勇气。 “好家伙,他们都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光来的路上就遇到三批,听到我要带绮梦回老家见父母,一个个喜笑颜开,还顺便给我包了个红包,说是提前恭喜,人不到礼到,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他们要结婚了呢。” 唐徵明拎着一篮水果走进院子,放在石桌上,从篮子里拿出一个苹果,咬了一口,道:“香甜可口,你也试试,这也是他们送的贺礼,虽然我压根不认识那位师兄。” 徐胜笑了笑,没有客气,从中拿了一个橘子,边剥边道:“下次再有人问,你就说三天后就离开。” “定下了?” “嗯,方清月带来了消息,小清已经成功晋升六品,庄道长的伤势也已好得七七八八,虽然没有痊愈,可行动已然无碍,等他们来了我们就出发。” “倒是比想象中快一些,对了,那位小清姑娘选择了什么灵格?” “瀛州妖怪‘雨女’,同为水属,与‘濡女’一脉相承,跟中土神话中的‘巫山神女’有几分关联。” 雨女的传说有很多种,大部分是恶灵的形象,比如雨中遇见一名漂亮的女子,若与她同行一把伞下,就会遭遇不测。 也有说同行伞下不会发生意外,需要与雨女交合才会引起灾难,反之,如果表现得彬彬有礼,对雨女没有非分之想,她甚至会满足你一个愿望。 另外,在《百鬼夜行图》中记载的雨女则最为强大,拥有呼风唤雨的能力,为干旱愁苦的农民带来甘霖。 中土神话的“巫山神女”经常用来代指男女之事,跟雨女的形象重合,故而不免让人联想到一起。 唐徵明随口道:“听起来就不怎么强大,比巫山神女差得多了,可惜了,从几次交手来看,‘雪女’的能力其实挺强大的,可惜竟然是某人的老娘,倒是不好下手炼制成魂器……话说,私底下我有听人说,那个二流军师貌似将‘雪女’收服成式神了,他可真敢下手啊!” 徐胜无奈道:“你也说了是私底下,当不得真,再说了,中原不是瀛州,妖怪的身份很受人忌讳,指不定哪天就被路过的高人降服了,有个式神的身份反倒安全许多。” “倒也是。” 唐徵明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显然没那么容易放下八卦之心。 徐胜只得转移话题道:“你别再关心别人的隐私了,专心做好准备吧,我们出发的第一站便是济州。” “不是吧?我记得那个长河帮是四海盟的下属,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你把人家的狗打死了,他不得找你赔钱?” “就是要让他们来找麻烦,这样才方便你演绎灵格啊。”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不守规矩又如何 济州,长河城码头。 “杀了人家的首领,没过几天就到他们的地盘上晃荡,这么做是不是太嚣张了点?” 唐徵明从一艘客船下来,看着川流不息的码头,对身边的徐胜说道。 “不如此,不足以衬托师兄你的威风。” “那我可真是要谢谢你啊。” “都是兄弟,客气啥。”徐胜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唐徵明被噎得无话可说,只得转身伸手扶住下船的绮梦,道:“接下来的日子,恐怕我没法陪在你身边了,你要保护好自己,千万别独自外出。” 绮梦会意道:“放心吧,堂堂侠僧又岂会连一名弱女子都保护不了。” 徐胜竖起大拇指道:“这一手夫唱妇随真是漂亮,反将我拿捏住了,嫂子果真是贤内助。” 唐徵明哈哈一笑,得意道:“羡慕的话你也去找一个,又不是找不着。” 他嘴巴往后撇了撇,挤眉弄眼地低声道:“后面两个,只要你有所表示,想必对方很愿意投怀送抱。” 正说间,小清和方清月陆续从客船下来,最后才是庄道长。 徐胜平静道:“算了吧,暂时没那心思,何况彼此间也并非男女之情,强凑一起,反倒尴尬。” 唐徵明道:“什么时候才有心思?你不会想说天下未安,何以为家吧?” “不至于此,只是缘分未至,却也不急于一时,一切随缘吧。” “身为男人的你不主动,难道还想让人家姑娘主动表示?你这般道法自然的性子,不怕随到最后,变成了随风而去?” “那便证明,彼此间有缘无分,更不该强求。” 唐徵明还要再劝,绮梦及时插话道:“你师弟乃天下闻名的伟男子,爱慕者甚众,郎君何必担忧,岂不闻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何患无妻?” “倒也是……嗨,我替你瞎操心个什么劲。” 众人下了船,正要朝镇上走去,忽闻一声尖叫。 “打起来了!长河帮跟摆渡帮打起来了,大家快跑啊!” 原本还算有序的码头一下子乱了套,还未下船的人们纷纷缩回船舱,催促船夫赶紧开船离开,已经下船的人们有的试图返身跳回船上,有的则如无头苍蝇般乱跑,于是你推我挤,人群冲撞,杂吵声中很快出现了孩童的哭泣和妇女的悲呼,眼看就要出现集体踩踏事件。 “哪个王八蛋喊的话,这不是害人吗!” 唐徵明从纷乱的人群中将一名摔倒的孩童救起,还给了那名千恩万谢的母亲。 “也可能是因为不驱散人群,遭到战斗波及,死的人会更多。” 徐胜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一刻他无比怀念灵格“上师”的灵能“令行禁止”,当此局面,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将众人定在原地,而他的“言出法随”就没有这样的作用。 两种能力看似相同,都能用言语干涉现实,可实际用处和偏重点其实存在较大的差异,一者作用于活物,一者作用于死物。 他感应到不远处有气息与灵机的碰撞,便对众人道:“你们想办法稳定人群,我去镇压动乱的源头。” 说完一跃而起,从人群的头顶滑翔过去。 唐徵明有些傻眼:“要怎么做才能稳住人群?这种情况下,高喊两声肯定没什么用啊,要不我召唤护法神法相,看看能不能将人都吓住?” 方清月赶紧阻止道:“不可,人们正是因为害怕被卷入灵修的战斗才慌张失措,若看见巨大的神灵法相,一部分人或许会被吓倒在地,另一部分人只会逃得更快。” “那该怎么办?你有什么好主意?” “我等都没有操控多人意识的灵能,那便只有退而求其次了,”方清月转身对庄道长道,“请道长显化山神灵格,以山岳之势将所有人都压趴下,尽量控制力道,别伤到人。” 庄道长犹疑道:“控制力道不难,可这么做不会发生伤亡吗?” “有人逃跑有人倒地,互相踩踏,确实容易发生伤亡,但若是所有人都倒在地上,反倒能将伤亡降到最低,顶多摔一跤的时候比较痛,届时我们巡视一圈,注意别让孩子被人压在下面就行。” “言之有理。” 庄道长当即显化灵格,码头上空顿时浮现一座巨大的山丘虚影,人们尚未来得及生出进一步的惊慌,便觉一股空前压力落在肩膀,再也维持不住姿势,纷纷向前扑倒。 由于此刻人群拥挤,便如多米诺骨牌排列一般,跑在后面的人都摔倒在前面的人的大腿和屁股上,有了缓冲,受伤的人比方清月设想的情况要少得多。 当然,也有人忍不住扯开嗓门大吼大叫,拼命挣扎起身,试图继续逃跑,但当他们发现无论自己怎么用力都起不来后,情绪反倒稳定下来。 不需要方清月等人帮忙,大人们自发将被压住的孩子拉出来,交给其父母,最后所有人都躺倒在地上,傻愣愣的看着半空中的山岳虚影。 “看来没我什么事了,你们看一看有谁需要救助,我去帮一下师弟。” 唐徵明逆着人群逃跑的方向走去,到了目的地后发现同样没自己什么事,除了师弟还站着外,所有人都趴倒在地,而且各个鼻青脸肿,不少人还被打断了手臂或腿脚,惨叫连连,模样颇为凄惨。 “你,你是谁?”一名被打断了手臂,脸上依旧难掩煞气的汉子满怀忌惮的问道。 徐胜瞥了一眼,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某家徐胜,莲花寺弟子,法号空想。” “侠僧空想!”汉子脸色微变,显然听说过名号,“你一燕州人为何要管我们济州之事?” 徐胜反问:“哪条法律规定燕州人不能管济州事?” “……这不合江湖规矩。” “的确不合江湖规矩,”徐胜点了点头,继而又反问,“但,那又如何?” 汉子闻言一愣,是啊,那又如何呢? 对方一人就把两大帮会的人全揍趴下,而且全程只用了一只手,便是不守规矩,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斋主:众所周知……) 第一百九十四章 立规矩又如何 长河帮的人在听到徐胜自报家门后,皆是又怒又惧,正是此人杀了他们的帮主,以及与帮主同行的诸多得力干将,又吓得一众兄弟隐退,致使帮派实力大损,才引得本地其余各帮会生出取而代之的心思,但也正因知晓此人厉害,反倒没人出声挑衅。 这段时日,诸如摆渡帮、白蛟门、同济会等帮会都试图侵吞长河帮的地盘,不时引发冲突火并,彼此伤亡惨重。 长河帮面对这种群狼噬虎的局面,不免顾此失彼,很快便丢失了一半的地盘,而尝到甜头的各大帮会不仅没有就此收手,反而有赶尽杀绝的意思。 道理很简单,不把你这当老大的彻底消灭,万一哪天卷土重来怎么办? 彼此间既已种下仇恨,那就只有一方彻底倒下,才能避免冤冤相报的窘境。 可身为昔日的老大,长河帮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投降,乖乖将地盘拱手相让,故而彼此斗得甚为激烈,几乎每一次都有人阵亡。 摆渡帮负责此次行动的堂主忍着痛楚,呵笑道:“强龙尚且不压地头蛇,侠僧此举是在挑衅长河城所有帮会吗?” “挑衅?你们有何资格值得我挑衅?” 徐胜飞起一脚将人踹飞,接着当着所有人的面,高声道:“当日我杀裘祖义之时,他曾讨饶说,他一旦身亡,必然会引发帮会争斗,致使血流成河,尽管这一理由没能救他的命,可也不得不承认,今日尔等之所以火并,源头便在我当日那一脚,因此我确实有责任约束尔等。” “约束?怕不是想取而代之吧?” 人群众忽然冒出一个声音,不知从何处冒出,而且所有人都闭着嘴巴,没有谁开口说话,此时不由得面面相觑,生怕被怀疑上。 显然,这是某种与声音相关的灵能。 “刚才是谁在说话?” 徐胜开口询问的同时,催发灵能“有问必答”。 “不是我。” “不是我。” “是你老子我!” “不是我。” …… 所有人纷纷开口回答,然后不约而同地撇头看向那位异于大众的“勇者”,眼露佩服之意:好一个威武不能屈的汉子啊! 被注视的长河帮的“勇者”一开口就意识到要糟,慌忙解释道:“不是唔……” 徐胜掌心催发吸摄之力,一把将人吸了过来,顺势捂住了对方的嘴巴,高喝道:“你们这帮狗苟蝇营的蠹虫,以为别人都跟你们一样没出息吗?你们视若珍宝之物,于我却是弃如敝履。” 之前那名被踹飞的摆渡帮堂主站起身来,看了一眼长河帮的“勇者”,不愿被比下去,强撑胆气道:“侠僧前途远大,又得宗门栽培,早晚能成为一代宗师,自然瞧不上我等争抢的地盘和黄白俗物,但我们这些下九流被人瞧不起也是常有之事,唾弃我等并不能显得阁下有多伟大,有什么想法,直接划下道来吧!” “好!不教而诛谓之虐,那我便敞开了讲,你们这群帮会的人渣败类,便是死绝了,那也不过是为民除害,百姓知道了只会拍手叫好,所以你们要自相残杀随便你们,唯独一点,不许伤害到寻常百姓,否则,某家的宝杖须不留情。” 徐胜将那根暗金禅杖往地面一杵,神力扩散,大地为之一颤,连带着诸人的心肝也跟着颤了一颤。 堂主强压着恐惧,道:“原来侠僧是来给我们立规矩的。” “你要这么认为,那就当做是这样吧,反正我不在乎你们怎么想,规矩已经讲给你们听了,若你们明知故犯,那接下来我便师出有名,可以堂堂正正的教而诛之,到时候想必你们死也瞑目。 “当然,觉得不服气的也可以来找我讲道理,一个人没胆量,也可以联袂一起来,接下来一段时间我都会住在长河城,欢迎你们登门拜访。” 言毕,徐胜将抓在手里的人一抛,便拎着禅杖转身离去。 …… 长河帮总舵。 “这个侠僧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完了手下的回报,毛长老不由得皱起眉头。 继任帮主上官南嗤笑一声,道:“对方的意思不是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吗?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应该都听得懂吧?” 毛长老不悦道:“我问的当然不是他说的话,而是他杀了本门的帮主,还敢堂而皇之地来到本帮的地盘上耀武扬威,叫嚣着立规矩,这分明是没将本帮放在眼里。” “大家都看得出来的事,毛长老就别拿出来说了,否则让旁人听去,岂不认为咱们长河帮都是一群没有自知之明的蠢货。” “你!上官南你既然接掌了帮主之位,眼下便有责任挺身而出,替前任帮主报仇,否则何以服众!” 上官南摊手道:“毛长老若能宰了侠僧空想,替裘帮主报仇,上官南立马退位让贤,绝不二话。” 我要有这样的本领,第一个先把你宰了。毛长老气得牙痒。 “好了,值此帮派存亡之际,就别在窝里斗了,平白让人捡了便宜。” 新上任的副帮主丘鹤急忙缓和气氛,接着又向上官南问道:“四海盟怎么说?之前侠僧人在燕州,不愿引发与莲花寺的冲突,忍让一时倒也罢了,如今对方都踏上家门了,四海盟也能忍吗?” 上官南道:“如何不能忍,只有当狗的给主人卖命,哪有当主人的给狗卖命,为了一个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的手下,而跟莲花寺重点栽培的天才发生矛盾,只有二愣子才会做这等亏本买卖,反正不管谁占了地盘,最后都要上供,是长河帮还是短河帮并不重要。 “站在四海盟的立场,若他们出手对付侠僧,便有仗势欺人的嫌疑,而且裘帮主跨界抢人,本身也不占理,但只要他们忍了,侠僧还敢不依不饶,那就是侠僧失理,到时候四海盟压根不用出手对付人,直接上门找莲花寺就行,同为正道,终究还是要讲道理的。” 毛长老忿忿道:“所以我们就这么算了?连帮主的仇都报不了,以后如何还有脸见人?江湖同道又会怎么看待我们?” 丘鹤也符合道:“干咱们这一行,胆气是必须得有的,哪怕没有,也要装作有,否则根本镇不住场子!” 上官南道:“此事简单,若只有咱们长河帮不敢报仇,自然会被同道耻笑,可要是大家都不敢报仇,自然就没人会耻笑了。” “你的意思是?” “新官上任三把火,侠僧现在肯定很想找几只鸡杀一杀,咱们就帮他把鸡撵出来。” (斋主:干眼病又发作了,看着屏幕就不停的眨眼睛,以为自己能忍得住,就没请假,结果证明是我太高看自己了,每次写个几百字就受不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杀鸡 “砍了他,竟然敢动方老大的女人,简直色胆包天。” “区区火鼠帮也敢动我们兄弟,你们这是找死!” 长河城的一条街道上,两帮人马共十余人混战成一团,或是赤手空拳,或是手持木棍板凳,倒也没人用上刀剑之类的利器,其中最厉害的高手也只是九品。 行人们纷纷躲得远远的,唯独面馆老板看着自家被打坏的碗筷桌椅心疼不已,却也只能自认倒霉,这种事便是报了官,衙役们一般也懒得抓,除非打出人命。 就在双方打得热血沸腾之时,一柄龙纹宝刀从天而降,刀背向下,“砰”的一声,宛若拍苍蝇一般将这些混混全部打趴在地上,一个个哀嚎不已,只觉身体几乎散架。 “师兄,没想到你已经能做到部分显化,不必显化出全部的护法神,这样运用起来倒是方便许多。” 街道旁的一间酒楼中,徐胜称赞道。 “哼哼,不是只有师弟你一个人突飞猛进,师兄我暗地里也是有刻苦修炼的。”唐徵明双手叉腰,得意洋洋的说道。 “刻苦修炼又不丢人,何必偷偷在暗中进行?”徐胜不解的问。 “那不行,通过努力获取的成功怎么比得上通过天赋获取的成功更叫人嫉妒呢?”唐徵明摆了摆手,不以为意。 徐胜无言以对,他想起前世高中同班的那名学霸,因为考了个全市第一得到记者采访,被询问学习技巧的时候,回答说该休息的时候休息,该娱乐的时候娱乐,劳逸结合才能考出好成绩,并吹嘘课余时间他都会去打篮球。 要不是住一个寝室,知道这家伙连上厕所都在做习题,徐胜真要被他在电视上那副“考个第一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的表情给骗了。 这也忒幼稚了吧。 搞不懂这群人的脑回路,徐胜不予置评,来到那伙被打倒在地的混混中间,问道:“你们难道没听说,长河城如今禁止帮派斗殴伤及无关百姓吗?” 那名拥有“火光兽”灵格的火鼠帮老大哼哼唧唧道:“确实有听到过,但我以为只是玩笑话,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种规矩……请大侠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 其余人包括火鼠帮的对头也纷纷求饶道:“是啊是啊,大侠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这些烂人一般见识,将我们当个屁放了吧。” 徐胜摇了摇头,陈恳道:“放在过去,我也懒得管你们这些人,但前日我既已立下规矩,若现在轻放了你们,谁又会将我的话放在心上呢。” 唐徵明闻言,亦附和道:“就算是放屁,那也要听个响吧。” 小清走了过来,明明是大晴天手里却撑着一把雨伞,问道:“要都杀掉吗?” 这番平淡得宛若在问晚上吃什么的语气,把躺在地上的混混们吓得差点当场尿裤,这小娘子看着柔柔弱弱,怎么杀性这么强? 徐胜环顾四周,发现这两伙人虽然砸破了不少东西,但没有伤到旁人性命,顶多有两三名路人在逃跑时跌倒摔伤,便道:“罪不至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除了赔偿打坏的物品外,每人断一根脚趾,望你们好生谨记,早日浪子回头。” 言毕,他便以指气点去每个人的右脚大拇趾,痛得一伙人鬼哭狼嚎。 失去了大拇趾,虽说日常走路不受影响,但全力奔跑是别想了,而作为帮派混混却不擅长逃跑,基本上很难再混下去。 不过,没人会同情这伙人,尤其是街道两旁的店家们,纷纷开口向徐胜致谢,他们早就受够了被人打坏家具却无处索讨赔偿的憋屈,其中有几个怨气较深的,趁着旁人不注意,对着躺在地上惨叫的混混们抬腿就是一顿猛踹,好生出了一口恶气。 徐胜摆脱人群后,刚要回下榻的客栈,忽有一物破空飞来,他抬手抓住,发现是一块包着纸的石头。 他将石头扔掉,摊开纸看了一眼上面写的内容,笑了一声,道:“有人打算借刀杀人。” 唐徵明探出脑袋瞥了一眼,摸着下巴道:“也可能是个陷阱,故意引你前去,虽然我觉得他们应该没那么蠢,但世上干蠢事的聪明人多得去了,怎么样,你要不要去?” “无论是借刀杀人还是陷阱都无所谓,关键在于是否守我定下的规矩,既然有人诚心邀请,那便去瞧一瞧吧。” …… 长河帮最有名的青楼红杏阁中,摆渡帮的人正与地阴门的人相互厮杀,跟那些混混斗殴不同,他们都动了真火,抱着杀死而非打败对方的念头,青楼内暗器、灵能、拳劲乱舞,地上已然躺了好几具尸体,到处都有血迹。 摆渡帮的人其实并不想动手,毕竟他们中有人亲眼见识过徐胜的本领,哪怕心中愤恨,觉得对方太过狂妄,也不敢亲自摸虎肚,试一试这头老虎怕不怕滑铲。 然而,有些事不是你不想就能避开的。 原本只是一件争风吃醋的小事,不知为何就失手闹出了人命,摆渡帮虽然有意忍让,可也不能光挨打不还手,尤其是带队的头领,若是眼睁睁看着手下丧命却没有挺身讨个公道,将来也别想继续坐这个位置。 地阴门也不可能就这么乖乖交出凶手,双方虽然在对付长河帮一事上是盟友,但同样也是竞争对手,自然不能示弱。 结果一来二去,稀里糊涂就变成了一场帮派火并,便是摆渡帮的人也早已忘了警告,热血上脑,只剩下干掉敌人的念头。 “吼——” 地阴门的堂主张嘴大吼,发动七品灵格“刀劳鬼”的灵能,顿时青楼内响起一阵鬼咤狼嚎,不仅令众人耳膜刺痛,更有扰心神的效果,能令人陷入畏惧而不敢动的状态。 地阴门的灵格以冥属尸类为主,对音波以及精神攻击的抗性胜过以妖属水类为主的摆渡帮,其成员提前一步从畏惧状态中恢复过来,趁机发起强攻,抢占上风。 “鲍老鬼,你以为只有你一人有神通吗?” 摆渡帮的堂主见手下伤亡惨重,再也顾不得留手,背后浮现“钩蛇”虚影,手中九节鞭一扫,只要被触碰到的人,当场被撕成两半,场面甚是血腥。 就在双方四目喷火,几欲分个生死的时候,一柄黑金禅杖从天而降,插在中央,禅杖顶端的几个金属圆环甩动,发出清脆的声音,令人灵台一清,躁念尽消。 “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其实我并不想上演杀鸡儆猴那一出戏,奈何你们这帮人,好好讲道理就是听不进去,非要看到人死在眼前,才能学会收敛克制。”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下一个 徐胜的出场太过气派,瞬间震慑全场,尤其是那根暗金禅杖,散发着浓郁的灵力气息,一看便知不是凡兵,而且给人以强烈的威胁感,仿佛一旦惹怒对方动用这件佛兵,就会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一时间,竟无人对徐胜的狂言做出反驳,不约而同地中止了战斗。 徐胜没有过多理会,环顾四周,见地板、楼道上都躺了不少尸体,有帮派成员,也有被殃及的杂役和娼妓,受伤者更多,一些来不及逃跑的娼妓,皆衣不蔽体地躲在角落中瑟瑟发抖。 “杀人者,便该有被人杀的觉悟,想必你们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我便不再赘言了,小清,询问死者凶手是谁?” 撑着雨伞的小清点了点头,小快步来到一名裸着半身的娼妓尸体前,蹲下后伸手拍了拍对方死不瞑目的额头,旋即便见一条由怨念凝聚而成的灰气从尸体中延伸出来,缠住了其中一名地阴门的成员。 “人不是我殺的,肯定是哪裡弄錯……” 这名帮会成员手忙脚乱地解释,但尚未说完,便见一道寒光闪过,其表情骤然凝滞,脑袋一晃,向前跌落在地,咕噜咕噜转了几圈,其尸体伸手往前抓了抓,似乎想要将脑袋抓回来重新接回去,奈何他并不具备这样的灵能,最终仍是向后仰倒,彻底气绝。 “你竟敢……” 地阴门的鲍堂主见手下被杀,登时大怒,但恐吓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因方才他也没看清徐胜是什么时候出的手,顶多看到一道残影,知道对方并没有动用咒杀类的灵能,而是凭借速度一剑取命。 这意味着如果同样的手段用在他的身上,他也无从闪躲。 “下一个。”徐胜平静道。 小清又拍了拍一名龟公的尸体,这次尸体中延伸出了两条灰气,分别缠向摆渡帮与地阴门的人。 那两人脸色骤变,转身欲逃,但刚转到一半,便有寒光闪过,众人再看,两人已然身首异处,魂归九泉。 这一回,摆渡帮的堂主只是绷紧了身体,却连一个字都没有蹦出,惊惧之余又不禁庆幸,方才交手时他因为记挂着同伴的警告,因此出手时多有注意,并未伤及无辜。 也就是说,至少他这条命是保住了。 “下一个。” 徐胜的催促声落在众人耳中,宛若阎罗王的催命符,几个心虚的帮会成员哪里还敢待下去,趁尚未事发转身便逃。 可他们刚跑到大门口和窗户旁,便有箭矢破空而至,一发一个,贯穿脚背,将其钉在原地,惨叫连连。 在此期间,小清又唤出了一名死者的怨念,正好指向逃亡中的一人,于是原地再添一道亡魂。 “下一个。” 徐胜仍是不紧不慢的催促。 小清再度触摸一具身上没有伤口,表情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尸体,催发指认凶手的怨念,而这一回缠绕的对象却令在场所有人又惧又喜。 惧的是地阴门,喜的是摆渡帮,盖因灰气缠绕的目标赫然是那位地阴门的鲍堂主。 “等、等一下,方才混战中我根本没有注意到周边,这是意外,非我有意为之。” 鲍堂主凝神戒备的同时,急忙开口解释。 “是否意外,重要吗?” 一言反问,徐胜懒得听对方辩解,拔剑飞斩而出。 “剑下留人!” 红杏阁外,忽来一名女子的呼喝,同时拍出一道阴冥掌气隔空袭向徐胜,意在阻止,但劲至中途,便有一杆银枪横插而入,将掌劲挡下。 “夫人请留步。” 唐徵明将反震而回的三鸣枪接住,主动迎向女子,将其截住。 女子见短时间内难以摆脱,呼喝一声,体内钻出数只小鬼,通过窗棂穿梭进入红杏阁,唐徵明虽是竭力拦截,依旧出现了漏网之鱼。 徐胜没有理会外界的变故,继续斩向目标。 鲍堂主自是不愿引颈受戮,但他看不清徐胜的动作,当即大喝一声,与灵格同化,变成一只无眼无鼻无耳,大嘴獠牙的丑陋怪物。 刀劳鬼虽然名为鬼,但并非没有形体的鬼魂,而是类似僵尸的生物,其体表衍生出一层宛若鳞甲的皮质,可谓刀枪不入,嘴巴里更是喷发出剧毒气体,凝成箭矢朝着徐胜的方向攒射而出。 一名站在左近的地阴门成员没能及时退开,被一支毒气箭射中,身体宛若充气的气球般迅速膨胀起来。 “救、救命——啊!” 一声惊爆,中毒者当场炸裂开来,血肉飞溅,只剩一具骨架原地摆动,周遭的人纷纷找东西躲避,用手捂着口鼻,唯恐步了后尘。 徐胜没有闪躲,主动迎向毒气箭,他的体表浮现九曲阴气锁,这门放在过去宛若鸡肋的护体气劲以他如今的修为使出,效果不亚于在身体表面缠上一层拇指粗的大金链子,毒气箭射中后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被尽数挡下。 毒气箭破碎后会化作毒雾散开,稍稍吸入一口,便能叫人毙命,但凭借天龙法体的抗毒能力,徐胜丝毫不受影响,一剑迅疾斩落! 噗嗤! 鲍堂主的首级高高飞起,变回人形的他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不明白为何自己动用了灵能“鬼械之躯”,又通过同化灵格将自身打造得硬如钢铁,可在对方的剑锋下,竟然依旧脆弱得宛若一张薄纸,丝毫没有起到迟滞的效果。 在外人眼中,便是寒光一闪,看起来威风凛凛的鲍堂主已是身首异处,其过程跟之前的帮会喽啰没有丝毫区别。 与此同时,小清将手中雨伞一抛,兜向飞进来的小鬼。 这小鬼生得赤面獠牙,浑身煞气缭绕,一看便知是阴间凶物,它张嘴朝着雨伞吐出一道烈焰,途中碰到的家具在数息内就被烧成了木炭,火焰仿佛由内向外透出。 然而,被烈焰喷个正着的雨伞却没有一点燃烧的迹象,当头兜向小鬼,小鬼抬眼看去,只见雨伞内部是宛若活物口腔的肉壁,缓缓蠕动着,散发着热气,而且还有一圈圈宛若锯齿的尖牙! 饶是它身为鬼邪凶物,也被吓得毛骨悚然,转身欲逃,可这时雨伞勃发一股强大的吸摄劲力,将它吸入其中。 小清一跃而起,抓住伞柄向内一收,只听得一阵“卡啦卡啦”叫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一抹血水沿着雨伞的外缘滴落下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鬼母 兔起鹘落间,诸般变化已是尘埃落定,徐胜收剑入鞘,背后是一具缓缓倒下的无头尸体,房间内的众人依旧没看见他是什么时候出的手,甚至没看清他手中的剑长什么模样。 从徐胜拔剑攻击地阴门的鲍堂主,到地阴门的门主聂魅出手救人反被拦截,再到鲍堂主竭力反抗依旧被轻易斩杀,以及小鬼被一柄雨伞吞食,一切变化皆在电光石火间结束,场内众人甚至没来得及进行此起彼伏的心理活动。 “哐啷”! 一记响声将众人从信息过多的冲击中惊醒,只见唐徵明撞破了窗棂,一屁股摔入屋内。 但输阵不输人,他单手撑地顺势一个漂亮的后翻,随后身子半伏,一手压着地面,一手持枪高举过背,宛若猛虎下山一般,威风凛凛。 “丢人。” 小清很不给面子的戳破了假象。 唐徵明赶紧辩解道:“那女人可不简单,她的灵格‘鬼母’放在六品中也是顶尖的那一层,而且会操控一堆小鬼,跟她交手就会被一群敌人围攻,很是吃亏。” 小清才懒得理会,直接道:“你不行,就我来。” “我什么时候说不行了?你这是在挑衅我身为男人的尊严!” 唐徵明登时大怒,三鸣枪一抖,挽出完美的三朵枪花,又朝着方才交手的女人冲了上去。 “你们竟然杀我……” 聂魅瞧见手下的无头尸体,双眉一绞,正要开口叱喝,就见一点寒芒迎面刺来,快如流星,迫得她将即将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通过方才的交手,她知晓这名使枪之人身手不凡,不敢小觑,一边施展幽冥法术在身前布下骨墙,一边召唤小鬼反击。 身为地阴门的门主,她修炼的是六品灵格鬼母,又名鬼姑神。 《述异记》记载:“南海小虞山中有鬼母,能产天、地、鬼,一产十鬼,朝产之,暮食之,今苍梧有鬼姑神是也,虎头龙足,蟒目蛟眉。” 能产鬼也能吃鬼,聂魅的灵格对鬼类有强大的克制,因此才能力压一帮高手,成为地阴门的门主,毕竟地阴门的灵格多为冥属。 唐徵明的灵格“护法神”自然不会受到克制,一对一他有信心战而胜之,奈何对方有七个小鬼帮忙——其中两个在方才的战斗中被他刺死。 这些小鬼实力不算强,换算成妖物介于七八品之间,奈何它们各怀神通,有的能吐阴火,有的能喷毒水,有的能隐身偷袭,有的能干扰神魂,有的能降头诅咒,甚是烦人。 在这些小鬼的干扰下,唐徵明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对付聂魅,左支右绌,所以才在之前的交手中吃瘪,若非他有灵能“息灾法”可以消除不良状态,只怕转瞬即败。 “空想侠僧,你与我地阴门近日无仇,往日无冤,为何要杀我部众?” 聂魅在身前布下三重防御,又命小鬼将唐徵明缠住,这才分出心思质问。 “官差捕快跟杀人的凶匪也是近日无仇,往日无冤,可难道就能放之任之?”徐胜反问道。 “阁下自认为官?”聂魅想起莲花寺在燕州近乎官府的地位,又补充道,“便是官,那也是燕州官,如何能管我们济州之事?” “杀人偿命,此乃通行天下之义理,难道在济州就可以枉杀人命?” 聂魅眼眸一转,道:“既是杀人偿命,阁下杀了我的部下,何不立刻自尽,以命相偿?” 徐胜叹了一口气,道:“杀人偿命乃是指对戕害无辜者的罪人的惩罚,若事出有因,如事先定下生死契约,杀人者受迫反击,又或者被杀者罪恶滔天,自然不在其列。” “这红杏阁受我地阴门……” 聂魅还要开口,却被徐胜打断:“不必说了,你连‘杀人偿命’这种天下共知的义理都要玩弄文字,可见意在胡搅蛮缠,并非真的想讲道理,既然如此,那我便依照你们习惯的做法直言好了——这规矩是我立下的,违者格杀勿论,你若不服,便用武力来让我改口,在此之前,皆是废言!” 聂魅闻言一噎,她多少也是有打听过的,知晓长河帮帮主便是死在此人手中,才给了包括地阴门在内的众帮会机会,因此不能以寻常六品灵修看待,必须慎重对待。 当然了,至于侠僧只用了一招便踩死了裘祖义的传闻她是不信的,江湖传闻这东西向来是越传越离谱,毕竟吹捧是江湖人必备的本领,一道威力尚可的掌劲也能传成一掌糜烂十里,浑然不考虑合理性。 这种消息当乐子听一听也就算了,只有那些毫无判断能力的江湖新人才会当真。 念及此处,聂魅正要开口缓和气氛,便听那名持枪男子愠怒道:“战斗中还敢分心与人交谈,我真的是完完全全被小看了啊!” 下一刻,一柄巨大的龙纹宝刀迎面斩来,之前布下的三重防御被势如破竹的劈开,若在平时,聂魅会转化成灵体形态躲开攻击,但这柄龙纹宝刀也是灵体,这么做乃是自取灭亡,因此她只能催动灵能“替尸术”,将自身与现场的一具尸体交换,躲开了这一击。 唐徵明见状,也不气馁,顺势散去龙纹宝刀,接着将手中的三鸣枪往空中一投,同时催动御枪术,只见银枪一分为三,如鹰隼般飞袭而出,各自贯穿两只小鬼。 随后三枪合一,落回唐徵明手中,他反手一枪刺向背后,只听一声惨叫,那只会隐身的小鬼赫然挂在了银枪上,挥舞着锋利爪子试图偷袭,但挣扎了一会后就没了动静。 “哼,之前为了引你上当,才故意装作看不见你。” 他的八品灵格“善目使者”恰好克制这类隐匿身形的能力,而即便没有“善目使者”,他的七品灵格“彻听伽蓝”也能通过感应声音来判断敌人的位置。 “没了手下,现在你我可以公平一战了。” 唐徵明看向聂魅,脸上自信满满,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这个只会术法的娘们如何是武者的对手。 就在他即将出手一扫前耻的时候,聂魅迅速对徐胜道:“不准伤害到无关者是吧?我明白了,回去我便通知地阴门上下,严守你定下这条的规矩,相对的,也请阁下遵守承诺,不要无故对我地阴门的人出手。” 徐胜道:“我与你们并无仇怨,自然没有针对的道理。” 聂魅点了点头,接着一摆手,对还在旁观战斗的手下道:“愣着做什么,赶紧收拾尸体回去啊。” 言毕,她也不管手下作何反应,快步离开了红杏阁。 “等、等一下,我还没赢回来呢?回来我们继续打啊!” 唐徵明急声高呼,结果只是让对方走得更快了些。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三对一 腾蛟楼,长河城最好也是最贵的酒楼,共有八层,乃是依靠灵修的能力建造,其最高层并不对公众开放,想在里面吃饭光有钱不行,还得有身份。 由于腾蛟楼的靠山就是四海盟中的夏侯世家,故而没有人对这条规矩提出异议——有胆量提出异议的人都有资格进入最高层,没资格的都不敢提出。 这一日,长河帮的帮主上官南、摆渡帮帮主的李云海、地阴门的门主聂魅,三名在本地最具权势之人聚首腾蛟楼的顶层。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七天来,对方已经杀了我们三十余名帮众,十一位护法,四名堂主,现在那些船主都有了倚仗,拒绝交保护费,若咱们的人敢动手,他们立刻高喊‘侠僧救命’,长此以往,长河城就该改名莲叶城了。” 年纪最大,苍髯如戟的李云海首先开口,试图给这场聚会的主题定调子。 然而,其余两人却没有就出声迎合,聂魅只是欣赏着自己新买的翡翠护指,露出不甚满意的表情,上官南干脆就是呷了一口酒,然后闭着眼睛露出品鉴佳肴的表情。 一时无人接话,气氛甚是尴尬。 见两人完全不给自己面子,李云海按下心头的恼怒,先瞄准上官南,道:“如今江湖上都说,既然长河帮连替前任帮主报仇的勇气都没有,干脆改名好了,省得被嘲笑窝囊。” “好主意!”上官南用力将酒樽放到桌上,一脸赞同道,“只要改了名字,就同过去做了割舍,佛门有云‘冤冤相报何时了’,整天打打杀杀没有尽头,到底要死多少人?不如就从鄙人开始,化解过往的所有恩怨,而新帮会的名字我也想好了,就叫‘莲叶帮’,有道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一听就极有诗意,比什么‘长河帮’好听多了。” 只要老子不要脸,你就没法羞辱我。 李云海忍不住怀念起裘祖义,长河帮前帮主行事蛮横归蛮横,但好歹也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的血性汉子,不像眼前这位滑不溜秋,他只能将目光转向聂魅:“聂门主……” “不用劝我,我见过侠僧的面,确实深不可测,一对一自忖绝无胜算,更别说侠僧并非独自一人,与他同行的就有三名六品灵修,我们拿什么跟他们斗?” 李云海稍一沉默,提议道:“若我们三方联手,还是有不小胜算的。” 聂魅范围道:“三大帮会斗了二十多年,彼此仇深似海,现在谈联手不觉得很可笑吗?” “没有永远的仇人,只要利益足够……” “打败了侠僧,除了得罪莲花寺和一名潜力无限的天才,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好处,便是赢得一时,未来对方神功大成,岂不更加遭殃?若说斩草除根,给你机会你敢下手吗?” 聂魅不屑的瞥了对方一眼,三大帮会之间打打杀杀,是因为赢了有地盘有权势,而赢了侠僧能拿到什么? 名声?三打一赢了有什么可自夸的? 若是输了,很可能连命都没了,这种有赔无赚的买卖,傻子才会去干。 李云海不耐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满座的碗都跳了一下,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干脆大家都别混了,把帮会都解散掉,一起从良做正经人好了。” 上官南道:“李帮主何必火气这么大,有什么想法,直说便是。” “我已经联系上了夏侯家的家主,对方答应派人打发掉侠僧,毕竟长河城是夏侯家的地盘,真要让侠僧在这里立下了规矩,首先丢人的就是他们,他们比我们更不愿意看到莲花寺将势力延伸到此处。”李云海道。 上官南恍然道:“李帮主早说啊,这事就得夏侯家牵头,侠僧背后站着的是莲花寺,就凭咱们是没法与之对抗的,唯有四海盟才有资格,说起来还是李帮主有面子,我主动联系四海盟,结果对方理也不理。” 聂魅也附和道:“既然夏侯家愿意出人牵头,那三方联手便有了信任之基石,的确可以一试。” “这么说……两位是同意了?” 李云海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连准备的说辞都没有用上。 上官南举起酒樽道:“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又愿意守别人的规矩呢?为所欲为不好吗?” 聂魅也跟着举起酒樽:“是啊,手下死在面前却不能替他们报仇,还要顶着外人的嘲笑约束门人,这等憋屈滋味谁又愿意忍受呢?” 李云海对此也是感同身受,颇能理解,当下也举起酒樽,道:“好!你我三家有志一同,必要给那侠僧一个教训,叫他明白这长河城终究不是他一个外人说了算!” 上官南道:“李帮主说得好啊,强龙尚且不压地头蛇,区区虾僧也敢这么嚣张,真把这里当成燕州了吗?” 聂魅道:“大敌当前,过去的恩怨暂且搁置,等打发了外敌,我们再一分高下,不管如何,终究不能让外人小瞧了咱们。” 三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各自将樽中酒水一饮而尽。 “哈~不过话说回来,既是三方联手,这请夏侯家出手的聘金就不该我摆渡帮一家出,须三家分……唔!” 李云海脸色骤变,但不及做出反应,上官南藏在桌底下的五指一握,餐桌上的酒水、汤汁尽皆化作利箭激射而出。 “你俩竟然暗算我!” 李云海忙将桌子掀起,试图催发护体罡气,可这时他的体内一阵绞痛,竟是难以施为,而水箭轻易便将桌板洞穿,并在他身上留下了数个血洞。 与此同时,聂魅暗催尸爆法术,餐桌上的烤乳猪、大黄鱼等体型完整的荤菜骤然爆裂,气劲尽数冲向李云海。 危急间,李云海大吼一声,背后浮现虬龙虚影,抵挡爆炸冲击的同时,借力向后飞退,强行撞破房间墙壁,向外飞了出去。 此时他没有半点交手的心思,只想先行逃走,等清除体内毒素后再做计较,而且长河帮跟地阴门既然敢联手暗算他,必然做足了准备,不可鲁莽。 他人在空中,便暗蓄真气做好了反击的准备,力求一招立威,免得对方穷追不舍。 谁料那两人竟是没有半分追击的意思,依旧留在五楼的破口处,并未趁胜跃下,其中上官南更是大声喊道:“空想侠僧,摆渡帮帮主李云海于六日前晚上奸杀城西陈氏采桑女,此事证据确凿,还请阁下主持公道!” 第一百九十九章 虬龙 听到上官南的喊话,李云海顿觉要糟,他不惜重金聘请夏侯家也要对付徐胜,正是因为此事,上官南和聂魅都可以服从徐胜定下的规矩,唯独他不行,毕竟别人顶多丢些面子,而他却要丢命。 必须要说的是,李云海并非故意要跟徐胜作对,从而彰显自身的桀骜不驯,身为一帮之主,看人下菜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就算作对,也该先调查一下敌人的实力再才决定是否采取挑衅的行动。 事实是,徐胜来到长河城的当天立下规矩,而李云海当天晚上奸杀了一名采桑女,手下由于不愿打扰帮主的快活时间,更准确的说,不愿承担帮主快活时被打扰的怒气,便一直拖到翌日早上才禀报。 等李云海匆匆派人调查了徐胜的情报,知道这是一位自己得罪不起的高手后,已经来不及后悔了,顶多将一些知情的喽啰灭口,并勒令亲信不准外传,之后便积极找寻破局的方法。 至于向徐胜道歉认错,以不知者无罪为自己洗脱的选项,完全不在李云海的考虑范围内。 别说这么做会丢尽颜面,再也无法在同道面前抬起头,光听传闻中“侠僧”嫉恶如仇的为人,便知道对方绝不会因此就放过他。 “我没听见所以不能作数”,李云海用膝盖想,都知道对方不可能接受这样的解释,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上官南跟聂魅这两个贱人居然得知了秘密,并且不顾脸面主动向侠僧告状,反过来算计自己,来个“先下手为强”。 从腾蛟楼坠落的几息时间内,李云海脑中思绪急转,便将所有的来龙去脉厘清,与此同时,他的目光瞥见下方站着一名手持黑金禅杖的男子,正是自己日夜忌惮的侠僧空想。 以对方能击杀裘祖义的实力,别说自己此刻身中剧毒,便是状态完好,也绝非敌人,李云海没有半点跟徐胜一较高低的念头,好在他在撞破墙壁坠楼之时,就已经想好了退路,须知腾蛟楼临湖而建,而他的下方就是青蛟湖,只要落进湖中,他便能借助灵能水遁而逃。 就在这时,李云海听见下方那名男子开口道:“此地湖水当升腾浮空。” 下一刻,只听一阵哗啦啦巨响,宛若瀑布逆流,又似水龙冲天,上百公顷宽的青蛟湖的湖水尽数冲上了半空,声势甚是浩大,惊骇得附近的百姓纷纷跪地祈求水神息怒。 李云海直接落在了湖底的淤泥上,小腿陷入其中,他抬头看了看半空飘浮的腾蛟湖,心中亦是剧烈震撼,就算这位侠僧拥有相关的灵能,可是要驱动如此浩大的湖水,也必然要消耗掉大量的神元,而对方面不改色就做到了这一点,也不知道是真的不值一提,还是故作轻松。 “阁下便是侠僧空想吧,以你的智慧,应当不难明白,上官南和聂魅二人分明是行借刀杀人之计,利用你来铲除摆渡帮,你若同他们合作,便中了他们的阴谋算计,做了他们的屠刀。” 身陷空前险境,李云海反倒镇定下来,没了瞻前顾后的慌张,竭尽一切寻找生路。 徐胜没有理会这些,而是问道:“你不否认自己的罪行吗?” 李云海调查过徐胜的情报,知晓这位拥有鉴定谎言的能力,当然不敢否认,否认就等于承认——虽说不否认也是一种变相的承认。 这时,他听到从腾蛟楼传来了熟悉的惨叫声,显然,上官南和聂魅开始对他带来的亲信下手了,只是当此时机,他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李某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上官南和聂魅难道就清白了吗?他倆乾過的髒事一點也不比李某少,只是运气好一些,没有在阁下宣言后作恶,阁下若真自诩替天行道,便该将这两人也一并诛杀,而不是与他们同流合污。” 无法洗清自己,那便拖别人一起下水。 “事有缓急,革命也不是一日就能成功……” 徐胜说到一半,忽而慨然叹气道:“同你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你们这些人嘴上说佩服佩服,心中认的依旧是‘拳头大的就是有理’,既然如此,还是讲你们听得懂的话吧,我不在乎你们使什么阴谋,有什么算计,是曲意逢迎还是隐忍蛰伏,只要你们守我的规矩,我便能容之,违者则诛!” 话不投机半句多,徐胜不欲再同对方交谈,迎面一掌击出,神力浩荡如摧山岳。 困兽犹斗,身为一帮之主,李云海自然不会束手待毙,怒吼一声,背后浮现虬龙虚影,他的身体也因为与灵格同化而长出一对龙角,角尖电光闪烁,牵引雷霆卷荡袭出,欲行围魏救赵之法。 但徐胜躲也不躲,任由拇指粗的雷霆袭身,除了本就不长的短发根根刺起,身体表面连一块焦黑的皮肤都没有,而他打出的那一掌轰在李云海身上,立时将其重创击飞。 “别以为这样就能杀我!” 李云海人在空中身形一转,化作数十丈长的虬龙腾空而起,便要逃跑,同时为了牵制徐胜,他张嘴朝着一旁的街道喷出雷火霹雳,逼得徐胜不得不挺身拦截保护百姓。 “孽畜,休走!” 角落中的唐徵明高喝一声,召唤同样体型巨大的护法神灵,舞动龙纹大刀当空斩下,将虬龙一分为二。 然而,没有鲜血飞溅的画面,被斩成两段的虬龙先是化作雾气,重新融合成一团,继而迅速向外逃窜。 挡下雷火霹雳的徐胜抬起禅杖,杖尖射出一道“降龙钵光”,正中飞逃的雾气。 李云海顿觉龙血之力消散,灵能遭到禁锢,不仅幻化的雾气消散,就连虬龙形态也无法维持,变回人身从空中直坠而下。 “佛法无边,罪者无岸!” 唐徵明催发“增益法”,提升自身各项能力,猛地将手中三鸣枪掷出,快如流星。 李云海本能地感应到危险即将降临,试图催动八品灵格“摆渡人”的灵能来转移方位,可就在这时,体内压制已久的剧毒发作,令他的反应慢了一拍。 这一拍,便是生与死的距离。 三鸣枪瞬间贯穿李云海的胸口,并拖着人一起飞驰,最终以“大”字形钉死在腾蛟楼的墙壁上。 (斋主:眼睛恢复得差不多了,不过接下来要备考社会工作师,11月初考试,只能一天一小更先维持着吧) 第二百章 约法三章 李云海一死,而且是以极其引人注目的形式被人射杀,对摆渡帮的众人立时带来了巨大的打击,一时间投降者甚多。 长河帮与地阴门明显有备而来,不仅刻意控制交战的区域,不波及无辜者,甚至还分出人手驱赶路人。 徐胜瞧了一眼,便选择袖手旁观。 狗咬狗罢了,李云海之前说的那番话倒也没错,摆渡帮固然是恶徒,长河帮与地阴门也不是什么好人,不管死了哪家的人都是活该,既然选择混帮会这条路,就该有被人乱刀砍死街头的觉悟。 上官南和聂魅看见被钉死在腾蛟楼外壁的李云海,面露欣喜之色,尤其后者为防万一,干脆催发尸爆法术,令其死无全尸,化作一摊飞溅的血泥碎肉。 打败侠僧毫无利益可言,但灭了摆渡帮,接受其帮众、积蓄和地盘,便足以令两家吃得肚胀,既然如此,选择对付哪一方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吗? “侠僧本人的实力且不论,他身边的同伴也非易与之辈,真不知道李云海抽了哪根筋,非要找人对付侠僧,若非如此,我们还不一定能发现他的罪证。”聂魅唏嘘道。 “他这是做贼心虚,而且平日豪横惯了,觉得与其整日担忧秘密泄露,不如先下手为强,不过话又说回来,若非他平日嚣张跋扈,经常做些草菅人命、欺男霸女之事,也未必有这般巧合,白天侠僧刚立规矩,晚上便没了退路,归根结底是他咎由自取。” 上官南当然有说这种话的底气,作为长河帮的谋主,平日他不需要冲锋陷阵,干坏事的机会本来就少,而且他自诩风流才子,喜欢的是谈情说爱相互勾搭的雅事,瞧不起李云海这种对女人用强的糙汉。 至于聂魅,作为女子,她能干的坏事本就比男人少。 因此,三方中只有李云海犯下罪迹,不是没有理由的。 随后,两人没有加入大局已定的帮众厮杀,而是前去寻徐胜,齐声道:“多谢侠僧出手,灭此恶徒。” 徐胜操控青蛟湖的湖水落下,没有去看两人,只随口道:“我诛此獠,只因他没有遵守我定下的规矩,而我没有对两位出手,是因为两位在我宣言之后,并无逾矩之举,经过今日一役,摆渡帮将成明日黄花,望两位好自为之,莫要步李云海的后尘。” 上官南上前一步,抱拳道:“正欲请侠僧见证。” “见证何事?” 聂魅道:“前日,我与上官帮主一番攀谈交心,均认为过往帮众一言不合便拔刀相杀,贱视人命之举,实乃陋习,有心革之,故而彼此约法三章。” 上官南接着道:“将来凡长河城之地界,帮会之间若要争夺地盘,不可肆意开战,当先下战帖,双方协定胜负比试之法,各出人手,立生死状,胜者夺地,败者弃地,如此一来,既不会伤及无辜百姓,也能减少底层帮众伤亡。” 聂魅又道:“但此约毕竟只是我与上官帮主两人私下之约,妾身乃一介女流,上官帮主亦是临危受命,未必能服众,故而想请侠僧为此约护航,若有谁违背,当共诛之。” 徐胜转过身来,认真审视了两人一番。 必须得承认,这个方案是有可行性的,而且也不是两人原创,有时候两个帮会为了争夺第三方的利益,又不愿全面开战,就会采用这种派出高手比武论胜负的方法,而为了保证结果的执行,通常会对外公开,并请几位德高望重的前辈来观战,以此防止事后失败方翻脸不认账。 这个方法之所以没有推而广之,是因为高手也是惜命的,尤其擂台上刀剑无眼,很容易丧命,若每次争个地盘都要高手出阵拼胜负,那么帮中高手再多耗不起。 而且,每次都要头领出战,那还要手下喽啰做什么? 上官南和聂魅之所以能达成这样的协议,是因为在吞掉了摆渡帮的势力后,长河城就是长河帮和地阴门的两分天下,双方的胃口都喂饱了,很满意目前的势力划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彼此都不会起摩擦,并且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排挤新势力。 新的帮会若想在长河城崛起,除非拥有一个实力具备碾压优势的高手,否则两大帮会用车轮战都能耗死它。 此外,上官南和聂魅也可以借此机会提升个人声望,压下帮会内部对自己不满的声音,可谓于公于私都能大赚特赚。 “可以,此约由我公证,背约者,当诛不赦。” 徐胜稍作思考,还是答应了,毕竟他对长河城未来的帮会势力发展不感兴趣,而以当下蛮洲的社会状况来看,想要彻底消灭帮会是不可能的,除非莲花寺将长河城纳入势力范围,但这么做等同向四海盟宣战。 蛮洲并没有大一统的朝廷,名义上的官府是各州的诸侯,但实际的掌权者则视当地的具体情况而定,有的是门派,有的是帮会,有的是世家,有的是城主。 因此,光消灭长河帮跟地阴门是不够的,摧毁旧秩序的同时必须及时建立新秩序,才能减少对百姓的伤害,否则陷入内斗不休的混乱,还不如保留旧秩序。 上官南和聂魅对视一眼,不由得喜色溢于言表,前者更是提议道:“三日后,本帮将与地阴门一试此约作为表率,届时彼此各出三人,三局两胜,胜者可拥有摆渡帮名下最大的一艘宝船,还请侠僧现身公证。” 徐胜道:“此事我可以答应你们,但两位也须谨记今日之约,我不可能常驻此地,但长河城离燕州很近,若哪天我闲来无事重游此地,听闻有谁背约私斗,伤及无辜……” 聂魅赶紧保证道:“若真有此事,无需侠僧动手,我们便将他三刀六洞,以儆效尤。” 徐胜没有全信,而是警告道:“你们可一定要说到做到,别想着隐瞒徇私,否则我找不到犯人,只会直接将账算在两位头上,届时可别怪我不顾今日情分。” 事到如今,已无退路,两人只能点头应声:“这是自然。” 徐胜摆了摆手,让两人不必留在此地,赶紧去收拾摆渡帮的烂摊子,能少杀人尽量少杀人。 待两人离开后,他忽生异感,于是内视神魂,发现灵格“传道者”的演绎度赫然提升了4%。 “这也算一种传道么……” 第二百零一章 通风报信 擂台上,两名七品灵修正在交手,擂台正前方的席位上坐着徐胜、聂魅和上官南,两旁围着一大群呐喊助威的两帮门人。 交战中的灵修一者脸有鱼鳃,出手时常伴有惊涛之声,身体表面有一层水膜,滑不溜秋,令对手的攻击难以着力。 一者面色苍白,宛若死人,四肢僵硬,行动时总是一跳一跳的纵跃,俨如僵尸,但力大无穷兼铜墙铁壁,不惧正面拼杀,两臂直上直下的乱打,膝头虽不弯曲,纵跳却极为灵便。 双方激斗半晌,僵尸男再度跃起,试图凌空下劈的时候,鱼鳃男突然催发灵能,地面无端喷出一道水柱,正中位于半空的僵尸男,令其身体失衡。 鱼鳃男把握机会,脚底忽有水球炸裂,令其猛地向上弹射而出,双掌向前打出一招双龙出海,正中僵尸男的胸口,将其远远震飞出去。 僵尸男在半空解除灵格同化状态,身体不再僵硬,一个灵活的翻身落地,却没有展开反击,因为他已经落到了擂台外。 若是生死决斗,僵尸男身上几乎没有受多少伤,完全可以接着战斗,但眼下是擂台比斗,落到场外便是输了。 鱼鳃男也解除同化状态,恢复正常的人脸,乐呵呵道:“夏兄,承让了。”台下长河帮的帮众们纷纷欢呼。 “技不如人,败亦该然。” 僵尸男拱了拱手,转身向地阴门众人的位置走去,脸上没有多少懊悔,看起来对落败一事不甚在意。 纵观三场比斗,双方皆是点到为止,并没有打出真火,一方面是顾忌徐胜在场,得了帮主的叮嘱不敢下狠手,一方面则是吞掉了摆渡帮的地盘后,双方满足于现有的收获,胜负欲锐减。 “恭喜上官帮主,那艘宝船归你们了,还是贵帮技高一筹啊。”聂魅不失风度的起身祝贺。 “侥幸罢了,若是生死之斗,胜负犹未可知。” 上官南一番谦虚,接着看向徐胜,小心翼翼的问道:“侠僧觉得这样的章程如何,若有不妥之处,还请不吝赐教。” “比武决胜,古来有之,各种规定已经够详尽了,只要两位愿意遵守,便不会出乱子。” 再好的制度,没人遵守便是摆设,何况像这种通过比武决定利益归属的方式,江湖上很早就有了,流传到今天,早已形成严密的规章制度,几乎没有漏洞,诸如比赛前签生死状,能否请外援,临时加入帮派能否出战等等。 徐胜没有挑刺,他在长河帮的人群中扫视了一圈,向上官南问道:“上回与前任裘帮主同行的人之中,是否有一名腿上受伤年轻人,为何不曾见到他?” 上官南回想了一番,道:“侠僧说的莫非是张航这小子?此人好狠斗勇,腿上的伤还没痊愈便与人厮杀,结果在一次与摆渡帮的冲突中牺牲了。” 只怕因为他是前任帮主的亲信,所以被牺牲了…… 这个想法在徐胜脑中转了一圈,并未说出口,说到底他跟对方非亲非故,唯独那一次的冲突中,只有此人无知者无畏,高喊着要为帮主报仇,给他留下了一点印象,本想着未来说不定有再会的机会,没想到对方就这么没了。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 见徐胜好似陷入思考,上官南压住心中担忧,问道:“莫非侠僧与此人有旧?可需要在下去查一下,到底是何人派张航出战?” “没必要,在帮会中厮混,总有还债的那一天,无论谁死了都不冤枉。”徐胜看了两人一眼,继续到,“明日我便会离开长河城,省得两位不自在。” “俠僧願意留下來是給我等面子,哪有什麼不自在。” “沒錯,有俠僧坐鎮,我等只會覺得安心。” 徐胜摇了摇头,懒得理会满口虚伪的两人,转身离去。 …… 翌日。 徐胜一行人骑马离开了长河城,刚走出几里路,便见官道旁候着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对方瞧见徐胜后便跃至官道中央,大声道:“侠僧请留步,在下赵平,有一要事相告。” 徐胜停止马,道:“我对你有点印象,似乎当日跟裘祖义同行。” 赵平愣了一下,叹道:“没想到侠僧竟然能记住我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不过在下已经退出了长河帮,那次得侠僧宽宥,留了一条贱命,回去便幡然醒悟,如今回家当了一名渔夫。” 唐徵明竖起大拇指道:“浪子回头金不换,这是好事。” 赵平笑了笑,又道:“在下之事不提也罢,此番道中拦路,是想告知侠僧一事,摆渡帮帮主李云海生前为了对付大师,曾派人去请夏侯家出手,而在他死后,上官帮主与聂门主并未派人去夏侯家通报,故而夏侯家很可能已经派出了高手,此事是我过去的一位兄弟私下告知,应当不是作假,还请侠僧路上千万小心。” “靠,这两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唐徵明骂咧咧道,“一个油头粉面,一个搔首弄姿,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在我们面前装出一幅低眉顺眼的孙子模样,结果却是暗行阴祟、图谋不轨,不如咱们现在就掉头,给他俩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徐胜阻拦道:“不用了。” “为什么,你不生气吗?” “你会生气是因为你真的信了他们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甚至认为两人已经改邪归正,觉得这是一种背叛,而我从始至终就知道两人绝非良善,不对这两人抱有任何多余的期望,自然不会生气,何况,此事说到底是李云海派人去请的夏侯家,我们又用什么理由去问罪别人呢?” “可是……” “我在长河城说的很清楚,只要他们守我定下的规矩,其余一概不论,我们在别人的脖子上套了一条锁链,难道还不许别人挣扎一下吗?” “好吧,你既然不在意,我也无话可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终究只是一件小事,”徐胜又转头看向赵平,“你为何要此事告知于我,当日你和你的一帮兄弟可是差点死在我掌下?” 赵平摇了摇头,诚恳道:“论私,是大师的一番言语令我幡然醒悟,论公,亦是大师给两大帮会立了规矩,给长河城的百姓带来了安定,我赵平自认捡回了一点良心,自然不会连这点恩怨都分不清楚,便是我那些曾经的帮中兄弟,也觉得大师的规矩立得好,让他们将来安然隐退的可能大了不少,所以才将这一消息透露给我。”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条理清晰,绝非寻常混混可比,徐胜忍不住对此人使用了灵能“慧眼识才”。 人物:赵平 灵格:九品“水手” 神元:783 气元:344 精元:1023 资质:枪法天才 第二百零二章 才能 灵能“慧眼识才”获取的情报除了跟接触度相关,还跟彼此的品阶差距有关,所以徐胜探视相识已久的道虚方丈,只能得到一个三元属性的情报,而探视只见过两面的赵平,却能看出对方的天赋资质。 不过,徐胜并没有生出招揽的念头,因为专精某项兵器的天才在这个以灵修为主的世界实在算不得稀罕,须知灵格是可以提升资质的。 如果一个各方面都很平庸的人,修炼了八品灵格“刀客”,那么,他的资质评价就变成“刀法奇才”。 经过徐胜的各方摸索,已经确定“慧眼识才”的评价标准,天才是指没有得到灵格的加成,本身就拥有出色资质的人,而奇才则是指得到灵格加成,改善了资质的人。 一个与生俱来,一个后天培养,两者在实际修行中并无太大差别。 如果这是一个纯粹的武侠世界,赵平这样的人才肯定能得到门派的招揽和栽培,但这是一个存在灵能的世界,一个八、九品的灵格就能拉平他在资质上的那点优势,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赵平在枪法上的天赋还不够优秀,根据徐胜的摸索,“天才”的评价之上还有“超群天才”和“绝世天才”,“奇才”的评价之上还有“卓越奇才”和“旷世奇才”。 区区“天才”,一个九品或八品灵能就能弥平,而“超群天才”则需要六品或五品的灵能,至于与“绝世天才”相对应的“旷世奇才”,则是四品或三品的灵格才能享有的福利。 即便从灵修的角度来看,若一个人拥有“超群天才”的资质,也就是说此人还没开始修炼,就比别人多出一项五品灵能,这当然是值得重点栽培的人才。 此刻与徐胜同行的人中,唐徵明同样拥有“枪法天才”的资质,小清则拥有“咒术绝世天才”的资质,反倒是方清月平平无奇,虽然修炼了“神射手”和“巫觋”,但她在箭术和舞蹈上并没有什么天赋,全靠灵格赋予了“骑术奇才”、“箭术奇才”和“舞蹈奇才”的资质。 虽无招揽之意,徐胜还是问道:“你有学过枪法吗?” 赵平被这毫无端由的问题弄得愣了一下,如实道:“一年刀十年剑百年枪,枪法难练,我等底层帮众一般用刀,有时候也会用鱼叉。” “那你以后试着学一下用枪。” 徐胜从芥子环中拿出一柄十字枪扔给对方,道:“这是八品魂器‘武士’,你拿回去好好修炼。” 常人总是将武士刀跟武士联系在一起,其实武士在瀛州文化中是指通晓武艺、以战斗为职业的军人,不一定非要用刀剑,用枪、斧头、弓箭,甚至火铳都可以。 赵平接住十字枪,却没有露出欣喜之色,反而涨红了脸,羞愤道:“在下并非为了奖赏才来通风报信,侠僧此举是在羞辱我吗?” 徐胜道:“做了好事便该有好报,如此一来,世上的好人才会越来越多。” “可、可是……” “你若心有芥蒂,便帮我监视长河帮与地阴门,若他们违背了我定下的规矩,又试图隐瞒,就想办法将消息传递给青叶寺,此物就当是我给你的报酬。” 赵平闻言,思考半晌,点头道:“既如此,那我便收下了,受君之恩,忠君之事,但有命在,必不负所托。” 赵平将十字枪背在后背,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 唐徵明感慨道:“此人倒是颇有一股江湖慷慨豪气,可惜入错了行,蹉跎了青春,若是投在莲花寺等大门派下,现在说不定已经混出名声了。” 徐胜亦道:“一个人的命运,既要看个人的奋斗,也要看时势的影响。” “这话有点意思……方才看你面有异色,莫非此人有什么异于常人的才能?”唐徵明知晓徐胜拥有鉴别才能的灵能。 “此人是一名枪法天才。” “哦,那还真的是……太可惜了。” 对方明明拥有与自己相同的天赋,却混成现在这幅模样,这令唐徵明格外有触动,忍不住感叹时也命也,他瞧见徐胜仍是一副思考的表情,问道:“你在想什么?” 徐胜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才能的人总是容易相互吸引,最终聚集在一起。” 唐徵明不以为意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尚未发达的时候倒也罢了,鱼龙混杂,天才和庸才混在一起,可等到有才能的人渐渐展露头角,自然而然就会把庸才筛选出去,武道修行不比财富积累,修行之路人人平等,也许获得的资源各有不同,但每个人都得从同一条线开始跑,而财富可以继承自父辈,无须努力也能拥有别人几辈子都积攒不到的数字……你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徐胜道:“我不认为世上真的有毫无才能之辈,即便有也是极少数,而绝大数人只是缺乏挖掘出自身优点的机会,像方才那位壮士,他明明在枪法上颇有天赋,从未想过去练枪法,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机会去一一尝试各类兵刃,从而找出最适合自己的,倘若长河帮真的知晓他在枪法上有天赋,想来也会予以栽培。” 一名枪法天才对于莲花寺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长河帮这种三流帮会已经是难得的人才了,不会视而不见。 “也许吧,然后呢?” 徐胜转身向方清月道:“我不认为方兄真的没有天赋资质,可以让我摸一下吗?” 虽然拥有了“慧眼识才”的能力,可毕竟男女有别,过去他只用眼睛看,并没有进一步的亲密接触。 方清月不是扭捏的性格,自然不会想些有的没的,落落大方道:“当然可以。” 徐胜上前握住对方的手,接着又伸向对方的脸和头,进行摸骨,同时催动灵能。 人物:方清月 灵格:七品“巫觋” 神元:6500 气元:5400 精元:6760 体质:先天太阳之体 第二百零三章 各有奇异 人皆有阴阳二气,虽然“某人阳气重”的说法经常用在男人身上,可其实男人也有阴气,女人也有阳气,某些女汉子的阳气还要强过那些娘娘腔。 所谓阴阳平衡,并不是指阳气和阴气一样多,而是指两者维持一种稳定的状态,比如阳气稳定七成,阴气稳定三成,这也是一种阴阳平衡。 如果一个人身体健康,那他的阳气必然大于阴气,女子也不例外,所谓阴气重是指跟平常状态相比,而不是阴气大过阳气,只有重病或衰老将死之人才会出现阴气压倒阳气的情况。 通常而言,先天阳体以男性居多,先天阴体以女性居多,但终究只是“通常”,凡是总有例外,方清月便是这一例外。 徐胜得知这一情报后只是稍觉意外,并没有多么震惊,毕竟方清月只是先天太阳之体,而非先天纯阳之体。 两者很容易被人混淆,其实区别较大,太阳之体指的是阳气的强度异于寻常,但体内依旧存在阴气,表现得与常人无异,顶多精力较常人更为旺盛,且对阴祟鬼魅之物有天然的压制,而纯阳之体则是完全没有阴气,由于阴阳失衡,反馈在人身就会出现易怒易躁,脸面发红、易流鼻血等症状,若没有相应的功法疏导,甚至会缩短寿命。 一者是质量,一者是纯度。 徐胜将结果告知了方清月,后者稍稍一愣,看着自己的手掌喃喃道:“我竟然还有这种体质。” 两人没有避讳唐徵明,他叹息道:“可惜了,若是在大灾变前,你这样的体质足以成为各个江湖大派争抢的弟子,只需一部阳属功法就能迅速脱胎换骨,在修行路上如顺水行舟。” 徐胜道:“放在如今也不算没用,虽然无法吸收天地灵气,在修炼上体现不出优势,但相同的一部阳属武功,在她手中能发挥出更强的威能,而且选择灵格的时候,也可以尽量选择那些拥有‘太阳’‘阳刚’等属性特征的灵格,演绎起来必然事半功倍。” 念及此处,他忽然想到自己手中就有一部阳属功法,于是道:“你要不试试修炼《真阳诀》,我可以传授给你,正好你的七品灵格是‘巫觋’,想必对修炼术法有一定的帮助。” 其实莲花寺的几门武功如《梵天轮指》、《大轮心经》等也是阳属,但这些徐胜就没法传授给别人了,哪怕他当了莲花寺的方丈也不行,除非修改门中规定,而来自瀛州的功法就没这些顾忌,毕竟是瀛州皇室作为报酬送给他的,他拥有自行处置的权利。 方清月稍一考虑,便点头接受:“恭敬不如从命,多谢了。” 若换成别人她或许会有许多顾虑,不愿意轻易欠人人情,可对于徐胜就没那么多想法,反正欠的恩情已经够多了,也不在乎多欠一些,只有自己的能力越强,未来帮上的忙才越大。 尤其同行之中,以她的灵格品阶最低,每次只能隐匿气息藏在远方,虽说身为弓手,本来就该拉开距离,可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 “既然都检查了,给你嫂子也检查一下,看看她有什么惊天动地空前绝后天下无双的资质。”唐徵明忽然提议道。 使用“慧眼识才”消耗不了多少神元,徐胜自然没有拒绝,尝试之后摇头道:“除了三元属性,并无其它情报,不过嫂子的神元异于常人,如果过往没有遭逢奇遇,那便真的有某种特殊的天赋,光靠眼睛看可能不够。” “那就上手摸呗,江湖儿女,哪有那么多讲究,总不能学那些迂腐书生高呼男女授受不亲吧,记得别摸奇怪的地方就行。” 唐徵明将绮梦视为平等相爱的对象,而非禁脔,不至于让别的男人摸一下都要发怒,何况他对自家师弟的人品有信心。 绮梦本是艺伎,别说这样浅尝辄止的玩笑,更放荡不羁的淫词浪语都听人说过,自然也不会因为这等事就扭捏脸红。 她与方清月相同,大大方方地伸出皓白如玉的手给徐胜,并调笑道:“叔叔可要摸仔细了,一定要摸出一个惊天动地空前绝后天下无双的资质来。” 徐胜苦笑道:“唉,我尽力吧。” 小清歪了歪头,强行挤进来道:“我也要摸,仔仔细细的摸。” 徐胜只能道:“下次一定。” 随口将小清打发掉,徐胜摸了摸绮梦的手和后脑勺,发动灵能确认情报。 人物:绮梦(澹台梦) 神元:958 气元:5 精元:75 体质:通灵之体 看到最后的“通灵之体”,徐胜便明白为何对方明明没有修炼灵格,却拥有比寻常九品灵修更高的神元。 拥有这种体质的人很容易被一些不干净的灵体依附,若无相应的制衡手段,容易精神失常,变得神神道道,反之则能将一些弱小的灵体吸收,化为自身神魂的养料。 绮梦听完徐胜的说明后,拿出一块贴身的玉佩道:“这枚玉佩是母亲留给我的,当时她还嘱咐我无论何时都要带在身上,不能离体,想来我之所以没被灵体影响,就是这块玉佩的功劳。” 徐胜觉得这枚玉佩很可能是件魂器,但毕竟戴在对方的脖子上,挂在胸口附近,倒也不好伸手去拿。 “居然是通灵之体!媳妇你没被发掘出来真是可惜了啊,这种体质修炼神属灵格最是容易,演绎起来比常人快得多。” 唐徵明目瞪口呆,用一种极其浮夸的演技痛心疾首道:“明明上好天赋的弟子就在同一座城中,莲花寺却视而不见,可见他们嘴上说着众生平等,实则依旧存在分别心,不愿意多看风尘女一眼,回去后我一定要向门派提出建议,派人将各地的青楼画舫都细心审核一遍,避免再有沧海遗珠。” 绮梦笑道:“你不会是想借此机会去逛各地的青楼画舫吧?” 唐徵明大力拍着胸脯,正气凛然道:“怎么会,有了媳妇你,我從此就告別風月場所了,哪怕師弟非要拉着我去,我也一定會嚴詞拒絕!” 徐胜懒得揭破师兄的谎言,道:“虽然不是神属灵格,但我这里也有适合你修炼的魂器,又或者你未来可以去寻找更合适的灵格。” 第二百零四章 没有出现的任务 徐胜给绮梦挑的灵格正是九品“灵徒”,在瀛州体系中,“灵徒”有两条晋升路线,分别是阴阳师和巫女,这两条路线都适合通灵之体发挥。 阴阳师收服式神,除了靠暴力强行降伏外,沟通能力也非常重要,靠暴力通常只能收服比自己实力更低的式神,而依靠沟通,运气好的话,收服一位大佬当保姆也并非不可能,而即便是前者,若能说服式神倾力相助,也比强迫对方不情不愿的干活更有效率,就好像公司老板也不喜欢每天带薪如厕的员工。 巫女又称“神子”,乃是侍奉和沟通神灵的使者,通灵之体的价值不言而喻,无论是请神上身还是施展神术都比常人容易得多,而且晋升到六品灵格“御神子”后,其属性就从“人”变成了“神”。 绮梦自是欣然接受,随后就被唐徵明拉着到一旁学习灵修的知识。 “灵徒”的晋升仪式是主动跟没有肉体的生灵进行交流,交流时间越长,成功率越高,这对于拥有“通灵之体”的绮梦而言,简直毫无难度,如果将其比喻为学自行车,别人骑的是带横杠的成人自行车,那么她骑的就是拥有两个辅助轮的儿童自行车,只要学会踩脚踏,分分钟就能上路。 徐胜没有插手别人的恩爱教学,他正心无杂念地教导方清月《真阳诀》。 身为“传道者”,徐胜不需要用口口相传这么低效的手段,直接发动灵能“薪火相传”,就将自身对真阳诀的全部理解传给了方清月。 经过这段时日的摸索,他已大致掌握“薪火相传”的效果,如果灵能发动后立刻取消,被传火者基本不会留下任何印象,所有的知识都会被一并取回。 但如果灵能发动后,被传火者认真回想内容并加以记忆,那么即便徐胜取消灵能,对方依旧能保留相应的知识,因为这份知识已经属于被传火者自身所有。 此外,只要被传火者在持有技能的时候勤加练习,形成身体记忆,那么即便能力被取回,依旧能保留这份熟练感,这无疑能大幅加快功法修炼,尤其在前期,须知入门和小成的要求停留在“技”的层面,能做到依样画葫芦即可,至于个人的感悟,将对功法的理解达到“道”的层次,这是冲击大成和圆满才需要考虑的问题。 相比牺牲未来潜力为代价,且一锤子买卖的“醍醐灌顶”,“薪火相传”虽然在效率上远远不如,可胜在没有副作用,而且能重复使用。 于是,在灵能“薪火相传”、灵格“巫觋”对术法的天赋加成、先天太阳之体的三重增益下,方清月只用了半昼一夜的工夫,就将《真阳诀》的熟练提升到了20%,距离入门境界只差临门一脚。 当天晚上,徐胜在识海中喊了一声“我要当巨侠”,随后打开任务面板。 任务:你的地盘我做主,限期三十日(已完成) 成功条件一:改变长河城的风气,约束帮会分子,奖励行善值8000(已达成); 成功条件二:铲除长河城中所有帮会,建立新制度,奖励行善值15000; 成功条件三:刺杀三大帮会的首领,引发全城动乱,奖励为恶值10000; 成功条件四:扶持当地的一个帮会,一统长河城黑道势力,奖励为恶值20000; 战斗评价:A 最终结算:8000×2=16000行善值 这项任务是徐胜在乘船前往长河城的途中触发的,此外,经营四谛城的长期任务“我的地盘我做主”也正好迎来了结算日,拿了一个评价C,取得了14000行善值。 领取了两项任务的奖励后,他的行善值赫然达到了136000! 徐胜当即决定将大成境界的《真阳诀》提升到圆满,之前没有这么做,是因为他对术法不感兴趣,重心仍在武道上,就算将真阳诀修炼圆满,他对敌时还是会习惯性的使用武功,这门功法的真正价值是与小清联手,眼下却能用来辅助方清月修炼。 圆满境界的感悟肯定要超过大成境界,想来通过“薪火相传”给人留下的印象也会更为深刻。 在刷满了真阳诀后,技能栏中最后剩下的两个没有圆满的功法便是大乘渡厄法和大轮心经,前者受限于缺少功法,后者则是他本人欠缺了某项条件,以至于无法更进一步。 本来他打算向叶衣圣女请教,结果上次到莲花寺的时候,正逢圣女闭关修炼,不方便打扰,而另一个知悉功法关键的道虚方丈,却由于神元属性的异常,令徐胜心有顾虑,便没有提出,因此眼下他的个人面板信息为: 人物:徐胜人 神元:24000 气元:35000 精元:45999 技能:灵格“传道者”(5%)、天龙法体(100%)、大轮心经(75%)、大乘渡厄法(30%)、真阳诀(100%)…… “竟然没有触发新任务,是哪里发生了意外吗?” 徐胜仔细阅览了任务面板,没有发现未完成的任务,不禁心生疑惑,依照过去的经验,一旦发生了像赵平这般通风报信的事件后,就会有新任务跳出。 “从灵能的鉴定来看,赵平本人没有撒谎,是他过去的帮会兄弟传了假消息给他?还是因为摆渡帮灭亡,夏侯家放弃了找我麻烦的念头?又或者,在系统看来,这个事件没有善恶之分,够不上任务的标准?” 思来想去,徐胜觉得第三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这一次夏侯家是冲着他来的,并不会伤及无辜,按照过往系统的价值观,这是利益之争,谈不上善恶。 倘若发布任务,行善值的内容自然是打败夏侯家的人,但为恶值的内容总不能是投降,或者帮助夏侯家打自己吧? 自己在对方的地盘上耀武扬威了一番,对方要找回场子,可谓理所当然,这里面只有立场之别,没有对错之分。 作为豪强世家,夏侯家中肯定不乏一些罄竹难书、胡作非为的恶徒,但仅以眼下的冲突而言,实在算不上善恶,外挂的评价标准,向来是对事不对人。 “罢了,且看接下来会不会在途中遇见他们,若是没有,此事还不能下定论。” (斋主:推一本《病娇女友有点甜》,内容就是书名,重生高二的主角救了即将跳楼自杀的女主,开始了命运的齿轮,主角自带一个随便干点啥都能提升熟练度的系统,开篇的节奏较慢,女主开篇出场后就神隐了好几章,毕竟是校园青春,可以光明正大的水……咳咳,总之喜欢这类型可以试一下) 《病娇女友有点甜》 第二百零五章 夏侯氏 徐胜的疑问没有等待太久,得到赵平通风报信的第二天中午,他和同伴就在官道旁的一间茶铺中遇到了夏侯家的人。 “不才夏侯俊,这两位是族弟夏侯杰和族妹夏侯灵,在此地恭候侠僧多时。” 茶铺内,一名约莫三十出头的男子起身抱拳,此人脸型饱满偏圆,眉毛直直斜飞入鬓,墨色浓密,头戴祥云抹额,身着一件白色绸衣,看似单调,实则在袖子、肩膀等细节处均有精致的绣花,低调中透着华贵。 其身后的一对青年男女也是类似的衣着风格,其中男青年看年纪约莫二十五六,眼神桀骜,锋芒毕露,女青年则是二八芳华,一双黑宝石般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盯着徐胜一行人不住打量,最后目光停留在徐胜身上,脸上难掩好奇之色。 对方这般彬彬有礼,哪怕真正的目的是先礼后兵,也足够让外人无可挑剔,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徐胜自然不会先入为主的将对方定义为敌人,当即翻身下马,抱了抱拳,将己方一行人介绍了一遍。 “阁下特意在此地等候徐某,莫非是为了摆渡帮之事?” 徐胜挑了一张桌子坐下,从战战兢兢的老板手中接过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便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为首的夏侯俊尚未开口,夏侯杰便一拍桌子,气势咄咄道:“你在我夏侯家的地盘上搞风搞雨,我们若不找你要个说法,岂不让人以为我们夏侯家怕了你?” “杰弟住口!”夏侯俊不怒自威,厉声呵斥道,“来时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如果管不住自己的嘴,现在就回去,别给大家惹麻烦。” “这算哪门子的麻烦……” 夏侯杰悻悻的嘟囔了一句,却也不再擅作主张。 夏侯俊满怀歉意地对徐胜拱手,道:“吾弟年轻气盛,少涉江湖,缺乏阅历,言语冲撞之处还请侠僧别放心上。” 徐胜不以为然道:“徐某倒是认为他说的是实情,外人眼中,不正是如此吗?徐某有徐某的立场,夏侯氏有夏侯氏的立场,立场不同,利益不同,看法自然也不同,阁下有什么想法,不妨坦诚直言。” 夏侯家微一沉默,继而笑道:“侠僧果真如传闻中那般刚直豪爽,不才要是再客套下去,未免显得虚伪,那便直言不讳了。 “摆渡帮若还幸存,夏侯家即便再忌惮少侠和莲花寺,也一定会为他们撑腰,否则将来还有谁愿意投效夏侯家,可它既然已经不存,此事便可轻轻揭过。 “至于侠僧在长河城做的那些事,从利益论,我们夏侯家还要对少侠你说一声谢,毕竟一个民生安稳的长河城上交的赋税必定多于混乱的长河城,至于是谁当家作主,我们并不在意,甚至我个人还想将这套规矩推而广之,只是这么做难免会引起各方地头蛇的抵触,缺少一个由头,不得不遗憾搁置。” 唐徵明嘻嘻笑道:“没想到兄台这么明事理,那此事倒也简单了,道谢就不用了,你们记在心里就行,咱们君子之交淡如水,青山不改,流水长流,就此别过。” “你想得美!” 夏侯杰忍不住驳斥了一句,但很快就受到夏侯俊的眼神警告,只能不乐意的闭上嘴巴。 “这位就是‘断岳枪’唐少侠吧,论里子我们夏侯家的确是受益的一方,但论面子,夏侯家却是被折辱的一方,若不采取行动,难免要被人耻笑。” 说这些话的时候,夏侯俊的语气依旧温和文雅,丝毫不给人以威胁的感觉。 徐胜道:“既然夏侯氏也对长河城的新秩序乐见其成,不会插手改变,那我可以公开道歉。” 这时,一直安静的夏侯灵忍不住惊讶道:“啊,你真的愿意公开道歉?” “我虽不是出家人,却也不会在这种事上打诳语。” “可、可是我二哥说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闯荡江湖最重要的就是面子,你这样做会不会叫人瞧不起,难道你一点也不在意吗?” 徐胜解释道:“知悉内情的人不仅不会瞧不起我,反而会佩服我,至于那些只看表面,看不清内涵的庸人,他们瞧不起就瞧不起吧,一个人本就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可,我辈行事只求俯仰无愧,若事事在意他人目光,那什么事都做不了。” 夏侯灵不断点头,附和道:“也对,如果在意别人的看法,你也不会杀那么多人,我很好奇,佛门不是讲慈悲为怀吗,便是遇见恶人,也该劝他们改过自新才对,为何你要将他们全杀了,这也算是功德吗?” “单靠杀是杀不尽的,但每杀一人,就能阻得同样为恶的五人、十人,如此又能救得将来可能被他们所害的五十人、一百人,这自然就是功德了。” “可杀人就会沾染业力,你难道不怕……” “咳咳!” 夏侯俊用力咳嗽了几声,打断了少女的发问。 夏侯灵嘻嘻一笑,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道:“你们接着谈,等你们谈完了正事我再问。” 夏侯俊无奈的摇了摇头,对徐胜道:“长辈宠溺,让侠僧见笑了。” “哪里,令妹天真烂漫,叫人欣羡。” “言归正传,即便侠僧愿意公开致歉,我们也不会接受,毕竟做得太敷衍了,说出去也没人信,也就糊弄一下江湖新人,稍有阅历者都不会认为夏侯家得了面子,反而会更添轻视。” 唐徵明帮腔道:“那你想怎么样,总不能让我师弟到贵府磕头认罪,再请几位江湖前辈旁观佐证吧?” 夏侯俊失笑道:“这么做岂不是平白为家族竖一强敌,我便是再才薄智浅,也不会提出如此昏聩的要求。” “那你想如何?” “我想请几位到夏侯府作客,然后依照江湖规矩以武论交,若我方胜,还请侠僧为长河城之事道歉,若我方败,便是夏侯家技不如人,自然也不好意思提出要求。” 唐徵明嗤笑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都请我们登门作客了,我们难道还好意思赢你吗?分明是想借我师弟的名头,来做夏侯氏的踏脚石。” 第二百零六章 化干戈为玉帛 徐胜若有意化解彼此的恩怨,这一战就必须得输,毕竟他无缘无故插手了别人的势力地盘,依照江湖规矩并不占理,哪怕从客观角度看,他的行为既有利于当地的百姓,也让夏侯氏从中获益,可江湖人不看重这些,至少表面上得表现得不看重。 现在被削了面子的夏侯氏有意化干戈为玉帛,请徐胜上门作客,切磋武艺,身段放得足够低。 徐胜若输,自然是双方和解,握手言欢,他若胜,那就是蛮不讲理,得势不饶人,不仅会加深彼此的矛盾,在别人眼中,也只会觉得他行事蛮横,甚至进一步认为他过往对恶人酷烈不是因为嫉恶如仇,而是他飞扬跋扈惯了。 这一战的关键,并不在胜负,而在于双方的态度——但这并不妨碍夏侯家的人用击败侠僧一事往自己脸上贴金。 当然,徐胜若是一名独行侠,大可拍拍屁股走人,不给面子又如何,你夏侯氏不过一守户之犬,还能为了此事追杀我? 但他不仅是莲花寺的得意弟子,而且还主政一方,是四谛郡的实质掌权者,若他到别人的地盘上胡搞而不给个说法,那么别人也可以到四谛城胡作非为。 如果徐胜直接向夏侯氏宣战,吞并地盘,外人反倒无可指摘,一切用实力分个高低便是。 夏侯杰闻言,眉目一挑,龇牙道:“你们也太瞧得起自己了吧。” 唐徵明有意捣乱,只要将这场谈判弄成一团浆糊,谁也不占理,一切反倒干脆了,于是挑衅道:“是自信还是自视甚高,要不要现在做过一场,比个高低?” 夏侯杰握住腰间的刀柄,眼神凛冽,气势汹汹道:“来就来,怕你不成?” “杰弟!” “师兄。” 夏侯俊跟徐胜连忙阻止一触即发的两人,前者尤为着急,真要弄得谈判破裂,吃亏的反倒是夏侯家。 镇压了族弟后,夏侯俊转身看着徐胜,等待对方答复,他知道对方才是主事者。 唐徵明传音入密道:“师弟,你真打算委曲求全,用自己的名声去成全别人吗?遵守江湖规矩虽然不错,但剑锋一旦收入鞘中,不识抬举的家伙就会一个接一个冒出来,除非你打算以后走扮猪吃老虎的路子。” 徐胜没有回答,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缓缓道:“贵方的邀请我接下了,唯独一处需改一下。” “何处?” “若我输了,自然是道歉无疑,但我若赢了,凡夏侯家之势力辖地,皆依循长河城的制度,帮会争斗以高手决胜,不要累及无辜。 方才阁下不也说了,有意想将这套制度推而广之,只是缺少一个由头,现在我主动给你们制造一个,若那些地头蛇不服,皆可怪在我的身上。 如此一来,夏侯家若胜,则赢得面子,夏侯家若败,则赢得里子,无论胜败皆有利可图,岂不美哉?” 夏侯俊闻言一怔,初时觉得荒谬,可细细品味后,发现倒也不无道理,因为落败能赢得里子,对外大可说自己是故意输人,连面子都能一并维护。 只是侠僧的这一提议,分明是不肯妥协,有意强硬到底,而且对自身实力非常有信心,笃定一定能赢,才会提出这一建议,这令他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冒犯就冒犯吧,夏侯俊想到徐胜背后的莲花寺,以及对方作为招牌弟子所受到的看重,很快就将心中的那点不愉快摒除。 “好,既然侠僧有此美意,我等又岂会拒绝这杯敬酒,请!” 对于他们这些豪族子弟,看人下菜不过是基本功,于夏侯俊而言,徐胜是跟自己平起平坐同等江湖地位的人物,那么被稍微冒犯一下,根本不算什么。 若换成没有根脚的独行侠,他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只能说,独行侠有独行侠的自在,大派弟子有大派弟子的倚仗,同时前者缺少靠山,后者多出牵挂,各有利弊。 …… 徐胜一行人跟着夏侯俊来到了夏侯府,略去三百年世族的豪奢风景布置不提,夏侯氏没有玩什么下马威之类的把戏,而是将徐胜当成了上门的贵客好生接待,族长之子亲自出门迎接。 说到底,双方没有利益之争,只是些许面子有碍,犯不着喊打喊杀,何况彼此也已经协商好了解决的办法,作为乡邻大洲的名门正派子弟,当然要以礼相待。 “两位师叔,席上皆是素酒,无须顾虑,请满饮此杯。” 给徐胜和唐徵明敬酒的是一位名叫夏侯廉的年轻人,他同样也是莲花寺的在家弟子,法号戒慢,尽管平日三人并无交情,甚至未曾谋面,但有了一层同门的关系在,立刻就亲近了许多,因此被家族派来接待客人。 所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夏侯氏就算没有听说过这句话,也懂得这一道理,大凡邻州的名门大派,都被他们派合适的族人去当弟子,若真有发迹的,他们也不会吝啬下重金培养,只不过这些大派都会防着他们一手。 唯独莲花寺大开方便之门的同时,又要求出家弟子断绝尘缘,令这些世家又爱又恨,既想要从中学到一些真本领,又不愿意派出族内的天才,否则万一这位天才族人受佛法感召,决定割舍牵挂,皈依我佛,岂不是要哭死。 一番招待下来,可谓宾主尽欢,若非顾忌莲花寺的戒律,又觉得侠僧不可能恣意放荡,只怕夏侯氏还要派几名美女侍寝。 接下来数日,夏侯氏没有着急举办武会,而是派人领着徐胜一行人游山玩水,享受当地的美景美食,仿佛彻底忘掉了武会之约。 徐胜等人也没有光顾着享乐,修行之事并未耽搁,方清月成功入门《真阳诀》,而绮梦也在唐徵明的指导下,顺利晋升九品“灵徒”。 “这夏侯府中好多的冤灵。” 晋升之后,灵觉变得更加敏锐的绮梦忍不住感慨。 “世家豪族嘛,这种事太常见了,哪家豪门府内的水井里没有冤死的魂?就算家主以仁德治家,真有子孙杀了奴仆,难道还能大义灭亲不成?只要一个不忍心,其它族人就敢有样学样,门风就这么败坏了。” 身为世家子弟的唐徵明对此表示见怪不怪,当初他就是受不了这些乌烟瘴气的事,又自觉无能改变,这才离家出走。 他忽然想起一事,忙叮嘱道:“你可别告诉我师弟,以他的性格,听闻之后不可能不管,到时候事情就难解了。” “放心吧,妾身又岂是不知轻重之人。” (斋主:请假两天,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第二百零七章 式神召来 夏侯家的演武场,群贤毕至,除了夏侯氏跟徐胜一行人外,还有济州本地的江湖耆宿。 终究不是打生打死的决斗,亦非利益之争,双方甚至约定不动用灵能,纯比武功术法,免得出现伤亡,故而现场气氛颇为友好,彼此招呼,谈笑风生,不时响起一阵“久仰久仰”。 徐胜虽然不喜这类杂事,可好歹也执掌过一郡政务,不说如何长袖善舞,寻常的接人待物倒也不会出错。 何况还有唐徵明在,这位的交际能力自然是没的说,身为世家豪族子弟,他享受过一掷千金的奢靡,体验过流浪江湖的疾苦,既接受过佛门戒律的训导,又在烟花柳巷风流快活过。 见鬼说鬼话,见人说人话不过是寻常本领,上能陪玉皇大帝指点阴间阳世,下能陪地痞乞儿谈古说近,才是他真正的能耐,那些修炼过灵格“纵横士”的灵修也未必有他的交际水准。 有唐徵明居中调和,自然不必担心会起什么争执,即便有谁瞧徐胜不大顺眼,有意寻隙,也被他三言两语化解。 寒暄过后,便是正题,按照双方的协商,赛制是三局两胜,毕竟请了那么多客人,若是只看一场比斗,恐怕兴致还没起来就已经结束,未免有些扫兴。 第一场比赛,徐胜一方派出的是小清,夏侯氏派出的则是夏侯杰。 “竟然是女人,”夏侯杰撇了撇嘴,“不想吃苦头的话就赶紧认输,我不喜欢打女人,但更不喜欢输,别指望我会手下留……喂喂,比赛还没开始你怎么就攻过来了!” 擂台上,只见面无表情的小清将手中雨伞一转,无数水珠从伞底下喷出,如漫天箭雨般射向夏侯杰,逼得夏侯杰哇哇大叫,边闪边挡,好不狼狈。 裁判连忙叫停小清,但小清根本不与理会,继续狂轰滥射,直到徐胜出声喝阻,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你这娘们不讲武德啊!” 夏侯杰及时催动灵能,身体表面覆盖了一层鳞片状的护体气罩,倒是没受多少伤势,唯独身上的衣服被水珠射出一连串的密集洞眼,化作烂布条,尤其是裤子被彻底撕烂,难掩春光泄露,一双手遮了前面遮不了后面,甚是尴尬。 外人多少要给主人家一些面子,只得强忍笑意,可夏侯氏的族人就没那么客气了,纷纷捧腹大笑,令夏侯杰又羞又恼,急忙跳下擂台去换衣服。 “违背规则,这一场就算我方输了。” 徐胜起身道。 夏侯氏的家主有些犹豫,不战而胜在其它场合是好事,唯独不适用这一次,因为这次无论胜负都对他们夏侯家有利,所以比起实际的胜负,场面的好坏反而更重要一些。 徐胜用这样的方式认输,很容易给人一种双方约好打假赛的感觉,对邀请来作为见证者的客人未免有些不够尊重。 我们远道而来就为了看一场假赛?既然你们都商量好了,还邀请我们做什么,耍猴呢? “不需要让,刚才的不算,我们重新再比过。” 这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换好新衣服的夏侯杰匆匆返回擂台,主张继续比赛,倒是解决了夏侯氏族长的犹疑。 “既然本人坚持,那便重新开局吧,少年人争强好胜,比起白送的便宜,更想要亲手争取。” 徐胜客随主便,没有反对,于是比赛再度开始,这次小清得了叮嘱,倒是没有抢先出手。 “刚才是我没有防备,让你占了偷袭的便宜,别以为我只有这点本领,而且那一招也让我看清了你的实力,只要我认真起来,解决你轻而易举。” 面对夏侯杰的挑衅,小清只是皱了皱眉头,道:“话真多,快点出手。” “小心了!” 出言提醒的瞬间,夏侯杰拔刀出鞘,飞身疾斩,一刀四闪,上下左右,难辨虚实。 若小清手中拿的是其它兵刃,要挡下这又快又晃的一刀绝非易事,但眼下她只是将伞面挡在身前一旋,便将刀势尽数挡下,完全不需要去分辨虚实。 她手中的伞既是魂器,也是神兵,伞面并非寻常的布料,而是由瀛州妖怪“土蜘蛛”的蜘蛛丝交织而成,刀刃斩在上面,竟好似斩在金属上,迸发一连串的星火。 然而,夏侯杰运用的乃是家族绝学“四象刀法”,一刀之中蕴藏明刚、明柔、暗刚、暗柔四股劲力,妖怪雨伞顿时被弹开,高高扬起。 小清只觉五指发麻,却是力道上远不及对手,但她半步不退,扬起的雨伞陡然一压,随身而走,自左侧一窜而出,如盘地毒蛇吐信般暴起,直扎而去,握柄一旋,伞面转动螺旋劲力。 小清在武道上的天赋一般,甚至可说是平庸,虽然她现在已经改练术法,但也要防备被人近身的情况,因此徐胜消耗行善值,直接帮她把神道无螫流提升到了大成,此刻的应对倒也不落下风。 “好劲法!” 见对手尚有反抗之力,没有预料中那般脆弱,夏侯杰反而更为兴奋,高喝一声,掌中长刀颤动,碰撞之后不退反进,长刀一掀,迎面再斩! 裂帛声中,长刀划破空气,与伞身数度交锋,迸发星火不绝。 螺旋劲力沿着刀身冲入手掌,令夏侯杰虎口发疼,但他不以为意,眸光发亮,周身刀光闪烁,宛如钢铁刺猬一般,继续正面交锋,向前逼近,四种劲力轮番交替,令对手应接不暇。 四象刀法以春夏秋冬为意象,春为明柔,夏为明刚,秋为阴柔,冬为阴刚,四季更替,一刀强过一刀,且每进行一次四季更替,就会反馈回一股力量,令使刀者拥有源源不绝的气力。 小清虽有大成境界的神道无螫流相抗,可又哪里是同阶武者的对手,她修炼的“雨女”也是术法系妖怪,对肉身强化有限,不敌对手的“嘲风”,被迫得节节败退,一路退到擂台边缘。 夏侯杰察觉胜机在前,当即大喝一声,背后浮现一尊龙首犬身的灵格虚影,浑身力量大增,就连双臂肌肉都膨胀起来。 “狂夏火中莲!” 这一刀剔除了其它类型的劲力,只剩明刚,威力刚猛无俦,哪怕破不了防御,也足以将对手打落擂台。 千钧一发之际,小清撤去雨伞防御,手结法印,身前浮现五芒星的图案,赫然是阴阳术中的“式神召来”。 刹那间,一尊土陶般的玩偶从五芒星中显现,瞪着硕大呆愣的眼珠,一副没搞清状况的模样。 刀已出鞘,夏侯杰自然不可能收招,反而继续加催劲力,之前他担心这一刀会重伤到小清,因此有所保留,眼下既然有了阻挡物,便再无顾虑,一时间,空气炸裂,附近的气流都被这一刀迫得向两旁散去。 只听一声震耳金鸣,刚猛刀刃劈在土陶玩偶上,雄劲鼓荡,竟是反被震得四分五裂! “什!” 志在必得的一刀居然落得这样的结果,完全出乎夏侯杰的预料,那铁憨憨一般的玩意竟然坚固如斯! 顾不得震惊,也来不及思考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夏侯杰强行运功压住反震劲力,同时抽身疾退,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全力以赴的一刀既然无功,必定会遭到对手严厉的反击。 夏侯杰没有料错,下一刻他果然遭到了反击,只不过并非出自小清之手,而是来自那尊土陶玩偶。 咻!咻! 耀眼光芒乍现,两道极光从土陶玩偶的双目中射出,夏侯杰根本来不及躲避,只催发出鳞片状的护体罡气,便被正面命中,瞬间飞出了擂台。 (斋主:老婆住院了,这几天都没什么心思工作) 第二百零八章 禁用四肢 荒霸吐神,作为一只来自瀛州的五品妖怪,它的身体非常僵硬,几乎做不了灵活的动作,这意味着它的近战能力等同于无,移动方式是飘浮,速度比常人走路快不了多少,这意味着它无法靠冲撞来伤害对手,唯一的攻击方式就是从双眼发射光线,十分单一,只要有了防备,提前闪躲并非难事。 但是,牺牲这些能力换来的是最顶级的防御能力,其身体坚固程度堪比最顶级的神兵,且拥有一个“顽固不化”的魂体,能豁免一切精神法术,虽然有畏火这一弱点,可它又能召唤一面反弹灵能术法的光壁。 作为妖怪,荒霸吐神谈不上强大,作为盾牌,却是世间绝顶。 关键时刻,本能感受到危险的夏侯杰及时动用了灵能“龙鳞守护”,挡下了荒霸吐神发出的两道光线,只在胸口留下了两个黑漆漆的焦眼,但他不仅违反了比赛规则,还被推出场外,已然落败。 只是他本人似乎对这一结果难以接受,涨红了脸道:“你这是依赖外物,身为武者居然……” “杰!”夏侯俊骤然闪现到夏侯杰的旁边,按着肩膀呵斥道,“输就是输,不要给自己找借口,只有最失格的武者,才会连失败都不敢承认。” “可是……” 双方目光对视片刻,夏侯杰垂下脑袋,有气无力道:“是我输了。” “身为夏侯家的人,我们有输得起的底气,不要学那些死士之流。” 夏侯俊向裁判使了个颜色,对方匆忙宣布比斗结果。 观战的客人们也后知后觉讨论起来,其中有几个掌握了侦查系灵能的,看出了荒霸吐神的品阶,不由对小清高看一眼,虽说同品阶下妖怪的实力逊色灵修,但毕竟是五品,夏侯家也不过是因为拥有三名五品灵修,才有了如今的江湖地位。 “本身是六品,还能驱使五品妖怪,为何过去从未听过此女的名声?” “观她方才所用的武功,似乎并非出自莲花寺……这倒也罢了,莲花寺本来就有收录外派的武学,关键是她一身的邪气,修行的绝非正经灵格。” “看来这一行人也是藏龙卧虎,并非仅靠侠僧一人撑起名头。” …… 小清对其他人的目光和评价浑不在意,雀跃着朝徐胜坐的位置走去,脸上满是“夸夸我”的渴望。 “做得不错,尤其是召唤式神的时机把握得恰当好处。” 徐胜也不吝啬称赞,荒霸吐神的优缺点十分明显,如果小清一开战就施展式神召来,等夏侯杰摸清了情况,完全可以绕过行动迟缓的荒霸吐神来对付小清,也只有方才那种诱使夏侯杰全力以赴的情况下,才能一击奠定胜负。 “噫嘻嘻。” 小清心满意足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唐徵明起身道:“第二场就由我……” “还是我来吧,”方清月抢先一步,并解释道,“这一场是一定要输的,否则三场两胜,第三场没有举办的必要,徐大哥无须登场,夏侯家怕是下不来台。” 客人们原本就是冲着侠僧跟夏侯家的名头而来,结果侠僧不上场,他们固然要失望而回,作为主办方的夏侯家也要赔礼道歉。 当然,就算赢了两场也不妨碍召开第三场,可若是徐胜登场,三场皆胜,夏侯家照样丢人现眼。 如果不想撕破脸,2:1是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 唐徵明很快想通了这一点,便没有坚持,坐了回去,毕竟这场比斗与“护法”无关,并不能提升演绎度。 第二场比赛很快开始,夏侯氏一方派出的是一名气息悠长,龙行虎步,威风凛凛的中年男子,一看卖相便知实力要在夏侯杰之上。 显然,夏侯氏也担心连败后己方下不来台的状况,毅然派出族内高手,誓要赢下这一场。 一方有意落败,一方求胜心切,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方清月也没有故意放水,身为弓手兼法师,范围有限的擂台赛本就对她不利,加上这个世界没有“弓兵擅长近战”的定律,即便她全力以赴,还是在五十招后被对手一刀砸中胳膊,扫落下台。 “伤势如何?” 等方清月捂着肩膀回到座位时,徐胜关心的问道。 “无碍,对方用的刀背。” 徐胜点了点头,伸手握住方清月的伤处,一边正骨一边依旧催动了灵能“不药而愈”,模拟出一种活血化瘀的丹药,迅速治愈伤势。 “谢谢。” “应该的。” 徐胜摆了摆手,走上擂台,接着双手负于背后,仰首闭目,摆出了高手寂寞的姿势。 须臾,在一阵哗然声中,一人登上了擂台,站在了徐胜对面,徐胜睁开眼睛,却是稍觉意外。 “哈哈,没想到是我吧。” 夏侯灵俏皮一笑,脸颊露出了两个小酒窝,楚楚动人。 不等徐胜开口询问,她自顾自的解释道:“你一定觉得奇怪,其实很简单,长河城中发生的事情,别人不清楚,我们夏侯家又怎么可能不派人调查呢? “以侠僧的实力,同阶中难有敌手,不论谁上场都必败无疑,而若是派出族内的五品高手,赢了是胜之不武,败了更是成全阁下的威能,可谓得不偿失。 “既然如此,还不如派我这样的七品低手上场,一来输了也没人说闲话,二来还能展现夏侯家的大度。” 她这番话没有故意运功收敛,尽管因为距离的原因,常人难以听清,但现场观战的众人哪个不是身怀武艺、耳聪目明,自是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面露怪异之色。 夏侯氏众人则是个个尴尬:就算这是事实,你也没必要当众说出来吧! 徐胜没有谦虚,点头道:“的确是这个道理,所以,你现在要认输吗?” “既然上了擂台,肯定要打过一场,否则我干嘛跟别人争抢这个名额,为了此事我还许诺了好多的人情,总不能这么白白浪费吧?不过么,公平较量,像我这样的弱女子肯定必输无疑,不知道侠僧愿不愿意展现一下英雄气概?” 夏侯灵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徐胜道:“且说来听听。” “很简单,你不准动手,也不准动脚。” 第二百零九章 恳求公道 双手双脚都不能动? 面对这个有些过分的要求,徐胜没有一丝犹豫,用浑不在意的语气道:“来吧。” “不愧是侠僧,果然够豪气!” 夏侯灵笑了起来,眼角弯弯,像是偷到了葡萄的狐狸一般。 只不过,观战的众人并不看好她,道理很简单,侠僧既然答应,必然有所倚仗,若能动用灵能倒也罢了,世上灵能千奇百怪,难保不会有一些防不胜防的诡异灵能,可只是较量武功,考验的就是双方的根基实力,很难取巧,尤其莲花寺不乏上乘的横练武功,挨打能力一流。 夏侯灵不在乎众人的反应,而且作为年轻人,她很有武德,没有出招偷袭,一直等到裁判宣布比斗开始后,方才拔刀出鞘,起手便是四象刀法的绝招。 “惊春雨清阳!” 炽白绚烂的刀光悄然乍现,寒芒四射,却没有任何动静,颇有种于无声处听惊雷的味道,展现对方在刀法上的不俗造诣。 只这一刀的水准,便能看出夏侯灵的刀法比起夏侯杰只高不低,考虑到她的年纪,哪怕是一位刀法天才,平日必然也是勤练不辍,方能达到如此境界。 “好刀法,可惜境界是境界,武力是武力。” 徐胜身形宛若雕像不动,足底却陡然生出气劲,推着他往后平移,堪堪避开了对手刀刃,只被刀风波及,凭借九曲阴气锁的保护轻松挡下。 倘若夏侯灵和夏侯杰以刀招决胜,失败的必然是前者,因为她的身体素质和根基皆不如后者,哪怕技巧更为高明,可尚不足以弥补力量、速度的差距。 初招落空,连对手身体都没有碰到,但夏侯灵面上没有气馁之色,背后骤然浮现一条背生鬃毛的紫色大蟒蛇的虚影,这是七品灵格“虺蛇”——比斗禁止动用灵能,但没有禁止动用灵格。 “乱秋风凋月!” 得到灵格加持的夏侯灵,力量、速度、根基皆大幅提升,一刀斩出,刀气宛若狂风骤雨席卷而出,几乎笼罩住半边擂台,令人无从闪躲。 徐胜见状,停下了平移的身法,既然躲不掉,那就干脆不躲,任由刀气袭身,与他体表的九曲阴气锁碰撞,发出一连串清脆的鸣音。 九曲阴气锁并不是专注防御的护体罡气,与对手接触之时将其缠住,逼迫对手近身交战才是它真正的功用,本质上讲,它其实是一项控制技,而不是防御技。 然而,徐胜的根基胜过夏侯灵实在太多,对方的三元属性还不到他的零头,在雄厚的精元加持下,哪怕是不擅长防御的九曲阴气锁也将刀气尽数挡下。 落在他人眼中,只觉得徐胜的护体罡气着实了得,宛若铜墙铁壁。 不过夏侯灵的这一刀并未结束,她高喝一声,刀意勃发,原本散乱狂发的刀气在刀意的约束下半数朝着徐胜汇聚绞杀,令碰撞的频率骤增十倍,剩下的半数则聚集在刀刃上,形成小型的气流漩涡。 夏侯灵拖刀疾驰,刀气漩涡卷起地上的尘埃,形成一条飞扬的沙流通道,彼此距离迅速缩短,在只剩不到一丈时,刀锋逆刃一扬,就要爆发出最强的一击。 徐胜见状,丹田一沉,小腹收紧,胸膛鼓起,张口吐气叱音。 “哈!” 宛若沉闷的雷鸣,滚滚血气随着音浪喷涌而出,瞬间将围绕周身的刀气尽数驱散,疾驰而来的夏侯灵只觉迎面撞上了一道江潮,前冲之势立消,还被狠狠拍了回去,脑子嗡嗡作响,刀气漩涡未发自溃。 这一喝,徐胜没有动用音功,只是单纯的胸腔吐气,只不过以他肉身之强悍,举手投足都有莫大的威能。 “还剩下最后一招。”他好心的开口提醒。 夏侯灵运功调息,好一会才理顺体内混乱失衡的气血,再次失利的她丝毫不见颓色,反而神情愈显兴奋,这令徐胜稍觉讶异。 只要是明眼人,见过方才的两回合交手都能看出,以夏侯灵的实力,无论如何都赢不了徐胜。 稍微识趣点的人现在就可以认输了,如此多少能保留一分体面,若是三招尽出还没能伤到对手一根汗毛,哪怕有品阶和名声的差距,说出去也不免被嘲笑没有自知之明。 不过,考虑到夏侯灵是名女子,年纪又轻,倒也没人觉得她倔到底哪里奇怪。 第三招,夏侯灵没有着急出手,而是在原地运足了功力,同时也给自己加持了灵格,精气神三元合一,在将力量积蓄到极致后,方才挥出最后的一刀。 “严冬雪薄暮!” 刀未出,意先行,肃杀冰冷的寒意扩散开来,震慑心神,令人不寒而栗,旋即就是凄美绚丽的一刀,划破长空,直取目标。 没有夏刀的暴烈,也没有秋刀的狂乱,四象刀法的冬意之招将刀气、刀势都凝聚在刀身上,乃是杀伤力最强的一刀。 九曲阴气锁也没能挡住这一刀的锋芒,被凝而不散、吞吐不定的刀气劈开,散发着严冬酷冷之意的刀锋狠狠劈在徐胜的胸口。 然后,戛然而止。 宛若撞上一座须弥山,刀气崩碎,刀势溃散,甚至连刀锋都为之卷刃,并且脱手飞出,倒插入地。 感受着酥麻到几乎失去知觉的右臂,夏侯灵面上露出超乎意料的惊喜之色,笑道:“这三招我输得心服口服,本来听那些从长河城传来的消息,还以为是江湖俗人以讹传讹,夸大了阁下的实力,没想到以讹传讹不假,却不是夸大,而是低估,侠僧的武力无可置疑,至少在我认识的人中,你是六品灵修中的第一人。” 徐胜道:“谬赞了。” 一旁的裁判见状,正要开口宣布此战的胜负,忽听夏侯灵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侠僧之名能威震江湖,一者在于超乎想象的武道天赋,二者在于为民请命、无惧强权、刚直无私的侠义精神,前者我已经见识到了,可后者呢?” 徐胜听出了弦外之音,惊觉自己可能被算计了。 但他并未在意,坦然问道:“你觉得该如何呢?” “噗通”一声,夏侯灵当场下跪,恳求道:“小女子生母陈氏为正室所妒,使毒暗害,死不瞑目,请侠僧主持公道!”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第二百一十章 佛刃只刑谁曾经 “灵儿你在胡说些什么!” 夏侯氏的观众席上,一名相貌威严的七旬老翁迅速起身,厉声呵斥。 此人是夏侯灵的祖父夏侯谋,乃是夏侯氏的族老,地位仅次于族长,相当于二把手。 事已至此,夏侯灵哪里还能回头,也不理会旁人,只抬头盯着徐胜,斩钉截铁道:“侠僧拥有鉴别谎言的灵能,应当明白小女子并未撒谎欺骗,句句属实。” 夏侯谋气得双目几欲喷火,转头对自己的长子夏侯仁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管一管你的女儿,要让外人看笑话到什么时候!” 夏侯仁如梦初醒,当即从观众席上一跃而起,飞身扑向夏侯灵,一边伸手擒人,一边道:“灵儿,别胡闹了,快随我回去。” 蓦地,一片袖子骤然拂出,不仅将夏侯仁的爪劲尽数化去,更有一股绵柔劲力,将其倒退回原来的座位,丝毫不差。 出手者正是徐胜,而他这一手对劲力精妙的掌控更是令在场行家看得目瞪口呆,其中有几人自认也能做到相同的事,但绝难如这般轻松惬意,说不得还要得到灵格的帮助。 夏侯谋也被徐胜这一手秀得眉头直跳,但终究是在自己家府邸,万事绝难跳出掌控,很快镇定心神,盯着徐胜道:“侠僧这是要插手我们夏侯氏的家事吗?” 徐胜觉得自己的外挂应该已经刷出了新任务,但眼下也没有时间给他观看,当即不卑不亢道:“夏侯老先生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驳斥,而是担心外人插手,看来夏侯灵姑娘说的是真相。” 尽管灵能没有对夏侯灵说的话起反应,但真话和真相不是一回事,徐胜不会因为夏侯灵说的是真话就相信她,不过,从眼下夏侯氏族人的反应来看,十有八九为真,倒是令他有了底气。 夏侯谋闻言一噎,下意识的想要辩解,可旋即又想到对方有鉴谎灵能,而他又不具备相应的抵抗灵能,只会说得越多,暴露得越多,当即板着脸道:“真相如何,假话又能怎样,此事终究是我夏侯家内务,外人无权插手,年轻人可千万别因一时血气就冲动铸下大错啊。” 若是现代社会,出了人命哪里管你内务外务,警察可不是吃干饭的,但这种毫无法制精神的规矩在江湖上偏偏是众人所公认。 就好像某个门派以养蛊之法培养弟子,鼓励弟子互相残杀,那么外人可以用“除魔卫道”为由直接打上山门,将其彻底铲除,但若是你以“替被杀的弟子讨回公道”为由,逼迫对方门派交出凶手,别人只会投以怪异的目光,除非你跟那名弟子有私人交情。 现在的徐胜还没有挑战江湖共识的想法,道:“夏侯老先生怕不是糊涂了,现在可不是我这名外人非要插手你们夏侯家的事务,而是你们夏侯家主动请我插手,甚至还以名声相胁,我若不出手,今日之后,‘侠僧’之名怕是要沦为笑柄。” 夏侯灵赶紧配合道:“没错,是我请侠僧插手。” 夏侯谋皱了皱眉头,沉着脸道:“老夫宣布 ,从现在起,将夏侯灵从宗谱中剔除,此女不再是我夏侯家之人。” 夏侯灵嗤笑道:“老顽固,当我不知道家族规矩吗?剔除族人宗籍需要召集七成以上的族人,在宗祠前当众宣布,并得到族长的同意才能生效,岂是你能一言而定的?” “死丫头,老夫说的话自然……” 夏侯俊忽然开口打断夏侯谋:“族老,不可将灵儿开除,她是夏侯家的人,我们还能用家事阻止外人插手,一旦将她踢出宗谱,那她要为母报仇就不再是夏侯氏的家事,可以理直气壮地请侠僧主持正义。” 夏侯谋闻言一噎,忍不住瞪了夏侯俊一眼,若开口提醒的是其他族人,他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但夏侯俊天赋出众,有勇有谋,乃是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多少要给些面子。 夏侯某倒不是认为对方胡说八道,恰恰相反,他觉得夏侯俊提醒得很及时,可关键在于,这种事应该用传音入密悄悄的说,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呢? 果然,那些被邀请的客人闻言,纷纷面露怪异之色,均觉得夏侯家不占理,甚至有仗势欺人之嫌。 虽说世家豪强仗势欺人很是寻常,但不妨碍众人此刻对他们投以鄙夷的目光。 夏侯谋强忍住赶人的冲动,他可以不在乎平民百姓的想法,但现场被他请来的可都是江湖耆宿,其中有几位都不必看夏侯氏的脸色,夏侯氏要是敢耍横,这些人眼下或许不会做什么,可等到回去,立刻就会宣扬得全济州皆知。 既然不能耍横,那便只能晓之以理,以及最后的付诸武力。 夏侯谋缓和语气,对徐胜道:“此女刻意在这等场合,当众向侠僧你恳求,分明是以名相缚,成心利用你,以侠僧之智,不会连这点伎俩都看不出来吧?” “也许吧,但重要吗? 那些被名门大派欺压,被世家豪族霸凌,致使家破人亡,诉冤无门之人向我求救,以本质而言,不也都是想利用我来为他们讨回公道? 但他们怎么想与我何干,我只在乎罪行真相。” 徐胜上前一步,召出阐提戒刀,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凛然宣言道:“侠僧不问曾经谁,佛刃只刑谁曾经。” “说的好!” 被邀请来的客人中,有一名跟着长辈前来的年青年忍不住开口喝彩,可旋即意识到场合不对,急忙捂住嘴巴。 夏侯谋面色愈发阴沉,背后缓缓浮现一条黑色巨蟒的虚影,散发出强大的威压,正是五品灵格“黑水玄蛇”,同时他老迈的身躯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响,原本有些伛偻的腰背挺直之后,竟显得颇为高大,而且脸上的皱纹消去大半,竟是瞬间年轻了三十岁,宛若一位四十岁的壮汉。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侠僧莫非是欺我夏侯氏无人,有意要拿我们夏侯氏立威,以成名望。” 徐胜亲身体会过八岐大蛇的恐怖威压,哪里会在意对方的这点灵压,视若拂面清风,自如道:“夏侯老先生的这番话未免有颠倒黑白之嫌,老先生若觉得自家占理,何不大大方方让众人将此事调查清楚,还贵方一个清白,正好现场有诸多德高望重的前辈,有他们作证监察,想来没人敢暗中做手脚,伪证诬陷无辜。” 夏侯谋才不会接话,冷哼道:“本来看在莲花寺的面子上,有意与你化干戈为玉帛,不想竟是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 “族老,有一说一,我倒觉得侠僧的提议很合理。” 夏侯俊无视周遭族人诧异的目光,以一副和事老的表情道:“我等问心无愧,他要调查,就让他调查好了,若灵儿所诉为真,我们夏侯家又怎么能容一个善妒心毒的女人肆意败坏名声,当然,咱們夏侯家世代忠良,門風淳樸,我認為絕不可能會有人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必定是灵丫头为人所骗。” “夏侯俊你是读道德书读傻……” 言语戛然而止,夏侯谋愣愣地盯着夏侯俊,干笑两声,恍然道:“原来一切是你在捣鬼,怪不得,我说那死丫头怎么会有这般头脑?” 夏侯俊脸上依旧挂着朴实的笑容:“族老,您說的話我聽不懂,我是真心在為夏侯家着想啊,此时翻脸,只会让我夏侯家平添一位强大的仇敌,为了一个外姓的女人,值得吗?请千万三思,别因为一时冲动,做出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斋主:感谢蛆海尸蝇剑、文文他爸、匂宫月、闷声放臭屁、女神の蔑视、wffsw等读者在上个月的打赏支持) 第二百一十一章 相忍为宗 夏侯谋脸色黑得几乎能滴出墨来:“夏侯俊,你是家族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子弟,大家都属意未来由你接掌本家家业,可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夏侯俊长叹一口气,眼露悲伤道:“族老,看来你对我成见太深了,眼下讨论的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攸关夏侯氏的百年清名,在你眼中,竟然还是手中的权势更重要。” “你还有脸说我吗!”夏侯谋勃然大怒,体内气息外泄,直接将下方的石凳震成齑粉,“眼下的局面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为了争权,你引狼入室、吃里扒外,不惜当众抖落家族阴私,你心中到底还有没有家族荣誉?” 夏侯灵从地上一跃而起,红着眼睛道:“所谓的家族荣誉,就是别人杀了我的生母,我还要忍气吞声,强颜欢笑,喊她‘大娘’?凭什么!” 夏侯谋冷面道:“就凭你身上所穿、平日所用、一身所学皆是家族恩赐,在偿还完所有恩情之前,你就得为大局忍让,否则便是忘恩负义、不忠不孝的白眼狼!” 夏侯灵一时语噎,面对这朴素的道德伦理反驳不得。 夏侯谋占得道德上风,果断趁胜追击,振振有词道:“哪个大家族没有点见不得人的阴私隐秘,便是崇尚儒风,标榜道德传世的孔家难道就真的霁月光风,没有一丝见不得人的阴暗? “还不是要相忍为宗,若每个人受点委屈就要跳出来喊打喊杀,家族如何存续?一旦家族败亡,你们真以为自己能置身其外,覆巢之下无完卵,这等浅显的道理你们不会不懂吧?” 这下就连原先觉得夏侯谋在倚老卖老的宾客们也纷纷颔首,认为话糙理不糙,尤其是那些年纪较大的长辈,甚至有开口帮腔的冲动,毕竟这是在维护世家共同的利益。 这时,夏侯俊忽然开口问道:“杰弟,你也是庶出,若有人杀了你的亲生母亲,你能不能受点委屈,相忍为宗?” 夏侯杰嗤笑两声,乜斜着眼神,用饱含戾气的语气道:“去他娘的相忍为宗!我只知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夏侯俊又快速点名:“夏侯廉、夏侯悍、夏侯角、夏侯立,你们几位虽是嫡出,却是旁支子弟,若主家的人杀了你们的亲生母亲,你们能不能受点委屈,相忍为宗?” 四人齐声道:“自然不能!” 夏侯俊看向离夏侯谋比较近的几个年轻人,问道:“夏侯壮、夏侯群、夏侯豪,你们是主家子弟,要是族中长辈害了你们的亲生母亲,你们能不能受点委屈,相忍为宗?” 三人面面相觑,却是头皮发麻,手足无措,他们不是夏侯俊的人,甚至过往还有点过节,自然不会出言赞同,可这种问题显然不能否认,不然一个不孝的帽子就要扣下来。 但在这种场合,沉默就等同默认,夏侯群只能硬着头皮道:“族中长辈不会做这种丧心病狂之事,你的问题没有意义。” 夏侯俊颔首道:“我也這麼認為,不过空口白话难以服众,正好侠僧在此,我们便请他顺带着查一查,只要他能证明咱们夏侯氏是清白的,想来江湖上再也无人敢质疑夏侯氏的道德门风。” “够了!”夏侯谋不耐烦的吼道,“夏侯俊你东拉西扯,到底想说什么?” 夏侯俊依旧笑如春风:“所谓大局乃是指人心所向,而族老您口中的大局只是您一厢情愿的大局,并不是众人的大局,为什么非要让灵儿受点委屈,相忍为宗?” 夏侯杰起身附和道:“都是为了顾全大局,就不能让她那位大娘受点委屈,相忍为宗?” 其余如夏侯廉、夏侯悍、夏侯角等年轻人也纷纷站到夏侯俊身后,纷纷出言相挺。 “没错,让那个杀人凶手出来顾全大局啊,凭什么要求受害者忍让?” “族人皆知,灵儿的那位大娘天性凉薄,善妒心狠,害死的人何止灵儿的母亲,听说她的院子每隔几个月就要招一批新丫鬟,呵呵,旧人都哪去了?” “前些日子,她还请了一位‘阴帅’到宅院里做法事,我看分明是害死的人太多,遭到了冤魂的报复,这种歹毒的女人,家族维护她做什么?” …… 眼看人心动荡,局面即将失控,夏侯谋再也没了耐心,大喝一声:“放肆,你们是要造反吗!” 他立即出手抓向夏侯俊,背后“黑水玄蛇”的虚影融入身体,手臂顿时变得漆黑,一看便知充满剧毒,却是意在擒王,因为他很清楚,别看这帮人叫得起劲,只要没了主心骨,不过是一盘散沙,可以轻松镇压。 “族老,看来你一心只想维护自己的利益,连一点善意的意见都听不进去,请恕晚辈不孝,不能当个愚忠之人。” 夏侯俊没有闪避,抬手迎了上去,背后骤然浮现一只火鹤的虚影,其五指一并,如同鹤喙,疾啄如电,每一下都戳在对手爪劲的“七寸”,并且全然无视携带的剧毒。 “你竟然也晋升五品了!” 夏侯谋不仅擒王失败,反被挫退,却是又惊又怒:“难怪有底气造反,看来是谋划已久,但本家灵格以蛇龙之流的鳞类为主,而你修行的分明是羽类,究竟从何而来?” 夏侯俊没有回答,转头对徐胜道:“我会竭尽所能拖住族老,还请侠僧不必顾虑,尽管放手施为,尽快查出真相,还我夏侯氏一个清白。” “你们那些腌臜事徐某懒得管,但既然有人求我主持公道,我自然会给她一个公道,只是结果未必会遂阁下的心意,届时还望谅解。” 事到如今,徐胜哪还看不出事情的来龙去脉,无非就是家族内部争权夺利那一套,可能还跟魂器的分配有关。 老一辈既得利益者有意压制新人,而新人不甘臣服,又因为家族内没有合适晋升的灵格,干脆从外部寻来了助力,但这种做法无疑触犯了族规,而避免受惩罚的最好方法就是让自己成为掌权者。 利用他的人不是夏侯灵,而是夏侯俊。 当然,正如之前所言,徐胜并不在乎被人利用,他有自己的行事准则,至于别人能否因此获益,与他无关,也不在意。 不过,他既然决定出手,就不会轻拿轻放,也不会刻意去帮任何一边。 须知,请神容易送神难。 第二百一十二章 谁也拦不住 徐胜对夏侯灵道:“还不赶紧带路,若我所料不差,你那位大娘应该已经得到消息,准备跑路了。” 夏侯灵匆忙将目光从观众席中收回,银牙一咬,道:“侠僧请随我来。” 说完便朝内宅跑去,而徐胜紧随在后。 夏侯谋见得此景,怒吼道:“夏侯俊,你真要置大局不顾,让我夏侯氏在外人面前丢尽颜面吗?” 夏侯俊一边抵挡攻势,一边道:“族老,您就别再拿大局当借口了,于您有利,便要人相忍为宗,于您不利,便要家法伺候,这大局究竟是谁的大局?您心中若真有大局,何不就此罢手,与晚辈携手正本清源。” “目无尊长,无法无天!看来过去那副谦恭姿态,不过是为了遮掩你狼子野心的面具,真难为你演了这么多年。” “唉,成见如山,在族老眼中,只要不服从您的安排,有损您的利益,便是狼子野心,既然如此,晚辈无话可说。” “哼,巧舌如簧,老夫已派人通知韬长老,有他坐镇,便容不得外人在家族的地盘上撒野,就算侠僧也不例外。” “晚辈倒是对侠僧颇有信心,且拭目以待吧。” 两人越战越是激烈,很快就从观众席打到了擂台,夏侯谋的年纪对于普通人已是半截入土,但对于灵修却不算什么,身体能力和战斗经验皆是巅峰,奈何他的灵格“黑水玄蛇”隐约受对方的“火鹤”克制,一时间竟然占不到上风。 夏侯俊也不着急取胜,只是缠斗,令夏侯谋不得脱身。 观众席上,小清一跃而出,迅速朝徐胜追去,而方清月跟唐徵明对视一眼,却没有跟上,一来他们要保护绮梦,二来跟上反成累赘,待在此处反倒更为安全。 因为徐胜是名门正派弟子,不是邪魔外道,对付他必须得讲江湖规矩,夏侯氏要是敢用绑架人质的手段,那些被邀请来的宾客就不能视而不见,否则传了出去,以后没法在正道混。 另一边,徐胜跟着夏侯灵奔赴后宅,来到一处院落后,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侠僧所料不错,她果然畏罪潜逃了!”夏侯灵恨恨一跺脚,但脸上并未有多少遗憾,“幸好,我事先留了后手。” 说着她从怀中拿出一缕头发,这缕头发长短不齐,显然不是一起掉落,而是通过收集一根根发丝拼凑而成,接着她召唤出自己的灵格“虺蛇”,这条紫色的大蛇张嘴将头发吞入。 虺为毒蛇,又言“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 虺蛇是虚影,并非实物,因此吞掉的头发依旧肉眼可见,只见这缕头发很快发出了“嗤嗤”的声音,宛若受到强酸腐蚀。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一名女子凄厉惨叫的声音,宛若遭受酷刑折磨。 “她在南边!” 徐胜也辨认出声音的方位,当即伸手拎起夏侯灵,一个飞跃跨过上千米的距离,直接落到声音的源头。 只见一名相貌颇美的美妇倒在地上痛苦惨叫,其人约莫有三十五六岁年纪,眉梢眼角间隐露皱纹,但依旧难掩一身艳丽,眉梢眼角之际透着妩媚,唯独此刻因为剧痛折磨,一张脸略显扭曲狰狞。 “死丫头,果然是你在害我!” 美妇看见夏侯灵后,立即怨恨毕露,一时就连身上的剧痛都忘了,只狠狠盯着对方:“你和你娘都是害人精,早知道当日就该将你也一起毒死,可惜我见你年幼,一時動了惻隱之心,如今果然养虎为患,真是悔不当初。” 夏侯灵闻言气愤难抑,破口大骂:“放屁!当时是我爹求情,才让我逃过一劫,而你这心如毒蝎的女人犹然不肯放过我,几次三番派人暗害,若非你实在人憎鬼厌,就连府中丫鬟都对你的命令阳奉阴违,我真不一定能活到今日——终究老天有眼,让我等到了这一天!” “呵呵,我心如毒蝎,你娘难道就心思单纯了?一个搔首弄姿的舞女,呵呵,”美妇瞥了旁边的徐胜一眼,“看来你这死丫头也继承了你娘风骚下贱的血统,小小年纪就懂得勾引男人……” 徐胜实在懒得再听这番无聊的宫斗剧,催动灵能“有问必答”,问道:“可是你亲自下令毒杀了夏侯灵的母亲。” 这名美妇也是灵修,但只是一个连九品灵格都没有演绎完满的菜鸟,如何抵抗得了六品灵能,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是我做的。” 有这番回答,加上之前她说的话,已然是铁证如山,不过为以防万一,徐胜还是加问了一句:“当时她可有谋害你的举动或迹象?” “没有,”这一回美妇倒是变得警惕,立即补充道,“但这贱人擅于隐忍,日夜谋划着取而代之,我不过是先下手为强。” “抱歉,我只认罪行。” 徐胜一指点中对方结喉上方的廉泉穴,阻止对方咒骂,继而向夏侯灵问道:“你想要何种结果?” “杀母之仇,我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夏侯灵握紧了拳头,复又松开,“但我知道侠僧并不以凌虐恶人为乐,所以只求一个以命偿命!” 徐胜微微颔首,举掌迎着美妇绝望的眼神盖下,便要快刀斩乱麻,不给夏侯氏回转的余地,忽有中气十足的老者声音传来: “掌下留人!” 声音响若雷霆,滚滚而至,而且拥有类似“令行禁止”的效果,令徐胜脑海中生出了住手的念头,与之前的想法产生冲突,一时犹豫不决。 意识到自己中招,徐胜果断开启灵能“禅心不动”,屏蔽精神干扰,消除杂念,中止的手掌继续盖落。 然而,这么一耽搁,发声的老者已然抢入三丈范围,一边高呼“侠僧住手”,一边出掌疾袭徐胜后背,意在围魏救赵。 有“禅心不动”的保护,徐胜这次并未受到影响,他全然无视从背后袭来的重掌,没有一丝迟滞,手掌压在美妇的天灵,掌力一吐,立时将其击毙——对方的脸上还挂着险死还生的希冀。 第二百一十三章 送神难 “小辈安敢!” 老者又惊又怒,再无保留,本就不擅防御的九曲阴气锁全然抵挡不住,被一击而散,略显干枯的手掌扎扎实实地印在徐胜的后背。 “嘭”的一声巨响,宛若冲车撞上城门,扩散的气劲直接将旁边的夏侯灵震飞出去。 然而,作为当事人的徐胜却没有如预料那般飞出,他的双腿宛若老树盘根般立于原地不动,只是身上的僧袍被气劲撕扯得四分五裂,露出千锤百炼的精悍胴体,而且似乎比平常壮大了一圈。 “传统功夫点到为止,老头你偷袭,不讲武德啊。” 徐胜反手一拳捣出,凶猛爆发的力量令老者觉得自己好似遭遇了火山爆发,没有一点正面斗力的想法,当即催动灵能,背后生出双翼,向左侧疾退。 “打了人就想跑,哪有这般便宜。” 溃散的九曲阴气锁重新凝聚成形,牢牢锁住老者的双臂,令其难以脱身,不得不直面澎湃拳力。 见避无可避,老者怒吼一声,背后浮现长有羽翼的蛇龙,体内精元暴增,于徐胜“慧眼识才”的观察下,赫然从12000点提升到了16000点。 若没有特殊法体的加持,这样的精元修为放在五品灵修中也是最顶级的,但在徐胜面前还不够看,接触刹那,老者便明白何为“以卵击石”,意识仿佛在一瞬间断线,整个人如炮弹飞出,撞毁一幢幢房屋。 徐胜并未追击,他的前胸浮现“乾达婆”图纹,后背浮现“摩呼罗迦”图纹,正是兼具控制与防御的恢复形态,原本老者击在他的后背,留下了一个清晰可见的掌印,此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须臾,“轰隆”一声,老者推开乱石,从房屋废墟中跃出,他的模样颇为狼狈,双臂血肉模糊,露出白森森的骨头,而且以一种不规则的形态扭曲着。 “小子,竟能一招废去老夫的双臂,这等可怖的鬼神之力,莫非你练成了莲花寺的《天龙法体》?” 徐胜已经散去了前胸后背的图纹,恢复了正常体型,他争锋相对道:“前辈好眼光,方才见前辈的灵格是有翼之蛇,莫非就是神话中的腾蛇?” 腾蛇与勾陈齐名,都是神话中有名的神兽,能腾云驾雾,位格在四象之下。 此外,传闻“腾蛇游雾,而殆于蛆,其性能制蛇,忽见大蛇,便缘而啖其脑”,可见腾蛇对蛇类有克制之效。 老者不及回答,一旁的夏侯灵便道:“他是本族执掌刑罚的长老夏侯韬,修炼的正是五品‘腾蛇’,不仅如此,他还修炼过灵格‘守宫’。” 守宫即是壁虎,传闻战士死亡后的灵魂会转化成壁虎的模样,潜伏在草丛、废物中袭击人类。 夏侯灵故意提及此事,旨在提醒徐胜别被夏侯韬此时的凄惨模样所骗,毕竟壁虎擅长断尾求生,而以壁虎为原形的“守宫”会拥有何种灵能,自然不言而喻。 “丫头你竟然吃里扒外!” 夏侯韬本来还想装作不知道外面的动静,质问徐胜的举动是否代表莲花寺要向四海盟宣战,以此令徐胜心生犹豫,不敢将事情闹大,而他则趁隙恢复双臂,打对方一个猝不及防,结果还没来得及施行战术,就被夏侯灵道破,胎死腹中。 他心下大恨,催动灵能,身形化作云雾消散,转眼出现在夏侯灵背后,伸出已然恢复如初的右手,抓向对方后颈,可这时一道金色指气破空射来,逼得他不得不撒手后撤。 “侠僧空想,方才你杀陈氏倒也罢了,终究是她罪有应得,生前不积善德,遭此厄祸,可如今老夫要惩处族人,这是夏侯氏的家事,你不觉得自己的手伸得太长了吗?”夏侯韬怒目相视。 徐胜反问:“身为执法者,若连举报人的安全都不能保证,以后谁还敢向我求救?” 夏侯韬气极反笑:“看来你是一门心思要与我夏侯氏作对了,可你保得了这丫头一时,还能保得了她一世?别忘了,你终究只是个外人。” 徐胜不急不缓道:“我的确保不了她一世,但今日之后,这夏侯家未必是前辈你说了算。” 倘若夏侯俊成功上位,那么甘做马前卒的夏侯灵就是第一功臣,夏侯俊若不能将人保下,必然会引发人心动荡,那些追随他造反的人都要担心自己的安全,害怕步上后尘,落得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夏侯韬老脸一黑,家族内斗,终究不是什么拿得上台面的事,哼了一声,威胁道:“我听闻侠僧也是主政一方之人,今日你仰仗武力插手别人家事,就不怕将来别人有样学样,到你治下地域胡作非为吗?岂不闻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徐胜才不会中对方的话术,义正辞严道:“若徐某治下也有草菅人命,滥杀无辜之辈,何须外人插手,只消传达一声,我自会将其明正典刑,届时徐某还要当面感谢那位举报之人,替我揪出了治下的害虫。” “侠僧惩奸除恶自是痛快,但你可知陈氏出身世家大族,亦是四海盟的一员,你将人一刀杀了,可以事了拂衣去,我们却不得不承受陈家的怒火,这便是大侠的担当吗?” “哦,我还以为夏侯家会在事后将责任全部推到我头上,没想到贵方竟然要主动担下责任,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此事之后我会当众感谢。” 一旦徐胜当着其他宾客的面表达了感谢,之后夏侯家要么独自承担陈家的怒火,要么背负出尔反尔的无信骂名。 夏侯韬算是明白了过来,眼前这小子不仅掌上功夫了得,嘴上功夫也颇为犀利,没有年轻人稍微一激将就拍着胸脯大包大揽的毛病,自己无法从言语上占得便宜。 认识到这点后,他的神情很快平静下来,不复之前的焦躁急促,甚至没有了动手的迹象,仿佛已将陈氏的死抛诸脑后——之前的态度全是装出来的。 “你究竟想做什么?” “前辈问错人了,徐某不过是恰逢其会,被夏侯家的某人当做棋子利用罢了,这个问题你应该问贵方那位最优秀的子弟。” “你明知被人利用,为何甘心配合?” “他有他的目的,我有我的想法,而双方正好不谋而合,也就无所谓利用不利用。” “哼,我看你是为名所缚吧。”夏侯韬瞥了一眼旁边的夏侯灵,嗤笑一声,“这丫头当众求你,分明把你架在火上烤,以名胁迫,你若不出手相救,‘侠僧’之名将成笑柄。” 徐胜叹了一口气,道:“一个两个,都是一样的见识,该说不愧是一家人吗?” 夏侯韬反问:“难道你不是这般想法?总不可能真的是信了什么替天行道,匡扶正义之类的荒唐话吧,世上焉有这般天真之人?” “夫鹓鶵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于是鸱得腐鼠,鹓鶵过之,仰而视之曰‘吓’!” 徐胜讲完典故后,向对方投去怜悯的目光:“骗子眼中,世人皆是骗子,不如此不足以心安理得,前辈老迈年高,认知已固,我也不指望能用三言两语改变你的看法,你觉得这么想更容易接受,就当做是这样吧。” 夏侯韬与徐胜对视片刻,从对方的目光中看不到一丝虚伪,不由为之动容。 “你要么是比我那不孝孙更能欺世的伪君子,要么就是一个十足十的大傻瓜。” “前辈觉得我是哪一种?” “我宁愿你是前者,若是后者……一个大傻瓜竟能在这残酷的江湖中活到今天,并活得这般逍遥恣意,细思其中缘由,不免叫人不寒而栗。” 徐胜闻言,不禁对着老头高看一眼,常人还真不一定能转过这几道弯。 “事已至此,前辈可要再战?” “人都已经死了,战什么战,赢了理所当然,输了成全竖子之名,老夫才不干这等傻事,”夏侯韬吹胡子瞪眼,继而抬头看向演武场的方向,“且观彼处胜败。” 徐胜好奇道:“前辈似乎不在意胜败。” “皆是自家子弟,只要不出人命,谁胜谁败又有什么重要呢?俊儿若真能得手,证明他武智皆备、胆大心细,可以放心将家族大权交给他,夏侯家出来一个如此优秀的年轻人,作为长辈,我只会欣喜,又岂会担忧?” “那位夏侯谋前辈似乎不这么认为。” “三哥太在乎权势了,不过也并非不能理解,修行之路前行无望,也就只能去追求权势名利之类的外物,呵呵,这种心态你这样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是不会理解的。” 两人一边谈笑风生,一边朝演武场走去,仿佛之前的搏杀不曾发生,看得一旁的夏侯灵发懵,不知道是自己有问题,还是这两人有问题。 …… 当徐胜来到演武场的时候,夏侯家的内斗已然分出了胜负,夏侯俊有心算无心,在交手八十余招后,靠着一项极具克制效果的灵能,于众目睽睽之下击败了夏侯谋。 夏侯谋恼羞成怒,几欲发飙,被及时赶到的夏侯韬拦下,一番劝说之后,他虽是愤恨难平,却也不得不为了大局而忍耐,只是一张脸几乎黑得发臭。 与此相对的,夏侯俊觉得自己正值自出生以来最高光的时刻,长久以来的谋划终于成功,整个人神采奕奕,没有一丝疲惫,完全看不出他跟同阶高手大战过一场。 他站在擂台的中央,先是安抚了夏侯家的族人,接着对邀请来的客人拱手道:“诸位贵客,夏侯家方才发生了一点小矛盾,幸而安然冰释,古往今来,兄弟阋墙乃是常有之事,还望诸位不要外……” 他话未说完,小清忽然从半空飘落擂台。 “呃,这位姑娘,比武切磋已经结束,我方会遵守之前的协定,将长河城的规矩推广到夏侯家治下各地,此外,陈氏之死乃是她咎由自取,夏侯家绝不会追究此事,反而要感谢侠僧替灵妹主持公道。” 夏侯俊以为这是徐胜向他索讨保证,急忙答复道。 孰料,小清根本没有理他,只是将手中雨伞打开,从里面放出了陈氏的尸体。 “她是什么时候拿走的,老夫竟然没有注意到……糟了!”夏侯韬骤然色变。 这时,就听徐胜高声道:“陈氏滥杀无辜,临死前认罪,现已伏法,佛刃只刑谁曾经,绝不失言!在场之中,无论身份高低,若谁心有冤屈,身怀血仇却不敢伸张,可暗中告知徐某,徐某必定为你讨回公道!” 夏侯韬已是目瞪口呆:“居然真是一个十足十的大傻瓜。” (斋主:推一本《既分高下,也决生死》,有“无限流”和“赛博朋克”的标签,开篇是国术流,有点慢热,女主角的设定略显俗套,不过看得出来只是作为引子,恋爱元素无关紧要,16章后进入剧情副本,特点是较为硬核的打斗,喜欢这类的读者可以尝试一下) 《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失信之人 翌日,夏侯氏大宅门口,两方人马对立,剑拔弩张。 立在大门口的为首三人正是夏侯俊、夏侯谋和夏侯韬,前二者昨日斗得面红耳赤,今日却是同仇敌忾,当真是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三人身后还有若干名六品灵修。 站在对面的则是徐胜、唐徵明、小清三人,庄道长并未参与其中,提前护着绮梦离开了此地。 夏侯俊开口道:“或许我该称赞侠僧行事光明磊落,竟然没有跃墙而入,否则你暗行私刑,我等未必能拦得住你。” 徐胜不卑不亢道:“我等身怀大义,心中无私,自然要堂堂正正的登门,何必行那鬼祟之举,否则岂不让人误以为我等心虚。” 以徐胜的本领,真要趁夜偷摸进夏侯府中杀人,别人绝难挡得住,但他真要这么做了,那便成了杀手之流,而非侠客,容易为人诟病,正义的成分要大打折扣。 像现在这般堂堂正正的上门,虽然不免有“倚武欺凌”之嫌,可道德名分上却无可指责,毕竟他是受了夏侯氏族人的恳求才上门,师出有名。 甚至就连“倚武欺凌”这一点其实也不怎么立得住脚,且不说徐胜一方的品阶都低于夏侯氏的三名高手,单论夏侯氏一方土霸王,三百年传承,世代豪强,若说别人欺负他们,那岂不是跟宣称“银行是弱势群体”一样惹人发笑。 夏侯俊道:“你们欲行公义,我们却要维护私义,至于公义私义孰大孰小,却不是我等有资格置喙评论。” 徐胜摇头道:“今日谁都可以来阻我,唯独夏侯兄你不行,因为你若阻我,便等同向天下人宣告,你昨日之举并非真想替同辈族人讨还公道,而是以此为借口争夺权利,将来再难服众,今日你身后没有一名同辈族人,便是明证。” 夏侯俊闻言,不由得苦笑,因为徐胜说的没错,站在他身后的十几名族人,没有一个是昨天支持他的同辈兄弟,全是长辈。 这里面固然有同辈族人修行时日不长,大多数都没有晋升六品的原因,可身为他左膀右臂的夏侯杰也没有到场,足以说明一切。 相比只论利益的成年人,少年人更在意是非曲直、正邪对错。 夏侯俊上台的契机是替夏侯灵报杀母之仇,以公义对抗家族私义,口口声声喊着为了家族清名,要求让侠僧调查事实真相,于是同样受到私义压迫,不愿意服从“大局”的同辈族人因此而选择支持他。 结果他一掌权,就忘了昔日的政治主张,拒绝让侠僧调查事实真相,如此鲜明的立场转变,不亚于告诉别人,昨日夏侯谋对他的指责是真的,他只是把公义当做进身之阶,想以此获得权势,并不在乎什么“家族百年清名”。 徐胜缓缓道:“为了拉拢人民,贵族们把无产阶级的乞食袋当作旗帜来挥舞,但是,每当人民跟着他们走的时候,都会发现他们的臀部带有旧的封建纹章,于是哈哈大笑,一哄而散。” 夏侯俊没听过“无产阶级”之类的词汇,但不妨碍他听懂这句话的讽刺,于是道:“阁下说的没错,是我背叛了那些支持我的兄弟姐妹,可我终究是家族的一员,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践踏夏侯家的尊严,哪怕被骂作叛徒伪君子,也要在此请你止步。” “夏侯家的尊严,是靠保护十恶不赦的人渣维持的吗?”徐胜拿出几张信纸,“依照上面所述,贵府有强奸不满八岁的幼女的禽兽,有逼死孤儿寡母吃绝户的恶棍,还有因为乡人砍了附近山上的柴禾,就把人活活打死的暴徒。” 夏侯谋冷哼道:“一面之词,谁知道是真是假,说不定是某人在昨天晚上伪造的,只为了给我夏侯家泼污水。” 徐胜颔首道:“我也是这么认为,幸而上面都写明了罪犯的姓名,我们不妨现在就将人唤出来,当面对质,还他一个清白,免得冤枉了好人。” 夏侯谋自然不可能将人唤出来,对方拥有鉴谎灵能,根本瞒不过,一旦当面对质就等于授人以柄,当即阴沉着脸道:“就算有败类,那也是夏侯家的败类,我们自会处置,无须外人操烦。” “贵方似乎误会了,徐某从来没有越俎代庖的意思,贵方愿意自行处置恶人,当然是最好,不妨就在此地将信上举报的几名嫌犯唤出,一一审查裁决,如此一来,便能兼顾公义和私义,化解彼此的冲突。” 徐胜此言一出,倒是有几人露出意动之色。 他们不让侠僧抓人行刑,是因为这会践踏夏侯家的颜面,让江湖人笑话,可换成自家执行,矛盾便不存在了。 被外人审判和家族内部裁决,哪怕结果相同,给外人的印象也是截然不同。 “不行!” 夏侯谋断然拒绝,不给众人犹豫的机会。 盖因方才徐胜报出的罪名中,有两个他一听就知道犯人的身份,正是家族中握有实权的人物,其中一个还是长老,真要把人拉出来审判,只怕又发引发内斗,而且不是昨日点到为止的那种,而是鱼死网破的那种。 徐胜满怀遗憾道:“诚意需要双方的退让,单方的退让不是谈判,而是屈膝,贵方的态度毫无诚意可言,看来最后免不了要做过一场。” 他心中又想,大概这才是夏侯家态度如此强硬的原因,仅从台面上看,夏侯家有三个五品灵修坐镇,而徐胜一方只有三个六品,哪怕徐胜本人拥有越阶的实力,可他的两名同伴免不了要拖后腿。 既然夏侯家觉得胜券在握,自然没有退让的道理。 眼见气氛越趋紧张,夏侯俊忽然开口道:“侠僧的提议确实退让了一步,可惜还不够,因为在别人看来,夏侯家是迫于你的武威才不得不自审,最后仍是损我夏侯氏的眉眼,涨阁下的威名,因此我有一提议。” “洗耳恭听。” “侠僧不妨将手中名单交我,眼下暂且离去,半个月之后,我们会对信中罪状进行审查,一旦核实无误,必定对罪人严惩不贷,绝不徇私,如此便能顾全你我双方的名声,侠僧既有鉴谎之能,便该知道在下并未撒谎。” 徐胜沉默半晌,仍是摇头:“我的能力并非预知,仅能知晓你此刻的心情,而人的想法时时刻刻都在变化,昨天的你和今天的你都有不同的主张,更遑论半个月后的你?” 同时他伸手一指夏侯谋与夏侯韬,道:“就算你没有动摇,这两位若是竭力反对,你能说服他俩吗?若届时你们不仅没有惩处罪人,反而将举报者灭口,岂非让我失信于人?” 夏侯俊无奈道:“侠僧若秉持质疑之论,今日便不可能达成和谈,须知谈判的基石是信任。” “既然如此,那我便直言好了,我信不过你这个人,”徐胜决然道,“而且不只是我,你的同族兄弟也信不过你,从你出现在此处的那一刻起,你说的话便毫无信用可言!” 夏侯俊先是一怔,旋即脸色煞白,因为他忽然意识到此番抉择的后果。 失去同辈的信任在他看来并不算什么,因为夏侯家真正的掌权者是长辈,同辈中除了寥寥数人,绝大多数并不能成为他的助力,仅能起到摇旗呐喊之用,若能通过转换立场,获得长辈的支持,其实利大于弊。 然而,这只是明面上的利弊,内中还有隐性的损失,便是他的个人信誉。 “这般浅显的道理,我怎么现在才察觉……” 夏侯俊脑中忽然回忆起,昨天晚上叔公夏侯韬找自己谈话的一幕,顿时恍然:“叔公,你对我使用灵能,蒙蔽了我的思维!” 夏侯韬闪躲着目光,辩解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咱们夏侯家经不起第二波折腾了,只有团结一致,才能度过难关。” “叔公你可知道,我这么做会付出何等代价吗?家族的名声倒是保住了,可我呢?”夏侯俊又惊又怒。 “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做什么,难道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夏侯谋大喝一声,背后浮现黑水玄蛇的虚影,却是抢先对徐胜发起攻击。 夏侯韬见状,急忙加持灵格紧跟而上,联手夹攻,昨日的短暂交手令他明白,这位莲花寺的天才弟子绝不能以常理对待。 现场的气氛本就剑拔弩张,如今一经挑破,顿时陷入激烈混战,夏侯家的六品高手纷纷加入战斗,而唐徵明和小清也连忙出手襄助徐胜,分担压力。 现场唯有夏侯俊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样,并未参战,直到他听见叔公的惊呼,这才微微抬头,看向战场。 只见侠僧形体剧变,化作一名小巨人,他双眼射出两道光芒,罩住了夏侯谋与夏侯韬,两名族老顿时功体禁锢,修为大失,就连黑水玄蛇与腾蛇的虚影都被强行驱散,接着侠僧用双手抓住两名老人,像摔蛤蟆一样狠狠往地上砸去。 砰!砰!砰! 地面被砸出一个又一个大坑。 这一幕看得夏侯俊心中暗爽不已,可同时他又心知肚明,自己已无回头之路,当场反水只会里外不是人,只能一条道走到底,当即催动灵格“毕方”加入战斗。 第二百一十五章 心中有钵 夏侯谋掣出一条七彩斑斓的皮质长鞭,乃是以妖怪钩蛇的尸体所制,钩蛇有双尾,这条皮鞭亦暗藏玄机,看起来只有一根,但在甩出后会分岔出第二根,防不胜防。 夏侯韬手持一柄金鳞宝刀,乃是采集一条鲤龙的鳞片所铸,一经催动,会有金色龙影缠绕刀身,不仅能隔空伤敌,还会散发出强烈的精神威压。 两名老者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不仅加持灵格,还动用了神兵,绝非昨日夏侯谋与夏侯俊那场点到为止的内斗可比,却是两人有意速战速决,想要用最快速度拿下徐胜。 即便不能生擒,也要予以重创,只要击败了徐胜,剩下的两人不足为虑,可以将这场战斗造成的损失降到最低。 然而,徐胜亦抱有相同的想法,若是以一对二,他不介意跟对面较量武艺,奈何现场还有十余名六品灵修,即便他们的武道修为不足为虑,可各种灵能防不胜防,必须以最快速度震慑全场,方能阻止对方发挥人数的优势。 霎时间,就见徐胜身形陡然膨胀,化作四米高的小巨人,其前胸浮现阿修罗的图纹,后背浮现摩呼罗迦的图纹,正是兼具力量与抗性的强攻形态。 他左手朝夏侯谋射出梵天轮指,以他如今的体型,金色指气宛若柱子般粗大,逼得对方不得不撤招闪躲,右手则是一招平平无奇的罗汉拳击向夏侯韬,拳劲凝而不发,没有引起半丝空气激荡。 夏侯韬昨日见识过徐胜的神力,而且那次徐胜的体型还没有眼下这般恐怖,他哪里敢硬挡,急忙催动灵能,身形化作云雾,顺便将手中的金鳞宝刀抛向天空。 “相同的手段,别想成功两次。” 徐胜一圈击在云雾中,立即化拳为掌,运转百川归流劲,将大部分向外扩散的云雾摄入掌心,同时以真气覆盖手掌,向内用力一攥,明王火炎灼烧,将其生生份灭。 “呃!” 伴随一声痛哼,逃散出去的云雾汇聚成形,夏侯韬被迫现身,却是脸色苍白,俨然受了不轻的伤势。 夏侯谋见状,心中一凛,再也不敢将徐胜当做小辈看待,运转周身功力,汇入蛇鞭之中,令其表面蹿起乱舞的电蛇。 “潮鸣电掣!” 一鞭击出,电光烁烁,携带浪潮汹涌之势,瞬间便是闪电五连击,从上下左右中五个方向同时发起攻击,更有隐藏其后的分岔鞭。 与此同时,夏侯韬顾不得身上伤势,催动六品灵格“噬梦蛇”的灵能“食念”,试图吞食掉徐胜反击的念头,从旁阻挠——昨晚他便是用这一灵能蒙蔽了夏侯俊。 一条长着鼻子的隐形蛇从夏侯韬袖子里钻出,迅速滑到徐胜脑后,张嘴一咬,却是身体一僵,好似咬上了一块大石头,自身崩碎开来。 却是徐胜在战斗初始便开启了灵能“禅心不动”,豁免一切精神干扰,全然不受影响,正面迎向夏侯谋——跟名声在外的鉴谎灵能不同,“禅心不动”这种被动技能只要修炼者不主动宣扬,外人很难得知详情。 接触刹那,闪电蛇鞭与九曲阴气锁交锋,激荡出一连串的电火花,后者终究不是擅长防守的护体罡气,很快就被击破。 闪电蛇鞭落在徐胜身上,“噼里啪啦”一阵脆响,电光四射,隐藏的分岔鞭接踵而至,又是一轮闪电五连击。 然而,夏侯谋脸上尚未露出得手的笑容,就见那具魁梧的身躯从电光中驰出,朝自己直冲而来,身体表面连一点焦痕都没有,他不由得心下大惊,就算侠僧皮糙肉厚,不怕鞭击,也该被电得麻痹才对。 须知他催动的电流并非源自武功,而是六品灵格“电蛟”的灵能,便是那些以肉身强大著称的妖怪,挨了他的电击也会全身抽搐酥麻。 强敌临面,没时间给夏侯谋细思缘由,当即怒吼一声,催动灵能加持玄水之力,身体表面笼罩巨大的水蟒,临空俯冲而下。 尚未接触,徐胜便感受到一股莫名巨压降临在身上,仿佛身处水下百丈,而且无法呼吸,眼鼻耳口皆有凭空出现水流涌入,显然这是对方的某种灵能。 他立即闭上眼睛,抿紧嘴巴,耳朵倒扣如碗,鼻子宛若被人捏着般瘫瘪下去,杜绝水流涌入。 肉身开发到他的程度,别说是身体器官,就连身上的一根毛他能随心所欲的控制,想直就直,想弯就弯,想掉就掉。 夏侯谋当然没想过靠这种小手段杀死徐胜,只是想以此干扰对方运劲,事实上他的确成功了,在催动灵能“七孔逆流”的瞬间,徐胜的行动出现了短暂的迟滞,原本凝而不散的劲力向外泄露—— 轰! 足以将庐山瀑布都打得逆流而回的拳劲轰掣而出,声势浩大如霸龙升腾,覆盖在夏侯谋体表的水蟒瞬间被击溃成漫天飞散的水珠,他惊恐将双臂交叉护在胸前,催动护体罡气的同时又催动防御系灵能,全身长出绵密的毒刺。 但以上种种措施也只是抵消了一部分的拳劲,没能完全挡住徐胜的这一拳,护体罡气如薄纸般被撕裂,毒刺没有碰到徐胜的拳头就被隔空劲力粉碎,守护的双臂被强行砸开,残存的劲力扎扎实实的撞在夏侯谋的老脸上。 刹那间,一阵无可形容的剧痛涌来,夏侯谋的意识出现了短暂的断片,颅骨扭曲变形,整个人被击飞出去。 幸而徐胜的这一拳经过数重削弱,最后落在夏侯谋脸上的劲力不足原来两成,没能将其头颅击爆。 夏侯韬急忙出手,将夏侯谋接住,急忙将几颗救命丹药塞入口中,他看着对方那张几乎不成人样的脸,想起自己昨日的遭遇,不禁心有戚戚然。 这般巨大的动静吸引了除夏侯俊外所有人的目光,夏侯家的六品灵修们被这一拳的威势所惊骇,一时不敢动弹,停止了对唐徵明和小清的围攻。 夏侯韬将这一幕收入眼中,心知此刻绝不能露怯,否则胆气一泄,众人士气崩溃,此战便要不败而败。 “三哥,此子乃是前所未有的强敌,不能再将他当少年天才看待,你我联手施展禁招,再有留手怕是要一败涂地。” 夏侯谋的脑子仍旧嗡嗡作响,并未弄清状况,但只这一拳就足以让他认清自身处境,对族弟的提议并无异议,当即忍着剧痛,强提元功,与夏侯韬联手施招。 只见两人腾上半空,真气四溢,引动风云变幻,黑水玄蛇与腾蛇的虚影浮现,相互咬住对方的尾巴,形成一道闭锁圆环,继而化为护体气罩,保护两人在蓄力期间不被打断。 极招未发,便蕴育出无可形容的强大威势,甚至引发乌云滚滚、电闪雷鸣的异象,不难想象接下来的一击将是何等惊天动地。 唐徵明为之变色,催促道:“师弟,不能让他俩发出此招。” 说话的同时,他召唤出金甲天神,高举龙纹一刀劈向两人,却被护体气罩轻松弹开。 徐胜仰面看天,没有着急出手,一直等到两名老者的气势积蓄到巅峰前的一瞬,立即催动灵能“降龙钵光”。 这项灵能,才是他敢对上夏侯家族的底气所在,别说夏侯家现在只有两位五品长老坐镇,便是加上那位尚在四海盟总部的长老,他也公然不惧,因为夏侯家的灵格体系以蛇、蛟、龙类为主,即是妖属鳞种,正好被“降龙钵光”克得死死的。 强如八岐蛇魔,碰到“降龙钵光”也要被削去三成的功体,更遑论低上两个品阶的黑水玄蛇和腾蛇。 虽然此时徐胜手中无钵,但他心中有钵,在灵格“法海”演绎完满之后,早已不拘泥于外物,草木皆可为钵,当下抬手一按眉心,双目射出两道白光。 双蛇衔尾的护体气罩完全没有发挥作用,被“降龙钵光”照射的瞬间便土崩瓦解,如雪消融,连带着灵格虚影一并消散。 夏侯韬与夏侯谋只觉一身根基遭到无形枷锁的禁锢,功力骤降大半,灵格带来的强化也跟着消散,甚至绝大部分的灵能都无法使用,宛若从天堂坠落地狱。 可这些还不算最糟糕的,须知两人此刻正在酝酿极招,而极招乃是通过特殊的技巧,发挥出超越自身功体极限的威能,同时自身会承受巨大的压力,而在功力被禁锢大半的当下,积蓄的极招灵力已然超出两人能够承受的极限,顿时遭到反噬! 只听一声爆鸣,积蓄的灵力当空爆开,夏侯韬和夏侯谋从空中喷血而坠,也亏得是两人联手施招,分担了压力,否则即便没有爆体而亡,也免不了重伤濒死。 徐胜可没有对敌人客气的打算,何况对手尚未失去战力,当即飞跃而起,伸手抓住两人,像孩童摔蛤蟆般狠狠往地上掷去,砸出两个大坑。 落地之后,他又俯身伸手抓住两人的双腿,一个甩臂大车轮,又砸向另一边的地面。 就在徐胜准备甩第三次的时候,忽有锐利气劲破空贯来。 “住手!” 只见夏侯俊与灵格虚影融合,化作一只火鹤疾冲而出,其速度快若极光,比声音更快。 徐胜本能感知到危险,连忙向侧旁闪躲,仍是晚了一步,肩膀被火鹤的尖喙洞穿,沸腾的血液飞溅而出。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不待也罢 徐胜看了一眼肩膀处的伤口,虽说此刻处于强攻形态,但他的防御能力丝毫不逊色常态,只是格外强化了力量与抗性两项能力,似夏侯谋的蛇鞭能轻易甩裂钢甲,却连他的一块皮都破不开。 由此可见,夏侯俊能破开他的防御,要么是动用了神兵利器,要么是仰仗了某种灵能的效果,要么兼而有之。 徐胜转头看向夏侯俊,见其手中握着一把通体洁白如玉的长剑,一时难以确认是哪种情况,只能先行控制肌肉止血,愈合伤口,并将残留在伤口处的异火湮灭。 “夏侯兄,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夏侯俊叹息道:“多谢侠僧好意,奈何在下已经上了家族的大船,纵然前方是悬崖瀑布,也只能生死与共。” 话音甫落,他便又是人剑合一,化作熊熊燃烧的火鹤,伴随着宛若爆竹的噼啪声响,疾贯而出。 徐胜忙将两名重伤昏迷的老人一扔,凭借本能侧身闪躲,依旧没能躲开,这次换成小腹边缘被洞穿撕裂,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之所以没拿老人作盾,并非他尊老爱幼,也不是爱惜名声,纯粹是对方速度太快,他连躲都来不及,更遑论观察对方的进攻轨迹再予以阻挡,须知他此刻是四米高的小巨人体型,光凭两个老人不足以遮住全身部位。 更关键得是,他觉得以夏侯俊被自家长辈坑害的怨念,未必会因此手下留情,说不定乐见其成,正好公报私仇,两全其美。 徐胜全力闪躲,还能勉强避开要害部位,若是分心其它,中招的指不定就是心脏等要害部位。 接下来的数个回合,夏侯俊并未动用其它手段,仍是化作火鹤疾冲,可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攻势方式,徐胜偏偏无可奈何。 对方的速度几近光速,等冲出后再做反应根本不可能躲开,每一次交锋,徐胜身上都会增添一道新的伤势,哪怕他提前预判方向,用梵天轮指狙击,也会被轻易撞灭指气,然后连带手掌一起洞穿。 夏侯俊诠释了何为“武学之道,无坚不摧,唯快不破”,若非徐胜体质惊人,又身怀足以抵抗异火灼烧的强大抗性,换成寻常的同阶武者早就扑街了。 如此一直到了第十回合,徐胜侧头躲避要害攻击,仍被割裂半只耳朵,但他对伤势浑不在意,反而胸有成竹道:“你的手段,我已看穿。” 说话间,他的体型急遽缩小,胸口浮现迦楼罗的图纹,背后则浮现夜叉的图纹,正是兼具速度和反应的敏捷形态。 “你以为让躯体变小,我便碰不到你吗?” 夏侯俊不以为意,故技重施,再度化作火鹤疾冲。 可这一回,徐胜轻挪脚步,抬起手臂,便躲开了从自己腋下穿梭而过的攻击,连一点皮都没有擦破。 “怎么可能……” 夏侯俊犹自不信,发动连绵不绝的冲刺,却被徐胜一一躲开,其姿态之轻松,宛若闲庭信步。 “你这一招确实迅如闪电,但你心绪不宁,难以收敛杀气,锁定方位的时候会泄露气机,此外,你这一招并非源于武学,而是一项灵能,你的灵格若没有猜错,应该是神鸟‘毕方’。” 徐胜一边躲避攻击,一边侃侃而谈:“毕方在神话中为大火之兆,传闻它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发生火灾,故而又名火神侍宠,然而毕方并非火焰之鸟,它的本质是木精,以木生火,才会给人以火焰鸟的错误印象,这一点体现在灵能上,便是在灵能发动前,会有一个‘点燃’的过程,尽管这个过程很短暂,可还是出现了灵气波动,把握这一点,就不难提前做出预判。” 哪怕徐胜强化了速度,依旧赶不上对方的“近光速”,可他不需要比对方快,只要预判方向,提前闪避即可,毕竟对方的攻击轨迹是一条直线,没有复杂的变化。 这就像地球上的高手躲子弹一样,并非人的速度比子弹快,而是通过观察枪手的手腕动作,提前预判射击方向——前提是点射,而不是用冲锋枪扫射。 “就算你都看穿了,又能奈我何!” 夏侯俊再度化作火鹤飞冲,这一次他谨守心神,不露杀意,仿佛攻击的目标只是一块木头,而且锁定的位置是胸口正中,命中几率最高。 徐胜不甚在意,这一回他不再闪躲,在预判对手的进攻轨迹之后,拔刀出鞘,名招上手。 “断·风无相!” 疾风之刀斩向身前虚空,宛若双方相互配合演戏一般,夏侯俊所化火鹤主动冲到刀身下方,被恰巧命中,当即横飞而出,轰然坠地,将夏侯府的围墙砸毁。 徐胜看着废墟道:“你所用的灵能应该是类似‘洞穿一切阻碍’的效果,故而即便我催发指气,也无法迟滞你半分,可这一效果并非遍布周身,真正有威胁的只有顶端的那一点,其余部分并不设防。” 夏侯俊推开压在身上的乱石,试图起身,但站到一半就觉得胸口一痛,却是肋骨断了两根,于是又跌坐在地,他抬头看了一眼徐胜,叹气道:“是我输了。” 徐胜有些意外,道:“只是一点轻伤,而且你也只出了一种灵能。” “这一灵能赢不了你,其它的手段更没指望,何况侠僧刀下留情,在下又岂能不识好歹。” 方才徐胜用的是刀背,而非刀刃,否则绝不是断两根肋骨这般轻松。 夏侯俊对此心知肚明,他不是没有其它的招式灵能,但见识过徐胜暴打两位族老的画面,便已知晓自己上场也逃不掉相同的下场,既然唯一有威胁的“一鸣燃木”被破解,其余手段不过自取其辱。 灵修的对战便是如此,一招鲜,吃遍天,一招废,流满泪。 何况,他本身也是斗志泛泛,实在没有被人蒙骗还要继续为家族而搏命的觉悟。 “成王败寇,夏侯氏无话可说,任凭侠僧处置。”夏侯俊闭目道。 徐胜一边对自己施展“不药而愈”治疗伤势,一边道:“别说得好像徐某来抄家灭族一样,我只是来践行你们本该去做却没有做的事。” 夏侯俊苦笑道:“是在下失言了,志叔、扬叔,劳烦两位叔叔带侠僧到族内寻人,他要找谁你们就帮他找谁,不可包庇任何人,而且服从侠僧的一切裁决。” 接着他看向徐胜,道:“以侠僧的品德,我想他不会也不屑于去冤枉无辜。” 徐胜大大方方道:“放心,我的同伴能沟通幽冥,可以从亡魂口中询问真凶,你们夏侯氏也可以派两名同样能沟通幽冥的族人从旁监督,保证宁可遗漏,也不错杀。” “侠僧的承诺,自然是一言九鼎,我信得过。” 夏侯俊是现场唯一还清醒的五品灵修,他既然下令,其余人也没有继续战斗的念头,甚至一部分人本来就倾向于接受徐胜之前的提议,由夏侯家自行审判罪犯,落得眼下为人强迫的局面,不免生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怨念。 夏侯志与夏侯扬两人对视一眼,没有抗议什么,老老实实的给徐胜带路,只是不免意志消沉,毕竟这一场他们是输阵又输人,丢了面子还丢了公义,不难想象未来会遭受江湖同道何种耻笑。 片刻后,夏侯府中鸡飞狗跳,不时传出“我是族长嫡子,你不能杀我”“我不是有意要奸污她,是她先勾引我”“我不是东西,请大师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之类的呼喊声。 夏侯俊躺在废墟上,望着乌云渐散的天空,喃喃道: “这夏侯家,不待也罢……” (斋主:推荐一本《头铁的我拒绝选择》,这位作者的书之前有推荐过,他对金手指的设置很有想法,人物智商也在平均线以上,唯独剧情有些清汤寡水,缺乏戏剧性的亮点) 《头铁的我拒绝选择》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临别赠言 依靠鉴定谎言和沟通幽冥两大灵能,徐胜以快刀斩乱麻之势审查了所有被举报的犯人,并未遇到考验伦理的复杂案情,除其中一人是因过失致人死亡外,其余皆是死有余辜。 其实想一想就不难明白,虽说有陈氏伏诛的例子在先,徐胜展现出自己主持正义的信用和能力,但他毕竟是外人,而以当下世人的价值观,借外人之手替自己伸张正义,裁决同族之人,免不了会有负罪感,甚至还要承担消息泄露后,惨遭族人报复的巨大压力。 可反过来讲,即便承受了如此大的心理压力,他们仍选择向徐胜求助,不难想象他们忍受的是何等强烈的怨气,强烈到为此可以赌上全家的性命。 如殴打受欺负这类寻常的侮辱,根本不值得他们冒这般巨大的风险,只有实实在在的血海深仇,又自觉没得到应有的公平,这才选择铤而走险,求助于外。 用夏侯灵的一句话总结:“什么为家族大局忍让,无非是死的不是你的亲人,等你目睹亲人惨死,凶手逍遥法外,看你还能不能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番话。” 对那些证据确凿的罪犯,徐胜没有留情,统统一刀枭首,并未征询他人意见,此举也是为了保护匿名的举报者,何况,若受害家属愿意原谅凶手,也不会求到他头上。 最终,徐胜共在夏侯家手刃六人,人数并不多,算上陈氏也才七人,还比不上他初临青叶寺时清除本门败类的零头,但两者象征的意义截然不同。 故此,当第二日他离开当地时,夏侯家的人纷纷投以又怒又惧的目光,且以畏惧居多,其中还混杂着几道感激。 徐胜一行人走出城门口,就瞧见道旁站着一人,却是夏侯俊。 “夏侯兄是来送我的?” “既是送人,也是送己。” 徐胜沉默半晌,道:“夏侯兄不会是想与我同归于尽的吧?” 夏侯俊稍稍一愣,旋即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不由苦笑:“两位族老都没有这般觉悟,我又哪来的资格抢在他们前面,说起来还得感谢侠僧,昨日一战却是将我从争权夺利的痴梦中扇醒了,当今之世,便是夺得家族大权又有什么用呢?” 旋即他拱手正色道:“将自己困于一隅之地,看到的天空便只有井口大小,只有跳出井外,远离蜗角之争,方能看到更广阔的天地。” 唐徵明揶揄道:“难道不是因为族人嫌你吃里扒外,容不下你?” “的确有这么一部分人,但我毕竟是五品灵修,他们没这胆量容不下我,我若愿意留下,谁敢说闲话,无须我动手,两位族老自会将人逐出家门。” “很合理的判断,从家族利益判断,一个你抵得过成百上千的普通族人,可惜如你这般目光透彻之人,竟然也会中人算计,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连个送别的人都没有,着实讽刺。” 这番话倒不是唐徵明故意恶言相向,夏侯俊如今的确是众叛亲离的处境。 对坚持公义,主张肃正家族风气的年轻人看来,夏侯俊背叛了他们,将他们视为夺权的工具,成功上位便鸟尽弓藏。 对坚持私义,主张以家族大局为重的长辈看来,是夏侯俊引狼入室,给侠僧创造了插手本族私事的正当借口,最终落得输人输阵的下场。 偏偏夏侯俊有口难言,留在族里只能像风箱里的老鼠般两头受气。 “谁说没人来送,我不就来了。” 一道倩影风风火火的赶来,正是夏侯灵。 她对夏侯俊道:“不管俊哥是出于什么原因,但你帮我报了母亲的血仇,我就记你的恩情,至于族里的这帮人,一群井底之蛙,管他们呢。” 接着她又双手合十,向徐胜一拜:“侠僧的大恩大德,小女子铭记在心,只恨修为短浅,帮不上什么忙,但将来若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快开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夏侯俊瞧见夏侯灵背上的行囊,问道:“莫非你也要离家远游?” “不离开难道等着被人打死吗?虽然在我看来,那女人是我的杀母仇人,但在那些井底之蛙看来,那女人才是我正经的母亲,而世上无不是之父母,哪怕她害死了我的生母,我也不能报复她,否则便是大不孝,呵呵,什么宗规陋习,早该亡了!” 夏侯灵冷笑两声,看向夏侯府的目光,仍是充满了厌恶。 夏侯俊摇了摇头,但既没有替家族辩解,也没有出言附和,而是道:“既然你也要离开,若没有目的地,我们兄妹不妨一起同行,相互间也有个照应。” 夏侯灵想了想,答应道:“也行。” 这时,又有一人匆匆赶来,却是夏侯杰,他身上并未携带行李,两手空空而来,一见面便道:“俊哥,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相信你一定有你的苦衷,绝非像别人说的那般首鼠两端。” 夏侯灵嬉笑道:“说的这般好听,那天也没见你去帮忙啊?” 夏侯杰脸面涨红,忙辩解道:“我是想去的,可我爹娘不许我去,还有其他的兄弟拦着,他们骂你伪君子假仁义,我就跟他们打了一架,俊哥你要相信我啊。” “我当然相信你,你能过来送我,就足以证明一切,”夏侯俊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家族经此一难,免不了生出嫌隙,我不在的时候,就靠你来领导大家了,该认错的认错,不要一味莽撞,多动动脑子。” “我、我会尽力。” 三人寒暄之时,又有一人到来,却是自前日起就失了踪迹的方清月。 她瞥了一眼夏侯家的三人,见徐胜没有额外表示,便开口报告道:“我已按照信上的线索,通知了所有的举报人,也给他们留了盘缠,但有两家不愿意迁走,并拒绝了我们的馈赠。” 徐胜道:“去留是他们的自由,我们尽到提醒的义务即可。” 夏侯灵好奇地眨了眨眼,问道:“怎么回事,难道说那些写信举报的人其实收了你们的好处?” 想想又觉得没道理,倒不是说不可能做这种事,而是做了这种事,不该说给他们三人知晓,总不可能是存了杀人灭口的心思吧? 旁边的夏侯俊稍一思索,恍然大悟,郑重其事的对徐胜一拜道:“还是侠僧想的周到,亏我身为夏侯氏的一员,却只顾自己离开,将族人的安全抛诸脑后,实在惭愧。” 徐胜摆手道:“只是顺手为之。” 夏侯灵不解地问:“到底怎么一回事,能不能别打哑谜吗?” 夏侯俊解释道:“虽然侠僧没有公开那些举报者的姓名,但只要家族事后调查一下,谁跟那些被处决者有着血海深仇,就不难确认举报人的身份,届时他们的处境就很危险了,侠僧提醒他们离开,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 哪怕同为宗族族人,有着相同的姓氏,也从来不是人人平等,照样有高低贵贱之分,那些冒死向徐胜求助的夏侯氏人,必然是家族中的底层,而杀人之后还能逍遥法外不受惩罚的,必然是家族中的高层,当事人虽然受刑身亡,可他们还有亲戚家人,有足够的能量对举报人进行打击报复。 或许短时间罪犯的家属迫于徐胜的威慑,不敢做得太急,可时间一久,威慑力消退,肯定有人会忍不住动手。 有鉴于此,徐胜便让方清月暗中通知那些举报人全家离开此地,最好迁往四谛郡,并主动提供路费。 夏侯灵听完解释后,用异样的眼光看向徐胜,落寞道:“我母亲被害,全族上下无一人站出来为我说话,都劝我想开一些,还说我母亲不是我母亲,我大娘才是我母亲,偶尔混迹江湖,见到的也全是一些道貌岸然之辈,什么江湖义理我全当笑话听,如今方才知晓,原来世上真有大侠,只是我运气太差,直到今日才遇见。” 徐胜笑道:“其实当年我也是一般想法,后来转念一想,既然世无大侠,何不由我来当,姑娘你若有志气,何必寄望他人,自己来做女侠不好吗?所谓求神不如求人,求人不如求己。” “女侠……” 夏侯灵咀嚼了几遍,目光越来越亮,兴奋道:“侠僧说得对!与其埋怨这江湖没有真大侠,何不身体力行,由我来做,虽说我修为有限,做不得什么大事,但帮一帮普通人,剿一剿山贼土匪还是够的。” 夏侯俊摸了摸对方的头,以作勉励,接着向徐胜道:“侠僧可是要往南方去?” 徐胜颔首道:“夏侯兄可有什么好建议?” “侠僧不妨先往西南方向,过飞马关,前往陈家堡。” 夏侯俊不等询问,主动解释道:“有了夏侯家的前车之鉴,其余世家必然对侠僧万般提防,但世家实力有强有弱,强如李家有四品灵修坐镇,弱如陈家仅有两名五品灵修。 “故而侠僧若途经陈家堡,陈家不仅不敢有丝毫敌意,反而要曲意逢迎,而侠僧不妨‘蹬鼻子上脸’,重演前日之事,宣言欲替陈氏族人主持公道,陈家虽然愠怒,却也不敢反抗,生怕重蹈夏侯家的覆辙,而且那两位掌权者我也见过,皆为隐忍受辱之辈,没有血溅五步的胆魄。” 唐徵明忍不住道:“我记得,陈家跟夏侯家世代姻亲,常有族人通婚,甚至定期举办踏春节,乃有通族之好,你这么坑他们没问题吗?” 夏侯俊笑道:“正因为是姻亲,才一定要拉他们下水,正如受陌生人嘲笑,我们通常不会介怀,而来自亲戚友人的嘲笑,反倒最难忍受,何况,作为通族之好,自然要同甘共苦,如此方显彼此情谊天长地久。” 唐徵明竖起大拇指道:“虽说第一眼我就看出来,你小子是个厉害人物,绝不像表面那般温文尔雅,但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更阴险。” “多谢‘断岳枪’美赞。” 夏侯俊浑不在意的笑纳讽刺,令唐徵明如捶棉花,自讨没趣。 徐胜想了想,无非多绕几十里路,倒也没什么紧要,便道:“既如此,便承夏侯兄美意。” 夏侯灵拍手道:“若能让陈家人倒霉,这可再好不过了。” 夏侯俊又道:“陈家一旦屈服,剩下的世家必然有样学样,不敢有丝毫违逆,生怕自家吃亏,让别家占便宜,我便在此,提前恭贺侠僧威震济州。” “希望一切能像夏侯兄说的那般顺利。” 双方没有同行,相互告别后,分道离开。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世家公敌 陈家堡。 “我来只为办三件事,公平、公平、还是直娘贼的公平!” 当徐胜在陈家族长亲自作陪的酒席上说出这番话时,在场的陈家长辈们纷纷变了脸色,或阴沉或涨红,并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那两位真正掌权家族大权的五品灵修身上。 气氛瞬间凝重,变得一触即发。 无须怀疑,此时只要有一人将手中酒杯掷于地,无论有意无意,现场都会爆发一场恶战,甚至突然冒出五百刀斧手也不足为奇。 然而,正如离别前夏侯俊描述的那般,这两位五品灵修皆是唾沫自干的隐忍之辈,没有一怒之下,血溅五步的胆魄,脸上写满了“慎重”,面对众人询问的目光,两人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为何停下歌舞,是谁下的命令?” 一人朝着堂中负责表演炒热气氛的乐师舞姬大声呵斥。 乐师舞姬如梦初醒,连忙接着载歌载舞,只是动作声音都不免有些走形慌乱。 “此宴不谈正事,只论风花雪月,大家停下做什么,该吃吃该喝喝,不要扫了兴致。” 宛若什么都没有发生,陈家族长强行将宴会进行下去,而几名心腹也纷纷装作不知,故作醉酒姿态大声嚷嚷,或是划拳或是行酒令,于是气氛再度变得热闹起来,只是陈家众人的表情难免有些生硬。 最终,宴会圆满结束,主客“尽欢而散”。 ……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 族长陈朴回到房间,再也憋不住肚子里的怒火,一掌将桌椅震成碎末,犹然不能释怀,嚷嚷道:“我们请了白马郡手艺最出色的厨子,技艺最精湛的乐师,身段最诱人的舞姬,甚至没有追究他杀了我侄女一事,这般低三下四,便是泥塑的佛像也该感动了吧,这人到底是有多铁石心肠?” 房间内还有两人,一老一壮,正是陈家的两位中流砥柱——陈家族长自身只是七品灵修,负责处理族内事务。 老者陈素手中捧着刚泡好的香茗,淡然道:“侠僧行事铁面无私,莫非你今日才知晓?同门师兄弟犯了错,他也照杀不误,为何到了我们身上就要例外?难道就因为那点美食、美乐、美色?” 陈朴皱眉道:“话虽如此,可他也太不给我们陈家面子了吧?” “确实,但那又如何?”陈素一边饮茶一边道,“我瞧见他的第一眼,便知晓此人是那种践行自身之道,绝不为外物动摇之人,无论你是屈身讨好,还是恶言相向,都不能改变他的意志,除非动用武力。” 陈朴犹豫了一下,看向中年男子,问道:“陈越,你跟长老联手,可有胜过侠僧的把握?” 陈越苦笑道:“夏侯家三位五品联手都不是侠僧的对手,就算夏侯俊这小子是新晋五品,实力有所欠缺,可毕竟也是五品,这点已经得到多方证实,不会有误。” 其实徐胜是先击败了夏侯韬和夏侯谋,然后再挫败夏侯俊,谈不上联手,但这种战斗的细节非当事人不可知,而夏侯家也不会将这段屈辱史详细说给别人听。 陈朴道:“我听说夏侯二老之所以会败,是因为灵格属性遭到了克制,夏侯家的灵格以妖属鳞种为主,我们陈家却是以妖属昆种为主,不一定会受克制,而且此处是我陈家的地盘,没必要讲究公平,完全可以多派几人,侠僧自身也不过是六品。” “且不说人多未必有用,相互间若无配合,反成累赘,关键在于,便是赢了他又能如何?”陈素用恨不争气的语气道,“我都说了,此人意志坚定,践行己道绝不动摇,便是一时受挫,迟早也能卷土重来,以他展露出来的天赋,你觉得他何时能晋升五品?等他晋升了五品,我们陈家还能不能挡住他?” 陈越也道:“除非下狠手杀了此人,否则阻止不了他,但我们陈家敢杀他吗?” 陈朴无言以对,侠僧是莲花寺重点栽培的弟子,真要下狠手杀了人,必然要遭到报复。 四海盟或许不怕莲花寺的报复,可陈家只是四海盟的一员,并不等同四海盟,甚至各方常有利益冲突,勾心斗角不过寻常事,指不定就给盟友卖了。 陈朴恨恨一甩手:“这人怎么就不讲规矩呢?” 陈素慢条斯理道:“他不是不讲规矩,而是不讲我们世家的规矩,这世上的规矩有很多,有的是通行天下的规矩,有的是行走江湖的规矩,有的是地方风俗的规矩,有的是一族一户的规矩。 “规矩和规矩之间有的相容,有的相冲,相容的不必说,遇上相冲的规矩,却也不是小规矩就必须服从大规矩,具体还得看谁来执行,以及哪边执行者的拳头更硬。 “就好像我们陈氏不允许外姓之人在陈家堡周围四十里内砍柴,哪怕冬天冻死人也不准砍,这自然有悖于通行天下的仁德,可我们陈氏拳头最硬,别人只能服从我们。 “现在,侠僧就是用天下的规矩逼迫我们服从,而他的拳头比我们更硬,我们要么屈服,要么挨揍之后再屈服。” 陈朴听完这么长的话,情绪已然安稳下来,只是仍有些不甘心:“我们什么都不做就向他屈服,会不会叫人瞧不起,觉得咱们陈家怕了他?” “咱们本来就怕了他,这又不是污蔑,”说话,陈越好似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出来声来,继而道,“直接屈服,丢面子,反抗之后再屈服,先丢里子再丢面子,夏侯家的前车之鉴不远,族长可要想清楚了。” “这……” 陈朴仍是难以释怀,道理他都懂,但不是谁都能知行合一。 陈素叹道:“为了一点面子就得罪一位潜力无穷的强敌,这不是一族之长该做的选择,何况,或许一开始我们会受人嘲笑,可等到其他家族也步上后尘,咱们陈家混在其中,就显得毫不起眼,只剩一个夏侯家要背负不自量力的笑名。” 陈朴愕然道:“素弟的意思是,侠僧并不是因为侄女一事,刻意冲着咱们陈家来,他是要走到哪管到哪?” “如果你仔细观察过他的眼神,就不会傻乎乎地问出这个问题。” “可、可他就怎么就敢?这么做可是要成为世家公敌的,便是莲花寺也不可能永远保护他,此地须不是燕州!” “这就是你为什么晋升不了六品的原因,你缺乏抛下一切,孤注一掷的决心,每个人的神魂都有其强度,体现在外就是对信念的执着,而你的信念实在太薄弱了。” 陈朴张了张嘴,终究难以辩解,只能长叹一声,道:“早知如此,还不如提前整治族内冤案,让侠僧来了也只能空手而回。” 陈越拍着桌子,哈哈笑道:“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就算侠僧要替人伸张正义,也得先有人向他喊冤,不能无故插手别派事务,他做事还是讲江湖规矩的。” 陈朴闻言,神色一动,提议道:“或许我们可以警告全族,并且派人监视,不准族人暗中接触侠僧。” 陈素摇了摇头,无奈道:“你这么做,只会让族人离心离德,信不信你今天这么做,明天那些本来念着家族情分,不愿举报的人也要站出来向侠僧喊冤。” 陈越亦道:“族长,你还是赶紧下决定吧,要么举全族之力,跟侠僧拼个你死我活,要么就一跪到底,他说什么我们就配合他做什么,别想着其它有的没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唉,悔不当初啊。” (斋主:明天请假,带老婆去医院复检) 第二百一十九章 再添队友 徐胜本来做好了与陈家交手的准备,甚至当天晚上让全员提高警惕,防备陈家派人偷袭,虽然正常而言,对方不可能做这种事,但总不能将自身的安全寄托在别人的理性和道德上。 当然,事实证明,夏侯俊对家族姻亲的判断一针见血,陈家或者说陈家的掌权者十分理智,并未选择鱼死网破,而是选择了妥协,是夜风平浪静,蛙鸣阵阵,无事发生。 翌日,陈家族长和两名五品灵修均未出面,他们派出了一位类似于“大管家”的人物,其人面相忠厚老实,对徐胜提出的要求无不应允,并主动分派人手捉拿犯人,以及传唤相关的证人,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丝抵触情绪——至少脸上没有流露出来。 双方配合之下,整个审判过程可谓波澜不兴,与夏侯家那次鸡飞狗跳的热闹截然不同,不到一个时辰便已结束,一些边缘的陈氏族人甚至对此毫不知情。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徐胜只审判了四起案件,不到夏侯家的一半,但这并不代表陈家的家风比夏侯家清明严正,关键在于夏侯家那回,有夏侯灵的母亲陈氏的尸体抛砖引玉,说服力十足,人们都相信徐胜是来真格的,认为他有足够强的实力也有足够大的胆魄,故而愿意冒险一试。 相比之下,陈家这回没有上演一些戏剧性冲突,不免缺少说服力,有些人在权衡利弊之后,还是选择了忍耐。 不过,反过来看,那四名举报者没有看到任何的实证,就愿意把身家性命押在徐胜身上,可见“侠僧”之名已经渐渐在济州传播开来,即便不是江湖中人,业已有所听闻,甚至得到了群众的普遍认可,只是尚未达到深入人心的级别。 “罢了,虽然我愿意替他们主持公道,但也得他们站出来喊冤才行。” 徐胜倒不认为那些人选择慎重有什么不对,倘若换个沽名钓誉、畏难而退的家伙来主持公道,只怕那些举报者都要被族中仇家整死。 但世间之事,本来就不是有好的起因就能得到好的结果,以成败论英雄才是惯例,正如股市老手被熊市套牢,股市新人恰逢牛市身家翻倍,这类例子并不罕见。 而且也从侧面证明,这些人所怀的仇恨与怨气,尚未到不顾一切的地步。 方清月看了一眼身后的陈家堡,遗憾道:“若我们再多留一日,举报者应该能翻两番。” “那样做的话,就真的形同宣战,陈家再怎么能忍,也不至于被人在脸上踩了几脚还能无动于衷……其实只一个陈家倒也罢了,宣战就宣战,倒也无须担忧,可这会影响到我们接下来的行程,一旦做得太过,甚至会逼得济州的世家联合起来,届时我们要面对的就不是各地的世家,而是整个四海盟,因此得拿捏好度。” 徐胜还不至于战翻了一个夏侯家,压倒了一个陈家,就得意忘形到认为整个济州世家都怕了他。 说到底,四海盟跟莲花寺不同,后者是统一的门派,讲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前者只是一个松散的联盟,联盟成员各有各的利益,立场并不统一。 比如那些地盘不在徐胜行程途中的世家,必然对徐胜的做法乐见其成,此刻指不定正在敲锣打鼓,聘请说书人宣传“侠僧扬威夏侯府”,从而看夏侯家的笑话。 徐胜一行人的实力足以令单个世家忌惮,从而迫其退让,但面对整个四海盟就显得力不从心,真要触动了世家根本的利益,他们不会在意一个莲花寺天才弟子的身份。 方清月本就是克己的性格,立时自省道:“是我一时骄纵了,从长河城到陈家堡,一路太过顺利,令我生出了妄心,忍不住想要更进一步,然而世道依旧艰险,食肉者可以容忍一日无肉,却不能接受终日无肉,欲行大同于天下,仍是任重道远。” 徐胜道:“终究是能力有限,不得不屈从于世,越是心有志向,越要谨言慎行,如履薄冰。” 一旁的庄道长忍不住道:“两位实在太苛求自己了,贫道一路无言,非是无动于衷,实是侠僧之举前所未见,贫道心中早已翻江倒海,不知该如何置评。” 他沉默了一会,似在组织语言,又似回忆过往,缓缓道:“贫道出身寒门,虽胜过底层平民,却也没资格得授正法,因一时奇遇方才踏上修行之路,这些年走南闯北,只见民生凋敝,妖魔横行,百姓饥寒交迫,豪强率兽食人,可天下坏成这个样子,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却只知道争权夺利,便是那些大名鼎鼎的道德之士,心中所想也只有个人的修行,无一人肯低头去看一看这乡野间的百姓! 百姓生而下贱,从生到死宛如道旁野草,生不知、死不知、病不知、老不知……世间大侠无数,但如侠僧这般愿意为底层平民伸张正义,不惜冒险对抗世家大派的,恕贫道眼界短浅,实是生平仅见,可谓侠中异类。” 徐胜正要谦虚,庄道长又道:“这一路上,侠僧顾虑贫道的身份,不让贫道插手其中,以免招惹祸端,这份好意贫道铭感五内,但人皆有向善崇道之心,所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贫道虽无匡扶天下之志,却也愿意为侠僧的宏愿壮志尽一份绵薄之力,还望以后不吝开口,别再将贫道当做外人了。” 徐胜闻言,正色道:“徐某没有排挤道长的意思,只是这等事不好直言,如今道长既有此意,自然没有将人拒之千里的道理。” 双方相谈甚欢,走在最外围的唐徵明一捂额头,哀叹道:“完了,又一个得病了。” 同乘一匹马的绮梦乖巧地接话问道:“什么病?” “名为‘正义’的病,这个病能通过人与人进行传染,一旦得病,便会为了臆想中的某物舍生忘死,且无药可医,娘子你要小心,千万不可染上。”唐徵明一本正经的劝说道。 绮梦掩嘴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郎君你一个病入膏肓之人,却又哪里有资格嘲笑别人呢?” “我没有,别乱说,这病太危险了,我等安贫乐道的小民可染不起,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唐徵明一夹马肚子,往前疾奔出一段路,与徐胜等人拉开距离,从而证明自己是认真的,可不是傲娇。 但他走出没多远,就见道旁站着一老一少,看起来有点面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究竟何时见过。 少年举手招呼道:“可是‘断岳枪’当面?” “小子认得我?” “在下曾在侠僧与夏侯府的那场冲突中见过断岳枪的神勇。” 唐徵明听着声音更觉耳熟,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我想起了,空想拔刀喊出‘佛刃只刑谁曾经’的时候,就是你小子在大声叫好吧。” 少年嘿嘿笑了笑,有些羞涩道:“当时情不自禁,听得热血沸腾,一时没能忍住。” “谁还没个年轻气盛的时候,实属寻常。”唐徵明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寻我何事?” “侠僧可是就在左近?” 唐徵明垮下脸道:“为什么你会觉得他就在附近?” 少年有些疑惑不解,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话了,只得如实道:“世人皆知,侠僧与断岳枪是志气相投的师兄弟,同生死,共进退,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无论到哪里都是一起。” 绮梦“噗嗤”笑出声来,而唐徵明则是一脸无话可说的神情。 第二百二十章 天工府 唐徵明一脸嫌弃的领着少年和老者去见徐胜。 一碰面,不等徐胜开口询问,少年便迫不及待道:“在下金州天工府铁斐,见过侠僧。” 唐徵明顺口道:“他是当初夏侯家请去的宾客之一,就是在你提着夏侯灵大娘的尸体回来时,大声叫好的家伙。” 经此提醒,徐胜倒是回忆起来,只是当时他没有去看对方的长相,双方连一面之缘都算不上,不过没关系,一看对方星光闪闪的眼神,他便知道该怎么应付,莲花寺中许多戒字辈和檀字辈的师侄,都用类似的眼光看他。 不可否认,世上有一些人恨他恨得要死,但与此相对的,崇拜仰慕他的人只会更多。 对绝大多数人而言,他们既没有杀人,也不打算在将来滥杀无辜,那么徐胜对恶人酷烈,对罪犯斩草除根,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甚至就算是那些小偷小摸的蟊贼,他们一样拥戴徐胜,毕竟他们也怕遇上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暴徒,世道太平才有他们生存的空间。 徐胜拱手道:“少侠刻意候在此处,莫非有事寻我?” “侠僧面前,当不得‘少侠’之称,”铁斐激动的摆手,“等候在此只为三件事,一者自然是为了结交英雄,方便将来回去吹嘘,毕竟难得出远门一趟,若与侠僧这样的英雄人物失之交臂,岂非抱憾终身。” “铁少侠过誉了。” “二者,是因为我与伯父打了个赌,他言侠僧为夏侯家少女出头,是由于当众为名所缚,不得不为之,之后为夏侯族人主持公道,则是回应被算计的报复,而我则坚信您是为了心中道义,不计个人得失,甘受世家之敌意,而您在陈家的作为,证明了我才是赌赢的一方,特来当面感谢。” 旁边年逾六旬的老者抱拳,脸上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坦然承认道:“鄙人铁西涯,以小人之心度豪侠之腹,小觑天下英雄,倒是让诸位见笑了。” 他的为人处世可比铁斐这黄毛小子靠谱多了,没有只盯着徐胜一人,而是面向众人。 对方都当面认错了,徐胜当然不可能出言奚落,道:“事出反常必有异,铁前辈会这么认为,也是人之常情。” 铁斐胳膊肘向外拐,抱不平道:“英雄豪侠,焉能以凡俗论之。” “你小子,差不多就得了,又不是你干的,瞧把你得意的。” 铁西涯一巴掌拍向少年的脑袋。 铁斐也不喊痛,嘻嘻笑道:“伯父你说这一趟要带我游历江湖,增长见识,一路所言无不中的,可此番终究还是看走眼了吧。” 铁西涯瞥了一眼,道:“你要是再这么嘚瑟,第三件事我就不帮你办了。” 铁斐连忙讨饶,说了一番好话,接着对徐胜道:“那日侠僧当众宣言之时,我见大师手中的那柄阐提戒刀似乎有所损伤,可否拿出来让在下一观究竟。” 徐胜稍觉讶异,当日他的确动用了阐提戒刀,毕竟说的是“佛刃只刑谁曾经”,若是将天丛云剑拿在手里,未免有些名不副实,但阐提戒刀本身有损伤,尚未修复,之后与夏侯家众高手交手时,他多用双手对敌,唯一一次也是用的刀背。 不过,这种损伤从外表上几乎看不出来,仅刀刃处有一些细微的裂痕,不逼近了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而当时对方远在观众席,离了几十丈远,竟然也能发现这一点,着实不简单。 庄道长出言道:“不亏是天工府的人,果然对器物格外敏锐。” 接着他以传音入密向徐胜解释道:“天工府是济州由匠人组织而成的行会,以铸器闻名,但多铸造民用之物,并不参与江湖纷争,故而在民间名气很大,在江湖上声名反倒不显。”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传闻天工府的创始人曾立下规矩,禁止门中匠人铸造伤人的器具,一直延续至今,因此他们不会锻造刀剑、弓弩、暗器等兵器,但不禁止头盔、盾牌、铠甲之类的护具。” 徐胜心下了然,金州跟燕州隔了两地,加上天工府严格来讲不属于江湖门派,他没有听闻过亦属正常,而对方既然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修炼过相关的灵能也不足为奇,当即将阐提戒刀从芥子环中取出。 “铁少侠好眼力,此刀的确受了损伤。” 铁斐接过阐提戒刀,用手细细抚摸刀身,那股温柔劲简直比摸刚过门的娇妻更甚,双目放光道:“这就是传闻中莲花寺的至宝,刀未开刃,庄严中透着慈悲,即便不以精神沟通,亦能感受到内中蕴育着强大的灵能,握在手中,杂念尽出,心神宁静,不愧是佛门神兵,锻造所用的材质不明,可能是琉璃金,并混合了某种蕴藏强大灵能的物品,应该不是妖丹,猜测是佛门高人的舍……”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铁西涯先是轻轻咳嗽,结果侄子似乎沉浸其中,不受外界干扰,没奈何,只能不断加重,到最后用力到宛若要将自己的肺一并咳出来,这才将铁斐惊醒。 “嘿嘿,第一次接触到传闻中的神兵,有些失态,望侠僧见谅。”铁斐不好意思的道歉,脸上依旧难掩激动之色。 庄道长道:“你既然是天工府的人,应该见过不少神兵吧?” “看,的确是看过不少,但哪里允许我碰呢?而且我见过的多为盾牌或护甲,兵器还是首次。”铁斐解释道。 铁西涯又咳嗽了两声,提醒道:“莫忘了本门的规矩。” “阐提戒刀跟其它的不同,它都没有开刃,是慈悲戒律之兵,本门的规矩是禁止研究伤人之物,并非不能研究刀剑。”铁斐振振有词道。 唐徵明找茬道:“没有开刃,不代表它不能杀人。” 铁斐立即道:“盾牌也可以砸死人,但我们不能说盾牌是凶兵。” 铁西涯瞪了一眼,道:“若非阐提戒刀的特殊,我又岂会允许你触碰呢?但你毕竟年少,心性不稳,万一心生邪念坏了本门规矩,我如何对得起你爹,总之不能再让你摸下去了,快把刀给我。” 说完就从铁斐手中夺过阐提戒刀,接着神情淡然端详起来,仿佛只是在观察一件普通的器具。 “手都在抖,伯父你就别装了,难得有机会光明正大的触摸神兵刀剑,明明比我还想看。”铁斐撇了撇嘴。 “少在那胡说八道,在我眼里,这把刀跟锄头、钉耙没有区别,什么神兵刀剑,是你小子心有邪念,我的手之所以会抖,是对这把刀中蕴藏的高深佛意表示尊敬,铸造这把刀的人绝对是一位精通铸术与佛法的大德高僧,惜不能当面请教。” “说得我都要信了……” 铁西涯懒得理会侄子的没大没小,注意力完全被手中的阐提戒刀所吸引,每一条纹路都细细摸索,宛若在欣赏一件举世无双的艺术品。 直到摸到裂痕处,他才不由得皱眉,旋即又无比惊讶道:“从裂痕来看,分明是因为跟另一口神兵碰撞所致,而且是单方受损,可阐提戒刀已是世间一流的神兵,即便所用材质不以坚固著称,但刀身中铭刻着极为高明的加固术纹,又有沛然灵能守护,世上竟然有能伤到它的神兵,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徐胜心道:不仅有,而且就在我身上。 他想了想,终究没有将天丛云剑拿出,毕竟从两人方才的反应来看,似乎对会伤人的利器有颇多顾忌,而天丛云剑恰巧以锋利著称,为了避免引动两人邪念,触犯门规,还是别拿出来的好。 不过,专业人士就在面前,徐胜也不会错失机会,便问道:“不知两位可有修复之法?” 铁西涯抚着胡子道:“此刀纯为利器所坏,伤于表相,未有邪秽入内,亦未伤及灵性,修复起来倒也简单,甚至什么都不用做,任由刀灵自行修复,一年后便能自愈。” 铁斐鄙夷道:“伯父你看了这么久,就看出这么点东西,还是把刀给我端详吧。” “臭小子,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吗?” 铁西涯心下无奈,本来打算等侠僧开口请求后,再趁机卖个人情,结果侄子见到了崇拜的大侠,脑子都没了,一点江湖手腕都没有。 “我有一种灵能,可以激发刀灵,加快修复,若是再配合天工府独门炼制的灵鉱液,不出十日,便能恢复如初。” 徐胜道:“既是独门之物,想必这灵鉱液非常珍贵,不知如何才能……” 铁斐赶紧道:“灵鉱液天工府多得去了,关键在于修炼相应的灵格,其实连我也能炼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也就是在外人眼中比较神秘。” 铁西涯心下感叹,幸亏是侄子不是侄女,否则怕不是要倒贴上门。 “正好我身上就带着一些灵鉱液,请稍等片刻。” 铁西涯从身上取出一个竹筒,从里面倒出一粒粒金属球,落在掌心,片刻后,就见他的手掌发红发热,连带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热烘烘,宛若火炉一般,金属球很快融化成液体。 随后,铁西涯将金属液往阐提戒刀的裂痕处一抹,同时催动灵能,背后隐约浮现一名手持铁锤的匠人身影,一晃而逝。 “成了,刀灵已被我激发,灵鉱液能持续提供灵性给刀灵,不出意外的话,七日后就能恢复。” 徐胜接过阐提戒刀,隐约能感受到刀灵的活跃,便拱手道:“多谢阁下出手襄助,将来若有机会,必定到金州登门拜访。” 虽然对方轻描淡写就完成了,但这个人情他不能不认,何况从庄道长的描述来看,天工府有的是技术高超的匠人,正好请回四谛郡当技术指导。 铁斐举起手掌,兴奋道:“那就说定了,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徐胜跟对方击掌立约,继而又道:“我们接下来要往东南,两位若是顺路,不妨同行。” 铁斐摇了摇头,不无遗憾道:“虽然我很想与侠僧同行,但这趟出来的太久,必须得回家了,而金州在济州的西边。” 铁西涯凝重道:“侠僧若要往东南行,可千万小心。” “请长辈赐教。” “谈不上赐教,只是东南方是曹家的地盘,而跟陈家、夏侯家不同,曹家可是有一位四品灵修,虽然之前听闻他身处四海盟总舵,但若得到族人求救,未必不会旦夕归府,等侠僧你上门,若欲行义举,还望三思后行。” “四品灵修……多谢长辈提醒,我会注意的。” 铁西涯好奇道:“你不打算改道?” 徐胜正色道:“义之所在,焉能改道。” (斋主:本来是准备早上发的,后来觉得干脆跟今天的更新一起发个长章) 第二百二十一章 谁其当罪谁其贤 安谯郡,曹家族长府邸。 族长曹清手里捏着一封已经拆开的信,缓缓踱步来到正堂。 长子曹炜立即迎上去,焦急的问:“父亲,大祖父回信了吗?可曾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毛毛糙糙,不成器的东西。” 曹清骂了一句,接着对候在一旁的管家道:“吩咐下去,让宗法管事即刻开堂,清理族中冤情,不准徇私,务必做到公平公正、从严从快,若有异议者、说情者,让他们来找我。” 管家点了点头,却没有着急,而是细心的问道:“老爷,从严要严到何种地步?” 曹清稍稍一顿,略带恼恨道:“凡有命案在身的,奴仆、奸生子全部处死,嫡子庶子统统赶出去,让他们到江湖上云游历练,三年内别回来,另外,对死者的家人多加赔偿,不求让他们心满意足,只要让他们觉得,不值得为此冒险求助外人即可。” 管家得了准信,这才离开正堂。 曹炜原地愣了一会,旋即面带不可思议道:“父亲,大祖父他不回来吗?” 曹清嫌弃地瞥了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可他不来坐镇家族,我们怎么对付侠僧?” “对付不了,就不对付,没听见我刚才的处置吗?侠僧要替人主持公道、伸张正义,我们就先他一步主持公道,让他无正义可伸张,到时候他还能因为无人喊冤而跟我们曹家动手?” “可、可是这也太荒谬了吧!”曹炜听得瞠目结舌,以为自己在听天方夜谭。 “觉得荒谬是因为你平日仗着家势霸道惯了,不懂得宗族处世之法。” 曹清忽而想起一事,皱眉问道:“你不会杀过无辜吧?” 曹炜冷愣一下,忙道:“没有。” 曹清有些不信,又问道:“真的没有? 曹炜举掌道:“绝对没有!我可以发誓,爹你不都教导我凡事留一线吗,我顶多让人打断腿,不会弄出人命。” “没有就好,不是血仇,一般也没人会冒险去向侠僧告状,只是你可想清楚了,在我面前撒谎没关系,若是在侠僧面前撒谎,到时候别指望我会牺牲家族的利益来保你。” 家族只有一个,儿子他有三个,孰轻孰重曹清拎得清。 曹炜抹了一下额头的冷汗,道:“放心吧爹,儿子有自知之明,欺负人也讲究点到为止,免得逼人铤而走险,只是儿子不明白,大祖父为什么不会来对付侠僧空想,反倒让家族做出让步?” “关键是不值得。” “不值得?” 曹清拿起管家离开前泡好的茶,缓缓道:“输了自然不必多说,颜面丢尽,声名狼藉,步夏侯家的后尘,便是赢了又有什么好处呢?侠僧眼下名声正旺,又有大义在手,人人视他为正义大侠、邪恶克星,你与他作对,你想干什么?是不是做贼心虚,还是想包庇恶徒、横行不法?” “没、没那么严重吧?” “呵呵,世人习惯善恶二论,既然侠僧是好人,与他作对的当然就是坏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人人都懂,更何况,”曹清嗤笑一声,“你不会以为咱们世家豪强在民间真有什么美名吧?” 曹清犹然难以释怀:“可他什么都没做,我们就先行自罚,会不会叫人瞧不起,觉得咱们怕了他?” “为了对付一位六品灵修,就把一位四品灵修请来坐镇,你以为这就不叫‘怕’吗?别人怎么想是他们的事,反正咱们曹家绝不会为了一点面子就招惹强敌,我们得吸取夏侯家与陈家的教训,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 曹清喝了一口香茶,感受着苦后回甘的滋味,心情平复了许多,瞧了旁边仍是不解的儿子一眼,摇了摇头,耐心教诲道:“江湖名望这种东西,你不能一点都不在意,也不能太在意,打铁还需自身硬,归根结底还是要看你自身的实力,你若有真材实料,便是一时落魄,早晚也能东山再起,你若是腹中无物,掌上无功,给你一个武林盟主的头衔你敢要吗?名不副实,早晚要受反噬。”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面上浮现意味深长的表情。 曹炜总算不是太蠢,品出味来:“爹的意思是,咱们其实是在给侠僧造势,以此行捧杀之计?” “当今之世,妖魔当道,正不胜邪,侠僧要逆势而为,做正义大侠,我们就帮他一把,他再有天赋,终究只是个六品灵修,离天下无敌远着呢,早晚会遇到对付不了的妖王魔头,身死人手。” 曹炜眼睛亮了起来,会意道:“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嘲笑他不自量力,死得活该。” “放屁!到时候我们应该到他的灵堂痛哭哀悼,叱骂妖魔卑鄙无耻,是天不佑忠良,正道痛失擎天白玉柱!”曹清瞪了长子一眼,“就你这脑子,给你掌权是害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当你的纨绔吧。” 曹炜悻悻的缩了缩头,不服气的低声反驳道:“可要是他没事,一直活下来了呢?” “不可能,他这种做法早晚要成为邪道公敌,”想了想,曹清又谨慎地补充道,“如果这样他还能活下来,必然会成为世人仰望的大人物,届时别人也只会夸我们有先见之明。” …… 当徐胜一行人来到安谯郡的时候,很快就从路人口中听闻了曹家近期的作为,毕竟曹家也有意将此事宣扬出去,不说人尽皆知,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好家伙,这一招是釜底抽薪啊!”唐徵明都忍不住想为曹家竖大拇指,“只要消弭了冤情,让你无事可做,大侠就成了空中楼阁。” 方清月也有些惊讶道:“观世家之作风,有此退让在情理之中,只是我本以为曹家有四品灵修坐镇,为了面子不会退让,只有在过了曹家这关后,其余世家才会纷纷俯首,没想到曹家竟然会放弃反抗。” 庄道长亦感慨道:“如此果断决绝,难怪曹家能执四海盟之牛耳,当弃则弃,光这份魄力就不是陈家之流能相提并论。” 唐徵明看向徐胜,问道:“现在怎么办,曹家抢先一步把你要做的事给做了,我们还要去拜访曹家吗?倘若在你宣言之后,无人向你求助,到时候免不了被人嘲笑狗拿耗子,反之,我们若不上门拜访,直接动身离开,别人只会说曹家怕了你的威名,尚未见面,便以自罚示弱。” 庄道长附和道:“以名声计,的确后者更佳,前者容易给人不依不饶得寸进尺的功利感,后者反而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气度。” 徐胜稍一思索,便道:“焉能以名利计得失,若为名利,我们应当与世家把手言欢才对,只要摆出一副人情往来、相互结交的姿态,他们肯定不吝派一些人手,到各个茶铺酒楼中吹捧我们的侠名,但这种名声要来有什么用呢?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曹家只是对外宣扬他们清理了族内的冤案,至于是不是真的这么做了,我们不得而知,总归要亲自确认了一番,方能安心。 甚至退一步讲,曹家的确是这么做了,可我们今日若是过而不入,其它世家便可有样学样,不需要真的处置冤案,只要对外宣扬自己这么做了,便自以为能糊弄过关。 的确,我们此番很大可能会无功而返,被人嘲笑是多管闲事、不知好歹,但只有我们丢了面子,方能逼迫这些世家真的出手处置冤案,而不是弄虚作假,糊弄一番。” 众人相互对视,最后各自展颜一笑。 庄道长感慨道:“侠僧为义弃名,贫道自愧不如。” 唐徵明懒洋洋道:“不用看我,我没意见,反正丢人的是‘侠僧’,我们只是侠僧的小伙伴,没人会在意。” 方清月没有开口,一副我知道你一定会这般抉择的表情。 至于绮梦和小清,前者向来不插手男人议事,有着“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思想,后者更没想法,只要是徐胜决定,她都举双手双脚支持,眼下也只是专注于桌上的佳肴,对讨论的话题毫无兴趣。 徐胜道:“那就这么决定,下午便去拜访曹家,想来他们也已经做好了接待贵客的准备,不能让他们的一番心意白费。” …… 徐胜一行人登门后,果然受到了曹家热烈的欢迎,较之陈家有过之而无不及,那种游刃有余的态度,像极了已经得到保送名额,却又参加高考的学霸。 酒宴过后,徐胜依旧发表了正义宣言。 曹家族人也不生气,尤其是年轻小辈,一个个嘻嘻哈哈,浑不在意,长辈们则是矜持的露齿微笑,一副“是你非要出丑,我可没拦着你”的表情。 族长曹清更是哈哈大笑,拍着胸脯保证,之后若真有族人告状,曹家上下一定全力配合侠僧捉拿犯人,大义灭亲,绝不手软。 然而,到了第二天他便再也笑不出来,因为真的有人暗中递纸条,向徐胜告状伸冤。 (斋主:昨天莫名其妙就失眠了,躺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半小时睡不着,后来干脆起床,玩了两小时游戏,终于能睡着了,如果第二天不上班,这种情况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偏偏要上班,只能是耷拉着眼皮祈祷赶紧下班回家补觉,然后因为白天补了觉,晚上又睡不着……) 第二百二十二章 信誉 “怎么一回事,我不是命你去督查宗法堂,从严处置了吗?” 当众丢了一个大脸,曹清靠着五十年的养气功夫,总算控制住情绪,没有当场失态,以皮笑肉不笑的僵硬表情,吩咐族人协助侠僧查案,接着便转身甩袖离开。 一回到自家府邸,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一巴掌甩向跟了自己三十年的管家,打得其嘴角开裂,半边脸肿胀。 管家顾不得去擦嘴角的血迹,忙回禀道:“我的确是将老爷的原话传达给了宗法堂诸位,没有更改一个字,老爷不信的话,可以请那些宗法管事过来,我愿意与他们当面对质。” “那方才是怎么一回事,哪里冒出来的冤案!是有谁徇私,隐瞒不报吗?” “我亲自在宗法堂监督,确认每一件案子都得到了处理,即便有徇私者,也依照老爷的吩咐,让他们去寻老爷说情。” “那难道是因为我对涉案的族人网开一面,没有处以极刑,所以他们心怀怨怼,对未能以命偿命而不满?” “并非如此,有冤屈而不得伸张者,多为家境贫寒,族中地位低下,因此只要赔给他们足够多的钱,再押着犯人上门道歉,对方的怨气便能化消大半,剩下那点怨念,不足以让他们背叛家族,事实上,侠僧今日提及的两个案件,此前皆无人申诉。” “哦,你的意思是,侠僧为了挽回自己的颜面,故意虚构伪造了案件?” 虽然这个解释最有用,能将责任都推卸到外人头上,但管家很清楚,这么做只是将真相往后推延,一旦暴露对自己只会更为不利,曹清并不是能随意欺瞒的糊涂蛋。 “并非如此,其中之一的卞氏寡妇案,我恰巧有听到过,记得是十三年前的案子。” “具体案情呢?” “记得是一位卞氏女嫁入曹家,没多久便死了男人,之后有传闻她不守妇道,与人勾搭成奸,但并无实证,事后也证明都是捕风捉影之说,可当时很多族人信以为真,觉得她水性杨花,不少人试图勾搭,结果都被她拒绝,但越是如此,大家越是相信她表里不一,连她的婆婆也时常责骂她,而后某一天,卞氏的尸体在河边被人发现,其全身赤裸,身上有被殴打侵犯的痕迹。” 曹清哼了一声,道:“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哪个蠢货信了谣言,索求不成,恼羞成怒之后干脆用强,结果遭遇反抗,这卞氏听描述便知道是烈妇的性格,想来曾开口威胁举报,于是那蠢货就动手杀人灭口,或者在之前反抗中就已经杀了人,然后没有放过卞氏的尸体。” 管家低头道:“老爷明见,当时的宗法管事也是这么判断的,并将判断记录在册。” “最后怎么判的,犯人是谁?” “卞氏无儿无女,又死了丈夫,家里只有一个婆婆,这案子后来查到了主家的几位少爷头上,遭到了警告,便不了了之,以卞氏与人在河边通奸,失足溺死结案。” “她的婆婆接受了?” “没有,卞氏的婆婆不相信儿媳妇与外人有奸情,数次大闹宗法堂,但没过两个月,便被发现因中炭毒而死在家中。” “炭毒?” 曹清冷笑两声,却也懒得再骂,当了这么年的族长,什么肮脏事没有见过,比这更惨绝人寰的他都有听说过,当即又道:“既然全家死绝,苦主都没了,这案子就可以不了了之,所以之前才没人告发,可问题是现在呢,又是谁向侠僧告的状?” 管家小心翼翼道:“也许是卞氏丈夫的亲戚,身为曹姓族人,有几个隔代的亲戚实属正常,也可能是卞氏的爱慕者,当年卞氏的美貌是族内公认的,也可能与卞氏全家无关,举报者只是对凶手有仇,恰巧利用了卞氏的案件,想借侠僧之手除去凶手。” 曹清哼了一声,道:“最后一个不可能,且不说当年就隐瞒了真凶的身份,这可是十三年前的案子,若非对此案耿耿于怀,哪里还能记得此事?而且,足足忍耐了十三年,一朝得报,换我是他,也一定会对侠僧感恩戴德吧。” 管家不敢接话,站在一旁闭口不言。 “你说,为什么之前家族清理冤案的时候他不肯出首,非要等到侠僧来了才举报?为何要让一个外人住持公道?” 管家无奈,只能硬着头皮道:“可能,是因为前者需要出面,而后者不需要,他想要隐藏自己的身份。” “不,这只是表象,最根本的原因是他担心家族杀人灭口,就像当年对付卞氏全家那样……宁可相信外人也不相信家族,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曹清最后的泄恨之语,也不知是在骂举报者,还是骂当年处理卞氏案的一干人员。 他自认已经做到了极致,对族人的怨愤扬汤止沸,对侠僧的威逼釜底抽薪,虽然没有做到一视同仁,可也尽力周全方方面面,而且他是真的杀了不少犯人,也放逐了所有命案在身的族人。 历任族长中就没有像他这般“刚正无私”的,是真的满怀诚意,没有一丝钓鱼执法的念头,回顾过往,他自己都要被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动哭了,称一句青天大老爷不为过吧。 然而,没有用。 任凭他说得天花乱坠,别人就是不信他,如之奈何? 不多时,外面忽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女子的哭嚎声,更令曹清心烦意乱,抬手挥了挥,管家识趣的往外跑去。 没过多久,管家又跑了回来,禀报道:“是三老爷的夫人来求情,卞氏案的凶手已经被侠僧查出,正是她的小儿子曹炎。” 曹清面露怪异之色:“十三年前,曹炎那小子才十二岁吧,小小年纪就懂得奸杀女子,真是天赋异禀啊,没送去转车轮真是可惜了。” 管家闭口不言,只当没听见。 曹清听着外面的课哭嚎声,愈发不耐,道:“你去告诉她,即便是我儿子被抓,我也不会去救他,家族的荣誉,胜过个人的性命,既然说了要大义灭亲,就一定要说到做到,绝不徇私!而且我不是没给他自首的机会,是他自己错过了,坏了家族的名声,那就要承担起责任,这是他身为曹氏族人的义务!” “是。” 这回,管家离开后没多久,外面的喧闹声就渐渐平息下去。 曹清抬头望着上方,喃喃道:“这下是真的颜面扫地,早知如此,还不如请大伯回来,跟侠僧做过一场,唉,悔之晚矣。” 至于现在翻脸,前恭后倨,只会更为人耻笑。 当然,世家豪强本来也不怎么在意名声,或者说,比起德名,他们更在意威名,若真能压服侠僧,曹清不介意为人耻笑。 可关键在于,没有四品宗师坐镇,打也打不过,翻脸只会被人摁在地上胖揍,丢了面子再丢里子,得不偿失。 而且比起被侠僧当踏脚石,信用一事才是最为致命的损失,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曹家的应对之所以会失败,在于族人宁可相信一个素未谋面的外人,也不愿意相信一生相守的家族。 “没想到侠僧之义竟如此深入人心……罢了,想笑就让他们笑去吧,反正一个个都逃不掉,只是须得劝侠僧绕些远路,多祸害一些家族,不能只让曹家遭难。” 眼前的祸摆明是躲不过了,曹清干脆考虑起未来,只要大家都掉进水里,甚至不需要所有人,只要济州半数世家掉进水里,便没人会再嘲笑曹家是落汤鸡。 虽说这么做可能会让徐胜的名声更盛,但行捧杀之法本来就是他预定的目标,如今也不过是再添上一把火,有百利而无一弊。 两百二十三章 传道之法 任务:扬威夏侯府,限期两日(已完成) 成功条件一:替夏侯灵报仇,奖励行善值3000; 成功条件二:替夏侯氏有冤之人主持公道,奖励行善值6000(已达成); 成功条件三:擒下夏侯灵交给夏侯谋处置,奖励为恶值1200; 成功条件四:将夏侯氏有怨之人灭口,奖励为恶值8000; 战斗评价:A 最终结算:6000×2=12000行善值 在处理了曹家之事后,徐胜开始审视这些日子的收获,任务“扬威夏侯府”是之前在夏侯家比武切磋时触发的,当时他根本没有去看具体的内容,只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但依旧完成了“成功条件二”。 最初刚穿越来的时候,徐胜还需要对照内容任务决定行动目标,但持续到今日,早已习惯成自然,刻进了骨子里,遵照本意行动一样能完成任务。 他早就完成了“为任务奖励去做事”到“做了事顺便拿奖励”的转变,真有不合心意的任务,理都懒得理会。 “陈家和曹家这两次都没有触发任务,是因为没有动武的原因吗?” 徐胜没有细究,最近他实在不缺行善值,这玩意不去用的话,放着也就是一行数字,所以连任务奖励也是一直拖到今天才去确认。 换到队友面板,不出意外多出了一条。 人物:庄喆 关系:道义之交 技能:灵格“山岳之神”(21%)、戊土神雷法(62%)、地煞拳经(49%)、天罡剑法(45%)、七星步(36%)、金蟾功(24%) “原来庄道长本名‘庄喆’,一直都唤他庄道长,却是直到今日才知道他的名字。” 念及此处徐胜也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竟然是通过外挂知道同伴的名字,不过想到前世自己有很多朋友也都是只知外号,不知姓名,甚至一些同学都只记得他们的绰号,倒也释然。 “修炼的功法熟练度基本都在50%以下,连小成都没有达到,果真是散修。” 与大派弟子相比,散修缺少长辈的教导,没有高屋建瓴的指点,一切都要靠自己摸索,因此很容易遇到瓶颈,庄道长的情况无疑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唯一达到小成的“戊土神雷法”,应该是得到了灵格的辅助,毕竟山神灵格必然对土属功法有加持之效,修炼时事半功倍。 想了想,徐胜顺手给庄道长加了两个点,把地煞拳法加到50%,臻至小成,金蟾功加到25%,臻至入门。 这两门功法明显是卡在了瓶颈上,临门一脚就是进不去,而瓶颈这玩意谁也说不清,有时候你闭关一年也勘不破,而有的时候你睡上一觉,第二天醒来就突破了,因此徐胜不需要找什么诸如武神丹之类的借口,庄道长自己就能给自己找到合理的解释。 至于其余的功法,徐胜就不加了,否则容易引起怀疑,而且同为一点熟练度,哪怕消耗的行善值相同,实际的意义也是截然不同,49%到50%的一点价值千金,而50%到51%的一点则是水磨工夫。 最后,徐胜看了一眼个人面板,基本没有变化,唯一变动在于灵格“传道者”的演绎度提升到了8%。 晋升到六品之后,演绎度的提升比之前困难了许多,直到现在徐胜也仅有在长河城与两大帮会约法三章的时候,提升了4%。 “演绎度的提升应该与我替人伸冤的行为有关,但夏侯家和陈家都没有给我带来提升,曹家为什么可以?三者之间的区别……莫非是因为曹家主动清理族中冤案?” 徐胜暂时无法确认,但若真是因为这一缘由,再结合长河城的例子,他大约把握到了演绎“传道者”的关键。 “不一定非得是‘说法’‘布道’,甚至可以跟宗教无关,只要让某一些人因为我的原因,改变了固有的习惯和制度,就能得到认可。” 徐胜在纸上写下了这一行字,可随后又顿住,皱眉道:“不对,肯定还有其它的限制,否则仅看成效,我在管理四谛郡的时候,随便颁布一个新政策就能改变整个郡县的百姓的生活习惯,无疑影响巨大,可彼时‘传道者’的演绎度没有提升半点……莫非是因为四谛郡的百姓属于‘自己人’,而传道的对象必须是无关者?” 想了想,他又在纸上添加了几个因素,并且在旁边打了一个问号,准备等将来再进行验证。 关于“传道者”的演绎方法,徐胜曾向道显住持请教,但由于修炼者甚少,对方也不清楚详情,于是他不得不拜访负责魂器相关事物的菩提院,并当面向菩提院住持请教,希望能查询过去修炼“传道者”的前辈们的心得笔记。 然而,最后得到的答复是“每个人的道不尽相同,别人的道未必是你的道,因此须寻找适合自己的传道之法,若听了他人的建议,容易有先入为主的成见,反而不利于灵格的演绎”。 几个前辈留下的笔记上也只有十个字——“多看看、多走走,自行摸索”。 徐胜严重怀疑这几位前辈根本是……诋毁前人终究不妥,不提也罢。 “再找几个世家验证一下,只要有一家的反应与曹家相同,且能有效提升演绎度,就可以大致将规律确认下来,不过这么一来,倒是可以应允曹家族长的请托,绕远路把济州南部的世家都拜访一遍。” 上午徐胜处理完两件匿名举报的冤案后,便打算像陈家那回一样趁早离开,免得引发冲突,谁料之前铁青着脸离开的曹家族长,居然又再度现身,并和颜悦色地请他们留下来享用午餐。 这等胜过翻书的变脸神功有些惊悚,唐徵明担心宴无好宴,很可能埋伏了五百名刀斧手,只等着摔杯为号,因此建议徐胜赶紧离开,但徐胜觉得曹家族长看起来没那么蠢,还是决定赴宴,看看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午宴上,曹清高度评价了徐胜的作为,认为能起到震慑众邪,肃正风气的作用,称赞他是一股洗刷济州江湖的清泉,是久旱百姓期待的及时雨,又感谢他帮忙清除了曹家的败类,揪出了漏网之鱼。 这幅场景若是被不知情者见了,只怕会以为徐胜是曹清亲自请来的干将,还是三顾茅庐的那种。 直到午宴即将撤席,众人头顶都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曹清这才说出自己的目的,原来他刚出生不久的孙子即将过百日周岁,而他打算摆一场盛大的百日宴,邀请济州各个世家的盟友来参加,徐胜一行人若是顺路的话,不妨替他送一下请帖。 怎么说呢? 这番话若是翻译得直白一点,就是—— 不演了,没错,老子就是要拖其他世家一起下水,不能只我曹家丢人,理由我都替你想好了,赶紧去吧,一定要狠狠折腾他们一番,不用给我面子。 当时徐胜不清楚对方是真的想拖人下水,还是另有盘算,并未答应,只说自己要考虑一下,结果还被对方挽留,住在了曹家在城中包下的客栈中。 如今双方目标一致,各取所需,倒是不妨顺水推舟,就此应下。 翌日,徐胜起了一大早,便听到院子里有拳脚演练的声音,进入一看,只见庄喆脚踏七星,双拳虎虎生风,招招重击,全无道家神气冲和之态。 其人重拳钻打,崩肘冲心,掠掌砍腹,扬掌作虚,而且不止于上身,下盘足腿相互配合,寻机跺、踢、蹬、踹,时而腾跃遥去,时而侧闪避身,可谓动如脱兔,攻势又疾又重,虽有煞气,却意在伏魔,刚猛卓然。 等到对方一套拳法打完,徐胜才出声道:“道长好兴致。” 庄喆如梦初醒,望了一眼四周,见没有别人,松了一口气,满怀歉意道:“罪过,一时兴起,沉浸其中,倒是忘了此举可能会扰人清梦。” 不等徐胜询问,他主动解释道:“昨夜忽生灵感,两门停滞多年的功法破了瓶颈,不免欢欣雀跃,技痒难耐,忘乎所以。” “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说起来,此事还得多谢侠僧。” 庄喆恭恭敬敬向徐胜拜了一拜,而且不是拱手,而是双手合十,特示尊重。 徐胜心中打了个突,这都会被发现,莫非庄道长修行的灵格中有涉及占算、推断因果的灵能? 大意了啊! 庄喆接着道:“灵感不可能毫无由来,细思近日作为,必然是因为见侠僧义举,心绪激荡,乃得催生,当日贫道曾言‘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果非虚言。” 他心中感慨万千,过去曾听人说只要跟在圣贤身边观摩,无须言谈请教,就能受益匪浅,当时他还不信,以为是古人夸张之言,现在才知道是自己肤浅无知。 一定是自己胸中潜藏的正义之心,被侠僧的正气诱发,作用于神智,这才萌发灵感,一举突破瓶颈。 肯定是这样,不然没法解释为何是两门功法同时突破,若说是平日厚积薄发之效,也顶多一门,哪有这般巧合,两门武功薄发的时机恰凑到一起。 徐胜闻言,松了一口气,对方自行想好了解释,倒是免去他寻找搪塞的理由。 “干嘛呢,大清早的不睡觉,在这打拳,瞧,把太阳都打得气血翻腾了。”唐徵明揉着睡眼来到院子,抬头一看,朝阳刚露出半个头,火红一片。 徐胜纠正道:“我辈习武之人,本来就该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朝练晨曦,晚练夕霞,是你太惰怠了。” 唐徵明打了哈欠,道:“有了媳妇的男人,早上起不来是正常的,早起才不正常,想当年乔师兄刚新婚那会儿,一身横练工夫都退步了,刻在戒律堂正厅的那首戒律歌唱得好,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财是下山猛虎,气是惹祸根苗,看来四字有害,不如一笔勾销。” 这时,厢房内传出绮梦哀怨的声音:“夫君,你这是对妾身有什么意见吗?既然觉得是刮骨酷刑,以后还是禁了吧,免得受苦。” 唐徵明一个激灵,立即精神抖擞,义正辞严道:“娘子你聽錯了,我方才說的是‘无酒不成礼仪,无色路断人稀,无财世路难行,无气反被人欺,看来四字有用,劝君量体裁衣’。” 接着,他又对徐胜指点道:“师弟,古人云‘成家立业’,不成家何以立业,独善其身误人误己,出双入对大道可期,劝你尽快找到意中人,成就仙侣良缘,此乃师兄肺腑之言,千万铭记在心。” 徐胜正色道:“师兄这般现身说法,血泪之言,师弟绝对铭记在心,想忘记都难。” 唐徵明哭丧着脸,传音入密道:“不该让她踏入修行的,强健体魄倒在其次,这般耳聪目明,将来可如何是好?” 徐胜一语双关道:“不欺暗室即可。” 唐徵明翻了翻白眼,道:“说得简单,真轮到你就晓得苦头了,我劝你要么娶个脑子聪明但是身体柔弱的,要么娶个身体强壮但是傻乎乎的,万一娶到脑子聪明又有武艺傍身的,就自认倒霉吧。” 徐胜拱手道:“师兄爱妻心切,我懂的。” “你懂个屁!”唐徵明看向庄喆,“道长年纪也不小了,不考虑找个伴吗?” 庄喆没想到这把火居然烧到自己这边,忙道:“贫道属意的教派是要出家的,此生不会娶妻。” “道士还出家,你们不是讲道侣的吗?” “道侣非是情侣,无关情爱,乃是携手共寻大道之侣。” “男人跟男人也可以?” “不分男女,志同道合即可,外人谈及道侣,多以为是指鼎器,此乃误解,还望明鉴。” 唐徵明点了点头,一副受教的表情,接着向徐胜问道:“考虑了一晚上,怎么样,要接受对方的提议吗?” “此举对我也有益处,便是没有曹族长的请求,我也打算四处走一走,就是不免延误大家的行程。” 庄喆道:“本来就不曾约定日期,何来延误一说,何况拖了这么多年,贫道也不在乎多拖几日。” 唐徵明道:“我也是,离家都好几年了,不差这一天两天,关键在于,万一有诈,曹家使计赚我们入彀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真是曹家使计,”徐胜顿了顿,露出和善的笑容,“那就记在本子上,等将来神功大成,再寻他晦气。” (斋主:长章一篇,顺便请个假,明天要陪老婆去医院产检) 第二百二十四章 完美的逻辑 曹家并未使诈,因此徐胜这一路走得非常顺畅,几乎可以用“闻风而降”来形容,每当他即将抵达某地时,当地的世家豪强就会效仿曹家,清理一番族内的冤案。 不清理不行,虽说如曹家那般明明清理了冤案,却有族人宁可相信外人,也不愿意相信家族,传出去颇为丢人,可这么做毕竟能筛掉一波,落到侠僧手中的冤案就能大幅减少。 死在自家人手里跟死在外人手中,意义截然不同,前者是肃正家风,站得住理,而且完全可以隐瞒案件数量,后者是被人裁决,理亏又丢人,而且案情会被对外公开。 曹家若没有事先清理一波,当天落到向徐胜手里的案件绝对不会只有两个,而外人也不清楚曹家之前究竟审理了多少冤案。 此外,随着侠僧在济州的名望越来越高,其信用也越来越重,远非在夏侯家、陈家时能够比拟,人们都相信他有能力、有胆魄、有决心替人伸张正义、洗刷冤情,并非吹捧出来的假大侠,因此愿意冒险向他求助的人也越来越多。 其余世家若不效仿曹家,先行平复族人的怨气,万一到时候一口气爆出几十件冤案,绝对丢人丢到姥姥家,沦为全济州的笑柄。 世家有点不为人知的肮脏事在所难免,毕竟族人一多,肯定会发生利益冲突,而在家族这种讲究人情世故的环境里,铁面无私的人根本当不了执法者,免不了会根据亲疏远近来拉偏架,故而没有哪家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没有腌臜事。 但脏归脏,可你连装模作样的打扫都懒得打扫,被揭露出里面的脏污狼藉,那就别怪同行笑话你无能。 至于集和全族高手对抗徐胜,更是没一家会去做。 且不说有四品宗师坐镇的曹家都放弃了抵抗,凭一家之力胜算寥寥,万一抵抗成功,阻止了侠僧伸张正义之旅,岂不是要让排在自己后面的世家白捡好处? 凭什么! 成功压服侠僧的家族,既要背负藏污纳垢的江湖骂名,又要承受一位潜力无穷的天才的敌意,还很有可能付出族中高手伤亡的代价,而换来的只是其它世家的几句感谢。 只要掌权者的脑子没有被驴踢了,就决计不会做出这等抉择,甚至就算掌权者的脑子被驴踢了,下面的人也不会顺从。 比起牺牲自己,救别人上岸,他们宁可选择拖着别人一起溺水。 至于所有家族联合起来对付徐胜? 夏侯家、陈家、曹家第一个不答应! 在这般“共识”之下,济州世家无不倒戈卸甲,以礼来降,而徐胜每攻陷一处,令一方世家自动清理族内冤情,“传道者”的演绎度就能提升3%--5%,具体多少视世家肃正内部的力度而定。 其中绝大部分的世家中,都免不了有几名族人宁可选择相信侠僧,也不愿意相信家族,没有在内部肃正的时候出首,而他们举报的冤案大多牵涉族中掌权的那几户人家。 简而言之,就是他们不相信那些掌权者会把刑罚之刀砍向自己,担心对方会先一步杀人灭口,只能寄希望于外人。 不过其中也有例外,山阳郡许家肃正的力度最强,他们不是等受害者出首告状,而是主动清理冤案,凡二十年内的案子,哪怕苦主已经全家死绝,照样对凶手严惩不贷。 他们敢这么做的底气,在于家学刑名,以法度治家,族风本就严正,二十年中仅有一个案件与主家有关,因此也乐得拿那些位于权力边缘的族人开刀。 也只有那一次,在徐胜的例行宣言后,当天晚上没有一名许家族人向他求助,第二天无所作为。 于是,送徐胜一行人离开时,饶是许家族长颇具城府,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而几名年轻小辈更是喜不自胜,嘴巴都快裂到耳根了。 在世家与侠僧的无形比拼中,世家终于扳回一局——至少他们是这么认为的。 此后没多久,济州各地就传遍了此事,人人皆言,世家皆为藏污纳垢之所,唯独许氏独树一帜,洁身自好,其家风严正,可见一斑。 究竟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毋庸多言。 当所有济州南部的世家都被徐胜拿着曹家请帖的拜访了一遍后,“传达者”演绎度赫然突破了40%的大关,于是他不得不认真考虑一个问题,要不要返身去济州北部走一圈? 正当理由他是有的,甭管为曹家孙子发请帖一事有多假,也甭管那些接到请帖的家族有多恼怒曹家的不讲义气,以及决心要给曹家孙子送上一份“大礼”,至少这个理由足以搪塞外人,在明面上过得去。 然而,看徐胜一行人的足迹就知道了,他们是从济州的东北方踏入,朝着正南方而去,这才是真正的目的地,结果为了替曹家送请帖,已经沿着济州顺时针绕了半圈,倘若再绕掉剩下的后半圈,便要绕回东北方的起始点,这等姿态未免太过刻意,连基本的体面都不要了。 要知道,徐胜一开始根本没有“肃正济州世家风气”的打算,完全是因为被牵扯入夏侯家内部的政治斗争,这才决心将错就错,沿途顺手扫荡一番。 当然,跟提升灵格演绎度这等大事相比,体面一事根本无足轻重,若将剩下的济州北方世家全部扫荡掉,徐胜预计“传道者”的演绎度能突破90%,这等速度简直绝无仅有——过去也没人敢像他这么干。 只不过这么一来,又要耽搁众人的行程,因此徐胜还得征求其他人的同意。 “万事都不及灵格修行重要,而且我等所为也并非作奸犯科,乃至堂皇正大的行义之举,相比之下,些许体面算得了什么,耽搁的那点日子更是不值一提。” 为了演绎灵格,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的庄道长全力支持徐胜,表示一切以修行为主,既然找到了合适的演绎方法,就不该瞻前顾后,此乃经验之谈。 “我之前就说过了,行程什么的无所谓,又不曾同家里人定下时间,早一两个月晚一两个月没差别,另外,这一路走来,我的灵格演绎度也莫名提升了不少,看来你当初的提议没有错,你是传法人,我来保护你,这同样是一种‘护法’。” 站在唐徵明的立场,不仅希望肃冤之行继续进行下去,甚至还巴不得世家动武抵抗。 在夏侯家那次,他的灵格演绎度提升得最多,后来多为躺赢,对手总是不战而降,导致演绎速度放慢,令他遗憾不已,整个南部扫荡下来,灵格演绎度才提升了12%,若是次次动用武力,收获至少是三倍。 可惜啊,那群世家不配合,不愿意当鲁莽反派。 唐徵明和庄道长都不反对,剩下有参事权的便是方清月,不过她此行没有任何目的地,只是随同徐胜外出游历,去哪里都一样,因此这一话题其实与她无关,但她仍有话要说。 “其实,徐大哥的顾虑毫无意义,事到如今,别人只怕早就认定你是冲着四海盟来的。” “为何?” “抽丝剥茧,对世家动手的起始是夏侯家,那为什么夏侯家的人会找上我们?” 徐胜不假思索道:“因为长河城。” 方清月又问道:“那么继续往上追寻,为什么我们要插手长河城的事?” 提示到这里,徐胜已是明了缘由,恍然之余,不由无奈摇头:“阴差阳错,居然形成了一条自圆其说的逻辑链,辩无可辩。” 唐徵明仍是一头雾水,不解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又提及长河城?我们之所以去长河城,不是因为此城与燕州相邻,是我们往南走的必经之路吗?” 徐胜解释道:“这是站在我们的立场,但换成别人的视角,你觉得他们会如何看待我们的行程,你试试强行找一个有关联的原因。” 唐徵明微微皱眉,思索道:“莫非是因为……长河帮帮主裘祖义?” 徐胜点了点头,又问道:“我们为什么会跟裘祖义扯上关系?” “记得是因为裘祖义要来接齐家的那小子逃亡,对了,那小子叫什么来着?” “齐家二公子齐叔治,你还记得此人是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一个小地方的土豪公子,家族人口过百,跟济州这些世家豪强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说着说着,唐徵明脑中灵光一闪,立即脱口而出:“四海盟弟子!” 徐胜摊手道:“没错,所以你看整条逻辑链形成了,侠僧追捕治下逃犯,而四海盟试图庇护逃犯弟子,与侠僧产生了冲突,于是被惹怒的侠僧有意要给四海盟一个教训,便一步一子,先以裘祖义为由插手长河城之事,再通过长河城引出夏侯家,然后以夏侯家的权力斗争为起始,成功找到了惩戒四海盟的大义理由。” 庄道长一边点头,一边评价道:“条理清晰,前后自洽,绝对是这么一回事,不会有错的,若有谁说一切只是误打误撞,贫道一定会笑他是个天真的傻瓜,没有江湖阅历,不知人心险恶。” 徐胜唏嘘道:“若非我是当事人,只怕也要信了,实在是太合情合理了。” 唐徵明努力合上张开的嘴巴,郑重其事道:“有一说一,虽然我是当事人之一,我还是信了,师弟你老实交待,一切是不是你算计好的。” “想要布成此局,单靠过人的智慧可不够,还得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才行,毕竟我又不可能知晓夏侯俊的心思,哪里猜得到夏侯家会发生内斗。” 庄道长道:“但在别人眼中,只会将一切归结于你掌握了某种预知未来的灵能,毕竟佛门的因果以小见大,也有预言之效。” 徐胜闭目道:“看来,无论我跳进哪条河里都洗不清了。” 唐徵明无所谓道:“那就不洗了呗,反正我们已经决定要北上,理由已不重要,让他们怀疑去吧,说不得忌惮之下,更无胆量抵抗……话说回来,咱们这一路走得如此顺利,是不是也有这部分原因在?” 庄道长寻思道:“设身处地,贫道肯定会为侠僧的缜密谋略而惊骇,不敢轻举妄动,免得遭到算计,落得更为凄凉的下场,而两害相权取其轻,放弃抵抗无疑要体面得多。” 众人正讨论间,小清拿着一封信走了过来,交给徐胜,并道:“这次是那个绑着辫子的家伙。” “曹家的人。” 徐胜点了点头,这段时日以来,不断有人向他通风报信,告知他关于“下一站”世家的消息,其中以许家和曹家最为积极,给了他不少有用的情报。 拆开信看了一眼,徐胜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唐徵明问道:“有不好的消息?” 徐胜放下信,道:“北部的世家联合起来了,他们各自派出代表聚首,虽然没有探知到会谈的内容,但十有八九是为了对付我们。” 显然,别人也通过完整的逻辑链推理出了结论,而当他们确信徐胜是冲着四海盟来,不会放过剩余的世家后,北部的世家立即采取了行动,没有坐以待毙。 他们很清楚,已经被徐胜拜访过的世家不会与他们联手,只会竭力捣乱,于是果断放弃了济州南部的世家,只联合了离徐胜一行人比较远的盟友。 唐徵明拿起信看了一眼,叹息道:“咱们的行动还是太慢了,给了别人反应的时间。” 方清月皱眉道:“这下怎么办,一直以来我们都是逐个击破,若是让这些世家联合起来,怕是很难逼迫他们让步。” 庄道长不无担忧的问:“要放弃吗?” 徐胜又将信的内容看了一遍,道:“不,我们还有机会,他们并没有公开打出名号,而是选择了暗中集会,有意避开外人耳目,也就是说,他们不会正面下战书,约我们一决高低。” 唐徵明道:“这是当然的,将近半数的世家联合起来,就为了对付我们寥寥数人,这相当于半个四海盟合力对付一个连五品灵修都没有的小团队,此事若传了出去,怕是所有与会者都要被人耻笑无胆无能,这还不如肃清族内冤案,主动投降呢。” “他们要挡住我们,将战力分散开是没有用的,只能预估我们的路线,然后在下一个即将被我们拜访的世家集合,守株待兔,所以我们应对起来也非常简单,无非就是‘隐匿行踪,声东击西’八个字。” 第二百二十五章 凶吉 北方世家当然不敢公开宣称对付徐胜,徐胜如今的名头实在太响亮了,济州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形象深入人心,较燕州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徐胜在燕州干了好几年“刑罚无私”,燕州百姓早就习以为常,而济州百姓还是头一回遭受这样的冲击。 原来真的有大侠愿意为他们这些底层出头,原来真的有人敢不顾安危得罪世家豪强,原来世家豪强也有忌惮畏怯的对象! 如今的徐胜在济州百姓口中,早已是“明王转世”,距离“在世明王”也就一步之遥,甚至有人称伐恶才是大慈悲,侠僧分明是地藏王转世,来渡人间之鬼。 只不过对这一观点的认同者不多,大家还是普遍觉得菩萨、佛祖当以慈悲为怀,明王的形象更为贴切。 正如曹家族长所言,依照善恶二元论,徐胜既然是来涤荡邪恶、为民张义的真大侠,对抗他的自然就是恶贯满盈、暴内陵外的大恶人——世家豪强在当地百姓眼中也的确就是这么个形象。 世家可以不在乎升斗小民的看法,却必须在乎族人的看法,“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他们或许没听说,但道理还是懂得的,一旦失去宗族凝聚力,家族便名存实亡,而偏偏认可“侠僧是善”的族人数不胜数,甚至还有人掐着指头计算侠僧上门拜访的日子,这便更令他们不敢大张旗鼓地对抗侠僧,只能暗中串联。 掌权者自然觉得侠僧多管闲事,跨州执法,侵犯他们的权威来成就自己的名声,简直岂有此理。 平民百姓则是箪食壶浆以迎,既然上位者践踏法理,尸位素餐,那他们请一位大侠来拨乱反正,替他们伸张正义,又有什么不对?总不能只准上位者鱼肉,不许他们反抗吧? 此事各有各的道理,无非看屁股坐在哪边,而底层人多,说的话自然更响亮些,更遑论掌权者也并非一条心,侠僧之名能传播得这么快,亦有南方世家在推波助澜。 唐徵明等人想通这一点后,也纷纷赞同徐胜的提议。 “没错,他们只能等我们上门,我们却没义务依他们的想法前行,大可中途改道,来个中间开花,无非多绕些原路,而且由于他们集合了战力,反倒会令族中空虚,只要我们成功肃清了冤案,他们难道还能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不成?”唐徵明底气十足。 颠倒黑白的手段对付没背景的散修也就罢了,若用来对付徐胜这种有靠山的人,真把事闹大了,莲花寺出面高呼一声,把五湖四海的耆老名宿都喊来当见证人,在各种灵能辅助下,什么真相查不出来,到时候丢脸的只会是四海盟。 方清月亦道:“而且他们的联合并非铁板一块,从之前的经验来看,清理了族中冤案的世家会迅速倒戈,我们每成功‘攻陷’一个家族,对方的力量就会减少一分,而我们的助力则会增加一分,所谓的北方联合不过是外强中干的沙堡,这边挖一块,那边挖一块,转眼就会彼此生疑、分崩离析。” 庄道长犹疑道:“怕就怕,他们用预言类的灵能来预测行程,我们就算中途改道也可能撞进他们的埋伏中。” 徐胜道:“此事简单,可以找南边的世家帮忙,他们族中肯定不缺乏能遮蔽预言术的灵修。” 唐徵明拍手叫好:“妙啊!四海盟实质上已经分成了两种立场,南边的世家其实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利用世家来对付世家,这才是最好的方法。” “此事就这么定了,等会儿便找那位送信的使者,让他替我们传个口信,我们也不妨停下行程,在此地歇息数日,等待消息,顺便迷惑北边。” 徐胜行事果决,从不拖泥带水,他正要起身,忽而想起一事,向方清月道:“你现在替大家占一卦。” 方清月先是疑惑,旋即恍然,忙拿出一把蓍草结扎成棍,以灵能卜筮。 她的灵格“巫觋”拥有占卜灵能,只是需要道具配合,其中效果最好的是龟壳,其次是蓍草、铜钱、牙牌,但临时找一个龟壳并不容易,蓍草、铜钱倒是较为常见,随身就有携带。 方清月在进行了一番外人眼中的谜之操作后,缓缓道:“卜筮结果显示,心想事成,一帆风顺。” 虽然是大吉大利的结果,但众人脸上并无喜色,敌人已经联手,哪怕现在想出了应对之法,无论如何都算不上一帆风顺。 彼此稍稍对视,庄道长开口道:“被对方先下手为强了,看来他们也认可了之前的推论,认定侠僧拥有占算未来的能力,因此先一步蒙蔽天机。” 徐胜道:“我有疑问,所谓的蒙蔽天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天道渺茫,无穷无垠,寻常灵修真能做到搅乱天道灵机?“ 庄道长解释道:“我们常说的蒙蔽天机,通常是指针对性地蒙蔽一部分天机,想要搅乱整个天道灵机,非一品灵修不可为之。” “一部分是指什么?” “对地或对人,前者是指搅乱某一地域的所有灵机,凡在范围内的灵修皆会失去占算之能,但这种事也不是寻常灵修能够办到,至少也得是四品灵修,而据贫道所知,四海盟的四品灵修中并没有谁的灵能涉足这方面,故而不妨排除这一可能。 “对人则依照施法对象分为敌我,对自己使用,可以蒙蔽掉一切与自己相关的占算,这是最简单也最为实用的方法;对他人使用,则会干扰对方的占算结果,但想要成功施法,要么在很近的距离,要么通过媒介。” 徐胜琢磨道:“也就是说,最大的可能是对方屏蔽了自身,不在我们的卜筮范围内。” 没了济州北方的世家,徐胜一行人自然会一帆风顺。 庄道长谨慎道:“也可能他们暗中派人取走了我们掉落的头发,作为媒介,双管齐下也不无可能。” 唐徵明道:“不管哪种都无所谓吧,反正结果就是卜筮失灵,不过我们本来就不是靠算卦来决定行程,搅乱天机对我们没有太大影响,真正害怕这一点的是他们才对。” 这时,坐在一旁的绮梦忽然开口道:“若说占卜的话,其实我修炼的‘灵徒’亦有相关的灵能,而且与方公子的卜筮原理不同,我的灵能并非依靠自身占卜,而是请求神明帮忙,再从神谕中得知结果,故而蒙蔽我的灵机并没有作用。” 唐徵明迟疑道:“可对方若是隐藏了与自身相关的灵机,占卜照样没有作用,除非你请求的神明强大到足以无视对方手段的程度,可这种层次的神明不会回应你吧。” 九品灵修获得了一尊强大的神明作为靠山,这样的例子过去不是没有,甚至有修炼了“驯兽师”的灵修在机缘巧合下驯服了一只上古神兽幼崽的先例,但这种事未免太考验运气了。 绮梦乖巧道:“我只是这么一提,而且之前我试过几次,通过灵能占卜出来的结果十分简陋,只有大凶、凶、吉、大吉四种,没有任何具体的指示,无法借此预知敌人的位置。” “其实,试试也没什么关系,”徐胜忽然开口道,“若敌人屏蔽了自身,那么我们无论如何占卜,都只会得出吉或者大吉的结论,可万一不是这两种结果……就有意思了。” 众人听出弦外之音,不由得眼睛一亮,不约而同地目光投向绮梦,而绮梦也没有推辞,稍作深呼吸后,便拿起作为魂器的御币,现场跳起祈神舞,同时催动灵能,背后浮现一名红白巫女的虚影。 一轮祈神舞跳完,一股不算强烈的神力波动凭空出现,一闪而逝,接着绮梦手中的御币顶端的白纸上渐渐浮现文字。 众人纷纷伸长脖子凝视,只见白纸上赫然写着—— 大凶! …… “武僧,灵能‘拳掌精通、棍法精通’,药师,灵能‘百草识别、药理溯源、不药而愈’、禅师,灵能‘醍醐灌顶、禅心不动、明心见性’、传道者,灵能‘言出法随、慧眼识才、有问必答、薪火相传’。” 庭院的花丛中,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泰煞回忆着关于此次刺杀对象的情报,不由感慨,侠僧明明是以武力撑起自身的侠名,结果修炼的灵格中竟然没有可以直接伤敌的灵能,若非再三核实,确认情报无误,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一结果。 不过,这也间接证明侠僧空想的确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武道奇才,不需要借助灵能,靠着一身武艺就能越阶挑战,在当下的修行界愈发显得可怕。 若非委托人开出的酬金实在过于丰厚,叫人难以拒绝,泰煞其实并不想刺杀这种受到宗门看重的弟子,失败且不论,成功得手之后,照样会有许多麻烦。 当然,比起有家有业的四海盟,作为杀手的泰煞没有“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顾虑,莲花寺虽强,却也只管得了燕州,管不了整个天下,届时他只需往某个犄角旮旯一钻,避过了风头,再改名易容出山,莲花寺亦拿他无可奈何。 “反过来讲,只要对付得了侠僧的武功,此人便不足为虑。” 作为专业的杀手,泰煞自然不会莽撞行动,连目标会哪些灵能都不调查清楚就来刺杀,他可是借助组织收集到了足够多的情报,并制定了相应的刺杀计划,这才决心出手。 行动前,泰煞请组织内的高手蒙蔽了空想一行人的灵机感应,令其无法通过占卜、心血来潮等手段来感知危急,若非灵能“禅心不动”可以豁免精神影响,他甚至能让侠僧的武者直觉也一并失效。 念及此处,泰煞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照镜剑,此剑是对付侠僧的关键,亦是他的底气所在。 众人皆知,侠僧身上携带着莲花寺的至宝“阐提戒刀”,此刀除去神兵的基本特性外,还拥有克制佛门功法的特效,这亦是对方执掌刑罚的象征。 但是别忘了,侠僧本人亦是佛门弟子,修炼的武功也多为佛功,阐提戒刀对他同样有克制之效,而照镜剑在与兵器碰撞的时候能够模拟对方的特效,并且可以选择性的模拟,也就是说,泰煞完全可以选择模拟阐提戒刀克制佛门功体的特效,却无视其使用限制。 “以彼之矛,反攻彼盾”便是此次刺杀计划的核心,当然,泰煞本身也是一名五品独一型灵修,这是他敢接下委托的底气所在。 他的灵格是“罗酆鬼神·泰煞”,乃是出自道教的阴间神话“罗酆六天”。 道教以罗酆山为冥界之山,传闻为酆都大帝统领的鬼所,其麾下有六天鬼神,主断人间的生死祸福,分别为:纣绝阴天宫、泰煞谅事宗天宫、明晨耐犯武城天宫、恬昭罪气天宫、宗灵七非天宫、敢司连宛屡天宫。 泰煞觉醒的独一型便是六天鬼神中的泰煞谅事宗天宫,这也是他的杀手代号的由来。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虽然没有看见人,但泰煞光凭声音便能确定,来者正是此行的目标,当即屏息凝神,降低存在感的同时,连杀意也一并摒除。 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侠僧空想出现在事先中,泰煞赶紧低下头去看对方的影子,避免因为自己的目光而引起对方的警惕。 然而,他的反应似乎晚了一步,侠僧明显有所察觉,停下了脚步,在庭院中环身四顾,当然最后仍是一无所获。 如果连这点隐藏的手段都没有,泰煞又哪里敢来刺杀一位越阶胜敌的六品灵修。 “有人在吗?” 侠僧十分警惕的问了一句,并且催动了灵能“有问必答”。 不过,泰煞事先针对这一点做了防备,利用灵能将身体化作枯木,丧失了语言能力,自然无法做出回答。 侠僧原地等了一会,见没有回应,这才收回了怀疑的目光,自嘲一笑,大步接着向前走去,离泰煞预定的动手位置越来越近。 四步、三步、两步……就是现在! 泰煞毫不犹豫,催动体内元功,身体由枯转荣,半息内完成了从静止不动到全力以赴的转变,身形化作一柄黑暗长矛,朝着侠僧破空贯出。 可就在他冲出的瞬间,忽觉体内经脉剧痛,宛若被万虫啃咬一般。 自己竟不知何时中了剧毒! 第二百二十六章 只有这样? 在敌人将自身屏蔽的前提下,占卜得到了“大凶”的反馈,这意味着什么,就连唐徵明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下意识地来到绮梦身边,小心地观察四周。 庄道长面露紧张之色,施展出一门侦查类法术,探测四周异常的灵力波动,却是一无所获。 这一结果并没有让他安心,反而更添焦虑,咽了咽口水,道:“对方不会这般不智吧,派人刺杀等于授人把柄,无论成败,都会陷自己于不义。” 徐胜道:“正常而言的确不该,但谁能保证对方不会犯浑呢?人数越多,犯浑的几率越大。” 群体的平均智商与人数成反比,之前对付的世家,他们的决策者通常只有一人,而且还要综合考虑族中高手的想法,因此不免要三思而后行,可如今的北方世家联合,每一位参与的世家代表都有决策权,彼此间不是上下级,没有约束力可言,不需要征得所有人同意,只要有一人犯浑,私下雇佣杀手,其他人亦无法阻止。 方清月点了点头,道:“再自私一些,之前的世家不敢这么做,是害怕遭到莲花寺的针对性报复,现在却有半个四海盟作后盾,我们便是要追究,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家雇的人,虽然不至于法不责众,但也没法采取同等报复,毕竟我们是正义的一方,必须讲证据,不能伤及无辜。” 唐徵明道:“这些世家哪有什么无辜!而且现在也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不是应该商量如何应对‘大凶’吗?” 徐胜道:“目前也只是猜测,刺杀是最大的可能性,而非唯一,也许这个‘大凶’是指当地会遭到大妖入侵,便如八岐蛇魔那次一般。” “怎么可能!真要是大妖入侵,多少会有点迹象,而我们连半点风声都没有听见。” “总归是一种可能性,眼下我们能做的也无非是提高警惕,布置陷阱,毕竟敌人在暗我们在明。” 唐徵明一拍手,道:“陷阱好啊,多布置一些,哪怕我们没有主动权,也该多留一些反击的保障。” 徐胜想了想,道:“那我先配置一些灵隐毒,撒在院子各处,此毒对常人无害,但中毒者一旦催动灵力,就会全身经脉剧痛,而且无色无味,极难防备,唯一的缺点在于毒性一般,别指望它能发挥出见血封喉的效果。 灵隐毒的本质是放大痛觉,给中毒者带来强烈的剧痛,造成的伤害反倒微乎其微,坚毅之人完全可以凭意志强行忍受,它最大的作用在于打断敌人的刺杀,给我们反应的时间,因此万一真的遭到刺杀,即便拖延时间,敌人身上的毒素也不会爆发。” “你还懂得配毒?” “药毒同源,精通药理之人,自然也懂毒理。” 徐胜虽然没想过当神医,但为了演绎“药师”灵格,还是记住了不少方子,而且他还有“百草识别”和“药理溯源”两种灵能,只要尝一遍草药或者丹丸,就能记住药性和配方,眼下不过是从庞大的药理知识库中找出一个适合的毒药。 小清忽然道:“毒的话,我也可以。” 说着,她将雨伞打开,伞底立即“哗啦啦”降下带毒的暴雨。 六品灵格“雨女”并不携带毒性,但九品灵格“蛇带”跟七品灵格“濡女”都有毒,后者甚至有一项专门与之相关的石化灵能,此外,小清的身体经过灵格的改造,她的体液也带有一定的毒性。 徐胜伸手接过一瓢毒水,饮下后利用灵能辨析“药理”,道:“毒性不差,光是接触就能生效,会让人的身体逐渐麻痹,变得如同石头,只不过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发挥出来,我先给大家配一些解毒药,以免不小心触及。” 方清月道建议道:“我们可以将这些水洒在院子里的花丛树木上,即便别人发现了也只会当成寻常的浇水或残留的露水,而且这些地方也是首选的藏身之处。” 此时此刻,徐胜和唐徵明无比怀念空真师兄,若有他在,根本不需要弄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只消放一些血,再用水稀释一下,随意撒到院子的各个角落即可。 其血液毒性之烈,强如酒吞童子体验了都说好! 唐徵明犹有担心,道:“在场之中,绮梦修为最弱,容易被敌人针对,万一被虏为人质就麻烦了,须得多加一重保障。” “此事简单,我将自己的一项灵能借给她,关键时刻足以自保。” 徐胜当即使用灵能“薪火相传”,将灵能“雷峰宝塔”借给了绮梦。 绮梦闭目感知了一番“雷峰宝塔”的效果,犹豫道:“此灵能确实强大,但叔叔借给我后,岂非少一张底牌。” “放心吧,此灵能于我不过锦上添花,武道才是我的根本。” 绮梦回忆过往几场徐胜的战斗,也不矫情,微微一拜,道:“那便谢过叔叔了。” 随后,众人各自商量该如何提防敌人偷袭,定下相互配合的战术方案,而徐胜提议由自己担任诱饵,引蛇出洞。 …… 在泰煞出手刹那,徐胜立时察觉异样,转身瞧去,只见一道宛若阴影构成的长矛朝自己射来,但似乎是受到了灵隐毒的剧痛干扰,长矛射至中途便退化成人形。 徐胜哪里会跟对方客气,甚至懒得开口询问,双手一抬,正逆滔天掌迎面击出,两股相反的劲力笼罩整个院子,令对手无从躲避。 泰煞强忍着剧痛,再度将身体化作黑暗长矛向前射出,矛尖透着阴秽之气,能污染神魂。 但这种勉强施为的手段如何抵得过徐胜的完满一击,彼此尚未碰触,狂暴逆冲的掌劲便将黑暗长矛撕裂开来,爆碎四溅。 徐胜并未就此松懈,敢来刺杀他的人,怎么可能只有这点手段,连忙运转百川归流劲,试图将溅射出去的黑暗碎片摄取到掌心,再以明王真火煅烧,彻底灭杀对手。 “呜呜呜——” 就在这时,四周响起了鬼哭神嚎,三尊红发獠牙,狰狞凶恶的鬼王凭空显现,其相貌各异,分别为赤虎鬼王、散殃鬼王和千眼鬼王,各有神通。 此外,还有成百上千的厉鬼幽魂盘旋飞舞,尖声嚎叫,阴森恐怖的气息迅速弥漫开来,将天上的光线彻底吞噬,霎时,小小的庭院化作冥界鬼域,黑暗不见无指。 哪怕拥有天龙法体,徐胜也不愿意尝试承受鬼魂的冲击,也不想去测试天龙法体这种横练武功能否抵挡魂体,尤其对方的数量如此庞大。 他当即中止掌力吸摄,全力运转大轮明王真气,顿时浑身如罩烈焰,宛若大日降临,驱散黑炎,在漆黑一片的鬼域中显得格外刺眼,试图俯身的厉鬼幽魂刚一接触,便被明王真火灼烧得魂飞魄散。 《大轮心经》作为莲花寺的镇教内功,在这个无法通过吸收天地灵气来修炼的世界,强如道虚方丈、叶衣圣女也没有修炼圆满,单论内功修为,徐胜远远凌驾同阶灵修之上,至少也是四品级别。 一时间,就连那三尊鬼王也被徐胜此刻爆发出来的气势所震慑,停住脚步,不敢上前。 但它们不敢动,徐胜却没工夫跟它们玩眼瞪眼的游戏,双手十指一张,十道梵天轮指激射而出,璀璨金光将黑暗彻底撕裂开来。 常人学会了梵天轮指,都只会用一根手指单发,而且一般都是惯用的那根手指,因为不同的手指有不同的运劲法门,想达到十指如意的地步,至少也是大成境界,但更重要的是梵天轮指消耗真气颇多,十指齐射容易浪费,论效率不及一指连射十次,因此要省着用,免得敌人尚未杀死,自身真气便已告竭。 因此,像徐胜这样完全不在乎真气消耗的习练者,找遍莲花寺上下也找不出来第二个。 可这么做的效果十分显著,在十道梵天轮指的耀耀光辉下,两头鬼王被当场击杀,连半点神通本领都来不及释放便已魂飞魄散,不留丝毫残渣,而那些飞舞的厉鬼幽魂甚至都没有接触到指气,只是被金光照到,便如雪消融。 剩下的那一头千眼鬼王也遭到了重创,身体被破开两个大洞,滚滚阴气从中散出,气息迅速衰落,当即顾不得契约,双手在身前一扒,撕裂出一个冥界通道,仓惶跳入其中,消失不见。 只一照面,原本气势汹汹,仿佛要魔染天下的鬼族军团便已亡的亡,逃的逃,驱逐一空,而且连徐胜的一根毛都没有伤到。 瞧见这一幕的泰煞心下大骇,他知道侠僧是靠一身武功称雄武林,已经尽可能往高了估算,没想到还是小瞧了对方,不由萌生退意。 可旋即他转念一想,侠僧此举很可能是在逞强立威,试图将他吓走,毕竟消耗了那么多的真气,未必能支撑接下来的战斗。 而且,那批鬼族手下可是他积攒了八年的心血,此时收手,便要血本无归…… 电光石火间,泰煞已然做出决定,他还有杀手锏没有动用,胜负尚未可知,当下催动灵能,四周阴影立起,凝聚出四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影子分身,联合本体发动围攻。 徐胜见状,立即转变天龙法体的特殊形态,其胸口浮现龙众图纹、背后浮现摩呼罗伽的图纹,正是兼具防御与抗性的肉盾形态。 拳、掌、爪、腿、剑,五名泰煞以不同的攻击手段打在徐胜身上,打得空气爆鸣,其中还掺杂了毒功,结果却是全然无效,他觉得自己仿佛击中了一具实心的钢铁傀儡,不仅没能击穿反应,还被反震得气血沸腾。 徐胜身上的衣物在阵阵气劲中猎猎作响,不但体表没有丝毫受伤的印痕,甚至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宛若清风抚面,当即横臂一扫,宛若巨象甩鼻,厉行反击。 身为杀手,“一击不中即刻远退”早已是本能,泰煞提前一步向后撤退,虽然他的攻击激发了九曲阴气锁的反击,被无形气劲锁链缠住,但他的身体柔弱无骨,仿佛真的变成了影子,轻轻一扭便从九曲阴气锁中脱身,随后脚尖一点,再度展开攻击,这一回他朝着徐胜身上的各处要害击去。 太阳穴、脖子、腋下、肚脐、胯下全部遭到攻击,泰煞已运转十成元功,他的本体使的是爪功,在功力加持下,指尖凝聚出了若隐若现的罡气,便是一面钢板他也有信心抓出五个窟窿。 然而,当凝聚了罡气的五指抓在徐胜腋下,除了成功撕裂开对方的衣服,再无其余战果,与之前并无二致。 这家伙的身体到底是有多结实!没听说他有守护类的灵能,莫非觉醒了独一型灵格? 泰煞心中已然掀起惊涛骇浪,方才的那一爪除了没有灵格加持,已是他能使出的最强突破力,结果却连对手的防御都破不开。 以此估算,即便他得到灵格加持,进一步强化肉身,也顶多给对方造成一点皮外伤,而且这么做容易暴露出本体,得不偿失,莫非要动用极招才能予以重创? 心思急转间,泰煞听见不远处传来了激烈打斗的声音,当即大喜,指挥一具分身开口威胁道:“侠僧体魄之强固,确实令人叹服,但你的同伴也有这样的能耐吗?” 徐胜眉头一皱,抬头眺望,只见不远处的夜空中气劲爆鸣,霓虹闪烁,又有金甲天神显现,挥舞龙纹大刀与一只怪鸟战斗,显然,唐徵明等人也遭到了偷袭。 必须速战速决! 徐胜当机立断,从芥子环中取出天丛云剑,同时剑使刀招,腾起熊熊烈焰,令人难以辨认形状。 “断·火无定!” 赤红的罡气爆发,笼罩整片庭院,这种无差别的覆盖式打击,正是对付敏捷型分身的最佳办法。 不过出剑的刹那,徐胜捕捉到其中一名敌人嘴角露出了计谋得逞的笑容,并且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柄铮亮如镜的怪异剑器,主动朝他迎来。 对方有诈! 徐胜心中警钟巨鸣,奈何剑已出招,无法收回,只能提高警惕。 下一刻,双剑碰撞,天丛云剑像斩甘蔗一样轻易斩断了怪异剑器,几乎没有丝毫阻滞,顺势将笑容凝固的杀手也一并腰斩。 徐胜心下纳闷,还以为对方准备了什么陷阱,结果就这? 第二百二十七章 屠鬼神 阐提戒刀在天工府两位友人的帮助下,已经恢复如此,但此刀想要发挥出真正的威力,需以鲜血开刃,徐胜虽然不怕疼,可既然有替代的天丛云剑,又何必非得伤害自己的身体? 何况,对付非佛门功体的对手,阐提戒刀只能发挥出寻常神兵的威能,并无额外加持,而且作为宗门至宝和自身修炼的魂器,能保护还是尽量以保护为重,万一损坏了,赔也赔不起。 因此,于徐胜而言,改用天丛云剑乃是理所当然之事,不需要反复斟酌。 但在外人的认知中,天丛云剑便是情报上不存在的神兵,盖因参与八岐蛇魔一战的人员,要么回了东瀛,要么就是徐胜的知己友人,无法从他们口中获取第一手情报,更别说此剑经由叶衣圣女的伪装,变得“鲜花着锦”,还取了一个“荼蘼”的雅名。 至于四谛郡百姓口中传闻的那些不知道第几手的消息,真实性无疑要大打折扣,而且他们压根不知道详情,只知道自家领主跟东瀛来的妖魔打了一仗,并成功将敌人赶跑,具体的过程全靠脑补,大凡合格的情报人员,都不会采信他们的发言。 徐胜一剑斩出,红光闪过,火炎罡气密布空间,将泰煞的本体连同分身一起焚灭。 如此顺利反倒令他患得患失,心生顾虑,尤其对方嘴角的那一抹自信满满的笑容,必然是有所倚仗,总不可能是主动寻死吧? 念及此处,徐胜转头看去,只见远处夜空出现了佛光熠熠的雷峰石塔,将巨大的怪鸟镇压,与此同时,一朵乌云盘旋在院子上空,降下带毒的暴雨,于是他安下心来,没有着急驰援。 “以‘明心见性’反馈的情绪来看,方才那人流露的自信是真的,并非故布迷阵,他肯定没死,并潜藏在暗处寻觅时机,须得想办法将他逼出……‘有问必答’之前试过,并无作用,对方很可能具备相应的抗性,或许可以尝试音功,但对方明显有备而来,肯定收集了我的情报,不可能不做防备,此法大概率不会成功。” 虽说如此,但徐胜还是尝试了一番,手结法印,深吸一口气,运转元功作金刚怒吼,滚滚音波将漫天雨水都弹飞出去,周遭花草连根拔起,树木断折飞出,藏匿在草丛中的虫豸皆被震毙,更有阳刚血气洗刷残存的阴冥气息,整个庭院都被涤荡一清。 结果没有任何动静,对方仿佛真的死在了那一剑之下,尸骨无存。 但徐胜先入为主,哪里会改变想法,而且他对音功的失败早有预料,并未气馁,转而思考其它的方法。 “看来得现学现用了。” 有天龙法体守护,徐胜不在乎被人趁机偷袭,立即凝神在识海中大喊“我要当巨侠”,开启外挂,同时回忆之前向空真师兄请教过的关于《大明六字剑》的内容,于是技能栏中多出了一项“大明六字剑(0%)”。 行善值早已多得沦为一串数字,徐胜根本懒得考虑性价比,直接一口气将其升满,变成“大明六字剑(100%)”。 意识回归肉身,徐胜立即感受到身体又变强壮了些许,精元有所提升,只不过提升的量微乎其微,但他本来也不是冲着这一点去的。 大明六字剑有激发佛言枷锁的效果,除去寻常的招式变化,它共有三式绝招,一式极招。 其中第一式绝招“邪障禁断”能在刺中敌人身体时,由内而外的激发佛言枷锁,禁锢功体,令其难以挣脱;第二式绝招“无明禁断”不需要触及目标,它会从剑身中释放出大量的佛言枷锁,主动寻觅目标,适合用来对付数量较多或者身法极快的敌人;第三式绝招“六尘禁断”的难度甚至在极招之上,需要臻至圆满境界方能习得。 只见徐胜横剑于胸前,轻扣剑身,一声清圣庄严的剑鸣扩散而出,令闻者无不邪念尽消,灵台清明。 下一刻,虚空中金光闪耀,梵呗阵阵,一条散发着神圣气息的佛言枷锁凭空出现,将一道漆黑若幽魂的身影牢牢缚住。 “六尘禁断”以剑意为媒介,以邪念为燃料,无视肉身躯壳的保护,直接禁锢神魂! “你的自信将你出卖了。” 徐胜一剑疾斩而出,若非对方那一抹自信的笑容,他未必会执意寻找。 泰煞听得一头雾水,却顾不得寻思对方的话到底什么意思,方才的那一剑虽然没有彻底杀死他,但还是造成极大的伤害,眼下的他早已没了继续执行刺杀行动的想法,只想抽身离开,连队友他也顾不得了,死道友不死贫道。 再无任何保留,一尊散发着阴冥煞气的鬼神虚影显现,泰煞的气息急遽攀升,双手抓住佛言枷锁,向外奋力一扯—— 没有扯断,佛言枷锁只是被被撑大一圈。 天丛云剑携带着圣洁气息刺入泰煞体内,无数“卍”字佛印从伤口处迸发,净化着泰煞身上的阴冥煞气,令其痛苦难忍。 “啊——” 这次的剧痛更甚灵隐毒,而且伤及本源,泰煞不仅放声悲吼,两条如桥墩柱般巨大的鬼臂从他两侧的虚空中钻出,狠狠砸中徐胜,令其如炮弹飞出,撞毁房屋。 “罗酆鬼臂”不仅力大无穷,而且能以阴冥之气腐蚀肉身,便是一头五品妖魔被抓住,也会在数息间化为枯骨,但泰煞见识过徐胜的横练法体,不仅结实,且几近百毒不侵,故而对此不抱期望,一朝得手,根本没有趁胜追击的念头,转身便逃。 若在平时,泰煞会动用灵能“雾煞之遁”,化作一团雾气逃跑,但现在身中佛言枷锁,无法使用遁术,只能退而求其次,以腾云驾雾之术逃跑,徐胜一时追之不及。 然而,他刚跃上半空,就有一支利箭破空穿云而至,气势恢宏浩大,如陨石流星,他急忙再度召唤“罗酆鬼臂”,随手一甩将其拍开。 泰煞顺着箭矢轨迹看向源头,一名容貌出众的青年正持弓盯着自己,正是情报中那位有儒门背景的七品灵修,不由冷笑。 “侠僧也就罢了,真以为人人都有越阶之能,凭你这点微末修为也妄想……” 话未说完,就见那名俊秀青年放下了手中的长弓,转而提起了一柄又粗又黑的六轮管子。 泰煞本能的察觉到不妙,急忙驱雾逃跑,但下一刻数不尽的灵弹从六轮管子口射出,以倾涛之势奔涌而来,完全来不及闪躲,他只能指挥罗酆鬼臂交叉护在身前,旋即便被连绵不绝的灵能爆炸吞没。 单独一枚灵弹破坏力有限,但在数量堆积上去后,即便不足以攻破罗酆鬼臂的防御,却足以压得泰煞无法动弹。 “该死,这倒是什么神兵,居然在区区七品灵修手中也能爆发出如此强劲绵长的攻击,这么重要的情报为什么资料里没有写?组织中那些收集情报的家伙统统都该自尽谢罪!” 值此危急存亡之际,多待一秒便是多一分危险,但泰煞越是心急,越是想不出脱身的办法,几项救命的灵能皆已尝试,却都因为身上这条金灿灿的锁链而失效。 蓦地,一股极度凶险的气息从后方快速接近,令泰煞脊背一凉,他不用看都知道,必定是侠僧追杀而来。 可即便明了这一点,他亦无可奈何,各种底牌均在方才短暂的交手中使出,至此已是黔驴技穷,仅能驱使一只罗酆鬼臂挡在背后,希冀能保住一命。 “断?地无限!” 携带无俦神力的一剑斩出,劈中罗酆鬼臂的瞬间,稍稍一滞,旋即便势如破竹将其斩断,并没入泰煞的后背,从前胸透出。 “呃……” 泰煞看着从胸口捅出来的瑰丽剑刃,感受着体内疯狂破坏的剑气、佛力和剧毒,心知生机已绝,顿时眼露疯狂之色。 “我死,你也别想好过,一同下地狱吧!” 倏地,泰煞的双臂无视关节限制,往后反手抱住徐胜,体内的灵力急遽膨胀,紧跟着便是一声惊天巨爆—— 轰! 零落的血雨漫天飘洒,阴煞鬼气汹涌翻腾,目睹了一切的方清月面露担忧之色,可她放下佛克铳往前跑了没几步,便停了下来,脸上忧色尽消。 “差点让你毁去证据。” 只见爆炸的中心处,徐胜一手拎着泰煞的首级,一手结须弥印,体表隐隐闪烁着一层金光,却是毫发无损。 他看着死不瞑目的首级,心中总结着这一场的得失。 尽管徐胜已经跟功体残缺的三品妖魔交过手,可实际上这才是他第一次与一名五品灵修决生死,之前顶多分胜负,不会下狠手。 以实力而言,若没有遇上极端特殊的灵能,凭借天龙法体,他对上五品灵修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但不比严重偏科的九品、八品,五品灵修已然建立起完整的灵能体系,大多会留有一两招保命之法,若无外人协助,或者事先针对,徐胜恐怕也是能胜不能杀。 “大明六字剑的禁锢之能虽然不错,可也只对阴邪之物有奇效,换成正经的灵格大可爆发灵力强行突破……罢了,我一人本来就没必要面面俱到,一个好汉三个帮才是王道。” 徐胜没有多想,立即拎着首级赶赴其它战场,驰援同伴。 只是等他赶到的时候,杀手们早已逃之夭夭,毕竟他们不是聋子,泰煞自爆那么大的动静,但凡长着眼睛或耳朵的人都已发现不妙,哪里还敢留下,仅有一名被雷峰宝塔镇压的倒霉鬼没能脱逃。 众人相互交流情报,偷袭唐徵明等人的是一批六品灵修,并没有如泰煞这样的高手存在,他们是在泰煞之后动的手,但因为中了灵隐毒以及小清特制的雨毒,不仅失去了出其不意的机会,一身实力也大打折扣,面对早有防备的唐徵明等人,未能建功。 这也合乎常理,五品灵修足以自立家门,称霸一方,若有心当个种马,完全可以多纳妻妾,开枝散叶,万一运气好,后代中再出来几个争气的子孙,传承百年,建立世家也大有可能。 这样的高手,若无特殊原因,实无必要自降身份去当一名杀手。 世上绝大多数人,还是喜欢堂堂正正行走在阳光之下,功成名就,以美名为世人传颂,那种一门心思想当魔头,喜欢听别人骂他的家伙不是没有,但只是极少数。 “说吧,你是哪个组织的杀手?” 徐胜质询那名被雷峰塔镇压的倒霉鬼。 对方没有丝毫展现骨气的想法,乖乖回答道:“凤鸣楼。” “有点耳熟,似乎以前遇到过?”徐胜回想了一下,“想起来了,那名跟青叶寺前方丈勾结的商人狄鑫,就是雇佣了凤鸣楼的杀手。” 唐徵明嗤笑一声,道:“敢情还是老对头,真是缘分不浅,说吧,雇佣你们的人是谁?” “不知道,”俘虏不等唐徵明逼问,迅速解释道,“不是我不愿意说,而是凤鸣楼的规定,不让执行者与委托人碰面,中间有一名牙人,负责替双方传话,我们并不知道委托人是谁,也不在乎,只要对方付的是真金白银,哪怕是妖魔也无所谓。” 徐胜道:“无妨,只要你一口咬定,雇佣你的人就是北方世家,真相并不重要。” 俘虏闻言,反倒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意味着他的小命保住了,对方需要他来做证人,说不得还要好吃好喝供养着,免得他临阵翻供。 这时,旁边的方清月用手指沾了一些地上的血液,在一张帛纸上“唰唰”写了一段供词,大意就是指证北方世家联盟委托凤鸣楼刺杀徐胜一行人。 她将帛纸拿到俘虏面前,道:“签字画押。” 俘虏稍稍犹豫了一下,担心徐胜等人会过河拆桥,可转念一想,对方若真要杀人,他不画押就能活命吗?对方难道不会杀了他之后拿他的手按印? 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俘虏老老实实的在帛纸上按下了血手印。 方清月将证据收起,接着突然拿出一支箭矢捅进俘虏的嘴里,轻轻一搅,不等对方惨叫,便向外拉出,带着半截被绞烂的舌头。 第二百二十八章 队伍不好带了 方清月的果决狠辣令在场众人都忍不住往她身上瞥了一眼,当然,谁也没有开口指责她残忍。 对待一名杀手,难道还要讲什么人道主义精神? 尽管他是个十恶不赦的罪犯,但我们也要保障他应该享有的权利,不能虐待他,不仅要保证监狱房间的舒适性,还要提供游戏机给他玩,并且记得及时给游戏机升级换代? 抱歉,蛮洲没有白左。 而且,在场众人不是傻子,稍一思考,便已想通方清月这么做的原因,就更不会指责什么。 唐徵明有另外的担忧:“倘若北方世家有人知晓凤鸣楼的制度,一旦指出这一点,这个家伙的指证不就没了意义?” 徐胜道:“正如我方才所说,真相并不重要,刑事案件需要讲证据,政治事件不需要讲证据,北方世家刚刚暗中结成联盟,我们就遭到了刺杀,时机如此巧合,只要我们捅出此事,哪怕不是他们干的,世人也会认定是他们干的,就算他们派人到处宣传凤鸣楼的规矩也没有用。” 这可不是徐胜的一厢情愿,比如天朝的春秋时期,权臣赵盾与国君晋灵公夷皋生隙,晋灵公把各种刺杀暗杀的手段都搞了一遍,结果都失败了,赵盾劫后余生,心灰意冷,主动避让,欲逃外国,但刚逃到边境,他的弟弟就把晋灵公给杀了。 作为弑君事件的见证人,太史董狐书曰:“赵盾弑其君夷皋。” 匆匆赶回来的赵盾大呼冤枉,宣称自己有很明显的不在场证据,有许多人能为他作证,而且事件发生前他跟弟弟没有见过面,根本没有勾结的机会,怎么能污蔑他杀了国君。 然而没有用,政治事件追究的是立场,而非个人,别说凶手是赵盾的弟弟,哪怕是一名没人认识的乞丐,人们也只会认定是赵盾雇凶。 甚至后来即位的晋成公,以国君的身份为赵盾平反昭雪,昭告天下弑晋灵公的是赵穿不是赵盾,赵盾对此完全不知情,但依旧无用,史册上记载的还是四个字——“赵盾弑君”。 换到眼前之事,哪怕北方世家的代表每一个都能拿出有力的不在场证据,证明自己在过去与凤鸣楼没有任何接触,世人也只会呵呵一笑:糊弄傻子呢? 方清月道:“如此一来,先前之议皆可作废,不需要考虑什么遮掩天机、声东击西,光明正大的往北方进发即可,北方世家联盟已不足为虑。” 徐胜点头道:“大局已定,除非他们不愿守江湖规矩,想当邪魔外道。” 唐徵明嗤笑道:“就算他们想当邪魔外道,南边的世家们可是一心坚守正道,总不能各自分家,让四海盟变成两海盟吧?” 徐胜谨慎道:“且观后续,万一有人犯蠢呢?各种匪夷所思的荒唐事,历史上发生的还少吗?” …… “到底是谁雇的凤鸣楼杀手?” 北方世家联盟的盟主,族中有一位四品灵修的孙晃暴跳如雷,拍着桌子大骂道:“这个蠢货难道不知道吗?无论杀手是否得手,吃亏的都是我们!” 派杀手刺杀是最等而下之的手段,也是正道各大门派心照不宣的底线,道理很简单,如果你雇佣了杀手,去刺杀别派的年轻天才,那对方也可以雇佣杀手,去刺杀你们重点培养后辈,相互杀来杀去,最后只会是双输。 故此,哪怕两个门派相互宣战,也会克制着不去触及这条底线,否则有理变没理,其余门派出于自身利益的考量,也会共同抵制犯禁的门派。 贺家的代表神情自若道:“我想在场之中,应该没有人不明白这一道理,所以,会不会是侠僧自己雇的杀手,意在栽赃陷害?以他展现出来的智慧,完全有可能这么做。” 孙晃瞥了此人一眼,道:“你有证据?” 对方愣了一下,道:“没有。” 坐在旁边的吴家代表忍不住笑出声,道:“既然没有,那你说这种没用的猜测又有什么意义?” 贺家代表胸有成竹道:“怎么会没有意义,那侠僧不也没有证据吗?什么杀手招供、签字画押,我们都知道大凡像样的杀手组织,都不会让执行者跟委托人见面,只有那些独来独往的杀手才会这么干,侠僧举的分明是伪证!也就那颗泰煞的首级做不得假,否则我们大可主张压根不存在刺杀,一切皆是侠僧自编自演。” 吴家代表道:“可关键就在于那颗首级是真的,五品灵修从来不会是寂寂无名之辈,而且首级中残留的灵机也足以证明他的身份,所以侠僧一行人的确遭到了凤鸣楼的刺杀,此事无可动摇。” 贺家代表不解道:“但这只能证明侠僧一行人遭到了刺杀,不能证明是我们雇的凶?” 孙晃不耐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既然对方在我们的地盘上遭遇了刺杀,我们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眼下不是疑罪从无,而是疑罪从有,我们若不能自证清白,在世人眼中,那就是我们干的,甚至就算能自证清白,也是信者寥寥,无非在与侠僧的谈判中能多一些底气。” 贺家代表一脸荒谬道:“对方来找我们的麻烦,我们还得保护他的安全,不能让他被人刺杀,否则便是我们的责任?” 然而,觉得荒谬的只有他一人,其余家族的代表皆对他投以鄙夷的目光。 “如此简单的道理还需要明言吗?” “贺家是不是没人了,怎么派这种废物当代表?” “看他的一脸蠢相,该不会就是他雇的杀手吧,以为别人拿不到证据就不能指证他?” 贺家代表涨红了脸,但不等他开口辩解,孙晃便摆手道:“好了,既然你不明白个中道理,就别开口了,回去后向族内长辈请教吧,别在这里浪费大家的时间。” 一股灵能波动一闪而至,贺家代表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气之下想要起身离开,却又担心他不在场的时候,别人会将雇凶的罪名栽到贺家的头上,到时候怕是要被族长活活打死,只能忍怒留下。 蓦地,一人阴恻恻道:“照我说,在场之中最有嫌疑的是钟家,结盟之时,便是他家最不情愿,甚至钟族长很乐意迎侠僧上门,如果联盟失败,想必他是最开心的那一个。” 在场的代表除一人外,皆若有所思,颇有赞同之色。 事实上,并不是所有世家都抗拒侠僧上门拜访,说一千道一万,侠僧行事是守规矩的,而且是众人都认可的规矩,杀人偿命,又有什么不对?替受害者洗刷冤屈,又有哪里该受指责? 哪怕心里想着这些贱民没资格跟自己平起平坐,自己出身高贵,就该凌驾于他人之上,为所欲为,也不会有人在公众面前说出来,除非他不想在正道混下去。 如果治家严明,对族人一视同仁,不徇私枉法,族内没有冤案,侠僧上门又有可担心的呢? 君不见那个许家得意成什么样了,逢人就吹嘘侠僧上门拜访,结果无案可判,在他家享用了一顿盛宴,宾主尽欢而散,简直把侠僧当成了名誉认证机构。 还别说,效果立竿见影,在州内许家的名声涨了一大截,人们皆称赞其族风公正廉明,就连前来投靠的外乡流民都多了许多。 此刻被提及的钟家倒不是清正如水,没有一点污迹,可凡事就怕对比,相比其余世家,钟家学道家无为,广布德行于乡里,对族人多有约束,族风的确是比较干净,只需提前清理一番族内冤案,未必不能做第二个许家。 事实上,钟家已经这么做了,不久前就搞了一个伸冤大会,很是严惩了族中几个豪横之户,钟家族长几乎每天是盯着地图计算侠僧到来的日子,望夫石都没他这般殷切。 什么侵犯世家权威成就自身侠名,什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什么一步一棋布局报复,什么挑拨世家矛盾引发族人对立,在钟家族长看来,不过是一群做贼心虚的罪犯害怕别人查案罢了,但凡像他一样平日里对族中掌权者稍加约束,此刻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而且,此事分明大有裨益,不仅能借侠僧之威,名正言顺地除去族中依靠关系逃避罪责的权贵子弟,还能用侠僧的名望给家族的道德声誉做背书,这样的好事哪里找去! “连侠僧都查不出冤情“这句话比什么自吹自擂都更能让人信服。 可惜,钟家地处济州北方正中,周遭群贼环伺,哪怕心向王师,也不敢喊出来,只能虚与委蛇,不情不愿地加入反抗侠僧的联盟。 可正因如此,钟家代表是万万不敢认下这一指责,当即反驳道:“不客气的说,联盟成与不成,与我钟家并无半分干系,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无错,钟家的底气便在于‘清白’二字,若我雇人行凶,岂非毁去自家最大的倚仗?万一被侠僧查出真相,又岂非自食其果?钟家以道学为传承,核心便在于‘清静无为’四字,焉能背之!” 这番话不足以释去众人心中的怀疑,但他们手中没有证据,这种程度的自辩已是足够,顶多在心中腹诽钟家无耻。 吴家代表道:“现在追究是谁雇的杀手已无意义,就算找出来了,难道我们就能把事情都推到他的头上,自诉与己无关,洗清自身,那这个联盟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众人面面相觑,却是无法反驳,觉得此事还不如不查。 若是查出凶手与联盟无关倒也罢了,万一查出凶手就是在场的某一家族,岂不等于坐实侠僧的指责,总不能说联盟成员干的事与联盟无关吧? 忽有一名代表道:“说到底只是侠僧的片面之词,就算百姓都愿意相信他,可只要我们抵死不认,他又能如何?济州是四海盟的济州,不是侠僧的济州,若能逼得他撕破脸皮,动用极端,反倒对我们有利,因为如此一来,双方皆无大义,谁也不比谁高尚。” 吴家代表道:“济州是四海盟的济州不假,但侠僧并非孤身一人,别忘了,他身后还有半数为他摇旗呐喊的世家,或许陈家那会儿还能以门派之别为由排挤他,可到了现在,他已经是济州的民意所向,你要指责他没资格管我们济州的事,别说百姓不答应,半个四海盟也不答应。” 南北对立,这就是四海盟的现状,想一致对外都不行。 一人忿忿道:“那群吃里扒外的家伙,自己掉水里了,非要拉着别人一起沉,真正无耻败类,侠僧怎么没将这些奸险小人一并除掉呢?” 这番话倒是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可惜于事无补,现场再度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在一阵尴尬的大眼瞪小眼后,吴家代表忽然起身道:“看来,今日是讨论不出办法了,请恕在下先走一步,与族人商量该如何应对不日上门的恶客。” 孙晃眼神一凝,散发出恐怖威压道:“你想向侠僧投降?” 吴家代表有些紧张,但还是回答道:“不是在下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不得不为,从侠僧停留的地点来看,吴家距离最近,必然是他拜访的下一站,诸位可以慢慢思考,但留给吴家的时间不多了。” “你这是背叛!” “吴家没有背叛谁的想法,若在场诸位有什么切实保证退敌的良方,吴家愿意配合,可若没有,总不能让吴家跟侠僧拼个你死我活吧?” 吴家代表握了握拳头,壮大胆气,扔下一句“吴家没有义务做别人的挡箭牌”便转身离去了。 孙晃看着对方的背影,双目煞气闪烁,终究没有出手。 因为他意识到,无论是否出手,联盟都维持不下去了,其他代表不会接受一个用武力威胁成员的盟主,何况这些人只是家族的代表,并非真正的掌权者,出手强留除了得罪人,并无实质好处。 “话说,会不会就是吴家雇的杀手?” 蓦地,有人开口语若无心地提了一句。 现场先是一片沉默,接着便激起千层浪。 “中计!咱们被吴家晃点了!” “观他今日之言行,貌似中立,实则偏颇,确实最为可疑。” “直娘贼!这小子太能演了,明明反贼一个,偏给他演成了受迫忠良,瞧他那一副忍气吞声的委屈样。” 然而,众人大骂归大骂,却无一人去追,道理很简单,吴家不愿意做挡箭牌,下一家难道就愿意做了? 孙晃见状,彻底绝了维持联盟的心思,人心都散了,又如何能带好队伍。 第二百二十九章 收锣罢鼓 当徐胜拎着泰煞的首级,押着被俘虏的杀手找上南方的世家后,这一场才下到中盘的博弈便注定要提前收官了。 南方世家听闻消息后,大喜过望,各出人力,到各地的酒楼茶馆妓院中宣扬此事,没过三日,整个济州都知道北方世家为了排挤侠僧,暗结联盟,并雇佣凤鸣楼的杀手行刺,顿时舆情汹汹。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脚夫乞丐,三教九流的人都跳出来指责北方世家阴险毒辣,为了掩盖族中冤情不择手段,甚至就连济州名义上的统治者济伯都站出来发表言论,要求世家豪强当以道德修身,以法度治家,不能放任族人胡作非为,为恶乡里。 需要提一嘴的是,蛮洲的政治制度类似商周分封制,大一统的圣朝早已名存实亡,各州诸侯自立,燕州有燕侯,济州有济伯,其余各州也都有封君,他们才是各州名义上的君主,如莲花寺、四海盟之流,顶多算掌握了地方实权的军阀。 在这个拥有超凡力量的世界,宣扬血统高贵糊弄不了人,不需要一对陈胜吴广站出来呐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道理人人都懂,因此后代中出了无能子孙的诸侯们就倒霉了,运气好点的能当个吉祥物,运气不好的直接绝了子嗣。 济伯的家族虽然也是四海盟的一员,但祖上宝贵的魂器都遗失了,整体实力放在整个济州世家圈子里也是区区三流,连被徐胜上门拜访的资格都没有,因此他的话无人放在心上,左耳进右耳出,权当听个热闹。 不过,莲花寺方丈的话就不能这般对待了。 之前徐胜在济州搞风搞雨的时候,莲花寺没有站出来替他说过话,摆出一切都是徐胜个人行为的态度——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徐胜压根没跟宗门商量过。 无论是给长河城的帮会立规矩,还是给世家受欺凌的族人伸冤,都不涉及莲花寺的利益,它没必要也不好下场,无论是发言力挺还是斥责批评徐胜的行为,都不妥当,装作不知情才是最好的应对。 在这个时期,就算济州世家联起手来,派出一堆五品灵修以大欺小以多欺少,莲花寺也不能出声指责,只能装聋作哑,毕竟你上门给人家找了麻烦,当然得允许对方还击。 只不过徐胜一行人的动作太快,济州世家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攻陷并且倒戈了一半,而剩下的北方世家之所以暗中结盟,打的就是堂堂正正以多欺少的主意。 这些都是符合江湖规矩的行为,谁也不能说谁的不是,无非成王败寇,拳头大的才是老大。 然而,派杀手刺杀不管在哪个州,都不在江湖规矩的允许范围内,莲花寺大义在手,腰杆子一下子就硬了,嗓门也变得响亮了,理直气壮地力挺自家的天才弟子,痛斥小人行径,并回顾燕、济两州历史上那些由于被刺杀而英年早逝的天才人物。 被骂的北方世家还不能还嘴,只能一边道歉,一边辩解与自己无关,宣称他们也不知道是谁雇了杀手,怀疑是仇人栽赃陷害,并且已经派人调查此事,一定回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希望江湖同道给他们一些时间。 徐胜才不会给他们时间,果断点齐人马,杀向了离得最近的吴家,而对方不仅没有任何抵抗,反而洗宫除道,扫榻以待,一脸“喜迎王师”的表情,并且与之前的世家相同,也临时进行了一番冤案清理。 哪怕第二天,徐胜收到了两封匿名举报信,并在收集了确凿的证据后,将犯人明正典刑时,吴家族长也是拍掌叫好,并当众向徐胜一行人表达感谢,认为此举除去了族中的败类,肃正了风气。 离别之时,吴家族长拍着胸口,向徐胜发誓雇佣杀手一事与吴家无关,他从未派人联络过凤鸣楼。 徐胜则表示,吴家积极配合,处事公道,对不法分子无一丝徇私,堪称正道楷模,他个人愿意相信吴家与雇佣杀手一事无关。 而有了吴家开头,剩下的世家也有样学样,除了一个孙家放不下四品灵修的尊严,全程板着脸外,其余世家皆是笑脸相迎,其态度之热情,让人不禁觉得是他们主动邀请侠僧上门纠察。 至此,在耗费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后,徐胜终于将济州全部数得上号的世家全部拜访了一遍,亲手诛杀犯下不赦重罪的恶徒五十余人,至于那些世家为了让面子好看一些,主动处理的冤案罪犯更是难以计数。 整个济州的风气都为之一清,各地的官府衙门惊喜地发现,最近两个月的犯罪率大幅下降,别说杀人抢劫这类重案,就连投蒙拐骗都少了许多,治安环境有了明显的改善。 有好事者将这两个月来,经由徐胜之手审判的案件全部搜集起来,编录成册,取名为《侠僧净罪录》,一时风靡燕、济及附近各州,大赚了一笔,各家版印局还主动将一部分利润寄给徐胜。 此次事件后,徐胜的江湖名望暴涨,“侠僧”之名不再限于燕州,大大小小的门派都有所耳闻,记住了江湖上有这么一号风云人物。 相对应的,四海盟的威望一落千丈,毕竟只看表面,他们可是输给了一支最高品阶不超过六品的团队,而且是输人又输阵,不仅没能在武力上打赢,还暴露出许多族内的丑闻,最后更是触犯雇佣刺客行凶的江湖禁忌。 在济州或许没人敢笑话,可出了济州,觉得四海盟外强中干、一盘散沙的人不在少数,甚至有人跃跃欲试,觉得区区六品的侠僧能行,自己说不定也行,正是成名之机,不容错过,可以效而仿之。 不过,四海盟名声大跌,其世家却并非各个跟着受损,至少许家和钟家就得到了莫大的好处,名声不跌反涨,因为侠僧在拜访这两家的时候没有收到匿名举报,因此在宣传《侠僧净罪录》一事上,也是这两家最为卖力。 值得一提的是,直到徐胜拜访完所有的世家,也没有查出究竟是谁雇的杀手,而且所有人都仿佛将此事遗忘,无论是徐胜本人,其背后的莲花寺,亦或者宣称一定会查出凶手的世家联盟,宛若此事从未发生过。 第二百三十章 江湖规矩的本质 人物:徐胜人 神元:28000 气元:35000 精元:46999 行善值:135000 为恶值:0 技能:灵格“传道者”(98%)、大轮心经(75%)、大乘渡厄法(30%)、大明六字剑(100%)…… 徐胜看着技能栏中的灵格演绎度,心道相比名声,这才是济州世家之行最大的收获。 从他在青叶寺晋升“传道者”开始算起,到如今满打满算也只是三个月出头,不知道世上有没有演绎效率比他还快的六品灵修,反正莲花寺没有先例。 当然,也没人比他更能折腾。 当徐胜将意识收回,就看见同伴们正盯着一物热烈讨论。 唐徵明摸着下巴琢磨道:“唔,什么叫‘法海四执’,佛经中有这样的名词吗?出自哪家典故?” 绮梦无奈道:“相公你在说什么呢,这分明是‘四海执法’,代表四海盟承认了叔叔此行的正义性。” 唐徵明脸皮厚得很,浑不在意这点小错,嘻嘻嘲讽道:“这叫什么事,被打了一巴掌,还要高喊‘打得好,打得对,我罪有应得,活该被打’。” 庄喆摸着胡须,依着过往的江湖阅历,分析道:“此乃以退为进之法,四海盟见木已成舟,无法阻挡空想道友行义,干脆化外为内,如此一来,便不是他们被人揪出族中罪恶,而是主动请人执法,以彰正义,就如同他们在我们登门拜访前,自行清理族中冤案一般,看似只一个内外之别,实则意义截然不同。” 唐徵明嗤笑一声:“这种掩耳盗铃的借口骗得了谁,当大家都是傻子吗?” 庄喆道:“三人成虎,谎话说得多了,也便成了大多数人认为的真相,时间一长,怕是连当事人记不清过往之事。” 方清月斩钉截铁道:“历史会记录真相。” 庄喆摇头道:“世上又有几人会认真读史,而且四海盟也没想过掩埋真相,只要能让大多数人记住他们伪装后的谣言,这就够了,一小部分人口中的真相,并不能掀起波澜,尤其此事不涉及大是大非,只是颜面之争,即便信谣者得知真相,也只会当做趣闻,不会放在心上。” 徐胜道:“掩耳盗铃是上位者的本能,不管过了多少年,皆是如此,只要没有触动他们的根本利益,便可以假装此事没有发生过。” 别说是这个信息堵塞的时代,便是到了信息高速流通的网络时代,上位者的处事手法也是一脉相承,与过往几千年并无区别,无非多了一个网络控评的手段。 出事了先想办法压下去,压不下去就控评,当做此事没发生过,不关心不讨论不追究,这样就不需要有人为此事负责——除非更上位者发话,他们才会想起原来自家有法可依。 徐胜从众人手中接过一个巴掌大的白玉印玺,上面以名家书法刻着“四海执法”四个苍劲有力的字。 这枚印玺并非魂器,本身亦无任何神通,只是普普通通的玉玺,但它不仅代表了四海盟执法长老的身份,更赋予了徐胜可以依法捉拿四海盟成员的权力,而考虑到四海盟实际掌控了济州,把范围扩大到整个济州也没有问题,毕竟济州的官府人员大多数都是四海盟的成员。 在徐胜拜访了济州所有的世家后,不知道是因为这些家伙投降得太快,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传道者”的演绎度只提升到78%,比事先估计的情况要低得多。 直到四海盟的盟主亲自上门,并在一阵友好协商后,交给了他这枚印玺,演绎度才一下子蹿升到98%。 作为交换,徐胜承诺以后都不再追究被刺杀一事,并将俘虏的凤鸣楼杀手交给了对方,任凭处置。 其实,聘请他派弟子做自家的客卿长老有些不合规矩,但四海盟本身并非正经的门派,它是世家的联盟,如同联合国一般的组织,自然也不需要遵守门派的规矩。 最关键的是,四海盟愿意这么做,济州也没人敢跳出来反对。 “从今以后,我便是四海盟的执法长老了。” 方清月犹豫了一下,道:“其实,就算没有这块印玺,我们一样可以管江湖不平事。” 在这个妖魔横行乱世,讲什么国法就是扯淡,毕竟真要守国法,四海盟和莲花寺首先应该将手中权力交还给当地的诸侯领主。 本质上,大家都是颠覆圣朝制度,夺取诸侯权力的反贼,往好听了讲,那也是不同势力的起义军,国法那是万万不能遵守的。 没有通行天下的国法,那便需要另一个得到所有人认可的制度,于是江湖规矩站了出来。 在这个江湖门派掌握话语权的时代,没有什么比江湖规矩更能得到普遍的认可。 济州世家骂徐胜多管闲事,而不是没资格管,就是因为徐胜的行为符合江湖规矩,令他们在大义上找不出反对的理由,只能用“家务事”来抵抗。 所谓闲事,就是指可以不管的事,但“可以不管”换个角度来看,也就意味着“可以管”。 依着江湖规矩,当正道弟子行走江湖时,遇到有人求救,就可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若有人喊冤,你也可以替他伸张正义、洗刷冤屈——同时也要承担救错人的责任,因此行走江湖第一重要的是眼力。 别看世家大骂徐胜多管闲事,倘若真有族人向徐胜求助,而徐胜无动于衷,以不能插手别家之事推脱,事后他们一定会派人到江湖上传扬,莲花寺弟子空想见死不救、冷血无情,“侠僧”一称名不副实。 只要你背负了侠名,就要尽到大侠的义务。 若你不想承担救人的风险,那就别当大侠。 诚然,徐胜每到一家,便宣称自己可以替身怀冤屈者讨回公道,不免有唆使别人告状之嫌,但在承认江湖规矩的法理性的前提下,他的行为都是“合法”的。 故而,这些世家就算要同徐胜作对,也只能暗中结盟,不敢明着来,因为阻挠大侠行义的他们才是“违法”的。 除非他们不打算混正道,那倒是不必守什么江湖规矩,不过众所周知,正道中人对付邪魔外道向来也是不守江湖规矩的。 徐胜道:“若我是一介散修,自然不需要考虑这些,喜欢怎么做便怎么做,从心而为,但我既然出身莲花寺,就得遵守大派之间约定俗成的游戏规则。” 如果在自家的地盘,自然是想怎么管就怎么管,但到了别派的地盘,则必须得到求助才能插手,这便是正道各派之间定下的规矩。 没有得到各派签字的国法是一张废纸,得到各派认可的江湖规矩就是通行天下的法度,若不遵守,那便是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庄喆附和道:“这方面的确是散修更为自由,真要在当地干下大事,拍拍屁股走人,只要没上大派的追杀令,大多数都能平安无事。” 徐胜又道:“若我不是出身莲花寺,没有平等对话的背景,对方也不会将这枚玉玺给我,直接撕破脸皮,用武力解决引发问题的人反而更方便。” 庄喆点头道:“自身受拘束的时候,对方也要受拘束,这便是大派弟子行走江湖的底气,相比之下,散修行事就得瞻前顾后,因为就算别人不守江湖规矩,你也无法让他付出代价。” 徐胜将手中的印玺掂了掂,道:“有了执法长老的身份并非全无好处,之前那些世家处理族中冤案时,不乏徇私之举,对家仆或者边缘族人严厉执法,对亲戚友人则法外开恩、从轻发落,若实在罪无可赦,觉得落在我手里就是死路一条,便干脆打发出去游历江湖,现在我领了此印,这群人若被我逮到便可一刀杀之,想来他们的家族也无话可说。” 庄喆点头道:“确实,之前我等行事是遵守江湖规矩的法理,如今则有了四海盟的背书,可以大展拳脚,不必带着镣铐行动。” 唐徵明忍不住投以鄙夷的目光道:“道长,怎么我师弟说啥你都说对?” 庄喆一脸茫然的反问:“因为本来就是对的,总不能颠倒黑白吧?” 唐徵明竖起大拇指,无话可说。 这时,一直沉默的小清忽然开口道:“江湖规矩,到底是什么?” “江湖规矩当然就是……” 唐徵明不假思索的就要回答,结果突然卡住,因为他发现这个问题并不是那么好回答。 他当然可以说一些详细的例子,比如江湖恩怨不能祸及家人,签了生死状就不能在事后寻仇,约定决斗就不能在场外下毒,可光凭这些显然不足以回答小清的问题。 唐徵明果断将球传出去:“道长,你见多识广,阅历丰富,不如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庄喆也觉得要将这个问题说清楚很是棘手,但敷衍一个外行,倒也不算难事,当即道:“所谓江湖规矩,自然就是由江湖门派共同定下的规矩,有些是明文规定的盟约,有些是约定俗成的规则,当然,依着各地的风俗习惯,细节上会有一些差异,但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基本相同。” 小清眨了眨眼,问道:“什么是大是大非?” “大是大非就是……” 庄喆耐心的解释了一大堆,还举了不少例子,但效果不佳,小清仍是一脸茫然。 “……听明白了吗?” “听不懂。” 庄喆为之语噎,正常而言,哪怕没听明白,不也应该照顾下他的辛劳,说一些“大致了解了”“好像听懂了”的话吗? 小清可不管这些,她不会为了照顾别人的心情就撒谎,向来有啥说啥,想啥做啥,见庄道长回答不了,她便将目光投向徐胜。 “江湖规矩的本质就是公平。” 徐胜停顿了一下,一边斟酌一边道:“具体而言,就是你对我做过的事,我也可以对你做,我不希望你对我做的事,我也不对你做。” 唐徵明听得眼睛一亮,正要开口,却被庄喆抢先。 “着啊!空想道友此言大善,一语道破真谛,贫道痴活四十有余,日日将江湖规矩挂在嘴边,却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未曾细想为何那些正道大派要定下这些江湖规矩,眼下细细想来,其要义确实就在‘公平’二字,没有比这个词更为贴切。” 唐徵明听得愈发无语,盖因对方说的很对,无可辩驳,只能投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道长”的目光。 但庄喆全然无视,转而对小清解释道:“我等皆不愿意让自己的家人受到伤害,故而约定‘祸不及家人’,若有亲人无辜被害,我等皆想为他们报仇,故而约定‘杀人偿命’,将心比心,大家都愿意或者大家都不愿意,这便是所谓的公平。” 方清月颔首道:“以此次行动为例,如果济州世家效仿徐大哥的做法,前往燕州……” 徐胜笑道:“自然是举双手欢迎,替民伸冤、惩奸除恶,我只恨这样的人太少,哪里会担心这样的人多呢?若对方做得出色,我还得向宗门申请对他进行嘉奖,这便是我不担心四海盟对等报复的原因,甚至我巴不得他们这么做。” “这等到处得罪人的事,他们傻了才会干,而且他们连自家的公道都保证不了,又怎么可能去成就别家的公道。” 唐徵明撇了撇嘴,对此完全不报期待,转变话题道:“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要去拜访那些次一等的世家吗?” “不了,没那么多闲工夫,已经过去了两个月,结果还在家门口徘徊,着实有些对不住你跟庄道长,是时候该继续原定的路线了。” 徐胜摸了摸揣在怀里的玉玺,想起尚未演绎圆满的灵格,又道:“不过顺路的话,倒是可以顺带着管一管,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难得对方给了我一个执法长老的身份,若不认真履职,岂非有负所托?” “我倒是觉得,他们更希望你能尸位素餐,无所作为,”唐徵明满怀期待的坏笑道,“这一手离别前的回马枪,应该会让他们大吃一惊。” (斋主:一、凡提及现实政治事件,出现脏话的间帖都会删掉,若有遗漏请提醒; 二、“诸侯”“燕侯”在第七章就已经出现,并且提到了莲花寺握有地方实权,并非名义上的统治者的设定) 第二百三十一章 新官执法 长河城,由于当地的两大帮会,长河帮与地阴门约法三章,将一切争斗放到私下解决,不再扰及民众,使得这座本就有交通便利的城市越发兴盛,商人来往不绝,光是上交的保护费就比两个月前多了三成。 尝到甜头的长河帮与地阴门更是竭力维护这来之不易的秩序,因为两边的首领心知肚明,若非有外力强迫,他们绝难达成眼前的和睦,相互间的信任基础,其实是基于那位见证者的威慑力下。 游客变多之后,服务业无疑是最先尝到红利的行业,尤其是当地的头牌青楼云胡阁,每日人满为患,甚至连白天都开始了加班服务。 一名身着华服,衣衫不整,浑身酒气的青年踉跄着脚步从云胡阁走出,可能是因为其人出手阔绰,风韵犹存的老鸨亲自送他出门。 在将人送上候在门口的马车夫后,老鸨笑道:“袁公子,下次记得再来啊,小凤、小芸可都掐着手指头在盼着你。” “哼哼,你们等的哪里是我,分明是我身上的几个臭钱,说是感情,其实还是一笔买卖,我又不是刚开荤的雏,哪会上你的当。” “哎哟,袁公子你这话就伤人了,小凤、小芸伺候你这么多日,她们的心意难道一丝都没感觉到吗,你可真是铁石心肠啊。” “说的这么好听,下次我可就空着双手来,到时候别喂我吃闭门羹就算你们有良心了。” “哪能啊,袁公子你放心来吧,保管一如既往,让你宾至如归。” “哈哈哈,好,我记着你这话了,届时看看到底是真情实意,还是逢场作戏。“ 袁公子抬腿踹了马车夫一脚,叱骂道:“愣着做什么,赶紧走啊,去浅水巷。” 马车夫揉了揉胳膊,没有在意,他知道这种人非富即贵,得罪不起,便挥了一下鞭子,驱马离开。 不多时,马车抵达了目的地。 “公子爷,浅水巷到了,您是哪一家,需要我送到家门口吗?“ “不用,我自己走,区区三斤烈酒两个小妞,真当我十八年内家功夫白练的吗?” 袁公子随手扔了几枚刀币给马车夫,下了马车,步伐轻飘但不再摇晃,来到租下的一间宅院门口,拿出钥匙开了锁,推门而去,但没走几步便愣在当场,因为院子里赫然坐着一男二女。 “孙援,你因房中丫鬟玉珠与家丁张陵偷情,便将命下人将两人绑入房内,当着张陵的面将玉珠奸污,又将两人毒杀,之后张陵父母见儿子久不归家,找上孙府,你以派人外出购买山货为由将其打发,事后又担心罪行暴露,尤其张父与一位族老是棋友,于是你一不做二不休,当天晚上便命人将张陵父母连带着瞎眼的祖母一并灭口。” 徐胜缓缓叙述完对方的罪行,接着又道:“你以为将三个动手的恶仆推出来顶罪,就可以免去自己的罪孽了吗?” 袁公子本来还要质问对方是谁,听完这番话,再结合对方的相貌,哪里还猜不出身份,顿时额头冷汗直冒。 尤其最近这位在江湖上风头正劲,到处都能听到相关的故事,没有被吓得当场瘫软,已是他修炼过八品灵格,意志超过常人的成果。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我叫袁順,不是你們要找的孫援,你們無辜闖入別人家宅,再不離開我便要叫捕頭了。” 说话的同时,袁公子脚步缓缓向后退去,一直退到台阶时,猛地转身,催动灵能化作疾风向外逃去。 “此地,风平浪静。” 徐胜言出法随,疾风顿消,袁公子被迫现身,但他并未放弃,正要强行将大门撞破,一支箭矢破空而至,贯穿了他的小腿和脚背,将其钉在原地。 “杀人啦!有強盜杀人了!快来人啊!” 袁公子扯开嗓门,使出吃奶的劲大喊,期待左邻右舍的人过来,制造混乱方便他趁乱逃跑。 然而,无论他喊得多么大声,外面依旧无人回应,哪怕刚好有一名卖货郎吆喝着“糖葫芦、冰糖葫芦”从门口走过,也没有做出反应,恍若未闻,他立刻意识到,对方已经防备了这一手,屋内的声音只怕根本传不出去。 徐胜道:“孙援,我真不知该说你胆大还是胆小,既然害怕被我查出真相,那就应该尽快离开济州,逃得越远越好,你们孙家又不是没有族人以外出游历为名而逃避追捕,跟他们一起不好吗?” 方清月放下手中的弓,淡淡道:“似他这般娇生惯养的人,又哪里肯去体验颠沛流离的江湖生活,在济州,他是孙家族长的侄子,谁人都要给他面子,随便找个钱庄都很容易借到钱,可出了济州,谁会在乎这一身份,万一遇到稍微厉害点的妖魔,说不定就给填了肚子,这类人固然惜命,可要让他吃苦,那也是断然拒绝的。” 孙援高呼道:“你既然知晓我叔叔是孙家族长,便该知道四海盟盟主孙羽是我祖父,你若杀我,他绝不会放过你!” 这类威胁的话听得太多,又弄不出新花样,徐胜都懒得搭理,自顾自道:“惜命又不肯吃苦,倒也是人之常情,可你既然要躲藏追捕,好歹在隐藏身份上用点心思吧,把名字倒过来,将孙援改为袁顺,你莫非以为这样就算是隐姓埋名?你这是把人都当傻子吗,以为别人听到后联想不起来?还有,你躲什么地方不好,偏要躲在长河城,莫非是觉得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自作聪明也该有个限度吧。” 小清点头道:“大傻瓜。” 孙援被讽刺得满脸涨红,但他可喊不出“士可杀不可辱”的话,只得道:“你不能杀我,你没有这样的资格,这么做不合江湖规矩,你这是在挑起莲花寺与四海盟的战争!” 徐胜叹了一口气,道:“自作聪明就算了,还不愿收集外界的消息,真不知道你这些日子到底在做些什么,以为自己在旅游吗?” 他拿出“四海执法”的印玺,道:“我现在已经被聘为四海盟的执法长老,管的就是你们这些败坏联盟风气的不法分子,说起来,这块印玺还是孙盟主,也就是你祖父亲手交给我的,想必当时他就已经有了大义灭亲的觉悟。” 若没有这块印玺,徐胜只能在别人向他求助后,方能插手四海盟之事,因此遇上受害者被灭门的惨案,就有些无能为力,强行插手容易落人口舌,给莲花寺带来麻烦,但有了这块印玺,他便能随意查案,甚至还能要求世家成员配合。 “不可能,假的、假的……一定是伪造的!你骗不了我,祖父怎么可能会聘你做执法长老?” 孙援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在他看来,此举不亚于请狼来管理羊群。 徐胜懒得解释,道:“看在孙盟主的面子上,给你一个留全尸的机会,白绫还是毒酒,选一个吧,个人推荐你选毒酒,跟被你害死的玉珠和张陵相同,这种富有因果报应的结局也能给世人以警示,这大概是你此生唯一可以积的功德了。” 方清月从袖子里拿出一条白绫,横向拉扯了几下,展现足以致人窒息的韧性,小清则拿出一个倒了半杯水的酒杯,然后“呸呸呸”往里吐口水。 孙援没有发笑的冲动,眼中满是惶恐,反复嚷嚷道:“不可能,印玺是假的,祖父那么疼我,怎么可能会大义灭亲,一定是你在骗我……” 徐胜听了一会,很快便没了耐心,摆手道:“跟你废话这么多,是因为我想确认案情,避免冤枉了人,但你的心思完全不在案件本身上,只想以外力求活,可见方才的指控句句属实,而你也从心底里认为自己该死。” 孙援愣了一下,慌张道:“玉珠身为我的房中丫鬟,竟然私通外人,我惩罚她又有什么……” 寒光一闪,首级飞起,带着未能说完辩词的不甘表情,无头尸体晃动了几下,因为一条腿被钉在地上,最终单膝跪地,上半身趴伏在地。 徐胜接住孙援的首级,压在记述案情内容的状纸上,接着便不再关心此事,转而向方清月问道:“下一个逃犯在哪里?” 方清月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类似围棋棋盘的道具,正方形的盘子上有一个覆盖了一半面积的圆形盖子,且表面都画满了格子,并铭刻着代表五行和天干的文字。 这是太乙六壬式盘,取“天圆地方”而造,天盘嵌在地盘当中,中有轴可以自由转动。 天盘列十二躔次,布于二十八宿之间,象天道运转;地盘布十二方位于下,与躔次相应,亦列二十八宿,以象星宿之精气,于地下分野之关联。 六壬式盘专门为六壬术而造,而六壬术是以阴阳五行学说为依据的一种占卜术。 五行之中,以水为首,天干之中,壬、癸皆属水,壬为阳水,癸为阴水,舍阴取阳,故名为"壬";在六十甲子中,壬有六位,即壬申、壬寅、壬午、壬辰、壬子、壬戌,故名"六壬"。 方清月借助六壬式盘开始占卜,这一回她没有动用灵能,故而不需要跳舞,使用正是《超?占事略决》中记载的《四天一治法》。 《超?占事略决》作为阴阳术的集大成者,除去术法类的《幻阴诀》和《真阳诀》,也包含了其它内容,小清便修炼了式神相关的《十二将神法》,从而将没有反抗的荒霸吐神收服。 不过,方清月此刻使用的并非自身修炼的《四天一治法》,尽管她有灵格“巫觋”加持,修炼占卜类功法事半功倍,但这么短的时间,连正门都没有入,故而她此刻运用的是徐胜通过灵能“薪火相传”借给她的《四天一治法》。 没错,徐胜自己耗费了12000点行善值,将《四天一治法》提升到圆满,再通过灵能借给方清月使用。 之所以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而不是直接给方清月加点,一方面是免去了寻找掩饰外挂存在的理由,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性价比。 直接给队友加点,只有方清月一人学会《四天一治法》,而徐胜先让自己学会,就可以通过“醍醐灌顶”和“薪火相传”来帮助别人修炼,哪怕效率低了些,可胜在源远流长,具备可持续发展。 此外,据方清月本人的反馈,修炼占卜类功法也能提升灵格“巫觋”的演绎度,可谓一举多得。 不一会,方清月便有了结果,看着六壬式盘道:“找到了三人,距离最近者在西南方一百二十里,对方很可能携带搅乱灵机之物,具体位置仍需接近后进一步占算。” 这些被私下放走的世家权贵子弟,要么事先被施加了阻挠占算的术法,要么携带了相关的宝物,但前者的法力早晚会消退,后者不可能给予太珍贵的宝物,免得怀璧其罪被杀人夺宝。 这样的保护措施对付寻常手段倒也绰绰有余,可面对圆满境界的《四天一治法》以及灵格“巫觋”的加持,就不免露出了马脚,被方清月算到了痕迹。 “那就出发吧,西南方正好顺路,中途能跟唐师兄他们会合。” 为了提高效率,徐胜一行人分成了两拨,他与方清月、小清一拨,唐徵明跟他媳妇以及庄道长一拨,两边分头抓人。 此外,为了避免授人以柄,唐徵明一行只抓人,不动刑,抓到人后交给徐胜这位执法长老处置,如此可谓名正言顺,就算四海盟知道了亦无话可说。 至于唐徵明有没有逮捕权,只能说,真当济州是法治社会吗? 徐胜的做法以世人的标准来看,已是相当的克制,甚至可以冠上“不知变通”的评价。 …… 十日后,徐胜前往济州最西边的一座城,去抓捕最后一个还留在济州内的逃犯。 一行人刚抵达目的地,就见本该川流不息的城门口一片安静,只一人负手静立在城门旁,散发着深不可测的气息。 徐胜瞧了一眼,挥手让其他人停下,独自上前,拱手道:“见过孙盟主,盟主刻意在此处等候晚辈,莫非是为孙援之事?” 第二百三十二章 送别的厚礼 唐徵明等人也认出孙羽的身份,毕竟当初对方送徐胜印玺的时候,他们趁机见过一面,即便没记住长相,那一身气息总不会弄错。 “他不会是来替孙子报仇的吧?” 唐徵明伸手握住了挂在马背上的三鸣枪,凝神戒备。 “不可能,此事我等大义、法理皆占,他拿什么理由寻仇?”方清月不假思索的断言,“若是以‘为亲人报仇’为由,将来谁还敢阻止世家子弟为恶,不怕被人斥为邪魔外道吗?” 庄喆抚着白须道:“世上并非没有器量狭窄的四品灵修,但这等人物不可能被推举为四海盟的盟主,即便信奉力量为尊,可四海盟又不是只有一位四品,谁也不会希望自己的上级是一位睚眦必报的人。” 方清月又道:“若真是看重的后辈,怎么可能培养成那等窝囊相?有一二父母出于溺爱之心,放任孩子撒野,不加以管教,这是很常见的事,可要是整个家族都不懂何为正确的教育之法,世家如何能成为世代传承的家族?只怕早就五世而斩了。” 唐徵明想了想,点头道:“也对,那曹家族长死了侄子,最后还不是笑脸相送,称赞师弟杀得好,鼓励我们多铲除一些败坏世家名声的害虫,一张老脸灿烂得跟怒放的菊花似的。” 方清月道:“相比之下,对方心生悔意,想要收回印玺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一些。” 庄喆补充道:“也只是相对而言,可能性依旧不大,十天前才送出的职位,就因为对方太尽职而撤回,此事一旦传了出去,整个四海盟都会沦为笑柄,退一步讲,哪怕真要这么做,精于世故者也该是去寻莲花寺协商,由莲花寺长辈出面,劝说空想道友主动交还印玺,如此才不会为人诟病,而不是堂堂盟主亲自出面。” 唐徵明赞同道:“有道理,别人怎么想不清楚,反正换成我的话,宁可死撑,也绝不会亲自去索回自己送出去的东西。” 小清眨了眨眼,问道:“所以,不会打架的,对吗?” 三人顿时陷入沉默,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庄喆迟疑道:“不好说,相杀是绝无可能,但难保对方不会出手立威,虽说杀人偿命,刑之该然,可只是给亲人出一口怨气的话,也属人之常情,不会有人谴责。” 唐徵明安慰道:“放心吧,以师弟的实力,纵然是四品灵修也未尝不能一战,若是对方决意相杀,结果确实不好说,但对方要是想着点到为止,出手教训一下晚辈,最后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在众人紧张的目光注视下,孙羽缓缓开口道:“那等不成器的子孙,死便死了吧,无德尚可养之,无能死不怨人,说起来还得多谢侠僧,替我孙家除一米虫。” 你那一身刻意向外散发的气息,可不是这个意思。 徐胜又不是没见过四品灵修,如道虚方丈、叶衣圣女皆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可此时孙羽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厚如山岳,迫人呼吸,分明有威慑之意。 当然,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没法抗议,否则对方回一句“是你感觉错了”,岂非自取其辱。 不过,八岐蛇魔那种充满杀意的气势都体验过了,眼前的威慑也就那么一回事,徐胜神色自如道:“盟主莫非是为城中之人而来?” 孙羽道:“小辈之间的游戏,既然不逾规,老夫又岂会自降身份?” 这话不免有占人便宜的嫌疑,徐胜也不介意,道:“既如此,恕在下愚钝,请盟主直言来意吧。” “老夫非为自己,而是替四海盟诸位来问侠僧两个问题。” “前辈但问无妨,在下必定知无不言。” 孙羽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听闻你此行真正的目的是送你师兄空颠回老家完婚,顺带游历江湖,故而只是途经济州,对不对?” 徐胜如实道:“其实是在下先有游历江湖之意,而后发现与师兄的目的并不冲突,故而相约同行,并无主次之分。” 孙羽又点了点头,继而问道:“那你们准备何时离开济州呢?” 徐胜一愣,觉得这幅情景分外熟悉,好像不久前刚在自家宗门经历过,不由莞尔,他强忍笑意,道:“预计是在三日后。” “三日?”孙羽眉头微微一皱,“济州境内私放的族人皆已被你诛杀,此城中已是最后一人,为何还要等到三日后?” “我等是以占卜之术算出这些逃犯的位置,可占卜易受外力干扰,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故而仍需审查一番。” “放心吧,你们的占卜之术异常高明,没有漏网之鱼,即便有,从今天开始也没有了。” 徐胜听懂了对方的意思,不由苦笑道:“看来我真是做人失败,不仅宗门长辈嫌弃我,连新加入没多久的组织也着急赶我走。” “若是你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大家忍忍也便过去了,可你实在太尽职了,十日连诛三十七人,再让你这么干下去,济州怕是要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了。” 徐胜反问道:“清平之世不好吗?” “水至清则无鱼,大家还是更愿意跟身上有污迹的人来往,那种身上太过干净的人站在旁边,很容易觉得不自在。” “原来我这么不合群,唉,身边皆是同道中人,倒让徐某产生了误解,以为自己才是大多数。” “不用怀疑,这的确是你的误解,好在你虽然做人失败,做侠却很成功,你这些日子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且铭感五内,故而托我送来了三匹英招马,以此感谢你作为执法长老的尽忠职守。” 孙羽拍了拍手掌,三匹背上长有双翼,浑身遍布虎纹的骏马从城门内走了出来,其卖相极佳,宛若传说中的天马,兼具帅气和威猛,让人一见就生出好感。 “这是与神兽英招混血的半神马,智力胜过寻常家畜,颇具灵性,却又不属妖怪,没有发狂之险,它虽然不能飞,却能借风使力,世上跑得最快的骏马也不如跑得最慢的英招马。” 英招是华夏神话中有名且常见的神兽,外形为马身人面虎纹鸟翼,经常被天帝派去看守园子,属于神兽中的管理阶层。 古书记载:“槐江之山,英招是主。巡避四海,抵翼霎侥。寅惟帝同,有谓玄圃。” 由此可见,英招的神格与神兽陆吾平级,只是和管着昆仑正宫的陆吾相比,它看管的只是个类似避暑山庄的东西,想来是因为它经常丢下自己的职责不管而跑去周游四海,缺乏责任心被责罚的缘故。 这些混血的英招马虽然有翅膀,却不能飞,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它们的身躯过于沉重,从空气动力学的角度讲,就不可能凭一对羽翼飞起,滑翔说不定能做到。 英招能飞靠的是妖力,而不是翅膀扇动的气流,但英招马并不具备妖力。 野兽与妖兽混血,生下的半妖兽通常会有偏向,要么偏向妖,要么偏向兽,过去人们更喜欢拥有妖力的前者,因为它们通常具备血脉异能,但在灵气被污染的现在,人们更中意后者,后者虽然没有异能,只有一具漂亮的皮囊,却也不会因为吸收灵气而发狂。 安全性压倒了功能性,在过去受到人们追捧,有价无市的马英招,如今却是在出生的第一时间就会被杀掉,被冷落的英招马反而凭借皮囊变得炙手可热。 徐胜寻了其中长得最高大的马,伸手去摸,对方却是野性难驯,扭头张嘴便要,结果自然是“格勒”一下,咬疼了牙。 徐胜不以为意,将手放在马背上,感受着对方反抗的强大力道,评价道:“如此神力,不是第二代便是第三代混血,英招血脉尚存较多,绝对是价值千金,四海盟的诸位如此大方,徐某真是受之有愧。” 孙羽道:“以你的功劳,当得起这样的奖励,只是大家担心你过于勤勉,有可能会累坏了身体,因此希望你早日歇息,到济州以外的地方多转转,欣赏当地的风景民俗,一匹马换你早一日休息,不算过分。” 这是催他最好今天就走人。 徐胜想了想,没有拒绝:“众人的殷切之情在下收到了,徐某亦非铁石心肠之人,必不辜负,但凡事须有始有终,城中尚有最后一人,若不送他与罪友同聚,岂不让人误会我徇私,不能一视同仁。” 孙羽摆手道:“你来之前,老夫已经顺手送他上路了,这等败坏世家名声的废物,留之人间也是祸害,可要老夫拿尸体给你看?” 徐胜心中稍一思索,不清楚到底对方说的都是实话,还是鉴谎灵能没有生效,又或者对方口中的“上路”就是字面的意思。 但不管如何,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除非决心撕破脸皮,否则便不能揪着不放,摆出老子就是不相信你的姿态——倘若能证明对方在撒谎倒也罢了,大不了做过一场。 “自然不需要,以盟主的身份,又岂会为这种人自削信誉,留下污点。” 徐胜牵过三匹英招马,并以灵能“明心见性”安抚情绪,然后再交给后方的唐徵明等人。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请盟主替我向四海盟的诸位转达谢意,他们的赠礼和心意我都收下了,将来若有机会,再登门一一拜谢。” 徐胜拱了拱手,正要翻身上马离开,就听孙羽道:“且慢。” “哦,盟主还有其它交待吗?” “这三匹英招马是众人集资所赠,而老夫个人却有一物想要单独赠予你,不知你敢要骂?” 徐胜听到这番隐含警告的话,反而心下释然。 倘若只是为了送马,又何必让堂堂四海盟盟主亲自过来相送,这最后一物才是关键。 这一趟济州之行,徐胜几乎是踩着四海盟的王冠成就了自身的侠名,其中虽有许家、钟家这样从中获益的例子,可毕竟是个例,绝大多数世家都不会对他抱有好感,更别说他在领了执法长老的印玺后,继续追杀那些暗中放走的权贵子弟,堪称得寸进尺,丝毫不给世家留面子。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这些世家又岂是好相与的,之前因为立场冲突,世家之间相互牵制,故而没机会报复,如今却是利益一致,从世家各自的立场,转变到了四海盟集体的立场。 尽管没有明言,但孙羽的意思已经清楚传达,这一物徐胜若不敢收,将来就别再踏入济州,“执法长老”就当做一个荣誉称号。 “哈,既然盟主有此美意,徐某又岂能不识好歹。” 徐胜松开缰绳,缓步走向孙羽,每走一步,气势便涨上一分。 初时,孙羽还有些漫不经心,没将徐胜放在心上,可当他发现徐胜的气势一直在涨,丝毫没有抵达顶峰的迹象,并且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将步宽缩短为原来的一半,终于变了脸色,凝目认真以待。 然而,这还没完。 当距离剩下四分之一的时候,徐胜的步宽又缩短了,也跟着变成了原来的四分之一,行走宛若女子蹑步,可偏偏他的气息依旧在一步一步的提升,并未因此受阻。 孙羽这下待不住了,他可不想去赌距离缩短到八分之一的时候,对方会不会再次做出改变,当即元功饱提,大踏步向前,沉雄一掌击出。 徐胜丝毫不退,蓄势待发的一掌正面迎上,僧衣之下,他的胸口浮现阿修罗的图纹,背后则浮现乾达婆的图纹,乃是兼具力量与控制的完美输出形态。 双掌互击,悄无声息,甚至连气流都没有震动,但唐徵明等人均感身体一抖,不受控制地往后退去,拼命维持平衡,方能不倒在地上,那三匹英招马则发出恐惧的嘶鸣,前肢跪伏在地。 “轰隆隆”一连串的巨响,却是离得最近的城墙坍塌了一大片,将整个城门都掩埋了。 飞扬的烟尘中,一人被震退三步,一人直接飞出。 “天龙法体!”孙羽将颤抖的右手负在背后,面色轻松道,“之前便有所猜测,没想到你真的练成了莲花寺的第一法体,难怪有此底气。” “哈哈,盟主的礼物徐某收下了,不必再送,将来有缘,定当回访。” 徐胜借力飞退,正好落在英招马的马背上,拉着缰绳一甩,双腿一夹,便驱马快速离开。 (斋主:感谢上个月凝歌、鬼踏溪、银发萝莉V5、中级炼金师、晴天里的夏日雨真、绝杀大山药、文文他爸等读者的打赏,就上个月的更新量,实在受之有愧,这个月会争取全勤) 第二百三十三章 六品独一型 直到徐胜一行人从视线中消失,孙羽这才松懈下来,收回负在背后的手。 手掌已经不再颤抖,但红肿得宛若被蜂群蛰咬,还有丝丝血迹渗出,本人更是心知,五根指骨皆已裂伤。 “可怕的蛮力,即便没有修成全部八个法相,也至少修了七个,结合他的年纪,这等天赋着实可怖,难怪莲花寺愿意容忍他挑战世俗惯例。” 将心比心,如果孙家也出了这样的天才,孙羽甚至愿意做个贴身保镖,隐藏行踪跟在左近,一直护持到对方彻底成长起来。 只可惜,剑胆琴心的天才是人家的,扶不上墙的烂泥才是自家的。 “道虚这老秃肯定没少偷着乐。” 孙羽哼了一声,将胸中泛起的酸气压下,转过身来,袖子一挥,原本坍塌的城砖呼啦啦的倒飞而回,重新构建成墙,被压倒的城门也自动安放回原位,这一画面看起来如同倒放的视频一般。 数个呼吸后,城墙已然重建,看起来和之前并无不同,唯独表面残留的裂痕,证明之前发生过什么。 这是孙羽的灵能,可以让物体恢复原有的形态,但也只限于形态,并非完美复原。 身形一闪,孙羽凭空消失,旋即出现在城中的一座古旧的庄园里。 一名步履虚浮,宛若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青年听得动静先是一惊,看清来者后狂喜的问道:“姥爷,那杀僧被您打发掉了?” “已经走了。” “太好了!我就知道,只要姥爷您出马,什么狗屁瞎僧,根本不值一提!” 青年情绪大落大起,甚是亢奋,忍不住挥了挥拳头,他没忘记是谁的恩情,忙奉承道:“方才城门口发生了巨大的动静,一定是姥爷您出手教训了那个瞎僧,哈哈,此人不自量力,以为这里是他老家燕州,可以任他胡作非为,我等稍稍退让半步,他便立即蹬鼻子上脸,这等不懂人情世故之辈,乖乖待在家中受长辈庇护倒也罢了,出来混江湖还是恶习不改,早晚会死于非命。” 孙羽耐心地听青年发完牢骚,继而长叹一声,道:“我虽然与他交了手,可实在算不上教训,彼此都吃了些亏,侠僧的实力远超预计,他已不属于有潜力的年轻后辈,而是已经成长且前途远大的武道宗师。” “诶?” 青年闻言一愣,没想到竟是从眼前之人口中听到对敌人夸赞之语。 孙羽道:“深河,我要对你说声抱歉。” 青年慌张道:“姥爷何出此言,您能亲自来此,孙儿已是万分感激,哪里敢奢求更多?只是没想到侠僧居然这般厉害,连姥爷都对他另眼相看,难怪他敢这般嚣张,不过能保住性命,孙儿已别无所求,还是要多谢姥爷救命之恩。” 孙羽摇了摇头,叹气道:“我不仅要对你道歉,还要对你母亲道歉,有负所托,身为一州之地的武林盟主,却连亲人都保不住,着实有愧。” “姥爷您在说什么,我不是已经保……” 疑惑声戛然而止,脑中闪过一种颤抖的青年忍不住颤抖起来,脸色愈发苍白,身上虚汗直冒。 孙羽缓缓解释道:“原本我设想过两种情况,若侠僧空想徒有其名,那便给他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剥夺执法长老的身份,让他在完全成长起来之前,都不敢踏足济州,而你也可以继续过去那种纨绔子弟的生活。 “当然,结合多方的情报来看,这一可能性极小,他若真名不副实,早就死在凤鸣楼的招牌杀手泰煞手中,哪里需要老夫动手; “第二种,侠僧如传闻中一般拥有越阶胜敌之能,堪比五品独一型灵修,那我会点到为止,在取得优势时及时收手,在同伴面前保住他的颜面,并同意他保留执法长老的身份,如此便能收获一份人情。 “至于你,则需要隐姓埋名,告别过去的身份,而我也会出手将你改头换面,直到连你母亲都认不出来,再取代某个隐户的身份活下去。 “但很遗憾,这两种情况都没有发生,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低估了侠僧的实力,他对外展现出来的恐怕不足五成,那些听起来匪夷所思的消息很可能是真的,绝不能用年龄和灵格品阶来衡量他。 “这个江湖终究是以实力说话,不同的实力能得到不同的尊重,而凭侠僧展现出来的实力与潜力,足够令我平等对待,我实不想因为区区一个你而同他结仇,太不值得了。” 青年听到一半,便彻底陷入恐慌中,想要逃跑,但双腿就跟铁汁浇铸一般动弹不得,只能哀求道:“姥爷,您饶了我吧!我愿意隐姓埋名,愿意改头换面,只要能让我活下来,您让我做什么都愿意,看在母亲的份上,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一定痛改前非,保证再不惹是生非!” 脑海中浮现最疼爱的小女儿的脸,孙羽稍稍迟疑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 “这么做终究会留下隐患,哪怕被揭穿的可能性很小,还是那句话,区区一个你,不值得我冒险,你要怨,就怨你母亲吧,是她疏于管教,对你太过溺爱,以致于让你成为了无德无能的废物。” 无视撕心裂肺的哀求,孙羽用手指点了一下青年的眉心,青年立时凝固不动,宛若雕像。 一阵清风吹来,青年如沙化般飘散而去,很快便不存于世。 …… 离开济州后,徐胜一行人没有着急赶路,太阳尚未落山,便在官道旁寻了一座客栈歇息。 徐胜定了房间,让众人不要打扰,接着独自于房中疗伤,那一次对掌看似简单,与寻常切磋试探无异,实则双方都动了真格。 用了整整一晚上,直到第二天黎明,盘膝坐在床上的徐胜睁开方才双眼,抬起右手屈指向前一弹,一道灰色劲气激射而出,命中前方的桌子,旋即只听得一阵“扑簌簌”的声响整张桌子化为了齑粉。 “老家伙不讲武德,正常对掌只比拼根基,他竟然动用灵能。” 若是寻常的劲力或者真气,凭借天龙法身的强大抗性,徐胜完全能轻松将其逼出体外,唯有奇诡难以捉摸的灵能,只能依赖自身的神元修为和灵格抗性,一点一滴的逼出来。 孙羽的灵能拥有将物体沙化的效果,也不知出自哪种灵格,亏得徐胜不是正常的六品灵修,否则没半个月别想逼出。 “看来,那一掌是真的把他逼急了,否则也不至于近乎耍赖的使用灵能。” 徐胜回忆昨日的交手,论内功修为他跟孙羽相差仿佛,但在肉身力量上和对劲力的运用上,胜出了不止一筹。 倘若那一掌真的只比拼根基,孙盟主怕是要当场丢人,于是被逼得动用了灵能。 虽说徐胜也可以用灵能回击,但细数一身本领,他还真没几项进攻性灵能,“言出法随”不用说,当时的情况根本开不了口,“雷峰宝塔”动静太大,在对掌的时候偷偷用灵能,别人顶多骂你奸诈,但堂而皇之的用出人人可见的手段,还不如直接认输,反正争得就是那点面子。 唯一能用且具备隐蔽性的是“降龙钵光”,当时他也的确使用了,可惜没起到半分效果,想来是因为这位孙盟主不曾修炼妖属灵格,故而不受克制。 逼出灵能后,剩下的那点因为内功冲突而造成的伤势就显得无足轻重,徐胜没有着急起身离开房间,而是在识海中喊了一声“我要当巨侠”,打开个人面板,看了一眼技能栏,其中灵格“传道者”的演绎度赫然提升到了100%。 “圆满了,看来那一掌给了孙盟主极大的冲击,他原本应该是想收回执法长老的权力。” 在过去的十天里,虽然徐胜追杀了一大票逃犯,可灵格的演绎度没有提升半点,跟之前的高效形成鲜明的对比。 很显然,“传道者”的演绎关键不在于除恶,无论他在这方面做出多大的努力,都不会有半分成效。 徐胜推测,最后提升的2%要么来自孙羽本人,要么来自孙羽将消息带回后,受到震动的世家。 人和人并不平等,灵格似乎也认可这一点,对演绎度的反馈与对象的影响力成正比,孙羽作为一名四品灵修兼四海盟盟主,一人的影响力足以媲美一方世家。 反正不管是哪一种原因,于徐胜而言都不重要,他又不需要将灵格演绎两遍,既然已经抵达了终点,就没必要再回头去看身后的路。 倘若宗门让他留下给后人借鉴的心得体会,大概也会跟前辈们相同,留下“多看看、多走走,自行摸索”的十字谏言,毕竟他也只是隐约有所猜测,并不确定,就算将自己的经历写下来,后人只怕也不敢效仿。 将各种念头摒除脑海,徐胜点击了一下灵格“传道者”,在弹出来的询问“是否继续提升”的选项中,选择了确认。 随着四万点行善值的消耗,识海中“传道者”的虚影产生了变化,身上的素衣变成了陈旧不起眼的袈裟,原本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长相,也变成了一名天灵饱满,满脸络腮胡的老僧,唯一不变的是那双坚毅求道的眼神,哪怕经历沧海桑田,也不会有丝毫动摇。 【六品灵格:传道者·达摩】 【属性:人】 【契合条件:七品灵格、至少五门功法修炼圆满、留下足以载入史册的功绩】 【晋升仪式:让至少万人认真聆听自身说法】 【能力:言出法随、慧眼识才、有问必答、薪火相传、一苇渡江、以心印心、只履西归】 【一苇渡江:将一件物体确认为“苇”,只要“苇”能渡过的区域,灵修也能跟着渡过】 【以心印心:你可以将灵识与别人链接,共享意识,距离越远,持续时间越短】 【只履西归:留下一只鞋,你可以向西方瞬移,最远不能超过十里】 看到“达摩”的名字,徐胜没有丝毫惊讶,之前多多少少猜到了,佛门中与传道相关者,无非唐僧、达摩、鉴真等寥寥数人。 考虑到灵格出自神话传说,而非历史真实人物,或者即便有真实人物或原型,也必须具备相应衍生的民间故事,因此唐僧与达摩的可能性最高。 其中唐僧比起传道者,与“求道者”更为贴切,传道无疑要等到他取得真经回来,而这并不是《西游记》的主题内容,非要讲究的话,其原型玄奘法师更有资格担起“传道者”的称号。 “不管如何,先测试下新获得的灵能吧。” 由于“以心印心”需要找人合作,徐胜便暂且搁置,先测试了另外两项灵能。 “只履西归”有其出处,传闻东魏使臣宋云因事出使西域,许久未归,对达摩圆寂的事一无所知,当他从西域返回洛京,在途经葱岭的时候,看见达摩一手拄着锡杖,一手掂着一只鞋子,身穿僧衣,赤着双脚,由东往西而来。 二人相遇后,宋云急忙停步问道:“大师,你往哪里去?” 达摩回答说:“我往西天去。” 接着又叮嘱道:“你回京以后,不要说见到了我,否则将有灾祸。” 二人道罢,各奔东西,宋云以为达摩给他说的是戏言,没有放心上,回到京城以后,向皇帝复命交旨时,随口提及此事,结果惹得东魏孝静帝大怒,以欺君之罪将其下狱。 数日后,有臣子谏言:“达摩西归宋云见,监禁岂敢再欺天,既然真假是非难辩,可以开棺验证。” 孝静帝纳之,命人开棺,发现棺中空空如也,只有一只鞋子,宋云遂平反昭雪。 少林寺碑廊内,有一块《达摩只履西归圆碑》,上边刻有四句话记载此事:达摩入灭太和年,熊耳山中塔庙全。不是宋云葱岭见,谁知只履去西天。 徐胜一番测试,发现“只履西归”的效果跟字面意思相同,一经催动,人便从原地消失,只留下一只鞋子。 “这一招有点眼熟啊,留下鞋子逃跑,好似在哪瞧见过类似的桥段……想起来了!这不就是《西游记》里的白毛老鼠精吗?”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七十二绝技 经过科学的测试,徐胜发现“只履西归”是一项有限制的神技。 限制在于,它要求的代价必须是穿在脚上的鞋子,拎在手里的不行,而且只能是鞋子,不能是袜子,不过倒是可以多穿几双,灵能一次只留下一只鞋子,如果不怕影响行动的话,大可将脚穿成臃肿的大粽子。 此外,它传送的方向只能是西方,但不是正西方,左右最大可偏斜45度,即从西南方到西北方之间的区域。 至于将它称为神技的理由,在于它没有冷却时间。 一项可以瞬发,且没有冷却的空间转移技能,称为神技并不为过,需要偿付的代价也不值一提,只要准备的鞋子够多,徐胜完全可以用这项技能来赶路。 通过简单的数学计算便能得知,一只鞋子最远可传送十里,一百双鞋子就能传送一千公里,而需要的时间则视他穿鞋的速度而定,理论上只要手速够快,准备的又是容易穿的鞋子,完全能做到三秒穿一双,那么一百双鞋子也不过才耗时五分钟。 五分钟跨越一千公里,再厉害的轻功都做不到——虽说只能往西边传送。 徐胜觉得这项技能的说明完全可以这么写:只要鞋子管够,西天近在咫尺。 当然,赶路只是“只履西归”的衍生用途,它真正的效果无疑是在战斗中躲避敌人的杀招,十公里对于长途赶路不值一提,但用来脱离战场绰绰有余,只要自身轻功别太拉胯,足够将敌人甩掉。 哪怕是拥有锁定效果的极招,也只是在出招前锁定,出招后拥有类似跟踪导弹的效果,但如果你在即将中招前瞬间传送离开,“跟踪导弹”也只能一头撞上障碍物爆炸开来。 不过,徐胜并不打算给自己多穿几双鞋子作保险,在他看来,若两次紧急瞬移都不能解决敌人,那再增加几次也没有意义,逃跑赶路才是上策,还不如多储备一些祭品鞋子。 测试完“只履西归”,便轮到“一苇渡江”。 多亏了各类武侠小说的传播,“一苇渡江”的典故无疑要知名得多,不说人人耳熟能详,至少都听说过,而且完全可以望文生义,无非就是利用一根芦苇度过了江河,故而在武侠小说中经常被引用为最顶尖的佛门轻功。 现实中倒是有人主张,“一苇”并不是指一根芦苇,而是一大束芦苇,达摩通过将芦苇编织成筏,从而渡过江河。 且不论历史真相如何,徐胜离开房间,走出客栈来到旁边的林子,他捡起一块石头掂了掂,将其确认为“苇”,甩手向前一掷。 “啪”的一声,石头命中前方一棵榛树的瞬间,徐胜身形原地消失,出现在榛树前,手中又重新握着那颗石头。 他转头望了望自己原来的位置,忍不住道:“这哪里是一苇渡江,干脆改名‘飞雷神之术’好了。” 旋即转念一想,“只履西归”从实际作用来看,不就是替身术吗? “‘传道者?达摩’应该改名叫‘火影?达摩’才对,或者正因为是‘传道者’,所以才必须走得快?”徐胜摇了摇头,收起吐槽的念头,“有了这两项灵能,以后倒是不用考虑轻功的问题,直接弯道超车,空间转移就行了。” 随后又是一番多角度的测试,再从实验结果中总结归纳。 “一苇渡江”同样没有冷却时间,但它需要消耗神元在媒介上留下传送用的精神印记,消耗不多,种下印记的时间也很短,可终究不是毫无代价,做不到无缝衔接,除非事先多准备一些“芦苇”。 作为媒介之物必须是实物,且能承载精神印记,诸如光、声波、引力波之流肯定是不成的,而且就算是实物,重量也必须超过一根芦苇,地上随便捡一粒沙砾扔出去并不能触发灵能。 此外,只有当媒介之物碰上某件物体后,徐胜才能“渡”过去,概念上类似于“抵达对岸”,媒介在空中飞行的时候,灵能无法启动,故而类似“将媒介扔到敌人的背后,再传送进行背刺”的作战不可能成功,除非敌人的背后正好有一件障碍物。 最后,作为媒介之物的“芦苇”必须要有“渡”的过程,一件放着不动的物体无法触发灵能,因此别指望在一块石头上留下印记,等敌人路过时突然传送过去发动偷袭。 然而,即便有以上种种限制,仍不妨碍徐胜给予“一苇渡江”极高的评价,或许没有“只履西归”的便捷性,但它可以随意决定转移方位的自由度,足以弥补“只履西归”的缺陷。 “‘以心印心’暂时无法测试,得等师兄他们醒来后再进行,但只这两项灵能,就足以证明此次独一型的实用价值在过往三种之上,而且还有隐性的好处。” 刚晋升那会儿,徐胜还没有多少感觉,可经过方才的一阵折腾后,他隐约感受到身体产生了变化。 徐胜先是原地闭目伫立,片刻后睁眼伸指向斜上方一点,一道金色的指气从指尖激射而出,并在中途陡然散开,化作数百道细密如针的金色劲气,正好命中藏在树枝间的榛子。 只听得一连串“啪嗒”的脆裂声,榛子壳被击碎,数不尽的榛子仁从树上掉落下来,宛若下起了果子雨。 徐胜化指为掌,掌心勃发百川归流劲,将掉落的榛子仁尽数吸摄到掌心,并且十分精巧地垒成塔状,堆得满满当当,却无一颗掉落,尤其这些榛子仁的形状各异,重心稍有偏移,就可能引发崩塌。 这一手妙之毫厘的劲力掌控,若有外人在场,怕是要惊掉一地的下巴。 “果然,我在武学上的资质和悟性都得到了巨大的提升,可以修正招式细节,变得契合自身。” 理论上,徐胜在《梵天轮指》上的造诣达到了圆满之境,升无可升,但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的武学水平完全靠外挂加点提升上去,是一种被动的灌输式提升。 一门武功最初被创造出来时,其招式、运劲法门皆是创始人根据自身的身体条件所构想,虽说每个健全的人都有双手双脚十根手指十根脚趾,但体重、身高、臂长等细节处不免存在差异,或许一个细节的差异不算什么,可所有的细节叠加在一起,差距就不是一般的大。 长辈夸奖一名弟子与某种武学契合,本质上,其实是这名弟子的身体资质与创始人接近。 一名真正的武学宗师在修炼武功的过程中,会不断进行细节上的修正,令其变得更为契合自身,而徐胜全凭外挂提升,省略掉了这一过程,他所达到的圆满境界,其实是创始人的圆满境界,不是他自己的。 同样一门武功,如果徐胜对上凭自身努力达到圆满境界的对手,立马相形见绌,之所以不曾暴露,反而经常被人们惊叹他的武艺高超,是因为圆满境界本就不容易达到,他以圆满对上大成或小成之境,自然会有境界上的优势。 哪怕是别人的圆满境界,也是一种圆满的境界,至少得双方对等,才能比较出高低,更遑论徐胜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哪怕技巧上有所不如,也可以发挥出超越对手的威力,这也是他对此事不甚在意的原因。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在蜕变出“达摩”这一独一型灵格后,徐胜的资质与悟性暴涨,尤其后者产生了质的蜕变,如果说以前的他是普通人中的上人之资,那么现在的他已经勉强当得起别人口中“绝世天才”的评价。 只是原地思考了一会,徐胜便对已经掌握的各种武学进行了归纳修正,将其转化为自身的武学,不仅运转如意,还能消耗同样的气力发挥出更强的威能。 这属于灵格的隐性福利,并不以灵能的形式展现出来,正如灵格“巫觋”能让方清月在修炼占卜类功法时事半功倍一样。 “不愧是各种武侠小说中的‘禅武鼻祖’,背景版中的BOSS级人物,感觉我现在可以凭一己之力创造出七十二绝技。” 徐胜此刻审视自身所学,只觉得思路无比清晰,如掌上观纹,过往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疑问统统贯通,以前那些高深的武学如今再看,轻易便能看到其中的破绽,并想出相应的破解之法。 其实,过往的独一型灵格并非没有隐形福利,只是方向不同。 济公和法海不用说,比起武学,两者更偏向术法,但徐胜的术法资质连中人之姿都达不到,提升后自然也见不出优秀。 鲁智深倒是偏向武学,但比起悟性,他更注重提升身体资质,各类民间故事中的鲁智深也从来不是靠武功招式吃饭。 当然,这三种灵格或多或少都提升了一些武学天赋,但都属于“厚积”的过程,加上徐胜习惯用外挂加点,并未察觉自身的变化,直到此刻晋升“达摩”,终于如活火山觉醒一般,连同之前的积累一起喷发出来。 “师弟好兴致啊,大清早不睡觉,起来摘尖栗,莫非清晨的尖栗更好吃?” 唐徵明从客栈的窗口一跃而出,双臂伸展如大鹏滑翔,落到徐胜身前,双眼一亮:“哟,居然还都剥好了,这怎么好意思呢。” 说话的同时,他伸手就从徐胜掌心的榛子塔中抓过一大把,塞进嘴里咀嚼。 “香,真香!”唐徵明竖起大拇指,“看来清晨摘下的尖栗的确更好吃一些,我拿一点给绮梦尝尝。” 他正要伸手再抓,徐胜却将东西都放入芥子环中,随手五指箕张,如钩似剑,嗤嗤裂破空气,一爪抓摄而出。 “不是吧,我只要一把尖栗,这都舍不得,你也太小气了。” 唐徵明脚踩八卦游龙步,身形腾挪闪躲,避开爪势的同时出声抗议。 然而,徐胜一爪接着一爪,不仅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出手越来越快,招式变化也越来越多。 “咦,这是什么爪法,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躲过数十招后,唐徵明终于察觉异样,愈发觉得吃力,再也不能单凭步法闪躲,忍不住出手以莲花掌抵挡。 一开始,双方还打得有来有回,徐胜也没有刻意瞄准破绽进攻,但随着他的爪法越来越流畅,很快双方的攻守之势明朗化,压得唐徵明只能全力防守。 三十招后,只见徐胜一抓一进,爪势不停变化,似乎每一个刹那都在变幻方位,隐藏着十几个后着,且每一个后招都锁定了唐徵明身上要穴,令他不得不守。 五十招后,徐胜的爪法甚至衍生出了意境,五根手指随意拨动,一股白色蒸汽缠绕之间,令人看不清虚实,仿佛藏在云雾中的龙爪,高深莫测。 七十招后,唐徵明身上衣服多了许多孔眼,而且全在要害的部位,他干脆放弃了反抗,奋力往后一退,罢手问道:“你这是什么武功,以前从未见你用过?” 徐胜一边回味方才的感觉,一边道:“龙爪手。” 唐徵明满脸的疑惑:“夏侯家的龙爪手?你啥时候偷学的?” 夏侯家正好有一名叫做龙爪手的武功,毕竟他们家族的灵格以妖属鳞种为属,而鳞种又以龙为尊,那么从龙的身上选一个部位来给武功命名,实属寻常。 除了龙爪手,夏侯家还有龙鳞罡气、闪电龙须鞭和龙行步三种以龙为名的武功。 被误解的徐胜没有解释,他的意识沉浸在武学的海洋中,忽而五指一开,宛似莲花次第绽放,拈出一指点杀而出。 霎时,一道柔中带刚的无形指气破空袭出,却是无声无息,唐徵明完全没有感应到空气的波动,只是看到徐胜的动作,认为对方不可能在装模作样,于是下意识地举枪一刺。 一声清脆金鸣,宛若击碎了一个气泡,劲气裂开,四散溢出,三鸣枪被反震而回。 唐徵明感受着从枪身传递入手腕的阴柔劲气,讶异道:“这又是什么武功?” “拈花指。” 第二百三十五章 俺寻思 这一回,唐徵明没有怀疑徐胜偷学了哪家的武功,哪怕他平时上经学课的时候总是神游物外,自认不学无术,可“佛祖拈花,迦叶一笑”的典故他还是知道的。 更别说,徐胜这一指中蕴藏着浓厚的禅意。 哪怕招式可以模仿,但意境丝毫作不得假,这门指法必然出自佛门,这点上,注重杀伤的龙爪手反而容易让人误解,单论意境比不上拈花指。 “所以,你大清早不睡觉,不是为了摘尖栗,而是在自创武功?而且一次就是两门武功?” 唐徵明语气中并没有多少惊讶,毕竟在他看来,自家师弟就是个百年一出的武学奇才,那么厚积薄发,自创两门武功也在情理之中,没啥可大惊小怪的。 “两门?” 徐胜没有笑,直接右手一翻,正面击出,这一掌招式寻常,但掌到中途,忽然微微摇晃,登时一掌变两掌,两掌变四掌,四掌变八掌。 “这又是什么武功?” 唐徵明看得傻眼,却忘记出手打断。 “千手如来掌。” 顷刻间,徐胜已然从八掌变十六掌,进而幻化为三十二掌,虚虚实实,无法分辨真假。 唐徵明硬着头皮举枪横扫,但他修炼过的灵格可没有强化运气的效果,结果自然是撩中一片虚影,只一照面,就被徐胜在身上印下密密麻麻的掌印。 …… 唐徵明躺在铺满落叶的地上,闻着大地的芬芳,望着东方冉冉升起的旭日,脸上挂着思考哲学的表情。 虽说他早就知道徐师弟是个武学奇才,可奇到一口气创出二十多门从未见过的武功,且每一门放到江湖上都是奇货可居的水准,未免太挑战人的想象力了。 天才就可以这么为所欲为吗? 就算是厚积薄发,这薄发得也太猛了! 一口气喷出来这么多,不怕将来才思枯竭,再也喷不出来吗? “相公,你这是在看日出吗?” 绮梦踩着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走了过来,臂弯里捧着许多榛子仁。 “娘子,人生到底是什么呢?” 唐徵明一脸迷茫的问道,仿佛在思考着极其深远的问题。 “人生是什么妾身不知道,但榛子什么味道我可以告诉你。” 绮梦弯下身子,将一粒榛子仁塞进唐徵明的嘴里。 “……又香又醇,再多给我几个。” 宛若被美味拉回现实,唐徵明果断将疑问抛诸脑后。 管它是怎么创出来的,既然这些武功足够出色,挑一两门适合自己的向师弟请教便是了,世上想不通的问题多得去了,没必要一个个寻根究底。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 徐胜没有去管唐徵明的心理建设,虽然在交手之后,亲眼目睹对方陷入怀疑人生的状态,但以他对师兄的了解,对方根本不是那种会跟自己过不去的人,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太久,于是将注意力转回到刚悟出来的武功上,进一步完善。 需要一提的是,徐胜并没有将全套少林七十二绝技都弄出来,诸如少林罗汉拳、一拍两散掌、澄静指、大擒拿手、慈悲刀法等一系列没啥印象也略显平庸的武功,统统忽略。 他创作武功的原理并非是由灵格“传道者·达摩”直接赋予,而是基于自身的武学知识和战斗经验,再结合“达摩”的武道智慧,继而推演而出。 用一句话形容,就是“俺觉得这个武功应该是这样的”,基于这点再推敲出大致的招式、意境和运劲法门,细节部分则需要慢慢完善。 理论上讲,他完全可以基于过去的认知,推演出化骨绵掌、太极拳、降龙十八掌之类武功,只是耗费的时间要多一些,毕竟灵格“达摩”对佛门武功的理解会有很大的加持。 此时若给徐胜一本《九阴真经》,他完全能效仿故事中的斗酒僧推演出《九阳真经》,灵格“达摩”赋予的武道智慧难以估量。 不过,徐胜此刻推演出来的只有单纯的武技,并不涉及易筋经、金刚不坏之类的内功心法,一来不敢吸收有污染的天地灵气,二来难保不会跟自身所学的内功产生冲突,实在不敢贸然尝试。 徐胜敢随意修炼《菩提心法》、《大轮心经》和《天龙法体》,只因为这些武功皆出自莲花寺的武学体系,前人已经试验过了,不会出问题,但换成其它内功就不好说了,哪怕同出佛门。 武技可以随便练,反正练错了,也不过是挫伤肌肉,再严重些伤到筋脉,而以徐胜现在的体质,这点伤势喝口水的工夫就能痊愈,可内功心法一旦练错,走火入魔就麻烦了,必须慎之又慎。 经过一早上的折腾后,徐胜的技能面板多出了一大堆武功,燃木刀法、无相劫指、般若禅掌、韦陀掌、达摩剑法、袈裟伏魔功、金刚伏魔圈…… 这回他不打算耗费行善值提升,单纯依靠自身悟性修炼,能学到哪儿算哪儿。 方清月、庄道长等人很快也听说了徐胜的“壮举”,但由于没像唐徵明那般亲身体验,冲击感倒是没那么强烈,在一开始的震惊过后,感慨了几句也就揭过了此事。 毕竟唐徵明是将每一套武功都切磋过一遍,知道这些武功绝非罗汉拳、莲花掌之流,皆有可取之处,而对于没体验过的人,一口气创出二十多门武功,跟一口气创出六七门武功,其实没多大区别,反正都是超越常理的范畴。 非常人行非常事,徐胜在他们认知中本来就不是寻常人,做一些超出常理之事,实属正常,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徐胜一边赶路一边完善武功,而为了印证推演的方向是否正确,他也会找山贼土匪、妖魔鬼怪之流进行实战演练。 这般走一路,杀一路,端的是血气冲天,结果济州世家纷纷投降那一幕再度重现。 沿路的山贼土匪纷纷派人打听侠僧一行人的行走路线,若没有经过自家的地盘,则举手相庆,找附近的寺庙上香,感谢佛祖慈悲,若正好经过自家的地盘,要么弃寨逃入山中,要么干脆找当地官府自首——前者有被抓住的风险,后者反而能保住性命。 如果将“压服四海盟”比作往湖中投下一块巨石,溅起冲天浪柱,那么此举就等于驾一叶扁舟乘风破浪,尽管动静没前者那么大,荡漾开的涟漪却扩散得更广,令江湖上“侠僧”的风头一时无两。 (斋主:推一本《我的英雄卡组》,原创作品,都市异能类型,金手指是附体召唤游戏王里的英雄系列卡组,人物智商在线,但由于作者用手机码字,单向的双引号稍微有些别扭,还有章节后面剧透式解说,实在叫人无话可说) 《我的英雄卡组》 第二百三十六章 提携同伴 桑州,妖魔肆乱之州。 不比燕州有莲花寺、济州有四海盟,桑州没有一个拿得上台面的门派组织,故而此地人道衰微,妖道兴盛。 甭管济州世家如何在自家地盘上剥削欺凌外姓人,可剥削的前提是存在秩序,哪怕这个秩序非常恶劣,终究比野蛮混乱更安全。 苛政猛于虎,是因为老虎并非群居生物,固定区域中的老虎数量有限,而普通人若手执兵器,对上老虎也有一战之力,而若对上妖魔,便只能等死了。 上古拥有智慧的妖族或许懂得建立秩序,但在天地灵气被污染的现在,发疯的妖魔没有理性可言,自然也不懂得整饬环境交通,故而桑州仍是一副原始生态的状况。 常人若要赶路运货,除非是特别紧急,否则都会尽量避开桑州,而徐胜一行人艺高人胆大,自然不会因此更改路线,直接一路杀了进去。 一片散发着腐烂气息的沼泽地上,唐徵明手持三鸣枪与一道手持弯刀的灰色身影激斗战斗。 灰色身影狼首人身,且有两颗狼头,一灰一白,两柄弯刀在它手中如同翻腾的毒蛇,灵活多变,角度刁钻。 此时唐徵明用的也并非家传的群龙枪法,其枪路大开大合,以拙胜巧,刚猛非常,却是一门刚上手的疯魔杖法。 一人一妖施展轻功在沼泽上疾驰,刀来枪往,劲气纵横,不时溅起一条条泥柱,为了避免陷入泥沼,双方皆不停的变换身形,一触即走,绝不在同一地点久留,免得被对手抓住机会。 交战片刻,双首狼妖忽而仰天长啸,其中白色的狼首召唤出白炽色的闪电,交缠在弯刀上,接着身子一动,漆黑长刀瞬息之间划破长空而出,弯月长刀被闪电遮掩,叫人看不清轨迹。 “你这不讲规矩啊!说好的比拼武技,竟然用上血脉神通,那就别怪我也耍赖了。” 唐徵明果断催动灵能,召唤金甲天神,而且这一回不再是百丈高的恐怖体型,而是维持在一丈高,尽管相较常人仍是魁梧巨硕,可勉强能划入正常体型的范畴。 金甲天神与唐徵明动作同步,其手持龙纹宝刀,长刀挥舞间,罡气纵横如浪,状若疯魔一般。 双方毫无回转余地的碰撞在一起,劲气纵横激荡,相比枪,反倒是长刀更能发挥疯魔杖法的优势,一时间的绚丽绽放几乎完全压制住了对手。 铮铮铮…… 千百次碰撞之声回荡长空,被龙纹宝刀压制住的双首狼妖并未落败,依旧顽强地支撑,目光凶戾无比,好似在隐忍期待着什么。 刚不可久,在一番交锋后,刀势由盛转衰,灰色狼头双目一亮,酝酿已久的妖气陡然爆发,一头绑成细辫的长发扬起,大喝一声:“杀!” 长刀破空,如彪飞腾,挪移之间破灭重重刀光,每一击都蕴含着无比恐怖的力道,击破了尚不熟练的疯魔杖法,又顺势将金甲天神斩灭。 就在双首狼妖打算一鼓作气拿下对手之时,忽有三道寒光亮起,下意识的挥刀格挡,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道震得虎口破裂,手中弯刀飞出,旋即就被剩下的两道寒光贯穿了咽喉,钉在地上。 “别怪我用神兵欺负你,是你不守规矩在先。” 唐徵明上前拔出了三把枪,收拢一处,合而为一。 “你我……根本没有约定……规矩。” 双首狼妖呛着血,艰难地说道。 唐徵明愣了一下,摸着下巴原地回忆了一番,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双方一见面就开打了,根本没约定什么。 “是我弄错了,你的确没有不守规矩,不过既然没有约定,那我用什么手段都可以,这依旧是一场堂堂正正的胜利。” 唐徵明用枪将死不瞑目的狼妖尸体一挑,沉入沼泽之中,接着将三鸣枪抗在肩膀上,大摇大摆的朝众人走去,并得意地招手道:“娘子,看见你相公的威风了吗?” 绮梦掩嘴笑了笑,倒是很给面子,夸赞道:“威如天神下凡,势如鬼神披靡,叫人一见倾心。” “还是娘子有眼光。” 唐徵明神气得鼻子都要翘起来了。 小清冷不丁道:“召唤出来的天神,不是被一刀砍了吗?武技的比拼完全输了,最后还是靠偷袭赢的。” 唐徵明忙道:“我是从正面发动了兵器的神通,怎么能说是偷袭呢?而且这套疯魔杖法我学了只有一个多月,有破绽很正常,能跟这样的强敌打得有来有回已经远超凡俗了。” 小清眨了眨眼,道:“但,还是偷袭啊。” “……不跟你这种没见识的丫头计较。” 这时,徐胜问道:“感觉如何?” 唐徵明想了想,认真道:“杖法和枪法之间果然有些差异,总是下意识地想要利用枪头去戳人,比起我自己使用,果然还是驱使灵格幻体更有效,尤其这门杖法一经催动,状如疯魔,彻底舍弃防守,猛则猛矣,容易被敌人伤到,但由幻体施展就没有这方面的担忧。” 徐胜道:“其实,我想问的是灵格。” “灵格啊,你早说啊,我还以为你想从我身上收集实战经验,进一步完善这门疯魔杖法。” “疯魔杖法在我新创的武功中算不得高明,其招式已经差不多完满了,不需要进一步修正。” “嘁,我也想学其它,可惜只有这门武功比较适合我,毕竟枪法与杖法有共同之处,我以前也修炼过降龙棍法,上手起来事半功倍,等会儿你再用灵能将这门杖法借给我,让我对照一下,看看到底哪里不足,招式上居然输给了妖怪,实在太丢人了。” 唐徵明自嘲了一句,继而转回正题:“托你一路上招惹是非的福,我的‘护法神’差不多演绎圆满了,估计再来两三个刚才这种水准的敌人,就能大功告成。” 这一路走来,徐胜除了验证新创的武功,几乎不会出手,敌人都交由同伴对付,其中唐徵明为了演绎灵格,更是主动揽下了绝大部分。 尽管这种做法效率不高,远远比不得徐胜的“传道世家”,可通过积少成多,在连渡三州之地,耗时两个月后,终于逼近了圆满。 “那你可以开始考虑了。” “考虑什么?” “其实我有方法可以助你蜕变出独一型,演绎圆满之后,你是打算晋升五品,还是蜕变独一型?” 第二百三十七章 骗子 唐徵明没有询问徐胜用什么办法帮他蜕变独一型,对方身上的秘密太多了,上一个独创武功的问题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又何必自寻烦恼,平白增加压力呢? 他认真思考后,道:“五品魂器已经是一些小门派的镇派之宝了,宗门再大方也不会赐给我,除非我能立下拯救天下,最次也要拯救全寺的功劳,不过等我拥有这样的能力,哪里还会烦恼区区五品魂器呢?” 徐胜道:“你们家族呢?” “唐家可没有莲花寺的底蕴,总共也就三件五品魂器,一个萝卜一个坑,也不知道家族里的几个老不死有没有演绎圆满,甚至就算腾出来一件,我十有八九也不能晋升,毕竟我家的灵格体系以妖属毛种为主。” 天地五虫,蠃鳞毛羽昆,毛种即为体表长毛的妖兽,以白虎为尊。 “你的家传灵格是妖属,为何进了莲花寺却选择神属灵格?” 徐胜心下好奇,虽说莲花寺的灵格以人属、神属为主,可又不是没有妖属灵格。 “年轻那会儿哪里会想那么长远,而且当时不是正叛逆着吗?想着不靠家族的恩惠,单靠自己的力量闯出一片天地,因此就是要跟家族撇清干系,家传妖属,我就偏不去选妖属,再者,我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天才,这么快就能晋升六品并且演绎圆满,还以为得等到三十五岁后再考虑这一问题。”唐徵明洋洋得意的说道。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年轻时的他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展现出天赋,按部就班的演绎完灵格,宗门就会无偿赐予他进阶的魂器,哪想到莲花寺这么鸡贼,非出家弟子不授予七品以上的魂器,而要让他放弃口舌美色之欲,去什么守清规戒律,还不如一刀杀了他呢。 大多数江湖新人都抱有类似的想法,以为只要有付出就有回报,但现实会告诉他们,那种天堂般的净土并不存在,很多时候付出了也不会得到回报。 更揪心的是,某些人只要付出少许,就能得到比他们多得多的回报。 当然,江湖上的门派大多都有类似的规定,不会无条件赐予弟子中阶魂器,要么是某种考验,要么是通过灵能立下无法违背的契约,要么是裙带关系,以此保证弟子的忠诚,免得为他人作嫁衣裳。 在公正这方面,莲花寺虽然也有重视徐胜这类孤儿,排挤世家子弟的偏向,但他们好歹有“众生平等”这一信条为约束,像成为出家弟子才能得到更好的资源,本质也是一种用付出换取回报,不以裙带关系为标准,放在江湖上,足以傲视九成九的门派。 徐胜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等你演绎完满,我再帮你蜕变独一型。” 唐徵明小声道:“师弟能不能透露下,是哪种独一型?” “这就不清楚了,看运气吧,或者视契合而定。” “还有这等好事,看来我得加把劲了!” 世上大多数的蜕变之法,都是特定的对象,运气不好被人捷足先登,蜕变之法就会失去价值,毕竟名额只有一个,除非将占着位置的人送上西天。 打发掉充满干劲的唐徵明,徐胜向方清月问道:“你的状况如何?” “五天前,我将《四天一治法》修炼至小成时,灵格就已经演绎圆满了,此事还得多谢你,否则依照我的估计,至少还需半年。” 占卜类的功法世上并不多见,稍微像样点的都会被各大门派视作不传之秘,不会轻易授人,《四天一治法》好歹在平均线以上,而且还有徐胜不时以“薪火相传”辅导修行,方清月才能提前完成目标。 徐胜点了点头,绕过无用的废话,直接问道:“独一型与品阶晋升,你选哪个?” 随着实力的提升,他的顾忌越来越少,过去为了助空真师兄蜕变独一型,还要绞尽脑汁想借口遮掩,现在连借口都省了,不怕泄露。 老子身怀重宝,有本事就来抢。 方清月闻言,先是一惊,而后一股感动油然而生。 惊讶之处在于,徐胜此言相当于证实他拥有无限制助人蜕变独一型的方法,不是那种限定某一灵格的蜕变之法,而是适用于所有的灵格,这一消息放出去,足以在江湖上掀起滔天巨浪,什么神兵法宝绝世神功都不如此法来得宝贵。 如此重要的秘密都透露给自己,方清月又不是天性凉薄之人,如何不为这份信任之情所感动。 她认真权衡之后,道:“我还是寻找合适的魂器吧,六品魂器虽然珍贵,但算不上稀世罕见,白鹿学宫虽然没有,但只要拿到学宫的推荐函,不难找到愿意接纳我的高等学宫。” 独一型灵格固然强大,可同时也会拖累修行的脚步,而且独一型灵格的威能同样会受品阶的影响,在方清月看来,与其浪费时间在七品独一型上,倒不如尽快晋升六品,演绎完满,再蜕变出六品独一型。 七品到六品是一个大门槛,晋升之后,实力能得到质的飞跃,方清月迫切地想要提升实力,从而跟上众人进步的速度,为此愿意放弃掉一个蜕变独一型灵格的机会。 也许这一决定会让她错失几项宝贵的灵能,但凡事皆有取舍,在她看来,这是值得的。 “既然是你的决定,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仅仅六品魂器的话,不需要去找什么学宫,找大商会购买便是了,正好我们这一路走来,收获了不少妖丹和魂器,需要找商会收购,可以一并解决,若能找到游龙商会的分会点最好,四谛城与他们有合作,找他们应该能打不小的折扣。” 这一路走来,虽然不曾遇见棘手的强敌,但低阶魂器和妖丹着实收获了不少,全是战利品,毕竟这年头有胆量占山为王的强盗窝,至少也得有两三名灵修坐镇,否则即便没有被当地官府收拾,也会被山里的妖魔吃掉。 “找商会啊……若有合适的魂器,倒也不是不行。” 尽管方清月出自隶属儒门的白鹿学宫,但她于儒家并无归属感,有用则学,无用则去。 蓦地,徐胜想起一事,又问道:“既然灵格‘巫觋’已经演绎完满,《四天一治法》你还准备继续修炼吗?” 方清月微微一愣,旋即明白对方的意思,略一思索,便斩钉截铁道:“不用了,亲自体验后我能够确信,自己在卜筮一道上既没有过人的天赋,亦无深修的兴趣,偶尔用此法占算一下凶吉已是足够,与其浪费宝贵的时间在上面,还不如精研你传授给我的一阳指,请你对我施展‘醍醐灌顶’吧。” 一阳指在原作设定中,既是大理段氏的绝学,也是天龙寺的武功,可谓与我佛有缘,徐胜便顺手给“俺寻思”出来了,而且这门武功可以说是他创出来的二十多门武功中最强的一门。 盖因这门一阳指是他结合了梵天轮指与真阳诀,并融入灵格“药师”的药理知识,从而推演出来的绝学,其余武功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这门指法可谓术武合一,既可以近身点穴制敌,也能一指千光,似冲锋枪一般激射,而且还能用来治疗伤势、净化毒素,堪称全能。 就是门槛有点高,易精难懂,唐徵明最初也被这门指法的全能效果所打动,可惜在徐胜的指导下,学习了七天七夜仍是一头雾水,摸不到门径,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武学天赋有限,万分遗憾的放弃了这门指法,转而修炼更适合自己的疯魔杖法。 方清月在指法上的天赋与唐徵明相差仿佛,但她有先天太阳之体,轻易跨过了最难的修行门槛,之后便是一日千里,精进神速。 “想好了吗,一旦使用了‘醍醐灌顶’,将来你在《四天一治法》上再难进步,而以你目前的水平,即便借助了‘醍醐灌顶’,也有很大可能无法臻至大成之境。”徐胜出言提醒。 “我已经想好了,绝不后悔。”方清月眼神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徐胜见状,也不多话,伸出手指一点对方眉心,催动灵能,霎时大量知识、技巧、经验以填鸭式的方法强行灌入方清月的识海,令方清月一时头昏脑涨,不由得紧缩眉头。 与此同时,他偷偷打开队友面板,看着对方技能栏中的“四天一治法”的熟练度迅速攀升,从“52%”一路攀升至“72%”,终于后继乏力,停滞不动。 于是,徐胜消耗行善值给方清月加了三个百分点,强行提升至“75%”。 方清月识海一震,脱离了那种被填充的感觉,她睁开双目,忽而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并不是五感变得敏锐,看景物看得更为清晰,山还是那个山,水还是那个水,但在她眼中却有了别样的意味,仿佛看到了万事万物之间存在的某种联系。 “我……四天一治法大成了?” 方清月试着掐指占算,发现无比顺畅,没有丝毫阻滞感,各种影响未来的因子被轻松串联起来,哪怕不借助太乙六壬盘,依旧算得无比清晰,甚至比当初徐胜以“薪火相传”将圆满境界的四天一治法借给她的时候更有效率。 因为四天一治法有开发脑力的功效,令方清月的算力得到了大幅提升,这点是灵能做不到的,“薪火相传”只会借出技巧,并不会产生实质的改变,正如借给他人圆满境界的内功或者横练武功,不会起到半点作用一样。 “看来你的运气比较好。” 徐胜撒了一个某种意义上不算谎言的谎言。 蓦地,方清月眉头一皱,仿佛遇上了某个难解的数学题,掐指占算了一会儿后,似乎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忍不住拿出太乙六壬盘。 又过了一会,她略带犹豫的开口道:“从结果来看,我们将会遇见一名不是骗子的骗子……着实有些费解。” “哦,这倒是有意思了。” 徐胜拿过太乙六壬盘,也进行了一番占算,得到了相同的反馈,而且更为模糊,需要进一步解读,毕竟他没有灵格的加持,哪怕境界更高,依旧有所不及。 “从结果来看,对方快要来了,拭目以待吧,看看这位不是骗子的骗子到底长什么模样。” 虽然是这么说,但徐胜并没有留在原地等待,而是继续向前走,途中唐徵明又挺枪格杀了一头六品的野猪妖,而方清月则以一阳指点杀了两只七品的蝙蝠妖。 “前面可是侠僧?” 远方,忽然传来一声高呼。 旋即就见一道人影施展轻功急速接近,却是一名相貌堂堂,器宇轩昂,英气逼人的青年道士,其人手持一柄沾着血迹的宝剑,身上带着伤势,似乎刚刚与人激斗。 徐胜挺身道:“正是洒家,不知道长寻徐某何事?” 青年道士停住脚步,喘着粗气道:“前方不可再去,桑州千年老妖相柳已设下天罗地网,只等你们主动踏入,贫道机缘巧合下从一群妖卒口中听闻此事,便循着各位的足迹追来,途中还遭到了妖将的截杀,幸亏手上有些本领,兼之长辈赐下的神兵,总算从他们手上逃得性命,诸位还请赶紧改道,不可再向前进发。” 徐胜同方清月对视一眼,心有猜测,却没有出声质疑,而是上前以灵能治愈对方的伤势,并道:“相柳,这可是神话中有名的上古凶妖,徐某何德何能,竟然被它盯上。” 这一回不等道士开口,唐徵明抢先道:“废话,就我们这走一路杀一路的架势,换我是本地妖王,也忍不住要出手教训一下,否则岂不是要被同行小瞧?” 庄喆亦道:“难怪,贫道之前就感受到有股被人盯上的险恶之气,正想开口提醒大家,原来是被相柳老妖盯上了,此妖实力非同小可,虽然本身品阶只是四品,但千载修为足可媲美三品灵修,不可不慎,此处又是它的地盘,贫道建议还是避开为妙。” 徐胜不置可否,而是向青年道士询问道:“尚未询问道长名号。” “贫道无定,乃是纯阳观弟子,久仰侠僧大名。” 第二百三十八章 捕蛇的干劲 一听到纯阳观,庄喆立时来了精神,问道:“你说你是纯阳观弟子,可有证据?” 无定道士并未因受到质疑而生气,反而觉得这是应有之理,当即展现出灵格虚影,道:“此乃本门特有灵格‘人仙’,可为明证。” 只见其背后出现了一道仙风道骨,翩翩出尘,如山中隐士的真人虚影。 在蛮洲,要证明自己出身哪门哪派,不是看你用什么武功,而是看你的灵格,虽说后者也能假扮,但无疑比前者困难得多,尤其是一些独门灵格,比门派腰牌更能取信于人。 方清月谨慎道:“不够,灵格虚影完全能利用幻术伪装,并不能证明什么。” 换成别人,自己好心好意上门提醒,反而一再遭到质疑,只怕早就甩袖离开,你爱信不信。 无定道士却是好脾气,沉吟片刻,取下背后佩剑,道:“此乃本门魂器,可为物证。” 徐胜接过佩剑,拔剑出鞘,剑身乍一看平凡无奇,可仔细端详,便能察觉神光内敛,其表如海面平静壮阔,其内有暗流汹涌激烈,透着一股厚重感,便知是一柄难得的神兵,不由出口称赞:“好剑!” 无定道士介绍道:“此乃长辈所赐定涛剑,取‘抵定江湖波涛’之意。” 徐胜点点头,集中精神与之沟通。 【七品灵格:人仙】 【属性:人】 【契合条件:符箓入门、纯阳或纯阴内功】 【晋升仪式:弘道养正】 【能力:人仙尸解、百病不生、雷法精通、先天一炁】 【人仙尸解:可指定一件物品,以该物品杀死自己的时候,尸体将会彻底从世上消失,且断绝生前因果】 【百病不生:修行者的身体受五行之气保护,隔绝一切疫病】 【雷法精通:修炼与雷电相关的功法时,事半功倍,并能驱使自然之雷】 【先天一炁:将自身真气转化为先天真气】 收到反馈的信息,徐胜不由得暗自惊叹,难怪纯阳观人丁稀少,却能威震一州,成为与莲花寺齐名的一流门派,这件“人仙”灵格着实不凡,放在莲花寺中也属最顶尖的档次,恐怕会受到宗门限制,非出家弟子不得修行。 不论其它,单论灵能“先天一炁”便价值千金,它能让修行者体内真气全部转化成先天真气,哪怕真气总量没有提升,也会带来翻天覆地的改变,放在以前,这就代表了踏出武道宗师的一步,堪称“由人化仙”,而在这个无法修炼内功的时代,更显弥足珍贵。 “雷法精通”既能提升资质,又能在特定的环境下发挥无匹的威能,比如在雷雨天气下,完全能成为一代雷电法王,时机把握得当,一击轰杀六品灵修也是轻轻松松。 当然,与此相对的就是异常苛刻的晋升仪式,“弘道养正”四个字的意思徐胜自然懂得,可换成晋升仪式应该如何举行,就不免一头雾水。 修行界的常识,描述越是详细明了的晋升仪式越容易完成,用词越是模糊简单的晋升仪式越困难,这件“人仙”魂器若落到外人手中,只怕会沦为鸡肋,不知道该怎么晋升。 这时,庄喆以传音入密道:“纯阳观的主脉灵格依次为九品练气士、八品散仙、七品人仙、六品地仙、五品神仙、四品天仙,其余还有鬼仙、剑仙等旁支。” 徐胜不动声色,将定涛还给无定道士,拱手道:“道长善意而来,我等却一再质疑冒犯,得罪之处还望谅解。” 对方连魂器都交给他,别管是不是骗子,这份诚意确实叫人无可指摘。 “行走江湖,本就该小心谨慎,轻信于人只会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侠僧此举谈不上冒犯。”无定道士看起来没将此事放心上。 唐徵明作为老搭档,早已感觉到徐胜的提防,虽不明缘由,还是配合着问道:“你说行走江湖要小心谨慎,为何贸然将自己的魂器交给我们,不怕遇见心存恶念之人,连跑都跑不掉吗?” “三个月前,江湖上知晓侠僧之名的人不多,可现在若有谁没听说过侠僧的大名,那他便没资格自称江湖中人,侠僧在济州冒着得罪四海盟的风险,逼迫各地世家清理门户,替褴褛布衣伸张正义,平复冤案无数,此等壮举,直追地藏誓愿渡尽地狱之鬼,贫道初闻时便心虚澎湃,难以自抑,恨不能同行!” 无定道士目光坚定,语气铿锵有力道:“若这江湖连侠僧不能相信,那还能相信谁呢?” 众人一阵无言,就连徐胜都被这番真情实意的称赞夸得愣住了,只有小清不住的点头,甚是赞同。 唐徵明忍不住对徐胜传音入密道:“马屁拍得这么狠,听得我都脸红了,肯定别有所图啊!” 他当即刁难道:“你如何确定我们就是侠僧一行,不怕是妖魔伪装吗?” “贫道会一门望气之术,诸位一身浩然正气,妖邪不侵,尤其各种灵机凝聚在一起,近看还能瞧见灵山之轮廓,若这也能伪装,那便是贫道技艺不精,死不怨人。” “道长这般坦荡,倒是显得我等疑神疑鬼,不够大气。” 徐胜改了主意,本来他还想着将计就计,假装相信对方,跟着一起行动,实则抛砖引玉,预留后手,这样一来无论这位无定道长是妖魔的卒子,还是受妖魔蒙骗,都能从容应对,可对方把话说得如此透彻,他再继续遮遮掩掩,反倒显得可笑了。 “徐某拥有鉴定谎言的灵能,故而能确认道长说的都是真话,并未撒谎,可关键在于真话并不等于真相,我担心道长是被妖魔所骗,不知不觉中做了它们的诱饵,否则为何有这般凑巧之事,正好让道长听见它们的阴谋?” 随后徐胜将他与方清月占卜的结果也一并说出,解释了自己为何有一再怀疑之举。 “原来是这样么,贫道被它们利用了?”无定道士脸上阴晴变化不定,喃喃道,“相柳老妖知晓侠僧拥有鉴谎之能,故而不敢派手下前来引诱,免得被识破,提前泄露了阴谋,于是故意制造巧遇,让我得知错误的情报,从而误导诸位踏入真正的陷阱。” 方清月道:“因为你说的都是真话,反而更能取得我们的信任,这就是‘不是骗子的骗子’的意思。” 无定道士越想越是生疑,道:“如今想来,我撞见妖卒讨论阴谋一事,确实有颇多刻意之处,只是我当时心中焦急,想着尽快提醒诸位,又遭到妖魔的追击,没有多余的心思考虑其它,这才忽略了疑点——这应该也是它们刻意为之。” 徐胜问道:“你原本打算劝我们往哪边走?” 无定道士不假思索道:“相柳老妖在南边设下了埋伏,我本打算劝诸位往西边或东边绕道而行。” 方清月推测道:“我们本来就是从东北而来,往东就是走回头路,故而敌人一定埋伏在西边。” 唐徵明耷拉着脑袋问道:“所以,我们往东走?” “不,往西。”徐胜开口道,“主人家拳拳盛意,我们怎么好意思过而不入呢?这也太不给主人家面子了。” “嘁,就知道你这家伙会这么做,说吧,你打算怎么做?”唐徵明一脸的不意外。 再看其余人,也是一般态度,无定道士失色道:“诸位,切不可意气用事!我知道侠僧武道入化,实力超群,不能以寻常六品灵修看待,可相柳老妖不比寻常四品妖魔,传闻在天地灾变之前,它便已经存世,并且警觉灵气有异,不再吞吐修炼,故而其余妖魔皆发狂发疯,它却还能留有理性。” 徐胜解释道:“徐某并非意气用事,也不是骄慢自大,自以为天下无敌可以无视别人的阴谋,须知,不知道敌人的阴谋被动踏入埋伏,跟知道敌人的阴谋主动踏入埋伏,是两码事,眼下占有情报优势的是我们,此等千载难逢的除妖之机,不可错过。” 倘若换成其它上古凶妖,徐胜可能会选择退让,等收集了足够的情报,做到知己知彼,再来跟对方算账,可相柳不同,此妖是鳞种妖属,正好被降龙钵光克制。 《大荒北经》记载:“共工臣名曰相繇,九首蛇身,自环,食于九土。其所歍所尼,即为源泽,不辛乃苦,百兽莫能处。禹湮洪水,杀相繇,其血腥臭,不可生谷。其地多水,不可居也。禹湮之,三仞三沮,乃以为池,群帝因是以为台,在昆仑之北。” 按照神话记载,相柳又称相繇,乃是水神共工的大臣,蛇身九头,食人无数,所到之处,尽成泽国,它的躯体巨大得能同时在九座山头吃东西,不断呕吐毒液形成水味苦涩的恶臭沼泽,发出的臭味甚至能杀死路过的飞禽走兽。 相柳随同共工发洪水伤害百姓,半途遭遇一心治水的禹,共工不能战胜禹惨遭流放监禁,相柳继承共工遗志继续作怪,被禹所杀。 但是相柳的血液腥臭,流淌过的土地五谷不生,弥留时流出的口水更形成了巨大毒液沼泽,禹三次填平沼泽却三次塌陷,只好开辟整理为干净的大水池,并为众天帝在池边建造宫殿楼阁,称为众帝之台。 “诸位是认真的吗?” 无定道人二度确认。 徐胜笑道:“敢来算计我们,那就得有被我们做成蛇羹的觉悟。” 唐徵明期待道:“打完这样的强敌,灵格应该就能演绎圆满了。” 方清月正色道:“这等凶妖,留之也是遗祸人间,若无能为力倒也罢了,眼下既有机会,焉能置身事外。” 小清神游物外道:“蛇羹,好吃吗?” 庄喆有意向未来的同门示好,解释道:“我等一路行来,看似顺风顺水,实则经历了不少波折,尤其空想道友曾同不逊色相柳的瀛州蛇魔交过手,此番即便胜不了,亦不难脱身。” 众人非是盲信,他们经历过八岐蛇魔之战,知晓徐胜有一门神通能克制蛇类妖魔,所以才没有阻止徐胜,不过落在外人眼中,此举不免有慷慨赴义的壮烈。 无定道士略一沉默,便感慨道:“闻名不如见面,诸位果真是侠肝义胆之士,既如此,也请算上贫道一份,尽管贫道修为浅薄,奈何不了相柳,但仅仅剪除对方的手下,还是能尽到绵薄之力。” 徐胜道:“这如何使得,徐某虽有取胜的信心,却也不得不承认此战颇为凶险,道长急公好义传达消息已是有恩于我等,如何能再劳烦你涉险?” 无定道士摆手道:“纯阳观弟子向来以斩妖除魔、匡扶正道为己任,此番我若抽身退却,未来传入家师耳中,怕是会被逐出宗门,贫道虽然没有诸位的豪胆,却也愿意附骥尾,沾一沾光。” 对方说到这般程度,徐胜便不再劝,转而与众人商量起行动计划。 …… “怎么还没来,你们真的引诱那臭道士上当了吗?” 一座矮小的山坡下,一名脸上满是皱纹,宛若铺陈着一张高原地图的老妪不耐地说道。 旁边一名长着鳄鱼尾巴的妖人忙道:“主上息怒,或许是那道士为了取信侠僧,浪费了一些工夫,当时那名道士的确信了我们释放的消息,着急赶去救人,为了演得更像一些,属下还特意命妖将追杀。” 另一名有着鱼头人身的妖怪道:“属下从过往的商人口中收集到情报,侠僧拥有鉴谎之能,故而想要引他进入埋伏,必须得用真话诓骗。” 老妪皱眉道:“真是麻烦,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还不如直接杀过去,教他知道此地是妖魔做主,非是人族的地域。” 鳄鱼尾巴的妖人低眉顺眼道:“侠僧能压服四海盟,从济州全身而退,虽说其中有师门撑腰的缘故,但其人必然也身怀不凡神通,不能以灵格品阶等闲视之,传闻他是一名武道奇才,年纪轻轻便已臻至宗师之境,还是小心为妙,待他入了万毒蚀骨阵,一经发动,哪怕他能撑过毒水,也剩不下多少反抗之力,我们可以从容收拾。” “听你这么一说,本座反倒觉得可惜了,武道宗师的血肉必然美味无比,被蚀魂水污染着实有些浪费,倒不如……” “主上,来了来了!侠僧他们来了!领头的正是被我们骗走的道士!” 第二百三十九章 来打我啊笨蛋 无定道士走在前方,领着徐胜一行人向前疾驰,双方隔开了一段距离,显然没能建立完全的信任,彼此还存着提防,并且在奔跑的途中不忘左右观望,警惕着潜藏的敌人。 鱼头人身的妖怪鲤龙嘴角扬起笑容:“呵呵,还挺谨慎的,可惜我事先已用匿影之雾掩去众妖行迹,连气味都一并遮住,光凭五感是发现不了的。” “好旺盛的血气!” 相柳老妖盯着人群中的徐胜,宽敞的额头骤然睁开了八对眼睛:“此人精血之盛,几可媲美三品灵修,寻常厉鬼稍一靠近就得魂飞魄散,他光是站在那里,都如熔炉一般热烈,囊括方圆十丈,将身边的人都遮住了……此人的血肉一定无比精华,若吃了他,本座的功体说不得能往上精进一层。” 长着鳄鱼尾巴的虎蛟闻言,心中贪欲再也抑制不住,看着逐渐接近的一行人,双目中的血丝越来越多,呼吸越来越急促,理性渐趋崩溃,一股迫不及待的冲动涌上心头,耳边仿佛有个声音在呼喊着“快吃了他们”“吃了他们你就能恢复理智”“只有人肉才能抵抗五浊恶气”。 明明侠僧一行人尚未进去阵法范围,虎蛟已经忍耐不住想要动手了,就在他起身之时,一只干枯的大手忽然落在他的头顶。 “镇定。” 伴随着沙哑且威严的声音,血脉中的疯狂之意被吸走,虎蛟很快平复了呼吸,双目中的血丝也跟着退去,他转身低头致谢道:“多谢主上。” 相柳老妖收回手掌,淡然道:“算起来,你这个月只吃了七十余人,连一日三餐都达不到,也难怪会压抑不住体内疯狂。” 外界以为相柳是察觉灵气有异,停止了修炼,这才没有陷入疯狂,其实作为身怀剧毒,死后血液污染大地,连大禹都奈何不了的上古凶妖,本身就对污染有着强大的抗性,有毒之物于他而言不过寻常美食。 若非五浊恶气不仅会使肉身畸变,还会污染神智,连他也只能缓缓化解,不敢大量吸收,天地灾变于他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 鲤龙嘲笑道:“主上有所不知,这厮前些年没忍住口舌之欲,每月皆食两百余人,甚至为了美味没有放过那些粉嫩的新生儿,如此不加节制,自然损伤了肉田的基底,我早就劝他量入为出,未雨绸缪,不能只看眼下,可他偏不听,如今不过是替过去的贪婪还债罢了,一切皆是咎由自取。” 虎蛟撇嘴道:“兴致来了,如何克制得住,若能克制得住欲望,那还算妖吗?而且,当初我手下算得清清楚楚,捕掠行人加上肉田出产,本来刚好能挺过去,谁知道最近来桑州的人越来越少,那些商队宁可走远路,也不愿借道桑州,真正无胆鼠辈!” 鲤龙挤眉弄眼道:“今个儿不就来了群胆大的。” 虎蛟舔了舔嘴唇,道:“普通凡人终究比不得灵修,哪怕是最下等的九品灵修,一人也足以抵上百人,更别说这群人中有好几个六品……不好,光是想一想,口水就流出来了。” 这群妖族之所以决定对侠僧下手,除了侠僧一行人太过招摇,竟然大摇大摆横穿桑州,不给主人家面子外,也因为口粮不足,再不补充足够的人肉,便要失去理智,纵然是妖族,也不想沦为发狂的野兽。 相柳老妖开口道:“好了,别说话了,猎物要进陷阱了。” 众妖说话间,就见走在最前方的无定道士已经大步迈入万毒蚀骨阵的范围,紧随在后的侠僧就要跟上,却在距离阵法边缘不到三丈的位置停下了脚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环身四顾。 “糟糕!他不会是发现了吧?”虎蛟大惊失色。 “不可能,我的匿影之雾是完美的,一定是你这厮的杀意被人感知到了,还不赶紧闭上眼睛!” “我只想活捉了他们,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细细咀嚼,哪来的杀意?” “那就是你充满欲望的变态目光被他们感知到了,还不赶紧把眼珠挖出来。” 相柳老妖叱骂道:“你俩都给我闭嘴!” 在众妖忐忑不安的目光注视下,侠僧最终什么也没有发现,跟背后的众人说了几句话,接着便向前走去。 一尺、两尺、三尺……九尺、十尺,侠僧在无数“快往前走”的心声催促下,抬腿迈入了阵法范围。 就在众妖松了一口气,觉得计谋成功,忍不住露出笑意之时,忽见侠僧眉头一皱,快速向后退了三步,退出了阵法范围,同时伸手阻止了身后的众人。 虎蛟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焦急道:“不会是发现阵法了吧?” 鲤龙瞪大了眼睛:“不可能,我的万毒蚀骨阵以地下水为脉络,从地表根本看不出来。” “那就是闻到了有毒的气味。” “更不可能,我将主上的毒液混入各处沼泽中,阵法未发动时,不会显露毒性,便是直接喝进肚子里也不会出问题,肯定是你这厮长期不刷牙,散发出来的口臭被他们闻到了,还不赶紧把牙齿都拔了。” “闭嘴!你俩谁再说一句话,本座立刻拧下他的脑袋当夜壶.” 相柳老妖有些狂躁地骂了一句,接着催动血脉之力,对妖兵妖将下令道:“众妖不可妄动,一切听本座的命令,本座若未下令,一根手指都不许动,否则便叫它永世不得超生!” 来自上位者的血脉威压,震慑住了蠢蠢欲动,几乎失去理性的妖兵们。 与此同时,相柳老妖做好了准备,倘若对方真的有所察觉,便直接杀出去,反正包围圈已经形成,无非少一个阵法的帮忙,有可能留不下实力最强的侠僧,可对方若真如传闻一般有情有义,想来也不可能扔下同伴不管。 在诸妖度日如年的心情中,侠僧检查完四周地面,似乎一无所获,但他并未放下顾虑继续向前,而是改变了方向,往东南方走去。 相柳老妖见状松了一口气,这个角度没有离开万毒蚀骨阵的范围,无非相比之前要多走几步,而且这回他打定了主意,只要侠僧进入阵法,便立即发动,不再等其他人,反正在他看来,这群人里只有侠僧值得重视,余者不值一提。 “快点进去,快点进去……还犹豫什么呢,快点给我把后退迈进去啊——” 相柳老妖几乎抓狂,因为就在侠僧一条腿迈入万毒蚀骨阵的时候,身后一名女性突然开口将其喊住,于是侠僧停下了脚步,就这么不进不出地站在阵法边缘。 蓦地,一个念头冒了出来:这小子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就在相柳老妖忍不住细想之时,忽觉天空一暗,抬头看去,只见不知何时一大片乌云飘了过来,遮住了太阳,黑压压的仿佛马上就要降下一场暴雨。 天助我也! 相柳老妖顿时乐开了怀,身为鳞种妖怪,精通水性几乎是本能之一,环境中的水分越浓,他发挥出来的实力就越强,而且他的手下也多为鳞种,同样能“如鱼得水”。 相柳老妖下定决心,一旦降下雨水,无论侠僧有没有踏入阵法,他都会发起强攻。 就在他准备对手下发号施令的时候,就看见侠僧抬腿将后脚也迈进了万毒蚀骨阵,接着其余人也一个接一个的走了进去,仿佛之前战战兢兢的表现都是演技一般。 “终于,终于还是进来了!快发动阵法,给本座去死!” 相柳老妖用几近歇斯底里的声音吼了出来。 鲤龙不敢怠慢,立即催运妖力发动阵法,只见十里沼泽绽放绿光,“咕噜咕噜”的好似煮沸腾一般,无数蕴藏剧毒的气泡从地下冒出,这些气泡看起来格外漂亮,有着梦幻般的绚丽,可常人只要碰碎一个,立刻就会被腐蚀成白骨。 此外,无尽毒水从沼泽中快速涌出,很快就有小腿高,这些毒水混杂了相柳的血液,其毒性算不得强烈,可最是难缠,能污染本源,几乎无法可解,强如人族圣皇也对此束手无策,只能筑台镇压。 被困在阵中的侠僧纵身一跃,向天空冲去,试图摆脱毒水,同时双掌连催劲气,排开剧毒气泡,对被困在毒水中的同伴视而不见。 “如果跳上天空就能脱身,我又何必辛辛苦苦布下此阵。” 鲤龙嗤笑一声,操控阵法展开变化,只听“哗啦”巨响,一条由毒水凝聚而成的绿龙从沼泽中飞出,朝着身处半空,无法闪躲的侠僧冲去。 相柳老妖见对方已是瓮中之鳖,便提醒道:“注意些,本座还要品尝他的血肉,可不能都弄烂了。” 尽管毒对他是一种食物,照吃不误,可能够吃上香喷喷的嫩肉,谁又愿意吃被剧毒腐蚀发臭的烂肉呢。 “主上且放心,属下保证将此人折腾得毫无力气,却又不伤及肉身精血。” 就在众妖以为稳操胜券之时,忽听侠僧喊道:“你们,站的太西边了!” 下一刻,徐胜的身影凭空消失,原地只留下一只靴子,令毒龙扑了空。 几乎是同一时间,虎蛟全身毛发耸立,鳞片激颤,感受到一股空前危急的从背后降临,本能地挥动鳄尾凶狠甩去。 “无明禁断!” 锐利寒光一闪而过,虎蛟的尾巴被轻易斩断,身体亦被一道剑痕从中间剖开,分为左右两半。 “怎么会……” 脸上难掩惊诧之色,引以为傲的鳞片竟然没能起到半分阻挡效果,虎蛟惨叫一声,当场爆体,数十条拇指大小的蛟鱼从分成两半的尸体中飞蹿而出,朝着四面八方逃去。 “你以为逃得掉吗?” 徐胜仿佛对这一变化早有所料,催动大明六字剑诀,天丛云剑的剑身立时飞蹿出数十条佛言枷锁,将所有的小蛟鱼捆住,令其不能挣脱。 这些变化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描述起来言语颇多,可本质上只是徐胜瞬间转移便挥出了一剑。 “大胆!” 直到此刻,相柳老妖才反应过来,大喝一声,举掌便向徐胜击去。 可就在这时,一座石塔凭空出现在他的头顶,降下巨大的压力。 “小小破塔也妄想镇压本座,可笑!” 一声冷哼,相柳老妖举掌一扬,凶猛掌劲混合滂湃妖气宛若捅天之柱,将石塔击得粉碎。 不过,只这么一耽搁,徐胜便拉紧佛言枷锁,同时挥剑一扫,将所有小蛟鱼尽数斩杀,彻底断绝了虎蛟的生机。 一名相当于五品灵修的妖帅,一身本领都没来得及使用,就这么窝囊的死在了徐胜的剑下。 此时,鲤龙才刚刚脱手万毒蚀骨阵,毕竟主持一方大阵,不是你想撤就能随便撤的,贸然中断联系,只会遭到灵力反噬,而他也已经发现,那些被侠僧抛下的同伴,根本就是一群尸体伪装的,之前距离太远,加上侠僧的气场太过强烈,吸引力所有妖的目光,以至于他们没有瞧出破绽。 瞧见老对头虎蛟身亡,鲤龙惊惧之余,也生出一种莫名的剧烈愤怒,一时间竟压过了胆怯,想也不想,双臂擎出两柄巨大的铜瓜锤,朝着徐胜击去。 “你的对手是我!” 天际忽来射来三柄长枪,两枪震开两锤,剩下的一枪直取面门,鲤龙嘴巴一张,喷出一股激流,将长枪荡开。 唐徵明紧随而至,接住反弹回来的三柄枪,双手一合,顺势召唤金甲天神,将鲤龙缠住。 “妖怪就是妖怪,想要算计别人,好歹先搅乱天机,阻止别人占算吧,身为千年老妖,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真是白活了这么久。” 徐胜一挥剑锋,甩去上面的血迹,随后对准了眼前的强敌。 相柳老妖的脸色愈发阴沉:“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们设下了埋伏。” “是啊,所以刚才都是在逗你玩,”徐胜用轻佻欠揍的语气道,“嘿,我进来了,嘿,我又出去了,是不是很有意思?” “有没有意思本座不知道,但你马上就有一死!” 相柳老妖勃然大怒,额头八对蛇瞳张开,周身妖气狂放,背后浮现一座堪比小山的庞然黑影,双手向前一推,飓风轰鸣,狂暴劲力宛若共工怒撞不周山。 “来得好,就等着你呢!” 徐胜顺手将天丛云剑收回,体型陡然膨胀,撑破僧衣,胸口浮现阿修罗的图纹,背后浮现乾达婆的图纹,正是兼具力量与控制的完美输出形态。 不仅如此,灵能“拳打镇关西”触发,力量三倍叠加! 第二百四十章 蛇剑噬蛇 徐胜力量最强的形态应当是阿修罗叠加龙众,也就是力量与防御的组合,但这一形态对劲力的掌控比不上阿修罗叠加乾达婆,故而后者才是力量输出的第一形态。 完美输出形态再配合灵能“拳打镇关西”的三倍加持,此刻徐胜击出的这一式平凡无奇的罗汉拳,无疑是他破坏力最强的一拳。 两股浩瀚巨力碰撞在一起,其势摧山裂地,光是余劲便将一旁相互审视对手的唐徵明和鲤龙冲飞出去,直如彗星撞地球一般——相柳老妖是彗星的那一方。 滂湃妖力被拳劲生生轰散,引发的飓风也被碾压得四方逃窜,相柳老妖脸上的表情由愤怒转为震惊,再由震惊转为仓惶。 “居然……” 他完全来不及做什么,便如同被苍蝇拍打在玻璃上的苍蝇一般,“啪叽”一声血肉爆溅开来。 被劲风吹飞出去,尚未稳住身形的唐徵明瞧见,大呼道:“师弟厉害啊,一招就将对方的老大打爆了。” 只要解决了相柳老妖,剩下的妖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想搓圆就搓圆,想揉扁就揉扁,此役可以提前宣布结束。 然而,徐胜脸上并未露出轻松之态,他抬头眺望道:“对方的妖气并未散去。” 唐徵明脸色一肃,他也感觉到了那股如海如岳的浩大妖气悬浮半空,凝而不散,来不及思索,忽觉劲风袭面,却是妖将鲤龙舞动双锤攻来。 “主上的能为,岂是你们能够想象,等着化为我等血食吧!” “又不是你厉害,嚣张个屁!老子对付不了相柳,还对付不了你这条鲤鱼精吗?” 唐徵明挺枪挑刺,结果被对方一锤击飞,连忙指挥金甲天神拦截,但没几下又被对方捶飞,全然抵挡不住。 “娘的,力气这么大!你这条鲤鱼是吃什么长大,皮皮虾吗?” 唐徵明驱使金甲天神与自己联手夹攻,并且施展了增益法,强化各方面素质,结果却是与先前并无二致,仍是一触即溃,被打得节节败退。 幸而,庄喆及时赶到,一式戊土神雷轰向鲤龙,将其攻势打断,接着运转灵能,一座大山虚影悬浮鲤龙头顶,降下重压,掣肘行动。 唐徵明见状,不再分心两用,收回金甲天神,转而加持灵格,背后浮现护法神的虚影,进一步提升能力,与庄喆联手夹攻鲤龙,虽然依旧不敌对方神力,可一时间也难以分出胜负。 另一边,无定道士挺身拦截妖兵,他自知与众人初次碰面,相互间没有默契,强行联手只会相互妨碍,于是主动接下了阻隔妖兵的任务。 “天时地利俱在,此战,十胜无败。” 面对熙熙攘攘,如海水涌来的妖兵,无定道士面无惧色,抬手一扬,一张黄符射入苍穹,便听得“轰隆”炸响,耀目光芒闪现,原本密布的乌云中传出了闷雷滚滚的余音。 妖族最惧雷霆之力,一大批修为低下的妖兵当场就被吓得屁滚尿流,现出原形,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锵然一响,定涛剑出鞘,无定道士手结太极法印,体内纯阳之气受法印转化,变成阴阳共生之气。 “天地开,阴阳生,风雷掩日,剑辟诸邪!” 借助灵能操控雷电之力,又以定涛剑为媒介代替自身承接雷电,无定道士催动十二成功力,施展超出自身能力极限的宗门绝学。 乌云中垂下无数扭曲的电蛇,尽数缠绕在定涛剑上,形成一道太极雷印,随着剑身一转,太极雷印中迸发无数雷霆剑气,一道道拖着扭曲翻转的电弧尾巴,轰向地上的妖兽。 一时间,宛若一个炮兵团集火轰炸,爆炸声连绵不绝,一道道沼泽泥柱腾空而起,妖兽们立即伤亡惨重,溃不成军。 徐胜无暇顾及同伴的战斗,因为在他面前,赫然挡着一只体型如山庞大的九头蛇妖,而且每一条蛇躯都长着一颗人的脑袋,有俊男美女,也有老妪老翁,形象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怒不可遏的表情,正是相柳的妖体原形。 “这朵乌云,是你们特意召来的?” 相柳的其中一颗脑袋看向被雷电暴虐的手下,一头脑袋看向天空中闷雷滚滚的乌云,却是丝毫没有插手帮忙的意思。 徐胜伸手指了指脑袋,挑衅道:“我们跟你不一样,是有脑子的,既然决定了要动手,自然要筹备万全,包括我故意在阵法边缘进出,就是为了吸引你们的目光,免得让你们察觉周遭环境有异。” 小清的灵格“雨女”有小范围操控天气的能力,可以召唤乌云降下暴雨,也可以干打雷不下雨,正好给无定道士制造有利发挥的环境。 “不得不承认,你们的确有些小聪明,这也更让本座充满期待——你们脑子的一定非常美味!” 九声语调高低不一的怒吼,相柳的九颗脑袋张嘴朝徐胜咬去。 面对体型如此庞大的敌人,力量的优势被大幅削弱,徐胜果断转变天龙法身,体型急遽缩小,变得纤细柔和,他的胸口浮现迦楼罗的图纹,背后则浮现夜叉的图纹,正是兼具速度和反应的敏捷形态。 当即以灵活的身法躲开了九颗大如猛犸的人头脑袋,随后再出天丛云剑,瞄准一颗脑袋的后颈,疾斩而下。 噗嗤! 相柳的鳞片再坚固,也抵挡不住天丛云剑的锋芒,但剑锋入肉半截,徐胜脸色骤变,往后疾退,躲开了喷溅而出的血液。 相柳之血滴落地面,周遭地面立时变得干枯颓败,草木尽绝,失去了所有的养分,天丛云剑表面用来伪装的花花草草也是瞬息凋零,露出了原有的相貌。 即便天龙法体中有摩呼罗迦这样强化抗性的形态,徐胜也不想沾上相柳的血液,测试一下究竟是对方的毒性更强,还是自己的抗性更强。 于是他发现自己竟有些无从下手,因为相柳的体型实在太大了,即便将整柄天丛云剑捅进去,也不足以留下致命伤,必须像劈竹子一样,握剑持续下斩才行,可这么做就躲不掉对方喷出来的血液。 若是砍一下就抽身后退,留下的伤势也就比蚊子叮咬强一些,想利用这种小伤积少成多,非得将他累死不可。 就在他踌躇闪躲之时,相柳被砍中的那条蛇身忽然发出一声惨嚎,人脸扭曲狰狞,痛苦异常,蛇身不停扭动,拖累了其余的身体。 徐胜凝目看去,发现对方的伤口有黑气散出,隐隐聚成八岐大蛇的虚影,并在吞噬伤口的精血。 “同类相食,天丛云剑还有这等隐藏的效果?” 徐胜果断采取行动验证心中猜测,飞速疾驰在相柳身上留下一道道剑痕,身如幻影流星,一斩即走,绝不恋战。 相柳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而且每一处伤口都冒出了黑气,带着上位者的气息,侵蚀着他的血脉,令他疼痛难忍,庞大的身躯疯狂乱舞,随便一击便将附近的山丘撞得崩溃。 “臭秃驴,你手中的是什么剑?” “我不臭,也不秃。” 徐胜答非所问,脚踏八卦,身似游龙,躲避对手狂乱攻击之余,觑中时机,当即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流光疾刺,正中相柳那颗老妪脑袋的左眼。 “嗷嗷嗷——” 这一刺当真有锥心之痛,相柳彻底狂暴,周身妖气激荡,烈如飓风,席卷八方,这种大肆消耗妖力的举动,放在人类灵修身上根本不可想象,足可证明他在天地灾变后并未停止修炼。 被妖气飓风包围的徐胜忽感难以行动,上下左右前后皆有一面无形气壁阻挡,令他无法逃离,并且无形气壁在向内合拢,压缩他的行动空间。 “给本座去死,我要你灰飞烟灭!” 损失了大量宝贵的精血,相柳老妖再也没了活捉徐胜,品尝血肉的念头,只想彻底消灭对方,六条蛇身继续操控妖气罡风,封锁行动,剩下的三条则交缠在一起,如同绑麻花一样。 三颗人头聚在一起,六只蛇瞳放出碧绿光芒,于面前结成法阵,海量妖气涌入法阵,接着便是一道直径三丈的妖气炮从法阵中怒射而出,撕裂苍穹,瞬间就将徐胜吞没。 相柳解开交缠的蛇身,看着空荡荡的天空,大笑道:“这下死得连渣都不剩了,这就是得罪本座的下啊——” 一声惨叫,却是赤着双脚的徐胜凭空出现在老妪人头的上方,将天丛云剑整柄捅进了对方残存的右眼中,连握柄都没入其中。 偷袭成功的他立即抽身而退,没有将天丛云剑拔出,仿佛舍弃了这口神兵。 “竟然没死!” “他是怎么做到的?” “空间挪移!他肯定有一项空间挪移相关的灵能。” “没错,之前他就是用这一招逃出了万毒蚀骨阵,但后来就没有再用,还以为他只能用一次,这下要如何抓住他?” “他只是区区六品,不可能随意施展空间类灵能,世上没有哪件六品灵格拥有这样的神通,必然有某种限制。” 相柳的蛇身并不共享痛觉,他们没有理会痛得死去活来的老妪蛇身,转而讨论要如何对付徐胜的空间转移。 可他们尚未讨论出一个有效的方案,老妪蛇身突然一个僵直,张开大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唯有丝丝剑气从七孔中钻进钻出。 只听“嘭”的一声炸响,整个脑袋炸裂开来,饱饮了精血的天丛云剑从中飞出,重新落到徐胜手中,只见剑身熠熠生辉,宛若活过来一般,灵性十足,而且隐约可以看到上面有八岐大蛇的纹路轮廓,其中一条蛇身已经被点亮。 考虑到这柄剑本身也是一件魂器,徐胜猜测只要八条蛇身全部亮起来,就等于充能完毕,可以给第二人修炼晋升。 瞧见这一幕,残存的八条相柳蛇身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接受了与自己实力相当的同修死在敌人剑下的事实,不由得面露惊惧,看向徐胜的目光中再无一丝小觑,视作生平大敌。 “这柄剑有古怪,诸位同修,不能再留手了!” “一定夺下那口剑,不能让他活着离开,否则将来永无安宁。” “竟然杀了我最爱的阿丽,我要你血债血偿!” 闻到了致命的气息,相柳蛇身同仇敌忾,运转浩瀚妖力,引动天地异变,庞大蛇躯的下方展开巨型法阵,大量毒水喷涌而出,覆盖全身,将蛇躯包裹在内。 如此一来,无论徐胜传送到哪里,都别想像之前那般偷袭得手。 “妖魂蚀日!” 蛇躯一抖,过往被相柳吃掉的冤魂从体内扩散而出,以人首蛇身之形,朝着徐胜蜂拥而去,密密麻麻宛若蝗虫一般,铺天盖地,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些妖魂如同伥鬼之于虎妖一般,身前虽是可怜人,死后却要为虎作伥。 徐胜却对这会引发密集恐惧症的一幕视而不见,只见他饱提元功,全力催运大轮明王真气,周身圣光冲霄,金光、佛光、灵光汇聚,映衬得整个人如同佛陀降世一般,俨然是在酝酿极招。 眼见妖魂即将触身,小清手持雨伞从天而降,她催动灵能疾旋雨伞,繁星般的水珠从雨伞底下飞旋四散而出,凡是被水珠碰到的妖魂,立即就被包裹住,接着身不由己的朝着雨伞底部飞去,被摄入满是獠牙的伞口中。 以小清的根基,并不能将所有的妖魂都吸走,但有她从旁分流,妖魂顿时少了大半,密度锐减,残余的那点数量难以对徐胜产生威胁,刚靠近十丈范围,就被至烈圣光净化,不存于世。 “三光无量禁神断!” 徐胜蓄招完满,立时飞腾半空,笼罩周身的圣光先是化作弥天盖地的“卍”字印,接着从中迸发八条犹如跨海长桥般的佛言枷锁,捆向相柳老妖,却被护体水罩挡在外围。 “这等微末伎俩也想束缚本座,可笑,妖浪溺天!” 口出轻蔑之语的同时,相柳老妖心中的警戒却是提升到了最高,不敢有丝毫留手,八首同运法术,滚滚毒水凝聚成一条毒龙,一飞冲天。 徐胜无惧无畏,挥剑斩落,全身功力汇聚成一柄百丈长的圣光烈焰之剑,在虚空中留下一道璀璨的剑痕。 就在双方极招即将冲突之时,一支利箭突然从后方射中徐胜,但箭上没有携带任何破坏力道,旋即方清月瞬移现身,抓住这支箭搭在长弓上,背后浮现一道端庄典雅、完美无瑕的白色倩影,其修为在灵格加持下突飞猛进,臻至五品灵修的水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勇者胜 灵能“雷峰宝塔”被摧毁时,拥有赋予一人蛇类灵格的效果,徐胜没有将这一效果用在小清身上,而是用在了修为最弱的方清月身上,为的就是最大程度发挥出这一灵能的作用。 此外,他还通过灵能“薪火相传”,将“一苇渡江”借给了方清月,从而可以让对方在关键时刻瞬移到自己的身边。 当初小清受到灵能赋予时,获得的灵格是白蛇形态的“白娘子”,而方清月得到的则是人类形态的“白素贞”,前者注重提升肉身根基,后者更擅长法术。 “剡注惊虹!” 早已蓄势待发的方清月没有丝毫迟疑,一箭破空射出,却是后发先至,抢先一步命中毒龙。 箭矢上蕴藏的术力爆发,令毒龙身体荡漾开一圈圈涟漪,破解术式结构,体内的毒水宛若瀑布般泄出,呈现崩溃解体之状——白素贞最擅长的正是水系术法。 即便有灵格的加持,方清月的修为也远远不及相柳老妖,但破坏永远比创造简单,将目标定为阻挠干扰,已是绰绰有余。 不给对手应对的机会,圣光之剑接踵而至,一剑便将遭受削弱的毒龙斩破,其势不消,继续斩向相柳老妖,撞上护体水罩的刹那,微微一滞,继而贯通,一举斩爆两颗头颅! 凄厉的嘶吼声中,天丛云剑顺势吸收精血,剑身上的八岐纹路再度点亮两条蛇身。 没了护体水罩的阻挡,佛言枷锁牢牢锁住相柳的蛇躯,令其无法逃窜,徐胜正欲趁胜追击,忽觉一股饱含怨恨的恶意降临,本能的开启灵能“禅心不动”,却没能完全阻挡,神魂顿时生出难以形容的强烈剧痛。 “呃……” 以徐胜意志之坚韧,亦无法忍受这股剧痛,被迫止住前冲之势,直直坠落地面,整个人弓成一团,脸色铁青,不停颤抖。 “徐大哥!” 方清月不明所以,急忙降落到徐胜身边,伸手输气探查,却丝毫没发现哪里异常,只能运转灵格“白素贞”的疗伤法术,尽可能的补充元气。 “哈哈哈……知道为何本座盘踞桑州,却从来不曾有大侠来斩妖除魔吗?” 相柳残存的六个脑袋放声狂笑,声音震动大地:“因为本座体内藏有九枚虺冥血咒,每杀死一具蛇身,就会遭到一枚血咒烙魂,从此痛不欲生,若是集齐九枚,纵然是三品灵修亦要陨落,那些位高权重的一方霸主,又怎么可能舍得跟我同归于尽呢?” 方清月听得缘由,却仍是束手无策,这种涉及神魂的诅咒最是难解,她并不具备相关的灵能,同时又不禁心生疑惑,为何相柳第一颗脑袋被绞杀的时候,不曾触发诅咒? 另一边,在徐胜催发极招与相柳一决胜负的时候,唐徵明便中止了战斗,而对手鲤龙也心照不宣的罢战,转而将目光投向绚烂华丽的半空。 “竟然还有这种底牌。” 唐徵明听得发懵,忍不住向无定道士问道:“你为何不提醒我们?” “这、这……贫道也不知道此事啊!” 无定道士真心觉得冤枉,他一个小小的七品灵修,哪里会去考虑如何杀死相柳的问题,长辈只会告诉他,碰到相柳老妖跑得越快越好,实在跑不掉就喊出宗门的名号威慑一二,因为这根本不是他有资格较量的对手。 同时,他暗中传音入密道:“请诸位尽量拖延时间,我事先已用千里传信术通知师门长辈,想来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纯阳观就在桑州邻州,离此处并无多少路程。” 不过,他心中亦无底气,如果师门长辈十分重视,第一时间用最快的方式赶路,不惜消耗真气与灵能,的确算得上“并无多少路程”,可若是稍不留意错过了讯息,或者并未将此事放心上,结果就不好说了。 相柳得意道:“明白了吗,这场战斗从一开始你们就毫无胜算,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与本座同归于尽。” 他准备展开反击,但并非针对徐胜,而是打算先除掉其他人,毕竟徐胜之前表现得过于勇猛,非易与之辈,逼得急了难保不会鱼死网破,倒不如先剪除爪牙,等待虺冥血咒消磨对方的意志。 然而,相柳老妖刚一行动,就发现蛇躯依旧被八条粗大的佛言枷锁牢牢捆住,难以动弹,并未随着施术者陷入痛苦而消失,顿时一个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遗言,讲完了吗?” 徐胜缓慢的起身,途中体型丕变,化作近乎正方形的水桶壮汉,他的前胸浮现“龙众”的威猛图纹,后背则浮现“摩呼罗迦”的魁梧形状,正是兼具“防御”和“抗性”的肉盾形态。 借助这一形态,徐胜抗住了虺冥血咒的折磨,尽管脸色苍白,牙关紧锁,额头汗水直冒,可已然恢复行动能力。 “徐大哥,你……” 方清月上前伸手去扶,被徐胜一把握住,灵能“以心印心”发动,双方无声无息间完成了交流。 “这种事……怎么可能!” 相柳老妖见状,大惊失色,他很清楚虺冥血咒的威力,或许对神魂的伤害只是一般水准,但此诅咒重在折磨,带给手术者的痛苦无与伦比,不亚于将神魂扔进炉鼎中焚炼。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在死撑!” “装模作样,虚张声势,别以为能吓到我!” “就你现在的状态还想继续战斗?怕不是一出手就要受真气反噬。” 禅音一鸣,打断了相柳各个脑袋的杂吵声,却是阐提戒刀出鞘,徐胜运转残存的微末真气,腰马一沉,眼神充满一往无前的觉悟,无丝毫动摇。 “断?风无相!” 戒刀化风飞驰,无相无影,其速无可拦截,电光石火间便已命中相柳其中的一颗脑袋,而徐胜依旧留在原地,看起来就像是将手中的刀大力掷了出去。 瞧见这一幕,战场上的众人宛若石化一般,呆立无言,为这一刀的威力所震惊——阐提戒刀连相柳的皮都没有破开,只留下了一个红印。 “哈哈哈,这点力气杀猪都不够劲,还想斩妖除魔?” “就说你是死撑,这下露馅了吧。” “没有开刃的刀,你想杀谁呢?” “气势不错,可惜中看不中用,这一刀给我挠痒痒都嫌太轻。” 相柳戏谑讥讽的同时,不忘暗中蓄力,酝酿绝招试图挣脱佛言枷锁,但他不知道的是,出刀的前一刻徐胜收回了“一苇渡江”,并将阐提戒刀设置为媒介“芦苇”。 下一刻,徐胜的身形原地消失,出现在相柳被砍中的脑袋前,他的左手握住了阐提戒刀,右手倒持天丛云剑朝着眉心的位置直插而下,整柄没入其中,同时吸纳先前极招残留在空中的余劲,再运剑招。 “无明禁断!” 天丛云剑绽放金光,迸发出一条条佛言枷锁,生生撑破相柳的脑袋,漫天红白秽物飞溅,徐胜体表出现一层护体水罩,将毒血阻挡在外——这是方清月利用灵能“白素贞”施展的护体法术。 不过,水罩能阻挡毒血,却阻挡不了诅咒。 第三枚虺冥血咒入体,徐胜身形一个趔趄,差点栽倒落地,但最终还是被他抗住,额头青筋跳动,强忍着锥魂剧痛,脸色愈发苍白。 “这家伙……莫非不怕死吗?” “他绝对是强弩之末了,不用怕他,只需一招就能将他打趴下。” “别让他拿剑,快把那柄剑抢过来!” 意料之外的变故,令相柳老妖彻底慌了神,各个脑袋发出了不同的意见,或是心生畏怯,想要逃跑;或是主张反击,趁机毙敌;或是试图抢剑,拖延时间,等待诅咒进一步发作。 五条蛇躯各有主见,力难一心,其中两条蛇躯施展术法,企图扯断佛言枷锁,一条蛇躯张开大嘴,咬住了掉落的天丛云剑,施术进行封印,剩下的两条则携怒厉行反击,一者喷吐毒水,一者施展夺魂咒术,要从肉身与神魂同时予以毁灭。 千钧一发之际,徐胜抬手一扬,掌心骤然射出光芒,正是最强的杀手锏“降龙钵光”,之前他一直忍住不用,就是为了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 受到光芒照射,相柳的血脉之力遭受克制,一身根基顿失四成,加上之前连番施术,大肆消耗妖力,这一下瞬间被清得空空荡荡。 四条施术的蛇躯全部遭到法术反噬,自食其果,一时痛不欲生,疯狂乱舞,只剩下喷吐毒水的蛇躯由于使用的是肉体能力,并未遭到反噬,于是硬顶着降龙钵光的压制,誓要毁灭这名顽强的敌人。 就在此时,小清与方清月也有了动作。 “幻阴诀?冥极玄冰!” “真阳诀?天极烈焰!” 在灵格“白素贞”的加持下,方清月的真气化作了妖力,与小清的妖力无缝联合,不仅如此,前者的“一苇渡江”在被徐胜收走的同时,又得到了圆满境界的《真阳诀》,此刻施展起来得心应手,术力圆融无瑕,没有一丝滞碍。 阴阳之力汇流,蜕变极招,东南西北同现直径异属光球,水火风雷四气归一,引起八雷共聚,寰宇震荡,乾坤倒悬。 “阴阳诀?天地双极万归一!” 双姝联袂出招,四颗光球融合为一,化作一条瑰丽的苍白银蟒,以绝妙的身姿冲向喷吐毒水的相柳蛇躯。 若是功体完整,相柳仅凭一个蛇躯也足以跟方清月和小清一较高低,可如今他还遭受降龙钵光的压制,体内妖力也已耗尽,如何挡得住阴阳极招。 刹那间的交错,苍白银蟒撞散毒水洪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住那条相柳蛇躯,接着便是轰然惊爆,不仅将这一条蛇躯炸得粉身碎骨,还波及到其余的四条蛇躯。 与此同时,虺冥血咒触发,反袭方清月与小清,两人各自分担一半,顿觉神魂如遭雷殛,又似遭受狱火煅烧,双双跌落在地,抱成一团,不停颤抖,再也没了方才的威风。 这一刻,她俩终于明白徐胜忍受的是何种剧痛,自己只是承受了半枚,就痛得恨不得赶紧昏死过去,而对方身中三枚虺冥血咒,依然还能挺立。 事实上,徐胜也感觉自己达到了极限,意志宛若一根紧绷的弦,随时有可能断掉,但越是如此,越要勇猛向前,因为他深知一个道理—— 狭路相逢勇者胜! 趁着相柳老妖尚未从阴阳诀的极招余劲中缓过气来,徐胜将阐提戒刀抛出,双手一拍,鼓荡体内精血,他的真气消耗一空,但精力依旧充沛,并未损耗太多。 半空中的阐提戒刀闪耀起一排梵纹,刀身激颤,与徐胜激荡的精血产生共鸣,相比作为雇佣兵的天丛云剑,此刀早已认徐胜为主,刀灵激发佛力,如金虹般从天降落,加持在徐胜身上,令其威势再上一层,宛若一道佛焰金轮腾起脑后。 “大乘渡厄法·摩诃印!” 何名摩诃? 摩诃是大,心量广大犹如虚空无有边畔,亦无方圆大小,亦非青黄赤白,亦无上下长短,亦无嗔无喜,无是无非,无善无恶,无有头尾,诸佛刹土尽同虚空。 徐胜激荡周身精血,全力一击打出摩诃法印,霎时虚空震荡,劲力浩瀚无涯,众人仿佛看见整个苍穹化作佛陀巨掌,弥天盖下。 另一个试图反击的相柳蛇躯当场爆体,宛若被铁爪捏爆的水果,汁液飞溅。 第四枚虺冥血咒入体,徐胜顿觉眼前一片暗红,所见之景一片昏暗,难以视五,五感几近麻木,精神昏沉沉如同沉在大海深处,随时可能昏死过去。 他仅凭直觉伸手一招,阐提戒刀入手,沉声道:“下一个,是谁?”气势昂扬依旧。 有胆魄进攻的蛇躯全部被屠,幸存的三条蛇躯对视一眼,俱是看出彼此眼中的惧意,再看向徐胜,明明彼此体型相差悬殊,可在他们心中,仿佛自己才是渺小的那一方,随时有可能被一掌拍死。 “不妙啊,这家伙的眼神,分明是要跟咱们同归于尽啊!” “他就是个疯子,跟这种人赌命不值得。” “咱们走吧,只要逃得性命,早晚能报今日之仇,不必急在一时。” 三蛇同心,再无犹疑,果断催动保命底牌,身体一阵蠕动,原地蜕下一张蛇皮,成功摆脱佛言枷锁的束缚,接着头也不回的向外飞驰。 他才活了两千六百多年,还没活够呢! “老妖休走!” 唐徵明大喝一声,驱动金甲天神挥刀疾斩,他并非不怕虺冥血咒,但连方清月和小清两名女子都如此英勇,自己又岂能落于人后。 庄喆见状,紧随在后催动灵能,平地隆起一座大山,阻挡相柳的去路。 “两只小虫,滚开!” 相柳老妖三条蛇躯一甩,第一下撞破大山,第二下撞灭金甲天神,第三下撞飞唐徵明。 关键时刻,唐徵明横枪格挡,卸掉了一部分冲击力道,但依旧难敌相柳神力,身如流星飞梭,轰鸣坠地,只觉得全身上下无处不痛,整个人几乎散架。 “这只三头毒蛇这么猛的吗?” 唐徵明身痛心更痛,明明对方被徐师弟打得抱头鼠窜,连方清月和小清都能联手轰掉一条蛇躯,换成自己居然连一招都挡不住,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庄喆灵能被破,遭到反噬,一时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相柳老妖远遁而去,眼见就要从视线中消失,天际骤然耀起一道刺目的剑光。 “老毒蛇,你怎么只剩三个头了,说好都留给我的呢?” 剑光撞上相柳老妖,将其反震而回,同时一道仙风道骨、不怒自威的身影从剑光中显现。 无定道士瞧见来人,面露惊喜之色,脱口道:“师父!” 第二百四十二章 纯阳双道 无定道士的师父赶来后,立即就跟相柳老妖战成一团,其人拈指使一口飞剑,走的是御剑术的路子,右手骈指划动间,凌厉剑气纵横,左手掌心翻动,打出远比无定道士狂暴得多的雷霆。 双方交手过十招,相柳老妖便已落入绝对的下风,毕竟现在的他不仅失去了六颗脑袋,妖气也几近耗尽,如何是一名四品独一型灵修的对手,便是过去碰上了,也不过仰仗虺冥血咒无惧死斗罢了。 “老毒蛇,今个儿怎么没有往日的嚣张气焰了?” “臭道士,本座龙游浅水不假,却非是你的本领,你现在不过是捡他人的便宜,越是得意,越显可笑。” 相柳本是嘲讽发泄之言,谁料对面的道人听了忽,竟而停下了攻势,皱眉道:“你说什么?” 相柳老妖一见有戏,忙道:“这难道不是事实吗?今日我这般落魄,皆是拜那位侠僧所赐,可人家是佛门弟子,与你这道门牛鼻子何干?眼下你便是赢了我,世人也只会说你们道士抢和尚的功劳。” 道人瞧了一眼远处屹立不动的徐胜,脸色愈发难看:“你的意思是说我胜之不武?” “没错,若真是英雄好汉,何不让我离去,来日再一决生死。” 相柳老妖心中暗忖,只要今朝逃得生路,马上找个山高水远的犄角旮旯躲起来,除非其余脑袋重新长出来,否则绝不出世。 想归这么想,但他的三张脸上却都是一副不服气的表情,好似恨不得当场痊愈,再跟对方战到地老天荒。 无定道士闻言,着急喊道:“师父,别中他的激将法!” “闭嘴,为师做事还用得着你来教我?” 道人呵斥了一句,接着将飞剑收入掌心,让开身道:“我通天一生行事光明磊落,焉能占一名佛门晚辈的便宜?” 相柳老妖大喜过望,心中暗笑对方迂腐,面上却一脸敬佩道:“不愧是纯阳观八侠之首的通天真人,这等胸襟着实叫人佩服,即便立场对立,我也不得不赞一句英雄气魄,确实非常人能及。” “用不着你那虚情假意的称赞,老道恶心得快吐了,只要你别忘了‘一决生死’的约定即可。” “哈哈,真人且放心,本座在此立下誓言,三年之后,无论伤势有没有痊愈,都会来寻你分个高下。” 相柳老妖一本正经的立下誓言,接着便迫不及待的催运遁术离开。 就在他同通天真人错身时,忽听对方道:“你滚吧……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通天真人突然出手,掌心一翻,暗中积蓄的五行神雷轰掣而出,交织成网,将猝不及防的相柳老妖牢牢捆住。 “臭道士你——” 相柳老妖又惊又惧,却因失了先手,庞大的身躯被雷网捆住,难以行动,稍一挣扎便会引动电弧乱窜,通体麻痹,只能张口朝对方喷出毒水。 “胜之不武就胜之不武好了,老子仗剑行道,俯仰无愧,哪里在乎别人言语,更别说是对付你这种妖魔鬼怪,傻子才讲江湖道义。” 通天真人背后浮现一名邋遢道人的灵格虚影,道人横卧在一张芭蕉叶上,头梳髽髻,髯过于腹,手执扇子,袒胸露乳,一手拿着酒葫芦,一手拿着芭蕉扇。 见到毒水喷来,邋遢道人的灵格虚影起身,把手中的芭蕉扇一挥,便令奔流如江河的毒水倒卷而回。 “天地开,阴阳生,风雷掩日,剑辟诸邪!” 与无定相同的招式,却是截然不同的威能,只见通天真人一手结太极印,一手骈指驱使灵剑于空中划出一道圆弧,圆弧之中,五雷共生,轰然绽放出万千道剑气,如闪电般耀眼夺目,堂皇剑气将昏暗的天地映得如烈阳正午一般,尽数袭向相柳老妖。 一时间,风云变色,尘土扬天,轰鸣不绝,宛若刮起了沙尘暴,大地如遭雷犁,就连相柳老妖的惨叫声都被雷霆剑气的炸裂声掩盖。 须臾,通天真人身形一晃,脸色僵硬,不得不暂停攻势,转而镇压体内紊乱的气息。 “这就是虺冥血咒吗,味道果然够冲!” 蓦地,一道遍体鳞伤的身影从烟尘中飞冲而出,一举撞开通天真人,迅速向外飞奔,正是只剩下两个头的相柳老妖。 最初有九颗脑袋的时候,被爆掉一两个他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危险,依旧谈笑自若,可眼下只剩下两颗,他真正闻到了死亡的气息,脑中再也没了其它的念头,只剩下求生。 但他要逃,通天真人却不答应,在镇压住气血后,立即人剑合一,如霹雳长虹迅速追上相柳老妖,一剑将其劈落在地。 “通天,你这是要逼我鱼死网破吗?” “虺冥血咒的确凶恶,但还不足以吓退老子,完纳劫数吧,今日你合该陨落此地!” 通天真人再祭绝学,沛然元功直冲牛斗,人与剑合,原地出现了一把擎天巨剑,剑锋宛若千丈的断崖高耸巍峨,横贯天地,威势无双。 “凌霄三尺驻玉京!” 巨剑凌空斩落,像在黑暗的天空中划下了一道清晰的分际线,相柳老妖一时胆寒,可为了小命,只能竭力反抗,体内妖魂尽出,又操控残躯的血液,化作暗红激流逆冲而上。 巨剑劈开血流,剑身不断被染上红色,但其下落之势丝毫不受影响,眼看便要将下方惊慌失措的相柳老妖当场斩杀。 “师兄,剑下留生!” 一道身影倒骑白驴如彗星疾驰而至,试图救下相柳,可惜慢了一步,赶到的时候,巨剑已然劈开一条蛇躯的脑袋,又将最后的一条蛇躯拦腰斩断。 两枚虺冥血咒入体,强如通天真人也支撑不住,从空中急坠而下,狼狈落在地面,不得不以剑倚地,这才维持站立,没有倒下。 一名衣着与通天相同的道人从白驴背上下来,其头戴紫阳巾,身穿八卦衣,腰间绑着一根苍蓝虎纹绅带,手持银白浮尘,相比通天一身煞气,此人眉目间透着宁静如水的醇厚,且看起来更为年轻,只是不免少年白头,在他下来后,白驴便自行消散。 无定道士看见来人,立即作揖道:“拜见观主,没想到把您也惊动了。” “你师父一句‘去救徒弟’就化光而飞,也不解释清楚,我能不赶来看看吗?” 被称为观主的道人一边回答,一边上前按住通天真人的后背,输功镇压虺冥血咒,同时埋怨道:“哎呀,师兄你太莽撞了,不是叫你留手了吗?” “极招一旦催发,哪里是说留手就能留手的,而且这等千年凶妖,留之何用,还是一剑杀了的好,免得叫他趁乱逃走,祸害人唔!” 虺冥血咒发作,痛得通天眉头紧皱,脸色铁青,冷汗直冒。 观主叹道:“唉,可你把他杀了,又要如何去找虺冥血咒的解法,这种以生命为触发契机的诅咒可不好解,恐怕只有相柳自己知道,留个活口也方便逼问啊。” 无定眼睛一亮,道:“我们可以拘他的魂魄进行逼问。” 通天真人哼了一声,傲然道:“为师的剑气融合五行雷电之力,一剑之下,甭管他是千年老妖还是万年魔头,保证魂飞魄散,身死道消。” “都闯祸了你得意个啥!解不了虺冥血咒,你以后都别想再跟人动武,在悟剑窟里呆一辈子吧!”观主没好气道。 “那也不错,正好陪一陪六位师兄弟。”通天真人不以为意。 “你……唉。” 观主长叹一声,懒得再说,集中全力镇压虺冥血咒。 片刻后,两人收功纳气,观主关心的问道:“觉得如何?” “感觉脑子在被人用凿子往里钻,不过这种程度还忍得住,没什么大不了的。”通天真人风轻云淡道。 观主摇头叹道:“你就逞强吧,活该受罪。” 通天真人心知自己犯了错,不再强辩,有意转移话题,便对无定瞪眼道:“你个不孝弟子,连师父都不相信,居然觉得为师会放妖怪走,以前教导你的话都没记住吗?” 无定理直气壮道:“弟子分明是配合师父演戏,进一步取信相柳老妖,若无弟子配合,对方哪有这般轻易上当。” “呃,好吧,算你过关。” 这时,唐徵明背着昏迷的徐胜,带着方清月、小清等人过来,开口恳求道:“两位道长,若有余力,请务必救一下我师弟。” 无定道士如梦初醒,赶紧道:“对对,差了忘了,师傅、观主,这位就是莲花寺的侠僧空想,他与相柳老妖一番恶战,同样中了虺冥血咒,请一定要救他。” 通天道人瞧了一眼,道:“居然被区区虺冥血咒折磨得昏迷,这位莲花寺的在世明王看来也不过如此。” 小清忿忿握拳道:“不准说他坏话。” 旋即头晕目眩,身子一晃,靠在绮梦的肩膀,一副想吐又吐不出来的难受模样。 “哈哈,小丫头,一看就知道你也中了虺冥血咒,不过你比这位大名鼎鼎的侠僧厉害,居然能撑着不倒,难得难得。”通天真人不吝称赞。 无定道士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师傅,空想道友一共中了四枚虺冥血咒,而且他是力斗至昏迷。” “比我还多!”通天真人脸色微变,讪讪道,“看不出来啊,这小子年纪轻轻,居然这般厉害,能毁去相柳老妖四颗脑袋,啧啧,莲花寺倒是培养出了一个了不起的怪物……唔,肯定是叶衣的徒弟,道虚老秃虚伪矫情,决计教不出这么硬气的徒弟。” 无定道士纠正道:“师傅,空想道友一共斩杀了五颗脑袋,还有一颗则是被这位方兄和小清姑娘联手击破。” 通天真人一愣,不解道:“你不是说他中了四枚虺冥血咒?” “是,但空想道友斩破相柳老妖第一颗脑袋的时候,并未触发诅咒,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是相柳身上出了意外。”无定道士如实回答道。 观主一边探查徐胜的身体,一边道:“不管四枚还是五枚,都远远超出了六品灵修承受的极限,此人必定身怀某种抵抗诅咒的灵能,兼之意志坚韧,才能承受住咒力,没有当场暴毙。” 无定着急道:“这下怎么办,真的没有解咒的方法吗?” 通天真人道:“虺冥血咒若这么容易解开,相柳老妖早被人宰了,比如说我,还有贫道和老子。” 观主道:“我的确没有解开虺冥血咒的方法,但可以替他减轻一二,你们且去抓一些妖怪来,越多越好。” “我来。”唐徵明转身就要行动。 庄喆急忙拦住,劝道:“你受了相柳老妖一击,伤势未愈,此事还是交给小道吧。” 纯阳观的两位长辈在前,他也只能自称小道了。 无定道:“我也来帮忙。” 方清月和小清皆是有心无力,光是抵挡虺冥血咒就已经摇摇欲坠,更遑论动武,只能以眼神拜托。 早在相柳老妖被徐胜揍得掉头逃跑的时候,那些妖怪们就已经作鸟兽散,跟着鲤龙一起逃之夭夭,好在总有一些脚程慢的,不一会庄喆和无定便抓了十来个,为防对方逃跑,全部打晕。 观主从中挑了一只鹅妖,放在徐胜身旁,随后从袖子里拿出一件渔鼓,轻轻拍打。 不一会,徐胜发出痛苦的哼声,额前浮现四道骷髅血印,丝丝血气从血印中飘出,钻入旁边的鹅妖身上,鹅妖立时痛得嘎嘎大叫,直接从昏迷中醒来,现出原形,舞动翅膀便要逃跑,庄喆急忙将其按住。 随着血气转移,鹅妖的叫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凄厉,最后戛然而止,双目圆睁,已是暴毙而亡。 此时,徐胜额前的四道血印并未消失,只是其中一道暗淡了些许,这下无需观主说明,众人也大致猜到原因,唐徵明急忙拎起一只妖怪放到徐胜身边,并将暴毙的鹅妖一脚踢飞。 观主继续拍打渔鼓,转移虺冥血咒,片刻之后,抓来的妖怪已全部被血咒折磨得暴毙,而徐胜额前的血印还剩下两枚。 庄喆主动道:“我这去抓更多的妖怪。” “你可以接着抓,但这位侠僧的伤势我只能治疗到这里了,”观主苦笑着解释道,“我这灵能只能转移一半的伤势,而且无法重复施展。” 第二百四十三章 仁德之罪 庄喆等人又陆续抓了一些妖怪,其中颇有一些本体稀奇古怪的,比如冰块妖、酱油妖、围巾妖、腌笋妖,俱都步了鹅妖的后尘,被纯阳观主通玄真人转移了虺冥血咒暴毙而亡。 如此之后,小清身上只剩四分之一的血咒,通天真人身上只剩一枚半的血咒,两人凭借根基就能抵抗咒力的侵蚀,只是这种状态下不便与人动手。 相比之下,方清月尽管也只剩四分之一的血咒,可失去了灵格“白素贞”的加持,如今的她仍是摇摇欲坠,一推就倒的柔弱模样,只是没方才那般难受。 通天真人疑惑道:“师弟,你什么时候蜕变的独一型,为何我不知晓?” 通玄淡淡道:“是我命全观弟子不得告知你,因为你一旦得知此事,必定会急吼吼地去找相柳拼命,如今一枚半的虺冥血咒便教你如此难受,若换成四枚半的虺冥血咒,岂不教你死去活来。” 对方说得太对,通天无法反驳,只能低声牢骚道:“莲花寺的小辈都能忍受四枚,我没道理连四枚半都忍不了,咬咬牙不就挺过去了。” 这时,徐胜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瞧见众人由忧转喜的表情,正要故作轻松安慰几句,两枚虺冥血咒立刻提醒他自身的存在,令他做不出轻松的模样,光是不让自己表情扭曲,已是豁尽全力。 “师弟你没事……算了,一看就有事,当我没问。”唐徵明讪讪道。 方清月关心道:“状况如何,能起来吗?” “嗯,还在能够忍受的范围。” 徐胜艰难地站起身来,他觉得自己脑子里好像有超级裂空座和战斗暴龙兽在打架,不过比之前已经好了太多,之前是闪耀迪迦和红莲哥斯拉在打架。 通天忍不住道:“小和尚,不行就躺着吧,没必要逞强站起来。” “多谢前辈关心,另外,晚辈尚未出家,并非和尚。” 通天赶紧对通玄传音入密道:“师弟听到没,此子尚未出家,以他如今修为,要么是不认同佛法,并无归属之心,要么跳出佛法藩篱,不拘泥于教法之别。” “一名能与相柳搏杀且毁去对方五颗脑袋的弟子,无论有没有出家,莲花寺都不可能放他离开,师兄你就别妄想了。” 通玄可没那么乐观,而且撬别派的墙角,一旦传了出去,不仅会与莲花寺结下死仇,还会遭到江湖各派的抵制,这事太犯忌讳。 “怎能断言妄想,机会总是有的,没机会吾等亦可主动创造机会,比如诱使他犯个戒,出门在外,有女相伴,一不小心点燃干柴,也是自然之事。” “且不说莲花寺会不会因为这点小错就逐弟子出门,就算道虚方丈一时入魔,做了道德至人,容不下污迹,到头来也轮不到咱们纯阳观捡便宜,别忘了,本门也是禁止弟子婚嫁的啊。” “你是掌门,本门什么规矩不都由你说了算,废掉这条戒律不就成了,反正不禁婚嫁的道门有很多,此事不算叛教。” “哪有你说的这般轻易,长辈传下来的规矩,如何能说废就废,一言堂不可取。” “那就不搞一言堂,咱们搞公选,你同意我同意,观内还有谁敢反对?大家都同意,那就是民心所向,也即自然,咱们正是要道法自然啊。” “……祖师爷若有灵,非一剑劈了你不可。” “哈,祖师爷的雷法当世能排前五,剑法可不咋地,大概能排个当世前五千吧,未必能劈得赢我。” 两名纯阳观大佬暗中交流之时,徐胜从唐徵明口中得知自己昏迷后发生的事情,便向两人致谢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通天摆手道:“斩妖除魔,分所应为,没什么谢不谢的,这相柳老妖在隔壁嚣张许久,老道早就想斩了他,而且若非你们一行人出手毁去他六个脑袋,老道也未必能这般轻松斩杀他,若以此论,倒是老道该感谢你才对。” 通玄提议道:“几位少侠身上还残留着虺冥血印,不妨先到纯阳观歇息,贫道会尽可能想办法解除此咒。” 无定亦热情道:“是啊,若不想办法除去虺冥血印,将来行走江湖也不安全,本门坐落在玉京山上,风景谈不上多么仙家气象,可胜在远离俗世、亲近自然,乃是修身养性、疗伤静修的好去处。” 徐胜了解自身的情况,方才试了一下外挂,发现并不能去除虺冥血印,想来是在外挂的判定中,诅咒和精神污染不是一回事。 若以这种状态与人动武,就只能靠着身体素质来一波“野蛮冲撞”,试试能否撞死对方,什么武学招式是别想了,甚至连灵能都不方便动用,一旦尝试运用,脑子里的裂空座和暴龙兽就开始放大招对轰。 徐胜从善如流道:“那就谢过两位前辈了,但在前往贵派之前,还是先捣毁相柳的老巢吧,这些成了气候的妖怪,怕是有饲养肉田的习惯。” 通天、通玄闻言,皆肃容道:“此事的确不可遗漏,是贫道疏忽了。” 在场之中,庄喆与无定两人也跟着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其余人并无过多反应。 寻找老巢一事十分简单,作为一方霸主,相柳根本不屑于隐藏自家山门,这是那些朝不保夕的小妖怪才会干的事,故而通玄观主掐指一算,便得到了准确的位置。 一行人赶到一处妖气冲天的山谷中,通玄观主再一掐指,指着一处有藤蔓遮掩的山洞道:“便在里面。” 进入前,通天提醒道:“你们可要有准备,接下来将有不忍言之景与不忍言之事,经历之后怕会做许久的噩梦。” 一众男性自然不会退缩,徐胜想了想,对小清道:“你陪绮梦嫂嫂一起留下。”接着又看向方清月,询问对方的意思。 “江湖之黑暗,难道没看见就可以当做不存在吗?自那日起,在下便决定直面一切,绝不自欺欺人。”方清月毅然道。 小清简单道:“我要跟你一起。” 绮梦本无所谓,见小清如此表态,贴心道:“妾身既然已经晋升灵修,也便踏入了江湖,与其逃避,不如直面。” 徐胜闻言,也不再劝,只以眼神叮嘱唐徵明多关照自家媳妇。 一行人踏入洞窟,只觉得里面的空气有种怪异的腥味,再往里走,便隐约听得一阵旖旎叫声,而且越往里走,声音越清晰,众人反应不一。 绮梦微微一愣,已然明了来源,而身为曾经的艺伎,哪怕自己洁身自好,可耳濡目染之下,对这些事听得多了,早已见怪不怪,于是很快掩饰住情绪。 唐徵明在听懂之后,露出贱贱的笑容,小清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是根本不懂还是听懂了但不在乎,方清月和无定则稍稍有些不自在,前者脸上还露出了一丝红晕。 不过,当众人真正抵达源头后,再无人有旖旎尴尬的情绪,只剩下惊愕与愤怒。 只见一片空旷的泥沼中,许多赤裸着身子的男女挤在一起,其中女子越有九百多人,其中半数怀了身孕,挺着肚子,男子不到五十人,一个个瘦骨嶙峋,明显被榨干的模样,偏偏没有自知,都在奋力耕地。 哪怕有外人进入,里面的人也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发呆的发呆,耕地的耕地,浪叫的浪叫,一看便知失了神智,只剩下作为动物的本能。 而最令众人气愤的,是其中有许多的畸形儿,更有一些嘴角留着口水,只会呵呵傻笑的痴呆儿童,他们诞生的原因不言而喻。 唐徵明立即收起了贱贱的笑容,甚至为自己方才的旖念生出强烈的罪恶感,颤栗道:“过去浪迹江湖时,我不是没听说过‘肉田’一词,但未想到竟是这番地狱景象。” 无定也是一副三观遭到冲击的愕然表情:“过去,师傅总说人妖不两立,遇见了只管杀便是,不可有丝毫妇人之仁,我面上赞同,心中却想,人有好有坏,妖亦相同,将来未必不能遇上一两个未受灵气污染,不曾伤害人命的好妖,当以品行衡量,不该以族群论断。 “如今方才明白这想法有多么幼稚,世上或许真有一两个好妖,但在如此大势之下,又哪来共存的可能,唯有一方彻底消灭,方能带来和平……便是有朝一日,天地灵气得到净化,这一代的妖怪也绝不能饶过!” 方清月在初时的震惊过后,很快便恢复镇定,看了一眼徐胜,道:“这世道,果然只能以杀治乱,我选择追随的道路没有错。” 就连少有表情的小清也皱起了眉头,道:“我不喜欢看见这些。” “这下你们明白了吧,不要因为看了一两本人妖相恋的小说话本,就心生侥幸,不是你们的想法有问题,而是这世道、这天地出了问题。” 通天抬起手来,指尖剑气缭绕,电弧蹿动,显然是打算毁去眼前的一切。 通玄忙劝阻道:“师兄不可,他们只是被妖怪施术蒙了心智,其中必然还有保留理性之人,不能一并误杀了。” 通天冷笑道:“那你打算如何,解开妖怪施下的咒术,让他们恢复心智,回忆起自己的家畜经历,你觉得会有几人被逼疯……或者说,有几人不会被逼疯?” 通玄亦感无奈,叹气道:“总有意志坚定之辈。” “然后呢?为了一二意志坚定之辈,就让绝大多数人回忆起痛苦的经历,被生生折磨得发疯,你觉得这是仁德之举?便是那些没有被逼疯的意志坚定之辈,你觉得他们会感谢你? “将选择权交给受苦者,看似尊重对方的自由,实则不过是逃避责任罢了,你不敢杀,那就由我来杀,他们死后若有怨气,尽管怨恨我好了,反正我这辈子也杀过不少无辜之人,不在乎多几笔血债。” 通天真人便要挥指斩落,中途又被通玄观主拦住。 “唉,何至于此,师兄眼中,我便是这般不堪吗?当初我们师兄弟八人共同立下的誓言,我也不曾有片刻或忘。” 通天也觉得自己失言,忙道:“抱歉,师兄这张嘴说话总是不经脑子,你别放心上。” “早习惯了,若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放心上,怕是十八年前就被气死了,此事还是由我来吧。”通玄一挥拂尘,掌心凝气,便要发招。 这时,徐胜开口道:“两位前辈,若有合适的法术,其实可以洗去这些人不堪的记忆,稍加疗养后,再另寻地方安置。” 两名真人闻言皆是一怔,通天吹胡子瞪眼道:“有这两全其美的法子你怎么不赶紧提出来……不对,那些被虏来的大人的确可以这般处置,可这些孩子呢?大人失去了记忆,必然不记得自己生育过子嗣,若是提醒他们以作刺激,还不如直接恢复记忆。” 通玄也是一脸为难道:“这些孩童年岁都不大,毕竟大一点的都被妖怪吃了,身体智力健全者倒是不难找到愿意抚养的人家,可关键在于那些畸形痴呆儿,如今的世道光是养活自己就很艰难……” 徐胜平静道:“既然是晚辈的提议,就由晚辈来承担罪孽吧,晚辈早有死后下无间的觉悟了,多一罪少一罪并无差别。” 通天哼道:“笑话,有老子在场,哪有你们这些小辈逞英雄的机会。” 便连之前一直劝阻的通玄也道:“若将为难之事推给尔等,我等有何面目自称长辈,此事若传了出去,不仅我与师兄要贻笑大方,纯阳观亦要沦为笑柄。” 徐胜道:“可……” 通天强硬道:“不用说了,你能想出方才的主意,已经立了大功,如果事事都交给你来做,那要我们这些前辈做什么!” 通玄道:“你们先出去吧,贫道要施展忘忧之术,若不小心被波及,忘了重要之事,到时候可别后悔。” 众人一阵犹疑后,俱是点头,步履沉重的向外走去。 第二百四十四章 拜师 众人心情压抑地走出了洞窟,其中几人欲言又止,显然颇受冲击,其中方清月与无定在恍惚过后,眼神愈发坚定。 唐徵明吐出一口浊气,缓缓道:“这世道,做个好人都这般困难吗?” 徐胜平静道:“不管哪个世道,做好人都不容易。” “……倒也是。”唐徵明想了想,点头赞同。 不知过了多久,通天通玄两位真人从洞窟中走出,脸上带着几分疲色,后者对众人道:“诸事已了,能救之人贫道已收入袖中,离开吧。” 哪些是能救之人,众人没问,通玄也没解释,只是扬手召出一片浮云,载起众人腾空而起。 离开前,通天强忍着虺冥血咒的折磨,先是一剑劈断山脉,再施展雷法,召唤数百道霹雳将整座山谷轰塌,彻底掩埋罪恶。 …… 纯阳观位于桑州旁边的列州,坐落在玉京山中,远避尘世,可谓云深不知处。 “与莲花寺广纳门徒不同,纯阳观对门人品性要求甚严,刚入门的弟子须经历三年的考核期,不通过直接逐下山,而且他们不会进行大规模的收徒,要么是门内长辈外出游历时收徒,要么是门内弟子引荐,要么是持有相应的信物,否则连山门都见不着。 “因为整座玉京山都被纯阳观设下了阵法,一些想要拜入门下的求仙者,通常是在山中绕来绕去,最后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山脚下,当然,偶尔也有一些幸运儿,凭借运气误打误撞瞧见山门,如此就能获得入门考验的资格,只不过这样的例子屈指可数。 “得益于严格的品性考验,纯阳观或许有庸人,却不曾出过败类,倒是那些被逐出山门的失格者有不少堕入邪道。 “四十年前,纯阳观人才辈出,臻至鼎盛,有通真、通神、通天、通渊、通灵、通妙、通明、通玄八大天仙,又称八仙剑,其势如日中天,各地英才皆不远千里拜入门下,弟子门人逾千,七品以上的灵修足有三百余人。 “可惜盛极必衰,亢龙有悔,从那时起,世道愈加混乱,遍地妖兽横行,生灵涂炭,各地百姓为求苟活,纷纷迁居列州,也引来了更多的妖怪,而纯阳观从无怨言,每有大妖出没,便持剑与之搏杀,不恤性命,因此伤亡渐增,甚至连天仙也难免遭劫。 “到如今,昔年的八仙剑只剩通天、通玄两位,全部弟子加一起不过百余人,纯阳观也于十年前宣布封山,避世休养,过去迁居来的百姓又纷纷举家离开列州,前往有大派守护的地方……” 前往纯阳观的途中,作为迷弟的庄喆向徐胜等人科普纯阳观的光辉岁月,并自陈道:“我原本也是昔年迁居到列州的流民的后代子孙,深感其恩,故而从小便立下志向,欲拜入纯阳观,奈何资质平庸,未能入得法眼,蹉跎四十余载,才勉强踏入六品,此生大概也便止步于此了。” 唐徵明啧啧道:“八大天仙,八个四品灵修,岂不等于四倍的莲花寺,实在无法想象那副盛景。” 他用手肘顶了顶徐胜,窃笑道:“你若是纯阳观的弟子,就不用整日去抓那些不法恶徒,可以专心修行。” 徐胜笑了笑,道:“有些事是忍不了的,纯阳观没有霸凌百姓的败类,可列州并非只有纯阳观一家门派,到时候遇见他派弟子行凶作恶,我一样忍不住,而这么做只会让宗门为难。” 燕州是莲花寺一家独大,因为莲花寺来者不拒,天才庸才照收不误,人才全被它吸纳了,故而燕州自莲花寺以下,连个二流门派都没有,多为三流或不入流的帮会组织,还有一些莲花寺记名弟子开的武馆。 徐胜顶着“百丈肃众”的名头,追杀自家不法恶僧,名正言顺,谁也不能说他半句不是,不必像对付四海盟那么麻烦,还得受害者主动求救方能插手。 相比之下,纯阳观固然稳坐列州首席,可因为奉行精英主义,漏掉了不少人才,导致州内还有不少名声响亮的二流门派,若他是纯阳观弟子,在列州境内看到它派弟子为恶,管还是不管? 倘若要管,是略施薄惩,放对方回去继续作恶,还是一刀宰掉永绝后患,却为宗门带来麻烦? 又或者一直憋着,当一名十里坡剑神慢慢发育,直到有能力承担责任了,再效仿济州之行,主动上门主持公道? 不管哪种,都不如在莲花寺当百丈肃众来得痛快,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干,不必束手束脚,瞻前顾后。 至于纯阳观的精英模式,跟莲花寺的广种薄收模式,到底哪个更好,还真不好下定论。 纯阳观对弟子品性要求严苛,固然能杜绝败类的出现,但也导致人丁稀少,难以兴旺,鼎盛时期才一千多名弟子,相当于莲花寺的零头。 品德差不代表没有能力,最初被徐胜追杀的戒德,他同样也接受了宗门的任务,跟妖魔战斗过,可惜的是没能战死,否则肯定能在功德林混一个牌位,受后人祭拜,而不是以淫人妻女的罪犯身份受人唾弃。 不提六名四品灵修的陨落,单论其它的伤亡若放在莲花寺身上,固然免不了伤筋动骨,但远没到封山避世的地步,收缩势力,休养个三五年也就缓过气来,又可以继续嚣张嘚瑟。 通天真人本来端着长辈的身份,不愿插嘴晚辈的交谈,何况听外人吹捧宗门荣耀,哪怕面上无所表示,心里还是美滋滋的,而且多少也给勾起了往昔的回忆。 但此时听了徐胜的话,他还是忍不住道:“有什么为难的,天塌下来有长辈给你撑着,其它的地方不好说,这列州的一亩三分地,终究是纯阳观说了算,只要你杀的都是该死之人,我看谁敢舔着脸上门自取其辱。” “咳咳咳……”通玄观主用力咳嗽。 通天真人不给面子,瞪眼道:“师弟,中了虺冥血咒的人是我不是你,你咳嗽啥?” 通玄观主没好气地一语双关道:“风太大,不小心被闪了舌头。” “嘁,当年我尚未成名时,也是时常惹祸,得罪的门派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不照样没事。” “你也知道是当年啊,宗门如今可不比当年,咱们连山门都封了,还是少沾惹俗世麻烦为佳。” “咱们师兄弟尚未成名时,纯阳观比现在也威风不到哪去,”通天撇了撇嘴,“只要老子还活着,纯阳观的牌匾就掉不了,谁敢上门挑衅,须得先问过我手里的寂道剑。” 眼见两位长辈起争执,徐胜自觉一切的源头在自己,便伸手推了一下庄喆,接着学道士作揖,然后同时催动灵能“明心见性”与“以心印心”,以此变相的对自己进行谎言鉴定。 “两位前辈,这位庄道长对贵派心心念念,作为一位六品灵修,愿意邀请他的门派不知道有多少,只要点头,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但他迄今仍是散修之身,只因他心中仍存着儿时的梦想,四十余载,不曾忘却,能否看在这片赤诚之心上,给他一个机会。” 其实,庄喆刚晋升六品灵修没多久,名声尚未传播开来,邀请他的门派并不多,毕竟七品灵修和六品灵修是两个概念,而绝大多数散修都会止步七品。 但徐胜没有撒谎,他说的是“愿意邀请他的门派不知道有多少”,而徐胜的确不知道愿意聘请庄道长的门派有多少,可谓字字属实。 而且,他没有求通天通玄收庄喆入门,只是说给一个机会,这种情况下,一般不是特别讨厌对方,便说不出拒绝的话。 庄喆压住心中紧张的情绪,道:“晚辈的童年在玉京山旁的一座村庄度过,而晚辈和晚辈的父母都受过纯阳观的庇护之恩,父母自小便叮嘱我,本家不是什么书香门第,没有祖传的家训,唯独要记得有恩必报,绝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请两位前辈给我一个机会。” 通天与通玄对视一眼,后者扬了一下拂尘,道:“如今的纯阳观不比当年,早已没落,与你记忆中的纯阳观相去甚远,恐怕会令你大失所望。” “晚辈绝非趋炎附势之辈,拜入纯阳观是晚辈打小的心愿,若因为纯阳观一时没落就生出厌弃,这岂不是在侮辱曾经的自己吗?”庄喆激动道。 通玄欠了欠身:“抱歉,贫道并无侮辱你的意思,只是以你六品灵修的身份,无论去哪里都能得到优待,你愿意拜入本门,是本门的幸事,贫道说这些只是想提醒你,一旦靠近,你会发现过去崇拜的对象亦不过如此,并没有你心中想象得那般美好。” 庄喆老实道:“其实,晚辈并没有侠僧说得那般出色,不瞒两位前辈,晚辈能晋升六品,靠的是运气,倘若再来一回,晚辈亦无再度成功的信心,这辈子可能也就止步六品。” 通天闻言,忍不住批评道:“世上大器晚成的例子并不罕见,关键在于要对自己又信心,如果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别人又如何会相信你呢?” 通玄亦道:“便是在纯阳观最鼎盛之时,门中弟子绝大多数也都止步七品,能够晋升六品的你已然超越了七成同辈,不必自谦,你愿意拜入本门,贫道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依着宗门规矩,仍需要三年的考核,望你谅解。” 庄喆闻言,露出大喜过望的表情,正要点头说愿意,就听通天摆手道:“不用考核,此子能陪侠僧一同大闹济州,威逼四海盟,又愿意冒险对付相柳,足可证明胸怀侠义,非自私小人,完全可以依着特殊条例,由我亲自收徒,省去三年考核。” 庄喆闻言,喜上加喜,通天真人可是他儿时的偶像,能拜其为师,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他当即就要下跪磕头喊师傅,结果又听通玄观主道:“师兄,你就别误人子弟了,一个无定你都教不过来,只知道让他游历江湖,哪有你这样做人师傅的。” “游历江湖有什么不对,年轻人就该多增长见识,整日待在家中,只会养成不识人心险恶,挡不了风雨的君子兰。” 君子兰是极难养活的花,出了名的柔弱,必须细心照料,好生伺候,方能顺利开花。 “增长见识没有错,但世间之道主阴阳协调,须张持有道,不可一味行险,庄喆此子有侠心不假,但本性上是个老成持重、沉稳干练之人,还是交由我来教导吧。” “嘿,师弟你都说了要阴阳协调,这位性子老成持重,那就应该由我这暴躁冲动之人与他协调,免得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养成了一个只知求稳,不知上进的守成之犬。” 通玄白眉一挑:“师兄,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性格暴躁冲动。” “知道啊,但知道跟改是两码事,狮虎下不了海,鱼虾飞不上天,这是天性,改不了的。”通天提前堵上对方的劝说。 但通玄这回明显有备而来,自信道:“天命都能改,天性为何改不了?” “什么天命?”通天疑惑不解。 “你的天命,”通玄一甩拂尘,“不久前我为你算过一卦,近期将有兵解大劫,绝不能轻离玉京山,因此你此次出山之时,我才心急火燎的追来,可就在方才我又替你算了一卦,大劫已然不存。” “你算得到底准不准啊,如今的世道天机混淆,本就不利于占算,不会是师弟你算错了吧?”通天表示怀疑。 “细节之事或许会算错,可兵解大劫那么明显的卦象,怎么可能会算错!就好像师兄你掉了几根头发,我或许发现不了,可你嘴巴里长出了象牙,除非我眼瞎,否则怎么可能看错?” 通玄表示你质疑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质疑我的专业素养。 “生死大劫都能莫名其妙的消失,谁敢保证你会不会认错象牙……唔,象牙?”通天察觉不对劲,“你莫非是在讽刺……” “师傅,玉京山到了,”无定赶紧劝和道,“有什么事,咱们回去再商量吧,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第二百四十五章 纯阳观 众人抵达玉京山时,居高临下看去,只见参天青松,苍劲挺拔,常青柏树,郁郁葱葱,又有山花烂漫,珠光翠色,着实是一处仙家府地,只不过一眼望去,尽是花草树木,根本瞧不见纯阳观的影子。 通玄观主带着众人落在一处山坡上,接着向前打出一道法印,宛若透明的帘幕被揭开,一座巍峨的山门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山门旁立着一黑一白两根柱子,上面分别写着“寂然无一物,妙合于先天”和“元阳复本位,独步玉京山”两行字。 通玄道:“师兄,你且带客人们歇息,我要寻人安置袖子里的那些苦命人。” “去吧去吧,那些杂务我听着就头疼,”通天摆了摆手,忽而心生一念,“对了,你将相柳的妖丹给我。” 离开前,通玄将相柳的尸体收进了另一个袖子,虽说相柳之血其秽无比,连带着肉身也受到了污秽,不可能用来炼制丹药,但素材之物不怕你特性恶劣,只怕你没有特性,平平凡凡一如路边杂草,这才是真正无从下手。 何况,通玄不仅擅长炼丹,更是精通炼器,昔年的“八仙剑”中就有两柄是他亲手炼制,如今纯阳观中用来赏赐弟子的法器大多出自他手。 依照腾云途中庄喆的描述,通玄相比其余的“八仙剑”,并无骄人战绩,倒不是说他没有杀过大妖,只是大多与人联手合杀,少有独自对战强敌并战而胜之的经历,他的定位更像是“八仙剑”中不可或缺的后勤角色——或许正因为这一点才是他成为了纯阳观的观主,而不是名气更盛的通天真人。 通玄不疑有它,取出妖丹递给了通天,通天打量一阵,放在掌心大力揉搓,并笑道:“相柳老妖,当初我便同你说,早晚要将你的妖丹挖出来把玩,这不就实现了。” 通玄无奈道:“对方都已经魂飞魄散了,你说这些它也听不见啊。” “但我高兴,道心通达。” 通天又把玩了一会,接着便扔给了徐胜,道:“诛杀相柳的最大功臣是你,老道从不占人便宜,妖丹归你,尸体归我。” 徐胜想了一下,此物拿回去可以委托空梦师兄制作魂器,而蛇妖灵格于小清最合适不过,未来早晚能用得上,便没有推辞,道:“此物的确于晚辈有用,在此谢过前辈大方。” 通天随意一罢手,表示不必放心上,皆是身外之物。 倒是通玄有些肉疼,忍不住传音入密道:“你还没放弃妄想呢?就算想给对方留个好印象,也没必要这么大方吧?” 相柳不仅仅是四品妖怪,还是个有两千多年道行的老妖,其妖丹中的妖力必定远胜寻常四品妖丹,虽然制作成魂器后,孕育的灵格不会有差别,可魂器本身将具备强大的法力,在炼器师眼中,绝对是最顶尖的天材地宝。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这小子越看越顺眼,可惜啊可惜,怎么就便宜了那帮秃驴呢?天不佑我道门啊。”通天叹息不已。 东西已经送出,通玄自然不可能开口要回来,肉疼归肉疼,还不至于那般小气,何况他也认同徐胜的功劳,原本就打算从观中选几件法器作为感谢,现在却是省掉了。 当然,这不妨碍他戏弄师兄。 “唉,原本我还打算送他一件本派的五品魂器,结个善缘,万一将来他正好用上,便等同半个道门中人,再行劝诱便容易得多。” 通天闻言,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么好的主意你怎么不早说!诱之以利,等他上了贼船,再想下去就难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那你问他把妖丹要回来。” 通天认认真真把这提议思考了一番,最后还是满怀遗憾道:“算了,丢不起那人。” “哈,死要面子活受罪。” 通玄一扬拂尘,面带笑容离去。 无定没有听见两人的交谈,但一见师傅满脸的郁闷懊恼,而观主一脸的开心得意,便猜得八九不离十,小声对众人道:“我师傅肯定又上了观主的当。” 徐胜感慨道:“贵派两位长辈的感情真是亲密无间。”尤其对比莲花寺的两位领导人,更显难得可贵。 倒不是说叶衣圣女跟道虚方丈有什么龃龉矛盾,事实上两人连意见不合的次数都很少,但在徐胜的感觉中,两人的关系相当微妙,绝不像表面上那般和谐——当然也谈不上仇隙。 无定点头道:“他们并肩五十余载,早已胜过亲兄弟。” 昔年的“八仙剑”只剩两人,一同经历过门派的兴衰,又共同撑起了现在的纯阳观,彼此的感情绝非外人能够明白。 待通玄观主离去后,众人踏入山门,徐胜等人发现观内竟比外面热闹不了多少,一样的冷清幽静,缺乏人气——的确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通天真人立即高声道:“近水遥山,人呢,死哪去了?” “来了来了,就在这里,没去哪儿。” 只见一男一女两名道童慌慌张张狂奔而至,年龄约莫十三四岁。 “你俩又偷懒了吧?” 男道童扶了一下道冠,辩解道:“就算是通天师祖,您也不能憑空誣人清白,有道是人有三急,一旦着急起來根本忍不住,总不能让弟子弄脏裤子吧?” 通天嗤笑道:“人有三急,所以你俩一起去解决了?没看出来啊,你们俩的感情居然如此亲密,便是俗世中的夫妻也很少愿意一同如厕的,你俩倒是不见外。” 女道童脸色一红,抬腿踹了男道童一脚,道:“不许胡说八道,诬我清白。” 接着转身对通天道:“师祖,其實方才有一頭野豬誤打誤撞闖進了山門,因為擔心會吵到觀內眾弟子的修行,我跟近水便聯手將它趕出去。” 男道童用力点头道:“没错,一头好大好大的野猪,看块头至少一千斤,说不定要成精了,我跟遥山差点被它打伤,师祖您大发慈悲,教我们一些护身的武功吧,免得传了出去,纯阳观的弟子连一头野猪都打不赢,叫人笑话。” 无定没有鉴定谎言的灵能,但他还是听不下去了,开口道:“近水你撒谎之前,记得先把嘴角的哈喇子擦掉吧。” “哦。” 男道童一边用袖子去抹嘴角的口水痕迹,一边还不忘解释:“无定师叔,真的有一头野猪闯进来过,虽然是昨天的事,可我跟遥山不是偷懒,而是在梦中修行。” “哦,那你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自己状元及第,官场得意,子孙满堂,极尽荣华,忽然获重罪,家产被没收,妻离子散,到老后了然一身,穷苦潦倒,独自站在风雪中发抖,刚要叹息就被师祖一嗓子唤醒了。” 通天真人冷哼一声:“怎么,难道你还想吃一锅黄粱饭?想到倒挺美!” 唐徵明听得云里雾里,好在他不懂就问,以传音入密向徐胜问道:“这是打的什么哑谜?” 徐胜回答道:“这是纯阳剑仙吕洞宾的典故,是说钟离权化名云房先生,邀请吕洞宾一起入山修行,吕洞宾凡心未已,没有答应,于是钟离权以做饭为由,让吕洞宾先去休息,并使仙术令其入睡,梦境中的内容就跟这位道童方才说的一样,而等吕洞宾醒来,钟离权那一锅黄粱饭还没有煮好,于是就有了‘黄粱一梦’的说法。 “最后钟离权言‘人生就像一场大梦,生沉万态,荣辱千端,五十岁如一刹那,得到的不值得欢喜,失去的也不值得悲’,于是吕洞宾大彻大悟,下定决心学道修仙。” 若诘问者是通玄观主,男道童说不得会顺杆子往上爬,说一句“比起黄粱饭,弟子还是更钟意天遁剑法”,但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脾气暴躁的通天师祖,自然是不敢油腔滑调。 这时,却听通天真人道:“连野猪打不过,的确是有损本派威名。” “咦?”男道童心中大喜,莫非自己心心念念的愿望要成真了。 通天真人吩咐道:“无定,过两天记得教他俩一套杀猪剑法,将来若再遇见野猪误闯山门,就可以给观中弟子打打牙祭。” 纯阳观自然没有杀猪剑法,但无定明白师父的意思,于是点头称是,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大失所望的两名道童。 “好了,别傻站着,快带客人去厢房休息。” 通天真人吩咐遥山近水之后,又以眼神示意徐胜、方清月和小清三人:“你们几个跟我来。” 徐胜知晓必然与血咒有关,于是跟在对方身后,一路行至一处山洞,只见洞口上方写着“悟剑窟”三个大字,两边各写一行字,连起来是“坐卧长携酒一壶,不教双眼识皇都,乾坤许大无名姓,疏散人间一丈夫”。 通天真人伸手推开铁闸门,徐胜三人跟着进去,在通过一段不算长的甬道后,视线豁然开朗,出现眼前的赫然是一处洞天福地。 头顶上方有一层琉璃罩,山泉从琉璃罩上流过,并从洞窟边沿落下,流水如注,恰似珠帘掩门,洞内还有精美神像,依地势布局,或架泉水,或嵌入岩际,构思巧妙,工艺精湛,古色古香,妙趣横生。 其中犹以位于山壁中间的六尊神像最为精致,神像有男有女,各佩一剑,或持手中,或挂腰间,或负背后,面部表情各异,有的庄严肃穆,有的嬉笑活泼,可谓栩栩如生,而在六尊神像两侧,各有一尊尚未完成的神像,面目模糊,仅有轮廓。 此处乃是大厅,颇为宽敞,而四周的山壁上还有几间另外开辟出来的房间。 通天真人取下自己的寂道剑,放到一尊面目模糊的神像的手中,再一骈指,催发剑气,激活阵法。 霎时,一座以八尊神像为节点的法阵缓缓运转,无形剑意笼罩整个山洞,而六尊已经完成的神像的面目越发清晰,甚至表情动作都会有细微的变化,宛若活了过来。 徐胜三人顿觉神魂一轻,虺冥血咒带来的压力消失大半,尤其徐胜很是松了一口气,不需要像之前那般时刻控制自己的表情,害怕同伴担心,尽管神魂依旧作痛,但已经下降到胖虎唱歌的水准。 通天真人道:“接下来的日子,在想出解除虺冥血咒的办法前,你们就先住在此处吧,不必觉得拘束,随便坐。” 徐胜环顾一圈,地上除了几片芭蕉叶外,连个蒲团都没有,着实找不到可以坐的地方。 通天真人很快发现这一尴尬的情况,面不改色道:“地方是简陋了些,不过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我辈修行中人,不该太在意物质上的享受,生活越是艰苦,越能磨炼意志,这便是为何有人选择苦修这条路的原因。” “这是什么味道?” 小清嗅了嗅鼻子,顺着气味来到洞窟的一处角落,然后就见到了一地饮空的酒坛与酒葫芦。 方清月随手捡起一个酒坛,看了一眼上面的标识,道:“是昆州名酒神仙醉,据说一年只出三千坛,有价无市。” “咳咳咳。” 通天真人咳嗽了几声,仍是不见窘迫,神色如常道:“都是一些老朋友送的,毕竟老道没什么爱好,也就平日里小酌兩杯,因此旧友上门总是会顺手带一些地方名酒,考虑到他们也是一番好意,老道不便拒绝,只能勉為其難的收下。” 根据方清月的观察,这些酒都是在近期内快速喝光,绝对谈不上“小酌两杯”,可她又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二愣子,自然不会揭穿此事,反而道:“前辈愿意借住处给我们,还替我们缓解血咒的折磨,晚辈感激不尽,自觉难以报答,不如就将日常的打扫交给晚辈吧。” 说完,不等对方同意她便开始收拾散落的酒葫芦,小清也上前帮忙。 单身老男人住的地方,平日又没人收拾,会变成什么模样不难想象。 饶是通天真人脸皮厚实,这下也有些吃不住了,道:“人各有志,何况你们也不是纯阳观的弟子,老道实无强求的立场,等过一会近水遥山来了,你们需要什么家具,只管叫他俩搬来便是。” 说完,便逃也似的去了自己开辟的静室,将大厅留给三人。 第二百四十六章 方清月的新灵格 徐胜一行人在纯阳观休养期间,并没有闲着,除去日常修炼武功外,期间还发生几件事。 其中之一自然是庄喆成功拜入纯阳观,达成了儿时的心愿,但他最终没有成为通天真人的弟子,而是拜通玄观主为师,盖因后者发现他在炼器上颇有天赋,而且借助灵能可以精确的鉴定各类矿石金属的成分。 从对门派的贡献来看,一名精通战斗的灵修其实比不上擅长炼器炼丹的后勤类灵修,通玄观主干脆让庄喆当他的炼器助手,摆明有重点栽培的意思,惹来了观中不少弟子的羡慕。 至于通天真人的抗议,自然是被无视,什么性格互补等云云,庄喆四十岁的人了,性格作风早已定型,哪里还能改变。 此外,通玄观主研究虺冥血咒得到了些许成果,找到了一个理论可行的解决方法,即通过灵格晋升分解咒力。 虺冥血咒并非寄生在肉体,而是存在于神魂,故而各种解咒之法都很难施展,一不小心就可能会伤到神魂,留下难以弥补的后遗症,而且它还拥有重生聚合的麻烦能力,若只是击碎,没有釜底抽薪净化咒力,没过多久又会再度出现。 可由于相柳老妖已死,虺冥血咒成了无根之木,其效果再奇特,本质上也只是一段由咒力构成的术式,只要破坏了术式结构,虺冥血咒就会崩溃成纯粹的咒力,可以轻松清除掉。 这就如同碳元素可以构成柔软的石墨,也可以构成坚固的金刚石,两者的区别只在于物质结构,只要破坏了结构,就能化作相同的碳元素。 当然,要做到这一点也面临着同样的难题,即外力很难在不伤害病人神魂的前提下,消除虺冥血咒,只能求诸于内,依靠病人自身的力量瓦解咒力。 正常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做到这一点,正如技术再高明的医生也没法给自己做开颅手术,可灵修在灵格晋升之时,神魂会发生剧变,尤其魂力产生剧烈的激荡,经历解体重构的过程,此时寄生在神魂上的虺冥血咒也会跟着崩溃,还原成咒力,只要趁机将咒力与魂力分离,就可以将虺冥血咒排出体外。 届时,即便虺冥血咒再度重生聚合,可没了神魂这一“人质”,它就像是一条失去寄生对象的寄生虫,弄死它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不过,通玄观主认为单纯清除咒力未免有些浪费,不如纳为己用,毕竟是相柳以自身生命发动的诅咒,咒力相当可观,正好纯阳观有一门《青阳化炁经》,能以无化有,以有化无,无视属性差异,将无主之力驯为己用。 听起来这一治疗方案很是完美,不仅能消除血咒,还能强化自身,从中获益,但它的前置要求就是最大的难题。 徐胜刚刚蜕变独一型灵格“达摩”,迄今还没摸索到演绎的窍门,演绎度自蜕变起就没有提升过。 小清的“雨女”同样晋升没多久,距离完满还差得远,其灵格演绎有两种方法,一种是长期撑伞,撑个十年二十年就能完满,一种是利用雨伞杀生,包括吞噬灵魂,能够快速提升演绎度,但待在纯阳观中显然找不到这样的机会。 通天真人更不说了,他倒是早就蜕变出四品独一型,甚至已经演绎完满,可三品灵格岂是你想晋升就能晋升的,纯阳观的三品魂器“道君?东王公”摆在门中几百年了,迄今还没有一人晋升过,只能当镇派宝物供着。 唯一有希望是方清月,她的灵格已经演绎完满,而且品阶低,晋升容易,只缺一件合适的魂器,因此徐胜便委托纯阳观派人联系大商会,最好是游龙商会——这本来就是他答应方清月的事,只是被养伤给耽搁了。 纯阳观封山十载,除少数弟子在外游历,与外界的联系几乎断绝,因此用了好些日子,才联系上一家黑虎商会。 虽然“黑虎”之名听起来很像山寨土匪,但人家的确是做正经生意的商会,只因为他们拜的是道教财神赵公明,而赵公明外号赵黑虎,所以才取了这么一个商会名字。 “侠僧请看,这就是本商会持有的所有六品魂器的清单。” 一名大腹便便的男子带着讨好的谄笑,将一本半寸厚的册子恭恭敬敬地递给徐胜。 徐胜接过后随意翻开一页,结果看到了一个与小清有关联的灵格。 【六品灵格:巫山神女】 【属性:神】 【契合条件:七品人属或神属灵格,心理认知为女性】 【晋升仪式:放下一切道德礼法,大胆奔放地追求挚爱】 【能力:遁入梦境、精魂为草、精交乐欢、朝云暮雨】 【遁入梦境:可以随意遁入他人的梦境,但会受到梦者意志的限制】 【精魂为草:消耗神元化为治愈疾病的草药,效果与使用时的感情以及消耗的代价有关】 【精交乐欢:与男性交欢后,彼此精气神充盈,亦可消除不良状态】 【朝云暮雨:能够幻化成云雨,修炼水属功法事半功倍】 小清的灵格“雨女”的故事传说便是受到了“巫山神女”的影响,只不过改动有点大,不仅从神灵变成了妖怪,而且立场也从善良变成了邪恶,谁若遇见巫山神女,自然是一件你情我愿的美事,但若遇见雨女,最好定力十足,能狠下心拒绝,否则分分钟变成尸体。 “贵方可有相应的灵格演绎之法?”徐胜问道。 “有的,只要客人买下了魂器,我们便会奉上更加详细的资料,包括灵格的隐性功效,对性格或形体的影响,以及前人总结的演绎心得。”大腹便便的男子赶紧解释道。 徐胜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毕竟这些都是重要的情报,倘若都写在册子,让挑货的客人白白看走,实在不是一名合格的生意人该有的头脑。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甚至想将限制条件和灵能效果都瞒下,作为另行购买的额外商品,可惜真要这么做,客人根本不会购买魂器,只能忍痛展示。 徐胜将书合上后,再交给旁边的方清月,免得对方看到“巫山神女”后产生误会,毕竟这件灵格拥有驱除诅咒的灵能,有瓜田李下之嫌。 “没想到贵方居然拥有如此多的六品魂器,远超寻常的江湖门派,便是与本派相比,也差不了太多。” “比不得比不得,莲花寺这等千年大派,底蕴深厚,如何是我等商会能够媲美的?”大腹便便的男子慌忙解释道,“此清单看起来琳琅满目,实则每样仅有一件,卖出一件就要删掉一件,从种类上看,或许不输给莲花寺这样的江湖大派,但总量储备上远远不如,何况我们的商品不成体系,人、神、冥、妖、精,各类属性皆备,可相互间没有联系,很难发挥承上启下之效。” 在莲花寺中,同一个灵格往往有许多件魂器,譬如唐徵明修炼的“护法神”就有二十多件,这样才能避免有弟子走同样的修行路线,结果七品修炼完满后,想要晋升却找不到合适的魂器。 而且,门派选择灵格储备时还要考虑兼容性的问题,倘若不容于本派的灵格体系,往往会选择对外售出,或者跟其它门派交换,此事宜精不宜广。 但商会的立场恰好相反,宜广不宜精,最好能照顾到所有顾客的需求,不管谁来都能挑到心仪的灵格。 徐胜见方清月正在仔仔细细的翻阅清单,看到合适的就折一下页角,想来是打算等最后再进行对比筛选,一时半会不会有结果,于是便打开话题,向眼前作为名叫枣信的男子问道:“贵方能拿出如此多的六品魂器,不知可有五品?” “若常人来问,我们一定会矢口否认,可既然是侠僧开口,在下不敢有丝毫欺瞒,五品魂器自然也是有的,倒不如说,一家商会能否成为一流,就看它能不能拿出五品魂器,只是这类宝物有价无市,我们不会以寻常方式售卖,而是进行扑卖,价高者得,通常作为一次扑卖会的压轴之物。”枣信老老实实回答道。 扑卖就是拍卖,徐胜自然听得懂,便又问:“这些扑卖会常见吗?” “五品魂器何其少见,自然不可能时常举办,一般而言,大商会每年举办一次,每次至少拿出一件五品魂器,而且商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倘若哪家商会拿不出五品魂器扑卖,就会被同行认定退出了一流的行列,降格为二流,可以说,能否拿出五品魂器就是衡量一家商会实力的标准。” “六品魂器只要出钱就能买到,只不过价格昂贵,五品魂器就得靠扑买,不仅数量有限,而且没得挑,只能祈祷扑卖的那一件恰好适合自己,那么,四品魂器呢?” 枣信本能地想要用套话回复,可一想到眼前之人能够鉴定谎言,撒谎不仅会变相的泄密,还会恶了对方,于是很快做出了决定。 “四品魂器,偶尔也是能获得的,只是非常考验运气,但这种级别的宝物我们不会与个人交易,只会同关系良好的大派交换资源,譬如换两三件五品魂器或者二十件六品魂器。” “比我想象中换得少,你们是担心怀璧其罪?” 枣信点头承认道:“这也是一个原因,更关键的是,灵格品阶越高,限制条件就越多,这也意味着合适的买家越少,反过来讲,若有人正好需要这件魂器,他一定会不择手段来获得,毕竟错过了这家店,将来很可能再也遇不到。 “试想,一个需要四品魂器的灵修,本身至少也是五品,倘若他上门购买这件魂器,可同时又出不起价钱,要求降价或者赊账,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同意降价,自然是我们吃亏,可若是拒绝,对方免不了心有怨气,而与一位五品灵修结仇,实属不智,更别说千日防贼的困难。 “某种意义而言,四品魂器就是个鸡肋,固然本身价值极高,可一旦找不到合适的买家,便只是一件随时会招来强敌的烫手山芋,故而若哪家商会发现了一件四品魂器,就会立刻封锁消息,然后暗中跟灵格体系相近,且信用良好的门派做交易。” 站在商会的立场,七品、六品魂器才是最好的商品,卖得起高价,潜在客户群体又多,相比之下,九品、八品魂器价格太低,五品、四品魂器买家太少——价格太低是相对而言。 至于三品魂器,除非商会中有四品灵修坐镇,否则宁可白送别人,换一个巨大的人情,也不敢留在身边,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徐胜从芥子环中取出许多粒妖丹,摆在身前,道:“我身上并没有携带足够的金票,因此只能以物易物,这些皆是我与同伴一路上斩杀的妖怪的遗物,希望贵方能开出一个合理的价钱,交换接下来的六品魂器——如果我的同伴看中了的话。” 枣信道:“其实,就算没有这些妖丹,我们也愿意跟侠僧这样誉满江湖的大侠做生意,黑虎商会信奉一条生意准则——跟一名正确的人做买卖,远比做一笔正确的买卖更有价值。” 这时,方清月忽然开口道:“我选好了,就这一件吧。” 徐胜接过魂器清单,看着翻开的那一页,上面赫然写着: 【六品灵格:飞将】 【属性:人】 【契合条件:七品人属灵格,精通弓术与骑术】 【晋升仪式:在没有第三者帮助的前提下,以一头独力杀死的强敌为祭品,筑坛祭天】 【能力:百步穿杨、人骑合一、兵锋所指、封狼居胥】 【百步穿杨:你可以命中百步之内的任意目标,箭出必中】 【人骑合一:乘坐坐骑时,可以吸收坐骑的力量,也可以传递自己的力量给坐骑】 【兵锋所指:锁定目标后,在一定范围内,你和你的战友可以清楚地把握到对方的位置,无论对方藏身何处】 【封狼居胥:吸收晋升仪式中祭品的一部分力量】 第二百四十七章 军师到来 枣信瞧了一眼方清月选择的灵格,迟疑了一下,道:“阁下确定要选这件灵格?” 徐胜问道:“莫非有什么隐患?” “隐患倒是谈不上,”枣信紧皱眉头犹豫了一番,接着仿佛痛下决心,咬牙道,“这样吧,虽说有些不合商会的规矩,但为了结交您这样尊贵的客人,鄙人便冒險透露一些必須購買後方能知悉的信息。” 徐胜会意道:“你的善意,徐某记在心中。” 枣信等的就是这句话,舒展开眉头,笑道:“这件灵格别的倒没什么,唯独演绎之法须得通过率领至少百人的团队作战方能提升,而且人数越多,演绎的效果越佳。” 在这个拥有超凡力量,个体完全有可能强于集体的世界,鲜少出现大兵团作战的情况,因为如果手下的实力不够强,遇上精通幻术、魅术的敌人,分分钟可能倒戈相向,你的手下到底会帮哪一边还真不好说。 无论莲花寺抑或者徐胜掌控的四谛城,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军队,哪怕是对抗妖魔的治安队,也都是由少量的灵修担任。 即便是两个大势力交锋,尽数出动门中精锐进行大决战,最后也只会是一团混乱,每位灵修各自为战,其中或许会有两三名相互间存在默契的灵修进行配合,但不会出现军队那种令行禁止的集体战斗方式。 毕竟灵修各自拥有的灵能截然不同,很难制定一套适用于所有人的战法,换成武者的话,倘若大家修炼同一门武功,或许还能一试。 布置大型的阵法,大概就是灵修最大规模的集体作战方式。 方清月闻言,忍不住皱起眉头,这的确是一个棘手的难题,便是她也想不出要如何带领数百名普通人跟灵修或者妖怪战斗,开口问道:“以前那些晋升‘飞将’的灵修是如何演绎的?” 枣信伸出两根手指:“若无特殊情况,一般有两种方法,一种是聘请低阶灵修充当士卒,只要你出身大派并且得到长辈的支持,或者家中有金山银山不差钱,那么凑齐百名九品灵修并非难事,另一种则是去那些闹饥荒的地方招募灾民,只要给口饭吃,许多灾民都不介意替人卖命,之后就可以带领这些‘新兵’去剿灭妖兽,不必担心伤亡,死光了再重新招募便是,耗费的钱财远比前者少得多。” 两种方法方清月都不愿意,第二种不用说,视人命如草芥,分明是邪派所为,第一种若是拜托徐胜,倒是可以从青叶寺中招来足够的人手。 可枣信也说了,人数越多,演绎效果越好,百人不过是最低要求,若以此为前提,只怕得用上十年才可能将六品灵格演绎圆满,而她又有什么资格让上百名灵修为她空耗十年光阴呢? 方清月立志追随徐胜,因此她并不介意倚仗与徐胜的私人关系谋求实力的增长,自己变得更强,就能帮上更大的忙,但凡事总有限度,以权谋私到这种地步,远远超出了她的底线。 ——或许可以考虑那件“巫山神女”的魂器,满足契合条件,虽说晋升仪式有些羞人……可它的灵能反而对解决眼下的困境更有帮助。 方清月忍不住考虑起它合适的灵格,选择“飞将”只是因为这一灵格能更好的发挥她以前掌握的能力,譬如弓术与骑术,与九品灵格“武秀才”、八品灵格“神射手”之间有承上启下的作用,而且还可以弥补她近战能力不足的缺点,晋升仪式也不算困难,但仅凭这些远没到非它不可的地步。 若选择“巫山神女”,则是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首先会进一步强化远程能力,而且术法上的天赋会得到增强,这一点属于隐性福利,更重要的是,多出了以梦境骚扰敌人、收集情报的能力,以及两项回复系灵能,这意味着她将从一名主战人员转变成辅助人员。 当然,“精魂为草”这项灵能与徐胜的“药师”灵能重复,显得有些浪费,倒是另一项回复系灵能,虽然需要较长的准备时间,可效果更为强力和全面。 就在方清月迟疑之时,徐胜向枣信提问道:“率领的手下必须是人吗?” “这倒不用,只要是体型较大的个体,野兽、妖怪,乃至没有生命的傀儡人偶都可以,类似体型细小的虫豸便不行,”说到此处,枣信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关于这件灵格,商会中的鉴灵师给出的意见是,最好推荐给那些修炼过‘驯兽师’、‘傀儡师’等相关灵格的灵修,如此才能更好地发挥‘飞将’的统军才能。” “既然如此,那我倒是有办法解决手下的问题,所以,就挑这一件吗?” 徐胜转头以眼神向方清月询问,进行最后的确认。 方清月稍稍迟疑了一下,随后缓缓点了点头,道:“就‘飞将’吧,它最适合现在的我。” 既然最大的障碍消失,她自然没有放弃“飞将”的理由,只是点头之时,心中莫名的闪过一丝失落,好像错过了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贵方何时能将魂器送来?” “快则两日,慢则四日,保证送到。” “需要多少定金?或者直接购买也行,价钱直接从这些妖丹里面扣除。” 徐胜并不担心对方拿了钱不认账,哪怕枣信发疯,黑虎商会也一定出面认下此事,主动做出赔偿,毕竟买家这边除了徐胜,还有作为中间人的纯阳观,都不是一介商会能够得罪的。 “不用定金,也不用扣钱,我们会按照市场价买下这批妖丹,至于这件六品魂器,就当做是见面礼,与阁下结个善缘吧。” 枣信说出的这番阔气的话,竟是没有一句撒谎,倒是令徐胜有些刮目相看,看来对方所谓的“与正确的人做生意”的准则并非挂在墙上空话。 不过,他还是要拒绝。 “我也信奉一条生意准则,便是‘免费的东西往往最为昂贵’,所以,你们还是开个价吧。” 用钱就能解决的问题,徐胜不打算搭上自己的人情,说自视甚高也罢,反正他不认为自己的友情有这般廉价,而且一个初次见面的商人,实在难以获得他的信任。 枣信闻言,不仅没有被羞辱的愤怒,反而语气变得更加恭敬:“阁下越是自珍,我们便越想获得你的友情,不过初次见面,交浅言深是大忌,这点道理鄙人还是懂得的,不如这样吧,请阁下允许我们黑虎商会进入四谛城做买卖。” 徐胜道:“四谛城欢迎任何遵守当地法度的商人来做生意,只是这一点的话,不需要等到我的允许,你们可以放心大胆的派人前往,途中若有人敢吃拿卡要,尽管向青叶寺举报,我们一定会严惩不贷。” 枣信摇头道:“我们想要的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做买卖的机会,而是希望得到与游龙商会相同的待遇,比如说,投资当地的工厂。” “原来如此,比起鸡蛋,你们更想要下单的母鸡,可你们为什么不自己试着办一个呢?” “我们当然尝试过,可是实在太难了!” 枣信长叹一声,掐着手指侃侃而谈:“二十人以下小工坊还没什么,人数一旦超过百人,就会出现各种乱子,有管理上的问题,也有技术上的,我们总结之后,发现要仿照四谛城那样建造大型的工厂,至少要满足三个条件。 其一,自然是强大且安定的政权,若无强大的力量保护,妖魔一来,便注定前期投入的所有成本都付诸流水,若无安定的秩序,各种盗窃抢劫乃至帮会的敲诈,都会影响到工厂的正常运行,大幅增加成本; 其二,掌握高明技术的匠师,光买下器械远远不够,还需要至少懂得维修和使用的匠人,否则买来也不过是一堆死物,四谛城能与墨家合作,我们黑虎商会就没这么大的面子,而且墨者的脾气非常古怪,他们看重道德胜过利益,若不符合他们的道德要求,便是出再多的钱也聘请不到一名墨匠;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需要一大批受过教育的工人,否则效率低下倒也罢了,可由于操作失误,毁坏了器械,导致全厂停工,实在得不偿失。 第一点和第二点都不难解决,唯独第三点,實在不是我們一介商會能夠解決的,必須由當地的領主牽頭才行。” 徐胜耐心听完后,笑道:“看来,黑虎商户实力雄厚,想办也不是办不成。” 枣信一愣,旋即想起对方能鉴定谎言,不由暗自苦笑,他已经时刻提醒自己了,奈何撒谎对商人而言几乎成了本能,夸大、贬低、指鹿为马……就好像呼吸一般自然,信手拈来,根本憋不住,一不留神就说出口了。 “侠僧慧眼,没错,真想办的话,也不是办不成,可风险太大,困难重重,两次失败后,商会的股东们就集体打起了退堂鼓,与其辛辛苦苦培养工人、聘请匠师、打造器械、制造商品,不如做回自己的老本行,低买高卖,来钱不是更快? “当然,也有目光长远者主张,至少应该拥有一家工厂,即便靠自身的力量难以办成,也该投资有能力办成的人,于是鄙人一听到侠僧在此,便急急忙忙赶来了,希望有机会促成此事。”枣信克制住撒谎的本能,尽可能的坦诚。 徐胜道:“看来贵方认真调查过四谛城,那你们便该明白,现在的四谛城并不缺资金,你们的钱只能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甚至从长远看,若允许你们购买股权,等同分走了未来的利润。” 枣信着急道:“利润如何能这般计算,若四谛城允许我方购买股权,彼此成了自己人,那么黑虎商会的渠道也会为贵方所用,无论进货出货都比原来容易得多,从长远来看,即便被我方分走一部分利润,四谛城依旧能赚到比原来更多的钱。” 徐胜平淡道:“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可惜仍不足以打动我,钱于徐某而言,只要够用即可,贪多无益,相比之下,分权给别人反而留有隐患。” 枣信竭力劝说道:“工厂就在四谛城,兴亡操纵于阁下一念之间,何来隐患可言,阁下若要收回股权,黑虎商会难道还敢告官不成? “何况,恕鄙人直言,眼下四谛城的外售渠道大半掌握在游龙商会手中,此无异于授人以喉舌,即便眼下彼此交好,甜蜜无间,可难保未来不会生出嫌隙,对四谛城而言,当未雨绸缪,引入更多的竞争者,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徐胜故作不悦道:“果真是商贾之言,游龙商会在四谛城最需要帮助的提出合作,有雪中送炭的情谊,焉能纯以利论之,即便将来可能生出嫌隙,也该等他们做出不利于四谛城的事情后,再行应对,而不是用尚未发生的事情诬陷别人。” 枣信闻言,会意道:“侠僧有情有义,鄙人心悅誠服,黑虎商会愿意用三倍于游龙商会的价格购买股权,以此叫天下人知晓,游龙商会实是得到了巨大的回报。” “五倍,”徐胜不容置疑的开出了价码,“四谛城的工厂发展到现在,身价早已水涨船高,三倍不过是正常的市场价,至少也要五倍方能展现贵方的诚意。” “对对,五倍,此事是鄙人有失考慮,未能想到身價上漲一事,还望见谅。”枣信赶紧应承,一时间又露了本能。 徐胜懒得一一揭穿,道:“等你将魂器取来后,我会给你一封信,你交给青叶寺的方丈道慎,或者总裁檀心,至于具体的价格,到时候你们再找相关者详谈。” 在离开四谛城前,徐胜命楚君昭主管刊印、办报等事务,并赋予了“总裁”的头衔。 “多谢侠僧许可,请放心,鄙人一定会督促他们尽快将魂器送来。” 顺利达成了此行的目的,枣信脸上忍不住浮现笑容,他拿出一方玉匣,收好摆在身前的妖丹,承诺会尽管找专业人士鉴定估价,便迫不及待的起身离开。 徐胜正要休息,运功对抗虺冥血咒,女道童遥山跑了进来,道:“侠僧前辈,有一名自称是你故交的人求见,现在就在山洞门口,要不要让他进来?” 遥山的父母都死在了相柳手中,因此当她听闻徐胜与通天真人联手杀死了相柳后,便当面给徐胜磕了三个头,在之后的日子里,不时拿一些点心和水果送进悟剑窟,三天前她还亲自下厨,做了一盘红烧野猪肉,甚是美味,没有寻常野猪肉的干柴和膻腥。 徐胜甚是纳闷,他的熟人大多都在燕州,到底哪位故交居然不远千里跑到了列州? “他有报上自己的名字吗?” “有,这位客人自称尚善美。” “居然是他?他怎么跑这儿来了?”为了避免有人冒名,徐胜谨慎的问道,“这个人长什么样子?” “唔……他鼻子上戴着一副玻璃架子,总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手里还拿着一副纸扇,看起来不像好人。” “那看来就是他本人没错了,让他进来吧。” “好的。” 遥山出去后没多久,一名手持纸扇,脚踩木屐,戴着圆框眼镜的青年优哉游哉的走了进来,正是已经改名尚善美的上杉妹子。 “哎呀,本来听闻三藏法师与妖帅相柳交手,受了重伤,拙者原本担心阁下此刻过的是苦雨凄风的日子,不曾想居然住在如此美妙的洞天福地之中,不仅能欣赏浑然天成的艺术雕像,还能品尝美食佳肴,更有美人相伴左右,这等神仙生活真是羡煞旁人啊!唉,不知道我受个伤,能不能享受同样的待遇?” 熟悉的轻佻语调,令徐胜忍不住反击道:“我想,其它的不论,那位‘雪女’居士一定很乐意伺候你。” “哈,那还是算了吧,平日吃些冷冰冰的食物倒也罢了,权当解暑,若受伤了还要啃一碗冰棍粥,我娇嫩的胃可受不了这样的虐待。” 尚善美的话刚说完,他的背后就出现了一道白色倩影,并对着他的脑袋吹了一口气,顿时冻出了一大片冰疙瘩。 徐胜问道:“冰雪洗头的滋味如何?” “自然是妙不可言,銷魂到了極致,拙者建议侠僧也尝试一番,必定是宝贵的人生体验。” “我要养伤,恐怕无福消受,还是敬谢不敏了。” 双方相互调侃了一番,很快进入正题。 “军师之前说要见识中原的风土人情,怎么到这里来了,是巧合吗?” “当然不是,这半年来我听到太多关于你的消息,又是威压四海盟,又是力搏相柳妖,几乎每到一地都能听到有人在讨论侠僧,然后我就知道你中了诅咒,并且在纯阳观养伤,想着反正也没什么目的地,到哪里观光不是观光,干脆便一路游逛到此,顺便慰问一番,看起来你的精神不错,不知道真实情况如何?” “多谢关心,一切如你所见,身体安好,但是必须借助阵法来压制诅咒,暂时被囚禁在此地。” 徐胜忽然想起一件思考许久的难题,道:“你来的正好,有一件事我需要你来帮我分析。” “何事?” “相柳究竟死了没。” 第二百四十八章 咒从天降 相柳到底死了没死,这是一个摆在徐胜等人面前的大问题。 如果相柳已死,吸收作为无主之物的虺冥血咒的咒力不会有任何问题,可万一对方没死,此举无异于授人以柄。 徐胜将自己的顾虑,以及当日与相柳交战的过程,尽数告知尚善美,并道:“我方一共中了八枚虺冥血咒,而相柳有九个头,第一个斩杀的头颅为何没有触发诅咒,至今仍未想明白其中原因,我担心对方可能没有真的死亡,死去的只是伪装的替身,真身还在外界苟延残喘,舔舐伤口,等待卷土重来的机会。” 徐胜一行人猜测过各种原因,但莫衷一是,每种猜测看起来都有可能,也都缺乏决定性的证据,眼看再过不久方清月就要晋升了,必须尽快做出决定,到底是吸收还是剔除。 眼下也只能借助尚善美的智慧,尽管这位自称二流智者,可徐胜也没见过一流的智者长什么样,有的用就不错了,哪里还能挑三拣四,何况从对付八岐蛇魔那一役中,不难看出这位的确有两把刷子,对情报的分析利用,战术的筹划,乃至人员的排布皆属上乘。 如果商量对付相柳的时候有他在场,想来结果要比现在好得多。 “具体的过程我知晓了,听说纯阳观观主精通卜算之道,以他的水平,难道也算不出相柳是死是活?” “通玄观主自然出手算过,并得到了对方已然魂飞魄散的结论,若非如此,我们一定会当做对方没死来提防,不至于现在这般患得患失。” 如果相柳死和没死的可能性对半开,徐胜一定会当做没死来对待,可正因为相信通玄观主的占算水平,觉得相柳幸存的可能性不到一成,才不免有些犹豫。 理论上讲,如果有同级别的术者出手遮掩灵机,就可以骗过通玄观主的占算,而相柳作为四品妖帅,境界上与通玄平起平坐,听起来似乎完全有这样的能力。 然而,妖怪与灵修不同,灵修可以通过晋升灵格来获得不同的灵能,层层积累之后,最终变得全面全能也不无可能,而妖怪就没有这样的好运,只能开发自身的血脉能力,走专精的路线,这也是世人公认同阶灵修要强于妖怪的原因。 相柳在神话故事的描述中,没有表现出任何与预知相关的能力,因此不必担心他具备这方面的血脉天赋,倘若他能预知凶吉,压根不会去招惹徐胜。 之所以不能断言,是因为存在对方奇遇获得上古妖族功法,以及人奸伸以援手的可能性。 尚善美敲着扇子道:“也就是说,其实你们关注的重点并非在于相柳的死活,而是想不通第一枚虺冥血咒到底去了哪里。” 徐胜思考了一会,赞同道:“确实如此,如果知晓这一枚血咒的去处,我们就能给相柳盖棺定论,毕竟对方假死逃亡,得到人奸帮助遮掩天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尚善美道:“可以将天丛云剑给我看一下吗?” 徐胜自然没有拒绝,从芥子环中取出没了花朵伪装外形的天丛云剑,上面的花花草草皆被相柳的毒血腐蚀,而且剑身还亮起了八岐蛇魔的纹路,别人一看就能猜到个大概,继续伪装不过掩耳盗铃。 “依照你的描述,当时你将天丛云剑捅进了对方的眼窝,但相柳的那颗头颅并没有当场死亡,而是过了一会后,才被剑气绞碎,期间你并没有操作这柄剑,是它自发为之,而且每次用此剑杀掉一条相柳蛇躯,它都会吸收对方的精血,从而点亮自身的一条蛇身,因此你猜测这是魂器在吸收灵性,一旦全部点亮,就能再度供人修炼晋升。” “没错,原本我还担心,虺冥血咒是不是落在了剑灵身上,可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确认剑器中没有一丝咒力,这才推翻了这一猜测。” “倘若剑灵能够代替剑主承受诅咒,相柳不可能活到今天,作为以生命为代价发动的顶级诅咒,虺冥血咒不会存在如此巨大的漏洞。” 尚善美接过天丛云剑,细细观察剑身,尤其是亮起了四条蛇身的蛇魔纹路,小心地用手触摸感知了一会。 徐胜问道:“可有看出问题?” 尚善美毫不犹豫道:“有,世上不可能存在两个相同的‘独一型’,除非前一个持有者死亡,后人才能蜕变出来,而八岐蛇魔并未死亡,祂只是被封印了,还活得好好的,要知道,‘八岐大蛇’是独一型,并非基础灵格,这柄剑蕴含的基础灵格是‘灾祸之源’。” 徐胜不是蠢人,一点即通,恍然道:“对啊,就算是吸收灵性,上面的纹路也不该是‘八岐大蛇’的轮廓,而应该是象征‘灾祸之源’的图案。” 尚善美嘴角浮起一抹笑容,道:“其实,当初我便有一个疑问,为何八岐蛇魔被我们封印时,却把天丛云剑留了下来,这不是白白便宜自己的仇人吗?尤其祂被初代大君封印的那一回,可是连着天丛云剑一起被封印了,没道理这一回忘记带上佩剑。” “你是说,祂是故意留下的?” “若我没猜错,当剑身上的蛇纹图案被完全点亮,八岐蛇魔就能从封印中脱困,这是祂给自己留下的后手。” “你有多少把握?” “说十成未免太满,总得留一点给事物的可能性,九成吧。” 徐胜点了点头,接着想起正题:“也就是说,在被天丛云剑斩杀的四颗相柳头颅中,后三颗其实是相柳的蛇躯被杀死后,剑器才吸收的精血,故而我被判定为凶手,中了虺冥血咒,而第一颗却是剑器为了吸收精血,主动杀死了相柳的蛇躯,以此进行判定,八岐蛇魔才是凶手。” “当然,若我没有猜错,你现在还没有被天丛云剑认定为主人吧?” “嗯,它只是为我所用,并未认我为主。” “那一切就明了了,无论是以‘实’还是‘名’为判断标准,八岐蛇魔才是杀死相柳第一颗头颅的真凶。” “所以,那道未曾出现的虺冥血咒,其实落在八岐蛇魔的身上?”徐胜想到对方的现状,提出疑问,“可蛇魔已经被封印,血咒能穿过封印吗?” 尚善美推了一下眼镜,以幸灾乐祸的语气道:“那就只有蛇魔自己才知道了。” 徐胜也毫无同情心的笑出了声,这叫妖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当然,归根结底是八岐蛇魔自己留下的后手招来的祸,倒也不算冤枉,只希望祂在封印的状态下还能提起力量反抗,以蛇魔的根基,状态完好足可抵抗三枚虺冥血咒的咒力,可要是提不起力量,就只能无条件地承受血咒的折磨,那种滋味,哪怕意志坚韧如徐胜,也不想体验第二回。 既不能挣脱牢笼,又无力对抗闯进牢笼中的歹徒,只能任其蹂躏,这情景想一想都很绝望。 笑了一阵后,尚善美正色道:“我个人有个小小的建议,在阁下没有足够把握战胜八岐蛇魔之前,请不要再让这口剑吸食精血,对方不一定会从封印祂的三神器中脱身,也可能借由将本体转移至天丛云剑来摆脱封印。” “放心吧,既然知道八岐蛇魔留了后手,我会谨慎使用这柄剑,不管对方会从哪里摆脱封印,等将来拥有了一战之力,我会前往瀛州将它彻底解决。” 徐胜做出了承诺,接着正襟危坐道:“倒是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这边正好缺少一个出谋划策的军师,倒是非常欢迎,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屈就?” “于拙者而言,不管去哪里都无所谓,只要能欣赏更多的风景,见识更多的趣事,而从阁下这半年的经历来看,似乎跟在你的身边,更能遇见精彩趣味之事。” 言毕,尚善美收起轻佻的表情,正儿八经地跪坐在地,对徐胜施了家臣之礼:“拙者上杉妹子,愿意为阁下奉上自己的智慧,还望收留。” 徐胜将对方扶起来,道:“能得上杉君这样的智者追随,是在下的荣幸,我许你自由之身,若什么时候觉得无趣了,可以自行离去,不必受任何规矩约束,只是离开前,记得告知我一下,让我有个准备。” “哈,希望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定下君臣关系后,尚善美很自觉地从正面坐到徐胜的左手侧,恢复原来的轻佻语气道:“其实,在从江湖上听到关于主君的消息时,拙者便有些后悔了,或许当初不该那么着急离开,若是与主君同行,应该会更加有趣,错过了两件轰动江湖的大事,没能成为亲身经历者之一,实在可惜。” “将来会有机会的,而且这个机会说不定很快就降临。” 徐胜对自己的招灾体质也有相当的认知,更别说他经常主动往麻烦事上扑。 “拙者便不抱期待的等候了。” “不用等了,眼下就有一事要麻烦你筹划,关于方兄的灵格晋升仪式……” 徐胜将方清月向黑虎商会购买六品魂器一事道出,并详细描述了灵格“飞将”的相关内容。 “我明白了,这件灵格的晋升仪式可难可易,若从尽可能发挥灵能‘封狼居胥’的角度出发,最好选择强大的敌人,可由于要求必须独力战胜对手,这么做又会大幅提升失败的风险。”尚善美会意道。 徐胜道:“从灵能‘封狼居胥’的说明来看,只继承祭品的肉体力量,并不会继承法术神通异能,因此对象最好是不擅长法术,肉身强大的妖怪。” “那么关键就在于这个‘独力’究竟有何限度,从最轻微的借取别人的神兵,到得到别人的功力加持,再到高人站在旁边以眼神助战而不插手,以及由别人先将目标重创,再由晋升者补上最后一击,到底可以容许到哪种地步?” “这就不清楚了,得等黑虎商户将魂器以及相关的情报送来,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可以先寻找一下合适的目标。” “明白,此事便交给我吧。” 尚善美起身,对徐胜微微一躬,展现作为下属的自觉,然后便摇着纸扇离开。 “这下可以休……” “师弟,你上次告诉我的蜕变之法到底行不行啊,我都练了半个月了,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徐胜正打算宁神休息,就听到洞外传来了唐徵明的嚷嚷声,不一会人随声至。 “这些天我就没睡个好觉,每天晚上都对着月亮练武,枪法倒是精进了不少,可一点蜕变的迹象都没有,你的方法真的有效吗?” 虽说徐胜不打算隐瞒自己有方法能助人蜕变独一型,但外挂的存在还是要稍稍遮掩一下,于是就编了一个听起来就不怎么靠谱的理由,让唐徵明晚上对月练功。 “你才练了多久啊,即便有效果也不会这么快就出来,当初空真师兄为了蜕变独一型,可是足足用了五年时间。” “五年!那不是黄花菜都凉了,我直接让绮梦给我生个胖娃,再拎着孩子回家,还需要哪门子的以力服人?” 徐胜觉得作为幌子也差不多了,没必要再折腾对方,便道:“我的方法不需要五年那么久,照理说半个月也差不多了,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没有。” “没道理啊,难不成是你脸太黑,运气太差?” “你的蜕变之法还要看运气吗?” “是啊,要不你去观里拜一拜道祖,求他赐你好运,说不定今晚就蜕变了。” “不是吧,我可是正儿八经的佛门弟子,虽说没有出家,但灵山上有我的名帖,你确定道祖会保佑我,而不是降下一道晴天霹雳吗?” “大道包容万物,道祖怎么可能这般小气,区区教派之别,根本不会被他放在眼里,岂不闻‘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你放心去吧。” 唐徵明狐疑道:“你真的不是在晃点我?” 徐胜理直气壮的反问:“以你的智慧,我骗得了你吗?” “那倒也是……唔,这对话怎么这般耳熟,感觉不久前发生过。” “错觉,肯定是你的错觉,看来这些日子你练武练得太辛苦,连记忆都出错了,赶紧去拜一拜道祖吧,心一定要诚,不诚不灵。” “好吧,我听你的,这就去沐浴焚香。” 第二百四十九章 观音弟子 “师弟,道祖显灵了!昨晚我真的蜕变出独一型了!” 一大早,唐徵明满脸兴奋的跑进悟剑窟,恨不得与所有人分享他的喜悦,连走路都是蹦蹦跳跳,如同明天就要放寒假的小学生。 然后他就被宿醉的通天真人胖揍了一顿,即便有独一型灵格赋予他的新技巧,依旧全无还手之力,甚是狼狈。 但哪怕被打得像孙子,他脸上的笑容也没有减少半分。 “你蜕变的独一型该不会有抗揍的灵能吧?”徐胜明知故问道。 “哼,你要讥讽就趁现在吧,听好了,我昨晚对着皎月修炼《疯魔杖法》,冥冥中忽生奇妙感应,当时我就知道,自己得到了命运的钦点,然后压根没用多少气力,水到渠成般完成了蜕变,哈哈,这一定是我平日勤修苦练,厚积薄发的成果,老天果然更钟爱勤奋的崽。” 获得“命运”之称的徐胜面无表情地问:“所以,蜕变出了什么灵格?” 唐徵明双手叉腰道:“说出来吓死你,站好了别摔倒,我蜕变的正是观音菩萨身边的护法使者——你猜猜是哪位?” 早就看过答案的徐胜懒得陪对方玩猜谜游戏,直接道:“惠岸行者。” 唐徵明一时愕然:“你怎么猜到的?一般来说,提到观音菩萨身边的使者,不都会猜善财童子跟龙女吗?” “那么,你觉得自己长得像散财童子,还是长得像龙女?”徐胜反问。 “你给的秘法会蜕变出什么样的独一型,难道是看长相跟谁更接近吗?”唐徵明懊悔的捶胸顿足,“早知道我就把自己打出满头的包,这样说不定能蜕变出佛祖的化身。” 徐胜虚着眼道:“我严重怀疑你这话是在毁谤佛祖。” “毁谤就毁谤吧,老子现在是受道祖庇佑的人,有什么好怕的,你说,我现在把名帖改投大罗天还来得及不?” 唐徵明明显飘了,毕竟他是第一次蜕变独一型,而且六品独一型在世间堪称稀有——独一型到了四品才较为常见。 徐胜有气无力道:“不怕一座五指山从天而降,你就去干吧,别忘了,你现在蜕变出来的是佛门护法神。” 唐徵明一愣,继而寻思道:“对啊,道祖显灵,为什么我蜕变出来的还是佛门灵格,这难不成……” 他顿时吓了一跳,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惊天大秘密,有些后怕道:“这下怎么办,我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徐胜敷衍道:“放心吧,懂得都懂,不懂得,说了别人也不明白,不如不说,当不知道就行了。” “有道理,做人还是要难得糊涂。” “所以,你是来干什么的,跟我分享你刚领悟的人生哲理吗?” “当然不是,我找师弟你帮忙掌掌眼,顺便配我对练一会,熟悉灵格。” 说完,唐徵明背后浮现一尊身穿法体,手捧葫芦,背着一根浑铁棍的带法行者虚影,身材威猛高大,眼神锐利,一看便知骁勇善战。 世间知道“惠岸行者”的人很少,但换个名字,便几乎人人耳熟能详——木吒。 【六品灵格:护法神?惠岸行者】 【属性:神】 【能力:勾招法、增益法、息灾法、降伏法、天罡刀、红葫芦】 【勾招法:令灵格实体化,并且能操控体型大小,最多可放大百倍】 【增益法:全方位提升自身肉体能力】 【息灾法:驱除加持在自己身上的诅咒系法术】 【降伏法:通过近身触摸,可以封印对手的功力,以及品阶不高于自己的灵格能力】 【天罡刀:召唤三十六把天罡刀,可以合并成千叶莲台,束缚敌人行动】 【红葫芦:召唤一个能大能小的红色葫芦,乘坐后可无视限制系神通】 木吒在《西游记》与《封神演义》中皆有出场,前者中只出场两次,戏份较少,故而很多人压根都不知道他出场过,后者中不仅戏份多,而且得益于小弟哪吒,名声跟着水涨船高——其中可能也有三兄弟名字朗朗上口的原因。 《西游记》中木吒是观音菩萨的大弟子,为托塔天王李靖和殷夫人的次子,长兄金吒,三弟哪吒,妹妹为李贞英,义妹为地涌夫人(金鼻白毛老鼠精),法号惠岸行者,兵器是一根浑铁棍。 《封神演义》中木吒拜昆仑阐教十二仙中的普贤真人为师,为玉虚仙派第三代传人之一,同样是李靖之子,三兄弟中的老二,但没有妹妹,兵器是师传的镇洞之宝“吴钩剑”。 唐徵明蜕变的独一型名叫“惠岸行者”,自然是采纳了《西游记》中的形象。 灵能“勾招法、增益法、息灾法、降伏法”皆是六品灵格“护法神”本身就有的灵能,剩下的“天罡刀”和“红葫芦”才是蜕变出来的新灵能,两者皆有出处。 在《西游记》中,惠岸行者第一次出场是奉观世音之名去收服沙悟净,并用一个红葫芦载着唐僧师徒四人带一匹白龙马渡过了流沙河。 第二次出场则是去降服红孩儿,惠岸行者奉观世音之名,向他爹托塔天王借了三十六口天罡刀,观世音将天罡刀化作千叶莲台,佯退诱使红孩儿上了莲台,结果莲花台钻出天罡刀将红孩儿困住,令其动弹不得。 为了助师兄蜕变独一型,徐胜消耗了四万行善值,积蓄直接没了三分之一,好在与相柳之战同样触发了任务,最后获得了三万八千点行善值的奖励,一进一出,倒也没多少变化。 随后,徐胜便在洞内与唐徵明测试灵能,尽管他的功力都用来对抗虺冥血咒,但光凭肉身也够了。 三十六把天罡刀可作暗器使用,锋利非常,甩出时无声无息,防不胜防,且拥有无视护体罡气的效果,常态下的天龙法体并不能完全抵挡,还是会被切开一道细微的口子,只有转化成强化防御的形态才能不被破防。 另一个合并成千叶莲台的效果,倒是不需要像原著那般留在原地,等敌人主动上钩,只需同时投出三十六把天罡刀,将目标包围住,就会自行转化成千叶莲台,并从莲台的孔眼中钻出上千柄刀刃,这些刀刃会主动避开目标的身体,进行“描边封锁”。 某种意义上,千叶莲台更像是一件刑具,被困在上面的人根本不敢动,一动就会被刀刃割伤,而且必须一直站着。 红葫芦则如灵能效果描述的那般,会凭空召唤出一个红色葫芦,最小能变成巴掌大,最大如同一艘渔船,速度跟寻常马车差不多,可以浮空,但上升速度较慢, 徐胜与唐徵明利用现场条件进行测试,得出的结果是,红葫芦能无视阵法的封锁效果,自由穿梭边界,也能无视雷峰宝塔的镇压之效,人乘坐在上面可以共享豁免效果,变小后带在身上同样生效,但效果只限于一人。 此外,红葫芦的强度一般,相当于普通的铁皮轿车,徐胜随意一拳就将它捣得粉碎,之后这一灵能就会进入冷却期,依照唐徵明本人的估算,约莫要过去十二个时辰才能再度使用。 “虽然只蜕变出两项灵能,但一个能丰富我的进攻手段,一个可以助我逃出敌人的封锁,不错不错,都很合乎我的心意。” 数量不多,但都很实用,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唐徵明本人很满意。 徐胜补充道:“红葫芦不仅能逃跑,还能用来进攻,比如遇上布阵死守的敌人,又或者对手使出‘定身术’一类的灵能,便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言之有理,看来将来与人战斗之时,我最好提前将它召唤出来,带在身上。” “可惜你我都不擅长阵法术数,否则应该测试下,这个葫芦遇上了扭曲空间的壁障,是会无视变化,依照正常的空间秩序穿梭,还是会被扭曲方向,陷入迷阵中。” “哈哈,没必要事无巨细一一测试,我哪有那般倒霉,恰好遇上这样的困境。” 唐徵明摆了摆手,没有放心上,接着他提起一根浑铁棍,摆出了请教的姿势,道:“接下来是武技测试,尽管灵能上没有写明,但我能感觉到自己对棍法的理解与以往不同了。” 徐胜自然不会拒绝,也没有用天丛云剑或者阐提戒刀欺负人,随手捡了一根棍子,使用降龙棍法进行切磋。 必须得承认,枪法和棍法还是有差异的,尽管从外形来看,把枪头拔掉就成了棍,但就是多了这么一个枪头,招式的侧重点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习惯了枪法的唐徵明在使用棍法时,招式转承之间难免有一些不协调的破绽,这点破绽对上普通高手,或者不擅武技的妖怪时,并不会显露出来,可对上徐胜这样的武道宗师,简直像秃子头上的虱子般显眼,而如今有了灵格的加持,这股不协调感便消失,变得浑然天成。 一开始,每过十招徐胜就能抓住唐徵明招式中的破绽,可随着切磋渐入佳境,唐徵明招式中的破绽越来越少,到后面需要过上五十多招,徐胜才能发现对方招式中的一个小破绽。 不仅如此,唐徵明还能随心所欲地切换枪法与棍法,流畅衔接,没有一丝滞碍,宛若在使用同一套武学。 半小时的切磋下来,他的《群龙枪法》、《疯魔杖法》均得到了长足的进步,展现出堪比卓越奇才的天赋。 “爽快,真爽快,我还是头一回跟人打得这般酣畅淋漓。” 唐徵明有些意犹未尽,还想继续,但一旁的方清月忍不住道:“差不多该休息了,别忘了徐大哥身上还有诅咒。” “呃……好吧,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先回去了。” 其实唐徵明觉得徐胜的状态很不错,真要一直切磋下去,最后累趴下的十有八九会是自己,但他一对上方清月严肃认真的目光,便决定还是别自讨苦吃了。 他最不擅长应对的就是这类做事一板一眼,严格要求别人之余会更加律己的人,既无趣又没法挑刺,也不知道师弟怎么就受得了,还是回去找自家的贴心媳妇吧。 唐徵明离开后不久,遥山走了进来,通报称上次那位黑虎商会的商人求见,徐胜稍觉意外,但还是点头同意。 “空想大师,这是约定的‘飞将’魂器,以及相关的修行心得。”枣信将一个装饰精致的木匣递出。 徐胜一边接过一边问道:“不是说最快两天吗?” 枣信一本正经道:“对普通客人,最快的确需要两天,但对您这样尊贵的客人,自然要催促他们快马加鞭,不能有丝毫怠慢。” “哈,贵方真是客气了。” 徐胜打开木匣,从中取出了一个覆面盔,确认内中的确蕴藏六品灵格“飞将”,灵能效果也与之前看的资料相同,便转手交给了方清月,接着拿出一封早就写好的信:“依照约定,这是我的介绍信,上面有我留下的独特印记,切勿半路拆开,否则导致印记失效,徐某概不负责。” “不会的,吾輩行商最重誠信。” “哈,就当做是这样吧。” 枣信意识到自己又不小心“本能”了一下,宛若为了掩饰尴尬,急忙拿出一叠金票,道:“上次大师给我的妖丹,我紧急找了行家鉴定,一共价值五万六千金刀币,是按照最高的回收价估值。” 待徐胜收下后,他又拿出一枚精致的虎形玉佩,恭敬的递出道:“此乃本商会的贵宾玉,只要持有此玉的客人,均可以八折购买黑虎商会的商品,当然,以大师的名声也不需要靠这块玉来证明身份,但可以将此玉借给友人,还望大师不要推辞。” “你都这么贴心的解释了,徐某还能不给面子?” 徐胜没有自恃清高,痛快的收下了虎形玉佩。 之后,双方又进行了一番寒暄,枣信便略显迫不及待的告辞离开,而徐胜跟方清月一起浏览分析灵格“飞将”的资料。 到了傍晚,尚善美迈着悠哉的步伐进入悟剑窟,禀报道:“主君,幸不辱命,在纯阳观弟子的帮助下,拙者找到了非常适合完成晋升仪式的对象。” “谁?” “相柳的余孽。” 第二百五十章 烤鱼 相柳老巢,鲤龙看着明显被人为轰塌的山谷废墟,露出一脸的无奈表情。 “这帮道士可真狠啊,你要救人就救呗,救完了人还要把屋子给拆了,山贼都没这么恶。” 牢骚归牢骚,他没忘记指挥手下挖掘,目光瞥见几个偷懒的,上去就是大力一脚,踹得对方摔断门牙。 自从前回亲眼目睹老大相柳被斩了九颗头颅,还被通天真人劈得神魂俱灭,吓得胆破心寒的他果断跑路,并找了一个犄角旮旯躲藏起来,过了一阵杯弓蛇影的日子。 渐渐的,他发现并没有人来四处搜索追杀,觉得对方十有八九是在寻找解决虺冥血咒的办法,懒得理他这样的小角色,于是利用过去留下的气味追踪法,收拢了不少过去的部下。 但连九条命的相柳都被杀了,鲤龙可不敢自称老大,只准备找个厉害点的妖帅妖王投效,他算是想明白了,当老大固然很威风,可也容易成为被针对的目标,而当手下虽然只能喝汤,但一旦遇上灭门的危险,只要溜得够快,人族高手一般也懒得追杀,将全部精力放在“诛杀首恶”上才是他们的行动方针。 只是在此之前,他打算搜寻相柳的遗产,壮大自身的实力,虽说老巢已经被纯阳观的臭道士抄了,可他知道老大曾经秘密收藏过一些宝贝,并且施加了人族无法察觉的封印,考虑到对方当时好几人中了虺冥血咒,肯定着急回去休养,没有时间慢慢搜索,十有八九发现不了宝物。 “虽然我也不一定找得到,但他们已经找过一遍,并且亲手将山谷毁了,摆明了不会再来,因此这里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 鲤龙一边为自己“反其道而行之”的智慧沾沾自喜,一边监督手下干活,他并不知道的是,在远处的一座山头上,孤身前来的方清月已将他与他的手下锁定, 方清月没有着急动手,而是原地跳起了舞蹈,先是催动灵格“巫觋”的灵能“舞乐祭祀”,向天求雨,召来四方云水,令天空渐渐暗淡。 她的求雨舞不比小清的“呼风唤雨”立竿见影,本身是一种自然变化,只不过加速了这一过程,仍需要时间等待。 紧跟着,她又挑起了另一种舞蹈,并催动灵能“祈神赐福”,向雷公电母借取力量。 双曲舞毕,方清月立时感受到,冥冥中有一股神能透过虚空传递到她的身上,双手舞动间,袖子会卷起一道道电弧。 得到神能加持后,她依旧没有动手,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将徐胜替她特制的混合毒药洒落在四周,此毒专门克制水属功体的生灵。 依照黑虎商会送来的资料,“飞将”的晋升仪式允许借取别人的武器,但必须是没有器灵的物品,如果你能借来某种拥有毁天灭地的破坏力,且没有丝毫灵性的神兵,同样在许可范围内,前提是晋升者得亲自使用。 比如方清月可以让徐胜替她特制毒药,却不能让徐胜替她撒下毒药,这一步她得自己完成,又比如动用陷阱,则必须由她亲自布置,不能假借他人之手。 至于找个高手在旁边观战,不插手战斗,只以眼神注视,从而间接影响敌人的发挥,这一方法是否允许,资料上没有写,因为没有尝试。 毕竟有资格晋升“飞将”的人,至少也是七品灵修,多少也算个高手,实在没道理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便是宗门也不可能强迫门下弟子做这种实验,万一晋升失败,灵气反噬是小事,畸变发疯那就无法挽回了。 九品、八品灵修数量多,还能狠下心来做试验品,七品灵修就这么浪费掉实在太可惜了,而且还是一个演绎完满,有机会晋升六品的灵修,这等于让宗门失去了一名潜在的中坚高手。 因此,前人根本不会为了替后人栽树,而去尝试很有可能会增加失败概率的方法,正如方清月现在没有请任何人帮忙,一切尽可能的追求成功——接下护法一职的唐徵明与无定都在十里之外。 做完所有准备,方清月提起放在一旁的黑金禅杖,按下机关,在一阵眼花缭乱的变形后,她的双手间便多出了一把佛克铳。 脑中回想起当初在妖怪洞窟中所见的“肉田”,方清月眼神越发凛冽,开口道:“愿明王的怒火,净化世间一切恶业。” 按下扳机,六轮枪管急速转动,数不尽的灵弹喷射而出,那些正在挖掘废墟的妖怪们顿时惨叫连连,在灵弹雨的洗地下血肉飞溅,幸存者哪里还在意上司的命令,纷纷抱头鼠窜。 “臭娘们!唔,只有她一人,没有同伴跟随?” 鲤龙召唤出两个大铜锤,放在身前挡住灵弹攒射,同时嘴角的两条触须甩动,发出微不可见的波动,确认方圆十里内没有其它人族,而且它也没有感受到来自其他人的敌意。 本来打算逃跑的他顿时改了主意,因为对方手里的那柄怪异的神兵实在太叫妖眼馋了,若能抢到这宝贝,还要挖什么相柳的宝藏。 “看来她是恰好路过此地,自以为有神兵在手,便目中无妖,呵呵,本龙打不过侠僧,打不过通天,难道还打不过你这区区七品灵修?” 鲤龙当机立断,决定要在对方的同伴赶来之前,先一步杀人夺宝,立即张嘴吐出一股激流,同时催动水遁之术,身形化入激流之中,快速冲到方清月的左侧,抡起大铜锤当头砸下。 方清月心中早有腹案,果断扔下佛克铳,抬手一举,掌心射出一道光束,正是徐胜以“薪火相传”借给她的“降龙钵光”! 鲤龙受钵光一招,功体顿时失去五成,连带着力量都被禁锢了一半,手中的大铜锤一时拿不稳当,踉跄着向前跌出,差点砸到自己。 “真阳诀·雷殛破邪!” 方清月双手结印,雷电在掌心窜动,随后向前奔驰而出,在雷公电母的神能加持下,威能远胜平常。 鲤龙猝不及防,迎面挨了个正着,顿觉全身酥麻刺痛,同时醒悟对方根本是有备而来,说不定就是为了引它上钩,才故意孤身当诱饵…… “没错,我就是引你上钩的诱饵,没想到成了精,你还是改不掉自己的天性,我的同伴很快就会赶来,如果你不能在半刻钟内逃走,必死无疑。” 方清月开口承认了鲤龙的猜想,加剧对方的恐慌,同时迈开八卦游龙步,向后拉开距离,拉弓搭箭,电流缠绕箭杆,对准目标。 “襄尺月痕!” 应天五箭中的技巧之箭应声而发,鲤龙还在麻痹状态,一时提不起铜锤,只能张嘴吐出激流,试图将箭矢撞掉。 孰料,箭矢飞到中途突然转过一道不可思议的弧线,绕过了激流,直直射向鲤龙的眼珠。 鲤龙关键时刻偏了一下脑袋,避开了眼睛要害,却被箭矢击中脸颊,一时剧痛不已。 方清月可不会给对手喘息之机,一边用降龙钵光压制,一边不停以箭矢狙击要害,同时小心的维持距离,不给对手搏命的机会。 鲤龙见对手谨慎,只能放弃了以重伤为代价击杀对方的念头,转而一心想着逃跑,否则等到对方的同伴到来,自己怕是插翅难飞,于是他一边忍受对方的攻击,一边往山下丛林中跑去。 方清月一路紧追不舍,还不时用箭矢偷袭,制造大大小小不同的伤口,每次对方试图以水遁逃跑,她便催动降龙钵光强行打断。 如此一逃一追,持续了十分钟后,鲤龙忽觉气力不支,双足一软,直接向前扑倒,摔了个狗啃泥。 “你、你居然下毒!” 鲤龙简直要哭了,对方又是偷袭,又是叫同伴,又是下毒,能用的卑鄙手段都用上了,还讲不讲武德啊,就不能凭实力跟他堂堂正正一战吗? “白矢破日!” 方清月哪里会跟对方啰嗦,又是力大势沉的一箭,直接射穿了对方的胸口,来了个透心凉,箭矢上面还附着着雷电之力,灼伤内脏。 功体被封,重伤中毒,鲤龙感觉死亡就在眼前,当即怒吼一声,化出原形,却是一条有着巨大鲤鱼头的赤龙,脑袋几乎占去了三分之一的身体,它狠狠一甩尾,正中方清月,将其狠狠拍飞。 然而,关键时刻方清月将弓横在身前,代替自己承受冲击,卸去了大半力道,这一下只是令她血气翻涌,并未造成实质的伤害。 心知眼下便是决胜之机,方清月扔掉已然变形的弓弦,运转受灵格“白素贞”拔升了上限的十成功力,周身电闪雷鸣,束冠的头发散开,一根根向外张开,宛如海胆一般。 “真阳诀·裂虹雷刃!” 雷霆凝聚成一柄大刀,裂空斩落,鲤龙不甘受戮,奋力反抗,奈何受降龙钵光压制,诸多法术都运转不了,只能周身覆盖一层水膜,朝着雷电大刀撞去,试图撞出一条生路。 双方正面冲突,碰撞后却没有迅速分出胜负,盖因雷刃并不是凝练一体的真刀,鲤龙撞散掉大半的雷电之力,再难寸进,而方清月亦无法击破对方体表的水膜,一时陷入僵持。 蓦地,方清月额前闪现一道淡淡的血印,却是由于她动用了全部的功力,导致只剩四分之一的虺冥血咒不受镇压,在此关键时刻发作,一时体内真气紊乱,雷刃几有溃散之兆。 与此同时,鲤龙只觉前方压力一轻,顿时大喜,鼓起体内余力向前冲去,欲连人带招一起撞得粉碎。 然而,随着气血激荡,他之前中的剧毒也跟着扩散发作,一时间只觉脏腑如遭万虫啃咬,疼痛难忍,好不容易鼓起的力量随之消散。 就在双方都陷入颓势之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沉闷的滚雷轰鸣,却是方清月一开始跳的“求雨舞”终于生效。 “不会吧,又是这一招,你们人族真是卑鄙无耻阴险毒辣残忍!” 鲤龙脑海中迅速浮现之前那一战中,无定道士借助自然之雷大发神威的画面,不由得眼露绝望。 方清月向来人狠话不多,懒得驳斥,当即强忍神魂刺痛,分出一部分真气,牵引天雷融入招式。 霎时雷刃大耀,轰鸣不绝,以摧枯拉朽之势劈开鲤龙体表的水膜,从他的大嘴中钻入,贯通整具身体,丝丝电蛇从各处窍穴中钻出狂舞,像是在庆贺着胜利。 等到光芒消散,几乎被雷电烤熟的鲤龙从空中重重坠地,体表散发出一股烤鱼的焦气,张大着嘴巴,死不瞑目的模样仿佛在无声地控诉敌人的卑鄙。 “总算……成功了。” 方清月顾不得体内伤势,急忙运功镇压虺冥血咒,随后脸色发白地落到地上,双足一软,差点跌倒在地——强引天雷令她受了不轻的伤势。 她正要确认鲤龙是否真的断气,突然停下脚步,凝神戒备看向四周,喝道:“出来!何方鼠辈暗中偷窥?” “误会,我们并非有意观战。” 几名身披袈裟的尼姑从密林中走出,双手张开在两侧,表明自己没有恶意。 方清月没有放松警惕,小心保持距离,并有意拖延时间,等待唐徵明与无定赶来,嘴上问道:“你们是谁?” 几名尼姑先是彼此对视一眼,接着双手合十,躬身一拜,道:“我等特来迎接轮回巫女。” …… “方居士那边斩妖成功了。” 悟剑窟中,通玄观主掐指一算,便已知晓结果,告知了紧张等待的徐胜。 “成功了就好,虽说做了许多准备,可对方毕竟是五品妖怪,难免有些担心。”徐胜长出一口气。 通天真人不耐道:“你今天不会是特意来算卦的吧,找到解除虺冥血咒的办法了没?” 通玄观主一脸严肃道:“经过这一个月来废寝忘食的研究,加上查阅了观内所有的典籍记载,我终于确认了一件事——这个咒我解不了。” “老子的寂道剑呢?” 通天真人起身就要去雕像旁取剑砍人。 徐胜急忙拦住,道:“我觉得观主一定是有了某种收获,并非特意来寻我们开心。” 通玄观主一甩拂尘,嘴角露笑:“哈,师兄你还不如一名外人懂我,真是白瞎了一甲子的交情。” 通天真人臭着脸道:“就算相处了一甲子,我仍受不了你这种不识时机的恶趣味,赶紧说正事。” “唉,我辈修行者就该有这种苦中作乐的精神,如此方能于绝境中寻找生机,我虽然解不了虺冥血咒,但有人解得了,正好此人就在玉京山左近。” “谁?” “悬壶仙子。” 第二百五十一章 灾兽 通玄观主口中说出的名字并没有令徐胜觉得奇怪,他赞同道:“悬壶仙子的名号晚辈亦有耳闻,传闻其医术出神入化,有‘起死人而肉白骨’之能,而且相比医术,更令众人叹服的是她的医者仁心,其人行医不求回报,无论你是平民百姓、达官贵人,抑或超凡灵修,全都一视同仁。” 好歹修炼过灵格“药师”,徐胜在向同行请教知识的时候,多少了解过医学界的常识,知晓这位悬壶仙子乃是当今武林名气最大的医者,也是医术最高明的数人之一。 如果评选感动蛮洲十大人物,悬壶仙子必然名列其一,而且十有八九位列首席,只因其行医天下,不收诊金,也没有诸如“杀一人救一人”“教一门武功才救人”的臭规矩,这种关键时刻说不定会救你一命的活菩萨,试问谁不喜欢? 别说出身贫寒的平民百姓,便是邪道巨擘也不想得罪这样的人物,谁知道自己将来会不会有求上门的那一天。 与之相比,徐胜就差得远了,喜欢他崇拜他的人固然很多,讨厌他诅咒他的人也不在少数,名人榜或许能上,口碑榜就难了——如果真有这种评选的话。 通天真人许久不曾出门,对江湖消息有些闭塞,疑惑道:“看来我闭关这几年,江湖上出了不少新人物,这个什么壶仙出身哪门哪派,为何会来到咱们玉京山?” 通玄观主道:“此人居无定所,行踪成谜,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谁也不知道她人在哪里,据说她认为如果总是待在一个地方,久而久之,上门来求医的只会是达官贵人和超凡灵修,平民百姓会永远被排挤在门外,见不到她的面,所以她才要云游天下,悬壶济世,隐匿行踪。” 通天真人眉角一挑,动容道:“能说出这番话,看来的确是个仁心仁术的医者,并非沽名钓誉的骗子,到底哪家门派教出了这样的弟子,还允许她这么做?这样无私的门派,咱们纯阳观得同他们好生结交才是。” 站在门派的立场,好不容易教出了一个医术通神的弟子,结果这个弟子不留在宗门给自家长辈和师兄弟治病,反而满江湖乱跑,恩泽天下,却没有召回,的确当得起“无私”的评价。 徐胜一边回忆一边道:“此人来历神秘,有人说她无门无派,一介散修,也有人说她来自某个上古的隐世门派,莫衷一是,尽管‘悬壶仙子’之名是在最近几年鹊起,但据说十数年此人便已开始免费义诊,只是那时候的她名声不显,诊治的多为凡人,与江湖无缘,直到有一次她为‘天外钝刀’治疗痼疾时,遭到‘天外钝刀’的仇人围杀,足足四名六品灵修被她一人轻易击退,这才名动江湖。” 这个世界终究还是得靠实力说话,或者说,只有灵修才有话语权,而普通的医术治不了灵修得的“特殊病”,故而你医术再高明,也与主流无缘,只是江湖的边缘人,掌握话语权的灵修自然不会宣扬你的事迹。 可你一旦证明自己是灵修中的一员,而且还能治疗灵修的各种怪病,地位便会瞬间拔升,不管走到哪都会被奉为贵宾,与过往不可同日而语。 “能轻松击退四名六品,看来她至少也是一位五品独一型,”通天真人颔首道,“真要没有本领傍身,亦无背景靠山,只怕早被邪魔之辈抓去做御用郎中了,如何能满天下乱逛?” 关于悬壶仙子的灵格,江湖上有诸多猜测,诸如“医神”“医仙”“药王”属于大众最为认可的,其余还有道教中几个跟炼丹相关的灵格。 对于独一型,江湖上也有几种猜测,最多的自然是“华佗”与“扁鹊”。 华佗不用多说,尽管是历史真人,但与他有关的民间故事实在太多,各种小说中也经常用“赛华佗”的称号来形容某人的医术高明。 扁鹊并非人名,而是一个外号,传闻其人叫秦越人,从师于长桑君,修得高超医术,初医治好赵简子五日不醒之症,赵简子赐其蓬鹊山田四万亩于扁鹊,巧因蓬鹊山之首,扁鹊洞府上面,有翩翩欲飞天然石鹊和静观天下神奇石人形象,赵人视秦越人为吉祥喜鹊一般,而尊称其为“扁鹊”。 此外,也有人认为“扁鹊”不是指单独的某个人,而是一种在医者中传承的荣誉称号,唯有当代医术最高明者才能冠以“扁鹊”之称,于是代代相传,证据就是依照《韩非子》与《战国策》记载的相关事迹,扁鹊足足“活”了四百余年。 相比之下,医圣张仲景与药王孙思邈虽然名气也很大,但与两人相关的民间故事太少,反倒不容易蜕变出独一型。 通玄观主道:“不管如何,既然其人就在左近,说什么都要请一请,死马当活马医嘛。” 被比喻成“死马”的通天真人臭着脸道:“那你可得叮嘱门人一定要客客气气地去请,从传闻来看,这位不以贫贱富贵分人,若是表现得倨傲,指不定就让对方给拒绝了。” 通玄观主道:“放心吧,我会亲自去请,越是有本领的人,越是有傲气,但这类人通常吃软不吃硬,只要你表现够恭敬,对方反倒不好意思不出力,若连这点道理都不懂,我岂不是白瞎了与师兄的一甲子交情。” “嗯嗯……唔?” 通天真人前面还听得直点头,直到最后一句,听懂话外之意,于是浓眉一扬,就要发作,这时近水遥山两道童一脸仓惶地跑进来,大声道:“观主不好啦,大事不妙啊,有一大群妖兽朝咱们玉京山冲来!” 通玄通天两人顿时变了脸色,不约而同的起身,往外走去,前者下意识地劝道:“师兄,你身上还有血咒……” “区区一枚半的血咒,死不了人,何况敌人都杀上门来,你让我安坐门内,如何坐得住?” 通天真人一甩袖子,大步向前走去,离开阵法范围的刹那,眉头稍稍一皱,但并无其它异样。 “受了贵派如此用心的照料,也让晚辈尽一份心力吧,”徐胜也跟了上去,同时解释道,“晚辈精通横练,即便不能动用真气与灵能,也不妨碍发挥。” 值此时刻,通玄观主自然不会将时间浪费在劝说上,只说了一句“照顾好自己”,并迅速化光遁行。 徐胜一路跑到纯阳观的山门口,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观中弟子,尽管不到百人,但其中半数都在七品以上,绝大部分都具备先天之气,功力浑厚,并且陆续还有弟子赶来。 他瞧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当务之急可不是关心这些闲事,急忙举目远眺,果然看见远处约莫五里外,有数千头长得奇形怪状的妖兽正朝着纯阳观的方向奔来,气势惊天动地,异常骇人,而在它们的前方,方清月、唐徵明、无定以及几名尼姑正在仓惶逃跑。 徐胜若有所思,目光一扫,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了尚善美,走近后问道:“军师,可有瞧出什么?” “属下也是刚刚才到,所见与主君相同,这些妖兽并非冲着纯阳观而来,而是追着前面的一行人,或者一行人中的某个人。” 看出这一点的不只是徐胜与尚善美,通天真人也瞧出来了,当即大骂:“无定这逆徒在做甚,引贼上门吗?” “师兄不必动怒,且不说未必是无定引来,便是他故意为之,也不能说有错,这种水准的妖兽来得再多亦无须担忧。” 通玄观主一甩拂尘,垂挂在肩膀上,双手结印,踏罡步斗,纯阳观上空顿时展开一道巨大的阵法。 “天地开,阴阳生,坤流紫气,万剑诛魔!” 通玄观主引动地脉之气,汇入上方阵法之中,顿时迸发出成千上万道纯阳气剑,朝着妖兽群轰掣而去,中剑者并非只是多出了一道血洞那般简单,而是直接炸裂开来,血肉飞溅,体型再大都没用。 在覆盖式的打击下,大地轰鸣不绝,妖兽转眼已是伤亡惨重,其中有几名实力高强撑过第一波攻势的妖将,立即在第一波攻势中遭到了集火,在连绵不绝的纯阳气剑轰击下,很快也步下了手下的后尘,当场爆体。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来势汹汹的妖兽已是死伤殆尽,通玄观主见状收起了阵法,而纯阳观的弟子门人则纷纷发出了欣喜的欢呼。 “这就是宗门的万相残光阵吗,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没想到竟是如此神威,万剑齐发之下,什么妖魔鬼怪,统统灰飞烟灭。” “你看到的不过是万相残光阵其中的一种阵式,它还有其它不同的变化,既能万剑齐发,也能引发天雷、卷动罡风、燃起狱火。” “没错,今天这回不过是小场面,尤记得十五年前那次,那才叫惊天地泣鬼神,三品的妖王都来了好几个,最终全都陨落在玉京山——虽说本门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不对劲,你们快看那些妖兽的尸体!” 忽有一人惊声尖叫,众人抬眼看去,只见满地的妖兽尸体竟然在阳光下化作黑烟,飘散而去,转眼间,原本铺陈数里地的血腥场面不复存在,仿佛之前发生的战斗只是众人的幻觉。 有人猜测道:“这群妖兽莫非是鬼物所化,并无实体,所以一经杀死便魂飞魄散?” 但这一猜测很快遭到了通玄观主的否认:“不可能,方才我御使剑阵之时,明显感受得到气剑砍中的是血肉之躯。” “那到底是……” “因为它们不是妖兽,而是灾兽。” 回答者乃是与方清月等人一同逃跑的尼姑。 通天真人追问道:“敢问这位师太,所谓灾兽是何物?” “灾兽来自灭轮界,介于生死之间,故而一旦在阳世将其杀死,便会烟消云散,不存尸体。” “这个灭轮界又是……” 通天真人还要询问,却被通玄观主拉了一下袖子,立即意识到场合不对,尤其是身后的那群小崽子们,各个竖起了耳朵,屏气凝神,那态度比上道学课的时候认真十倍不止。 “几位师太刚脱虎口,惊魂未定,不妨先入观内休息,之后再细说详情。”通玄观主提议道。 “便依观主。”尼姑们没有拒绝。 随后,在弟子们失望的眼神中,通玄等人领着刚刚逃回来的一行人走进了悟剑窟。 徐胜率先询问:“你们不是去完成晋升仪式了吗,为何会惹上这股灾兽?” 唐徵明喊冤道:“这群妖怪可不是冲着我们来的,而是冲着那群尼姑,咱们好歹也是名门正派,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可敌人数量那么多,打又打不过,只能逃了。” 无定赶紧向通玄请罪道:“是弟子提议将这群灾兽引来玉京山,它们的数量太多了,我等无力抗衡,又担心摆脱了追踪,会令对方肆虐无辜百姓,便想到可以借助宗门阵法一举歼灭。” 通玄观主颔首道:“你做的很对,这群灾兽数量众多,若让它们四散开来,不知道会伤害到多少无辜,只是下次别忘了先提醒宗门。” 通天真人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无定道:“弟子有想到过,只是这群灾兽中有不少厉害的角色,一路追杀,实在无暇分心。” “无定道友是为了保护我,途中还受了不轻的伤。” 方清月开口解释了一句,接着转向那几名尼姑,问道:“灾兽来得及太快,一路着急逃跑,却是没来得及问,师太口中的‘轮回巫女’究竟是什么意思?” 通玄观主道:“还是一个一个问吧,几位师太究竟师出何门,是何身份?” 一名约莫五十岁的尼姑道:“贫尼法号静尘,出自九华寺。” “原来是九华寺的师太,不知……” 通玄观主正要继续询问,其中一名尼姑忽然伸手指着徐胜,道:“好像!他的眉眼跟静缘师妹十分相似。” 接着,不顾旁人讶异目光,这名尼姑上前问道:“这位……施主,请问你师出何门,叫什么名字?” 徐胜心灵一动,如实道:“回禀师太,晚辈亦是佛门中人,乃是莲花寺弟子,法号空想,俗家名……” 不等他报出名字,对方就一把抓住他的手,惊喜道:“果然是莲花寺弟子!没有错,当初方丈便是将那孩子交给了莲花寺抚养。” 第二百五十二章 灭轮界 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一听这尼姑的话,便意识对方说的可能是徐胜的身世,不由得屏气凝神,竖起耳朵聆听,那副模样跟之前的纯阳观弟子何其相似。 “咳咳。” 通玄观主咳嗽了两声,吸引众人注意,接着提议道:“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通天真人忍不住投以“你这家伙也太不识趣了”的目光,但没奈何,对方说的是正理,事关他人身世隐私,的确有避讳的必要。 就在众人打算先行离开时,徐胜道:“没关系,大家都留下吧,生为人是我无法决定的,但生为什么样的人,是由我自己决定的,无论我父母是谁,有何身世,都不能左右我未来的人生。” “说得好!”唐徵明用力一拍掌,“一个人无法决定自己的起始,却能决定走哪条路,不为前缘所惑,来去由心,这才是侠僧应有的气概!” 作为离家出走,不接受家族安排的大族子弟,没有人比他更赞同这一观点。 “你就是侠僧!” 抓着徐胜的手的尼姑先是惊呼,接着满脸的欣喜:“没想到静缘师妹的孩子这般有出息,她若泉下有知,必定十分欣慰。” 那位法号静尘的尼姑则一脸无奈道:“他方才不是说了,法号空想,这不就是侠僧的法号吗?” “呃,我只记得侠僧之名,却没有留心侠僧的法号叫什么,平日里,师姐师妹们都是以‘侠僧’代称。” 在场众人闻言,先是觉得好笑,旋即又觉得合乎常理,大凡提及江湖上的事件时,他们也都习惯以称号代指,除非刻意介绍某人,才会提及对方的姓名。 毕竟叫什么姓名是由父母决定的,并不能说明什么,而称号更能反映一个人的特征,所谓“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便是如此。 比如你问徐胜“天外钝刀”叫什么名字,他也答不上来,即便有灵能“有问必答”也不行,因为当初向他转述这一江湖传闻的人,根本没有提及此事。 “诸位师太,目前尚未证明我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位‘静缘师妹’的孩子,一切只是猜测,除了长相外,你们可有其它证据?” 由不得徐胜不谨慎,过去经常做的噩梦便能从侧面证明,他的身世一定伴随血仇,以致于成了原主的执念,绝非那么令人开心的事。 尽管随着他不断晋升灵格,壮大神元,那个噩梦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更别说以他现在的体质,已经不需要睡觉,只要打坐冥想一段时间,就能精神奕奕,原主执念对他的影响已是几近于无。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徐胜想要逃避麻烦,既然占了别人的身体,哪怕从偿还恩情的角度看,也有必要了结原主的执念,没道理愿意给无关者主持正义,却不给另一个自己报仇。 “你当然就是静缘师妹的孩子!看到第一眼的刹那我就确定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抓着徐胜的手的尼姑激动道。 静尘呵斥道:“静因师妹,你先松开手,这幅样子成何体统,何况空想师侄并未否认,只是想要进一步求证。” 静因如梦初醒,慌张的松开手,不好意思道:“抱歉,我……贫尼与静缘情同姐妹,虽然贫尼入门更早,但静缘更为年长,故而贫尼唤她师妹,却视她为长姐,你、你真的不记得我吗,小时候你还叫过我姨母?” 从长相上看,此人约莫三十出头,乃是几名尼姑中最为年轻的一位,眉目清雅,肤色因羞意而微微泛红,容貌称不上绝色,但因为修行之故,自有一股清灵之气,显得秀雅脱俗。 迎着对方期许的目光,徐胜坚定的摇头道:“抱歉,晚辈并无来到莲花寺之前的记忆。” “也对,发生了那样的变故,你会失忆也是在所难免。”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静因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静尘无疑要稳重得多,知道此刻该做的不是攀谈感情,便道:“本寺方丈是在十年前将静缘的孩子送入莲花寺。” 徐胜点头道:“算算时间,我的确是在十年前来到莲花寺,但为何贵寺方丈不亲自抚养,反而要托给别派。” 如果是送给其它门派倒也罢了,也许是家长不愿意子嗣遁入空门,或者觉得自家门派实力低微,担心耽误了孩子的前程,可两派皆属佛门,且九华寺也有两位四品灵修,亦属江湖一流之列,并不比莲花寺差。 静尘道:“此事就要说到灭轮界了,十八年前,方丈于机缘巧合下发现了一处异境,本来以为只是一处寻常的中千世界,此事虽然罕见,却并非没有先例。” 通玄通天微微颔首,大凡历史悠久一些门派,都有发现异境的先例,纯阳观就发现过两次。 一次是不知哪位道门前辈开辟的小洞天,从中得到了大量的灵格魂器,这才建起了如今的纯阳观的灵格体系。 另一次则是一个没有智慧生物的中千世界,里面没有灵气,温度低得吓人,一眼望去全是冰川,就连生灵也少得可怜,矿藏倒是非常丰富,纯阳观经常派弟子到里面历练,顺便捡一些珍贵的天材地宝回来炼器。 静尘接着道:“方丈小心进入异境探索,竟在内中发现了许多早已去世的江湖前辈,询问后得知,彼处名叫灭轮界,取‘断灭轮回’之意,当蛮洲生灵死亡之时,一部分魂魄会被灭轮界截流,成为此地的居民,他们既非生人,也非鬼魂,而是介乎生死之间的形态。 “本派拜的是地藏王菩萨,自然不许这等破坏阴阳轮回的乱举,于是暗中调查真相,发现此界原本是连接阳世阴间的一处通道,后来被一位自称‘泰山府君’的灵修占据,这位泰山府君将通道开辟成一方中千世界,自立为王,截流魂魄为民,并将灭轮界分为上中下三层。 “最上层由泰山府君及其手下居住,中层由鬼修居住,最下层则是没有修为的普通鬼魂,层层压榨。” 徐胜插嘴问道:“他们如何压榨,收税吗?” 通天真人嗤笑一声:“莫不是收的冥币,那玩意真的有人要吗,怕是今天刚收到,明天就贬得一文不值。” 静尘没有生气,耐心回答道:“灭轮界的生民虽处于生死之间,但仅限于灭轮界,他们与寻常活人并无差异,受伤了会流血,肚子饿了需要吃饭,日常交易也会用一些金银之物,但泰山府君收的并非钱税或粮税,而是血税。” “血税!”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难以理解,便是徐胜明白血库的意义,也不懂对方收集这么多的血做什么,举行邪道仪式吗? 静尘解释道:“看起来是血,本质则是魂力,灭轮界的平民外在表现与活人无异,但毕竟是由魂魄构成,故而他们的血液中蕴藏魂力,修为越高,血液中蕴藏的魂力越雄厚,本派收集多方情报,猜测泰山府君可能就是为了更多的魂力,才建立了灭轮界。” 通玄观主皱眉道:“榨取魂力的邪法并不罕见,这位泰山府君为何要这般麻烦,直接将魂魄榨干,岂不是能吸收得更多?” 静尘道:“他大概是想得到一个能源源不断提供魂力的牧场,故而没有选择竭泽而渔,被抽取血液后,灭轮界的平民会在一段时间内陷入虚弱,等渡过了虚弱期,又会恢复如初,当然,也有一些没能挨过虚弱期的,幸运的会留下重病,倒霉的直接毙命。” 徐胜疑惑道:“人体会自行造血,这点没什么问题,但师太方才也说了,这些灭轮界的百姓本质由魂魄构成,而一个人的魂力在正常情况下是没法自然增长的,一口气全吸收跟分段吸收,在总量并无差别。” 静尘道:“这便是泰山府君建立灭轮界的目的,在灭轮界中,法则被改变了,魂魄拥有肉身,会流血会饥饿,但若是将灭轮界的血液拿出灭轮界,就会还原成魂力,泰山府君利用两方世界法则的差异,便能源源不绝的收割魂力。” 通天真人恍然道:“看来方才那群被你称作‘灾兽’也是来自灭轮界,所以一经杀死,便会魂飞魄散,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没错。” 尚善美敏锐地把握到一个关键,提问道:“灭轮界的生灵也能来到现世,并且在被杀死前保留肉身,它们不受法则差异的影响吗?” “会受到影响,但不会立刻显现出来,需要一段时间的酝酿,方才那批灾兽即便置之不理,等过去一段时间后,它们就会化作游魂野鬼。” 通天真人道:“那还是杀了的好。” 静尘接着道:“本派虽有意毁去灭轮界,重塑冥间秩序,但那泰山府君实力高强,绝非易与之辈,若他是一位灵修,便是三品独一型,若是自然而生的神明,敢以‘泰山府君’为号,肯定也有与之相称的修为,何况其手下还有诸多厉害爪牙,更不能贸然开战,只能徐徐图之。 “幸而灭轮界的上两层根本不在乎底层平民的死活,本派便在下层发展信徒,广收弟子,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揭竿而起的那一天。 “计划原本进行的非常顺利,上层的爪牙与中层的鬼修早已在享乐的生活中腐朽,即便发现了本派的痕迹,只要多给些血税,他们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有一天,灭轮界忽然四处传起一则十二字的预言——‘泰山崩,地藏立,佛子出,轮回续’。” 尚善美道:“这预言不是贵派为了收拢民心,故意散播出去的吗?” 静尘道:“本派即便是有意以箴言煽动民意,也只会编前六个字,如何会将希望放在虚无缥缈的‘佛子’身上,更何况以当时的局面,远没到与泰山府君正面冲突的时候,仍需要继续隐忍。” 尚善美道:“预言这种东西,每年都有很多,只要没有应验,那就是谣言,根本不需要理会,只需以谣制谣,搅乱湖水即可。” “正常而言,的确如此,甚至一开始本派也没有将这十二字预言放在心上,以为只是某个信徒编造出来寄望之言,直到发现泰山府君派手下到处捉拿传谣之人,这才察觉不对劲。 “之后,本派贿赂了泰山府君麾下的一名心腹,这才得知原来这十二字预言是由泰山府君亲自占算得来,故而无比重视。” 徐胜道:“看来,关键就在这名‘佛子’了。” 其余人点头赞同的同时,也纷纷瞥了一眼徐胜,结合之前的叙述,傻瓜都猜到这个“佛子”十有八九便是徐胜了。 “没错,本派一边花重金贿赂打听情报,一边亲自对‘佛子’进行占算,最后得到了重要的线索,”静尘说到关键时刻,话锋突然一转,“由于灭轮界居民的特殊情况,他们是无法生育的,或者更准确的说,灭轮界女性能够怀孕,但生下来的必定是死婴。” 通玄观主道:“毕竟他们本质上是由魂魄构成,并无精血肉身,而且存于阳世与阴间之间,没有轮回转世的新生魂魄。” “那么,若是灭轮界的人与阳世之人结合呢?” 静尘不再卖关子,直接道破真相:“依照预言,‘佛子’便是由两界之人孕育出来的异数,泰山府君派人搜查疑似‘佛子’的孩子时,知晓了九华寺的存在,他唯恐预言成真,便派手下杀死所有异界之人与佛门信徒,并拆除所有佛像,方丈与庵主出手相抗,仍是不敌,本派被打得节节败退,幸而还有阳世作为退路,而对方若来到阳世,功体会遭到严重的压制。” 徐胜闭上眼睛,感受着脑海中翻涌的原主之念,叹息道:“所以,我的父母是因为泰山府君搜查‘佛子’之事,遭到追杀而身亡。” 静尘点了点头,叹气道:“当时本派自顾不暇,无力保护年幼的你,只能拜托给同属佛门的莲花寺,实在对不住。” 徐胜摇了摇头,道:“不必道歉,我现在过得很好。” 唐徵明道:“没想到师弟的身世居然这般离奇,若他的母亲是贵派的弟子静缘,那他的父亲就是灭轮界之人喽?” 静尘愣了一下,忙道:“不,他的父母皆是阳世之人。” “诶,可前辈方才不是说,佛子是由两界之人孕育出来的异数吗?” “是啊,但空想师侄又不是佛子,佛子另有其人。” 第二百五十三章 命中注定 听到静尘的话,众人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你逗我呢”的表情。 虽然那则预言并没有指明佛子就是徐胜,也没有给出两者间存在联系的指示,可是从故事的走向来看,徐胜不就应该是佛子吗? 他们的潜意识中存在一个念头,如果徐胜就是预言中的天之骄子,那么年纪轻轻就取得现在的成就,一下子变得容易接受了,毕竟命中注定生来不凡,异于常人也很合情合理。 许多后来取得成就的大能,哪怕出身平凡,也要往上搜寻一下血统,找一找祖上出过那些名人,而人们也会给他编一个不凡的出身,比如某某神灵转世。 然而,现在静尘告诉他们,徐胜的父母只是普普通通的凡人,他并没有离奇的身世,也没有预言加身,这便与他们认知的常理相冲突,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反倒是徐胜本人,在最初的诧异后,便坦然接受,道:“所以,我父母是受到了牵连?” 静因一脸哀伤道:“你的双亲是本派的俗家弟子,当时受了门派的任务,到灭轮界的一处分舵管理信徒,结果遇上泰山府君的爪牙,对方奉命剿灭一切疑似佛子之人,根本懒得调查出身,只要看起来年龄低于十四岁的孩童,不问缘由一律杀死。 “你父亲为了送你们母子俩脱身,独自留下断后,你母亲与你都受了重伤,一路逃亡,幸而方丈得知消息,带人千里驰援,击退了追兵,你母亲原本有一线生机,但她不欲独活……” 说到后面,她哀恸难言,语带呜咽,却是说不下去。 静尘见状,接话道:“静缘师妹深感灭轮界凶险,临终前委托方丈将你送走,并请求不要告诉你真相,方丈答应了她,并出手抹去了你的记忆。” 静因眼带泪花,惊讶道:“是方丈抹除了他的记忆吗?我还以为是重伤所致,当时他不是受了严重的烧伤吗,半边身体都……” “两者兼而有之,”静尘看着徐胜道,“当时你被烧伤得厉害,神智不清,语不成句,而且还中了某种棘手的咒术,神魂陷入噩梦之中,异常虚弱,随时可能死去,若不使用净魂之法,很可能永远无法苏醒,若是使用,又担心你的神魂承受不住,不过当时我们没得选择,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幸好最后你还是挺过来了。” 不,没有挺过来,否则我也不会在这里。 徐胜心中想着,长叹一声,脸上流露出一丝难言的悲伤——并非他矫饰伪装,而是识海中原主执念发作。 通玄观主道:“难怪近些年,贵派少有动静,原来是将精力放到了异界。” 静尘道:“泰山府君实力强大,本身不亚于三品灵修,手下还有相当于四品灵修的五方鬼帝,最初他们不关心灭轮界下层的时候,本派尚能一帆风顺,等到他们因为预言之事关注起下层,本派的处境便变得举步维艰,仅能勉强维持,不被对方剿灭。” 方清月忍不住道:“为何不将此事公开,我想,没人愿意自己死后还受人奴役吧,只要集合江湖各派的力量,泰山府君实力再强,也不可能抵挡得住。” 静尘道:“原因有二,一者是阳世中也有泰山府君的爪牙,根据本派收集的情报,江湖闻名的杀手组织凤鸣楼很可能就是他们在阳世的势力,如果被他们得知消息,一定会想方设法破坏本派掌握的两界缝隙,一旦缝隙被毁,我们便再也不能进出灭轮界,而他们手中却还掌握着自由来去的通道; “二者在于人心难测,普通人死后,魂魄会落入灭轮界下层,遭到压榨,强收血税,有修为傍身的魂魄则会被提升至中层,尽管同样要征收血税,可待遇要比下层好太多,实力强大的鬼修更是有机会成为泰山府君的手下,作威作福,一同压榨他人,倘若某些强者得知灭轮界的存在后,没有选择与之对抗,而是选择与之合作呢? “比起落入不可知的轮回,死后继续当人上人不是更好?” 通天真人道:“哦,那你今日为何要将此事告诉我们?” 静尘道:“别人不好说,但两位前辈的人品,我们自然是信得过的,另外,莲花寺的道虚方丈和叶衣圣女也是知情者,若非这两位前辈出手相助,九华寺未必能支撑到现在,只怕早就被赶出灭轮界了。” 通天真人呵笑一声,不置可否。 徐胜心中思忖,静尘方才说的原因固然是真话,但未必是全部的真话,比如九华寺想要独占异境,不想让他人染指,而现在愿意告知纯阳观,一方面的确是因为纯阳观名声在外,值得信赖,但更重要的是纯阳观已然没落,观内弟子加起来才百余人,哪怕全部踏入灭轮界,也溅不起一朵水花。 倘若换成几十年前,八仙剑在世,鼎盛时期的纯阳观,恐怕九华寺就不敢泄露了。 当然,这些事就没必要指出来了,谁人没点私心,凡事论行不论心,至少九华寺眼下的的确确是为了重塑轮回秩序而努力,不能因为一点莫须有的猜测就否定它的行为。 唐徵明道:“所以,你们此行不是来找我师弟的?” 静因此刻控制好了情绪,只剩眼角的些许泪迹,带着些许鼻音道:“为了尊重静缘师妹的遗言,我们都没有去莲花寺看望他的孩子,免得他知悉真相,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大名鼎鼎的侠僧居然就是静缘师妹的孩子,实在太不可思议了,我现在都有些无法相信。” 静尘对徐胜道:“本来,我们不该告知你真相,但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的你拥有足够自保的能力,有权决定自己的人生,你的母亲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不必替她报仇,但当时的静缘恐怕也想不到你能有今日的成就,所以方才我没有阻拦静因。” 静因一愣,慌张道:“对啊,明明静缘师妹不想让她的孩子回到灭轮界,我怎么都说出去了?这、这可怎么办?” 静尘一脸无奈道:“我以为你是想明白了后果,才决定告知他真相。” “我一看到他的脸,觉得他很可能是静缘的孩子,一激动就全忘了。”静因此刻宛若认错的学生一般。 徐胜安慰道:“不必在意,我的人生早就与‘平平安安’无缘,以前不知道身世真相,照样过得波澜起伏,现在不过是多了一个目标,并不比以前危险多少。” “倒也是,光从江湖上听到的那些关于你的传闻,就足够惊心动魄,你就不能踏踏实实……抱歉,我根本没资格这般劝说你,十年来对你不管不问,现在却要摆出一幅长辈的嘴脸,实在太厚颜了。”静因语带愧疚道。 徐胜道:“不用道歉,前辈这么做也是为了尊重我母亲的遗言。” 倒是通天真人不以为然的反驳道:“庸人才会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有才能的人总会有精彩的故事,既想要后辈平平安安,又想要他出人头地,世上哪有这般好事,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静因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倒希望静缘师妹的孩子只是个普通人,不必出人头地,也不用成为英雄豪杰,只要能平平安安、无大灾无大病无大祸的过完一辈子,哪怕做个山野闲人也很好。” 通天真人哼了一声:“你的这个愿望不觉得太过了吗,如今这世道,有多少好端端的人是被妖怪抓去,蒸了煮了充当粮食吃了,闲人?这个世上没有闲人,只有活人和死人!” 眼见双方有起争执的迹象,通玄观主急忙问道:“既然诸位师太并不是寻侠僧而来,想来也不是专门为了将灭轮界的存在告知本派,那究竟是为何呢?” 方清月道:“她们似乎是冲着我来的。” 静尘道:“准确而言,是为了轮回巫女,在得知泰山府君对佛子的忌惮后,水月庵主便时常推算因果,得知了不少线索,若要除去泰山府君,佛子固然必不可少外,但还需要轮回巫女襄助。” 九华寺与莲花寺相同,有两位领导者,一者是不休方丈,一者是水月庵主。 方清月皱眉道:“我不认为自己的出身有何特殊之处,过去亦同灭轮界毫无瓜葛。” 静尘双手合十,传音入密道:“冒昧问一句,居士可是先天太阳之体?” 方清月没有动用传音入密,当着众人的面,大大方方道:“我的确是先天太阳之体,可世上难道只我一人有这样的体质?” “拥有先天太阳之体的人或许不止居士一人,但拥有先天太阳之体的女子恐怕便只有居士你了。” “师太你在说什么笑话,方兄怎么可能是女……诶?” 无定忽而一怔,如梦初醒一般盯着方清月看了一会,接着目瞪口呆道:“似乎还真的是,为何这般明显之事我竟然没有注意到?” 通天真人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这种事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是男是女重要吗?” 他与通玄观主都没有露出丝毫惊讶之色,显然两人早已看穿真实,并未受到雌雄玉的影响。 方清月没有在意性别被揭穿,过去她佩戴雌雄玉是为了在白鹿学宫进修更方便,到如今已经没有继续遮掩性别的意义,只是习惯性的带身上,毕竟这是家人留给她的遗物。 “诸位师太,恕我直言,尽管我对灭轮界百姓的遭遇非常同情,但灭轮界离我实在太遥远了,并无实感,何况本人修为浅薄,绝非那位泰山府君的敌手,实在无法想象自己能起到什么作用。” 于方清月而言,死人并无活人重要,与其拯救灭轮界的百姓,重塑轮回秩序,倒不如先平定蛮洲的乱世,而且她已立志追随徐胜,对什么佛子并不感兴趣,别人的预言是别人的事,她没有按照别人意愿行事的义务,更别说九华寺与她素无瓜葛。 静尘道:“这些问题贫尼也不知道答案,贫尼只是奉庵主之命,在今天上午,到相柳的老巢,去寻一名拥有先天太阳之体的女子,告诉她一句话。” “什么话?” “泰山府君麾下的西方鬼帝手中拥有一件魂器,其灵格为‘冥使·孟婆’,拥有一项净化神魂的灵能,可以无视境界差距,除去一切附着在神魂上的异物。” 众人闻言,顿时意识到此物是解除“虺冥血咒”的最佳办法,一时间对这位水月庵主的预言也变得将信将疑起来。 方清月忙追问道:“可还有其它的指示,需要我怎么做,才能取得这件魂器?” 静尘摇头道:“没有,庵主当时跟我说,只要将这句话告诉轮回巫女就行了,无论对方作何决定,都不要给出建议干扰。” “让我自己决定?难道她是认为,我一定会做出符合预言的行为?” “南无地藏王菩萨,方居士只需依照本心行事即可,不必在意他人想法。” 静尘越是置身事外,越是让众人觉得她胸有成竹,或者说,那位水月庵主对自己推算因果的能力非常自信。 一阵静默后,通玄观主忽然开口道:“诸位师太远道而来,又被灾兽追赶了一阵,想必已然身乏,何不先行歇息,免得让外人误会纯阳观不懂待客之道。” 静尘点了点头,道:“客随主便,贫尼在此谢过观主。” 于是,众人心照不宣地离开了悟剑窟,只留下徐胜与方清月两人。 “徐大哥,你一定想要去灭轮界,对吧?”方清月开口道。 “嗯,九华寺于我有救命之恩,眼下他们似乎遇上了困难,于情于理也该去一趟,看看能否帮得上忙,更何况还有父母血仇未报。” 徐胜能感受到,一直以来沉寂的原主执念再度活跃起来,如果不去报仇,重新做噩梦是小事,未来晋升灵格的时候,突然冒出来干扰一下,那可就麻烦大了。 只有杀死仇人,原主的执念才会彻底平息。 当然,杀人偿命本就是他一贯践行的道义,而且无论是解放被压榨的灭轮界百姓,重塑轮回秩序,还是报答九华寺的恩情,都符合他的本心意向,并不违背道义。 只是若依他自身的想法,最好是等实力再度提升,晋升到五品独一型,这样把握更大一些,即便对上那位泰山府君,也有一战之力。 此外,还得先想办法解决虺冥血咒,否则无法动用真气与灵能,仅凭肉身欺负一下弱者没什么问题,对上强者便无能为力了。 奈何原主的执念不会给他这么长的时间,而且由于只是执念,并非原主残存的意识,没有理性可言,无法进行谈判。 方清月握紧拳头,道:“我决定了!放弃‘飞将’,晋升‘巫山神女’,‘巫山神女’的灵能或许比不上‘孟婆’,无法彻底消除虺冥血咒,但多少能起到效果,届时你就能恢复一定的战力,不被血咒拖累。” 说到最后,她的脸颊肉眼可见地变红,因为想要维持对虺冥血咒的压制,“巫山神女”的灵能肯定要频繁使用。 “……谢谢。” 徐胜又不是毫无感情的木头,如何不明白对方说出这番话需要多大的勇气与觉悟,心中自然有所触动。 只是他隐约觉得,这大概就是那位水月庵主想要看见的未来,比起“飞将”,显然“巫山神女”更贴近“轮回巫女”,而且对方还选择了如此关键的时机,用一句话左右了方清月的抉择,若说一切只是巧合,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说我幼稚也罢,但我最讨厌的便是‘命中注定’,眼下还没到无可奈何的地步,通玄观主准备请悬壶仙子上山诊治,说不定此人有解除虺冥血咒的办法,等见过之后再做决定吧,你也说过了,自己更中意‘飞将’,不该就这么放弃。” 方清月闻言,既为对方的体贴而感动,又隐约有一丝失落,点头道:“听你的。” (斋主:明天请假一天) 第二百五十四章 慕容仙子 翌日,通玄观主十分顺利地将传闻中的悬壶仙子请上山来,并未发生意外。 众人在看到悬壶仙子的第一面,忍不住生出一个念头,此人会不会也跟方清月一般,在身上戴了一枚雌雄玉。 眼前之人身着朴素白衣,一头长发简单的束起,没有加任何发饰,脸庞线条柔和,嘴角噙着一抹温和而包容的微笑,好似翩翩浊世白衣佳公子,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光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便能风靡万千少男少女。 不过,挂在肩膀上的陈旧药匣子破坏了这一意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就好像一名时装模特拎着菜场大妈的挎包。 客人当面,众人不好意思传音入密,只能利用徐胜的灵能“以心印心”交流,毕竟传音入密也要动嘴巴,很容易被人发现。 无定:应该是男人……吧? 唐徵明:长得这般惹人怜爱,怎么可能是男人,不能因为人家身材平平就恶语中伤她! 徐胜:从外表来看,的确有些偏女性的阴柔,但从走姿、站姿以及举手投足间的细节来看,又偏向男子。 唐徵明:说不定人家母亲早亡,身边都是一群莽汉子,耳濡目染之下养成了男性的举止,这不足为奇,别忘了她的外号叫“悬壶仙子”。 无定:既然是外号,自然是形容外表,而非内在,从长相来看,此人的确当得起“仙子”之称,江湖上又没规定男子不准取“仙子”的外号。 徐胜:争论这些做什么,医生眼中无男女,我们也不必在意医生的性别,如果真的好奇,实在想知道答案,当面询问不就行了。 唐徵明:这也太失礼了,问人是男是女,对方说不定觉得你在侮辱她,而且知道了真相就没法自欺欺人了,还是不问的好,对方可能是男人,也可能是女人,但只要不去询问答案,就可以泰然自若地把她当女子欣赏——反正老子已经有家室,又不打算追求她。 无定:话虽如此,但如果对方一开口就是粗犷的汉子声音,再自欺欺人也没用吧。 唐徵明:住口!长得这般楚楚可怜,怎么可能一口汉子声音,我不允许世上有如此邪道的存在! 这时,“悬壶仙子”开口道:“通天真人与空想侠僧,还有这两位姑娘不妨先坐下,且容在下把把脉。” 唐徵明闻言,得意地朝无定挑了挑眉毛,盖因对方的声音不仅中性,还带有一股粘糯感,着实难辨雌雄,他可以继续自己的幻想。 两名前辈也忍不住以眼神交流,当然,聊的内容不会这般八卦, 通天真人:你有跟对方说过谁中了诅咒? 通玄观主:无,我只说有人中了虺冥血咒,但对方如果听过传闻,应该知晓是你与侠僧杀死了相柳。 通天真人:无论有没有听过,能看出我与空想小子中咒并不稀奇,但能看出那两丫头也身患诅咒,可见此人的确有几分真本事,并非欺世盗名之辈。 通天真人中了一枚半,徐胜中了两枚,难免会有咒力外泄,被感知到不足为奇,但方清月和小清只有四分之一枚,尤其后者,几乎完美被自身灵格压制住,哪怕不借助阵法,也能行动自若。 悬壶仙子的诊断并非用手指碰一碰脉搏,便收回手指说自己已经弄明白,而是把“望闻问切”一整套都来一遍,仔细询问中诅咒前后的细节差异,而且每个人的脉搏都把了至少一刻钟,表现得格外谨慎,大出众人意料。 他们还以为,像悬壶仙子这种被吹得神乎其神的大医,只消看一眼病人,就能知道对方的具体病情,或者用灵能一探,就能得知病因,但对方的表现跟寻常郎中并无差别,甚至更加慎重,不轻易下判断。 当然,没人出声抗议,医生小心诊断,这当然是好事,只有等待的病人才会焦急催促,受诊的病人恨不得医生询问得越详细越好。 望闻问切都结束后,悬壶仙子又道:“可以的话,能否让我分出一丝灵识,进入诸位的识海,近距离观察神魂状况?” 四人自无不允,这么多人在旁边看着,不怕对方动手脚,而且对方的灵识进入自己的识海后,一举一动都在掌握中,这跟直接接触神魂还是有所不同的。 在依次观察完四人的神魂状况后,唐徵明首先忍耐不住,开问道:“仙子,可有解咒之法?” 悬壶仙子点头道:“的确想到了几种。” 众人闻言,心中暗叹不亏是天下闻名的神医,通玄观主苦思一个多月,只想出利用灵格晋升来消除诅咒的办法,对方只是诊断了半天,就想出了好几种,果真是术业有专攻。 这时,又听对方道:“对了,在下本名慕容武,可直唤名字,又或者唤我大夫。” 说话时,其脸上流露出些许难为情的羞意,显然“悬壶仙子”这个称号并未得到当事人的同意。 慕容舞?好名字。 唐徵明用力点了点头,道:“好的,慕容仙子。” “这个……还是唤我大夫吧。” “好的,仙子大夫,哎哟!” 方清月给唐徵明后脑勺一巴掌,肃容警告道:“尊重大夫,闭上嘴巴闪一边去,否则我待会儿便向绮梦告状。” 唐徵明立刻想起,眼下可是需要别人出力治病,得罪之后,对方不尽心了怎么办? 他连忙向慕容武致歉道:“慕容大夫,鄙人平日放浪惯了,出言无状,请勿放心上,你若有气,不妨打我几下出出气。” “不、不用了,只是个称呼而已,你们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吧,是我太敏感了。” 慕容武摆了摆手,接着正襟危坐,肃容道:“我暂时只能想到四种方法,有治标的也有治本的,其一是用一种名为幻虚草的灵植,再配合强大蛇妖的蛇皮,以及其它寻常药材,便能制成蜕皮魂香,点燃吸收之后,可以令神魂蜕皮,从而将依附在神魂上的虺冥血咒也一并褪去。” 通玄观主思索道:“蛇妖的蛇皮倒是不难,直接用相柳的即可,但幻虚草可不好找,原本可以去桑州的万灵墟,但以如今的天地境况,即便找到了怕也蕴藏强烈的污染。” 天地灵气被污染后,寻常的草药不受影响,可以正常入药或炼丹,但灵植这类天材地宝由于会吸收灵气,因此一并被污染了,直到现在人们也没找到彻底清除污染的方法,这令许多过去受人追捧的炼丹师地位直降。 虽说他们还能炼制一些固本培元、祛毒疗伤的丹药,但服下一粒便能令人修为暴涨的灵丹妙药是别想了,更大的可能是当场畸变,这导致某些以炼丹为主的江湖门派衰退没落,其中不乏一些传承千年的大派。 顺带一提,某些罕见的能够归入天材地宝之列的灵石金属同样受到了污染,只不过兵器是用来砍人的,受害的是敌人,自带污染反倒在某种意义上增强了杀伤力,故而炼器师在灾变后的世界照样吃得开,无非是不能炼制贴身携带的防具。 慕容武从药匣中取出一个类似香囊的小袋子,道:“我这里有幻虚草的种子,贵派不是握有一处大秘境吗,不妨将此种子在秘境里种下,注意尽量种在向阴之地,三年后便能收获成熟的幻虚草。” 通玄观主面露尴尬道:“本派的确掌握了一处大秘境,奈何此秘境是绝灵之地,恐怕种不活灵植。” “绝灵之地……唔,虽说可以命人给种子输送真气,但这需要精细的掌控以及连续三年不间断的维持,种活的概率微乎其微,看来这法子是不成了。” 慕容武将袋子放回药匣,道:“第二种方法便是通过灵格晋升时神魂产生的剧烈变化,趁机将咒力排除出去,方才我已确认,相柳是真的陨落了,虺冥血咒成了无主之物,不必担心分离时受到操控。” 通天真人道:“这一方法我师弟早就想到了,可惜不适合所有人,譬如老道我再想晋升便是千难万难,远比解除虺冥血咒困难得多。” 慕容武恍然道:“原来如此,是我献丑了。” “贫道足足想了半个月才想到这一法子,而慕容大夫只用了半天,如果这也算献丑,只怕世上已无美人。”通玄观主打趣道。 慕容武笑了笑,伸手指向方清月:“不过这位姑娘的灵格已经演绎完满,可以用此法消除血咒。”对方的性别在他眼中可不算秘密。 方清月道:“我已准备在近期晋升灵格。” “看来又是我多言了,那么第三种方法,如果诸位信得过我,可以设下封灵之阵,屏蔽外界灵气后操控神魂离体,我再凝魂力为刀,强行剥离虺冥血咒。” 慕容武说着虚手一握,指尖立即出现了一柄由魂力凝聚而成的纤细飞刀,薄得几乎没有厚度,在其指尖如游鱼般自由穿梭。 在场皆是身经百战的好手,只看一眼便知道此刀专门伤害神魂,乃是横练武者的克星,若用来暗杀,可谓防不胜防,而且尸体上不留丝毫痕迹。 众人并未惊讶,悬壶仙子能独自一人在这妖魔遍地的世界四处乱逛,没点过人的本领早就变成一具路边枯骨,或者被谁抓去当压寨夫人,其实力绝非外表看起来那般柔弱易推倒。 慕容武提出的这个方法非常简单,就如同后世做肿瘤切割手术,以物理的方法将赘物割除,只不过这次手术的受体换成了神魂。 这对手术医师的要求非常高,须知诅咒不比肿瘤,没有实体,乃是一种能量,切除的过程中一不小心伤到了魂体,就很可能留下无法修复的隐患。 徐胜与通天真人皆是胆大之辈,何况两人觉得悬壶仙子既然敢提出这方法,自然有相当大的把握,尽管只是初次见面,但从之前的言谈中,不难看出此人绝非信口开河之辈,甚至远比常人慎重得多,这种人只说“信得过我”,而没有提醒风险,可见对自己的提议胸有成竹。 两人正要开口答应采纳此法,就听慕容武道:“不过虺冥血咒寄生在诸位神魂上已久,有一部分已经渗入魂体,届时我需要将其一并挖出来,我有把握不伤害到诸位的魂体本源,但之后肯定要进行一段时间的休养,等待神魂自愈。” 徐胜问道:“需要休养多久?” “通天真人与侠僧神元修为浑厚,只需五个月便能痊愈,这位姑娘神元修为稍逊,但她中的咒力更少,反而只需三个月。” 徐胜一听,便否定了这一方法,通天真人或许不在乎继续在悟剑窟里宅上五个月,可他等不了那么久,自从得知身世真相后,原主的执念便不停地催促他行动,令他没法安心的冥想休息,真要等上五个月,就怕到时候虺冥血咒没了,换成了神经衰弱。 “可还有其它的办法?” “治本的方法我暂时只能想到这三种,另外还有一种治标的方法,虺冥血咒旨在折磨,对神魂的伤害微乎其微,理论上只要能承受住它的折磨,完全可以当它不存在,我知晓一门拳法,修炼之后不仅能强健体魄,还能壮大神魂,增强对诅咒的耐性,原本打算如果你们采取第一种方法,就告诉你们这一拳法,免去在等待幻虚草长成期间的折磨之苦。” 这正是徐胜所需要的,治本固然很好,但他的当务之急是恢复战斗能力,治标便已足够,将来无论是夺取“孟婆”魂器,还是通过灵格晋升吸收咒力,都能消除虺冥血咒,倒也不急在一时。 “我个人属意第四种方法,不知道如何才能得到阁下的传授?” 这样的拳法一听就非是凡品,徐胜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 慕容武轻轻摇头,笑道:“不过是一门强身健体的拳法,侠僧愿意学,我便教你,只不过这门拳法颇为深奥,如果一时难以入门,请不要灰心,只要持之以恒,就能感受到它的作用。” 第二百五十五章 神农拳法 这一刻,悬壶仙子在徐胜眼中的形象,赫然变成了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慕容求恩”, 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以医疗为职业,对技术精益求精,一个高尚的、纯粹的、有道德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有益于人民的人。 每一条都对得上。 “这怎么好意思,大夫给人治病尚需收诊金,焉能凭白受先生的馈赠?” 比起受人恩情,还是利益交换互不相欠更符合徐胜的心意。 “诊金我自然会收取,侠僧不必挂怀,拳法不过是我诊断后开出的药方,而且以阁下的人品,一定会将这门拳法用在维护正义上,这便足够了,武功被创造出来,本就是让人学的,不该敝帚自珍。” 末了,慕容武又以传音入密补上一句:“多谢侠僧对许腾、单莺他们的照顾。” 徐胜闻言,顿时了然,用灵能“以心印心”联系道:“原来先生亦是墨家之人,难怪……徐某曾听许腾言,墨家首领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只在危难时出手,平日总是见不着人,请问先生与之有何关联?” “惭愧,在下闲云野鹤惯了,自认没有领袖之才,只能愧对众人的期待,希望他们早日选出比在下更合适担任首领的贤才,在此还得感谢侠僧给他们一处容身之地,墨家之理念不容易为上位者所接受,难得遇见阁下这般开明之人,实是众人之幸。” 徐胜这下算是明白了,也许对方并非凑巧来到玉京山,而是与尚善美相同,听到了自己与相柳搏杀并身中诅咒的消息,于是特地往纯阳观赶来,为的就是看看有没有机会报自己收留墨者的恩情。 倘若徐胜一行人能够解决虺冥血咒,自然不会去麻烦外人,慕容武便不会现身,很可能只在玉京山附近停留一会便离开,可要是解决不了,而恰好以医术闻名江湖的“悬壶仙子”就在左近,他们不可能不去请。 看起来是偶然,实则是必然。 “不必言谢,四谛城能有如今的繁荣,墨者在其中出力甚多,彼此可谓互利互惠,并非谁单方面对谁有恩。” “嗯,个人之间的友谊可以靠感情维系,但团体之间的友谊还是以利益为桥梁,双赢才能更好的维持合作,只是很多时候,当地的领主一听到墨者的名字便避之如虎,连尝试合作的机会都不给,侠僧愿意给墨家一个合作的机会,这便是难能可贵的恩情。” 慕容武的这番话令徐胜大为改观,对方根本不像外表看起来这般不谙世事,对人情世故理解得分外透彻,其中虽说有墨者不避讳言利的原因,但对方能坦然地说出话,证明并非填鸭式地被强迫灌输,而是真正融入了自身的世界观。 念及此处,徐胜重新打量眼前之人,发现若只看长相,对方的确就像一个长期生活在象牙塔中,不识人间烟火,没有体验过世道险恶,对一切抱持着美好期许的大学青年,尤其是一对眼眸,干净得如同无暇的珍珠。 但是若摒弃先入为主的印象,着眼细节之处,便能发现对方身上的白衣其实非常陈旧,甚至有一处边角还打了补丁,只是缝补的手艺十分高明,整饬得非常干净得体,以致于让人下意识的忽视。 加入四谛城的墨者中也有不少人身穿裘褐,而且他们通常以此为傲,自封苦极派,有一些人甚至会故意挑破旧的衣服来穿,而慕容武注意到徐胜的目光后,既没有觉得难为情,也没有觉得骄傲,只是平静如故,习以为常。 徐胜立即意识到,眼前之人一定经历过许多江湖大事,绝非初出茅庐的新人,只不过在亲眼目睹那些黑暗浑浊的乱世景象后,对方依旧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所以一双眼眸才能如此的清澈。 出淤泥而不染,概莫如是。 “徐某听闻墨家的首领通常被称作钜子,先生便是当代的钜子吗?”徐胜问道。 “不不不,我只是名义上统领蛮洲的墨者,并非钜子,钜子是墨者的首领,但墨者的首领不一定是钜子。” 慕容武的语气有些诚惶诚恐,似乎对真正的钜子甚是敬重。 徐胜见状,没有继续追问墨家的事情,他停止了“以心印心”,开口道:“既然如此,徐某便厚颜接受先生的传授,需要另寻一处开阔的地方吗?” 通天真人道:“教授拳法的话,不妨去贫道的房间,那里比较大。”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准备离开,哪怕对方不在意,可偷看他人传授武功本就是江湖大忌,若无允许,便不该留下旁观。 慕容武摇了摇头,道:“不用这般麻烦,我要教的这门拳法重意不重形,贵在领悟拳意,招式其实并不重要,学不学都无所谓。” 说着,他伸出手指点向徐胜的眉心,将一点拳意打入识海,道:“你自行领悟吧,能领悟多少是多少。” 徐胜急忙谨守心神,观摩对方传送过来的那点拳意,只见拳意在识海中衍化成一名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普普通通的气质,就好像是一名寻常的田间老农。 浑身乡土气息的中年男子舞动双手,迈开步伐,不急不缓地打起了拳法,其招式平凡无奇,宛若庄稼把式,在江湖上随便找一个三流拳师都能做到。 然而,这一幕落在修习过无数圆满境界的武功,武道臻至宗师境界的徐胜眼中,却看出了其中的奥妙,这套拳法贴合自然,大巧不工,无奇而无不奇,每一拳每一式都紧紧跟天地自然相融合,永远保持着天人合一的境界。 看起来没有什么技巧的拳法,实则阐述了拳法最根本的奥义,其境界还在返璞归真之上,没有任何固定的套路,每一拳都是随意而发。 徐胜观摩了一会,有所得却又说不出来,感觉自己碰到了东西,却难以抓住,对方就像流沙一般从他的掌心滑落。 他算是明白为何悬壶仙子会说这门拳法深奥,以他得到灵格“达摩”加持的武学天赋,竟然也只是“雾里看花”,没有窥破核心,足可见其门槛之高。 当然,这并不是说徐胜悟不了,只是需要用一些手段,不能干看着。 随着心念一动,识海中的环境起了变化,一道天雷轰击而下,其威势能动摇九霄,更胜天劫,途中更是蜿蜒崎岖,变化莫测,好似刀法大家斩出的惊艳刀招。 这一道天雷就是徐胜将《断空刀法》与《沧澜武经》结合起来的成果,蕴含刀意,但并非正经的招式,有意无形。 下一刻,中年男子随意向前拍出一掌,去势并不怎么快,轻而无力,仿佛一片从风中飘落的枯叶,毫无杀气可言,然而天雷直欲崩山沸海的攻势,却一下子无声无息地从中被掐断,毫无抗拒余地的粉碎湮灭。 雷霆消散后,便是暴雨疾风,倾盆水幕哗哗而下,仿佛要将眼前的天地浇灌成汪洋泽国,每一滴水都循着百川归流劲的轨迹,朝着目标螺旋击去。 中年男子翻扬着手臂,动作看起来似乎很慢,但手刀就像是化成一条敏捷钻跃的游鱼,灵活地借水翻扬蹦跃,就在水面激荡起阵阵涟漪,一环环呈圆形往外扩散,就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气旋,骤然一激,竟如惊涛拍岸,碎玉漫天,变幻出莫测水光,四下洒落,犹如绵绵春雨。 男子双臂一抖,水幕沸腾,蒸发成云,一时云雾迷蒙,云波诡谲,一团似若棉花般软柔的云气笼罩住全身,飘忽不定,随后似有微风吹拂,风卷残云,就如天马行空般毫无痕迹,收放自如。 徐胜的几下武意试探,被破得干干净净,哪怕没有动用正规的招式,也足见对手的高明。 “这套拳法能化腐朽为神奇,尽管没有半点花巧变化,却犹如日月轮回,潮起潮落,看似无招,实则能生出百招千招,绝非对方说的‘强身健体’那般简单。” 徐胜一边思考着,一边摆动拳脚,宛若庄稼把式,打出了与中年男子相同的拳法,就连意境也完全相同,招来招往,朴实无华。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徐胜意识回归肉身,睁开眼睛的时候,洞窟内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抬头通过上方的琉璃天窗往外瞧去,已经月挂正中。 “居然过去了这么久,不知道之后通天前辈和小清答应接受悬壶仙子的手术了没,罢了,先看一看我练的到底是什么拳法。” 徐胜在识海大喊一声“我要当巨侠”,发现任务面板有提醒,意识到是每三个月结算一次的帮派任务,于是先领取了数万点行善值的奖励,再打开个人面板。 人物:徐胜人 神元:35000 气元:35000 精元:47299 行善值:132000 为恶值:0 技能:灵格“传道者·达摩”(1%)、大轮心经(75%)、大乘渡厄法(30%)、四天一治法(100%)、青阳化炁经(100%)、十二将神法(100%)、神农三拳(3%)…… “神农三拳,真是土……返璞归真的名字。” 尽管拳法的名字令徐胜很想吐槽,它的功效却是实打实的强劲,须知肉身强大到徐胜的地步,再想往上提升,难度数十倍于过往,他如果再去修炼诸如铁腿功、铁肘功之类的横练武功,就算修炼圆满,能提升100点精元就很不错了,因为这些部位的潜能早已被开发彻底。 理论上,徐胜如果想继续提升精元,要么修炼比《天龙法体》更强大的横练武功,要么去开发边边角角的部位的潜能,比如修炼铁耳垂功、铁脚窝功、铁括约肌功——如果世上真有这样的功法。 《神农三拳》开发的部位乃是徐胜过往从未踏足过的“窍穴”领域,因此它的3%就换来了300点精元的提升,丝毫不打折扣。 “这门武功注重开发人的潜能,提升武学根骨,并无具体杀伤的招式,某种意义上,的确只是一门强身健体的拳法,冲着这一点,我也得将它提升圆满。” 至于对抗虺冥血咒的效果,暂时还没有感觉,徐胜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连入门都没有触及的原因,当即开始加点,为求谨慎,他没有一口气提升圆满,而是先增加到50%。 霎时,行善值消耗了18800点,徐胜顿觉一股滂湃的能量在体内涌动,仿佛要将身体撑爆,急忙坐下来运转气血。 他的身体开始急剧发热,全身毛孔张开,向外冒出带有血色的高温蒸汽,连带着洞窟内的温度也跟着飞速提升。 不一会,徐胜周身便笼罩在一团水汽之中,这团水汽先是微微一颤,接着泛起几圈涟漪,迅速变化,只一眨眼的功夫,方寸之间,水汽便如同汹涌的大海激荡起波涛,掀起滚滚浪涛,连带着整个悟剑窟也跟着摇晃起来。 “干什么呢,拆家啊?” 洞内传来了通天真人的呼喝声。 弥漫洞窟的水蒸气立即向中心收缩,尽数被吸入徐胜的鼻孔中,接着他全身轰鸣激颤,仿佛在打通着什么,最终嘴巴一张,高温蒸汽带着体内的各种杂质淤血,化作横向的龙卷风朝着洞口冲了出去。 “真是痛快!” 徐胜睁开眼睛,从地上一跃而起,因为怕打扰到旁人睡觉,只能压抑住放声长啸的冲动。 悬壶仙子没有骗他,神农三拳的确能提升对诅咒的耐性,他清楚地感受到,虺冥血咒带来的压力大幅削弱,即便此刻离开阵法,也能自如的催动灵能。 “不愧是每1%就要消耗掉400点行善值的神功,对得起这个价,按照眼下的效果来估算,甚至不需要提升到圆满,只要臻至大成就能抗住两枚虺冥血咒的压力。” 徐胜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住了继续加点的冲动,窍穴是他以前不曾踏足的领域,现在已然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身体尚未适应这一变化,需要一段缓冲的时间。 “武学之道最忌操之过急,先缓上三天,等身体适应了再接着修炼。” 这时,方清月与小清听到动静,从洞窟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前者关心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悬壶仙子教我的拳法略有所得,一时兴奋难抑,不必担心,”徐胜回答之余,立即想到了自己修炼拳法的目的,“对了,明天你便着手晋升‘飞将’吧。”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天命非命 大凡像样点的门派,都会设立一个专门负责给弟子灵格晋升提供服务的部门,纯阳观自然没有例外,用了不到半天的工夫,就搭建好了晋升“飞将”所需的祭天坛。 “祭祀算是比较常见的灵格晋升仪式之一,故而本门留着好几个不同用处的祭坛,以备不时之需,由于黑虎商会给的资料中,并没有详细说明祭坛该如何布置,我便定了一个沙场杀伐的风格。”无定向徐胜等人介绍道。 只见一处中圆外方的祭坛上,外围摆满了各式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镋棍槊棒、鞭锏锤抓,十八般兵器应有尽有,一名名道童身穿铠甲,手持兵刃,作士卒打扮。 方清月身着锁子黄金甲,头戴凤翅紫金冠,肩披云纹将军麾,英姿飒爽地站在中央,她的前方摆着鲤龙精硕大的头颅。 等到天时降临,仪式正式开始,唐徵明与三位纯阳观弟子开始擂鼓奏乐,所有的道童齐声高唱: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方清月先是在中央祭坛上舞剑,最后拉弓搭箭,一箭如电射出,正中一只刚刚被放飞的野雁。 雁子落地之时,方清月戴上了狰狞的覆面盔,一身气息高涨,神魂升华,当场晋升! 晋升的过程中,一股冥冥中的力量以鲤龙的头颅为媒介,传递给方清月,壮大体魄,在徐胜灵能“慧眼识才”的注视下,其精元修为一口气提升了4500点,再加上晋升“飞将”提供的3000点,一口气达到了17500的数值,足可媲美寻常的武斗系五品灵修。 此外,方清月体表兴起劲风,最终凝聚出了一层龙鳞罡气。 鲤龙的馈赠,完全对得起它作为五品妖魔的身份。 灵格“飞将”的价值可高可低,具体取决于晋升者击杀了何物为祭品,若是祭品太弱,“封狼居胥”的效果微乎其微,就等于平白比别人少一项灵能,价值便低于寻常六品,反之如方清月这般以五品妖魔为祭品,越限发挥“封狼居胥”的效果,其价值便不亚于顶级的六品灵格。 但方清月的收获还不止这些,晋升的同时她催动从徐胜那里借来的圆满之境的《青阳化炁经》,以无化有,吸收排出体外的虺冥咒力,纳为己用,并尽数封入自己右手的食指,令食指顶端的指节变得一片殷红。 祭坛外的不远处,静尘一行人默默地看着方清月晋升,并无任何反应,在她们看来,方清月会晋升何种灵格早在水月庵主的预料之中,当她们说出那句话后,便成了既定之事,庵主一定早就算到方清月会晋升“飞将”。 然而,祭坛另一边的通玄观主却知道那位水月庵主肯定要失算了,他的脸上难掩惊愕之色。 “天命,再一次改变了……” 作为同样精通卜筮之道,有事没事就给身边之人算两卦的灵修,通玄观主在从静尘等人口中得知“灭轮界”“佛子预言”等消息后,回到房间便认认真真地进行了一番占算,还动用灵能和法器。 可能是因为隔了一界,又或者被人搅乱了天机,他算不到位于灭轮界的人事物,但近在咫尺的方清月显然不在此列,而且为了提高准确性,他还取得了徐胜等人掉落的毛发。 在通玄占算的模糊未来中,徐胜急于前往灭轮界,但找不到压制虺冥血咒的办法,于是方清月主动晋升“巫山神女”,两人结合之后,方清月的先天太阳之体蜕变成先天极阳之体。 之后的发展,由于两人进入了灭轮界,便再也看不清,但有些事情不需要卜筮,靠现有的情报也能进行推理,于通玄看来,九华寺十有八九是想借助方清月的先天极阳之体来对付那位泰山府君,所以才一意促成此事。 可是,方清月偏偏没有晋升“巫山神女”,而是选择了“飞将”,彻底偏离了原有的轨迹。 “这下有趣了,当那位庵主瞧见仍是太阳之体的方居士时,不知会是何种表情。” 通玄观主很是明白这种天胡变杂牌的感受,一时的输赢倒在其次,关键是脱离了自身的掌握,这种未知的感觉最是令人畏惧。 他将目光投向徐胜的慕容武:“在占算的未来中,侠僧不该这么快遭到压制虺冥血咒的办法,要么是他身上有某种干扰因果的能力,要么是悬壶仙子给的拳法有问题。” 考虑到师兄通天也被改变了天命,而那时候悬壶仙子尚未现身,通玄觉得徐胜的嫌疑更大一些。 当然,通天被改了大劫的天命是好事,而方清月的天命与纯阳观无关,通玄对此乐见其成,并不想揭破什么。 这时,被收为关门弟子的庄喆走了过来,对通玄低声道:“师尊,弟子方才利用四玄仪替您算了一卦,卦象警示,切勿离开蛮洲,否则将有命劫……可能是算错了,弟子回去重新算。” “你没算错,为师早就替自己算过了,也是一样的结论,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在卜筮一道上颇有天赋,以后不妨在这方面多费些心思,继承为师的衣钵,另外,不要因为占到了吉象就眉开眼笑,占到了凶象就拒不承认,这般心态与愚夫愚妇何异?” “弟、弟子知错。” 通玄似乎来了兴致,谆谆教诲道:“卜筮的要义在于求真务实,不要掺入个人的情感,以理性、中立、第三者的视角去看待一切,一旦掺入私情,便再也算不准了。 “过去不变,未来恒变,不要以为天命就是真理,万事万物都在不停的变化,道可道,非恒道,连道都会改变,何况未来呢?等你以后在卜筮上有了成就,料事如神,切忌陷入自以为掌握命运的心魔。 “易卦第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即便占到了吉象,若你不努力,吉象也会离你远去,占到了凶象,只要你不认命,大道五十,天遁其一,总有一线生机。” 庄喆只能不住的点头:“弟子受教。” “你的同伴晋升成功了,去祝贺他们吧。” “弟子告退。” 等庄喆离开后,通玄才叹了一口气,虽然他方才劝对方不要掺入私人情绪,可就连他自己也做不到这点。 “……我的天命,不知道能不能改变?” 第二百五十七章 送别仙子 自方清月晋升“飞将”已经过去了三天,三天中发生了不少事。 通天真人与小清都接受了慕容武的手术切割除咒,强行剥离了虺冥血咒,神魂陷入虚弱状态,不得不休养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 而且两人没有吸收咒力,方清月能这么做,是因为灵格晋升时,魂力剧烈振荡,重新组建架构,故而能吸纳外来的力量,可正常情况下神魂自成一体,强烈抗拒外力入侵。 不过,这1.75枚的咒力也没有浪费,通玄观主有意拿相柳的尸骨锻造兵器,因此收集了剥离的虺冥咒力,打算一并掺入剑胚中,预计会锻造出一柄强大的邪兵。 在手术成功的第二天,无定道士晋升六品灵格“剑仙”,其晋升仪式的要求是斩杀大量的妖邪之辈,这一点在当初对付相柳时便已达成。 之所以没有回到纯阳观就晋升,是因为他担心师傅通天真人的病情,不想让师傅承受诅咒的同时还为自己担心,故而一直拖到通天真人切除了诅咒。 慕容武在手术完成后多留了两天,确认小清与通天并无不良异状,便告辞离开,灵修的精神与肉身都远强于普通人,基本不用担心术后并发症,而且纯阳观也不是没有精通岐黄之术的医者,他们的水平或许对付不了虺冥血咒这种顶级诅咒,但对付普通伤病绰绰有余,何况疗伤养生本就是道士的强项。 送慕容武下山时,徐胜私下寻他一晤,并提出了自己的请求:“先生能否将幻虚草的药方告知在下?” “自是无妨,不过侠僧为何忽然有此想法,莫非是找到了未受污染的幻虚草?”慕容武好奇道。 “若是别人询问,徐某大概会搪塞一二,既然是先生开口,徐某只好以诚示人,其实我有一种消除污染的方法。” 慕容武闻言,眼睛一亮,正要开口询问,就听徐胜抢先道:“不过这一方法只适用于本人,先生可以理解为灵能,无法推及他人。” 徐胜的外挂可以通过消耗行善值来清除污染,故而慕容武当日提出的第一方案对他而言是可行的,只是得派人去桑州寻找幻虚草,且最后不一定找得到,比不上修炼拳法来得稳妥及时,但可以作为备用之法。 神农拳法只是壮大了体魄,从而能够忍受虺冥血咒的折磨,不影响实力的发挥,但压力依旧存在,状态多少会受到影响。 如果真的找到了幻虚草,也就不需要去抢什么孟婆魂器,可以提前消除虺冥血咒。 “原来是这样……”慕容武不加掩饰的流露失望之色,他的情绪一向流露在外,与喜怒不形于色无缘,赤诚直率,“可惜了,啊,我不是埋怨侠僧你,只是遗憾救不得世人,若能消除污染,不仅灵修会减少畸变的风险,妖怪更无须以吃人维持理性,这世道一定能好上许多。” “先生医者仁心,胸怀苍生,徐某敬佩不已,如何能误会。” 徐胜发自内心的佩服对方,经过这数日的相处,他明白眼前之人看似柔弱的躯体中,蕴藏着一个顶天立地的魂魄。 他选择惩前毖后,悬壶仙子选择治病救人,双方皆志在救世,只是选择不同的道路,目的地却是相同。 听到对方的称赞,慕容武脸颊微微一红,略带羞涩道:“侠僧谬赞了,在下并无你说的那般伟大,只是看不得弱者受苦,所以遇见一人便尽力救一人,略尽绵薄之力,以慰心安,实则心中了然,自己对这病入膏肓的世道束手无策,开不出回春的药方,这天下需要的不是一名大夫,而是一位革鼎之人。” “也许吧,但多一个选择便是多一条出路,不走到最后,谁也不能保证自己选的道路一定正确,无非尽力而为,求一个问心无愧。”徐胜坚定道。 “侠僧果真拥有常人难及的气魄,不畏艰险,认定方向之后便一往无前,或许这才是英雄应该具备的品质,”慕容武盯着徐胜看了一会,面带回忆道,“你令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哦,莫非我与那人长得很像?” 慕容武摇了摇头,道:“相貌不同,性格也截然不同,但你们身上都有一种令人可以放心交托性命的气质,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创造奇迹,化不可能为可能吧。” 徐胜哈哈一笑:“先生的称赞弥足珍贵,徐某便厚颜收下了。” 慕容武受到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随后在下山途中,他将药方告知了徐胜,并提醒了炼药过程中的几个注意点,毕竟不是做麻辣烫,收集齐药材放在一起炖煮就行。 好在徐胜修炼过灵格“药师”,属于内行人,加上有灵格加持,许多方面一点就通,不需要特意讲解。 “其实,我有想过是否将那套拳法推广开来,若是能让蛮洲百姓人人修习,不说无惧灵气污秽,至少能降低畸变的风险,不过这套拳法的门槛实在太高了,常人根本无法理解其中的奥妙,而且我也缺乏推广天下的手段,又担心会被邪魔之辈篡改利用,只能是放弃了这一想法。” “嗯,这套拳法对悟性的要求的确很高,不说普通人,九成九的武者看了,估计也只能练出一身耕地种田的本事。” “哈哈,确实如此,其实相比这套拳法,世上还有一门剑法更方便除去虺冥血咒,此剑法有克邪灭秽之效,若是配合相应的心法,甚至能化邪为正、净秽为清,反补自身,可惜我并不会这套剑法。” “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奇异的武功,看来是徐某坐井观天了。” …… 两人一路聊着行至玉京山的山脚,慕容武瞧了一眼不远处的行人,转身抱拳道:“送到此处便足够了,侠僧请回吧。”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先生请多加保重,有缘江湖再见。” 徐胜正要告别返身上山,忽而察觉到异样的目光,转头看去,只见路旁的一间面铺中,一名神色木讷的刀客正盯着这边,其目光在徐胜身上稍一打量便移开,接着就一直停留在慕容武的身上,不过眼神中并无多少歹意。 “先生,似乎有人盯上你了,需要徐某将他打发掉吗?” 慕容武得到徐胜的眼神提示,顺着目光看去,发现了那名刀客,面露无奈之色,道:“秦壮士,我不是说过你不必跟来吗?” 秦姓刀客本就没有隐藏的意思,见被发现,便坦然走了过来,一板一眼道:“在下受仙子两次救命之恩,若不回报,心中难安,仙子武功虽高,可心思单纯,容易轻信别人,而江湖人心险恶,多的是防不胜防的阴谋诡计,有秦某在旁护卫,多少能挡掉一些宵小之辈。” 徐胜见两人相识,便问道:“这位是?” 慕容武为两边介绍道:“他是‘天外钝刀’秦戎,这位是侠僧空想。” 秦戎瞧了一眼徐胜,用例行公事的语气道:“久仰。”接着便好似再无兴趣,又将目光移到慕容武的身上。 徐胜综合江湖传闻以及方才的对话,立时猜出了两人之间的纠葛,无非是慕容武给秦戎治好了病,又打退了仇人,相当于救了秦戎两次,秦戎为了报恩便一路跟随自命护卫,而慕容武则觉得没有必要。 “有件某徐某很好奇,慕容先生给秦壮士治病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吧,为何现在才想到报恩?” 秦戎没有回答,恍若未闻。 徐胜向慕容武道:“先生若觉得此人麻烦,就由徐某将他打发掉吧。” 慕容武忙道:“秦壮士并非坏人,行事恩怨分明,只是性格有些固执。” “若他是坏人,徐某就不会用‘打发’这么轻松的词了,不过是不是坏人,跟他会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是两码事,尤其那些性格固执的家伙,会以‘为了你好’为理由擅作主张,浑然不顾对象的心情,此人的行径在某种意义上与跟踪狂并无差异。” 徐胜看向秦戎,邀约道:“要不要来打个赌,若徐某在三招内击败了你,你便自觉离开,不要纠缠慕容先生,毕竟这点实力只会成为别人的累赘,根本当不了护卫。” 大凡有血气的武者都受不了这般挑衅,尤其被质疑了担任护卫的能力,可谓正中关键,秦戎虽然面无表情,站在那里宛若雕像,但不代表他真的没有感情,当即手按刀柄,回以愤怒且充满战意的眼神。 “两位不要动手,”慕容武赶紧劝架,“侠僧误会了,我只是觉得秦壮士为我浪费时间不值得,并没有觉得麻烦。” 接着他又向秦戎道:“秦壮士也请回答侠僧的问题,我对此也很好奇。” 秦戎放开按着刀柄的手,坦诚道:“一方面是养伤,另一方面则是为了了结过往的恩怨,若贸然跟着仙子,只会将在下的仇人也一并引来,因此在下用了三年的时间,与过往的一切做了割离,如今已是无缘之身,可以放心报答仙子的救命之恩,不怕会带来麻烦。” 慕容武闻言,感叹道:“没想到你竟然想了这么多,其实没必要,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我不过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不值得你这般郑重的报答。” 秦戎道:“值不值得由人而定,在下也不过是在做自己该做之事,若仙子介意有人跟在身边,在下可以隐匿气息,让人察觉不到存在,这样也能令那些不怀好意者放松警惕,容易露出马脚。” 徐胜忍不住道:“你要是这么做,就更像是跟踪狂了,或者把‘像’字去掉也行。” 秦戎怒目相视:“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侮辱,区区后起之秀,一朝成名便目中无人,迷失在他人吹捧中,一受挫折便一蹶不振,你这样的江湖新人我见得多了,需要我教你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吗?” “年长者总以为自己度过的那些光阴是有价值的,然而每个人的光阴并不等价,在人外人的面前,他们的光阴跟虚度并无差异,真相总是格外的残忍,这个道理还是由我来教你吧。” 话音刚落,徐胜激活新凝练的窍穴,鼓荡体内气血,一手结摩诃印,朝着秦戎迎面盖去。 与过往横练武功发动时,身体免不了膨胀激颤,发出巨大的动静不同,激发窍穴的力量无声无息,几乎没有动静,至少从外表根本看不出爆发的迹象。 因此,当徐胜全力出手后,秦戎才生出反应,下意识的就要拔刀,可这时无可匹敌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镇压在他的身上,四周的空气宛如凝固的水泥,封锁他全身的力量,要将他固化成石像。 秦戎全力运转体内真气,可依然抗衡不了这股巨力,有一种化身泥螺被人攥在手心的感觉,任凭他如何反抗,包裹住他的无形大手就是纹丝不动。 这般下去,自己怕是连刀都没拔出来就要落败! 就在秦戎决定不顾武者切磋的惯例,准备动用灵能“缩地成寸”逃出生天的瞬间,包裹住全身的压力陡然消散,而徐胜的那一掌也停留在距离他面门不到三寸的位置。 “我方才说将你打发掉,并不是傲慢狂言,也不是激将嘲讽,而是以灵能探查了你的实力后,做出的客观判断,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希望你记住这个道理,不要以年龄去衡量对手的实力。” 徐胜举重若轻的将这一掌收了回来,整个过程没有引动半点劲流,展现出超凡绝伦的控制力。 于第三者眼中,就是徐胜一掌不急不缓地向秦戎拍去,而秦戎就像是被吓呆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明明一只手握住了刀柄,就是不拔出来反击,比演假戏还要假。 直到徐胜将这一掌停住并收回,秦戎这才做出了反应——全身的皮肤涨得通红。 并不是因为秦戎觉得丢人,尽管他的确很想找个洞钻进去,但更主要的原因是徐胜突然收走了力量,而他却没有及时收回反抗之力,导致全身的气血沸腾,勃发的气劲却又落在了空处,甚是难受。 蓦地,慕容武一指点出,正中秦戎的天柱穴,顿时一股清凉之意从脑髓沿着大脊椎直贯而下,平复所有沸腾的气血,免去了气劲反噬的风险。 “不必如此,我只是不想秦壮士因为一时冲动,将宝贵的人生浪费在我的身上,可你既然考虑周详后方做出如此决定,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秦戎忙道:“多谢仙子谅解,在下为报恩而来,若哪天仙子觉得厌烦了,只消说一一声,在下便会离去,绝不让你为难。” “不至于此,你愿意当我的护卫,是我该感谢你才对。” 既然当事人都同意了,徐胜也不好再强行阻拦,何况灵能并未有谁在撒谎的反应,也就是说,这位天外钝刀的确为报恩而来,那便更没有阻止的理由。 慕容武再一次向徐胜告别,同时拒绝了秦戎帮忙提药匣的请求,重新上路。 转身离开前,秦戎不服气地瞪了徐胜一眼,但技不如人,兼之并非输不起的性格,只是面子上有些抹不开,故而没有留下什么狠话,跟在慕容武身后一步一趋。 看着对方的背影,徐胜很想上去问一句“你知不知道悬壶仙子是男儿”,可想了想,还是没有这么做。 对方若回答不知道,未免有嘲笑悬壶仙子之嫌,可要是回答知道,那岂非更糟糕。 有些事情,还是别知道答案的好。 “接下来,是时候将神农三拳修炼完满,再前往灭轮界一探究竟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情之一物 回到悟剑窟的徐胜,立即打开个人面板,确认消耗20000点行善值,将《神农三拳》提升至圆满。 有过前一回的经验,当体内窍穴被激活,爆发出全新的潜力时,徐胜及时对其进行了引导,同时以第三者的视角观察自身躯体的变化。 只见笼罩在重重虚影之下的人形躯体内,铺陈着着无数密密麻麻的半透明的丝线,有粗有细,一股宛若火炎的能量在里面缓缓流淌,遵循某种规律运行着。 “这应该就是经脉与真气。” 除了丝线,躯体中还有一颗颗发光的点,宛若点缀在银河中的恒星,此时因为刚刚被点亮,向外散发出无形的波动,如银河漩涡般依照某种奇妙的韵律旋转流动,又一圈圈地朝四面八方涌开,影响到整具身体的骨、血、肉、膜、皮,全身随之振荡。 “这应该就是窍穴了,接下来则是将点线串联,最终扩散到整个面。” 识海中,老农般的中年男子已然消失不见,完全变成了徐胜的模样,他的双臂间忽而聚集起一团水汽,先是微微一颤,接着泛起几圈涟漪,渐渐变化,只一眨眼功夫,方寸之间,水汽居然如同汹涌的大海,激荡了波涛,滚起高高的浪头,其间又见极地冰层浮动,冰雪消融,云雾氤氲。 恍惚间,水汽中自成天地,升腾出铜钱大小的一片乌云,云谲波诡,电闪雷鸣,大雨倾盆,细如毫发而由激荡人心的霹雷声噼啪炸裂。 明明只是一团小小的水汽,却仿佛蕴藏了一个海洋世界,其云涛无际,汹涌澎湃的恢弘气象与无比逼真压迫感。 只见徐胜的虚像双臂一震一抖,臂怀中的水汽轰然爆发,浩荡拳意弥漫整个识海,令其彻底沸腾起来,神魂更是被拳意紧紧包裹住,如同覆盖了一层皮膜,将虺冥血咒阻隔在外。 “成了!” 徐胜睁开眼睛,感受着体内的变化,若说之前的他拥有一身滂湃如海的力量,一动则全动,如海潮涨落,不可分割,现在的他便是在大海中打入了一根根锚点,从而精细掌控每一部分的力量。 之前他以摩诃印威慑天外钝刀,瞬发瞬收,在静如处子与动如脱兔之间随意转换,便是修炼神农拳法的成效之一,现在则是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他甚至可以将全身的力量都凝聚在一根手指上,令其发挥出不亚于双拳猛捶的破坏力。 徐胜看了一眼个人面板的属性:“比我料想的情况差了些微,精元增长了9800点,少了200点,看来过去我修炼的武功中有一些也曾涉足窍穴领域,只是效果并不明显。” 尽管没能十全十美,可成果已然令徐胜非常满意,现在若让他跟同样修炼了《天龙法体》的道虚方丈交手,他有信心用一只手压制对方——前提是对方没有隐藏的实力。 “但还有上升的空间,现在我掌握的只是悬壶仙子领悟的神农拳法,接下来得慢慢转换成自身的武功。” 这需要一个漫长的时间,《神农三拳》过于深奥,即便有达摩的武学智慧辅助,也无法一蹴而就,依着徐胜的估计,至少要一个月。 这时,方清月听到动静,走过来道:“你将悬壶仙子给的那套拳法修炼成功了?” 她对徐胜速成武功的情况早就见怪不怪了,尽管悬壶仙子宣称这门拳法颇为深奥,需要持之以恒才能有所得,可徐胜学会的深奥武功实在太多了,加上她没有亲身体验过神农三拳,下意识地认为这门拳法亦属于寻常的深奥水准。 “嗯,现在的我已经能抗衡虺冥血咒的压力了,尽管还需要分出一部分真气与魂力,但还能发挥八成的功体,足够自保。” 徐胜看向方清月,忽然心念一动:“对了,你要不要也学一下这门拳法,它与其它拳脚武功不同,旨在凝练窍穴,激发身体潜能,并不会与现有武功产生冲突。” “这么做好吗,毕竟是悬壶仙子的武功,若不得到本人的同意,岂非成了私相授受?” “无妨,我方才下山时与其交谈,悬壶仙子本人亦有将拳法广传天下的想法,只是苦于缺乏相应的手段,加上这门拳法对悟性要求极高,这才不了了之,可见他并不在意他人传播这门拳法。” “可毕竟名不正则言不顺,这般做法容易落人把柄。”方清月在某些事情上也是相当的固执。 徐胜立即想到办法:“等会儿我便请纯阳观以灵能飞剑传书,得到对方的授权,反正其人尚未走远,用不了多少时间。” “这样的话倒是无妨,”方清月点了点头,继而解释道,“我并非食古不化,但事关你的名誉,必须慎之又慎,有些名声可以不在乎,比如对恶人不仁,有些名声却必须维护,比如信与义。” 徐胜牵住对方的手,温和道:“我明白,我都明白。” 方清月一愣,抬眼对上对方的视线,有一种被完全看穿的感觉,但不仅不觉得难受,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舒心安定,略带丝丝的羞意。 自从晋升“飞将”后,一直缭绕心头的那股莫名的焦躁与懊悔顿时烟消云散,化为萌动的情愫,在彼此的眼神间流转,宛若心意相通。 如潮情念,汹涌却又平静,一切尽在不言中。 “咳咳咳……” 忽来几声刻意的咳嗽,突兀地打断旖旎的气氛,方清月立时如触电般往后推开,脸颊飞速飘起两朵红云。 不速之客开口道:“老道不是那般不知趣之人,本是打算故作未见,偷偷的离开,奈何窃听者不止老道一人,还是忍不住提醒二位,有些事情回到房间里关上门来做更合适。” 说完,他便抚着胡须,感慨着“年轻真好”之类的话语,回转自己的房间。 徐胜环身四顾,立即发现了另外三名偷窥者,其中两道童正蹑手蹑脚的向外离开,察觉自己被通天真人出卖暴露,果断撒腿就跑。 “师祖也忒不讲义气了,竟然出卖我们,正到精彩时刻呢!” “哇哇哇,原来这就是江湖,难怪掌门不许我们下山,果然还是太早了点。” “早什么呀!咱们纯阳观是要出家的,这事跟咱们没关系,也就瞧个热闹。” “说得这般轻巧,你都流鼻血啦!肯定是方才你心有邪念,才会血气翻涌,近水我警告你别靠近我十米内,否则我就向观主告状,说你对我欲行不轨。” “我只是血气旺盛了点,跟邪念有什么关系?还有,你得有自知之明,别随便冤枉人,我眼光没那么差。” …… 第四名偷窥者不仅没有离开,反而主动走了出来,看着方清月道:“你,要抢走他?” 方清月一边运功镇压血气,一边回答道:“我并不想抢走谁,徐大哥也不是谁人能够抢走的,他有他的志向,我有我的使命,我们注定不会停留在某处,只能一路向前。” 小清歪了歪脑袋,直率道:“你说的话我听不懂,不过只要你不抢走他,我们就还是朋友。” “放心吧,我不会这么做的。” 儿女私情对方清月而言,实在过于奢侈,无论性格、志向抑或当今的世道,都不允许她分出太多的精力在上面。 一旁的徐胜暗自松了一口气,天丛云剑再锋利,在这种事情上也做不到一剑破万法,所谓百炼钢不敌绕指柔,有些事他不插手,反倒能和平解决,一旦插手,只会越理越乱,闭嘴才是最好的选择。 何况,这终究是盛世才需要烦恼的幸福问题,正如方清月所言,眼下远没到停下脚步的时候,道阻且长,乱世之中,恋情终究是点缀之物,当不得主菜。 徐胜伸出手指,分别在两人的眉心处点了一下,传入一缕神农拳意,道:“你俩试着参悟一番,只要成功上手,我便以‘醍醐灌顶’助你俩提升,这门拳法的好处超乎想象。” 神农拳法的门槛太高,推广到全天下是妄想,但让身边的人达到入门级别却并非难事,哪怕有谁的武道天赋不足,就是领悟不了拳意,徐胜也可以通过“薪火相传”将自己的领悟传给对方,大幅降低门槛。 只要熟练度达到了1%,就可以通过“醍醐灌顶”强行拔升至入门境界,反正绝大多数人靠自身修行,根本达不到这一水准,也就无所谓断绝未来进步的可能性。 (③④②⑨⑥⑦④⑥⑤) 光是入门级别的神农三拳,就可以提升2500点精元修为,不亚于一次灵格晋升带来的增幅。 徐胜现在越来越庆幸自己选择了“禅师”与“传道者”这两件灵格,或许它们不具备强大破坏力的灵能,在刚晋升那会儿体现不出作用,只能依赖蜕变的独一型,但随着自身实力的提升,他可以通过这两件灵格帮助到身边的同伴,提升团队的实力,其价值反而远胜那些专注个人的灵格。 方清月闭目感受了一番神农拳意,皱眉道:“难怪悬壶仙子会说出那番话,这的确是一门深奥玄妙的武功,上手便是返璞归真的境界,看来想初步领悟这门拳法,得耗费许多时日。” 徐胜道:“你的当务之急还是先适应‘飞将’,领悟拳法不急在一时,小清也是,你眼下最需要做的是休养,别耗费太多的心力在拳法上,若延误了恢复时间,反而本末倒置。” 小清点了点头:“我会注意的。” 送走两人后,徐胜走出悟剑窟,找了一名纯阳观弟子问路,去寻唐徵明。 “看你的脸色,应该是拳法有成,准备出发了。”一见面,唐徵明就道破了徐胜的心思,他也早就习惯自家师弟不能以常识估量的习武速度,“正好,我也待得有些无聊了,纯阳观景色虽好,可气氛实在太安闲了,适合养老,不适合我这种爱凑热闹的性格。” “我的确是打算明天一早便下山,但此番前来,是来与师兄你告别的。” “你打算去灭轮界?” 徐胜承认道:“且不论重塑轮回这等伟大的目标,单论私事,为人子女,岂能对父母之仇无动于衷?” 唐徵明搭着对方的肩膀道:“我也可以同你一起去啊,之前我便说过了,反正没有提前与家中约定时间,早几天晚几天并无差别,权当新婚旅行。” “灭轮界毕竟是异境,凶险难料,而且从几位师太的叙述中便不难得知,那位主宰者泰山府君对外来之人抱有敌意,此去不亚于深入敌营。” “事到如今说这些做什么,刀山火海都一起闯过了,咱俩兄弟间还客气啥,倒不如说,正因为有危险,师兄才必须站出来挺你啊,”唐徵明眉毛一扬,眉飞色舞道,“更何况,好不容易蜕变出了独一型,总得给老子一个耍威风的机会吧。” 徐胜道:“若只有师兄你一人,我自然要拖你一起下水,可不是还有嫂子吗,师兄狠心让她一起踏足险境吗?” 唐徵明闻言一滞,沉默片刻,道:“你嫂子并不是那种自私之人。” “我知道,嫂子是一个明事理,甚至有些江湖侠气的人,但难道就因为她明事理,我们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做出退让?这么做,岂不是欺负好人吗?” “……你说得对,我的确不该倚仗她的贴心忍让就任性妄为,她愿意为我跋山涉水,不远千里去见婆家,我也该多关心她的心情,不能只顾着自己,”唐徵明长叹了一口气,“看来,必须得与师弟你告别了。” “又不是生离死别,师兄不会是想做小女儿姿态吧?”徐胜拍开对方的手,一脸嫌弃的拂了拂肩膀,“再说了,师兄是不是太高估自己的实力了。” “这话我可忍不了!来来来,今夜破个戒,不醉不归,让你瞧瞧师兄真正的实力。” 唐徵明强拉着徐胜去院子里对月饮酒,还让绮梦做了几道拿手好菜。 …… 半个时辰后,醉醺醺的唐徵明拍着徐胜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有了家庭,就有了牵挂,师弟你要吸取师兄的教训啊,单身的男人才是最强的状态。” “师兄的肺腑之言,师弟谨记在心,顺便说一句,嫂子就站在你身后,笑得甚是和蔼可亲。” “啊!?” 第二百五十九章 仇人相见 玉京山的山脚下,一行人整装待发,各朝东西。 唐徵明拱手道:“什么青山不改之类的话就不说了,有需要就托人送个口信,保证千里即达。” 徐胜叹气道:“虽然这话的确很有义气,但别整得好像没你就不行了一样,你还是多关心嫂子,想一想怎么说服家人吧。” “哈,有实力傍身,说话也硬气,无论是为亲情,还是为利益,都是他们应该向我做出退让,否则只能枪下分个高低了。” 唐家实力最强者也不过五品,唐徵明自从晋升六品独一型后尚未发过利市,手痒难耐,正值踌躇满志的状态,如何会惧。 再者,到底是自家人,顶多点到为止,哪里会动真格,除非唐家主事者脑子进水,否则不可能为了区区婚姻之事,跟一名三十岁就晋升六品独一型,前途无量的家族后辈生隙。 故此,唐徵明对此行信心满满,压根不觉得会生出什么风波。 这时,换上一身纯阳观弟子道袍的庄喆上前小声道:“唐兄,临别之际赠你一言,我昨日替你算了一卦,乃是风天小畜,待机之象,千万慎重。” 唐徵明不耐道:“说人话。” 庄喆无奈地解释道:“此卦本是警示之意,意为说媒固然是正道,但很容易因为交涉失和而破裂,故而必须自行提亲,不要委托他人,放在你身上,也就意味着你的家族很可能给你安排了婚约,而你对此并不知情。” 唐徵明闻言一愣,继而不悦道:“看来我是被小瞧了,他们认定我不会有出息,所以便随意插手的我的婚事,之前明明寄过家信,说过我早就晋升七品了,竟然还这般擅作主张……罢了,终究只是件小事,到时候我拒绝了便是,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具体也得看人,我可不是任他们摆弄的普通族人。” 徐胜耳尖,听得两人谈话,面带异样地走过来提醒道:“师兄,拒绝婚约时可千万要照顾女方的面子,别只顾着跟族中长老吵架,万一婚约者喊出类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话,一定要果断赔礼道歉,态度要诚恳,别怕丢面子,反正要丢也是丢家族的颜面,与你无关。” 唐徵明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这番话的道理终归没有错,便道:“放心吧,是家族不经过我的同意,擅作主张,此事当然不能怪在女方头上,我心中自有分寸——如果真有婚约的话。” 言下之意,对庄喆初学乍练的卜筮水准不大信任。 庄喆是个好脾气的,哈哈一笑,倒也没有争辩,反正到时候就知晓他的本领是真是假了。 与同伴一一告别后,唐徵明骑着英招马,带着媳妇一同上路。 随后,徐胜也同通玄、通天两位前辈告别。 “对不住,受侠僧偌大的恩情,一路上却未能帮上什么忙。”庄喆一脸惭愧道。 “哈,徐某倒是觉得你一路上帮的忙够多了,不过你若心中有欠,难以释怀,不妨在学有所成后再来报答,届时徐某必然倒屣相迎。” 无定忽然开口道:“师弟不必介怀,你欠的恩情我替你还。” 他牵出一匹马,走到徐胜面前,道:“贫道喜动不喜静,山上住得烦闷,还望侠僧收留。” 徐胜转头去看通天真人,通天真人满不在乎道:“我这徒弟与我年轻时一般,都是闲不住的命,就让他跟着你吧,‘剑仙’灵格本就需要通过斩妖除魔来演绎,你也無須照顧他,讓他多吃些苦頭也是件好事。” “哈,晚辈知晓了。” 徐胜会意,接着看向尚善美。 “属下自然是要跟着主君,何况属下这辈子还从来不曾去过异境,‘灭轮界’一听就极为有趣,”尚善美摇着扇子,一副预料之中的表情道,“果然,跟着主君你就能体验到新奇之事,毕竟奇异总是互相吸引的。” 徐胜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与之前相比,同行者中少了唐徵明、绮梦与庄喆,多了尚善美与无定,小清由于神魂进入虚弱期,失去了一半的战力,可方清月晋升“飞将”,吸纳了一部分鲤龙的力量,实力相比过去有了质的飞跃,最后他自己因为修行《神农三拳》,精元修为狂涨,可同时受到虺冥血咒的影响,功体最多发挥八成。 一进一出,整体实力真不好说是提升了还是下降了。 此外,他将寻找幻虚草一事委托给了黑虎商会,虽说也可以拜托纯阳观,但委托黑虎商会只需用钱作交易,拜托纯阳观却要欠下人情,自然是前者更合他的心意。 见人员已齐,徐胜对静尘等人道:“让诸位师太久等了,我们出发吧。” 静因如同溺爱孩子的长辈,贴心道:“其实离行前庵主并未定下日期,什么时候回去都可以,你若觉得身体尚未恢复,不妨在纯阳观多休养几日。” 静尘拉了她袖子一下,接话道:“庵主的确并未定下日期,但我们出来的时间太长了,谁也不知道灭轮界现在的状况如何,鬼帝一直派它的手下扫荡本派势力,我们须赶紧回去。” 说着,她从袖子里拿出一根杨柳枝,沾了沾旁边树叶上的露水,往众人身上都洒了一些,并解释道:“此物不仅能消除气息,还能搅乱灵机,令旁人无法占算。” 众人没有闪躲,等身上全都沾了露水后,纷纷上马,扬鞭启程。 …… 两日后,徐胜一行人来到了九华寺所在的定州,并在静尘几位师太的指引下,来到了定州有名的飞马大峡谷。 此处人迹罕至,两岸高山直冲云天,就如一把把竖直的利剑,将苍穹分割成两半,众人沿着谷间河流而上,地势蜿蜒曲折,偏偏两边皆为万仞绝壁,无路可行。 普通的马都被扔在峡谷的入口处,唯有英招马可以跟上众人,但也只是被牵着,没有人骑在马背上,毕竟有些路又湿又滑又陡峭,不懂轻功之人根本寸步难行,英招马自身也走得非常吃力,人若骑在上面,随时可能被摔下去。 “真亏贵派能在这种地方找到虚空裂缝,”无定站在一股崖壁突出的巨石上,眺望四周景象,啧啧称奇,“正常而言,就算给贫道一张地图,并在上面标出具体的位置,贫道只怕也难以找到。” 静尘道:“一切皆是机缘巧合,不休方丈外出云游时,瞧见一头六翅蜈蚣正在屠杀村民,于是出手降妖,一番恶战后,六翅蜈蚣落败而逃,最后还是在此处飞马峡谷被方丈截住,完纳了劫数,灭轮界的虚空裂缝便是由于受到极招余劲的冲击而显现。” 解释的同时,她找到一处山壁,拨开密集遮掩的常春藤,显露出一个仅能供人侧身进入的豁口。 “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保护虚空裂缝,我们没有将豁口扩大,也请诸位控制力量,莫要破坏了山壁,留下痕迹。” 徐胜等人依言照做,跟着师太们侧身进入豁口,横向往里面走了数步,空间稍微扩大了一些,至少可以正面直走。 唯独方清月在穿过豁口时稍稍卡了一下,不得不用力吸气,方才顺利通过。 由于在场的男性都已知悉她的性别,雌雄玉已无意义,方清月便懒得在外表上掩饰,卸去了一直觉得不怎么舒服的裹胸布,如此一来,她的胸肌就较往日要浮夸许多。 瞧见这一幕的小清低头看了看,顿时备受打击,嘴里不停喃喃着“输了”“差距太大了”“以后得认真挑选灵格”之类的话。 在山壁的夹缝走了三分钟的路,最前方的静尘停下脚步,道:“不用再往前,灭轮界的虚空裂缝就在此处。” 说话的同时,她拿出一枚地藏菩萨的玉像,旁边的一名师太则拿出一枚玉制莲花台,两块玉合在一处,霎时一股灵能波动扩散开来,仿佛将一层隐形的纱罩揭开,原本被隐匿的虚空裂缝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 “尽快进入,虚空裂缝只能在现世维持十息,时间一久,容易为人察觉。” 几名师太皆是匆匆跨过虚空裂缝,徐胜等人对视一眼,皆提高警惕,紧随其后。 穿过裂缝后,众人只觉眼前一灰,亮度骤减,虽说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就如同太阳刚刚下山时的傍晚一般。 徐胜抬头仰望,只见天空灰蒙蒙的一片,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星,也没有云,也不知道维持视线的光芒从何而来。 “这里就是灭轮界么,看起来的确够阴间……这里的灵气没有受到污染!” 无定稍作感应,顿时面露惊喜,他下意识的尝试吸收,可旋即便皱起眉头:“不行,灵气虽然没有被污染,却有一股幽冥的气息,吸收之前,还得先将其转化提炼。” 静因道:“生活在此处的生灵本质上就是鬼类,幽冥之气自然更适合他们生存,倘若你们中有谁修炼了冥属灵格,便能在此地如鱼得水,或者修炼过冥属内功,便能直接吸收灵气,且有事半功倍之效。” 可惜徐胜等人都没有修炼过相关的灵格或功法,也就小清曾经晋升的灵格“濡女·清姬”勉强与之搭边。 静因本来还想接着给众人介绍灭轮界,静尘忽然道:“不好,那是本派的急求印记!” 得到提醒,徐胜凝目看去,果然发现远处天际有一颗发光的星星,等到凝聚真气于双目,便可看清那是一个火焰状的光印。 “西南方二十五里,是阎浮村,肯定被鬼帝的鹰犬给发现了,我们得赶紧去救他们!” 静尘转头看向徐胜等人,双手合十请求道:“请诸位助我等一臂之力。” “义不容辞!” 救人如救火,加上距离有些远,徐胜全力疾驰,很快超越了师太们,他没有动用内功,仅凭肉身力量,速度便已突破音障。 紧随其后的是方清月,她催动灵能“人骑合一”,将自身的力量与英招马叠加在一起,宛若离弦之箭向前冲刺。 片刻后,徐胜抵达了求援之地,只见一片火光之中,喊杀声与惨叫声此起彼伏,数百名鬼差正手持兵器屠杀着几无反抗之力的村民,入目所见,尸体遍地,血流成河。 “本来还想着,不能听信九华寺师太们的一面之词,虽然她们没有撒谎,但也可能只说了对自己有利的真相,如今看来,倒是我想得太多了。” 徐胜身影倏动,抓住一柄砍向抱着孩子的妇女的钢刀,反手一拳击出,凶猛拳劲隔空将尚未反应过来的鬼差爆头,随后不等周围之人发出惊呼,他十指一张,梵天轮指激射而出,将附近的鬼差尽数射杀,无一幸存。 劫后余生的妇女看着徐胜的板寸头,满怀期盼地问道:“你、你是九华寺的僧人?” “我是他们请来的帮手。” 徐胜足尖一点,身形消失在原地,朝着完全沉迷于屠杀村民中,浑然不知大难临头的鬼差们杀去。 …… “老实交待,那个与现世相连的虚空缝隙在哪里?俺知道它就在附近,你不想临死前吃苦头就赶紧说!” 一名生得牛高马大、虎背熊腰的头陀厉声质问,其一身光滑的腱子肉宛若铜浇铁铸,头上戴着一圈铁界箍,双目透着阴狠,如鹰瞵鹗视。 被俘虏的是一名年轻女尼,半身缁衣被撕烂,露出了满是血污的胴体,她只是怔怔地看着地上同门残缺的尸体,对头陀的质问声毫无反应。 “不回答是吧,看来还是俺太仁慈了。” 头陀狞笑着伸手抓住女尼的肩膀,一用力,便将肩胛骨捏得粉碎。 女尼发出一声惨叫,瘫软在地,哀鸣连连,但除此之外,仍是一句话都不说。 “没看出来啊,竟然是个硬骨头,但你似乎忘了一件事,哪怕已经出家,你也是个女人。” 头陀一边解着系腰绳,一边不怀好意地贱笑道:“听说‘佛子’是由两界之人孕育而出,俺便给你一个当佛母的机会。” 女尼眼露绝望之色,可即便如此,她仍是紧咬着牙关,没有说话。 就在头陀裤子落地之时,一名鬼差仓惶跑了进来,大声疾呼:“头儿,大事不妙,来一个狠角色,好多兄弟都……” 话未说完,一根横梁飞冲而至,直接将他的身体撞得对折,眼珠子都蹦了出来。 徐胜紧跟而至,开口道:“总算找到了,你就是他们的头领?” 头陀本来被吓得一跳,看到来人后,先是震惊,继而狂喜:“空想,原来你也已经死了!哈哈哈,跟俺想得一样,你这种不守规矩又爱管闲事的人怎么可能活得长久,最后肯定会死于非命!” 徐胜闻言,疑惑地打量对方,从记忆中寻找对应的形象,试探的问道:“你是……戒德?” “没错!正是洒家!” 头陀一脚将女尼踢开,懒得重新穿裤子,生死仇人就在面前,什么女人,什么仪态,根本不值一提。 “自从俺在这灭轮界重生之后,便日思夜想,期待着这一天,为此俺不惜向佛祖恳求,求他把你送到我面前,而俺日夜勤修苦练,拼命地往上爬,不知受了多少磨难,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向你复仇!” 戒德大吼一声,身体陡然膨胀,煞气爆发,转眼变成了身高五丈,人首蛇身,八目六臂的丑陋怪物。 “看到了吗?这就是俺呕血苦练的成果,只用了区区两年,俺就比以前强大了十倍!俺要将当初你施加给俺的痛苦与屈辱,百倍的还给你!” 第二百六十章 不堪一击 “变强了十倍?看来这两年你不怎么用功啊,居然只进步了这么点,平日一定没少偷懒吧,武学之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还需更加努力。” 徐胜看着对方颇具威慑力的体型,神色平静道。 “大言不惭!” 戒德本以为能看到徐胜瑟瑟发抖的恐惧模样,再不济也该是如临大敌的震惊与凝重,不曾想对方竟是浑然没将他放心上,宛若对付寻常蟊贼,甚至过了一会才能想起他的名字,这并非故意小觑,而是真的没将他记在心上。 霎时间,宛若时空倒流,生前最后一战的记忆浮现脑海,那一次,对方也是一样的漫不经心,自顾自地拿出一张状纸,宣读完他的罪行后便将他格杀当场,完全不在乎的他反应,就好像在处置一头待宰的猪羊。 遇见生死仇敌,大仇将报的惊喜,立即化作无边的恨火。 “你可知你最令洒家反感的是什么吗?俺不恨你杀俺,技不如人,死而无怨,但你那种自以为清高正义,自以为卓然不群,自以为天下都该依照你的心意而改变的姿态,才最是令俺厌恶,你以为你是谁啊!” 戒德怒吼一声,半身前倾,作势将扑,却是声东击西之招,一道阴影自他脚下悄无声息地匍匐而出,靠近后猛地从地面扑出,正中徐胜,旋即便化作无边的恐惧幻象,震慑心灵。 见奇袭之招得手,戒德没有丝毫喘息,狂暴阴气在他六只手臂的掌心汇聚,凝结成六把兵器,刀、戟、枪、钩、叉、狼牙棒,同时发动攻击,而且运用的皆是截然不同的武功,或快或慢,或刚或柔,相互间竟而产生配合,宛若六人合击。 “今时今地,便要叫你这鸟人知晓洒家的……” 话音戛然而止,只见眼前之人身形一晃,戒德的意识立即断片,就像一卷胶带被胡乱剪去了中间转承的镜头。 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倒在了坍塌的房屋废墟中,视线朝上,仰面看着昏暗的天空,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戒德试图回忆方才的交手过程,但什么都想不起来,好像交手了千百招,又好像一瞬间就分出了胜负,他试着起身,却发现自己的下半身已然消失不见,倒是前方沿路铺洒了一地的鲜血碎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 “哟,还活着呢,生命力挺顽强的,这就是你修行的成果吗?” 徐胜将两具魁梧的尸体扔了过来,戒德艰难的撇头看去,发现是自己最仰仗的左膀右臂,一者的灵格是散殃鬼王,一者的灵格是飞天僵尸,但两人的死因相同,皆是胸膛向后塌陷,被开了一个大洞,从伤口痕迹来看,应该是正面遭到了一拳重击,身体承受不住,连带着胸骨与内脏一起向后爆溅飞出。 “为、为什么,俺日夜修炼,吃了那么多的苦头……每次忍受不住时,便靠着对你的仇恨才坚持下来,竟然还不是你的对手?” 戒德如何还不明白,自己不仅没能超越对方,甚至反被越来越甩下,难以望其项背。 “临死前说这些话,是想让我夸夸你吗?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以后剪除恶人,须得保证令其形神俱灭,免得你们这群渣滓死后还要继续为恶。” 对这种死后还要为恶的家伙,徐胜连半点同情心都欠奉,死不瞑目才是对方最好的下场。 “回、回答俺!”戒德不甘心道。 “因为你我背负的东西不一样,下次投胎记得做个……好吧,你没下次了。” 不管对方能否接受这一答案,徐胜举掌一盖,隔空掌劲击爆对方的头颅。 尽管不清楚魂体有没有要害的概念,但攻击头部总归无错,除非对方晋升了灵格“刑天”。 这时,方清月骑马奔了过来,她一手持弓,一手持矛,矛尖正连路滴着血,报告道:“所有鬼差打扮的士卒皆被击毙,试图逃跑的家伙也被我射杀,但不清楚有没有装死的漏网之鱼,毕竟他们的体质跟我们有些微的不同。” “等几位师太追上后,让她们确认吧,跟泰山府君作对了这么久,肯定有相应的搜查方法,你先帮那位幸存的比丘尼穿下衣服吧。” “嗯。” 过了一会,静尘等人追了上来,看到村庄内满地的尸体,或是面现愤怒,或是眼露悲伤,得知徐胜已将敌人尽数击杀,这才舒展开来,连连致谢。 接着,她们一边指挥村民收拾尸体,一边简单做了一场超度法会。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尔时十方无量世界,不可说不可说一切诸佛及大菩萨摩诃萨,皆来集会。赞叹释迦牟尼佛,能于五浊恶世,现不可思议大智慧神通之力,调伏刚强众生,知苦乐法,各遣侍者,问讯世尊……” 随着静尘等三位师太念起《地藏本愿经》,村民的尸体尽数化作浓郁的幽冥之气,消散在空气中。 不过,消失的只有堆积起来的尸体,那些地面上的鲜血和碎肉并未跟着尸体一起消失。 方清月看着这一幕,感叹道:“之前我还觉得灭轮界的人与阳世之人并无差异,他们会受伤、会流血,被射中了要害一样毙命,可现在看来,他们果然是魂魄之体,一旦死去,便等同魂飞魄散。” 没有参与法事的静因闻言,开口道:“此方天地充斥的幽冥之气便是由此而来,灭轮界的百姓认为,尸体若能化作幽气回归天地,便能与天地同在,被生灵吸收后也能与之共生,乃是最好的下葬仪式,反之尸体若被灾兽啃食,则会被困在灾兽体内,遭受无尽的磨难,乃是最凄惨的结局。 “灭轮界的尸体不会自然化气,必须经由类似超度的仪轨才能消失,在过去,之类法事一直为鬼府掌控,百姓须花大钱请那些鬼士操办,而本派之所以能迅速得到灭轮界百姓的认可,便在于免费为他们举办超度法事。” 徐胜微微颔首,其实他心中觉得两种下葬仪式并无差别,只是受风俗习惯的影响,就好像在阳世,有些地方的百姓觉得要尽可能保证尸体的完整才是对死者的尊重,而有些地方的百姓却认为应该将尸体切块喂食禽鸟野兽,这样做才符合自然的循环。 若从这点出发,灭轮界会有现在的下葬习俗,源头其实是作为统治阶级的鬼府想从百姓身上榨钱,作为一项被垄断的技术,他们压根不担心百姓会不掏钱,故而只需大肆吹嘘超度的神圣性即可。 那时候的统治者们恐怕也没想到,未来会跑出一群和尚跟他们抢生意,而且一上来就高举免费的大旗,他们苦心经营养成的民风习俗,反成了对方收拢人心的手段,可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当然,这一切的推理都基于“超度无用论”,说不定两种下葬方式真的有所不同,比如前者可以重新进入轮回,后者却不得超生,徐胜无心探究其中真相。 但不管如何,灭轮界的百姓显然是真心相信这一套,因此他们将那些鬼差的尸体收集起来,放在推车上,准备扔到野外,让那些灾兽啃食。 静尘等人也没有站出来劝对方“冤冤相报何时了”“放下仇恨”“死者为大”“以德报怨”之类的话,不赞同也不反对,持默许的态度。 这时,那名被救下的年轻女尼走过来,双手合十向徐胜致谢:“贫尼了晴,多谢少侠出手相救。” 徐胜道:“不必客气,徐某亦是释门弟子,法号空想。” “空想……”了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旋即讶然,“啊,你就是莲花寺的侠僧空想!难怪具有如此神通,一拳便将那娜迦头陀重创,而且跟传闻中一般嫉恶如仇。” “过奖了,你的伤势如何?” “静尘师叔已用灵能替我治疗,外伤已经痊愈,内伤亦无大碍,本门的灵格尤其擅长治疗,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有希望救回来,可惜了两位师姐……” 想起两名牺牲的师姐,了晴不由得面露哀恸之色。 静因见状,忙转移话题道:“了晴你知道吗,侠僧其实跟本派也有渊源,你不妨猜一猜?” “啊?” 了晴疑惑的眨了眨大眼睛,视线转移到徐胜的头顶,恍然道:“侠僧是在家弟子,可以娶妻,莫非他同本门的某位女弟子定亲了?” 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令静因也为之发懵,好一会才道:“定哪门子的亲,你可真能想啊。” 了晴立即意识到自己猜测了,微红着脸道:“明、明明是师叔你叫我猜的。” “那你也不能瞎猜啊!”静因旋即做恍然状,“了晴你也是带发修行的在家弟子,莫非受了英雄救美之恩,想以身相许?” 了晴一张脸涨得通红,如同熟透的苹果,忙道:“才、才没有这种事,师叔只会戏弄人,我不跟你说了。”说完便逃也似的离开。 静因窃笑两声,忽然注意到徐胜的目光,立即咳嗽两声,板起脸道:“其实,我平日挺嚴肅的,很少會捉弄晚輩,方才是为了安慰她才故意这么说的。” “能理解。” 这时候揭穿也太不知趣了,徐胜还没有耿直到这种地步。 不过,如今侠僧的名头可不比以往,过去那些世家设计对付徐胜的时候,都不清楚他修行过什么灵格,掌握哪些灵能,而现在即便是茶楼中的说书先生,都能说出侠僧修炼过哪四件灵格,以及每件灵格拥有什么样的能力,其中鉴谎灵能无疑是最为有名的。 静因很快也想到了这一点,一时有些窘迫,但也只能故作不察,道:“本派主奉地藏王菩萨,故而视死亡为另一种重生,并不提倡共悲,即便在葬礼上也只是肃容以对。” 徐胜点了点头,身为佛门弟子,他对九华寺视生死如常事的作风亦有耳闻,甚至早些年间,有弟子念经入痴,以“亲身聆听地藏教诲”为由而自杀,为此,九华寺不得不抬高观世音菩萨的地位,奉为次座,并修改了教义,这才阻止了门内渐渐增生的歪风邪气。 如今的九华寺认为,观音主生,地藏主死,执着于生,是未能勘破我执,为七情六欲所迷,执着于死,则是走上了邪道,与地藏大愿背道而驰,唯有视生死如常事,不偏不倚,勘破恐惧,方为真正的觉悟。 “对了,有一事我忘了说,这批鬼差之所以要屠杀本村村民,是因为他们得到了情报,知晓虚空裂缝的位置就在附近,故而想要通过拷问附近的百姓,找到更为准确的位置,贵派最好早做防备。”徐胜提醒道。 静因道:“放心吧,这是本门放出的假情报,阳世那边的虚空裂缝的位置无法转移,但灭轮界这边的位置是可以改变的,只是没想到鬼府行事竟然这般残忍,视百姓如家禽,不惜以屠杀来逼问,行事之狠绝,更胜匪盗。” 徐胜又问道:“接下来,我们要前往何处?” 做完法事的静尘走了过来,道:“此地不能久留,我带你们去本派在灭轮界的总舵,见一见方丈或者庵主。” 原本,她们的任务就奉水月庵主的指示,将轮回巫女带回灭轮界,徐胜反倒是额外的添头。 方清月问道:“那这些村民呢?虽说我们已将所有鬼差诛杀,但鬼府既然发现了此地,又痛失了一批手下,必然倍加重视,等到察觉异样,下一次就会派出更多更强的人马来调查,届时这批村民只怕逃不了横祸。” 静尘道:“此时贫尼亦有考量,就带着他们一起离开吧,在总舵附近寻一处村庄将他们安置,反正村民人数不多。” 众人皆无异议,很快便召集齐所有的村民,告知了他们集体迁移的决定,而且并不强迫,谁想留下来或者有投奔的亲戚,皆可自便。 村民并不是傻子,加上熟知鬼府的蛮横作风,哪里还敢留下来,至于投奔亲戚,跟带祸上门有什么区别,纷纷点头同意。 就在村民们收拾好行李,整装同行之时,尚善美忽然拦住徐胜,道:“主君,你认为一切只是巧合吗?” (斋主:感谢偶尔路过的酱油瓶、博士挣扎中、胆小的指挥官、卷个大白兔奶糖、书客97861426945、书客79831716322等读者在上个月的打赏支持) 第二百六十一章 叛徒 徐胜听到提醒,以灵能“以心印心”沟通,问道:“你的意思是,一切皆是那位庵主的安排,试图引导方清月?正如之前泄露孟婆魂器的消息一般,表面看并无强迫,一切皆是方清月的自愿,实则限定了选择,引导她走向自己期许的未来。” “看来主君心中早有怀疑,属下见你与那位静因师太相谈甚欢,还以为你真的相信对方,原来只是虚与委蛇,真是人不可貌相,连属下都被你骗过去了……不,或许正因为是主君这般以侠义豪气闻名之人,才更容易取信于人。” 尚善美笑得甚为奸诈。 “你以为人人都同你一般,拿个‘崇尚真善美’的名字误导别人产生先入为主的印象吗?” “哎呀,这可真是冤枉啊,属下只是出于谐音才取了这么一个名字,身为人主当有包容之心,焉能无凭无据就冤枉手下呢?” “有道理,不过‘只是出于谐音’和‘只出于谐音’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你现在说一句‘自己从未有过用名字误导别人的想法’,我看看你是否撒谎,还你一个清白。” “哈,咱们还是说回正事吧,何必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身为人主当胸襟广阔,不该斤斤计较,揪着下属的一点小错误不放。” “这人主当的可真够难的,”徐胜摇了摇头,“我相信静因并不代表我相信九华寺,两者并不等同,静因既代表不了那位水月庵主,也代表不了九华寺,或者正是由于静因心思单纯,水月庵主才派她来取信于人,自从晋升‘禅师’的那一刻起,我便明白了真话与真相的差异。” “既然主君心中有数,属下便不赘言了,不过,很可惜的是,属下所说的巧合非是指九华寺,而是指鬼府。” “哦,何意?” 尚善美侃侃而谈:“他们做的太粗暴了,想要确认虚空裂缝的准确位置,比起派手下屠杀村民,更好的方法是派人暗中打探,或者想办法收买村长之类的掌权者,当然,若能有逼问情报、搜索记忆之类的灵能自然是最好,而这般大张旗鼓的行事,简直是在提醒九华寺‘我们已经发现了你们的秘密,你们赶紧逃跑吧’,生怕对方不知道。 “此外,九华寺可以改变虚空裂缝在灭轮界的位置一事,只要有心,并不难推理得知,比如发现大量九华寺弟子几次进出两界的地点都不同,有脑子的人,很快就能得出答案。 “综上所述,要么鬼府的掌权者是个傻子,或者完全不将九华寺放在心上,故而懒得做精细活,要么鬼府中的决策者被九华寺收买,故意给出这种打草惊蛇,旨在通风报信的主意,要么就是对方另有目的。” 徐胜懒得猜谜,直接问道:“什么目的?” “比起寻找虚空裂缝的位置,找到九华寺的总舵不是更有价值?若能铲除总舵,便能一劳永逸,彻底断绝后患,虚空裂缝的位置也就变得无足轻重。” “你是说,鬼府是故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为的就是让我们救下这些村民?他们得知虚空裂缝就在附近,于是便针对附近的村庄下手,好方便我们及时救援。” “属下不敢保证一定如此,毕竟力量与智慧并不等同,上位者干蠢事的例子太多了,但身为出谋划策之人,凡事都该从最坏的角度思考,反正猜错了只是虚惊一场,若是猜对了……” 尚善美没有说下去,徐胜已然会意,当即找上静尘,将尚善美的怀疑道出。 “贫尼明白了,侠僧是担心这批村民中有鬼府的奸细,为的便是顺藤摸瓜,找出本派总舵的位置。” 静尘沉思片刻,吐气道:“虽说贫尼不认为鬼府能算计到这一步,但谨慎一些总归不是坏事,只是吾等并无读心之法,难以确认奸细的身份,一切还得麻烦侠僧鉴定谎言,需要让这些村民一个个上来接受询问吗?” “不用这么麻烦。” 徐胜来到村民的面前,用力拍掌吸引众人的目光,接着催动灵能“有问必答”,开口问道:“你们中有谁想要对九华寺不利?” 他没有问“有谁被鬼府收买”,因为对方有可能就是鬼府的人,那便不存在收买一事,同理,也不能问“有谁想出卖九华寺”。 在灵能影响下,所有人的嘴巴都不受控制地开口说话。 “我没有。” “我没有。” “我没有。” …… “我有。” 在一众“我没有”的声音中,这句“我有”显得格外刺耳,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出言之人,看清对方的长相后,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诧之色,而静尘更是出离的愤怒。 “静慧!竟然是你做了叛徒!” 开口之人竟是同行的其中一名师太,她慌张道:“我剛才只是想跟大家開個……” 她下意识地要替自己辩解,可目光一瞥见徐胜,身形一晃,顿时明白无论她说什么都毫无意义,不由得脸色发白。 作为元凶的尚善美不禁失笑道:“看来一切真的只是巧合,是我多虑了,鬼府的掌权者就是一个粗野蛮横之人,根本没想那么多,毕竟对方能够策反九华寺的弟子,那又何必多此一举,让奸细混入村民中来传递消息。” 静尘没有理会这番嘲讽,她死死盯着静慧,质问道:“为什么?师门不曾亏待于你,你所修炼的武功、灵格皆是师门所赐,为何要做忘恩负义的叛徒?鬼府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静慧经过最初的震惊后,接受了身份被揭穿的事实,闭目道:“我无话可说,你们动手吧。” “你当我不敢吗?” 静尘怒喝一声,外泄的真气震裂了附近的地面,双目赤红道:“别以为我只会杀死你的肉身,放过你的魂魄,与其让你死后继续当鬼府的走狗,我宁可在此地教你形神俱灭!” 静慧闻言,面露一丝恐惧,可很快又恢复平静道:“没有用的,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一切的挣扎都毫无价值……我背叛师门,无颜苟活于世,你动手吧,形神俱灭也没关系,这是我该有的下场。” 见对方这般毫无反抗的坦然受死,甚至完全不替自己辩解,静尘一时迟疑,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我做了四十多年的师姐妹,你的为人我十分清楚,绝不会为利益背叛师门,到底有什么内情,你说出来,我会替你向庵主求情的。” 其余几名师太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纷纷出言相劝。 “静慧师妹一向忠厚老实,勤勤恳恳,无论被师门安排何种任务,从无怨言,我不信你会背叛师门,肯定有什么苦衷。” “是啊,比起我自己,我更相信静慧师姐,是不是鬼府抓了本派的弟子,逼你给他们当奸细?” “别相信敌人的谎言,他们做出的任何保证,都不值得相信。” “你有什么难处,大家一起替你解决。” 然而,无论同门如何劝说,静慧只是摇头不言,静尘等人愈发确信她另有苦衷,可偏偏不开口,一时难以理解,甚至生出责备之心,觉得对方不相信自己。 就在人心浮躁之时,徐胜开口道:“诸位师太请冷静,静慧师太很可能被敌人下了某种诅咒,比如一旦泄露相关的消息,就会当场毙命。” 静尘等人一愣,不由得面面相觑,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静尘忍不住问道:“是这样的吗?是的话,你也不用回答,点点头就行。” 静慧仍是没有反应。 静尘探寻着问:“难道说,点头也会触发诅咒?只要是与苦衷相关之事,不能做出任何表态?” 看着对方哀求的目光,静慧终是心有不忍,缓缓地点了点头。 众师太见状,顿时眼露喜色,尽管这一真相并不能改变对方背叛的事实,但至少证明自己没有看错人,对方确实遭到了胁迫。 她们正打算接着用这种方法一点一点的问出真相,尚善美开口道:“诸位师太,还是让拙者来询问吧,你们与这位静慧师太同门多年,感情深厚,不免关心则乱,反倒不如拙者能以局外人的身份看得清楚。” 其实是他综合方才的对话,认定这几位师太大愚若智,根本抓不住重点,接着问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还不如由他来。 徐胜帮腔道:“这位尚兄的确多谋善断,其智慧在徐某认识的人中亦是数一数二。” 尚善美摇着扇子道:“哈,多谢主君夸赞,拙者必当竭力不负所望。” 静尘等人犹豫了一会,不知是相信徐胜的保证,还是觉得自己真的会关心则乱,最终选择了同意。 尚善美上前道:“这位师太,可是鬼府用了什么东西威胁你,逼你为他们卖命?” 静慧长叹一声,道:“没有用的,知道真相也好,不知道真相也罢,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尚善美并未因这番拒绝而气馁,反而眼睛一亮,道:“看来不是遭到威胁,而是被告知了未来,从而心生绝望,是预言之类的手段吗?” 静慧没想到对方单凭这么一句话就能接近真相,稍稍诧异的瞥了一眼,先是摇了摇头,接着又在迟疑中点了点头。 “先摇头后点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静尘等人急得都想抓耳挠腮了,静因忽然想到一种方法,忙问道:“你能不能将发生过的事情写在纸上告诉我们?” 其余人皆是眼睛一亮,议论纷纷。 “对啊,还有这种方法,这样就不需要开口说话了。” “谁有纸和笔?” “没人会随身带着纸笔,不过可以运转劲气直接在地上写字。” 然而,面对众人的提议,静慧只是摇头,没有任何行动。 “静慧师太中的诅咒,应该是不能主动以任何方式透露消息,并非单纯的禁言,诸位师太还是保持安静,一切交给我来询问吧。” 尚善美温言劝告的同时,心中不由鄙夷,这么简单的方式他怎么可能想不到,只不过一开始就通过观察静慧的神情给否决掉了,何况敌人也不可能留下这么大的破绽,不能口述却能手写,这跟没有下诅咒有什么区别? 有一群没脑子还非要插嘴的队友真是头疼,就不能学一学他的主君,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处理吗? 压下心中腹诽,尚善美脸上笑眯眯的不动声色,接着分析道:“贵派的水月庵主同样精通未来预言之术,正常而言,静慧师太不可能被鬼府用相同的手段所蒙骗,哪怕对方的预言之法更为准确,境界更高明,但这种水准上的差异,并不足以让静慧师太完全认命,故而对方应该是用了别的手段,却达到了相同的效果,所以静慧师太才会先摇头后点头。” 静慧再一次流露出讶异之色,然后坚定的点了点头。 “鬼府之人若真能完全预知未来,那他们便该提醒你今日会被揭穿身份,而从你之前的反应来看,似乎对此事并无准备,由此可见,要么是鬼府不能全知未来,要么他们故意对你隐瞒了真相。” 尚善美停顿了一会,留给对方消化的时间,接着问道:“接受了这一点,你仍选择相信他们告诉你的事情?” 静慧稍稍迟疑了一下,可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静尘等人见状,不得不承认,侠僧的这名下属的确在情报分析上有一手,说不定晋升过“提刑官”“判官”“牢头”之类的灵格。 “师妹你糊涂啊!为何要相信敌人的手段呢?就算对方预言之事都发生了,那也不过是刻意告知你变数较小之事,并隐瞒变数较大之事,从而让你以为他无所不知。” 静尘还是忍不住的说了一句,毕竟她对这类手段实在太清楚了。 但这一回她依旧猜错了,静慧摇头以对。 几名师太无奈,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尚善美,希望能问出真相。 然而,只见尚善美将双手一摊,道:“抱歉,要让诸位失望了,拙者不懂卜筮之法,没法无中生有,以目前的情报只能猜测到这种程度,我建议先将静慧师太押解,交给贵派的方丈或庵主处置,说不定他们能解开诅咒,到时候一问便知,胜过我等在此处瞎猜。” 师太们闻言,对视一眼,也觉得这样的方法最好,知道静慧另有苦衷就够了,她们并不想染上同门姐妹的鲜血。 蓦地,徐胜开口问道:“静慧师太知晓的未来中,方清月选择晋升成‘飞将’了吗?” 第二百六十二章 危急 静慧看了一眼旁边的方清月,摇了摇头。 静尘大喜道:“既然对方连‘轮回巫女’之事都预言不准,可见他们的手段必然藏有欺骗,根本不值得相信。” 令她遗憾的是,静慧没有给出反应,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 徐胜又问道:“静慧师太知晓的未来中,方清月选择晋升成‘巫山神女’了吗?” 静慧先是点头,继而又摇头。 众人见状,大感苦恼,这到底又是什么意思呢? 单凭一个点头和摇头能够透露的消息是在太有限了,如果只是推理出某个人或物并不难,只要不断给出条件,缩小范围,早晚能圈定目标,可要推理出某件事情就很困难了,尤其这件事本身看起来似乎颇为复杂。 这时,尚善美忽然笑道:“我明白了,静慧师太看见的不只是一个未来,而是许多个未来,这些未来中方姑娘有时选择晋升‘巫山神女’,有时则选择了其它的灵格。” 静慧迟疑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尚善美没有放过这细微的神情变化,分析道:“可是这么一来,便能证明鬼府的预知能力并不万全,稍微了解过卜筮之道的人都知晓,未来是可以改变的,只要你施加的‘变力’足够强大,而且时间跨度越长,变数越大,反之则越难。 “譬如千里之外,有一只麻雀将在十息后丧生飞隼之口,我即便知晓了这一点,也无能改变,因为我不具备千里挪移的‘变力’,此乃既定之未来,可灭轮界之事显然不属于此列,时间太长,变数太多。 “从常理推断,鬼府应该是试图推算出所有未来的可能性,并进行了筛选,只留下通往同一结果的未来,然后将这些未来告知静慧师太,令其误以为结果早已注定,无论如何努力都不可能改变。 “可若是依此推论,便出来一个矛盾,静慧师太方才承认她没有看到方清月晋升‘飞将’的未来,仅凭这一点,就足以推翻鬼府的信用,令其当场醒悟,毕竟我等已经踏上了对方不曾预言的未来,那么结果自然也会改变。 “然而,事实是静慧师太亲眼目睹方清月晋升‘飞将’,仍没有丝毫动摇,对鬼府的信任不减,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静尘跟着尚善美的推理一起思考,最后也是一样的疑惑,到底鬼府用了什么手段,才让一名在九华派青灯古佛生活了数十载的弟子死心塌地的相信对方呢? 要知道,虽然静慧不是九华派收留的孤儿,但她大半辈子的人生都在九华派度过,作为一名出家弟子,平日里清心寡欲,知足常乐,对物质并不贪求,甚至对修行也是一副任其自然的态度。 这样的人,到底要用什么样的条件才能打动? “是不是你已去世的双亲的魂魄被鬼府抓去?” “是不是他们以本派不可告人的秘闻威胁你?” “是不是中了对方的傀儡之术,你无法随心而为?” 几名师太不断提出猜测,但都被静慧摇头否认,静尘还拿出了水月庵主赐给她的杨柳枝,配合术法检查静慧的神魂,确认她并没有遭到精神控制。 最后师太们一合计,觉得最大的可能是自己修为浅薄,没能发现敌人留下的隐秘手段,若是交给方丈和庵主来检查,说不定就能发现异常。 徐胜没有参与讨论,他在想一个问题,方清月在什么情况下会放弃“巫山神女”与“飞将”,转而选择其它的灵格呢? 照理说,只要她看见了这两件灵格,就只会在两者间选择,不会考虑其它。 除非当时他们没有选择黑虎商会,而是选择了其它商会,并且对方提供的魂器中没有“巫山神女”与“飞将”。 可这依旧无法解释,为什么鬼府告知静慧师太的诸多未来中,方清月没有晋升过“飞将”。 在徐胜看来,综合当时的条件来看,他们选择与黑虎商会合作是大概率事件,方清月晋升“飞将”的次数不说与“巫山神女”五五开,也绝不可能连一次都没有,除非有人刻意阻止此事的发生。 那么,为何这一回对方没有阻止方清月晋升“飞将”,是受到了妨碍,还是说出现“飞将”才是小概率事件,这件魂器本来不该存在于黑虎商会的库存中? 若非身处灭轮界,徐胜真想找黑虎商会问一问,这件“飞将”魂器究竟从何而来。 “静慧师太,最后还有三个问题我想向你询问,请你务必认真回答,这三个问题非常关键。”尚善美又开口道,并竖起了三根手指。 静慧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只要我能回答的话。” “第一,你是否出卖过九华派的情报给鬼府?” 众人闻言,先是觉得疑惑,侠僧方才不是问过这个问题,可旋即想到两者的差别,一者是询问未来,一者是询问过去。 这个问题无关秘密,不会触发诅咒,静慧直接开口道:“没有。” 静尘等人不由得面露庆幸,这意味着静慧还没有犯下叛教大错,虽说在灵修的世界,只要确认了想法一样可以问罪,就如同犯罪未遂,但惩罚的力度跟有确凿罪行的情况相去甚远。 尚善美通过与徐胜的眼神交流,确认对方并未撒谎,道:“跟我猜测的结果相同,一名忠于门派的弟子,即便得知未来无法改变,无论做什么门派都会败亡,最有可能采取的行动也不是叛变投敌,而是无所作为,坐以待毙。” 无定道:“可是,这位师太打算对宗门行不利之事,这一点已经通过侠僧的灵能得到了证实。” “那便说明,在她看来这些不利之举反而能帮到宗门,比如延迟宗门败亡的速度,又或者尽量救出更多的弟子,当然,也不排除一些更加崇高的目的,这点猜测起来就有许多种可能了,暂且不提。” 尚善美按下一根手指,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被对方用相同手段策反的人只有你一位吗?” 这个问题同样不涉及隐秘,静慧道:“我不知道,是对方主动找上的我,我也不敢保证对方有没有找过别人?” 一位法号静惠的师太迫不及待问道:“找你的人是谁?” 静慧闭口不言,显然,这个问题会触发诅咒。 尚善美再度在心中鄙视了一番师太们的智商,并压下稍觉烦躁的情绪,劝告自己这群尼姑不是同伴,只是临时搭伙的路人,走完这段路就可以说再见,只需再稍稍忍耐一会,同时又庆幸,侠僧及其同伴都不是这种没能耐还要瞎指挥的人,否则可就真要了他的亲命。 尚善美在瀛州时也是独来独往的一个人,人际关系很差,基本没有朋友,因为他不愿跟蠢人合作,多说一句话都觉得烦,处世准则便是“宁跟明白人吵架,不跟糊涂蛋说话”,所以很洒脱地告别了瀛州的同僚,没有以功臣的身份跟着回去。 没办法,同僚中蠢人太多了,宁可跟他们做敌人,也不要做朋友,在一起呼吸相同的空气都令他觉得不适。 “军师怎么看?” 侠僧的询问适时打断了尚善美的回忆,他不动声色的回答道:“占算未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别说尽可能地占算所有的未来可能,付出了如此多的精力,结果只为了策反一名出工不出力的弟子,未免得不偿失,至少拙者不会做这种傻事。” 他瞥了一眼师太们,道:“而且,静慧师太实在不是好人选,非要挑一个的话,拙者宁愿选静尘师太。” “你这是何意?”静尘皱眉道。 尚善美忙道:“请勿误会,拙者并非质问师太对宗门的忠诚,而是从地位来看,您才是队伍的领导者,手中掌握的情报以及影响力都比静慧师太高出许多,倘若您被策反,造成的危害明显大得多。” 尽管对方说的话都正确,但静尘还是觉得听起来不舒服,偏偏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等一下!”徐胜忽然察觉不妙,“如果被策反的弟子不止静慧师太一人,而且他们并未像静慧师太这般怠工,岂不意味着九华派总舵的位置已经泄露出去?” 尚善美笑眯眯道:“如果交给属下来布局,属下会以查探虚空裂缝的位置为由,派手下鬼差大肆扫荡附近各地的村庄,然后命人假扮村民混入其中,等到九华派弟子从鬼差手中救下村民,并将其带回总舵安置时,再派人攻打,里应外合,暴起发难,如此得手的把握就更大了。” 静尘等人听得心头发凉,尽管这只是尚善美提出的一种可能,并未得到证实,而且她们救下的这批村民中没有混入奸细,侧面证明可能性不大,但这种事是能拿出来赌的吗? 即便鬼府没有进行这样的阴谋,也该提醒众人,防范于未然。 “我们现在便分成两批人马,一批照顾村民,另一批以最快速度前往总舵,”静尘向徐胜躬身一拜,“还请侠僧务必出手相助,你与方居士的脚程最快,一切拜托两位了。” 与此同时,她忍不住瞥了一眼尚善美,暗自祈祷鬼府中没有如此阴险的家伙。 这是,尚善美拦住蠢蠢欲动的众人,不急不缓道:“请问,贵派总舵距此处有多远?” “大约一百七十里,现在问这些做什么,就算离得再远,我们也得赶回去。”静尘有些不耐道。 尚善美仍是慢条斯理道:“一百多里啊,那不用去了,如果对方没有如此布计,我们便是虚惊一场,无须急在一时,如果对方真的这么做了,我们现在赶去也太迟了,鬼府要么已经得手,要么失败被击退。” “你的意思是,我们明明猜到总舵有危险,却选择无所作为?” “并无此意,拙者只是觉得,相比之下,另一个地方反而更值得我们去保护。” “哪里?” “阳世那一边的虚空裂缝。” 众人一经提醒,各自惊醒,如果真有其他的叛徒泄露了情报,那泄露的就不只是九华派总舵所在,也包括虚空裂缝的位置。 比起攻打有强者坐镇的总舵,摧毁或者封印虚空裂缝显然更容易,一旦无法进出,便可以瓮中捉鳖,从容收拾九华派。 徐胜思索道:“我记得师太说过,凤鸣楼便是鬼府在阳世的势力,他们完全有能力在另一边封闭虚空裂缝。” “的确如此,现在怎么办?我们是回头,还是继续前往总舵,这批村民又该如何安排?” 一个又一个意外袭来,向来干练的静尘也不禁六神无主,各个念头乱飞,分不清楚主次。 徐胜当机立断,道:“便依军师所言,当务之急是保护好虚空裂缝,守住退路,故而由我与方清月先行回头。” 无定请缨道:“贫道也一起去,之前由于刚晋升‘剑仙’没多久,灵能‘人剑合一’不是很熟练,但经过方才的赶路,贫道已能勉强运使,保证能跟上两位的速度,不被落下。” “不,无定道友请急速前往九华派总舵,若彼处并未遭到攻击,请将方才尚军师推论的结果告知不休方丈,让他们提高警惕,若彼处正在遭受攻击,那么能帮则帮,帮不了便将消息带回给诸位师太,不要恋战。” 无定并非九华派弟子,也不曾欠下人情,谁也不能指责他知难而退。 徐胜接着又对静尘道:“师太请带着这批村民继续前进,并另外派出两人前往九华派总舵,一方面是替无定道长作证,另一方面则请不休方丈尽快派人来守护虚空裂缝,我会与方清月一直守在那边,直到你们派人来接管。” 接着他看向尚善美,指示道:“若九华派总舵遭到攻击,或者你们前行途中遭到了鬼府士卒的拦截,请军师多加操心,万勿推辞。” 尚善美知晓自己不待见师太们的心情被徐胜察觉,当即抱拳承诺道:“请主君放心,事情的轻重缓急属下还是拎得清的,不会因私废公。” 这便足够了,徐胜也没想过让尚善美改脾气,最后他对静尘道:“请师太以大局为重,勿怪罪在下的越俎代庖。” “哪里的话,贫尼六神已乱,已然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若非侠僧行事果决,只怕半天都定不下计划,白白浪费时间,一切便依你所言,我们各自分头行事,希望一切只是我等杞人忧天。” 静尘长叹一声,从袖子里取出地藏菩萨的玉像,交给徐胜,道:“持有此物,便能打开虚空裂缝,自由穿梭两界,请放心,贫尼会以门派的安危为重,尚施主的智慧还是值得信任的。” 智慧值得信任,其它方面就不好说了,不过为了宗门安危,静尘愿意听从尚善美的指挥,这便是她的话外之意。 徐胜自然听得懂,便没有再说什么,他正欲动身,忽而想起一事,转身问道:“军师,你不是说有三个问题要向静慧师太询问吗?现在才问了两个。” 尚善美用纸扇敲着手掌,一本正经道:“第三个问题暂且保留,眼下时机、场合皆不对,倘若问出这一问题,只怕会耽误大局。” 尽管心中颇为好奇,可对方都这么说了,徐胜自然不在追问,转身便沿着来时的路跑回去,方清月驾马紧随其后。 静因关心的喊道:“你俩一定要平安归来。” “放心吧,请留意自身的安危。” 徐胜往后摆了摆手,全速奔驰之下,很快没了身影。 (斋主:明天带老婆去医院,请假一天) 第二百六十三章 凤鸣杀手 当徐胜与方清月以最快速度赶回来时的虚空裂缝,并以静尘出借的杨柳枝回到阳世那一端时,立时听闻激烈的打斗之声。 “还真就被军师料中了。” 徐胜听声辨位,认出打斗者在西边,立即催动灵能“只履西归”,瞬移至战场。 他方一现身,就有一道刀罡迎面斩来,随手一拍将其击碎,再踏步向前,一式正逆滔天掌击向出剑的黑衣刀客——现身的瞬间他已经大致看清现场的敌我立场。 黑衣刀客明显没料到会有人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被猝不及防下已失先机,勉力横刀格挡,却又哪里挡得住徐胜的巨力,在一正一反两股力量拉扯之下,手中宝刀被扭成麻花,自身也是当场爆体! “空想师弟!太好了,你竟然也在此处,这下有救了。” 一声惊呼,出声者竟是与徐胜同住一间寮居的二师兄乔梁,他身边站着一名头戴斗笠的白衣僧人,以及另外三名九华寺的和尚——其中一人重伤倒地,生死不明,另外两人也是各负重伤。 围攻五人的是三名五品灵修,尽管三人身上没有任何标识,但徐胜还是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那股与当初刺杀他的凤鸣楼杀手泰煞类似的鬼冥之气,故而才能在现身的一瞬间分清敌我。 “乔师兄你为何会在此处?” 徐胜也大感讶异,乔梁会出现在此处是真的出乎他的意料,不明白对方怎么也跟九华寺扯上关系,莫非接了对方镖? 不过以眼下的局势,并不适合探讨这一问题,他当即道:“算了,先收拾掉这批家伙再说,你们记得保护好自己。” “行,一切便拜托你了。”乔梁十分信任自家师弟的实力,同时没忘提醒,“小心他们用毒。” “侠僧空想?”脸上覆盖狰狞鬼面的紫衣剑客语气格外慎重,“情况棘手了。” 但他戴着幽魂面具的同伴不以为意道:“怕什么,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六品灵修,正好顺手替泰煞报仇。”此人看起来浑然没将黑衣刀客被打爆一事放在心上。 “你同泰煞的交情有这么好?” “没,不过他还欠我两万的金刀币。” 徐胜懒得听两人讲相声,招手唤出天丛云剑,朝着两人迎面疾刺而出。 紫衣剑客不敢有丝毫大意,果断催动灵能“鬼域降临”,一股灰蒙蒙的雾气以他为中心汹涌地弥漫开来,勃发的剑气在他的身周如冥火般燃烧,四周阴气森森,魅影重重,鬼哭神嚎,好似随时有可能从黑暗中钻出一头怪物,令人心胆皆寒。 但徐胜最不怕的就是鬼怪之物,体内全力运转大轮真气,整个人如同熊熊燃烧的烈日,散发着浓烈的阳刚之气,所到之处,鬼邪辟易,连混杂在雾气中的异毒也被排斥在外。 紫衣剑客急忙以自身最擅长的幽影剑法以对,其身形轻飘无踪,招式变化无端,剑气来去无形,乃是极高明的刺杀剑法,若对手稍不容易,就可能被刺中要害,一剑夺命,而且避实击虚的风格正适合用来对付力大无穷的对手。 不过于徐胜眼中,所谓避实击虚就是不擅长正面交锋,若换成别人对上紫衣剑客,或许会被诡异的变化所迷惑,但在“达摩”的武道智慧加持下,他只交手三招,便已抓住对手的破绽。 只见徐胜手腕一扭,天丛云剑如孔雀开屏般振出数道光华,在挡下暗中偷袭的剑气的同时,又击破紫衣剑客的剑招,其中一道光华更是刺向对手防守中那一瞬即逝的漏洞,直接在他身上划出一条剑痕。 紫衣剑客飞退数丈,面具下的额头尽是冷汗,他低头看去,见胸膛鲜血淋漓,若非护体罡气阻碍了一下,此时恐怕已被开膛破肚。 侠僧空想的武艺比起传闻只高不低,大家都被他的神力给骗了! 单打独斗绝非对手,紫衣剑客焦急道:“宗灵,还没好吗?” “你也太没用了,连三息都撑不到,幸好我够快。” 另一边,戴着幽魂面具的杀手并未在第一时间参与战斗,而是在后方面嘀嘀咕咕的念着法咒,此时只见他双手一拍,朝天举起,一道巨大的幽冥法阵从掌心扩散开来。 “地鬼召来!” 周遭的阴风惨雾如蒙召唤,汇聚在一起,凝成一头数十丈高的独角恶鬼,独角恶鬼身上满是鬼脸,就好像由许多妖魔鬼怪拼凑而成,不停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扰魂之音。 “噤声!” 徐胜猛一吸气,自创的狮吼功迎面冲出,携带着浓烈的阳刚血气,不仅一举吼破了鬼域,独角恶鬼身上的鬼脸也跟着一张张爆裂开来,腐血飞溅。 独角恶鬼如受剥皮,痛吼一声,舞起车轮大的拳头狠狠砸向徐胜,与此同时,紫衣剑客再催元功,幻化出十一道分身,本体混入其中,虚虚实实,齐齐围剿杀出。 “外强中干。” 徐胜左手结摩诃印,击向独角恶鬼,明明他的体型还不及对手的一只手掌,但此时给众人的印象,双方的体型对比俨然颠倒过来,好似徐胜成了俯视对手的巨人,而独角恶鬼反成了矮小的侏儒。 一大一小双掌相击,独角恶鬼的手臂当场炸裂开来,血肉横飞,它发生一声惨叫,眼露惊惧之色,直接冲向召唤法阵,头也不回地遁逃而去。 “华而不实。” 徐胜右手舞剑催运剑招“六尘禁断”,伴随一声涤荡人心的剑鸣声,无形剑意扩散而出,紫衣剑客十二道虚实难辨的身影中,其中一人身上骤然浮现佛言枷锁,前进之势为之一滞。 轻松找出了对手的真身,徐胜借着与独角恶鬼对掌时的反震劲力,身形朝着紫衣剑客急速冲去,一剑迅猛斩出。 紫衣剑客首先试图以灵能化作幽影躲过攻击,但旋即便发现缠在身上的金色锁链有禁锢之效,灵能竟是不起作用,他只能改为催动灵能“罗酆鬼臂”,膨胀的鬼手强行撑断佛言枷锁。 可这么一耽搁,徐胜已然冲至面前,紫衣剑客见识过徐胜的神力,连体型巨大的地鬼都在对掌中被爆掉一臂,他哪里还敢用自己的罗酆鬼臂去比个高低,只能将剑锋一抖,击出四道剑气,从两侧绕道进攻,意图围魏救赵。 但徐胜对侧袭的剑气理也不理,有横练法体的人就是这般硬气,正面直冲中路,一招朴实无华的力劈华山,双剑格击。 天丛云剑的锋利配合神力,只听锵然一响,紫衣剑客手中的宝剑赫然被斩断,自身亦被剑锋劈成两半,连脸上的面具也没能幸免,但他面具下的脸却露出了笑意。 “你中计了!” 下一刻,紫衣剑客轰然爆炸,蕴藏着强烈毒性的血液化作血手向着徐胜裹去,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根本无从闪躲。 不仅如此,之前被一击爆体的黑衣刀客再度浮现,全身宛若一滩阴影,其眉心处绽开一只血眼,一声低喝,血眼爆裂,向前射出一道月牙状的红光。 颜色妖冶的幽红之刃由虚幻渐渐凝结成实质,每一次翻滚,都会蹿出浓烟般的赤色粒子光波,隐隐割裂着时空,划分出一条清晰地暗红之路。 这是他的独一型灵能“纣绝阴天刃”,拥有极致的破坏力,连虚空都能撕裂,乃是横练武者以及防御类神器的克星,但代价也是同样的巨大,一经释放,原本气势汹汹仿佛要跟对手大战三百回合的黑衣刀客立时萎靡如烂泥,宛若被榨干的早泄猛男。 这一套是两名凤鸣楼杀手习练多年的默契杀招,由紫衣剑客制住敌人的行动,再由黑衣刀客发动致命一击,过去不知道有多少强者都倒在了这套组合技下。 纵然是莲花寺的第一横练天龙法体,也决计挡不住“纣绝阴天刃”,侠僧死定了…… 就在三名凤鸣楼杀手都这般认为之时,只见血雾中,一只断成两截的鞋子慢悠悠地从空中落向地面。 三人心头悚然一惊,不及做出反应,一道寒芒刺穿了黑衣刀客的胸口——因为他刚好站在西边。 “无明禁断!” 佛言枷锁从伤口处爆发,将黑衣刀客的阴影之躯撕扯得四分五裂,但他仍没有死亡,阴影碎片如同活物一般迅速向外遁逃。 奈何这一次徐胜已然有了防备,加催元功,佛言枷锁扩散而出,将所有的阴影碎片随便捆住,拉扯而回。 “不——” 宛若蛇虫一般,阴影碎片激烈蠕动着,可始终无法摆脱佛言枷锁的禁锢,被强行收拢到一处。 徐胜骈指一点,金光璀璨的梵天轮指激射而出,将聚拢的阴影净化焚灭,令黑衣刀客魂飞魄散。 “速退!” 代号宗灵的面具杀手见到这一幕,几乎没有犹豫,抬手一招,立时出来上千头厉鬼幽魂,呼啸着冲向乔梁等人,摆明是要攻敌必救,他自己则果断化影遁逃。 徐胜虽然洞彻对方用意,却也不得不闪身拦截群鬼,十指箕张,梵天轮指如机枪横扫,将鬼怪尽数净化。 同一时间,一道流光从天外飞驰而至,正是与英招马人骑合一的方清月,她刺中一杆长矛,正中面具杀手所化的黑影。 双方稍稍一滞,接着英招马仰天长嘶,黑影破碎,面具杀手被迫现身,喷血后退,而在他的后方,徐胜正摩拳擦掌以待。 第二百六十四章 师兄弟再聚 当徐胜抓住代号宗灵的面具杀手后,十指一扣,指劲渗入经脉,令其无法动弹,旋即抡起对方就是连环反复的“绿巨人之怒”,将周遭的山壁景物破坏了个遍。 这名宗灵杀手相比两名同僚,更偏向召唤系的法师,身体不够结实,却是没能承受住“绿巨人之怒”的折磨,身体在与岩石的一次次碰撞被砸成了破布,当场嗝屁。 他不是没试过用灵能逃跑,奈何徐胜的限制技实在太多了,又是九曲阴气锁,又是佛言枷锁,又是言出法随,又是雷峰宝塔,哪怕他动用了“暗影化身”,也只逃出一丈距离就被拽了回去。 “等、等一下,我可以告诉你雇主的身份。” 肉身亡毙后,宗灵杀手的魂魄也被佛言枷锁拘住,其人没有恪守职业道德的念头,急忙开口求饶。 徐胜怀疑道:“我记得凤鸣楼的规矩是,不让执行的杀手与雇主见面,由中间人转述任务内容,你如何知晓雇主的身份,莫不是诓我?” 宗灵杀手赶紧道:“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想知道总归有办法知道,何况如我这般的金牌杀手,总有一些特权。” 这番话说得太有道理,徐胜竟也挑不出刺来,如果人人都能遵守规矩,天下哪里还有纷争,更别说无处不在的特权阶级了。 “而且侠僧你拥有鉴谎之能,我如何敢诓骗于你?” “这可不好说,那位代号‘泰煞’的杀手不也是你们凤鸣楼的成员,当初他便能无视我的语言灵能,还是再找一人,相互对照证词,方能稳妥。” 徐胜犹记得他曾以“有问必答”引动那名潜伏的泰煞杀手,结果对方浑然不受影响,若是宝物的效果倒也罢了,倘若是来自灵能的抵抗,很可能其它凤鸣楼杀手也晋升过相同的灵格。 而且,那名泰煞杀手的隐忍诡诈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时若非他留意到对方一抹不经意的笑容,只怕就要令其逃出生天。 正因为有了那一战的经验,此番交手他才格外注重控制技。 宗灵杀手用无奈的语气道:“可我的两名同僚皆已丧命你手中,要如何再找一人?侠僧若是心有顾虑,何不随意用一个问题询问,在下以谎言相对,若侠僧能察觉在下撒谎,不就证明鉴谎灵能对在下有效?” 徐胜瞥了对方一眼,失笑道:“诡辩之术,你的嫌疑越来越大了。” 这番话其实没错,只不过前提是对方仰仗的是不可关闭的被动性灵能,倘若是一项主动性灵能,那么对方完全可以自由选择是否开启,鉴谎灵能是否有效便不足以作为判断的标准。 徐胜懒得跟宗灵辩驳,开口向方清月问道:“最后一人呢?” “在此处!” 方清月拉弦搭箭,一箭如流星射出,目标指向一处岩石的阴影——在踏入战场前,她便用灵能“兵峰所指”锁定了三名杀手的位置。 阴影立时活了过来,向外疾驰,同时黑影表面蹿起一抹血色,乃是影遁与血遁的结合,其速无与伦比,快得肉眼难及。 然而,一切挣扎毫无意义,因为他的位置距离方清月不到百步,符合灵能“百步穿杨”发动的前提。 只要在百步范围内,方清月射出的箭就一定能命中目标,无论对方的速度有多快,甚至就算一下子瞬移到千里之外也躲不掉。 下一刻,只见方清月射出的那一箭也跟着目标一起加速,快如迅雷地命中了血影,将其钉在一旁山壁上,血影拼命蠕动挣扎,可就是无法挣脱,因为箭矢上被施加真阳诀的封印法术。 徐胜看向手中的宗灵杀手,道:“果然,你有办法不受鉴谎灵能的影响。” 由于对方已是一道魂魄,故而看不出到底有没有脸色发白之类的神情变化,但从对方无话可说的反应来看,倒也无须额外试探。 有了两名俘虏,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了,徐胜甚至不需要动用灵能,只用刑讯手段便能得到了想要的情报。 将两人分开询问,许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然后把双方的口供相互印证,如果相同倒也罢了,一旦口供出现差异,必然有一人撒谎,之后有的是方法撬出真相,毕竟这可不是法制社会,不需要对犯人讲文明执法,直接用刑拷打便是。 不过,这两名杀手显然也极有自知之明,明白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处境,问什么答什么,十分配合,交待的口供竟然在大意上完全一致,仅有细节上的微小差异。 老实到这般地步,反倒令徐胜有些质疑,忍不住询问缘由。 紫衣剑客回答道:“我目睹过同僚折磨神魂的手段,实在不想亲自体验一回,而且既然是侠僧当面,我自然要赌一把,倘若你若要毁约,请务必给我个痛快。” 宗灵杀手则道:“我虽然发过誓要严守组织的秘密,但那是生前的誓言,而我现在已经死了,自然无须遵守,何况阁下自出道江湖以来,一诺千金,不曾有过失约之举,若堂堂侠僧为了在下而撕毁一生守信,倒也值了。” 旁听的乔梁笑道:“师弟,虽说这家伙是在故意挤兑你,但也足以证明你的信义人所共知,连凤鸣楼的杀手都愿意赌一回。” 徐胜笑了笑,他想起方清月为了维护他的名声,阻止他传授神农拳法一事,当下瞥去一眼,而方清月也心有灵犀一般,转头对上视线。 彼此一触即收,心意相会,无须言语。 “既然两位没有故意欺瞒,我也会信守诺言。” 徐胜当即出手毁去两名杀手的神魂修为,再念动“往生咒”送两人入幽冥,如此一来,即便两人正好被灭轮界截留,也会成为一名没有修为傍身的下层平民,遭受鬼府的剥削。 处理完这些后,他向乔梁问道:“乔师兄为何在此?” “受了九华寺几位大师的委托,帮忙护一趟人镖。” “送谁?” 乔梁故作严肃道:“身为镖师,恕我不能透露任何与镖物相关的消息。” 其实不用说都明白,徐胜看向那名头戴斗笠的白衣僧人,忽而心生莫名的熟悉感,问道:“莫非是……三师兄?” 白衣僧人点了点头。 然而,徐胜没有遇见两名熟人的喜悦,他的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之前与几名师太的种种交谈在脑海中闪过,还有三师兄一直足不出户的怪异举动,所有的线索串联在一起,都指向一个真相。 第二百六十五章 印证猜测 徐胜怀疑三师兄空梦就是九华派预言中的“佛子”,这便能解释为何对方长期呆在房间中,轻易不出门,想来是作为两界之人的后嗣,身体遭受了某种限制,毕竟灭轮界的生灵的本质是灵魂体,他们的肉身只在被扭曲了法则的灭轮界存在,一旦进入阳世,就会逐渐消失。 至于空梦以前能够随意行动,关键点应该便在于当年的那次导致他痛下决心,修炼闭口禅的事件,若依照常理推理,他应该是在这次事件中发现了身世真相,或者觉醒与“佛子”相关的特性。 虽说依照门中公开的消息,那次事件的凶手是一位伪装成人形的畸变灵修,但与空梦同行的人都死了,唯一知晓真相的他也修炼了闭口禅,从不谈及此事。 在徐胜看来,这则消息很可能只是个幌子,真凶八成是鬼府之人,宗门有意隐瞒真相,不让灭轮界的存在暴露于世人眼中。 依照静尘师太所言,道虚方丈与叶衣圣女皆知晓灭轮界,并且与九华派有过多次合作,那么站在九华派的立场,若要保护“佛子”,送到莲花寺便是最好的处置。 留在灭轮界实在太过危险,万一逼得那位泰山府君出手,单凭不休方丈与水月庵主根本抵挡不住,唯有利用阳世对灭轮界之人的克制方能抗衡一二,而留在寺内也很容易被发现,更别说对方还有凤鸣楼这样的帮手,须知不休方丈与水月庵主长期处于灭轮界,无暇顾及老家。 念及此处,徐胜又想到自己会跟三师兄住在一个院子,很可能并非巧合,而是方丈有意安排,让两名跟九华派有因缘的弟子住在一起,实属人之常情。 若非唐徵明与乔梁身家来历清清楚楚,他甚至要怀疑这两位师兄也跟九华派有关。 当然,一切皆是猜测,尚未得到当事人的承认,而徐胜对自己人想来是有疑直问,从不遮遮掩掩暗自瞎猜,当即便以灵能“以心印心”沟通,问道:“三师兄,你便是预言中的‘佛子’吗?” “……是。” 似乎是长期不曾与人交流,空梦好一会才予以回答:“没想到师弟你也听闻了这则预言,我并非有意瞒着诸位师兄弟,只是担心会给你们带来危险,当然,以师弟你现在的实力,倒是无须隐瞒。” “能理解,谁人没点秘密呢?我心中也有一个至今不曾告知你们的大秘密,对了,当年导致你修炼闭口禅的事故,莫非也与灭轮界有关?” “嗯,正因此事,我才不愿牵连到你们,你既然知晓了预言,便该知道我的特殊出身,我虽然不似灭轮界之人无法久存阳世,但待得久了,神魂便会与肉身产生隔阂,从而相互剥离,尤其当我不断晋升灵格,这种剥离感就会越来越强烈,因此圣女在我房间中布下了阵法,既能隔绝气息,避免被外人探知,也能阻止我的魂肉剥离。” 徐胜感慨道:“原来如此,真是辛苦你了。” 如果给他一台电脑,他也有信心能在房间内待上两三年,但在什么娱乐手段都没有的时代,这种长期宅只会让他憋出精神疾病。 空梦倒是看得开:“天命职责所在,既然享受了‘佛子’身份带来的好处,自然也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徐胜闻言,没有再说什么,转而向乔梁问道:“乔师兄为何会到这里?” “押镖嘛,给谁押不是押,你不知道现在四谛城有多兴旺,光每天进出的商队就至少有三十家,连带着镖局生意也火热得紧,当时我正好就在四谛城的分局,听到有几名和尚说要雇人当护卫,我一看三师弟就在里面,自家兄弟当然还是亲自出马更为放心。” “为何只你一人,其他护卫呢?” “九华派几位前辈只要求我们护卫送他们到距离此处最近的黄县,其余护卫拿到报酬便离开了,我放心不下师弟,便暗中跟在身后,然后便遭遇了凤鸣楼的杀手。” 说到此处,乔梁叹一口气,看着地上的尸体道:“可惜我高估了自己,这三人居然全是五品独一型灵修,任意一人放到江湖上都足够开宗立派,而凤鸣楼一口气都派了出来,若非四师弟来援,我等恐怕都要交待在此地了。” 接着他看向徐胜道:“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师弟的实力便与我离开青叶寺时判若两人,竟然能完胜三名五品灵修,着实可叹。” “此战能拿下这三人,倒不全是依仗实力,至少有三成要归功于情报,否则即便能赢,也决计留不下这三人。” 徐胜并非自谦,这三名杀手虽然都是五品独一型,可实际上他们五品灵格与那名泰煞一样,全是“罗酆鬼神”,只不过蜕变出来的独一型不同,故而交战之前,徐胜便已知晓三人都拥有召唤鬼物、幻化鬼臂、肉身死亡后仍能以黑影存在的能力。 与此相对的,这群杀手却不知道徐胜蜕变出了独一型灵格“达摩”,未曾防备他的瞬移能力,导致志在必得的杀招落空,一瞬间决定了生死胜负——这项能力徐胜只在同相柳战斗中使用过,凤鸣楼的耳目再厉害也打听不到。 灵修之间的战斗,情报极其重要,一旦有了防备,许多灵能就会失效。 “越阶战胜强敌已是很了不起的壮举,师弟却能以一敌三,并视取胜为寻常,我真不足该说你骄傲还是谦虚,”乔梁笑了笑,接着脸色凝重道,“但凤鸣楼既然一下子派出三名金牌杀手,可见无比重视此事,接下来怕是难以善了。” 徐胜道:“敌人皆已灭口,不必担心他们向凤鸣楼汇报消息,师兄现在抽身还来得及,只需假装不知情,快马加鞭跟上那几名离开的护卫即可。” 乔梁拍了拍肩膀,道:“若还当我是师兄,就别说这些见外的话,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除非觉得我是累赘,那我会自行离开。” “哪能啊,正是要兄弟齊心,其利断金,”徐胜略带遗憾道,“可惜唐师兄陪着他媳妇回老家去了,否则咱们师兄弟四人便能齐聚。” 乔梁哈哈笑道:“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些遗憾。” 这时,收拾好伤势的一名九华派和尚道:“空想侠僧,此处非是谈话之地,还是先进入灭轮界吧。” “不,我们不仅不能离开,还要守在此处,直到贵派方丈派人过来。” (斋主:最近温度忽冷忽热,一不小心受了凉,更新可以维持,更新量就不好说了,顺便吐槽一下,刺猬猫的敏感词库越来越古怪了,齊心居然是敏感词) 第二百六十六章 罗酆鬼神 徐胜向九华寺的和尚以两位师兄叙说了在灭轮界中发生的事情,以及己方一行人的猜测。 “虽然谈不上直接证据,但从他们得知虚空裂缝的位置,以及果断派出凤鸣楼杀手来看,足可间接证明我等猜测无误。” 一位法号虚松的和尚担忧道:“如此说来,本派在灭轮界总舵的位置很可能已经暴露,并且遭到了鬼府的进攻。” 徐胜道:“十有八九。” 虚松犹豫了一下,道:“我知道这一要求很是过分,但侠僧能否看在两派数百载交情的份上,伸一把援手,事后本派必有厚报。” 他亲眼目睹徐胜方才大发神威的过程,完败三名凤鸣楼金牌杀手,即便对方承认占了情报的便宜,可也足见其实力强大,不亚于非独一型的四品灵修,若能赶去帮忙,必定是一大助力。 徐胜道:“既然听了我方才的分析,佛友便该明白,此时赶去救援已经来不及了,而且相比之下,守住虚空裂缝更为重要,否则即便救到了人,结果后路被断,岂非自取灭亡?” 更为关键的是,九华派总舵的位置并不在虚空裂缝出口的西边,否则徐胜让在场众人把鞋子脱下来给他,利用灵能“只履西归”,说不定真能赶上。 虚松三人闻言,情知徐胜说的是正理,自己方才的请求反倒是感情用事,只能是长叹一声,闭目休养,不再开口,脸上难掩忧色。 这时,乔梁把宗灵杀手的尸体仔细搜查了一遍,从身上取出一枚雕刻着凶狞鬼头的黑玉印玺,接着他又低头把周遭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尤其是有血迹肉沫的地方,可惜一无所获。 “只找到一件魂器,另外两人中,一个已经将灵格演绎完满,无需携带魂器,最后一人的魂器则是在战斗中被击碎了,可惜啊,这可是五品独一型,无价之宝。” 徐胜接过黑玉印玺,集中精神与之沟通。 【五品灵格:罗酆鬼神·宗灵】 【属性:冥】 【契合条件:六品冥属灵格,幽冥功体,拥有一座鬼殿】 【晋升仪式:在一座囚禁了至少六万个亡魂的阴山上,得到四品及四品以上的冥属灵修授勋】 【能力:罗酆鬼臂、虚影之体、幻惑分身、潜移暗化、????、万鬼统领、鬼殿召来】 几项灵能基本都在战斗中体验过,比如变化出一只巨大的鬼臂,与黑暗融合,幻化出真假难辨的分身,肉身阵亡后还能以影子的形态存活,以及召唤强大的鬼族。 唯一不曾动用过的是“鬼殿召来”,但这一灵能需要进行一段不算短的召唤仪式,在战斗中很难有机会使用,一经催动,便会凭空出现一座幽冥宫殿,之后使用者既可以躲入其中阻隔敌人,又可以通过鬼殿召唤出无穷无尽的鬼兵,是一项极其强大的战场系灵能,不适合单打独斗。 徐胜收回精神,将印玺收入芥子环,道:“从之前的交谈来看,这些凤鸣楼杀手并不知晓灭轮界的存在,否则也不会说出‘死后无需遵守生前誓言’的话,毕竟对方是真的有能力追究亡魂的责任,而且依照两人的证词,他们这次的任务并没有雇主,是凤鸣楼的楼主直接下派任务,由此可见,这位楼主才是鬼府之人。” 说完,他面露迟疑之色。 方清月心有灵犀道:“你想要擒贼擒王?” 徐胜道:“从证词来看,这位楼主并未现身,但他的使者还在北边六十里外的县城中等待回报,只要动作够快,就能赶在对方察觉不妙逃离前,将其擒下。” 话虽如此,他并没有立即采取行动,因为他担心在自己离开的空挡中,又有强敌来犯,到时候众人以及虚空裂缝都有危险。 方清月也明白徐胜的犹豫,但她可说不出“你放心离开,一切交给我”的话,有没有勇气是一回事,有没有实力又是另一回事,强行保证一件自己做不到的事,乃是误人误己。 这时,空梦表示自己有话要说,徐胜急忙催动灵能“以心印心”。 “师弟尽管去吧,我知道你的顾虑,放心吧,有我在此,人和通道都不会有意外。” “认真的?” “嗯,身为‘佛子’,总有一些对得起身份的底牌,今日你若没有现身,我便会动用这些底牌,有九成把握能击退这三名杀手,而且依照常理,既然派出了三名金牌杀手,对方就不会又派出其它人员,至少短时间内我们是安全的的。” “我明白了,一切便交给你了。” 最后一句徐胜直接用嘴巴说出,方便让众人猜到两人交谈的内容,接着他对方清月道:“我一个人去,你留在此地保护众人。” 方清月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乔梁开口道:“我同你一起去,别忘了,当初你给我的灵格‘狴犴’拥有追查线索的灵能,眼下正好能帮上忙,如果我不跟你一起,县城那么大,你要怎么找到目标?” 徐胜稍稍回忆了一番,“狴犴”的确有一项名为“明察秋毫”的灵能,只要在心中确定了目标,就可以轻易捕捉到相关的线索,用来追踪搜捕最合适不过。 “狴犴”共有四种灵能分别为“明察秋毫”、“御风而行”、“正气龙威”,以及一项当初自己由于灵格品阶不足,没能了解清楚的未知灵能。 “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便动身。” 徐胜当即迈开步伐,催动轻功向北疾驰,而乔梁则操控气流如同飞行一般紧跟其后,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 灭轮界,嶓冢鬼府。 正在下棋的西方鬼帝忽然心血来潮,忍不住掐指一算,讶异道:“佛子没有激化佛血加速承接天命,他的师弟侠僧空想及时来援,杀死了三名罗酆鬼神。” 坐在他对面的东方鬼帝淡淡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次数不多,但佛子没能激化佛血的情况已有十一回,加上今次便是十二回。” 第二百六十七章 高手不走路 西方鬼帝细细占算了一番,啧啧道:“这个侠僧不一般啊,区区六品独一型,居然能在同伴的帮助下,越阶击杀三名五品独一型,仅凭这一战绩,称他为最强的六品灵修并不为过,在诸多轮回中,还是头一回出现这种情况,不会发生意外?” 东方鬼帝不以为然道:“哪有什么意外可言,在其余的轮回中,护送佛子的人各有差异,有时是莲花寺的断岳枪唐徵明,有时是金刚门的光明罗汉邓本光,有时是纯阳观的定涛道人无定,甚至佛子的师弟空想亲自护送的情况也出现过好几次,不足为奇。” 西方鬼帝寻思道:“但在其余轮回中的空想,七成都没能活着送入莲花寺,而剩下的三成中,也不曾闯出‘侠僧’的名号,此人一定是有了某种奇遇,才成为了最独特的那一个。” “就算你说的都对,可他再厉害也只是一名六品灵修,哪怕是最强的六品灵修又能如何?其余轮回中,还有叶衣圣女亲自护送的例子,最后不也什么都没能改变,这个侠僧难道还能强得过四品灵修?你若不放心,何不算一算他的奇遇由来。” “隔着界壁,我如何占算得准?那三名‘罗酆鬼神’的灵修身上有我授勋的印记,方能得知三人的死因,换成其它就无能为力。” “那就别浪费时间,快点接着下棋,到你落子了。” “罢了,命运早已注定,谁也无能改变……嗯,不对,你是不是偷偷挪动棋子了?我记得这个位置没有白子。” “什么挪动棋子,没证据你别血口喷人。” “凭这句话,足以证明你作弊了!” “放屁放屁,我看是你输不起。” “好臭好臭,没想到你的灵能居然是用嘴放屁,当真是千古奇葩。” …… 徐胜与乔梁二人很大抵达了目的地,一座名叫“大溪”的县城,其规模并不大,远不能与四谛城相比,但也有数万人口,真要用排查法从中找出一人,绝非易事。 若是徐胜独自前来,便会使用“四天一治法”进行占算,但他没有与占卜相关的灵格,即便将功法提升到了圆满,在灵机被污染的现在也难以保证准确率,容易打草惊蛇,更别说对方说不定有干扰占算的灵能。 但有师兄乔梁陪同,事情便简单了,只见他取出一只从宗灵杀手脚上取下来的鞋子,催动灵能“明察秋毫”,环身四顾,摇头道:“此处并无他的足迹,看来他不是老老实实的从城门大道离开,早知道应该问一下他从哪个方位离开。” 徐胜道:“此事交给我,占算足迹可比占算本人容易多了。” 一名灵修即便没有与命运、未来、因果相关的灵能,本身亦能干扰占算,且品阶越高,干扰越明显,但这只能影响他本人,影响不到他的足迹,尤其在本人已经身亡的情况下。 不一会,两人便在西南方的一处城墙上找到了宗灵杀手的足迹,徐胜发动灵能“以心印心”,与乔梁共享视觉。 只见在一片昏暗的视界中,几只零零散散的足印熠熠生辉,且大多出现在房屋的屋顶上,足印之间跨度较大,呈一条直线,在视界中格外显眼。 乔梁的灵能“明察秋毫”需要能用来追查目标的媒介,故而他手中必须要一只鞋子,或者从宗灵杀手的尸体上拆下一条腿,光凭语言的描述无法确定目标,除非对象是他认识的人。 “看来也是一个不会正常走路的人。” 这些足印痕迹给徐胜的感觉,就像是一名在开放世界类型的游戏中,发现任务目标在南方,就笔直向南,见屋翻屋,遇河跨河,完全不顾及街道建筑地形的玩家。 乔梁不以为意道:“会轻功的武者或者会遁术的灵修大多如此,我追捕劫匪时,对方也是这般赶路。” 徐胜笑道:“倒也是,高手嘛,就得高来高去,不走寻常路,而且站得高看得远,还不会迷路。” 两人循着足迹一路来到一间巷子里的宅院前,没有犹豫,直接翻墙而入,盖因院子没有生人的气息,也没有死人的气息。 “慢了一步,还是叫他逃走了。” 徐胜迅速闯进各个房间看了一遍,确认目标已经离开,倒也没多少遗憾,出发前他便是打算赌一把,万一对方没有探测三名杀手生死的手段,或者一时迟疑耽搁,就能白赚一人。 可惜,目标并未放松警惕,令他的计划落空。 乔梁检查了一遍房屋内的痕迹,道:“可惜了,从房间内的足迹来看,对方犹豫了一段时间,可能是不相信三名金牌杀手会全军覆没,进退失据,最后在一炷香前动身离开。” 一炷香的时间,以灵修的遁术而言,足以跑出老远,几乎不可能追上。 徐胜正想招呼乔梁一起回虚空裂缝的位置,免得被敌人趁虚而入,忽而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不抱期待的问:“师兄能看出对方是往哪个方向跑的吗?” “稍待。” 乔梁飞身跃上屋顶,动用灵能查看足迹,道:“对方朝着西边偏南的方向去了。” 徐胜闻言一怔,继而失笑道:“看来老天都在帮咱们,什么方向不好选,偏要去西天,对方如此配合,咱们也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番美意。” 他也跟着跃上屋顶,四周环顾一圈,很快锁定了一家鞋铺,飞身一跃而下,顺手扔出一枚金刀币,道:“你的这些鞋子我都买了。”接着将所有陈列的鞋子都装进芥子环中。 乔梁也跟落在鞋铺前,疑惑道:“师弟你买这么多鞋子做什么?” “等会儿就知道了,我也不清楚能不能捎人一起,如果能行,还得劳烦师兄你追踪对方留下的痕迹。” 徐胜没有浪费时间解释,伸手抓住乔梁的肩膀,催动灵能“只履西归”,两人瞬间原地消失,只留下一双鞋子。 这时,店铺老板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急忙抓起那枚金刀币,确认是真金后,又惊又喜道:“真是个怪人,不过出手倒是阔绰,没有强抢俺老张的鞋。” 旁边的一名路人道:“什么怪人,分明是江湖高手,你没看见他们走路都是靠飞的吗?” “会飞的就是江湖高手?” “江湖高手不一定都会飞,但会飞的肯定是高手。” 第二百六十八章 痛快输出 徐胜也没想到灵能“只履西归”居然能以两只鞋子为代价,带着别人一起瞬移,他一边以最快速度穿上不合脚的鞋子,一边思考道:“必须要穿在脚上的鞋子才能作为代价,拎在手上的无法生效,看来承载上限就是两人,除非我以后修炼的灵格有很多条腿。” 但想来可能性很小,毕竟徐胜修炼的灵格皆为人属,而人属灵格的神通大多为三头六臂,没听说有三头六腿的,倒是妖属中有不少多腿灵格。 这时,站在树梢上从空气中感应气息的乔梁抬手指向西偏南二十度的方向,笃定道:“师弟,猎物朝此处去了。” “嗯,我能感觉得到,最多三次便能追上。” 随着距离的缩短,占算的准确率在大幅提升,尤其在对方全力逃跑的情况下,沿路都会留下残余的灵机,这些都可以成为占算的媒介,如果对方收敛气息藏身密穴不动,反倒无法感应。 徐胜又带着乔梁连用三次灵能,加上之前一口气赶出四十里,终于抢到了目标的前方,两人来到一座山丘上,举目远眺,眼观六路。 片刻后,远方出现一抹淡淡的绿光,在草木间快速转移,以植物为媒介飞驰。 乔梁道:“原来是木遁之术,难怪逃得这般快,还没有留下脚印。” “收敛气息,等他靠近了再出手。” 须臾,绿光遁行至距离徐胜等人所在的山丘不到百丈的距离,忽然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折向往西南方飞驰。 “现在想逃?迟了!” 乔梁飞跃而出,手掌朝向绿光,催动灵能“大风牢龙”,霎时绿光周遭的气流回旋,凝聚成六面罡气壁,呈立方体状将其困在中间。 下一刻,绿光大耀,幽冥气息拔升,化作下山猛虎的形状向前撞去,似是想要靠功体强行撞破牢笼,结果他似乎高估了自己,被反震而回。 绿光散去,一名书生打扮的白面灵修从中现身,其背后浮现一名手捧生死簿的阴司判官的虚影,举起勾魂笔在罡气壁上一勾,罡气壁立时消除。 但这么一耽搁,徐胜已然跨越百丈距离近身,一式自创的须弥山掌向前推出,尚未触身,灼热刚猛的掌劲便压得白面书生喘不过气,甚至头发都出现焦卷的症状。 蓦地,一面鬼头盾牌浮现白面书生的身前,须弥山掌拍在上面,宛若火药炸山一般,伴随一声惨叫,鬼头盾牌破碎,狂暴劲流四散而出。 白面书生借着反震劲流往后疾退,同时双袖一甩,数万只虫豸的阴魂从袖口中钻出,朝着徐胜迎面扑去,但尚未近身,便见徐胜十指箕张,十道璀璨金光激射而出,所过之处,虫豸的阴魂如雪消融,被尽数净化。 白面书生急忙挥动手中勾魂笔,龙飞凤舞中打消梵天轮指,可他没来得及松口气,背后就有恶风袭来,却是乔梁手持钢刀夹攻而至。 白面书生反手一爪撩去,五指变得修长,呈紫青色,与刀罡碰撞发出金鸣之音,却是丝毫未损,甚至逆向一扭,便将钢刀扭断成数截,接着五指一弹,将断刃弹射而出。 “僵尸!他修炼过尸种灵格!” 距离太近,无从躲避,乔梁催动灵能“七匝之护”,背后浮现那伽虚影,蛇身将他团团围住,形成全方位的防御,弹开断刃。 得到提醒的徐胜立即转变特殊形态,前胸浮现阿修罗的图纹,后背浮现龙众的图纹,正是兼具力量与防御的暴力形态,他的身体瞬间膨胀至五米,大手如同芭蕉扇落下。 白面书生低吼一声,全身肌肉收缩,变得干瘦紧实,通体紫青,如同一块金属,背后的判官虚影也跟着转变僵尸虚影,他一抖勾魂笔,朝着上方大手的掌心刺去。 可尚未接触,勾魂笔就被雄浑的隔空劲力压得弯曲倒折,接着便朝着一旁弹射而出,白面书生无奈,只能催动周身劲力,改以“天王托塔”式抵抗。 巨掌盖落,大手压小手,一击便将白面书生砸入地面,只余脑袋和高举的双手露在外面,但他倚仗了某种强化躯体的灵能,竟是没有受太大的伤。 不仅如此,他被砸进地下时碰到了不知哪棵树延伸过来的树根,当即面露喜色,催动木遁,身形化作绿光便要逃走。 电光石火间,徐胜催动灵能“倒拔垂杨柳”,探手向下一抓,在蛮不讲理的法则加持下,竟是硬生生将没有触碰体积的绿光拉了回来,并逼迫白面书生退出了木遁的状态。 徐胜将人从地底拔出,随手往上一甩,双手缩到腰间,腰马一沉。 “你的身体看起来很结实嘛,那就来比比看,是盾坚还是矛利?” 双拳正面迅猛击出,拳到中途,忽然微微摇晃,两拳变四拳,四拳变八拳,八拳变十六拳,转眼已是无穷无尽,正是千手如来掌的变化。 千手如来掌本来是以虚实变化胜敌,并不以力为强,而且看起来有千百掌,实则真正发力的只有两掌,其余皆为虚影,只不过虚影随时可能转为实掌,叫人分辩不清,无从防备。 可如今徐胜击出每一拳皆是实体,而且在暴力形态的加持下,威力丝毫不亚于正常形态下的大力金刚拳,每一击都打出了空鸣之音,与其说是千手如来掌,反倒更像是北斗百裂拳。 白面书生刚从木遁被人强行拽回的惊讶中回过神来,便已遭到拳劲暴雨的袭击,从头到脚每一处皮肤都遭到了攻击,沙袋大的拳砸在他的身上发出了擂鼓之声,震荡劲力传遍周身,瞬间懵了过去。 在如此狂暴的劲力袭击下,白面书生本该远远飞出,但他的身体被九曲阴气锁强行拽住,无法远离徐胜,而正面遭受无尽拳影的冲击,掉不下去,就这么悬浮在半空一直挨打。 白面书生动用的灵能“幻幽躯壳”可以抵消九成的物理伤害,再配合灵格“飞僵”带来的铜筋铁骨,本以为从此可以无惧纯粹的刀兵拳脚,如今他才惊觉,自己太小瞧天下英雄了! 在徐胜狂暴输出数息之后,白面书生身上迸发骨裂之音,身体开始扭曲变形,体表的紫青肤色消退,却是被生生揍得昏迷过去,无法维持灵能。 徐胜见状,急忙纳劲收手,免得将人活活打死,区区飞僵级别的防御力可挡不住他的怪力摧残。 饶是如此,当白面书生落地时,已然不复人形,四肢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身体表面皮肤绽裂,鲜血流了一地。 “呼,好久没打得这般尽兴了,还是第一次遇上可以承受我全力殴打的对手,真是痛快!”徐胜长呼一口浊气,变回正常形态。 乔梁合上因震惊而张大的嘴巴,摇头道:“你是痛快了,但对手只剩下痛,没有快,这便是《天龙法体》吧,不亏是莲花寺的第一横练法身,几近神佛,着实非人。” 徐胜哈哈笑了两声,低头瞧了一眼,把已经撑破的烂布条从身上撕下来,再从芥子环取出衣服,重新套上,道:“天龙法体的形态好用归好用,就是废衣服,不知道哪里能买到一件可以大小变化如意的衣服。” 乔梁认真思考道:“听闻道门一脉的瑶池宫有一种名为仙缕衣的宝物,乃是采昆仑丘四年一现的霞光云雾制成,能刚能柔,刚可切割万物,无坚不裂,柔可束缚神兵利器,损折锋芒,平时织成衣服穿在身上,正好满足师弟你的需求,有机会不如上门求取一件。” 第二百六十九章 识相的俘虏 “仙缕衣?” 徐胜仔细回忆了一番与之相关的情报,摇头道:“还是算了,我听闻瑶池宫通常会把仙缕衣炼制成六品魂器‘天仙驸马’,听名字就知道想要求取这件魂器,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依照瑶池宫的规矩,只有娶其门下的女弟子才有机会得到一件仙缕衣,而且必须是明媒正娶,小妾什么的不要想。 瑶池宫是真正的女权主义门派,她们不主张女人应该凌驾男人之上,也不宣扬男人应该让一让女人,而是主张男人做得到的事,女人也做得到,而且门派会充当弟子的娘家,一旦嫁出去的弟子遭到了婆家的欺负,就会派人上门主持公道。 敢娶瑶池宫的女弟子,要么是背景与自身实力都够硬的大派嫡传弟子,要么就是能伏低做小吃软饭的“赘婿”。 当然,后者通常得不到仙缕衣作为嫁妆,好歹也是一件六品魂器,哪里是随随便便能给人的。 乔梁道:“在你眼中是代价,对别人而言却是一件美事,既能娶到一位修为不俗的美娇娘,还能傍上一座大靠山,也就是我成家太早,父母早早定了亲事……” 徐胜忙道:“师兄慎言啊,我记得你女儿快十四岁了吧,这年纪放乡下都可以嫁人了。” 乔梁在拜入莲花寺前就已经成婚,对象是他的青梅竹马,乔家长辈立下了必须成亲才能拜师的家规,以此来避免自己子弟在莲花寺进修期间忽然大彻大悟,遁入空门的情况。 “哈,说笑罢了,”乔梁摆了摆手,他跟青梅竹马的妻子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不过我在护送空梦师弟的途中,曾听闻瑶池宫里出了一个不得了的‘赘婿’,似乎是某个隐世门派的弟子,为遵守约定甘当赘婿,平日没少受瑶池宫女弟子的嘲笑挤兑,结果蜕变出独一型,折腾出了不少风波。” “‘天仙驸马’的独一型?董永,牛郎,还是沉香他爹?” 徐胜暂时只能想到这三位,不得不说,独一型的品阶与神话人物本身关系不大,主要看灵格前缀。 正如堂堂济公只有八品,而三个在神话故事中没有一丝神通的凡人却能成为六品。 乔梁思索道:“好像是牛郎,当时谈及此事的江湖人也不是很确定。” “罢了,不去管它,终究与我等无关,咱们先带着人回去吧,之后再慢慢拷问情报。” 徐胜失了兴趣,将白面书生拎起,为了避免对方突然醒来捣乱,顺手往其体内注入四道真气——虽说在四肢扭曲的情况下进行捣乱确实有些难度,可终究要以防万一。 乔梁蹿入林中,将之前弹飞的那支勾魂笔捡回来,道:“是一件魂器,五品灵格‘判官·阴律司’,他竟然将魂器当做武器使用,心可真够大的。” 魂器一旦离体,尚未演绎完满的灵修立即会失去当前的灵能,故而一般都会将魂器小心收藏,尽量不让对手发现,免得对手针对魂器下手。 当然,也有一些灵修明明已经将灵格演绎完满,却故意将情报隐瞒,并在战斗中“不小心”让对手发现身上的魂器,从而诱导对手落入陷阱。 “这件判官笔能受我掌力而未折断,可见本身亦是一件神兵,材质坚固,这才是对方的底气所在。” 只可惜白面书生错估徐胜的力量,导致魂器脱手,彻底失了抗衡的能力,也没了战斗的勇气,想逃跑没能成功,最后被一波带走。 独一型灵格分两种情况,一种是魂器本身便蕴含独一型灵格,故而可以一步到位,不需要先演绎前缀,另一种便是如徐胜、空真那般,先将原本灵格演绎完满,再蜕变出独一型。 前者胜在效率高,不需要在同一品阶演绎两次,缺点则是一旦魂器被破坏或者离体,实力就会大幅下降,比如这名白面书生就直接从五品独一型退化到六品。 后者效率低,费时费力,但蜕变出来的独一型通常更加契合自身,而且即便魂器离体,失去的也只是独一型带来的灵能,原本的前缀灵格能力依旧保留。 片刻后,徐胜与乔梁回到虚空裂缝的入口。 看见两人平安回来的方清月松了一口气,主动上前报告道:“在你们离开的期间,并无敌人到来,看来对方只派出了这三名凤鸣楼杀手。” 九华派的虚松道:“并不奇怪,若依常理,若连三个五品独一型都尘沙折戟,派再多人手都没有意义,除非那位凤鸣楼楼主……” “打住!”徐胜赶紧打断,“大师可千万别往下说了,若依常理,你这句话说完,那位凤鸣楼楼主就该现身了,虽说徐某不惧强敌,但实无信心保护诸位,麻烦能省则省,当务之急是守护虚空裂缝。” 虚松讪笑两声,倒也没有讥讽徐胜疑神疑鬼,毕竟在这个世界,出口成真并不奇怪,说不定那位凤鸣楼楼主真的就有“喊他名字他就能到来”的灵能,小心谨慎并不为过。 “先试试能不能从此人口中问出有用的情报。” 徐胜找了一瓢冷水泼在白面书生的脸上,接着又控制力道“啪啪”扇了几巴掌。 白面书生悠悠醒来,目光扫视四周,很快认清了自身的处境,赶紧道:“诸位有什么疑问尽管问,但我无法保证都会回答,并不是本人有多么硬气,而是灵魂被下了禁制,一旦将机密之事告知他人,就会当场魂飞魄散,诸位若决意杀我,现在便可动手,给我个痛快,若想得知更多的消息,请勿动刑折磨,能回答的本人一定竭力配合,绝不敷衍。”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头一回遇上这样坦诚的俘虏。 乔梁失笑道:“此人倒是个识时务的,难怪会被派来当使者。” 徐胜道:“你的名字总不会是机密吧?” “本人吴冕。” 虚松回忆道:“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你是‘棺王’吴冕?三十年前的邪派灵修,死于当时尚未蜕变五品独一型的不休方丈之手。” “‘棺王’……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号了,”白面书生承认道,“三十年前的过气人物,没想到有人记得。” 徐胜疑惑道:“你既然死过一次,肯定是灭轮界之人,为何一身修为在阳世不受压制?” 第二百七十章 汇合 被问及自身的秘密,吴冕面露犹疑之色,徐胜立即道:“我问的是你的情报,与鬼府无关,这应该不在禁制的范围内吧?” 吴冕脑筋一转,忽然意识到自己想漏了一点,他原本打算以禁制为理由,决定到底该泄露哪些情报,毕竟侠僧拥有鉴谎灵能,随意撒谎会被揭穿,因此最好的方式就是不回答。 当然,他身上被下了禁制是真的,这点不怕被揭穿,可到底哪些内容属于禁制范围,还不是由他说了算,一旦被问及重要之事,摇摇头就行了,既能保守秘密,又能免受折磨,实乃两全其美。 可此刻他突然想到,自己根本是自作聪明,对方只需在询问重要问题前,先问一句“是否在禁制范围内”,他的那点小聪明便不攻自破。 看来是先前挨揍时震伤了脑子…… 吴冕抛去那点小心思,如实道:“因为我修炼过尸种灵格,大多数的冥属灵格多为魂体,没有肉身,但尸种灵格例外,只需炼制一具僵尸再夺舍炼化,便能在阳世生存。” 徐胜掂了掂手中的判官笔,问道:“方才虚松大师称你是三十年前的邪派灵修,外号‘棺王’,但之前同你交手时,并未见到与之相符的表现。” “我身亡之时,灵格‘尸巫’尚未演绎完满,而魂器自然不可能带去冥间,故而在转生灭轮界后,便退化成了六品鬼修,之后耗费了不少岁月,废去了‘尸巫’之残余,从头改修灵格‘判官’。” 之后,徐胜又问了几个不涉及鬼府的问题,吴冕也都老实回答。 等到想问的都已经问完后,徐胜一巴掌将人拍昏过去。 方清月问道:“此人似忠实奸,看似坦诚,实则不过是权宜之策,更别说本性难移,他在三十年前便是邪派人物,这三十来替鬼府为虎作伥,不可能改邪归正,留着亦是祸害,不如就此超度。” 徐胜却道:“留着吧,哪怕是一片厕筹都有它的用处,即便要处置,也等压榨完用处后再处置,操作情报这方面,我终究不如尚军师擅长,换他来询问,一定能问出更多有用的东西。” 之后众人便一直守在虚空裂缝的入口处,由于在场无人掌握令人长期入睡的灵能,于是每当吴冕有醒来的迹象,徐胜就会一巴掌将他打昏,反正是僵尸之体,耐操够结实,不怕打出问题。 等待期间,徐胜向众人说了自己与九华寺的因缘,引得两位师兄啧啧称奇,而几位九华寺的和尚看向徐胜的眼光也亲近了不少。 如此过了十六个时辰,虚空裂缝荡漾开灵能波动,显然有人要从另一端过来,徐胜等人立即凝神戒备,防止出现的是鬼府之人。 幸而,没有令人心跳的意外发生,率先出来的是熟人静尘,接着是尚善美、无定道士和小清,最后出来的则是一名身着淡黄缁衣的女尼,雪白一张瓜子脸,柳眉弯弯,凤目含愁,相貌出众,清丽难言,看长相约莫四十左右,透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静尘先与虚松相互问候,简略交换了情报,接着前者向徐胜致谢道:“多谢侠僧出手相助,不仅保护了虚空裂缝,还救下了本门的几位师兄与佛子。” 徐胜道:“佛子亦是徐某的师兄,此乃该为之事。” 静尘没有接着客套,她介绍起道淡黄缁衣的女尼:“这位是本派的水月庵主,这位是莲花寺的侠僧空想,亦是静缘之子。” 水月庵主念了一句地藏菩萨的法号,眼露欣赏地看着徐胜道:“静缘若知道她的孩子成为了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必定会万分欣慰。” 徐胜道:“却也未必,身为父母,相比看到孩子成为万众瞩目的英雄,更希望他能一辈子平平安安,哪怕没有出息。” 水月庵主颔首道:“唔,静缘的确是这样的性情,不争不抢,无论何种困难,都能笑着面对。” 徐胜道:“关于我母亲之事,将来有空暇了再谈,眼下还是正事要紧,不知灭轮界总舵状况如何,可曾遭到鬼府袭击?” 静尘代为回答:“被你料中了,总舵的位置果然暴露,鬼府调动了大量的兵马前来攻打,幸亏无定道长提醒及时,方丈听闻消息后当机立断,开启了大藏渡世阵,只有少部分鬼府的高手混入城中,大部分敌军仍被阻挡在阵法外,唯独令人疑惑的一点,西方鬼帝本尊并未出动,只派出了自己与东方鬼帝的化身。” 徐胜思索道:“如此说来,贵派应当成功挡下了鬼府的攻势,并没有遭受太大的损失。” 两名鬼帝是四品独一型,他们的化身拥有寻常四品的修为,对上有不休方丈与水月庵主坐镇的九华派,理论上占不到便宜。 静尘叹气道:“本派人员伤亡不多,但不休方丈受了重伤。” 虚松闻言,焦急道:“是谁干的?有大藏渡世阵守护,便是两名鬼帝亲自出手,凭方丈的本领亦足以自保,难道是那位泰山府君出手?” 静尘眼眸黯淡道:“泰山府君从来不会离开灭轮界上层,这次也没有,出手者是不智师叔。” “这怎么可能!” 在场的三名九华寺和尚齐声讶异,无法接受此事。 “是不是搞错了,不智师叔怎么可能会背叛宗门?” “对啊,不智师叔对九华派忠心耿耿,还亲手击毙过一名鬼府大将,他怎么可能投靠鬼府?” “是不是别人假扮成不智师叔,又或者他被人操控了?” 这时,尚善美开口道:“此事稍后再谈,几位大师若有疑惑,何不亲自前往总舵了解详情,当务之急是讨论如何处置这道虚空裂缝,常言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虚空裂缝的重要性无需在下赘言,若不想办法解决,此处将成贵派最大的弱点。” 虽说灭轮界的人来到阳世功体会受制,但一个凤鸣楼就足够九华派头疼,敌人不需要一直派人盯着虚空裂缝,而九华派却必须派出四品灵修级别的高手来保护。 水月庵主道:“贫尼正是为此事而来,早在本门发现灭轮界之时,就意识到了虚空裂缝的重要性,一直在寻找转移它的方法,三年前终于找到了一根建木的树枝,可以嫁接虚空,但仅能使用一次,故而不到万不得已,本门一直没有使用,如今正是时机。” 尚善美道:“这位师太,请若拙者插一句,您不会是想将虚空裂缝转移到九华寺内吧,堂堂一派双擘,应该不会如此短见吧?” 第二百七十一章 选项决定结果 尚善美不亏是修炼过六品灵格“阴阳师”的人,一手阴阳怪气的本领拿捏得出神入化。 他敢这么说是有倚仗的,并不是随便找个人就嘴贱,正如当初他对瀛州同僚阴阳怪气,是因为他知道这些同僚需要仰赖他的智慧,大敌当前的时候只能选择相忍为国,而他拒绝回转瀛州,一方面也是断绝这群人对他打击报复的可能性。 别以为有着共生死的交情就能如何,主少国疑,取乱之道,尚善美对同僚的性格太清楚了,在重建国都的阶段,彼此或许还能和平共处,可等到国都建成,进入争权夺利的阶段,什么生死交情都不管用,到时候不支持就是做敌人,加上外敌已除,内部可以使劲的折腾,他才不会蹚那滩浑水。 根据尚善美一路上的观察,这位水月庵主是个好脾气的人,至少在外人面前是个性格温和的人。 这便够了,反正他也没打算和对方独处,而且他也不是没有背景的人,哪怕对方外宽内忌,看在侠僧的面子上,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当然,尚善美很清楚这种说法方式容易得罪人,奈何天生嘴贱,本性如此,改不了也不想改,每个人都需要一种发泄压力的方法,对人阴阳怪气就是他的减压方法,好在他懂得看人下菜碟,欺正怕邪,迄今不曾惹上不该惹的对象。 之前尚善美还会对徐胜油腔打趣,可一旦定下君臣的关系,态度立即毕恭毕敬,因为他很清楚,这是他将来嘴贱的底气,得小心伺候好。 果然,水月庵主闻言,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语气一如既往地问道:“不知尚先生有何高见?” 尚善美摇着纸扇道:“高见谈不上,只有一些浅显易懂的拙见,九华派早已是鬼府眼中钉,对方不可能不派人盯梢贵派在阳世的山门,一旦将虚空裂缝搬入九华寺,对方很快就能得知消息,而据拙者观察,贵派已将大部分弟子门人搬入灭轮界,精力也多用在经营灭轮界的诸部,留守阳世山门的人马反倒是少数,战力明显不足,如此一来,跟将虚空裂缝留在此地又有什么区别呢?” 静尘不服气道:“只需将灭轮界的虚空裂缝转移至总舵处,便可以衔接两处,任意一处遭到袭击,另一处都可以快速派人支援。” 尚善美笑着反问:“倘若敌人同时针对两处发起攻击呢,贵派要选择保护哪一边,放弃哪一边?” “这……”静尘一时无言以对。 水月庵主从容问道:“尚先生有何建议?” “有三处选择供师太参详,一处是纯阳观,这位无定道士便是通天真人的高徒,有他代为引荐,加上纯阳观已从静尘师太等人口中得知灭轮界的存在,想必不会拒绝,”尚善美顿了顿,后面的话改以传音入密,“纯阳观人丁稀少,自家亦有秘境,绝不会染指灭轮界。” 水月庵主神色不改,颔首道:“纯阳观在江湖上有口皆碑,通天、通玄两位真人亦是公认的侠义正直之士,确实值得信赖。” 无定没想到居然会扯上自己,一时有些慌张,忙道:“此事在下须得问过师门长辈,做不了决定。” 然而,尚善美与水月庵主都没有理会他,前者继续道:“第二处是莲花寺,叶衣圣女与道虚方丈皆曾援手贵派,对灭轮界并不陌生,彼此知根知底,而以两位前辈的修为,足够挡住凤鸣楼这般宵小之辈。” 水月庵主继续点头赞同道:“有叶衣师姐与道虚师兄保护虚空裂缝,确实足可安枕无忧。” 尚善美又道:“至于第三处,便是吾主统辖的青叶寺了,细说优点未免有自夸之嫌,权且略过,缺点在于吾主仅有一人,比不得纯阳观与莲花寺各有两尊强者坐镇,提供的助力有限。 “当然,以上的建议受限拙者的见识,如果贵派有其它更值得信赖的对象,自是再好不过,就当拙者没说过。” 水月庵主瞧了一眼徐胜,这回却没有出言赞同,而是陷入沉默,似是在思考三种去处的利弊。 这时,空梦通过“以心印心”对徐胜道:“你的这名部下是个舌辩之士,看起来给出了三个选择,实则只有一个可行。 “纯阳观的名声很好,通天、通玄两位真人的人品亦值得信赖,但这跟托付虚空裂缝是两码事,他们在灭轮界一事上终究是外人,而且近些年封山不出,未必愿意沾惹麻烦,更遑论道佛之别,不可不慎。 “莲花寺有圣女与方丈坐镇,的确是个安全之所,可未免太安全了,此举不亚于邀请本派共同分享灭轮界,哪怕九华派与莲花寺关系再亲密,也经不起诱惑,正如亲戚间一旦有了利益往来,便很容易生出矛盾。 “相比之下,青叶寺没什么优点,却也没有隐患,至少在外人眼中,青叶寺的荣光皆系于师弟你一人,这恰恰合乎九华派的需求,何况,真要遇上了危险,圣女与方丈难道能袖手旁观?” 徐胜听得连连颔首,感慨道:“师兄分析得很有道理,令我醒悟到一点。” “醒悟到什么?” “这些年没法开口与人交流,让师弟你憋坏了吧。” “……” 尽管戴着斗笠看不清脸色,也没有得到回复,但徐胜能感受到空梦身上散发的浓浓怨念,大意为“老子跟你谈正事,你跟我瞎扯什么呢,帮你分析了这么多,你就得出这么个结论”。 好在没过多久,经过一番权衡的水月庵主开口向徐胜询问:“若将虚空裂缝迁至青叶寺,怕是会给你带来不小的危险。” 徐胜不以为意道:“算起来,晚辈已经跟凤鸣楼交手过三回,可谓孽缘深厚,即便没有此事,也要找他们做个了断,若能以虚空裂缝为饵,便无须烦恼该如何寻找对方的踪迹,待在家中坐等对方上门即可,前辈若真的属意青叶寺,尽管开口,不必有任何顾虑,为公为私,晚辈都愿意提供方便。” “如此,贫尼便代九华派说一声厚颜打搅了。” 水月庵主没有客套什么,双手合十,鞠躬致谢,徐胜侧身受了半礼。 静尘见状感慨道:“当初将你送入莲花寺的时候,我曾对静缘师妹生出几分怨意,觉得她是不信任宗门,没想到十数年后,我反而要感谢她的决定,因果之说,果真玄妙难言,一饮一啄,早已前定。” 听着众人的讨论,无定后知后觉的回过味来,敢情是他自作多情,人家压根就没想过将虚空裂缝迁移到纯阳观,无论是提议的尚善美,还是称赞附和的水月庵主,都只是那么一说,并未当真,一时间不知该羞该恼。 可惜无人在意无定的复杂心情,水月庵主掌心一翻,召出一个玉净瓶,从中取出一根灰不溜秋的树枝,插入虚空裂缝,旋即便见树枝如同吸水一般将虚空裂缝摄入体内,光秃秃的枝丫上开出了几片翠绿的树叶。 接着,水月庵主将从空气中掉落的树枝接住,插回玉净瓶,转身向徐胜问道:“现在动身前往青叶寺如何?” 徐胜道:“我没有意见,大伙谁若有其它事情要做,赶紧提出来。” 众人尽皆摇头,其中乔梁忍不住感叹道:“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便不来呢。” 千里迢迢护镖送人,结果刚抵达目的地,转头又要带着人回到原点,当真送了个寂寞。 徐胜道:“不能这么讲,如果你们没有恰好赶到,说不定那三名凤鸣楼杀手已经得手,毁去了虚空裂缝,可那就糟了。” 尚善美道:“倒也未必,依属下之见,那三人恐怕冲着‘佛子’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否则只是为了毁去一处虚空裂缝,何必派出三名五品独一型灵修,杀手的职责是杀人,而非毁物。” 徐胜皱眉道:“若依照你的说法,岂不证明对方已然知晓‘佛子’的真身。” 尚善美道:“还有一种可能,对方不知道佛子是谁,却知道佛子会出现在此地,那么只需守株待兔即可。” “这种事怎么……罢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等回去后再听你分析。” 水月庵主开口道:“回返之路就由贫尼来护送诸位吧。” 她将玉净瓶倾斜,从中倒出一滩澄净的清水,手掐法诀,清水化作一团云雾,解释道:“此乃腾云之法,诸位只需安坐其上,八个时辰后当能抵达青叶寺。” 众人纷纷跃上云团,只觉得身体好似被一团棉花捧着,颇为舒坦,甚至可以横身躺下,比自己催动遁术要舒服得多。 在水月庵主的催使下,云团裹着众人腾上空中,接着朝东北方飞驰,速度轻松突破音障,而云团中的众人却没有感受到一丝摇晃,如履平地。 徐胜催动灵能“以心印心”,联系上尚善美,问道:“说吧,为何主动提议将虚空裂缝迁至青叶寺?” 第二百七十二章 批量速成之法 尚善美用诚恳的语气回答道:“属下知晓以主君的急公好义,一定会挺身而出,主动接下这烫手山芋,但有些事情哪怕出于善意,可若是由当事人主动提出,就不免给人以别有所图的印象,最好是由他人抛砖引玉,所以属下才主动提议此事,而且还给出了另外两个建议,可惜水月庵主没有采纳,可见在这位庵主心中,也觉得主君更为可靠。” 灵能“明心见性”并未生效,但徐胜没有那么容易被敷衍,一针见血道:“虽然是真话,却是部分且次要的真话。” “哎呀,看来我真是做人失败,明明一片赤诚忠心,结果连主君都要怀疑我的人品,难道在主君眼中,我便如商人一般唯利是图吗?” “你并非无利不起早的性格,这一点我倒是不怀疑,但若无切实的好处,或令你感兴趣的地方,你绝不会费心费力的替人出谋划策,别浪费时间,赶紧交待真正的意图。” “看来属下是被完全看穿了,这点小心思都没能瞒过,不过主君拥有识人之能,对追随者也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至少变相证明我的眼光很准。” 称赞别人的时候,尚善美没忘记把自己吹一遍,然后才谈及正题:“灭轮界的好处无须赘言,拥有不受污染的灵气,虽说自带阴冥属性,但那也是灵气,若青叶寺能够掌握虚空裂缝,自由出入,便可以在灭轮界中种植灵植,还可以在灭轮界中修炼内功,事实上九华派便是这么做的,据属下的粗略观察,九华派的弟子内功修为远超同阶灵修。” 徐胜闻言,神色微动,蛮洲由于天地灵气被污染,连带着灵植也一并被污染,这导致那些可以让人脱胎换骨、提升修为的灵丹都跟着绝迹,江湖上再也见不到踪影,如瑶池宫这种以炼丹闻名的门派也随之没落。 现在江湖上人们谈及瑶池宫,都只会想起那群美貌的女弟子,以及令普通人欣羡的招婿规矩,早就忘了在过去,瑶池宫其实是以炼丹术崛起于江湖,与纯阳观、至道宫并列道门顶流。 若青叶寺能在灭轮界种出不受污染的灵植,就可以重启炼丹术,而且在当下的江湖,可以轻松得到过去那些被各大门派奉为不传之秘的丹方,毕竟没了灵植,再厉害的丹方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其价值较之内功都远远不如。 “不对,如此简单的好事九华派不可能想不到,但江湖上从未听闻他们对外出售灵丹。”徐胜质疑道。 尚善美道:“大概是他们担心泄露消息,引来江湖各派的觊觎,成为众矢之的,故而刻意隐瞒了真相,将灵丹截留在门派内。” “既然九华派自己都不会对外出售灵丹,又如何会允许我们这么做?他们怕成为众矢之的,青叶寺同样承受不起。” “但至少可以用在自己人的身上。” “这倒是……” 徐胜并未否定灭轮界带来的好处,而且比起需要小心呵护栽培,积年累月才能收获的灵植,能够修炼内功这一点带来的好处反而更明显,只需以“醍醐灌顶”拔升众人的内功境界即可。 在过去,这么做毫无意义,因为跟用外挂加点不同,“醍醐灌顶”只是提升内功运行的技巧,并不能提升内功修为,而蛮洲的天地灵气又无法吸收,内功修炼效率再高也无用武之地。 可如今有了灭轮界,内功的修炼技巧便有了意义,哪怕灭轮界的灵气自带阴冥属性,常人吸收时需要多一步转化的步骤,也远胜以往。 而且,若能寻得一门冥属内功,便可以省去转化的步骤,甚至有事半功倍之效。 如果再跟神农拳法结合起来,以“醍醐灌顶”与“薪火相传”揠苗助长,徐胜完全可以速成武林高手,理论上可以让一名普通人拥有等同八品灵修的修为。 徐胜将这一法子记在心中,打算等将来有机会了再进行试验,看看能否批量生产入门级高手,以及让同伴们都获得越阶挑战强敌的能力,眼下就没必要告知尚善美。 他道:“打了折扣的好处,若不论私人交情,仅凭这点其实不足以交换虚空裂缝带来的风险,毕竟我们只是分享使用权,而所有权依旧在九华派手中,对方随时可以将虚空裂缝再度迁走,届时我们费心费力种起来的灵植,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自然不只这一点,尽管在灭轮界仅仅待了不到两天,但属下还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尚善美下意识的伸手入怀想要拿出什么东西,可想起现场还有水月庵主等人,于是停住了动作,道:“在离开灭轮界前,属下从灭轮界中带出了两件物品,分别是随手从路边拔出的不知名野草和从地面捡起来的一块石头,结果野草在离开灭轮界后没多久便灰飞烟灭,而石头却依旧存在,没有发生任何改变,这意味着什么,想必主君心中清楚。” “哈,原来如此,那的确很有价值。” 徐胜决定回去后,便组织人手前往灭轮界考察乡土人情,看看能否在当地建立工厂,带领灭轮界的百姓共同富裕。 既然石头并不会因为跨界而消失,也就意味着灭轮界百姓手里的金银都是真金白银,那就是一个蕴育巨大潜力的市场——前提是得让百姓兜里有钱。 “对了,之前你有提到,凤鸣楼杀手是冲着佛子而来,并非冲着虚空裂缝,到底有何想法?” “这个么……暂时只是猜测,还需要一些依据,请主君告知回到阳世后发生的事情经过,一句话都不要漏,属下需要更多更详细的情报。” “嗯,可以。” 徐胜一边回忆一遍叙述,内容倒也不多,毕竟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一言不发的守在裂空裂缝的出口。 等听完所有的内容后,尚善美面露笑容:“原来如此,主君的师兄还留有底牌,自保无虑,也就是说,即便主君没有及时赶来,他们也不会有生命危险……这就奇怪了,从那位静慧师太的反应来看,鬼府之人对未来了若指掌,不可能连如此重要的秘密都不知道。” “所以,你认为鬼府的预言之能是假的?” “不,连不休方丈的师弟都叛变投敌,敌人肯定有真材实料,否则不足以打动人,也就是说,鬼府一开始便知道这三名杀手不可能成功,他们真正的目的应该就是想逼佛子动用底牌,主君若有空闲,不妨问一问您的师兄,动用底牌之后会有何种代价。” 第二百七十三章 弥勒真谛 “这里就是青叶寺所在的四谛城那?可真是……繁华啊!” 当众人抵达四谛城上空时,低头俯瞰,只见下方一排排崭新的房屋鳞次栉比,尽管十分密集,但由于全城进行了规划拆迁,不仅不显得缭乱,反而有一种整齐的美感,宛若出自强迫症玩家之手的经营模拟游戏。 住宅区、工业区、商业区规划得清清楚楚,而且相比密集联排的房屋,一条条街道显得格外宽敞,足以让八辆马车同行,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大气感。 在现代社会的拆迁中可能出现的各种问题,在四谛城的重建计划中几乎一个都没有出现,青叶寺的权威在当地无人可以撼动,便是地主豪绅也要乖乖服从,而寻常百姓巴不得能早一点住进结实又干净的新房。 此刻已是傍晚,正是工厂下班的高峰期,只见如鱼群般的人群从工业区川流涌出,通过宽敞的街道散向商业区与住宅区。 人们三五成群,成家者纷纷前往学校接孩子,单身者则与同伴商量着晚上去哪里小酌一杯,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笑容,充满对未来的希望。 尽管外出不到半年,但四谛城的模样跟徐胜记忆中已然有了巨大的差别,这一点得益于灵修们先进的生产力,尤其在基建上,一名掌握土系灵能的灵修就抵得上一个小型工程队,铺路造房又快又好。 徐胜这位四谛城的主人都觉得陌生,更遑论九华派之人,一个个都受到了冲击。 虚松喃喃道:“这哪里是边鄙之地,分明是世外桃源……就是好像哪里不对劲。” 静尘感慨道:“世外桃源是道家隐世之所,可没有这般昂扬的勃勃生机,尤其是那些巨大的工坊,方才看到那么多人从里面出来,我便感受到了一种有别于灵修、武道的强大力量,总觉得不该属于这个时代。” 其余僧人以及无定都沉浸在冲击中,久久无言。 沉默片刻,虚松忽然道:“我知道哪里怪异了,此城中除了青叶寺,竟然见不到一座佛像,听不到诵经之声,闻不到香火之气。” 这点放在其它地方并不奇怪,可在一个由佛门掌控管理的城市中,实在太过怪异,比如莲花城以及九华派所在的甘露城,万家生佛才是常景,而且越是繁华,崇佛之事就越是兴盛。 水月庵主叹道:“一叶障目,汝等只见表象,不见本性,未来弥勒佛不就在此地百姓的眼中吗?” 静尘恍然道:“百姓眼中皆向未来,侠僧果真得了弥勒的真谛。” 虚松等人同样恍然之余,也是交口称赞不已,语气中还有几分遗憾,大抵是在后悔,若当初没有将年幼的徐胜送往莲花寺,如今便是自家多出一名后起之秀,传扬的就不是弥勒的佛法,而是地藏的佛法。 徐胜不知道这群家伙是怎么将两者联想起来的,但此时此刻除了谦虚默认,也没有其它的选择,总不能说自己其实准备“去佛教存佛学”吧。 且不说以他如今的实力还不够抵挡反对者,即便有了相应的实力,这事也只能悄悄的做,潜移默化地弄成既定事实,不能敲锣打鼓到处宣扬。 这时,一道身影从地面上一飞冲天,来到众人面前,却是具现出一对翅膀的空真,脸带戒备的他看到徐胜、空梦等人,立时露出笑容,道:“几位师弟,欢迎归来。” 徐胜道:“这段时日,辛苦师兄了。” “师弟若真要感谢,不妨去谢谢檀心师侄,你不在的期间,城中的各项事务大多由她与道慎方丈操烦,我却是不擅政务,只能做个跑腿巡查。” 彼此一边寒暄一边下降,青叶寺的护法僧人早已注意到天上的动静,在地面上聚集起来,不过他们看见空真并未动手,反而跟来者友好交流,便知道是友非敌,松了一口气,而在看清徐胜的面貌后,纷纷竖掌于胸前,躬身齐声道:“恭迎三藏法师归来!” 虚松等人对视一眼,暗自惊叹徐胜威望之高,从这些僧人的神情来看,只怕叶衣圣女跟道虚方丈来了也就这待遇。 随后,以道慎为首的各院住持也纷纷赶来,徐胜同他们打过招呼后,又介绍了水月庵主等人的身份,但没有提及虚空裂缝之事,只说对方上门做客,命众人好生招待。 莲花寺与九华派百年交好,首领之间相互访问是常有之事,虽说一般只会访问主寺,不会拜访分院,但道慎等人也没有觉得奇怪。 就凭自家三藏法师在江湖上闯出的风头,邀请一两位四品灵修上门又有什么奇怪的? 迁移虚空裂缝之事并不着急,毕竟选好了位置就不能再移动,必须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徐胜先安排九华派诸人休息,顺便唤来几位“药师”僧,替虚松三人复查伤势,接着前往方丈室验收整个四谛郡半年来的变化成果。 从各个数据报表来看,在他外出期间,四谛郡一切事务运行正常,并未受到多大的影响,道慎做到了萧规曹随,虽然没有给四谛郡带来新的变化,却能维持已有的事物,展现出守成之能,对此徐胜除了赞赏,没有更多的要求。 不一会,听到消息的楚君昭匆匆赶来。 徐胜见其较之半年前清减了一圈,饱含歉意道:“君昭姐,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你若觉得对不住,记得下次别把方先生带走,之前他在的时候不以为奇,人不在了我才发现方先生果真是公辅之士,居然一人就能将全郡政务梳理得井井有条,我请了三名儒生两名墨士相助,依旧手忙脚乱,到处出乱。” 楚君昭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伸出手,用讨债的语气道:“拿来。” “什么?”徐胜一头雾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通过售卖妖丹,从黑虎商会那里赚了八万多金刀币,赶紧拿出来,我得登记财务。” 徐胜傻眼道:“不是吧,这也要上交?这可是我与唐师兄等人一起辛苦打拼的血汗钱啊。” 楚君昭理直气壮道:“身为灵修强者,留这么多黄白俗物在身上做什么?身为三藏法师,你得给众弟子做好表率,以公事为重。” 徐胜无奈,一边掏出金票,一边道:“皇帝尚且不差饿兵,三藏法师享受什么级别待遇?每个月有多少例钱?三餐住宿报销吗?” 楚君昭点着钱,头也不抬道:“自己解决。” 徐胜哀叹:“挂名闲职啊,这可就真成人民公仆了。” “人民公仆?”楚君昭双目一亮,“这个称呼合乎佛理,欲做诸佛龙象,先为众生马牛,改天我就叫人制个牌匾挂在门口。” 第二百七十四章 瑶池畸变 看着楚君昭一脸松鼠藏粮的表情,徐胜疑惑道:“照理说,绝大部分工厂都已全面开工,商货也不愁销路,财政应该已转为盈利才对,为何你还是一副入不敷出的模样?” 楚君昭白了一眼,道:“还不是你惹出来的。” 徐胜大呼冤枉:“我做了什么?一路行侠仗义、斩妖除魔,不曾花过一分公款,还为四谛郡另辟渠道,拉来了黑虎商会,功勋累累,你可不能冤枉好人……难不成是四海盟的打击?” “是也不是,四海盟在其中的确出了一些力,却非罪魁祸首。” “那就是帮凶!”徐胜眼神凛冽,“他们可真是记吃不记打啊,这才过去不到三个月,伤疤都没好得这么快,看来我得找时间再去拜访一回,帮他们整顿整顿风气。” 如今他挂着四海盟执法长老的头衔,做此事可谓名正言顺、理直气壮。 楚君昭忙阻拦道:“别去!就是因为你这趟外出闯出了偌大的名头,江湖上人尽皆知,所以各地流民才蜂拥而至。” “些许流民不至于影响财政吧,咱们四谛郡地处偏僻,光凭两条腿赶路,途中就会被截流。” 楚君昭盯着徐胜看了好一会,叹道:“看来你是真不知情,半个月前,桃州瑶池宫大宫主云裳天后畸变入邪,先是偷袭击杀了三宫主神母灵姬,再重创二宫主无暇仙子,随后大开杀戒,散播邪染,其门人泰半丧命,余者大多畸变为怪物,逃生者寥寥,昆仑丘沦为鬼域,桃州秩序一朝崩溃,千万百姓四散流亡。 “其中约有三百万流民进入相邻的济州,济州自然负担不起这么多张嘴巴,而四海盟自诩正道,干不出见死不救的事,便祸水东引,引导流民散入相邻各州。 “你前不久刚在济州闯下偌大的威名,各地还在传扬侠僧的故事,四海盟便推波助澜,宣扬四谛郡在侠僧治下成为一方人间净土,人人饱食衣暖,只要抵达就能安居乐业,远离灾祸,并安排船只将流民通过水路运往燕州。” 徐胜皱眉道:“咱们四谛郡只有海路,并无可供大船航行的水路。” 楚君昭愈发感慨,甚至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哀恸:“是啊,所以四海盟的船送到一半就把人扔下不管了,反正只要流民不在自家地盘上,他们才不会管那些人的死活,据我所知,有一成半的人会在船运途中因疾病、饥饿等原因死去,而被迫下船后,又会有三成多的人在赶路途中因为各种原因丧命,毕竟乘船的时候还有四海盟的灵修保护,下了船后,遇见妖兽只能等死。” “莲花寺没有指示吗?” “有,莲花寺下令沿途各地郡县尽可能收容流民,所以直到现在,进入咱们四谛郡的流民不足三千,并不显眼,我已命土木院的灵修于东区临时修建了厂房,供这些流民居住,毕竟各地郡县也不可能无限量的收容流民,一旦达到上限,也会遭遇与四海盟相同的难题,到时候还是得由咱们四谛郡担起责任。” 徐胜颔首道:“从人口潜力来看,还是咱们四谛郡最大,这是工业城市与农业城市的差别,四谛城总人口二十五万,结合周边各乡镇也不到四十万,以工业城市的容纳力,这个数字翻个倍也不成问题,短期内突然增加这么多人口的确是巨大的负担,但从长远来看,却能缩短大量的发展时间。” 楚君昭道:“如果闯不过眼前的难关,你的目光看得再远也没有意义。” “人要生存,无非衣、食、住三样,四谛城周边空地不少,当初规划时就留足了空余,搭建临时住房不难,本地就有棉纺工厂和制衣厂,赶工出足够的廉价衣物虽然有一定的困难,可还是能解决的,剩下的便是粮食了,可以请黑虎商会与游龙商会尽可能多的采购粮食,只要撑过第一波难民潮,接下来反倒容易了。” “购粮一事我已经委托两大商会,不过运粮需要时间,就怕难民潮来得比他们更快。” “没事,青叶寺本就有储粮,实在不够还可以找地主豪绅打借条,大家都是佛门信徒,肯定要慈悲为怀,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咱们又不是不还。” 楚君昭不抱希望:“就怕财帛动人心,他们不趁机涨粮价就是道德君子了,如何能指望他们借粮?” 徐胜笑道:“连一点慈悲心都没有,这群人肯定是波旬派来乱我佛门名声的魔子魔孙,既然是敌寇,那就别怪我动用降魔手段了。” 这可是有超凡武力的世界,强者真要用武力解决问题,地主豪绅算得了什么。 当然,真要这么做了,哪怕对方表面上乐呵呵,背地里一定痛骂不已,甚至雇人到处传扬徐胜“恃强凌弱”的事迹,败坏名声。 不过,“侠僧”在江湖上本来就不是人见人爱的角色,名声即便好过毁誉参半,但讨厌他、憎恨他、恨不得他立即从世上消失的人多得去,徐胜哪里会在乎。 “人命关天,就这么办吧,对了,瑶池宫的云裳天后到底为何突然畸变?” 虽说灵格品阶越高,畸变的风险越大,但瑶池宫这种有千年传承的门派怎么可能没有相应的镇定心性之法,而且从过往的数据来看,四品灵修畸变的比例并不高,比例最高的其实是六品。 道理很简单,能晋升四品的灵修本身就是人中龙凤,意志较常人更为坚定,那种心性不过关的家伙在举办晋升仪式的过程中就畸变了,根本不会成功晋升。 楚君昭道:“具体不清楚,据一些来自逃生者的消息来看,似乎是由一位‘仙婿’引发的,这位‘仙婿’经常受瑶池宫女弟子的欺侮,为复仇而信了一位邪神,暗中布置仪轨召唤邪神降世,导致闭关中的云裳天后入邪畸变。” 徐胜表情怪异道:“该不会就是那位蜕变出独一型灵格‘牛郎’的家伙吧?” 楚君昭回忆道:“应该就是他。” “……多事之秋啊。” 徐胜长叹一声,如果没有灭轮界之事,他倒是想去会一会那位云裳天后。 虽说黑化强三倍,但江湖上人所共知,瑶池宫的三位宫主皆是寻常四品,没有蜕变出独一型,徐胜自认对上畸变后无法动用过往灵格的四品灵修,还是有不小的胜算——据说瑶池宫的独家蜕变之法与炼丹有关,偏偏当今之世无法炼丹,导致无人蜕变独一型。 当然,这种事情眼下还轮不到他这种“小辈”来操烦,依着过往成例,与桃州相邻的各州强者会联合起来扼杀畸变灵修,免得波及到自家地盘。 除了瑶池宫异变外,再无其它要事,四谛郡的方方面面都在正确的轨道上高速前进,哪怕中途发生一些小故障,也影响不了大局。 徐胜听完各项报告,正要回房休息,便有知客僧通报称有墨者求见,他刚受了对方首领慕容武的恩惠,自然不能拿班做势,当即主动出门迎接,发现竟是许久未见的霜衣剑客沈无眠。 “沈墨师,没想到竟是你来拜访,有失远迎,不知道你的伤势可曾痊愈?” “托三藏法师的福,已然无碍。” 沈无眠稍作寒暄,便略带焦急的语气道:“此番前来,有一不情之请,我墨家全体被困桃州,还望侠僧能伸以援手。” 斋主:昨天早早睡了,今天精神状态果然好了许多,看来就是疲劳导致,大家也引以为戒,多关心自己,别硬撑,利润是老板的,身体才是自己的,至少本人决定每天早睡,睡前做一套广播体操。 第二百七十五章 千里驰援 徐胜讶异道:“墨家被卷入瑶池宫异变之事中了?” 沈无眠脸上难掩疲色,点头道:“三年前,墨家将总舵移至桃州,以特殊的炼丹净秽之法取得瑶池宫信任,彼此约法三章,互不干涉,此番异变,殃及桃州千万百姓,墨家自是不能坐视不理,但大宫主云裳天后畸变后实力更胜从前,又有域外邪神暗中襄助,我与副首领联手亦难以取胜,仅能救下三宫主无暇仙子。 我与副首领商量之后决定,由其借助阵法保护众人,而我则全力突围,寻求援助,眼下有能力且愿意伸以援手的强者,我只能想到法师你了,故而才厚颜前来求援。” “哪有什么厚颜一说,即便不论沈墨师前番共抗八岐蛇魔之义,单论众多墨者为四谛城的付出,此事徐某亦义不容辞。” 这下徐胜也顾不得休息,正要找几个帮手一同出发,忽然想起一事,忙问道:“有联系贵方首领吗?” 尽管没有亲眼见到慕容武出手,但仅凭对方能拿出《神农三拳》这样的绝世武功,徐胜便确定对方是一名武道高手,而且之前见面时他曾以灵能“慧眼识才”进行观察,对方的三元属性数值差点把他吓一跳。 本以为慕容武修炼过《神农三拳》,精元修为一定会很高,可从灵能反馈的结果来看,精元反而是三者中最低那一项,仅仅两万五千,还不到徐胜的一半,而气元修为和神元修为都高得吓人,甚至超过了道虚方丈。 如果单凭数值衡量,慕容武很可能是一位三品独一型灵修,而依照这个标准去寻找相应的精通医术的神话人物,恐怕只有“神农”“黄帝”符合要求,其余如“扁鹊”“华佗”“岐伯”都不够资格。 然而,徐胜并未从慕容武身上感受到灵压,以一名武道宗师的直觉,他觉得对方很可能是一名纯粹的武者,没有兼修灵格。 只是这种事实在有些不可思议,连徐胜自己都不大确信,相比之下,对方拥有某种隐藏灵压的灵能的可能性反倒更大一些。 但无论如何,慕容武是一名绝世高手这点决计错不了,过去他便数次出手化解墨家的厄劫,只要能请动他出手,渡过此次难关可谓十拿九稳。 沈无眠道:“已放出信号,但到底能否联络上,我等心中亦无把握,眼下众人处境已是不绝如发,我实在不敢等。” 说话间,他心中一动,询问道:“听侠僧语气,莫非已知晓首领的身份?” “悬壶仙子慕容武,徐某能压制住相柳的虺冥血咒,全赖贵方首领的无私医治,这下又多了一个不容推辞的理由。” 徐胜哈哈一笑,不再浪费时间,救人如救火,立即与沈无眠动身出发。 其实,若能请动水月庵主出手,此行更添胜算,但徐胜实在想不出请动对方的理由,九华派既与墨家素无瓜葛,而且水月庵主还要赶回灭轮界的总舵,帮重伤的不休方丈镇压局势,万一在桃州受了伤,导致九华派人心惶惶,被鬼府趁虚而入,那可就真的罪莫大焉。 于情于理徐胜都开不了口,此时若说什么“欠你一个人情”,只会让对方觉得这是在趁乱要挟、携恩图报,更别说还要防备凤鸣楼杀手。 当然,还有更加关键的一点,他的灵能“只履西归”只能带一人。 济州在燕州的西南方,桃州在济州的西方,接下来自然不用多说,徐胜找来一大袋的僧履,伸手抓住沈无眠的肩膀,催动灵能向西挪移。 两人身影快速闪现到西边十里外,不知内情的沈无眠有些发懵,观察四周景物,猜测道:“莫非是空间挪移之术?” “嗯,详情来不及解释,反正是我的一项灵能。”徐胜一边穿鞋一边回。 等穿好后他又拉着沈无眠发动灵能,如此重复了一百五十次,不到一刻钟,两人赫然出现在桃州境内。 沈无眠感叹道:“居然是能无间断使用的空间系灵能……侠僧真的只是六品灵修吗?” 他有些怀疑江湖上传扬的那些消息,就算是六品独一型,也不该有如此强大的灵能,太不符合常理了。 这就像一群十岁孩童在比摔跤,突然蹿出一个身高一米八,膀大腰圆,臂如桥墩的童颜猛汉,称自己也只有十岁一样。 “如假包换,这灵能的确实用,就是废鞋,”徐胜没有多做解释,催问道,“接下来该往哪边?” “我先认一认位置。” 沈无眠运功腾上半空,俯瞰大地,俯瞰周遭地形环境,与记忆中的地形图进行对照,好一会才从空中落下,道:“此处当是五仙岭,需往南面行四十里。” 徐胜道:“那就只能用脚走了,我们抓紧时间赶路吧。” 沈无眠闻言,遗憾之余又松了一口气,对方的空间灵能总算有某种限制,不能随意使用,这样才符合常理——至于鞋子,在他看来跟没有代价并无区别。 随后,两人又赶了半个小时路方才抵达目的地,因为沈无眠时不时要停下来辨认方位,确认没有迷路,加上此时天色已晚,一片昏暗,更添认路的困难。 “无端谷,便是此处了。” “嗯,我已经感受到那股冲天的邪气了。” 徐胜抬眼望去,只见远方的一座山谷中,升起了圆柱形的气壁,将诸多奇形怪状的生物挡在外面,任其攻击,岿然不动,只荡漾出细小的涟漪。 围攻阵法气壁的生物散发出疯狂混乱的气息,跟当初畸变成白象的空真师傅十分相似,完全失去了理性,寻常动物稍稍靠近,也会跟着畸变。 “还好,阵法并未破损。” 沈无眠心中大石落地,尽管抵达之前他便有预料,因为自己回来得太快了,比预想中快了一天,可亲眼见到阵法依然耸立,还是忍不住面露喜色,接着问道:“侠僧准备怎么救人,需要在下先进入山谷,与众人联络吗?” 徐胜摇头道:“万一被敌人发现,让他们有了防备,便失去了出其不意的效果,既然异变的源头在于畸变的云裳天后,那便擒贼擒王,一举逆转局势!” (斋主:每位读者都拥有自由发言的权利以及为言论负责的义务,本书允许读者发表不同观点,但禁止车轱辘话来回说,同样观点的发言一两次就够了,多次提及将视为故意引发矛盾对立,予以删帖或禁言的惩罚)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天仙天宪 无端谷的东方,在诸多畸形怪物的中心,身着一身染血羽衣,仪态高雅艳丽的云裳天后坐在由十六人肩抗的奢华卧榻上,呈众星拱月之势。 “看来,这伙墨家余孽是打定主意要固守待援了,早上突围的那名剑客,便是他们的希望。” 云裳天后用如同看戏的目光眺望远方的战斗,伸出两根晶莹如玉的葱指从一旁的托盘中拈起一圆珠,塞入鲜红的唇口中,慢慢咀嚼品味,其姿态优雅高贵,叫人一见钦慕——如果她吃的东西不是人的眼珠的话。 “……放了一天,味道不新鲜了。” 咀嚼到一半,她便一脸嫌弃地将残碎的眼珠肉渣吐了出来,随后转头看向旁边一名被挖了双眼,捆缚在地的英俊男子,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宛若沉浸在爱河中的妻子。 下一刻,云裳天后手腕轻抖,薄如蝉翼的羽衣飞射而出,没入英俊男子的嘴巴,切下舌头裹了回来。 “唔!” 英俊男子闷哼一声,强忍住痛楚,并未发出惨叫,唯独两行血泪从空洞的双目中流缓缓垂下。 “檀郎,为何要哭呢?待我将你吃下,你我便能永远在一起,再不分离,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期盼的愿望吗?” 云裳天后用双指拈起滴血的断舌,放入嘴中,细细咀嚼,露出仿佛在品尝美味佳肴般的满足表情,随后吞咽入腹。 她闭目回味了一番后,又转头看向男子,目光上下打量,似乎在寻找下一处食用的部位,最后锁定双乳。 就在她准备驱使羽衣切割时候,忽有寒冰剑气狂啸而入,以雪崩之势杀入怪物群,霎时血肉横飞。 “剑河雪涌!” 沈无眠人随剑至,剑气融合自身寒霜真气,呈现六方晶状,所过之处,水汽结冰,大地冻霜,周遭气温骤降。 “回来得这么快,看来没能请来像样的帮手,真是遗憾。” 云裳天后双袖一抖,染血羽衣飞射而出,不受材料限制的延长,瞬间跨过百丈的距离,将寒霜剑气尽数兜住,反震而回,展现以柔克刚之能。 “玉龙啸雪渊!” 沈无眠极运功体,登凝无数飞雪冰屑,尽化作晶莹碧蓝剑芒,汇聚成一条冰雪玉龙贯空而出,正面撞上羽衣,散发的寒气将其冰冻,从而破除柔性,再一剑撕裂。 云裳天后见状,脸色不改,甚至都没有起身,只是加催灵能,身上的羽衣再度延伸,交织成巨大的绸缎罗网,将冰雪玉龙罩住,其表面密布真气,阻挡寒霜之力的渗透。 沈无眠奋力前冲,将绸缎罗网拉扯成圆锥状态,试图强行突破,奈何力有未逮,终究被化消了前冲之势。 羽衣迅速向内收缩,试图捆住沈无眠,沈无眠连忙驾驭冰雪玉龙左冲右突,却是再而衰、三而竭,屡次被反弹回来,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小。 眼见沈无眠就要被捆住,一道人影瞬间出现在云裳天后的身前,狂暴一拳直捣面门,正是动用了灵能,只剩下一只鞋子的徐胜。 然而,如同激发了自动防御功能,云裳天后身上的羽衣主动弹射而出,裹住徐胜的拳头,上面似乎附着了某种灵能,可以化消一切物理冲击,力量强若徐胜,甚至将劲力凝聚,浑圆一体,竟也无可奈何,不得突破。 “真以为本宫没做防备吗?就等着你们这些小虫子上钩呢!” 云裳天后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纤指一抬,便要射出指气,蓦地,一点寒芒透过羽衣,朝她眉心直刺而去。 只听“刺啦”一声,却是天丛云剑刺穿羽衣,徐胜剑锋一抖,瞬间便是无穷剑气绞杀而出。 云裳天后立即意识到对方手中所持乃是一件锋利无比的神兵,不敢触碰,身形一闪,向后腾挪,那张奢华卧榻转眼便被剑气切割成碎片。 与此同时,失去真气加持的绸缎罗网挡不住寒气渗透,很快冻结成冰,失去柔性,被冰雪玉龙轻松撕裂。 沈无眠鼓起余力,与徐胜一同夹攻,剑气纵横捭阖。 云裳天后一边以羽衣抵挡沈无眠的进攻,一边召出一柄金碧辉煌极尽灿烂之美的神剑,挡住天丛云剑的锋芒,一时间星火四溅。 然而,哪怕一对一,云裳天后在剑法上尚且不如徐胜,更遑论以一敌二,交手不到十合,便被徐胜觑中破绽,手腕中了一剑,金色神剑脱手飞出。 “两只虫子,给本宫退下!” 云裳天后凤眉一扬,催动灵能“口衔天宪”,开口呵斥。 徐胜与沈无眠顿觉身体不受控制,不由自主的暂停攻势,往后退了一步,两人意识到不妙,果断催运范围攻击的剑招。 “无明禁断!” “霜风雪舞!” 数十条金色璀璨的佛言锁链从天丛云剑的剑身上扩散而出,朝着敌人锁去,同时又有剑气混合雪花化作激烈的暴风雪,怒啸荡出。 面对两大剑招的攻势,云裳天后不急不缓,一边操控羽衣将金色神剑扯回,一边开口道:“瑶池宫掌管桃州,我为瑶池宫之主,你们当有敬畏之心!” 徐胜与沈无眠顿觉一股无边威压扑面而来,自己仿佛在行以下犯上之举,心生踌躇,剑招为之一滞,露出破绽。 云裳天后冷笑一声,挥剑斩出两道剑气,命中破绽,轻易破去了两人的剑招,并分别命中两人的身躯——命中徐胜的那道剑气被震得粉碎。 沈无眠捂着受伤的肩膀,咬牙道:“你畸变入邪,滥杀无辜,生食活人,形同野兽,要何敬畏之心?” “本宫乃桃州之主,桃州之民于我如家畜,杀戮也好,生食也罢,与你们这些外人何干!” 云裳天后理直气壮道:“桃州法理皆系本宫之身,我想杀人就杀人,想食人就食人,你们既无宣战,又非桃州执法者,凭什么管本宫闲事!” 明知对方说的歪理,但在灵能作用下,沈无眠还是生出了强烈负罪感,仿佛自己在做一件违背道德之事,一时竟生不出伤害对方的念头。 云裳天后见状,正要趁隙进攻,忽见一道利芒射来,却是徐胜将手中的天丛云剑投出,她只道是对方的无奈之举,轻蔑一笑,随手挥剑弹开。 可就在双剑碰撞的刹那,徐胜瞬移而至,一拳正中云裳天后那张完美无瑕的脸蛋,将其打得扭曲变形,轰落地面。 “叽叽喳喳,谁有闲工夫听你这死八婆胡扯!” 第二百七十七章 篡改意识 “你竟敢伤我容颜!” 云裳天后伸手捂着受伤淤青的脸蛋,一边以法术治疗,一边催动灵能呵斥:“你该以死谢罪!” “聒噪!” 徐胜禁闭双目,一边以灵能“禅心不动”抵抗对方的言语惑心,一边催动之前自发缠住对方的九曲阴气锁,强行拉扯而回,随后一剑刺喉而出。 “水澹生烟!” 云裳天后舞动金色神剑,剑气绵密婉转,散如烟雾,极其以柔克刚之能,缠住天丛云剑借力打力,偏斜方向,意图逼对方脱手。 但徐胜可不是纯粹的剑客,直接舍剑前冲,左手攥拳携金刚之力直捣而出。 云裳天后身上的羽衣自发防御,裹住拳头,化消劲力,同时她注意到徐胜禁闭的双目,心中灵思一转,笑吟吟道:“原来如此,你并非完全不受‘口衔天宪’的影响,便用这种方法自欺欺人。” “禅心不动”的品阶终究太低,无法彻底豁免对手灵能,仍旧受了影响,所以徐胜便闭上眼睛,告诉自己并不是攻击云裳天后那个人,而是攻击对方所在位置的空气。 看起来是自欺欺人之举,但有“禅心不动”削弱对手灵能,就能突破限制,不再受“口衔天宪”的摆弄。 下一刻,羽衣包裹之中,赤色火光闪现,透射而出,周遭温度骤升。 “真阳诀?天极烈焰!” 以徐胜的武道经验,相同的手段经历过一次,便能迅速想出破解之法,既然对方的羽衣拥有化消一切物理冲击的效果,那便改以术武合一之招。 只见他的拳头表面燃起熊熊阳刚烈焰,烧熔羽衣,拳劲突破拦截,再度直击云裳天后的面门,一拳将其鼻梁击断,俏脸向内凹陷,身子向后仰去,鲜血狂喷。 “落梅飞霜!” 沈无眠急攻而至,剑走迅疾,动如雷霆,抢在羽衣自动反应之前,先一步砍中云裳天后的身体,留下一道梅花状的剑痕,霜气透体而入。 “大胆狂徒,还不给本宫退下!” 云裳天后单手捂着开了杂酱铺的脸,忍着剧痛开口呵斥。 但这一回沈无眠却是不受影响,继续狂攻不止,不断催发寒霜剑气,哪怕剑气被挡下,但附着的寒霜之力也会逐渐影响环境,继而渗入敌人的伤口。 云裳天后心中讶异,急忙挥剑抵挡,偏偏此时徐胜又携烈焰之拳袭来,左支右绌下,没过三招再度受创,胸口挨了一式大力金刚掌,肋骨齐断,吐血飞退。 “你们快给我拦住他,不惜一切!” 在焦急的命令声中,原本在攻打阵法气壁的畸变怪兽们纷纷掉转方向,如洪水般朝徐胜涌去,其中有普通凡人和动物畸变的怪物,也有瑶池宫弟子畸变而成的超凡魔物,或喷火、或吐水、或召雷、或唤风……种类繁多的攻势瞬间便将徐胜吞没。 云裳天后见状,松了一口气,专心抵挡沈无眠的进攻,拖延时间,等待肉身自愈。 只见她的伤口处钻出一条条蠕动的蛆虫,相互纠缠,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只剩下肩膀处梅花状剑痕因为有寒霜之气封锁,难以治疗。 这点小伤没被云裳天后放在心上,她在脸部伤势稍稍恢复后,便仔细观察沈无眠的状况,很快发现对方双耳都有鲜血流出。 “原来如此,通过自毁听觉来妨碍本宫的灵能生效,不仅心狠手辣,还爱耍些小聪明。” 云裳天后嗤笑一声,浑厚道门元功勃发,配合羽衣将沈无眠强行震退,继而腾空拉开距离,俯视道:“以为听不见声音就不受影响,你这是在小瞧谁呢?” 无形精神波动扩散而出,沈无眠立时停止攻势,不仅如此,他眼神坚定,视死如归,将剑横在脖子上,大有当场自刎的意思。 幸而在最后一刻,求生意志强行止住动作,沈无眠额头冷汗直冒,只觉得脑海中有两个声音发出截然不同的指令,分不清哪个才是自己的意志,只能停在原地不敢动弹。 云裳天后见灵能成功,面露笑意,低阶灵修的灵能或许可以通过小手段来避免,但高阶灵能就不会留下如此巨大的破绽。 瑶池宫以女子为主,灵格能力就免不了会涉及魅惑之法,低阶的魅术改变容貌,或者施展幻术令他人以为看到了心目中最完美的对象; 中阶的魅术改变气质,令对象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一见钟情难以自抑,容貌反而次要; 高阶的魅术直接改变他人的认知,哪怕长得丑如母猪,浑身流脓,散发恶臭,别人也会觉得这就是自己的梦中女神,因为审美观被扭曲了。 云裳天后此刻自然不是用灵能让沈无眠爱上她,而是扭曲了沈无眠的认知,将“杀死云裳天后”改为“杀死自己”。 由于是扭曲已有的认知,而非强加意志,故而中招者不会生出抵触,因为这本就是他自己的想法,发自内心,下意识地会照做,除非与其它意志相冲突。 高阶魅术的作用,不再局限于魅惑一道。 “云青欲雨!” 云裳天后挥剑斩出绵密剑气,如春雨绵绵降下,无孔不入。 沈无眠正要挥剑格挡,却被篡改念头,完全放弃防御,敞开胸口主动迎向剑雨,眼看就要被剑气洞穿成筛子,其护体罡气自行发动,削弱剑雨威能,霎时重创溅血而飞。 云裳天后便要补上最后一击,忽有恶风袭来,急忙闪躲,雄浑掌劲擦身而过,命中一旁山壁,留下城门大的掌印。 她转头看去,只见转化成暴力形态的徐胜悬浮半空,身形魁梧高大,眼神睥睨,下方是数不尽的怪物尸体,全被劲力碾成烂泥肉酱,铺了厚厚的一层,鲜血染红大地,看起来殊为可怖。 “居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将本宫的手下杀光了……” 即便换成自己动手,也未必有这般效率,云裳天后心中忌惮更盛,更不愿意同徐胜近身比拼武功,当即再催灵能,意图篡改对方的念头,不战而胜。 然而,当她的意识接触到徐胜的神魂,渗入其中的刹那,一个庞大的血影扑面而来,那是一条人首蛇身的九头古妖。 “啊啊啊——” 神魂如受凌迟,千刀万剐,云裳天后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失去控制的肉身开始扭曲畸变。 第二百七十八章 多了一点点 徐胜的虺冥血咒并未清除,一直烙在他的神魂上,云裳天后接触他的神魂意图篡改认知,顿时引动虺冥血咒发作,自身亦遭到波及。 虺冥血咒旨在折磨,并无实质伤害,故而神魂再强亦无法抵挡,只能靠意志忍受,云裳天后惨叫连连的同时,徐胜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痛楚的闷哼,退出了暴力形态,恢复原身。 不过,相比初次遭遇虺冥血咒的云裳天后,徐胜早就习惯虺冥血咒的折磨,此番也不过是比之前更加激烈一些,尚在忍耐范围内,他心知机不可失,当即强忍神魂剧痛,全力运转功体,天丛云剑横亘半空,绽放耀目光华,宛若大日降临,凝聚成巨大的“卍”字印。 “三光无量禁神断!” 数不尽的佛言枷锁从“卍”字印中迸发,以合拢状弥天盖地的涌向云裳天后,封锁退路,羽衣主动防御,反被佛言枷锁缠住,以缠克缠,失去功效。 云裳天后生出强烈的危机感,知晓对方动用了极招,想同样以极招回敬,奈何虺冥血咒的余韵尚存,折磨得她难以集中精神,更别说还要分心压制肉身的畸变,当下只能勉力提剑回敬绝招。 “云霞明灭!” 金色神剑时隐时现,绵绵剑气散如烟霞,裹住云裳天后周身,完全遮掩气息。 但是下一刻,无数条佛言枷锁蛮横地撞入瑰丽烟霞之中,剑气与枷锁激烈摩擦,发出刺耳的金鸣之音,一条条佛言枷锁被剑气撕裂,却有更多的佛言枷锁接踵而至。 很快烟霞就被强行撞散,身处其中的云裳天后被卷住四肢,呈大字型悬浮半空,徐胜持天丛云剑俯冲而下,身后是无数闪烁的“卍”字印,星星点点,如同彗星的尾巴。 云裳天后勉力以御剑术,操控金色神剑将缠住身体的佛言枷锁斩断,情知这一击无可回避,只能一边以灵能“口衔天宪”呵斥干扰,一边运转残留真气汇聚剑身反击。 双剑交击,锵然一响,天丛云剑以破竹之势斩断金色神剑,刺入云裳天后的胸口,剑身上的八岐蛇纹发亮,疯狂吸收精血。 徐胜没有理会这点隐患,他正要催发剑身中积蓄的真气,化作佛言枷锁爆发,彻底撑破对方的身体,并捆辅灵魂,令其无从脱逃。 但云裳天后仰面发出尖锐长啸,在灵能加持下,声震云霄,动荡寰宇,强如徐胜竟也抵挡不住,被冲击喝退。 旋即就见对手身体开始畸变膨胀,先是化作一座百米高的肉山,接着一颗硕大的脑袋从肉山顶端钻出,容貌与云裳天后相同,完美无瑕,唯独皮肤闪烁着瓷器般的光泽,毫无人色。 随后肉山也开始剧烈变化,一条条完美无瑕的瓷臂从中伸出,在阳光照耀下闪烁光芒,接着又是一条条完美无瑕的瓷腿,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挑不出丝毫缺点。 转眼间,一尊浑身上下充满诱惑的女性瓷像由肉山蜕变而出,她有一百条手臂和一百条腿,每一条都完美得能让人喊出“能玩上一年”。 不仅如此,她身上还有五十对乳房,每一对都挺拔丰满、弧线诱人,顶端还有一抹嫣红,每一对大腿之间都有一条近乎闭合的细缝,散发着令雄性流连忘返的香气。 除了体型大了一点,诱惑多了一点,畸变后的云裳天后仍是男性幻想中完美的女神。 她身上散发着混乱淫糜的气息,意志稍弱的男性看到她,立刻就会丧失理性,不顾一切的爱上她,无视大小、数量的差距向她求欢。 唯一遗憾的是,在如此完美的女神胴体上有一条不和谐的狰狞剑痕,破坏了整体的美感,那是天丛云剑在云裳天后本体身上留下的伤口,畸变后同样得到了放大。 畸变的云裳天后也注意到了这道伤口,低头一看,勃然大怒,一拳锤向徐胜,庞大的体型丝毫不显迟钝,徐胜双手托起,奋力相抗,奈何体型相差太大,被一拳锤落,砸向地面,令大地为之一震。 云裳天后怒气未泄,俯下身子,一百条手臂朝着徐胜坠落的位置疯狂乱砸,每一击都如陨石飞坠,震得大地发出连绵不绝的轰鸣声,向下凹陷,绽开裂痕。 就在此时,阵法气壁撤去,一缕悠扬的琴声从无端谷中传出,似在回忆过往的青春,感慨韶华不再,充满着淡淡的哀伤。 听到琴声的云裳天后一怔,双眼中的疯狂如潮水消退,似是恢复了一丝清明,她瞧了一眼自己此刻不可名状的“怪样”,发出一声哀恸的惨叫,停止攻击,一百只手捂着脸向远方狂奔而逃,很快没了身影。 “空想法师,你没事吧?” 摆脱了思维篡改,沈无眠恢复自由,顾不得自己的伤势,急忙飞驰凹陷的盆地,他刚一落地,就听“嘭”的一响,伴随着翻滚的沙石,一道全身沾满泥土的身影从地底下翻身跃出。 “呸呸呸,吃进去不少土,那女人的拳头可真够劲,打在身上还挺疼的。” 徐胜一边吐出嘴里的沙子,一边发劲震飞身上泥土,他身上的衣服已然因为变化特殊形态而被撑成烂布条,裸露的躯体上残留着淤青,但没有血迹,显然没受太大的伤。 沈无眠见状,放下了担忧,暗叹对方进步神速,实力相比上回与八岐蛇魔交手时又变强了许多,哪怕没有恰好克制的灵能,单独与四品灵修交手也能不落下风。 “我身上有带替换的衣服,法师需要吗?” “不用,刚好抢到一件更合适的。” 徐胜俯身往地上摸索,抓住某物后往上一拉,伴随着沙土翻腾,一匹长条之物破土而出,却是云裳天后的那件羽衣。 他催动真气合并自身灵识将之炼化,随后往自己身上一缠,布条状的羽衣转眼间变成了一件完整贴身的衣服。 沈无眠寻思道:“此物莫非就是瑶池宫闻名天下的宝物仙缕衣?” 第二百七十九章 幸存者 “至柔变化之物,应该是了。” 徐胜抓住衣袖奋力一扯,仙缕衣就像是橡皮泥一般被拉长,而且一松手又缩了回去,恢复原状,紧紧贴合他的身体,偏偏没有任何穿着的感觉,轻柔如羽。 沈无眠疑惑道:“仙缕衣至柔化刚,能随意变化形态,这两点已有墨者确认过,但没听说它还能自由延伸。” “毕竟是大宫主的仙缕衣,肯定是特供版,有额外的功效不足为奇。” “倒也是。” 沈无眠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旋即身子一晃,脸色发白,胸口有点点血水渗出,却是之前的伤势发作。 徐胜急忙将他扶住,动用灵能“不药而愈”,替对方治疗伤势,但很快发现其体内有残留的剑气在阻碍伤势恢复,于是他一边维持灵能,一边输入真气,试图将剑气逼出。 然而,那些剑气如同泥鳅一般滑不留手,难以捕捉,而且绵柔纤细,紧贴着经脉壁,一感应到徐胜的大轮真气,立即溜走,途中还不忘撕裂宿主的经脉,痛得沈无眠直抽冷气。 徐胜见状,只能收手,如果是他自己的身体,倒是可以拼着一时伤势加重,以真气封锁所有通道,再徐徐缩小包围圈,最后将剑气捕捉逼出,但这毕竟是沈无眠的身体,不能这般蛮干,就算沈无眠本人同意,以其连站都站不稳的状态,哪怕成功将剑气逼出,只怕也要去掉半条命。 “抱歉,看来只能等你身体恢复好了,再强行逼出剑气,或者另寻精通医术的高手。” 徐胜本来想说等你们首领回来一定能够治好,忽然想起另外一人:“对了,瑶池宫的二宫主无暇仙子不是被你们救下了,她说不定懂得驱除剑气,毕竟是自家绝学。” “嗯,无暇仙子就在谷中,多谢法师相救。”沈无眠站稳身体,抱拳道,“此谢既为自己,也为墨家众人。” “你我并肩作战过两次,不必如此生分,以后唤我俗家名‘徐胜’或称‘徐兄’即可。” “哈,那徐兄也请唤我‘沈兄’即可。” 两人相视一笑,这时一道人影跃空而至,乃是一名身姿绰约、相貌出众的红衣女子。 她看到沈无眠后,明显松了一口气,道:“方才听到打斗之声,我便猜测可能是你搬了援兵回来,但众人都认为四谛城距此地太远,轻功再高也至少要两日方能来回,怀疑可能是云裳天后使的诱敌之计,便劝我不要出去。” “多亏侠僧用了虚空挪移之术,故而赶路只用了两刻钟,”沈无眠替双方介绍道,“这位就是墨家的副首领乐琼,慕容首领不在之时,全赖她主持本派事务,这位是莲花寺的侠僧空想,他一听完在下的请求,没有丝毫犹豫,便带着我赶来此地,并提议擒贼擒王,击退了云裳天后。” 乐琼点了点头,拱手道:“盛名之下无虚士,侠僧果真如传闻那般侠肝义胆,在下先替众人谢过千里驰援之恩,也请侠僧原谅我等坐守不出之过。” 徐胜道:“且不提最后是乐首领的琴音赶走了云裳天后,你们的谨慎也很正确,云裳天后畸变成了怪物,倘若当时贵方贸然派人插手战斗,只怕会当场逼疯不少人了。” 徐胜拥有“禅心不动”和神农拳法带来的抗性,方才抵抗住了云裳天后畸变时带来的精神污染,换成其它意志薄弱或者缺乏相应抗性的灵修,哪怕没有跟着畸变,也要发疯失去理智。 何况,从云裳天后的战斗方式来看,人多毫无意义,指不定一言令下,战友瞬间倒戈相向,哪怕没有被魅惑变成敌人,关键时刻篡改敌我认知,冷不丁砍你一下,也足够要命。 乐琼道:“看来是歪打正着了。” 徐胜笑了笑,继而正色道:“云裳天后只是负伤而逃,虽说中了徐某的极招,正常情况下需要许久方能痊愈,可众所周知,灵修畸变之后肉身能力会大幅提升,谁也不敢保证云裳天后的肉身再生之能会提升到何种水准,以防万一,我等还是赶紧离开逃走,免得中途被截。” 乐琼亦是果决之辈,颔首道:“此乃正理,固守之时,我已命令众人收拾行李,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唯独没料到两位回会来得这般快,因此还得稍等片刻,我会催促他们舍弃不重要的东西,即刻动身。” 做出决定后,三人往无端谷的方向跑去,乐琼扶着重伤的沈无眠在前,徐胜跟在后面,途中他启动外挂,看了一眼个人面板,果然多出了11%污染度,连忙消耗行善值祛除。 接着,他又打开任务面板,上面赫然有一条之前被激发,尚未来得及查看的任务。 任务:墨家之劫(限期三日) 成功条件一:救出至少八成幸存的墨者,奖励行善值40000; 成功条件二:击杀附身刘昼的邪神吉祥天,奖励行善值80000; 成功条件三:帮助云裳天后消灭至少九成的墨者,并击杀沈无眠与乐正琼,奖励为恶值50000; 成功条件四:击杀慕容武,奖励为恶值120000; “邪神吉祥天?难道是吉祥天女?祂不是印度教中的幸福与财富女神吗,怎么成邪神了?” 徐胜立即锁定了成功条件二,其要求的条件变相透露了重要的情报,那位蜕变出独一型“牛郎”的瑶池宫赘婿无疑就是里面提及的“刘昼”,而此人召唤出来的邪神则是吉祥天。 依照印度教的设定,创造世界时,吉祥天女踞于莲花上,随水漂流,故又名波德玛(意即莲花)。 又说她是天神和阿修罗搅乳海时涌现的第三宝,手持莲花,坐在大莲花上,美貌绝伦,天神和阿修罗为占有她发生争执,因而有乳海之女的称号。 此外,吉祥天女曾下凡化身黑公主,以人间第一美女而著称于世,有无数的追求者。 其父为她举行选婿大会,许多王子慕名而至,但全部失败,其中唯有般度五子中的第三子阿周那通过考验,并按照母亲的吩咐,和其他四兄弟一同娶了黑公主为妻子,过上了幸福的六人大家庭生活。 回忆起相关的传说后,徐胜又想起云裳天后畸变后的模样,不得不承认,某种意义上的确对得起“乳海之女”的称号,确实是吉祥天女的手笔。 不过,徐胜并不打算完成这项成功条件,当初封印功体不全的八岐蛇魔才奖励50000行善值,从数字来看,这位吉祥天女明显要更强。 倘若任务不限日期,徐胜倒是愿意尝试一番,等未来变强或者找齐帮手后再动手,奈何任务期限只有三日,他可不想拿墨家众人的生命冒险。 “任务没有显示完成,而云裳天后实力虽强,但‘条件一’只是救出墨家众人,并没有要求击杀她,仅凭这点达不到40000行善值的程度,也就是说,接下来的逃亡之路还会有波折,很可能是这位邪神亲自出手拦截。” 徐胜将注意力投向“成功条件四”,寻思道:“虽说为恶值一贯奖励得比行善值容易,但多出了一半数值,足以证明我的外挂认定悬壶仙子的实力还在这位邪神吉祥天之上,而且既然给出了条件,也就意味着接下来肯定会与悬壶仙子相遇,如此说来,逃亡之路当是有惊无险……” 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又觉得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放在慕容武身上,万一邪神吉祥天来得早,而慕容武来得迟,墨家众人的处境怕是要糟。 “尤其接下来的战斗我不能再动用天丛云剑了。” 徐胜意识回归肉身,瞧了一眼手中的天丛云剑,剑身上八岐大蛇的纹路已然有六条蛇躯发亮。 云裳天后在畸变后胸口仍留有剑痕,便是被天丛云剑汲取了一部分精血,由于是亏空,并非单纯的受伤,故而即便拥有再生之能,也没法无中生有地恢复精血。 依照军师尚善美的推理,等到蛇纹全部亮起,便是八岐蛇魔破封之时,而徐胜现在尚未做好与其交手的准备,没有足够的胜算,更别说还要处理灭轮界之事,实在腾不出时间,只能决定将此剑搁置不用,免得一不小心又吸收敌人的精血,点亮后续蛇纹。 虽说他也可以只用剑去砍断对手的武器,不去命中对方的身体,但这种战术只存在于理论上,放到实战中实属鸡肋。 对上实力远不如自己的弱者,徐胜赤手空拳也能取胜,没必要动用神兵,而对上云裳天后这样的强者,极招催动之后,难道他还能故意让剑锋落空,不去斩杀敌人? 这是嫌自己命长,还是想测试天龙法体的挨打承受极限? “等一会,有活人的气息。” 徐胜正思索间,前方的乐琼忽然开口,接着掉转方向,来到之前云裳天后休息指挥的地方。 那张奢华的十六人高榻已经被破坏,但横七竖八的乱木中有一名被捆绑的瞎眼男子,此人的脸虽被血水弄得凌乱,但不难看出他原本是一名貌比潘安的中年美男子。 “竟然是他!”乐琼认出对方的身份,面露惊讶,“云裳天后居然没有杀他。” “此人是谁?”徐胜问道。 乐琼叹了一声,道:“云裳天后的丈夫郑景仁。” 第二百八十章 劝生 云裳天后并非生下来就是瑶池宫的大宫主,她也曾年轻过,与人婚嫁,而且夫妻恩爱,幸福美满,是江湖上人人欣羡的神仙眷侣。 事实上,瑶池宫的掌门大多结过婚,鲜有单身,因为灵格“天仙驸马”能帮助眷侣提升修为。 男修士可以采阴,女修士自然也可以采阳,“天仙驸马”有一项灵能名为“元阳之气”,可以让晋升者体内的阳精之气转化成最纯正的元阳之气。 瑶池宫是道教门派,而房中术本就是道教正统法门之一,所谓“采阴补阳,攀弓踏弩,摩脐过气,用方炮制,烧茅打鼎,进红铅,炼秋石,并服妇乳”,《西游记》中孙悟空向菩提老祖求法时,菩提老祖就曾将此命名为“动字门中之道”,只不过猴子心向长生,瞧不上眼。 道教的房中术讲究阴阳流转、龙虎相会、绵绵若存,走的是可持续发展道路,对双方皆有好处,跟魔教那种竭泽而渔式的榨阴吸阳不是一回事,故而晋升“天仙驸马”的男方并不吃亏。 只是江湖人以讹传讹,再加上有心人暗中推波助澜,或出于嫉妒,或有意败坏瑶池宫的名声,导致“天仙驸马”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做人炉鼎的形象,连带着绝大多数的瑶池宫女弟子也瞧不起这些入赘的男人。 沈无眠道:“云裳天后没有杀自己的丈夫,是因为她还保留畸变前的感情吗?” “也可能是想通过折磨挚爱来否定过往的人格,对畸变者不要抱任何期待。” 徐胜上前探查郑景仁的状况,发现对方不仅被挖了眼珠,连舌头也给割了,功体倒是没有被废,只是一身精元遭到了竭泽而渔式的榨取,亏空得厉害,仅比空壳好一些,当下先以灵能“不药而愈”输入一部分元气,接着解开捆绑的绳索。 这条绳索也是一件宝物,只不过品质一般,跟捆仙索、幌金绳之流不能比,倘若捆绑的是徐胜,只怕用力一挣就能扯断。 郑景仁恢复自由后,用干哑的喉咙哀叹一声,接着举掌便朝自己的天灵盖去,徐胜急忙拦住,疑惑道:“阁下是真心求死,还是中了云裳天后的言灵术?” 郑景仁沉默不语,死志不消。 徐胜想起对方舌头被割,连忙催动灵能“以心印心”,再结合灵能“明心见性”,确认对方并没有遭受精神控制,便劝道:“兄台何必寻死,以灵修之能,眼睛、舌头都可以恢复。” “……四十载恩爱成夏雪,我已生无可恋,活着亦是心如刀割,还请这位侠士给在下一个痛快,让我不必受此折磨。” “我不会说云裳天后还活着,说不定能恢复理智,毕竟我十分清楚,吃过人肉的畸变者注定沉沦,回头无路,因此不会给你一个不存在的希望,骗你活下去,但是身为丈夫,难道你不该阻止她继续为恶吗?难道你要坐视一个套着你妻子的皮囊的恶魔,继续增长罪孽吗?” 郑景仁沉默片刻,自嘲道:“区区一介‘天仙驸马’,又能阻止得了谁呢?便是有能力阻止,可一日夫妻百日恩,哪怕她已疯狂,犯下滔天罪业,鄙人亦不愿伤害她,一切便拜托诸位侠士了。” 显然,并非人人都是空真,能下决心大义灭亲的人终究是极少数。 徐胜并不是“自杀有罪”的支持者,倘若一个成年人真的生无可恋,觉得生不如死,自杀也不失为一种选择,但前提是经过深思熟虑,理性的做出判断,而非一时冲动。 郑景仁眼下明显失去了思考能力,在一连串的打击下沉浸在悲痛中难以自拔,此刻他的一切行为都是情绪化非理性,因此徐胜尽最后一丝努力劝道:“你听说过灭轮界吗?” 接着他将灭轮界的状况简单叙述了一遍,又道:“云裳天后身亡后,魂魄说不定能在灭轮界重生,届时你便可以去灭轮界与她重聚,尽管她永远无法踏足阳世,但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这一点。” “……世上真的有灭轮界?你真的不是为了骗我活下去而撒谎捏造出这么一处秘境?” “待成功逃离桃州,你随我去一趟灭轮界,不就知晓真假了,撒一个一揭就破的谎言又有什么意义?” “就算世上真有灭轮界,云娘真的能在彼处复生吗?” “不知道,实话实说,畸变者的神魂受到了污染,死后能否恢复理智我不敢保证,而就算能恢复理智,也只有少数人的魂魄能在灭轮界复生,结合起来,你妻子在灭轮界重生的几率微乎其微,但终究存在可能性,就看你愿不愿意赌一回。” 对方没有拍着胸脯说一定能成功,而是坦然承认可能性很低,这反倒令郑景仁觉得徐胜说的都是真话,没有诓骗他。 倘若灭轮界真实存在,就算希望渺茫,难道可以放弃吗? “敢问侠士高姓大名。” “某家徐胜,法号空想,乃莲花寺弟子。” “竟是侠僧当面!” 原本只信了六成,现在听到名字,郑景仁立时信了九成,暂时放下了求死的念头,道:“大师不惜得罪四海盟,也要为受害者讨回公道,如此信义之士,想来不屑于对鄙人撒谎。” 徐胜不客气道:“确实,你不值得我这么做。” 郑景仁点头道:“此言着实令人心安,请侠僧务必找人抓紧时间治好在下的伤势,若云娘……天后卷土重来,鄙人可以用灵能‘同命鸳鸯’压制她的功体。” 徐胜闻言,心下揣测,从名字来看,这一灵能应该源自“天仙驸马”,而且对伴侣起效,看来这些赘婿如果遭遇恶妻,也不是毫无反击的手段,至少不会沦为任人予取予夺的炉鼎。 奈何大环境如此,人的偏见如同一座大山,任你如何努力都无法搬动。 “对了,云裳天后的仙缕衣为徐某所获,待离开桃州后便交予阁下。” 徐胜想起仙缕衣对瑶池宫结缘的夫妻貌似有特殊意义,倒也不好意思昧下。 “仙缕衣……”郑景仁面露复杂神色,摇了摇头,“不必了,侠僧还是留着吧,此物在你手中能为天下苍生多行义事,留在鄙人手里只能睹物思人,徒惹伤心而已。” “既如此,必不负所望。” 徐胜没有推辞,他本来也不是将东西推来推去的性格,转身对乐琼和沈无眠道:“郑兄已答应帮助我等对付云裳天后,当务之急还是汇合众人,抓紧时间离开此地。” 虽然乐琼很好奇徐胜到底说了什么,居然将一个意图自尽之人说动,不仅放弃求死之念,还愿意助人大义灭亲,但她心知眼下不是询问此事的时候,点了点头,便继续扶着沈无眠前往无端谷。 徐胜抗着郑景仁紧随其后,一边继续以灵能治疗对方的伤势,一边询问相关的情报。 通过交谈得知,“天仙驸马”的晋升要求并不高,甚至可以从八品直接晋升,不需要修行七品,对许多天赋不高,或者修行资源窘迫的灵修而言,无异于一步登天的好事,因此哪怕外人知道赘婿在瑶池宫的地位和处境,依旧有无数人前仆后继的争取名额。 郑景仁的灵格“天仙驸马”早已演绎圆满,只不过他本身对修行之事不感兴趣,瑶池宫又缺少适合男性的高阶灵格,再加上他的老婆就是瑶池宫的掌门,地位绝伦,别人再怎么欺负赘婿也不会欺负到他的头上,这便导致他对晋升高阶灵格缺乏动力,心甘情愿当一名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 此外,四十多年的双修下来,他也从中受益匪浅。 一开始由于灵能“元阳之气”的效果,或许是云裳天后收获更大,可等到天后晋升四品,每次双修则变成郑景仁受益更多,久而久之,哪怕他无心修行,也将内功修为提升到不亚于寻常四品灵修的水准,在“慧眼识才”观察中,气元属性赫然达到了30000点。 只可惜一朝梦碎,当瑶池宫遭遇异变,郑景仁发现自己竟毫无反抗之力,既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爱妻,只能随波逐流,束手待溺。 对此,徐胜也只是静静聆听,并无开口安慰。 他当然可以说一些类似“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都应该有自己的奋斗目标,不能作他人的依附”冠冕堂皇的话,但事到如今,也不过是马后炮罢了,于事无补,徒令对方懊悔自责,又有什么意义呢。 谈话没多久,四人便抵达了无端谷,留守的墨者和瑶池宫的幸存者见乐首领跟沈墨师平安归来,皆松了一口气,在从沈无眠口中得知缘由后,纷纷向徐胜致谢。 “趁着云裳天后负伤而逃,我们抓紧时间离开此地,迟则生变。”乐琼下命令道。 “我们往哪边逃?”下属询问道,“南边和东边都比较近,往南是金刚宗的固州,往东是四海盟的济州。” 徐胜插话道:“往东吧,先进入济州,徐某忝为四海盟执法长老,想来他们不会见死不救,之后再往东北入燕州,众人可至四谛郡休养。” 沈无眠道:“我赞同,之前我便提议大伙一齐迁往四谛郡,侠僧开明,海纳百川,并不排斥墨家,甚至允许墨者公开宣传学问,远胜在桃州偷偷摸摸。” 乐琼暗叹沈无眠不懂交际,眼下可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尽管沈无眠本人可能没这个意思,但落在众人耳中,就不免有讽刺大家鼠目寸光的意思。 “我也赞同,当务之急是先寻安全之处,再考虑未来长远之事,侠僧既然有此美意,我等唯有却之不恭。” 第二百八十一章 残与仁 侠僧当面开口邀请,但凡有点情商的人,都不会开口拒绝,对方千里迢迢赶来救援,即便不认这份人情,也要受这份恩情。 何况,本来就有墨者在四谛郡生活,还活得很潇洒,行走在阳光之下,不必躲躲藏藏,担心遭到当地领主的逮捕驱赶。 过往的书信都证明侠僧的确如传闻中那般开明,对墨家学问没有半点歧视,若不是因为众人舍不得在桃州积攒的基业,以及当地那些信了墨学的百姓,当初沈无眠提议时,他们就已经全体同意了。 现在基业没了,百姓也跑光了,倒是无须再考虑“舍得还是舍不得”的问题,墨者们自然对副首领乐琼的决定没有异议。 瑶池宫的幸存者们倒是没打算跟着徐胜一同前往四谛郡,燕州离得太远,四谛郡更是边鄙之地,人生地不熟,去了还要寄人篱下,实非良居,相比之下,邻州倒是有不少亲戚朋友可以投靠。 不过,正如乐首领所说,当务之急是逃离险地,等安全之后再考虑未来长远之事,因此也没有异议。 毕竟,就算他们提议往南边前往固州,对方只要来一句“尊重你们的选择,人人来去自由”岂非自取其辱,难道他们还敢脱离大队独自行动吗? 乐琼一言令下,所有人立即行动起来,墨者收拾行李的动作最快,他们纪律严明,早就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瑶池宫弟子次之,他们有武艺傍身,走到哪都不会饿肚子,寻常百姓最慢,多是拖家带口地逃跑,背了不少财物,舍不得这舍不得那。 好在墨家有一套完整的动员方案,所有人依照方案帮助百姓处理问题,东西依照重要性该带的带,该弃的弃,不到半小时便已完成集合,足足三万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附近前来求助的百姓。 其中有一些拖拖拉拉不肯抛下多余行李的人,墨者劝说不动,时间一到便果断放弃,绝不为他们耽搁集体的行程。 还有几名地主富翁因为舍不得抛弃厚重财物,非要背着一同上路,导致步伐变慢,墨者既不会放慢脚步,也不会帮忙分担负累,倒是会去背身体虚弱的老人和孩子。 此事令那些被放弃者心怀怨怼,低声暗骂墨者假仁假义,宣称兼爱,实则冷酷,墨者只是闷头赶路,不反驳也不辩解,偶有几人气不过,也会被同伴劝住,不许争执。 赶路时间一久,那些人中尚有理智的已经扔掉了多余的财物,勉强跟在队伍的末尾,依旧舍不得财物的人已然掉队,初时还能听到他们的骂声,但没过多久便连骂声也听不到了。 徐胜将经过看在眼中,一言不发,虽然他不觉得墨家的这种做法是唯一的标准答案,但也没什么可指责的,身为外人的他只能客随主便。 若是随意出手救人,不仅对担负领导之责的墨家是一种冒犯,对那些果断舍弃财物的大多数人也是一种不公平。 为了大局服从命令的人吃亏,会吵会闹的人反而占便宜,这种做法只会让民心生怨,如何能服众? 徐胜自己也是一方之主,自然很清楚,有时候对错反而次要,公平才是一切的基石。 不过,他不开口询问,别人却担心他“慈悲为怀”。 乐琼主动解释道:“墨家之仁并非‘宽厚仁爱’,而是‘一视同仁’,对人如对己,我不守法度,你可以放弃我,你不守法度,我也可以放弃你,这便是墨家的仁,墨者兼爱,却非溺爱、滥爱,尤其在战时,军法无情,容不得一丝放纵。” 徐胜点头道:“慈不掌兵,此为正理。” 赶路途中,沈无眠找上无暇仙子易霏霏,此女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身材娇小,粉衫仙影,顾盼生姿,但的的确确是瑶池宫的二宫主,修炼过四品灵格“上仙”。 值得一提的是,“上仙”并不属于瑶池宫的主支体系,而是旁支,盖因易霏霏没有嫁人,并不符合主支的契合条件,因此也不具备灵能“口衔天宪”。 瑶池宫的灵格主支体系为九品道童、八品丹师、七品灵仙、六品天女、五品帝女、四品仙后,其中五品“帝女”的契合条件之一就是已婚之身,不曾婚嫁便无法晋升,男女皆是一样——男人也可以晋升五品“帝女”,只是相貌和性情都会受到影响。 易霏霏同样是一名剑客,自然懂得驱除本派独有的剑气,不一会便将剑气从沈无眠体内逼出,但留下的伤势没法在短时间内治好,注定沈无眠不能作为高端战力纳入考量。 “多谢侠僧出手相救。” 易霏霏在替沈无眠治好伤势后,过来向徐胜致谢。 “不必如此,你之前已经谢过了。” 徐胜指的是刚回到无端谷的时候。 易霏霏摇头道:“先前是感谢侠僧击退大宫主,拯救众人性命,此番则是感谢阁下劝阻了郑景仁。” 略一沉默,她又道:“我很好奇,以郑师兄对师姐的感情,你是如何劝住他的?郑师兄看起来没什么主见,其实是个固执的人,认准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 灭轮界到底是九华寺的秘密,静尘愿意透露给别人,那是她们的权利,徐胜自己不便向外人泄露,之前为了劝阻郑景仁求死,不得不事急从权,但他也叮嘱对方不要告知其他人——尤其是在舌头重新长出来后。 徐胜不能说实话,只能改为正确的大道理:“死亡不过是逃避责任,很多时候,活着更显折磨,我们无法让人起死回生,亦无法让时光倒流回从前,但可以竭力弥补过错,既为他人,也为自己,更为挚爱。” 易霏霏闻言一怔,对上徐胜“意有所指”的目光,不由陷入沉思。 片刻后,她拱手感激道:“我明白了,多谢侠僧指点,解我心魔……下次再对上师姐,我不会再迟疑了!” 说完,她便飒爽转身,去帮助那些因负伤而落在后方的瑶池宫弟子,留下一脸发懵的徐胜,思考自己到底说了啥。 第二百八十二章 意料中的袭击 徐胜等人经过三日的疾行赶路,济州赫然在望,只需渡过名为沧浪川的大河,彼端便是济州境内,灵修且不论,随行的百姓深感疲惫之余,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喜悦的表情。 尽管从现实讲,地域的划分是由人所定,并无实质的约束力,畸变者才不会管什么边境之别,该闯一样闯,但那种即将抵达终点的成功喜悦,还是给众人带来了一定的安全感。 河边只有零星的几条渔船,显然不足以转移这么多人,但这对灵修并非难事,修炼过灵格“匠师”的墨者纷纷出列,寻找河边的大树,只需砍下后用手一按,催动灵能,大树就会依照他们的想法变化成船,外形简陋是简陋了点,但能渡河就行,这时候人们也没有多余的要求。 木材不够,墨者就会用岩石为材料,制造石船,看起来似乎一扔就会沉,可实际上照样能稳稳浮在水面上,百姓们不懂什么阿基米德原理,只当是灵修的神通起了作用,惊奇之余,倒也没人恐慌,或者跳出来询问为什么石船能浮在水上。 蛮洲百姓对怪异之事的接受度很高,遇到违背常理的事物,不会大呼妖怪神仙,只会当成是灵修的神通,这个理由可以解释一切异象。 在墨者的指挥下,百姓们开始乱中有序的排队登船,尽管人人脸上有迫不及待的急切,但远没到争先恐后的地步,鲜有推搡,倒不是因为他们素质有多高,而是乐琼承诺让百姓先走,墨家殿后。 这就像危急事件中,领导留在现场一样,尽管他可能发挥不了什么实际的作用,但光是站在那里,就能起到稳定情绪的作用。 另外,那些不守纪律的捣蛋分子,绝大多数都在连续三日的急行军中掉队了,残余的那点人也早已身心俱疲,哪有力气跟别人争抢。 眼看半数人登上了船只,最早出发的那些人甚至已经抵达了对岸,蓦地,大地产生了清微的晃动,徐胜等人脸色微变,纷纷掉头看向西北方。 沈无眠咬牙道:“居然挑在这个时间点,分明是算好了,逼得咱们不得不应战。” 徐胜凝重道:“不能让他们过来,否则哪怕云裳天后没有动用灵能蛊惑人心,现场也一定会失去秩序,到时候光是抢着上船都会害死许多人。” 乐琼道:“这点请放心,墨者中有修炼过‘琴师’的灵修,可以通过音律安抚情绪,消除众人心中恐慌,唯一可虑者,便是使人疯狂的邪染。” 徐胜道:“我会竭力拦住敌人,如有万一,不妨将尚未上船的百姓打晕。” 邪染是以灵气为媒介迫使灵修畸变,而普通人体内的灵气微乎其微,并不会畸变,他们只会发狂发疯,故而只要让他们的意识陷入昏迷,便能无视邪染的影响——只是昏迷后有被畸变者吃掉的危险。 当然,这并不是说灵修面对邪染时比普通人更吃亏,他们虽然有畸变的风险,但因为神魂强大,反倒不容易发狂,还有逃跑的机会。 易霏霏道:“我同你一起去。” “时间紧迫,我先行一步,你们尽量维持秩序。” 徐胜不再赘言,直接发动灵能“只履西归”,原地留下一只鞋,消失不见。 易霏霏见状一愣,便要御剑跟上,这时郑景仁上前扯住她的衣袖,虽无言语,甚至也没有目光交流,但意思已表露无疑。 易霏霏稍一迟疑,旋即点了点头,带上对方,御剑腾空飞去。 徐胜瞬移到八里外,只见畸变怪物铺天盖地而来,浩浩荡荡宛若骑兵冲锋,而且跟上次同云裳天后交手时的状况不同,这些畸变怪物并没有集体冲着他来,而是三三两两的散开,密度很低。 如此一来,他便没法像上回那般用一道道掌劲将对方压成肉酱,杀戮效率太低了,肯定会有漏网之鱼。 他没有太多迟疑,当机立断,饱提元功,骈指向天,指尖金光璀璨,沛然圣气涤荡邪氛,一时间连太阳都被遮掩了光明,正是梵天轮指的极招—— “梵气弥罗融万象!” 双指骈出,指点的光芒喷射出成千上万道金色指气,朝着畸变怪物们激射而去,每一道皆是精准打击,除去能够飞行的怪物,其余皆被一指毙命,一时间畸变怪物死伤惨重,浩荡军势一眨眼就没了大半,变得稀稀落落。 相对的,徐胜亦感身体被掏空,陷入短暂的虚弱,若非练成天龙法体,身体足够结实,光是反噬的劲力就能震得他重伤。 这一指直接消耗了12000点气元,几乎是全部功力的三分之一,这种滋味就像是水龙头爆炸,一下子喷掉水库中三分之一的存量一般,对水龙头和水库都会造成巨大的伤害。 “本宫等的就是这一刻!” 蓦地,一具离得最近的畸变怪物尸体爆炸,六条手臂的云裳天后从中冲出,攻向陷入虚弱的徐胜,透着诡异气息的道功振荡虚空。 眼见即将命中,徐胜身影凭空消失,原地留下一只僧履承受浩荡道功,瞬间化作齑粉。 闪烁到西方十丈外,徐胜一边调运气息,一边讶异道:“天后,你怎么变丑了?” 只见云裳天后那张精致的脸上,赫然有三对眼睛,除去原本的眼睛,另外两对分别长在两侧的脸颊上,看起来颇为惊悚。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害本宫变成了这幅模样!” 云裳天后气得怒发飞扬,六只眼睛几欲喷火。 “这幅模样其实也不赖,须知美的标准因人而异,比如在多炮塔神教信徒的眼中,你现在的模样便十分动人,畸变体更是绝世美颜,所谓大就是好,多就是美,你实在不该对我愤怒,反而应该感激我才对。” “放屁!” 云裳天后六手运化碧霞青涛掌,气劲纵横飞泻。 徐胜有意拖延时间,一边闪躲,一边道:“退一步讲,就算你现在变丑了,可害你变成这样模样的难道不是那位邪神吉祥天吗?你不向罪魁祸首寻仇,反而向揭露真相者寻仇,是否有点不厚道?” “你怎么知道那位大人的真名?”云裳天后不由得停下进攻,面露讶异之色。 “哦,原来祂真的是吉祥天?” “你在诈我?” “谁知道呢,也许我只是在戏弄你。” “你——该死!” (斋主:十几年没见面的初中同学突然QQ找我借钱,我想了想,把京东金融、支付宝花呗的广告视频发给他,并嘱咐他要跟上时代。)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上当 云裳天后又惊又怒,愤而出击,六臂合拢,诡异道功汇聚成阴阳太极印,只不过太极印上面流转的是两颗鲜活的眼珠,散发着一招便能令人发疯的邪光。 不过这么一耽搁,徐胜已然缓过气来,加上灵能“拳打镇关西”被激活,却是不闪不避,周身血气汇聚,手结摩诃印正面迎去。 双印相撞,太极邪印不敌神力无俦的摩诃印,一触即碎,但两颗眼珠也跟着爆裂,脓水如毒箭射出,显然是隐藏的阴损毒招。 徐胜体表缠绕着九曲阴气锁,这门护体气劲虽然防御很弱,几乎抵挡不了对手的任意绝招,但弹开毒水却是绰绰有余,因此徐胜不管不顾,继续前冲,双掌印在云裳天后的胸口,将其当空打爆! 飞溅的血肉中,云裳天后的畸变体如同奥特曼变身一般赫然显现,而且相比上回,她的脸上又多出了九十八只眼睛,密密麻麻,甚是骇人,现身刹那一拳便将徐胜震飞。 “你又让我露出了如此丑陋的模样,真正该死啊!” 云裳天后怒吼着飞扑而出,百臂挥动,便要像上回那般将徐胜摁在地上暴打。 “相同的攻击手段,对我是无用的。” 徐胜见状不慌不忙,其胸口浮现夜叉图纹,背后浮现乾达婆的图纹,正是兼具反应与掌控的技巧形态。 随后只见他手结宝瓶印,同时催动《青阳化炁经》运劲法门,体表气劲陡变,主动冲向对手,云裳天后的巨臂砸在他身上,便如泥牛入海一般,被吞噬一空,掀不起半分波澜。 徐胜掌握的大乘度厄法的三大手印中,摩诃印是爆发巨大的力量,须弥印是凝聚护体气壁,宝瓶印则是吞噬对手的攻击。 单凭宝瓶印抵挡不了云裳天后的狂暴攻势,因为它存在承受上限,但结合《青阳化炁经》后便不同了,只需以有化无,以无化有,将宝瓶印吸收的劲力迅速化去,腾空储备,就能再度吸收,除非对方的攻击频率快过《青阳化炁经》,否则便无法击破。 云裳天后的攻击频率显然达不到要求,尽管她有一百条手臂,但徐胜的身体就那么点大,接触面积有限,同一时间顶多承受三个拳头的攻击,其余拳头必须在后方排队,如此一来,注定她的攻击频率快不起来。 于是,徐胜就这么硬生生顶着百臂轰击,一路冲至云裳天后的面前,再度一拳轰在对方的脸上,三倍神力爆发,云裳天后百米高的身躯被这一拳打得往后飞去,长在脸上的眼睛不知爆裂了多少只,血水飞溅,旋即重重落地,一时地动山摇,飞沙走石。 “别以为身体大就了不起,不过是增大了挨揍的破绽。” 第一次徐胜不过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如今有了防备,却是轻易窥出了对方的劣势。 云裳天后捂着受伤的脸,满怀怨恨道:“你竟然又伤害我的脸。” 徐胜道:“你方才不是说自己现在的模样很丑陋吗,伤害丑陋,可不就是变得漂亮吗,你实在应该感谢我才对,怎么能心生怨恨恩将仇报?” “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今日你非死不可!” 云裳天后在咬牙切齿中挥拳反击。 徐胜正要故技重施,却见对方的手背突然凸起,一道道曼妙人形从中钻出,各持兵器发动攻击,或催剑气,或发掌劲,或使短刺,或运指气…… 属性截然不同的攻势蜂拥而至,宝瓶印虽能尽数吸收,但青阳化炁经的效率大幅削弱,来不及化解劲力,很快突破宝瓶印的承载上限,瞬间便将徐胜吞没。 不比拳头需要接触才能发力,这些人形使用的都是远程手段,一波波剑气、罡劲在徐胜身上炸裂,生生将其轰落地面,而后续攻击源源不断,仿佛不会停歇,四周地面被不断震碎,掀起一片片沙浪。 “死!给我去死!哈哈哈……” 云裳天后畅快大笑,再度把徐胜摁在地上狂轰滥炸,神智愈发癫狂,一点也没有后继乏力的迹象,仿佛要一直轰炸下去。 她的每条手臂都钻出一名女性,身无片缕,通体无骨,由血肉组成,修为在六品、五品之间,以六品居多,皆是原本瑶池宫的灵修。 蓦地,漫天气劲纵横间,一道璀璨光芒耀起,不被女灵修的招式所掩盖。 “断?风无相!” 锋利刀罡破空斩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破包围圈,途中顺带拦腰斩杀了三名女灵修,转眼飞至百丈外,拉开距离,现出手持开刃的阐提戒刀的身影。 徐胜看着那些从手臂上钻出来的女灵修,皱眉道:“难怪那些畸变怪物实力地下,并无强者,原来七品以上的瑶池宫弟子都被你吃掉。” “不是吃掉,而是融为一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而我做的便是让万物归一,重返大道,多亏了那位大人的点拨,我才发现了这条直指大道的康庄坦途,可笑古往今来那么多道门真君,竟连如此简单的倒推之法都不懂。” 云裳天后先是发笑,似是为自己找到了一条切实可行的求道法门而欢喜,可旋即察觉不对劲,看着徐胜疑惑道:“为何你没有受伤?” “你问这个啊,还得多谢天后馈赠,”徐胜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拉起袖子夸赞道,“贵派的仙缕衣果真是护身至宝,不仅结实耐脏,还能化消冲击。” 如果不是仙缕衣抵消了一部分伤害,单凭输出形态的天龙法体还真不一定能承受住上百名灵修高手的轰炸,蚂蚁多了尚且能咬死象,更遑论活生生的人。 事实上徐胜也的确受了内伤,只不过伤势轻微,从外表瞧不出来,几个呼吸便恢复得七七八八。 “竟然抢走了我的仙缕衣,你这个贼僧,还给我!” 云裳天后挥出四条手臂,便要驱使身上的女灵修进攻,忽有绵绵剑气飘洒而来,散若春雨,无孔不入,正是瑶池宫的绝学《天姥剑法》。 四名女灵修猝不及防,被剑气当场绞杀,剩下的女灵修则纷纷出招抵挡,或有负伤,但只要没被彻底杀死,便能转瞬即愈,宛若橡皮泥一般。 云裳天后停下攻势,转身看向来者,道:“二妹,你来了。” 易霏霏御剑飞行,看着对方畸变后的样子,神色复杂道:“大姐,没想到过去最爱美的你居然变成了这幅模样……” 云裳天后语气一转,带着温柔道:“你若心疼大姐,那便来吧,与大姐融为一体,你我从此再不分离。” 徐胜连忙喝道:“不要上当,她在用灵能蛊惑你。”同时以灵能“以心印心”沟通。 这时,云裳天后额头凸起肉块,化作一名身材丰腴,珠圆玉润的美妇人。 美妇人长着一双丹凤三角眼,看起来颇具威严,开口却是透着亲切道:“霏霏姐,勿听外人诽谤,我与大姐一心同体,好不快活,你也来吧,我们三姐妹义结金兰时曾立下誓言,要生死与共,振兴宗门,做一辈子的好姐妹,难道你忘了吗?” 易霏霏脸上表情数度变化,先是抵触,接着化为疑惑:“誓言……是啊,我明明立下了这样的誓言,怎么能违背呢?” 美妇人伸出手呼唤道:“现在就等你一人了,来吧,只要你也融入大姐,你我三人便能永远在一起,谁也不能将我们分离。” 易霏霏脸上的疑惑消散,似是接受了对方的说辞,主动朝对方飞去。 徐胜焦急道:“二宫主不可上当!”连忙持刀上前阻拦。 “我们姐妹情深,容不到你这外人插手!” 云裳天后大喝一声,手臂上的女灵修们纷纷发动攻击,将徐胜截住,一时难以突破,只能眼睁睁看着易霏霏向着云裳天后靠近。 “来吧,来吧……”美妇人连连呼唤,声音中似有催眠惑神之效。 “二宫主快醒一醒!别被骗了,那人根本不是三宫主,只是一具受人摆布的傀儡!” 徐胜被女灵修们的繁复攻势拦住,急切间突破不得,只能运功高声呼喝,希望将人唤醒,奈何易霏霏恍若未闻,继续向前飞去。 “二妹,勿听外人挑拨,我们才是真正的家人。” 云裳天后嘴角微扬,伸出一只手臂向其抓去,便要吸收入体。 唰! 一道恢弘剑光斩断云裳天后的手臂,顺带将其身体贯穿,鲜血抛洒无尽,出剑者正是易霏霏,她的眼神一片清明,没有一丝迷茫的痕迹。 笑容凝固,云裳天后与她额头的美妇人同时面露诧异之色:“二妹你——” “住口!我不许你再用她的声音叫我二妹!” 易霏霏手结剑印,之前发出的剑光在云裳天后体内爆炸,霎时血肉飞溅,伤势加剧。 与此同时,没了阻碍的徐胜运化刀招,一式“断火无定”狠狠劈在云裳天后的身上,无物不焚的灼热火劲一下子毁去大半的手臂,连带手臂上的女灵修也一并消灭。 云裳天后因剧痛而惨叫的同时,也回过味来:“你俩故意演戏骗我!” 徐胜回忆方才自己马景涛式的咆哮演技,笑道:“是上当的你太蠢了。” 易霏霏眼神坚定道:“我不许你继续败坏大姐的名节,为我,为三妹,为瑶池宫的众人,更为了大姐,我绝对要在此终结你的罪恶!” 第二百八十四章 狠心 “你们不会以为自己赢定了吧。” 云裳天后发出低沉的笑声,身上散发的邪染气息愈盛。 徐胜察觉不妙,又是一式“断风无相”飞身疾斩,在半空中留下一道道残影,将对方手臂上的那些女灵修尽数斩杀。 这些女灵修虽然拥有身前的修为,但并不能使用灵能,加上身体无法自由行动,实际战力远不能跟活着的时候相提并论。 “云清欲雨!” 易霏霏横指一划,手中银白色的长剑当空一转,吸纳天地灵气化作云雾,旋即降下绵密如雨的剑气,尽数落向云裳天后,在其巨大的身体表面掀起斑斓血涛,如同遭到雨水降落的湖面。 云裳天后忍不住发出惨叫,但惨叫声中依旧带着狂笑,徐胜愈发觉得不妙,意识到自己可能做了错误的选择,倘若方才不去消灭那些女灵修,而是不顾一切催动极招,即便不能将其斩杀,也能予以致命重创。 “断?地无限!” 已无时间酝酿极招,徐胜果断斩出破坏力最强的绝招,吸纳大地之力,凝聚成一柄十丈长的罡刀,当空斩落。 云裳天后控制剩下的数十条手臂抵挡,甚至以空手入白刃的姿势试图夹住,却被罡刀一斩而破,漫天断肢乱飞,罡刀没入肩膀,眼见便要将其一刀两断。 “迟了!” 云裳天后一声暴喝,其身体表面绽开千万只眼珠,霎时邪光四射,笼罩四野,赤着双脚一直没能穿上鞋子的徐胜来不及闪躲,与易霏霏一同被邪光命中,顿时感受一股极端邪恶的意志入侵他的识海,压制住神魂,诱引肉身蠢蠢欲动,几有畸变之兆。 徐胜与易霏霏只能集中精神竭力抵抗,前者凭借“禅心不动”和神农拳法抗住侵蚀,并迅速转化为兼具“防御”和“抗性”的肉盾形态,后者则是转化成灵格形态,“上仙”之姿翩翩出尘,周身环绕七彩霓虹,有辟邪净秽之效,再催动仙缕衣裹住周身。 但两人都无可奈何的被定在原地,云裳天后狞笑着伸手将两人抓住,为以防万一,许多只手堆叠在一起,紧紧向内挤压,同时催动诡异道功加速侵蚀。 其中,包住徐胜的手团远比易霏霏厚一大圈,足以看出云裳天后对他的“偏爱”。 “放弃反抗,同我融为一体吧,当世间万物都集合为一,便能证见始源大道!” 被抓住的徐胜顿时陷入两难之地,他的天龙法体固然足够结实,配合仙缕衣,短时间内自保无虞,可一味的防守早晚会被对方的真气侵蚀,而若专注操控身体脱困,神魂就会迅速被邪念侵染,不知道能否坚持到动用外挂来清除污染,可谓首尾难顾。 放手一搏还是等待转机? 两种选择各有利弊,危急之际,徐胜没有犹豫,他从来不是将希望寄托在运气上的性格,当即决定分出精神全力突围。 不需要将压住自己的手掌全部撑开,只要撑出一定空间,就可以给自己穿上鞋子,再动用灵能“只履西归”瞬移出去,唯一可虑者,便是能否保护好鞋子不被对方释放出来的诡异真气破坏掉。 徐胜琢磨着以后得给自己准备一双铁靴放在芥子环中,免再度遇上类似的情况。 就在他即将行动之时,忽觉周遭压力一泄,包住自己的力道消去小半,连带着侵蚀的诡异真气也跟着迅速消散。 “郑景仁!你这个无情无义的贱种,竟敢对我动手!” 云裳天后发出痛苦的嘶吼,全身激烈颤抖,连带着手掌的压制也变得松动。 徐胜自然不会错失良机,当即人刀合一,爆发刚厉罡气,斩破层层叠叠的手掌,强行突破,而几乎是同一时刻,易霏霏也跟着突破了压制,恢复自由。 两人定睛看去,只见云裳天后正捂着头扭动着身体,面目狰狞,无能狂怒,一百条美腿疯狂跺地,好似承受着巨大的折磨,不停打出扩散性气劲,破坏周遭地形景物,试图将人找出来。 徐胜以灵能“以心印心”询问:“是郑景仁在帮忙?” 易霏霏道:“我将他藏到了地底下,但压制不了太久,动作需快。” 两人立即猛提元功,刀势剑意高涨,煌煌直冲牛斗,搅动风云变色。 云裳天后情知不妙,急忙改变姿态,以软语哀求道:“郑郎,你真狠心要杀死我吗?四十载恩爱欢愉,你都忘记了吗?我也只是为人所迫,情非得已,看在往昔情分上,放妾身一条生路吧,我保证此生再不为恶。” 然而,源自灵能“同命鸳鸯”的压制并无中止,依旧折磨着云裳天后,令其无法集中精神。 “郑郎,为什么不肯原谅我,难道你就是这般铁石心肠吗?之前是我做得不对,我向你道歉,我知道自己罪大恶极,罪无可赦,不求你原谅,只求最后见你一面,你出来吧。” 云裳天后忏悔恳求,语气真切。 但郑景仁仿佛真的变成了断情绝义、铁石心肠,丝毫不为所动。 “千燕万转剑不定!” 易霏霏蓄势功满,银色长剑贯入苍穹,倏分千道霞光,纷纷剑影无休无止,登如千川奔浪飞掠而下。 云裳天后勉强分出一部分精力,操控躯体畸变,手足交缠形成球状,变得更加诡谲怪异,意图借此阻挡剑雨,不求全部挡下,只要能削弱两成威能,便足以保住性命,毕竟易霏霏之前所受伤势并未痊愈。 “浮世繁华一断空!” 就在这时,徐胜出刀了,遇物断物,遇气断气,物质、能量皆在这一刀下化作虚无,轻易斩破了云裳天后竭尽余力布下的防御,余势未消,又劈开了对方长满乳房的身体,留下数丈长的贯体刀痕。 易霏霏操控剑气如燕群般通过刀痕的伤口,冲入云裳天后的体内,接着轰然爆发。 “不——好不容易找到了证道之法,怎么能在这里停步!” 身上的肉块宛若变成一节节点燃的爆竹,寸寸炸裂,庞大的身躯开始土崩瓦解,变得如同泥水一般向下坍塌融化,云裳天后发出绝望的呐喊,体表残存的邪眼张开,射出邪光定住易霏霏和徐胜。 “二妹,我死,你也别想好过,一同下地狱吧!” 易霏霏刚使出极招,体内正值亏空,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的手臂朝自己抓来,且掌心处出现了一个深渊大口,欲将她吞噬入体。 徐胜的状况要比易霏霏好得多,恢复速度更是超出一大截,加上云裳天后穷途末路,功力远不如向前,他体内气血一转,便强行挣脱了邪光的禁锢,接着想也不想,一边倒转阐提戒刀掷向易霏霏,一边从芥子环中取出鞋子强行套在脚上。 下一刻,阐提戒刀的刀柄命中易霏霏,徐胜催动灵能“一苇渡江”瞬移到身旁,抓住人后催动灵能“只履西归”,再度瞬移,原地留下两只草鞋,被深渊大口吞下。 同归于尽的一击落空,云裳天后再无战斗之能,百米高的庞大身体融化成血泥肉酱,先是百腿消失,接着身体也没了,只剩下一颗长满眼睛的头颅,正在快速消融。 “为什么会这样,你们为什么能这般狠毒无情,二妹,我恨你,郑郎,我变鬼也不会放过你……” 生命将逝,已经失去了人性的云裳天后仍不忘发出恶毒的诅咒。 易霏霏来到对方面前,饱含无穷感情地长叹一声,目光微垂道:“大姐,告诉你一件事,让你死得瞑目……姐夫知道自己狠不下心,说自己听到你的声音后一定会心软,所以在出发前求我刺聋了他的耳朵,他现在看不见,听不到,也说不了话,因为只有这样子,他才能狠下心。” 云裳天后闻言一怔,疯狂之意如潮水退去,脸上浮现缅怀的神色,过往一幕幕恩爱的记忆如走马灯般浮现眼前,化作如水柔意。 “郑郎……我的郑郎,让他好好……” 没能来得及说完遗言,云裳天后已然化作血泥,不存于世。 易霏霏握紧手中之剑,咬着嘴唇,强忍着胸中几欲喷发的情绪,不让自己发出哭泣声:“为什么,为什么大姐要遭受这样的折磨?就算是本门欺凌男弟子积累的罪业,可为什么要报应在大姐的身上,明明大姐一直努力想要改变这样的氛围,还准备废除招婿的门规……” 彼此仅为点头之交,徐胜不好上前安慰,只站在对方身后,道:“不该将一切都归结到因果报应上,否则世上哪来的祸害遗千年。” 易霏霏一番深呼吸,迅速调整好情绪,道:“说得对,既非天意,便属人为,刘昼……哪怕你有千百个理由,我也非杀你不可!” 正说间,天空骤然变得昏暗,乌云密布,一股庞大的灵压从远方传来,叫人神魂为之颤栗。 徐胜转头凝睛看去,只见沧浪川的上空,乌云化作风眼状,一尊湛蓝的魔神从中缓缓现身。 “这是……邪神降世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邪神之威 受天地异象影响,沧浪川波涛汹涌,此起彼伏,船上的百姓们有的放声尖叫,祈求佛祖道尊天帝救命,有的则向着天空中缓缓降落的魔神跪地求饶。 魔神通体湛蓝,难辨雌雄,头戴五骷髅冠,一头桔红色头发朝天耸立,三只眼睛睁圆而鼓,大嘴如盆,两耳以动物作耳环,右边耳环为狮子,左边耳环是蛇,是愤怒的记号,脖子上挂着两串人骨念珠,一串是干骨的,一串是湿骨的,上身着人皮,下身披虎皮,右手拿着黑棒,左手拿着盛血的人头骨碗,腰间别着一枚扒皮令牌。 此外,魔神还侧身坐在一头人头牛身的怪物背上,怪物长着一张英俊的人脸,面露痛苦挣扎之色,却又无力反抗魔神的命令。 “当吾降世,烬一切恶,烬一切善,烬一切生,烬一切死,暗轮常转,万物终寂。” 湛蓝魔神对下方百姓的求饶声浑不在意,祂举起手中短棒,一轮漆黑的光环从棒身腾起,越变越大,转眼化作直径百丈的暗轮悬浮当空,随后就见暗轮高速旋转,无数漆黑火炎从中飞洒而出,朝着沧浪川上的船只降下。 本就一直凝神戒备的墨家高手见到这一幕虽觉诧异,敌人与预计的情况不同,但也不会坐视对方杀害百姓,当即联手施展阵法,以各艘船只为节点,汇聚灵气,形成碧海青涛阵,沧浪川的上空立时浮现一层透明水罩,当黑炎降落在上面,便会荡漾开一圈圈涟漪。 沈无眠因伤势在身,没有上前交战,坐镇旗舰,以防不测。 乐琼双袖一振,一飞冲天,途中拈指轻拨,凝水为弦,轻轻一拨,无形罡气裂空而出,撞上湛蓝魔神,却被对方体表的一层护体气罩挡住。 “亵渎神威,汝有罪!” 湛蓝魔神浓眉一扬,一边维持天降黑火,一边举起人头古碗向下一翻,一条十丈长的血蟒从碗中飞出,散发着腥臭毒气扑向乐琼。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乐琼长袖一扬,一架古琴从中钻出,落入掌心,五指轻拨,滚滚音涛排空而出,好似风龙嘶吼,将血蟒震成漫天飘洒的血珠,余势未消,撞上湛蓝魔神的护体气罩,令其一阵剧烈摇晃。 湛蓝魔神不以为意,操控飘洒的血珠化作一只只血鸦继续攻击,但这些血鸦稍一靠近乐琼,就被高频振荡的护体气劲震成血雾。 换成其他人,此时便该陷入灵力反噬的僵直,等待回气,但乐琼乃是兼修灵格的武者,肩膀上浮现两只长着翅膀的小妖精,飞到古琴上,一只拉动一根琴弦,第二式绝招接踵而出。 “二曲肝肠断,轻羽此去莫留连!” 琴声再响,灵力汇聚成一只朱雀,发出一声清圣的嘹亮啼鸣,冲向湛蓝魔神,一举撞碎护体气罩,飘散的羽毛波及魔神之躯,每一片都能产生足以摧毁大桥的强烈振荡,但最终只是发出了金鸣之音,没有留下半分损伤。 “亵渎神躯,汝当死无全尸!” 湛蓝魔神受此冲击,终于正眼看待乐琼,手中黑棒一摇,天空中的暗轮改变攻击方向,原本撒向下方船只的黑火尽数集火乐琼。 “三曲肝肠断,英雄末路当折磨!” 乐琼汇聚功力拨动琴弦,无形无质的慷慨激昂之音冲击四方,将黑火尽数弹开,琴音辐散方圆,久久未绝,好似形成了某种领域,从天而降的熊熊黑火竟是无法靠近她身体三丈。 可就在这时,湛蓝魔神额头的第三眼倏然射出一道赤光,无视一切阻碍,先贯通琴音领域,再击破高频振荡的护体气劲,最终正中乐琼抚琴的双手,予以重创的同时,将其一双纤手也烧成焦炭。 “人类,你的琴技不错,可惜根基太弱,接不下吾三成的功力。” 湛蓝魔神瞧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没有出招补刀,好似已经对乐琼完全失去兴趣,祂起身伸手一拍坐骑,人首牛身的怪物虽不情愿,却也只能服从命令,向下急速俯冲,途中全身冒出火炎,化作一头熊熊燃烧的火牛。 只听一阵震天巨响,火牛将碧海青涛阵强行撞破,余劲冲击四方,分配到每条船上负责保护的墨者灵修急忙挺身阻挡,皆被震得吐血负伤,一些离得太近的船只直接解体,船上的百姓跟墨者一同爆体身亡。 “痴愚众生,接受来自黑天的毁灭吧。” 湛蓝魔神举起黑棒,天空中的暗轮转动,再度降下无穷黑火,覆盖下方沧浪川,宛若凄美的烟花。 沈无眠一咬牙,强撑伤躯运转剑招,引动河水如龙王翻腾,掀至众人头顶,再扩散霜寒之气予以冻结,转眼凝结成一个巨大的冰罩。 他心知仅凭这层冰罩根本挡不住黑火,便要人剑合一,赌命反抗,一旁重伤的乐琼也不顾一切召唤出音乐妖精,代替自己的双手拉动琴弦,准备搏命反击。 就在这时,一柄利剑以流星之势疾驰而至,插入冰罩中,紧跟着徐胜瞬移而来,只见他骈指向天,金光耀目,运转残存的全部功力。 “梵气弥罗融万象!” 成千上万道金色指气朝天激射,狙击散落的黑火,一一抵消,偶有遗漏,凭借冰罩也足以承受。 沈无眠见状,松了一口气,中止极招,以他如今的状况,强催极招只会先伤己、再伤敌,而单凭这尊魔神展现出来的威能,能不能重伤对方不知道,但他肯定必死无疑。 乐琼没有中止自己的攻击,音波罡劲轰鸣而出,圣华沛耀苍穹,目标却是直指降下黑火的暗轮。 湛蓝魔神嗤笑一声,好似嘲笑对方的不自量力,正要出手拦截,那些没有命中黑火的金色指气突然转向,尽数朝祂袭来。 哪怕是魔神之躯,挨了所有金色指气的轰击也免不了会负伤,不愿在凡人面前出丑的湛蓝魔神只能先行防守,凝聚气壁挡下攻击。 轰隆! 乐琼的音波罡劲命中暗轮,将其当空击爆,彻底断去黑火源头,与此同时,湛蓝魔神手中的黑棒一晃,也跟着碎裂开来。 “……” 湛蓝魔神看着掌心的碎片,久久不语,旋即用力一握,碾成齑粉,怒目看向乐琼、徐胜两人,身上散发的气息愈发恐怖。 “毁吾神器,汝等当永不超生!” 对方的气息已然超过功体并不完整的八岐蛇魔,徐胜心中愈发警惕之余,面上却丝毫不改色,反而语作轻松道:“沈兄,我已气空力竭,墨家还有什么底牌,诸如圣剑魔刀神枪之类的宝物,赶紧用出来吧。” 两次动用梵天轮指的极招,加上与云裳天后的激战,他虽未力竭,但的确已经气空。 沈无眠没什么幽默细胞,不懂得苦中作乐的精髓,一本正经的劝说道:“徐兄,快走吧,你没有义务留在此地。” 徐胜放声大笑:“哈哈哈,世上只有不识时务、逆势而行的空想,没有抛弃战友、独自逃生的侠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盼徐兄念在两家交情的份上,尽可能保护墨者……” 沈无眠还要再劝,奈何敌人不给他时间,只见湛蓝魔神身形倏动,朝着乐琼俯冲而去,俨然是要先除去重伤者。 徐胜急忙动身救援,但那只人头牛奔驰而来,挡住他的去路。 “滚开!” 徐胜心下不耐,懒得跟区区坐骑纠缠,随手一掌拍去,孰料对方的力量超乎他的预计,虽然成功将其击飞,但自身亦为一滞,失去了救援的时机。 眼见乐琼就要被毙掌下,一道并不魁梧的身影疾驰而入,挡在她的身前,举手接下魔神掌劲,旋即便是毫无花巧的根基比拼,汹涌气劲勃发,震荡虚空,双方皆为之一震,各自后退。 “首领!” “是首领来了!” “慕容首领来救我们了,我们得救了!” 看清来者的面貌,墨者纷纷出声欢呼。 “抱歉,我来得迟了。” 慕容武被雄劲震得后退的同时,顺手带上乐琼,拉开与魔神的距离,他瞧了一眼乐琼的伤势,顺手扔出一枚丹药。 乐琼没有丝毫迟疑,直接将丹药吞下,并提醒道:“小心,这次的敌人的实力强得难以想象,之前随手施为,便已将我重创,而且稍一靠近,就有灵力失控的感觉。” 慕容武道:“无妨,我不是灵修,受邪染影响轻微,你先带众人离开。” 乐琼点了点头,没有坚持留下来并肩作战,通过方才的短暂交手,她已明白双手重伤的自己留下来也不过是累赘。 湛蓝魔神没有在意乐琼,三只眼睛盯着慕容武,用不起波澜的语气道:“能够接下吾五成的功力,自降临此方世界以来,你是吾见过的根基最强之人。” 徐胜闻言,暂停了偷袭的念头,以灵能“以心印心”联系慕容武:“如果我的灵能没有失效,祂说的都是真话,你方才用了几成功力?” “……我用了八成,看来此战胜算渺茫,我尽量拖住祂,请侠僧务必保护众人不受波及。”慕容武脸色凝重道。 (斋主:感谢上个月女神の蔑视、绝杀大山药等读者的打赏) 第二百八十六章 是非争论 战斗的胜负并不是纯以根基高低决定,但不可否认的是,根基是影响胜负的关键,尤其慕容武作为一名纯粹的武者,没有千奇百怪的灵能傍身,令战斗缺少变数,而湛蓝魔神全身上下挂满坠饰,一看就知法宝众多,不缺底牌。 无论从哪个角度判断,慕容武的“胜算渺茫”都不是虚言,但即便如此,墨家众人以及诸多百姓就在下方,他亦无退缩的理由,当即双袂一扬,一式朴实无华的直拳迎面捣出。 正面交锋比的就是根基,湛蓝魔神自然没有回避的理由,收起人头骨碗,抬起双掌迎上,碰触刹那,便运转六成元功,准备以力屈敌。 熟料慕容武的双拳气劲似虚还实,飘飘渺渺,看似直拳猛冲,实则兼容并蓄,吸纳对手的掌劲,反袭而回。 “雕虫小技,无趣!” 倘若只是一名纯粹的武者,湛蓝魔神此时必然痛失先机,但作为神灵,武道只是祂诸多本领中的一项,甚至谈不上最强,当即眉心邪眼放光,射出三昧神火,直指对手天灵, 近在咫尺,慕容武避无可避,仅凭护体真气根本挡不住三昧神火,但他的衣领中忽然窜出流动的金属液体,化作厚实盾牌护在额头,截住三昧神火。 金属盾牌在三昧神火烧灼下迅速融化,显然不足以抗衡,但慕容武的拳劲携带着对手的劲力反袭而回,贯入对方体内。 湛蓝魔神闷哼一声,丝毫不退,却是打算跟对方僵持到底,看是祂先承受不住拳劲冲击,而是三昧神火先烧融盾牌,灼穿对方首级。 凭祂的根基,这种比斗自然十胜无败。 就在这时,湛蓝魔神忽感后背一痛,却是徐胜以重拳轰击,神农拳法大巧若拙,朴实无华,即便内中蕴藏无匹神力,外在也是无声无息,湛蓝魔神的注意力都在慕容武的身上,一时间竟是没能来得及防备。 即便内功已尽,徐胜的力量也属当世绝顶,而且他与慕容武皆运使神农拳法,同出一源,打入魔神体内的两股拳劲竟而合流,威能更上一层楼。 湛蓝魔神也没想到会有这种变化,却是再难抵挡,被两人强行压着坠落,径直砸向沧浪川岸边,震起泥浪翻腾。 另一边,身为坐骑,人首牛身的怪物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去驰援主人,沈无眠强撑伤躯,挺剑阻挡,霜寒之气凝聚成数百柄冰剑拦截,自身与剑融合,化作罡气之剑贯空疾刺。 “半废之人,也敢拦我!” 怪物鼻孔一张,猛然喷气,两道黑火炎蛇从中窜出,将冰剑尽数消融,接着一头撞上罡气剑,以强横之姿将其撞碎,并将人剑合一的沈无眠撞得吐血飞出。 “哈哈哈,变强了,现在的我变得足够强大了。” 过去连正眼都不会瞧自己的大侠被自己轻易击败,人头牛忍不住仰天长哞,声音中饱含无边畅快。 虽然没有自由,沦为坐骑很不痛快,但魔神赐予的神力却是货真价实,并未诓骗于他,何况对比过去受人欺凌的境遇,他本就没什么自由和尊严可言,也就不存在失去之说,因此抵触之心并不强烈。 此时此刻,人头牛恨不得去将那些船上的瑶池宫逃亡弟子尽数杀尽,以泄过往屈辱,但在神魂控制下,只能放弃这一诱人念头,继续驰援魔神。 就在这时,一波剑气洪流滚滚而至,剑气绵绵若存,润物无声,无视人头牛厚实的牛皮,从毛孔、缝隙间钻入,伤害经脉筋骨,痛得人头牛哼哼直叫,急忙喷出灼热鼻息将剑流消融。 “刘昼,果然是你!” 易霏霏御剑而至,瞧见魔神坐骑的人脸后,怒上眉梢,扬手化出恢弘气剑,狠狠劈在人头牛的身上,将其砸入下方冻结的冰层中,溅起冰屑无数。 然而,轰鸣声停止后,人头牛摇晃着身子从破碎的冰层中飞出,浑身完好无损,他讥讽道:“二宫主这一剑是来给我挠痒痒的吗?” “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这就是你心心念念期盼的结果吗?” “说得好似我以前过得有人样一般,我如愿得到了强大的力量,还杀死了那么多欺负过我的贱人,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为此只付出区区长相这点代价,实在不值一提,尤其是当我想起那些贱人临死前的惨样,就开心得能吃下三桶饭,做梦都能笑出声,哈哈哈……” 感受到易霏霏愈发旺盛的怒火,刘昼心中只觉快意,又冷笑道:“二宫主问这个问题,不会以为我会后悔吧,告诉你,即便再来一回,我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这是你们应有的报应!” “住口!就算你要报仇,也该冤有头债有主,大宫主做错了什么,她甚至一直都在替你们说话,竭力想要改变赘婿的处境。” 易霏霏催动灵能,运化五行灵力,合并自身剑气,衍化五行剑气轰掣而出。 “但她并没有做到不是吗?身为一派之主,无能便是罪过,还有你这素不管事的二宫主,难道便无辜了?” 刘昼全身燃起火炎,横冲直撞,完全无视五行剑气的攻击。 易霏霏可没有修炼过横练武功,加上刚刚激斗了一场,既伤且疲,实力不足平时的六成,只能避敌锋芒,连连闪躲,身法有如游云无定,不时发出剑气干扰。 她一边寻找对手破绽,一边开口道:“好,大宫主有罪,我亦有罪,可那些从来没有欺凌过你的无辜弟子呢?瑶池宫弟子三千余人,至少有两千人不曾与你照过面,也不曾与你说过一句话,却因你的一己之私而惨亡,更别说千千万万的桃州百姓,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这天下因为被牵连而遭殃的无辜者难道还少了吗?我妻子又做错了什么,她一个连兔子都不敢杀的人,却要被枯血症活活折磨而死,而宗门连一颗造化丹都不肯给,哪怕我苦苦哀求。” “一颗造化丹?你说得这般轻巧,为何自己不去炼制,求什么宗门?造化丹乃是最顶尖的仙丹,便是在天地灾变之前也极难炼制,灾变之后宗门更是仅存两粒,如果随便哪位弟子请求就赐下,哪里还轮得到你们来请求?” “这是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知道宗门见死不救,害我只能一日日看着爱妻被绝症折磨,日益消瘦,不成人形……没错,我为了复仇是害死不少无辜,我认账,他们要报仇就来吧,我一并接下了!” 刘昼双眸精光一闪,周身黑火窜动,熊熊燃烧之后,竟而颠倒了形态,化作一只三丈高的牛头人身的怪物,他左手向前一抛,一张火网包裹住前方空间,阻止对手逃窜,右手高举火焰凝聚而成的巨斧狠狠劈下。 易霏霏见无从闪躲,把心一狠,催发剑气交织成涡流,迎面绞杀而去。 炎斧劈中涡流,微微一滞好似被困住,可随着刘昼加催灵力,黑炎狂涨,硬是以功力强破,打得剑气破碎逃散。 易霏霏受余劲波及,受伤借力而退,顺势挥剑斩开火网,逃出升天,但她持剑的右手已然被严重灼烧,连剑都握不住,只能以剑驻地,质问道:“说得这般冠冕堂皇,好似真有担当,不知情者听了恐怕还会称你一句好汉,眼下我只问你一句,是本门逼你入赘的吗?” “……” “没错,赘婿在本派的确地位低下,备受女弟子欺凌,可这难道不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事情吗?你可别跟我说对此毫不知情,说破了天,那也是你自愿入赘,无人强迫你这么做。” 刘昼喷着粗气道:“我与小兰真心相爱,若非你们的臭规矩,谁稀罕当赘婿受人白眼,说是无人强迫,可你们给过其它的选择吗?” 易霏霏嗤笑一声,道:“呵,本门虽有招婿之规,却并未要求所有女弟子的丈夫都必须入赘,只要男方的品阶比女方更高,本门便会做主赐婚,送女弟子出嫁。” 刘昼瞪着牛眼道:“小兰是七品灵修,而我昔日只是一名毫无背景,天资平平的八品散修,如何才能晋升六品?” 易霏霏道:“这等例子虽然罕见,但江湖之大,每年都有那么一两人脱颖而出,别人做得到,你为何做不到?你自诩与小兰真心相爱,却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吗? “退一步讲,即便你真的天资平庸,又无气运傍身,始终无法晋升六品,可大宫主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小兰也不是多么重要的弟子,只要你真的努力过了,本门自然会予以特许,此事早有前例,稍作打听便能得知,瑶池宫可不是以拆散情侣为乐。 “你口口声声宣称自己与小兰真心相爱,但你的真心从来只体现在嘴巴上,不曾付诸努力,你敢说自己答应入赘,不是为了本门的六品魂器吗?” “……” “不回答,是心虚,还是知道我有灵能可以惩罚撒谎之人。” 刘昼紧握手中炎斧,闷声道:“事已至此,随便你怎么说,天下之事逃不过成王败寇,我若胜,一切罪名自然咸归瑶池宫,我若败,也不在乎你们如何泼脏水。” 第二百八十七章 无奈啊 湛蓝魔神落地瞬间,雄浑神功勃发,气劲横扫八方,将徐胜与慕容武一同震开。 “故意迫吾降至此处,转移战场,旨在守护那群软弱无力,只会等待别人保护的弱者?” 徐胜有意争取时间,便道:“怎么,吉祥天大神有话要说?比如‘强者应该随意蹂躏弱者,让自己凌驾于弱者之上,而不是反过来去保护弱者’,我劝你千万别说这样的话,否则位格全失,你本来就长得一脸反派的模样,再配合这样的言语,未来可就再也不能翻身洗白了。” “……” 湛蓝魔神一时沉默,祂还真打算作类似的发言,这下被对方抢白,倒是不好开口,只得道:“汝缘何认得吾之身份?” 徐胜用手一个一个指出道:“骷髅冠、蛇虎耳环、人骨念珠、人头骨碗还有人皮上衣,这不就是吉祥天女的忿怒像吗?这跟把自己的名字写在脸上也没有多大的区别,唯一令人意外的地方,大概就是你的坐骑了。” 若依着神话设定,吉祥天女的忿怒像应该骑一头屁股上长着眼睛的骡子,而不是人头牛。 “汝既识得吾之身份,便该知晓,吾非恶神,降灾赐罪,旨在洗涤世间污秽。” “你是善是恶,并不是看你挂着什么样的名头,而是看你做了什么,便是佛祖敢不分是非屠杀无辜,徐某也照诛不误。” “狂言悖神,非妄即信,”吉祥天女并未发怒,而是重拾旧题,“汝既为强者,却为弱者驭使,为牛为马,可悲也。” 徐胜乐得以争论来拖延时间,缓缓道:“人类与你们这些神灵不同,并不是生下来就是强者,而是通过修行不断变强,今日的强者源自昨日的弱者,倘若成为强者就凌虐弱者,迫不及待的想要割舍过往,岂不是跟暴发户鄙视平民一般可笑?” 旁边的慕容武也附和道:“自爱者方能爱人,爱人者方能自爱,此即墨家之兼爱,自爱非是自私,正因为是强者,才更要守护弱者,此非怜悯,而是承认过往的自己,承认自己曾经一样的弱小无力,唯有如此,方能不断变强,不忘初心。” “否定弱小,便是否定过去的自己……趣味的言论,可惜动摇不了吾净世之意志。” 吉祥天女双手微举,先发一掌沛然神功袭向慕容武,自身步伐挪移,攥紧五指一拳捣向徐胜。 徐胜有意一试魔神之能,催动天龙法体,变化成兼具力量与控制的输出形态,正面迎击,双方拳背相抵,是最为直接的根基碰撞,神力撼神功,拔山裂地之能囊括方寸,令周遭大地如遭雷犁。 早已知晓眼前的魔神远胜过往强敌,慕容武没有丝毫小觑之心,运足功体挡下对手掌功,虽被震退两步,可旋即便双足一蹬,厉行反击回以神农拳劲,身体螺旋如钻。 与此同时,徐胜在接触瞬间便以九曲阴气锁缠住吉祥天女,防止对方闪躲,并以五指扣住对方拳背,运转神农拳意,试图与慕容武联手重现之前合流异象。 然而,吉祥天女对此早有预料,夹在两人之中双臂平伸,振尘过劲,同时人头骨碗中血水倏然涌出,缠在祂的手臂上,强悍之能刹那出击,四掌相对。 徐胜和慕容武顿觉一股异毒随着对手劲力冲入自身体内,血脉为之侵蚀固化,阴毒非常,两人急忙闪身后撤。 徐胜运转灵能“不药而愈”,模拟莲花寺的辟毒灵丹的药效,祛除体内的血毒。 慕容武的功体特殊,他的血肉中饱含无穷药力,几番调息,便将血毒解去。 两人对视一眼,均知不能与魔神近身接触,不约而同的掣出兵器,徐胜手持阐提戒刀,催运断空刀法,哪怕没有加持真气,以其圆满境界的绝顶刀技,亦不容小觑。 慕容武伸手一张,之前那股宛若活物的金属液体再度涌现,在他掌心中凝聚成一柄长剑,旋即步履轻挪,身影蹁跹,竟是使出一套优雅如同舞蹈的瑰丽剑法。 两名对手皆为当时强者,吉祥天女收起散漫之心,将功体催至八成,血红之光遍照四野,同时左手拿起腰间的扒皮令牌,以此抵挡阐提戒刀的锋芒——慕容武手中的液化之兵反倒谈不上锋利。 两人一神展开激斗,慕容武剑法出尘,繁复华丽之余也并非空有其表,其剑招走迅疾,在原地留下一道道残影,配合其出众的外表,看起来倒像是一名仙女在翩翩起舞。 徐胜刀走霸道,以力称强,尽管断空刀法原本不是这般强势的路数,但臻至圆满境界并化为己有的他早已不拘泥于原形,可以随心所欲的变化。 两人配合初期稍显晦涩,但很快找准了各自的定位,徐胜正面主攻,拦下魔神绝大部分的攻势,战斗途中他还转变了天龙法体,改为兼具“防御”与“抗性”的肉盾形态,而慕容武则在外游走逡巡,见缝插针,一旦时机出现,立即力聚一点,催功爆发,予以最强的伤害。 在两人联手进攻下,饶是吉祥天女根基稳占上风,武技的比斗中仍不免左支右绌。 “银屏飞霜!” 抓住一闪而逝的破绽,慕容武一剑如天外飞仙疾刺,身法快得不及眨眼,剑锋正中对手咽喉。 魔神之躯坚韧,液化之兵难以刺破,但剑气随之勃发,携带着一股阴冥剑意透射而入——慕容武的根基虽不及吉祥天女,但还没到无法破防的地步。 吉祥天女闷哼一声,受挫后退,心知武道并非自己强项,很难以武技胜过眼前的两名武道宗师,当即催动九成功力,虚空涌现汹涌烈焰,凝成一朵黑色莲花铺天展开,浩瀚凶威极向天边。 “灾焰焚荒!” 徐胜与慕容武谈不上默契,但两人有“以心印心”沟通,念头一转,便已明了彼此的战术想法,速度远胜言语交流。 当即就见徐胜挺身在前,纯以精元运转刀招,一式“断?地无限”迎面斩出,相比常态,这一刀以力量弥补真气的缺失,虽然失去了灵活机变,却更显霸道刚猛,一刀劈散黑色莲花,引爆炎劲。 徐胜近距离遭受炎劲冲击,登时负伤而退,天龙法体出现焦灼的痕迹,但魔神之招亦被他削去七成,站在他身后蓄气的慕容武立即接替进招。 “九曜圣烨!” 慕容武的剑刹那间转了九圈,振出九道剑圈,每一圈都带有动人心魄的晶莹光芒,剑气随之飙射而出,携带的净化之力将黑炎洞穿出一条通道,他本人立即挺剑从通道中穿梭而过,剑锋直取敌首。 吉祥天女急忙挥动扒皮令牌,意图荡开剑锋,但在接触前的刹那,慕容武手中的剑倏然液化,主动变短两尺,在躲开令牌挥击后,又重新凝聚成形,一剑刺中吉祥天女眉心之眼,残存的剑气化作圆月冲出,轰然爆发。 饶是魔神之躯堪称金刚不坏,正面扎扎实实挨了这一剑,吉祥天女也为之受伤溅血,眉心之眼更是被刺瞎。 但祂对自身伤势不甚在意,反而出声称赞:“痛快!不曾想初战便为两名人族所伤,是吾太小觑此方世界了,汝等值得吾记住名字。” 徐胜再度以灵能模仿“冰极雪灵丹”的药效,治愈胸口残余的炎劲,开口道:“我可没心情向一名将死之神自报家门,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蛮洲不欢迎你。” 慕容武是个实诚性格,本来准备报上姓名,一听此话,立即抿紧了嘴巴,不管如何,得跟同伴站同一条战线。 “汝等真以为方才便是吾全部的实力?”吉祥天女轻笑一声,双臂再催黑炎,同时开口提醒,“注意,接下来吾要认真了。” 无须提醒,徐胜跟慕容倾早已暗蓄元力,准备杀招,可只见吉祥天女招行过半,忽然单掌右推,一道曼妙的身影从祂体内分化而出。 这道分身肤色洁白,头上有高耸的发髻和花冠,耳朵上附着大环,三只细长的眼睛流露出和善的目光,身披白色大衣,内着大红袍,脚下穿红靴,浑身散发着神圣的气息,俨然是吉祥天女的善相。 “圣焰净世!” 善相的左掌与怒相的右掌相合,霎时神魔之力融合混沌,化作毁天灭地的光焰席卷而出,登使大地震撼,江河倒流,近前灰飞烟灭,生机尽绝。 对手爆发的威势远胜先前,徐胜与慕容武顿觉不妙,奈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两人连忙各出极招,争取一线生机。 “龙虎相会妖鬼静!” “七霞天光映月轮!” 短时间内恢复的那点真气不足以运使断空刀法,徐胜只能施展伏虎降龙之招,刀出龙吟虎啸,声势回荡天地。 慕容武腾升半空,阴冥寒气四溢,方圆土地尽皆冰封,大雪纷飞如鹅毛,背后浮现白衣仙子的翩翩虚影,透着一股圣洁似幻的美丽,一剑斩出,剑虹若银蛇舞动,万类霜天。 三招迅影交错,龙虎刀气与圆月剑虹穿透光焰,威能不足原来三成,轰在吉祥天女的身上,令其口齿溢血,负伤连退三步,可除却外表略显狼狈,仍精气饱满。 眼看光焰汹涌而至,徐胜虽有“只履西归”可以脱身,但哪里肯丢下战友独自逃生,他不仅没有瞬移,反而主动挺身挡招,全力催运天龙法体,并召来天丛云剑分担压力,而慕容武则以剑刺地,吸纳沧浪川上的霜寒之气,在四周化作巨大的冰菊绽放,削弱光焰威能。 伴随震耳欲聋的轰鸣,光焰爆散如擎天之柱,直冲苍穹,大地直接被削掉了丈许深的泥土,徐胜与慕容武两人顿受重创飞出,溅血落地,前者承受了大部分的伤害,此时竟连站都站不稳了。 “活下来了……” 徐胜觉得五脏六腑好似被放到烤火架上炙烤,四肢也几乎失去了感知,但他心中却只觉庆幸,因为能活下来,便可以拉着慕容武一起逃跑,接下来只要鞋子换得够快,魔神也亦追不上他。 可就在他打算以灵能联系慕容武,让对方拉住他的时候,就听吉祥天女道:“千万别想着逃跑,否则你们能活,那些平民可活不了。” “卑、卑鄙!” 慕容武捂着受创的胸口,一直和气的俏脸浮现怒容:“自诩洗涤世间污秽的神明,居然也会以弱者为人质威胁,行卑劣小人之行径吗?” “勿以人族之道德衡量神灵,此举正是告诫尔等,强者当无拘无束,不该以弱者为囚笼,自造弱点。” 善相消失,吉祥天女的怒相扬手再聚黑炎,嘴角噙起一抹笑容,语带戏弄道:“抉择吧,是放弃保护弱者的信念,还是牺牲自己的生命,若选择后者,吾可以答应放过那群平民,让汝等成为世人称颂的英烈。” 慕容武道:“逼人做此抉择,在你看来很有趣吗?” “见证人性之挣扎,比方才的战斗更令吾愉悦。”吉祥天女没有否认这一点。 “……” “倒数三个数,汝若不做决定,吾便默认是后者,三、二……” “仙子快走!” 忽来一声暴喝,一道凌厉刀罡从上方直劈吉祥天女,却是天外钝刀秦戎赶到,其背后长出了一堆翅膀,显然是具现出了灵格特征。 “甚弱。” 吉祥天女连瞧都懒得瞧上一眼,抬手一扬,魔功合并掌劲汹涌而出,轻易将刀罡碾碎,旋即裹住秦戎,伴随骨裂之音,将其四肢打断,强行吸摄到掌心。 “现在,吾又多了一名人质,来,告诉吾汝等的决定。” 被拎起来的秦戎羞愤难言,前来救人反成人质,恨不得当场自爆功体,给慕容武创造脱身的机会,奈何周身窍穴被制,他想自尽都做不到。 两难的抉择,无论哪个都不是正确的答案,前者有悖侠义,后者更是徒劳牺牲,且不论对错,谁做决定谁就要承担一切责任。 徐胜正要开口揽下责任,就听慕容武长叹一声:“无奈啊——” 下一刻,就见一股极端邪恶的气息从慕容武体内散发而出,其头发挣脱束冠,散乱浮空,体表浮现一条条魔纹,功力更是节节攀升,磅礴恶气汇聚成千万蛊虫疯狂噬咬的魔影。 “九虫诀·恶疮颠痴!” 第二百八十八章 老祖 慕容武恍若邪魔附体,迅疾一掌击出,吉祥天女虽觉对方状态怪异,可神灵的道德标准与人类不同,祂自身亦有善相与怒相两种形态,故而不以气息的正邪来评判,只当慕容武动用了某种秘法,短时间内令功体暴涨,此类手段并不罕见。 然而,甫一交击,吉祥天女只觉对方的掌劲诡谲非常,竟而无视祂的雄浑根基,散入四肢五骸,精神意识仿佛煮沸一般,五感扭曲,万虫毒噬,整个世界都变得光怪陆离起来,仿佛揭开了保护理性的帘幕,见到了里层最为恐怖的真实。 不仅如此,祂的身体表面凸起无数颗肉芽,向外扭动生长,并逐渐衍化五官,似乎要长出一张张人脸,已经蜕变的嘴巴提前发出了哭嚎声。 作为散发邪染的魔神,居然被引动身体畸变! 吉祥天女只觉无比荒谬,左手扔掉秦戎,疾行反击,可对手体表忽现层层叠叠、绵绵不绝的护体气劲,宛若千万根柔韧至极的蚕丝,令祂的掌功如陷泥沼之中,每往前递进一寸,就要被化消掉一成劲力,当祂命中对手的躯体时,赫然只剩不到两成。 砰然一响,慕容武被掌劲击退,中招处却是连一点淤痕都没有,他发出阴冷低沉的笑声,宛若活了上万年的老怪物。 “嘿嘿,不痛不痒,所谓真神也只有这点能耐吗?” 吉祥天女抬掌一压,消去体内的畸变之力,身体微微一抖,原本长出的人脸就化作皮屑抖落,祂看着慕容武皱眉道:“汝不对劲,莫非引恶神附体?”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就连徐胜也不得不承认,尽管吉祥天的恶相长得十分凶残,一看就是那种拳打敬老院、脚踢幼儿园,为非作歹的黑道恶棍,可相比之下,慕容武此刻的气质更显阴邪,是那种从骨子里就流着脓血,恶毒到泯灭人性的老怪物。 只看表象,当真分不清谁才是正义的一方。 “恶神?那种玩意只配做老祖的实验品,不过,你看起来也挺不错的,善恶两相,一个可以做两种实验。” “慕容武”伸出舌头舔了舔,配合他那张俊俏的绝世容颜,以及浑身散发邪气的魔纹,倒是有一种异样魅力。 但吉祥天女只感不妙,当即祭出人头骨碗,内中血水如江河翻涌而出,头上的骷髅冠也跟着闪耀发光,顿时血浪翻天,重重血潮粘稠涌动,带着无穷腥风恶臭遮天蔽日而出。 血潮中无数兵刃带着森森骨白色光华不断穿梭其间,上一刻刚刚带着刺耳的尖啸划空而至,下一刻已隐没在血浪之中,时隐时现,来去出没,显出无比的凶险叵测,好似有无数骨兵隐藏其中。 “血海骷髅?毫无创意,这等无聊的把戏老祖几百年前就玩厌了,你们神明就是这么刻板愚昧,不知创新。” “慕容武”双臂一运,身上汹涌澎湃的恶气化作千万只狰狞怪异的硕大蛊虫,毫不避让的冲入血潮其中,丝毫不受血毒腐蚀,与藏身其中的骨兵搏杀成一团,而他本人也直接冲向吉祥天女,近身催动精妙绝伦的掌法展开搏杀。 血潮朝着躺在地上的徐胜和秦戎卷来,两人无法动弹,前者倒是可以用灵能瞬移,但一时想不到办法拯救后者,毕竟后者并不在他的西边,而“慕容武”好似完全不在意两人的死活,全然没有搭救的意思。 眼看两人就要被血潮卷入,一道剑光及时赶到,卷起二人飞上半空,却是沈无眠。 “发生了什么?首、首领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沈无眠凝重看着血潮中时隐时现的慕容武,尽管瞧不大清楚,但对方体表的魔纹、身上的邪气作不得假,只要眼睛不瞎,就能看出慕容武跟平常截然不同,宛若变成了另一个人。 徐胜缓过气来,开口道:“按照一般的剧情套路,你家首领应该是体内封印了某位上古邪派大能,平时不显山露水,只传授武学功法,指点迷津,危急时刻才现身护主,唔,算是比较常见的主角设定,不够新奇。” 沈无眠闻言,很是无奈道:“没看出来,徐兄竟是这般风趣之人。” 徐胜大笑道:“哈哈,越是这般凶险时刻,就越要苦中作乐,如此方显我辈风采。” 沈无眠跟秦戎就没有这般好心情,两人紧紧盯着血潮的中心,只见两道身影正进行最激烈的交锋,拳来掌往,魔气与邪气碰撞,罡劲四射,没有人能看清双方的动作,所能感受到的只是一波又一波的气浪,似乎无穷无尽,一道比一道厉烈耀眼,一波比一波猛烈霸道,甚至给人以一种吞噬天地,毁灭一切的错觉。 “桀桀桀桀,高高在上的神明,居然也只有这点能耐吗?失望,实在太让老祖我失望了!” “正因人间有尔等邪魔,吾才决意降世净秽,如此恶世,哪怕是仁善的医者也会化身魔头。” “哦,真是崇高的理想,感动得老祖我都快要湿了,用来骗骗那些愚夫愚妇肯定也够了,不如老祖给你建个灭世神教,你当主神,老祖勉为其难当个教主,保管把那些信徒的棺材本都骗出来,只要把人都骗得穷死,世界不就清静了吗?” “哼!” 吉祥天女怒喝连连,“慕容武”却是戏谑不止,尽显游刃有余之姿,俨然占了上风。 秦戎听得愤恨不已,宛若看到偶像被流氓猥褻的粉丝,双目通红:“竟然用仙子的身体说这些污言秽语。” 徐胜倒是不甚在意:“从语气来看,这位应该是被封印得太久,有些憋坏了。” 沈无眠一脸担忧道:“尽管很感谢他对抗魔神,但他若取胜,而首领又没法将他封印回去,岂非要糟……从这位的言谈来看,显然不是正派人士,若顶着首领的身体兴风作浪,我等恐怕无力阻止。” 徐胜道:“我倒是有点想法,不过得先恢复行动,现在我将治疗系灵能借给你,你以此替我疗伤,顺便转移方位,到他们的东边去。” 虽然沈无眠身上也有伤,但比起正面承受了魔神绝招的徐胜还是要好出太多,得到灵能“不药而愈”后,立即模拟墨家的疗伤灵丹,给徐胜治疗伤势。 (斋主:我把前作《真气时代》上传到百度网盘,方便用其它电脑下载,结果上班的时候尝试了一下网页下载,弹出提醒有违规内容,不允许下载,我也是醉了,TXT文件百度你都能看出违规内容?) 第二百八十九章 翻脸 魔威邪流激斗半刻,尽管“慕容武”受限躯体资质,根基在拔升后较之吉祥天女依旧差上一线,但他还是凭借技巧和经验占据了上风。 武技、术法、毒功、神通、诡计,“慕容武”无一不精,无一不通,眼光、境界皆是当世绝顶,每当吉祥天女试图运转神通或者驱动法宝来扭转局势,就会被他提前打断,而他所用的《九虫诀》阴损非常,能无视对手根基予以伤害。 “打人都没力气,还说自己是神明,是饭没吃饱吗?用力啊!” “就凭这点能耐,你顶多杀杀蟑螂臭虫,还想降世净秽?桀桀桀桀,你莫非是想用笑话把世人都笑死吗?” “听说你的神名叫什么鸡羊甜,你的神职到底是管鸡还是管羊?听起来像是蛮夷之神,又像是兽灵,莫非你屠杀平民,是想替那些成为口腹之物的鸡羊报仇?” 讥讽嘲笑之言萦乱耳边,身为神明的吉祥天女本该心如死海,视他人言语为蚊蝇之声,但不知道对方动了什么手段,竟令祂心烦意乱,怒火渐起,不知不觉受到影响,招式逐渐失了章法。 “闭嘴!神怒魔涛!” 吉祥天女一声怒喝,神力饱提,将缠绕周身的恶气荡开,原本召唤出来的血潮随之沸腾激荡,潜藏其中的骷髅们也跟着得到强化,通体变为金色,力量、速度倍增,数息间便将之前缠斗不休的蛊虫们杀尽,接着便向慕容武扑去,而吉祥天女双掌汇聚血暗之力,一同夹击。 然而,“慕容武”见状不惊反笑,而且脸上露出了计谋得逞的笑容。 “可怜的外界小神,如此轻易便中计,你的智慧足以照亮世间的茅厕——三尸印·百骸葬地!” 只见“慕容武”双手结印,打入血潮之中,那些金色骷髅先是一个僵硬,旋即当场叛变,挥舞兵器朝吉祥天女杀去,而血潮也好似被什么东西吸收掉一般迅速消退。 吉祥天女无奈,只能引爆汇聚的血暗之力,将金色骷髅尽数摧毁,可就在这时,吸收完血潮的邪印破地而出,直击空门。 吉祥天女急忙激发龙虎耳环,一龙一虎的幻象跃出,荡漾着纯净的善念神力,挡在身前,与邪印碰撞瞬间,顿时日月失其色,万物为之喧腾,冰冻的沧浪川受激爆发,须臾刹那风云疾走,冰屑乱舞。 “九虫诀?天人永衰!” 在四散的劲流中,“慕容武”五指成爪,人若出海青龙,势如刚钻疾旋,指尖蕴育着一股末法气息,好似令万物衰败腐朽,纵使脱离凡胎的神仙也要生出臭秽,衰老陨落。 吉祥天女察觉危机,奈何近距离遭受血印余劲冲击,动弹不得,只能再度召唤出善相传功,予以重拳回敬。 “慕容武”丝毫不避,体表宛若蚕丝般的细密气劲化解对手拳力,令其十不存三,左手顺势抵住拳背不让,而右手成爪洞穿吉祥天女左胸,五指一捏,劲力在其体内爆发。 “退开!” 善相绕过怒相,一掌震退慕容武,接着受到了某种限制,无法继续维持,又融入怒相中,吉祥天女趁机后退拉开继续,低头一看,胸前血洞一眼望去内无常人五脏,祂轻哼一声,伸手一拂,只见血肉蠕动,转眼便已恢复如初。 “神灵之躯超脱人身,非尔等能够想象,此等伤势根本呃!” 吉祥天女身形一晃,只觉一股衰朽之气从左胸扩散,所过之处,皮肉筋骨剧烈萎缩成一团,就连神源也遭到了腐蚀,顿时色变。 “自诩超脱的神灵,人族武学的滋味怎么样?” “慕容武”嗤笑一声,接着道:“如果你有如来不毁之身,老祖的确奈何不得,说不定转头就逃,但只是区区二流神躯,破解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可得意的,眼界实在太肤浅了。” 吉祥天女深深瞥了慕容武一眼,没有辩驳,而是承认道:“此战是吾败了,但下次吾定会吸取教训,汝等绝无此番幸运。” “你以为自己走得了吗?” “慕容武”便要趁胜追击,利用《九虫诀》继续蚕食对手功体,忽感后方恶风袭来,急忙闪身躲避,却是刘昼化身的火牛。 吉祥天女跨上火牛,举手打出一道沉雄掌功,逼住慕容武,接着迅速驾牛化作红云离开,转眼便消失在天际。 “嘁,逃得倒挺快。” 如果是自己原来的身体,“慕容武”有信心追上,但仅凭现在寄生的躯体,便只能望云兴叹,何况他本来对弑神也没多大的动力,只是出于交易才无奈动手。 这时,沈无眠开口问道:“首领,你没事吧?” “桀桀,老祖可不是你们的首……” “慕容武”兴趣上头,正要戏耍沈无眠一番,异变突生,身体僵硬,失去控制。 “臭小子,你竟然出尔反尔!亏老祖见你是个实诚人,素来不会撒谎,才答应出手助你退敌。” “是你没有做到,我提出的要求是击杀神灵拯救众人,而你只做到一半。” “老祖现在就去追杀!对方体内还留着九虫诀的气息,别想逃出老祖的手掌心,只要半天的时间,保证让那只鸡羊神灰飞烟灭。” “不,你已经失败了,我不会把身体交给你的。” 慕容武双手捂着脑袋自言自语了一阵,接着青筋跳动,一脸忍耐痛苦的表情看向沈无眠,恳求道:“沈墨师,赶紧斩断我的四肢,禁锢我的功体,之后再想办法将我封印,记住不要杀我,否则那家伙会寄生到杀人者的身上。” “这、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去做?”沈无眠一脸愕然。 “不!谁敢动手老祖便杀谁!你不守约,老祖便将在场的三人全部杀掉!” 慕容武的躯体似乎又被老祖夺取,正要朝沈无眠动手,这时一座石塔从天而降,朝他当头压下。 在治疗下已经可以站立的徐胜道:“就知道会是这种剧情,幸好提前做了准备。” “区区一座废塔,也想镇压老祖,可笑!” “慕容武”随手向上拍出掌劲,便将石塔击碎。 “可怜的魔头老祖,如此轻易便中计,你的智慧足以照亮世间的茅坑。” 徐胜立即催动灵能“雷峰石塔”的后续效果,将蛇属灵格加持给慕容武,令其神魂迅速壮大,背后浮现一条羽蛇的虚影。 与此同时,他又瞬移到慕容武的旁边,伸手按住后背,催动灵能“薪火相传”,把“禅心不动”借了出去。 第二百九十章 自愿 得到徐胜的双重援助,神魂修为骤升,慕容武的意志立时占到了上风,反将“老祖”压制住,重新接掌身体,并试图将对方封印回去。 “小崽子,敢对老祖玩卸磨杀驴,将来老祖若脱身,必将你在意之人尽数杀绝! “劝你现在速速让开,老祖可以承诺不动你身边的人,也不展开报复,甚至不占据你的躯体,过往恩怨一笔勾销,老祖自由了,你也自由,对大家都是好事。 “若你不信,老祖可以用禁术立下血誓,此生再不踏入海洲、蛮洲,将老祖囚禁在你体内,你要时时刻刻操烦担忧,又有什么意义?你能囚禁老祖一时,还能囚禁老祖一辈子?” “老祖”不停劝说,同时集中精神竭力反抗,他知晓这是自己最好的逃生机会,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慕容武心性赤诚,却非天真,他不是初入江湖菜鸟,早已见惯尔虞我诈的权谋诡计,只把对方的话当耳边,全力镇压对方,只是虽然他在躯体争夺中占据上风,可对方顽强抵抗,谨守最后一线,始终难以全功。 沈无眠见首领脸色阴晴变化不定,知晓胜负未定,两股意识还在争夺,偏偏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等得甚是焦急,而秦戎比他更心切,却又更加无力。 徐胜见状,灵机一动,当即以灵能“以心印心”勾连两人的意识,同时以自创的狮吼功怒喝道:“收手吧,阿祖!” 一股禅意如暮鼓晨钟,又似当头棒喝,在慕容武的识海中振荡环绕,“老祖”为之一怔,慕容武把握机会,趁机发力将其封印。 “臭小子,下次别让我逮……” 尽管“老祖”非常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在蛮洲这种灵气被污染的世界,他便如无根之木、无水之萍,缺乏外力相助,抗衡不了施加在慕容武体内的封印术,被强行压了回去。 慕容武身形一晃,脚步踉跄,沈无眠急忙将人扶住,急切道:“首领,成功了吗?” “嗯,被我封印回去了,不过既然释放出一次,难保对方不会留下后手,这位乃是来自海洲的邪道巨擘,不能等闲对待,须慎之又慎。” 慕容武几番调息,尽管脸色依旧难看,但至少能够站稳身体,对徐胜拱手道:“多谢侠僧出手相助,既救了墨家众人,又救了在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哈,以彼此的交情,说这些便见外了,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带众人渡河,进入济州境内虽不说彻底安全,但要找帮手就不是难事。” “嗯。” 慕容武点了点头,接着强撑精神对沈无眠嘱咐道:“墨家之事便交给你与乐姐了,必要时可听取侠僧的建议,此战我心神损耗巨大,接下来要沉睡半个月,勿虑。” 说完,他双眼一闭便昏迷过去。 沈无眠连忙又将人扶住,把脉内视,确认没有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徐胜想起之前外挂的任务,心道难怪会给出如此丰厚的奖励,击败慕容武或许不难,但杀死他的后果就很严重了,就算慕容武坚持不释放体内的“老祖”,可依着方才的话,杀死慕容武后,他体内的“老祖”会转移到凶手的身上,这等代价实在巨大。 而且以“老祖”表现出来的性情,十有八九不会感谢别人将他从封印中放出,或者说,恩将仇报才是这类魔头的本性,对于窃取宿主之身不会有任何犹豫。 片刻后,易霏霏与乐琼赶了过来,听完了众人的讲述,前者致歉道:“是我的过错,没能拦住刘昼,让他救走了邪神。” 徐胜道:“易宫主有伤在身,而且之前又同云裳天后激斗了一场,损耗不小,力有不逮也属正常,而且吉祥天真的下了决心逃跑,我们也拦不住,那位‘老祖’显然不愿意损耗太多的心神,让他出力可以,但不会为此拼命。” 乐琼道:“众人身上皆负重伤,眼下还是尽快进入济州休息。” 徐胜点了点头,又道:“还请贵方派两名脚程快的高手替在下送信,一封送去莲花寺,请出本寺高手护佑,另一封则送去四海盟,吉祥天如今身负重伤,又损耗巨大,正是围杀祂的好时机。” 乐琼对此并不看好:“如果是邪神来犯,他们一定会竭力抵抗,可让他们主动去得罪一位堪比三品灵修的邪神,必然瞻前顾后,不愿第一个动手,毕竟与桃州相邻的州郡共有三个,依照世家不愿吃亏的标准,要对付邪神也该是三州齐力,而不是由一州单独承担。” 徐胜道:“他们怎么想是他们的事,我们尽到自己的责任即可,现在他们选择袖手旁观,将来魔神上门,须怨不得旁人。” 一行人再无言语,能动的背上不能动的,各自带伤归队。 没了追兵,大伙便放缓了脚步,不再着急赶路,而且没过多久,得了报信的四海盟立即组织人手过来接待。 至此,逃难的众人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不必再整日提心吊胆,而徐胜也终于想起家中还有一位被晾着的水月庵主,便向众人提出告别。 沈无眠道:“感谢的话,想来徐兄已经听得厌烦,我便不多说了,待墨者们休息几日,恢复了气力,便集体前往四谛郡,届时还望徐兄别嫌人多。” 徐胜笑道:“穷乡僻壤之地,只恨人少,如何会嫌人多,何况墨者们各个身怀技艺,自然是无限欢迎。” 顿了顿,他又道:“明日本派长辈应该就会赶来,若桃州百姓中有谁没了别的去处,且愿意前往四谛郡,还请贵方出人将他们组织起来,莫交给四海盟的人运输,一些花费都由本派承担。” 四海盟根本不在乎这些平民的死活,区区一州的距离,途中居然会折损掉一半的人,但凡他们用点心思,就不可能有这么夸张的死亡率——这也跟济州世家只挑年轻力壮为奴,把老弱病残都赶走有关。 “侠僧果真宅心仁厚,我替桃州百姓道一声……” 沈无眠想起自己方才刚说的话,不由尴尬的顿住,掩饰般咳嗽了一声,接着道:“既然四谛郡愿意接纳,想来大伙都愿意去,毕竟若非万不得已,谁又愿意骨肉分离,给别人当家奴呢?” 这时,乐琼开口问道:“四谛郡真的缺人吗?具体缺多少?” 徐胜道:“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乐琼点了点头,意有所指道:“那些被济州世家挑走的青壮,倘若知晓还有四谛郡这一去处,想来会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徐胜会意道:“他们愿意走,就一并接他们离开,若宁可留下来给人当家奴,那也由得他们,一切皆凭自愿。” 对方如此直接,乐琼也不再遮掩,点出关键:“就怕那些世家大族不乐意,拿当事人自愿签署卖身契说事。” 徐胜稍一思索,便道:“契约之事有关法度,既然济州有此律法,我们当然要认,可要是世家大族主动解除契约,也就不存在违法一说,将来你们若遇上不愿意主动解除的世家,就告诉他们,徐某忝为四海盟执法长老,上任至今无所建树,心中有愧,日后必当上门拜访,替当地百姓洗刷冤情,肃正风气,一尽执法长老之责。” 之前徐胜是替世家大族的族人主持公道,折腾来折腾去也是族内矛盾,换个有远见的族长对此只会乐见其成,正好借外人之刀剔除族内害虫。 可要是替当地百姓住持公道,情况便不同了,说句不客气的,哪个世家大族没干过欺男霸女,破家夺田的事,无非有的家族手段高明,有的家族手段粗暴,但无一例外都是倚仗权势在当地一手遮天,受害者惧不敢言。 然而,惧中有怒,一旦有人愿意给他们公平,让他们可以痛快地把心中的怒气发泄出来,那就不是什么小打小闹了,真要遇上一个手段不讲究,惹足了民怨的家族,被一举掀翻百年家业也不过旦夕之间。 身为墨家,对这种事倒也不陌生,乐琼颔首道:“有侠僧此言便够了,想来那些世家都会自愿解除契约。” “如果对方同意解除契约时,吃掉的粮食我们替他们补上,这种小事没必要落人把柄。” 徐胜与两人告别后,便踏上了回青叶寺的路,因为有伤在身,他没敢全力奔跑,加上是往东边,因此来时只用了一刻钟的路,回去却用了足足两日。 刚抵达四谛城,便遇见了巡查的空真。 “师弟,你受了好重的伤,是跟哪位灵修强者交手了?”空真满脸惊讶道。 显然,由于徐胜走得太快,相关的消息尚未传到偏僻的四谛郡。 “不是灵修,而是一尊域外神灵,差点没能活着回来,且不提祂,将来修为精进了再去寻祂晦气,对了,九华派的诸位佛友呢?” “水月庵主已经带人通过虚空裂缝,前往秘境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两批客人 说好要去灭轮界,结果第一趟进去没多久便出来,第二趟把门都带回家了又失约,闹得跟大禹治水似的,徐胜真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在心中向水月庵主等人说声对不住。 当然,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他不会因此就冒冒失失地闯进去,毕竟就他眼下的身体状态,过去未必能帮上忙,拖后腿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又不是演电影,明知自己能力有限,还非得抱着一厢情愿的好意去添乱,生怕主角能力太强,轻轻松松把大反派打死,于是全力发挥“猪队友”的作用来使剧情变得跌宕起伏。 当务之急是养好伤势,吉祥天的善恶双相联手施展的绝招,威能甚至胜过了八岐蛇魔的极招,强如接管了慕容武身体的邪魔老祖,也只敢出招打断,不敢正面冲突。 徐胜是靠着仙缕衣与天龙法体才勉强保住一命,如今不过是简单做了处理,余劲还残留在体内,时不时的发作,烧得五脏六腑跟烤猪腰似的疼,需要用水磨工夫慢慢化解。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他只能待在青叶寺中安心养伤——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虽说要养伤,但需要徐胜处理的事情有一堆,完全闲不下来。 首先自然是四谛郡的政务,虽说在徐胜离开的半年间,道慎方丈跟檀心师姐维持得不错,但两人也只能做到萧规曹随,延续已有的制度,不敢贸然做出改变,遇上难以解决的问题,便选择暂时搁置,等待徐胜来处理。 其次便是陆续到来的数十万难民,尽管之前徐胜拍着胸口说多多益善,可这是在四谛郡完全转化成工业城市后才能具备的容纳量,眼下这座城市尚在转型过程中,一不小心就会破坏掉已有的秩序,引发原住民与外来者的冲突。 为此,他不得不亲自写信给道虚方丈,向莲花寺申请援助,顺便找附近的大户借粮,又委托两大商会从外州购粮,还顺手抄了几家囤积居奇试图抬高粮价的粮商,这才解决了粮食的问题。 至于住处的问题反倒不值一提,难民们的要求不高,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成,并不介意住大通铺,土木系灵修出手,分分钟就能造好一座大厂房。 此外,徐胜还着手普及神农拳法一事,给身边的同伴每人一缕神农拳意,自行参悟,一旦有所得,便可以选择继续修行,或者直接以“醍醐灌顶”拔升到入门境界。 参悟得最快的人是廖潇潇,只用了五天便已上手,但她坚持自行修炼,拒绝“醍醐灌顶”的拔苗助长,至少眼下并不需要。 第二名上手之人出乎徐胜的意料,居然是悟性并不出众的乔梁,用了七天,只能归结于神农拳意与他的心性更为契合,乔梁自认资质愚钝,并不看好自己在这门拳法上能有所成就,爽快地接受了“醍醐灌顶”。 不同于徐胜的外挂,“醍醐灌顶”只是提升技巧和境界,并不能直接拔升修为,因此乔梁入门后还得靠自己踏实修炼,不过在境界提升后进行修炼,眼界自然不同于先前,宛若顺水乘舟,精进神速,每天都能看出他的体魄比昨日更加强壮。 之后,空真、方清月、楚君昭、小清等人也都一一领悟拳意,并各自作出不同的选择,众人的实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 半个多月后,墨家众人抵达了四谛城。 “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将诸位盼来了。” 徐胜亲自出门迎接,态度异常热情,这并非出于客套,他的确很需要一大批高级匠师来帮忙培养工人,要将流民转化成合格工人,并不是把人送进工厂就行,如果不事先进行培训,只会不断闹出事故。 当打工人也是有门槛的,而这些桃州难民有很多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慕容武抱拳道:“侠僧客气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墨家众人都要在此地驻留,还请贵派多加关照。” 他的脸色稍显苍白,显然没有痊愈,不过相比徐胜离开济州时,至少人是清醒的。 “单论徐某的个人意愿,倒是希望墨家可以在四谛郡扎根,成为众墨者的家乡。” 接着,乐琼、沈无眠也上前打招呼,两人同样伤势未愈,前者的状况稍好一些,总之,彼此都是伤患。 但也从侧面看出墨家的诚意,他们并没有待在济州等伤势养好后再动身,而是恢复了气力便带伤赶路,俨然是想抵达四谛郡后再安心养伤。 徐胜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面孔,讶异道:“二宫主,你为何也在此处?” 易霏霏道:“莫非侠僧不欢迎我?” “说哪里话,二宫主愿意来此穷乡僻壤,足令本派蓬荜生辉,焉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僻壤是真,穷乡可算不上,昔日瑶池宫左近的昆吾城也未必有四谛城之繁华,此城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偏又秩序井然,着实令我大开眼界,没想到侠僧不仅是武道奇才,还有治世之能,令人叹服。” 徐胜谦虚了几句,同时眼光瞥向人群,果然找到了混在其中的瑶池宫女弟子,便问道:“徐某很是好奇,难道四海盟那些人没有挽留阁下及贵派弟子?” 于情于理,四海盟都应该尽力挽留易霏霏与瑶池宫的弟子,一方面可以卖人情,雪中送炭的恩情不可谓不厚重,而且瑶池宫弟子多为女性,彼此住在一起,很容易发生感情,到时候说不定能收获瑶池宫的武学和魂器,得了夫人又赚兵。 另一方面也可以借易霏霏等人之力对抗魔神,毕竟作为瑶池宫的生还者,易霏霏等人肯定想要回归故乡,驱赶魔神,重建家园,彼此利益一致,天然有合作的基础,而易霏霏好歹也是一位四品灵修。 “他们的确开口挽留我等,但只愿意收留我们瑶池宫弟子,不愿收留桃州百姓,”谈及此事,易霏霏就面露冷笑,“推三阻四,用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真当我不明白他们的心思吗?只想要好处,却不愿意承担半点责任,世上哪有这般便宜事!” 第二百九十二章 嫌犯 其实,如果没有四谛郡,四海盟的做法倒也情有可原,毕竟谁家的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平白多出百万张嘴,地主家的余粮也能给你吃穷,何况大家都是这么做,谁也不比谁卑劣。 甚至他们还能得意的自诩,虽然没有救到所有人,但至少救了一部分人,一部分的善德那也是善德。 可有了四谛郡作为对照,四海盟的做法就不免显得面目可憎,甚至有落井下石,趁人之危的嫌疑。 四谛郡只是一方郡县,都愿意接受那么多难民,四海盟拥有一州之地,居然对人见死不救,凭什么别人做得到你做不到?是真做不到还是不愿意去做? 当然,真要做,凭济州的体量咬咬牙还是可以接纳下百万难民,但这么做就真的成了做慈善,毫无利益可言,毕竟农业社会的承担量存在上限,人口并非越多越好,超过了上限就会转化成负担,世家大族挑选轻壮是为了增加劳动力,而不是为了请大爷。 易霏霏可不会站在济州世家的角度去考虑问题,桃州百姓是受了瑶池宫的牵连,才落得妻离子散、背井离乡的下场,她心中本就怀有愧疚,加上亲眼目睹当墨家上门请求放桃州百姓自由时,那些世家大族推三阻四的态度,心中更是出离愤怒。 自愿签下卖身契?在食不果腹的逃难途中,桃州百姓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明明把人逼得骨肉分离,却自诩在做善事……那你现在倒是接着做啊,送佛送到西,哪有善事做一半的道理? 就在易霏霏打算出面力挺墨家的时候,上门劝说的墨者们搬出了徐胜离别时说的话,那些世家大族的态度立即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或是当场改口,或是借口要跟长老商量,或是搬出某某大人物予以恫吓,但最终无一例外都“自愿”答应还桃州百姓自由,任其去留。 哪怕不愿意长途跋涉前往四谛郡,愿意留下来的百姓,世家也废去了对方的家奴身份,改为雇农。 原本就对侠僧为承诺千里驰援而怀有好感的易霏霏,这下更是铭感五内,几番踌躇后,终于下定决心,拒绝了四海盟的挽留,带着瑶池宫弟子前往四谛郡,一来可以向侠僧当面表达感谢,二来也是替那些前往四谛郡的桃州百姓保驾护航。 实话实说,尽管她很感谢侠僧收留那么多桃州百姓,但以她过往的认知,并不觉得区区一个四谛郡能容纳那么多人,何况还是一处无甚名气的边鄙之地。 若非四谛郡的实际掌权者是侠僧,易霏霏都要怀疑是不是某个邪教想举行人祭,故意诱骗桃州百姓,这一担忧一直持续到她看见四谛城与别处截然不同的建筑风貌,这才消去大半。 “我已去过城外的救济区,亲眼目睹所有桃州百姓都得到了妥善安置,侠僧果真如传闻那般,对恶者金刚怒目,对善者菩萨心肠,乃当世青天活佛。” 易霏霏甚是感慨,一路走来,就属四谛城收留百姓最多,但也属此地的待遇最好,有住有吃不说,还提供免费更换的衣物,虽说食物都是粗茶淡饭,衣物也都是粗布短褐,可平民百姓往日的出穿用度也就这种水准,那些有权有势的地主富人早就去投靠亲戚好友了,哪里会千里迢迢赶来四谛城。 除了满足基本的生存要求,青叶寺还专门派人建立了澡堂和公厕,并有大夫和灵修给病人医治,说实话,大部分百姓过去的生活条件不一定有现在好。 徐胜道:“二宫主谬赞了,徐某并非做慈善,如今墨者既至,我便会安排其中的匠师给适龄百姓培训,等掌握了相关的技艺,他们便要进入工厂工作,四谛城并不会一直免费供他们吃穿,将来还是得靠自己养活自己。” 易霏霏脸色怪异道:“不仅济人以危难,还传授一技傍身,这不就是慈和善吗?” 她心中暗忖,这侠僧看着浓眉大眼一脸耿直模样,没想到竟然也用这种拐弯抹角明贬实褒的方式吹嘘自己,看来佛门高僧亦不能免俗。 徐胜只当是客套话,哪里想那么多,安排众人各自歇息。 当天晚上,接风宴过后,易霏霏、慕容武主动留了下来,要求与徐胜私谈。 “刘昼出身贫寒,无甚奇遇,在本派处境窘迫,照理说不可能接触召唤域外邪神的知识,我问过麾下诸弟子,有人回报说,曾在三个月前,看见刘昼私下与一名和尚见面,之后没过多久,刘昼便蜕变出了独一型灵格‘牛郎’,再然后就召唤邪神引发了此次灾变。” 徐胜皱眉道:“和尚?是真和尚还是假和尚,剃光头的不一定是真和尚,有头发的不一定是假和尚。” 易霏霏道:“那名弟子本想借此拿到刘昼的把柄,于是在两人分开后暗中跟踪和尚,结果被对方发现,短暂过了几招,这和尚修为极高,只是担心暴露身份,并未下杀手,可他所用的乃是纯正的佛门功法,这一点做不得假。” 徐胜寻思道:“会佛门功法的也不一定是佛门弟子,不过必须承认佛门的嫌疑最大,而蛮洲北方的佛教门派以金刚门、九华派和莲花寺为首,若对方所使功法纯正,那么出自这三派的可能性最大。” 易霏霏道:“侠僧不远千里襄助我等,又豁命打退了域外邪神,莲花寺的嫌疑可以排除,而近些年来九华派甚少在江湖上行走,低调得有些过头,不知道暗中在谋划些什么,反倒嫌疑最大。” 徐胜摆手道:“徐某并非莲花寺方丈,亦无主事权,此次出手只是单纯受沈无眠请求,报答慕容首领与墨家的人情,故而就算莲花寺中真有人谋划此事,徐某对此毫无不知情也实属正常,现在就排除莲花寺的嫌疑过于武断,反倒是九华派的嫌疑可以排除,他们数十年来专注于探索秘境,对外界之事毫不关心,亦无多余精力,尤其最近遭遇强敌,更无精力在江湖上搅动风云。” 莲花寺若没有败类,他“嫉恶如仇”的名声是怎么闯出来的? 更不要说,当初尸佛之事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真相,黑幕重重,指不定就跟诱骗刘昼的和尚有什么关系,徐胜可不会因为是自家门派就说替它开脱。 慕容武由衷称赞道:“侠僧果然铁面无私。” 徐胜道:“我这是替自己脱清干系,现在不说清楚,万一最后发现与莲花寺有关,岂不让人误会我是为了吸纳流民才故意制造人祸。” “不至于此,霏霏再怎么不明事理,也不会连一个人的言行是真情还是假意都分不清。” 易霏霏有底气说这种话,她虽然没有鉴定谎言的灵能,但拥有一种当她询问别人问题,别人以谎言回答时就会遭受惩罚的灵能。 徐胜道:“总而言之,目前最大的嫌疑便是莲花寺与金刚门,本派就由我暗中调查。” 还可以顺带查一查尸佛之事,如今再对上那名杀人灭口的“金色人影”,他已有取胜的把握。 易霏霏道:“本派与金刚门多有来往,此番灾变肯定也会有弟子和桃州百姓逃往固州,正好以此为由搜索线索。” 慕容武忙提醒道:“真相自然得找,可务必在养好伤势后才行此事,否则发现了凶手,却无惩罚之能,岂非憾事。” 想起自己连区区一个“牛郎”都没有拿下,易霏霏也没有逞强,道:“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怕是要叨唠侠僧了。” “哈,诸位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只要别嫌此地闹腾。” 慕容武道:“佛门清净之地,何来闹腾一说。” 徐胜笑道:“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心动自然闹腾。” (斋主:提前祝大家除夕快乐) 第二百九十三章 演绎达摩 有了慕容武这位医中圣手的加入,众人的伤势得以加速恢复,若依照最初的估计,没三五个月便想痊愈,可有了慕容武的对症下药,恢复时间至少可以缩短一半。 这并不是说慕容武的医术远超青叶寺的药师灵修,关键在于他本身也是一位武道宗师,分外擅长化解各类残留内劲。 投桃报李,徐胜便用“醍醐灌顶”帮慕容武、乐琼、沈无眠、许腾等修炼过《神农三拳》的墨者拔升境界——虽然是慕容武传授拳法给徐胜,但他本人也止步于小成,并未消耗太多心力在上面。 神农拳法具备的壮大体魄的效果,又再度加速了伤势的治疗,乐琼、沈无眠两人率先痊愈,反倒慕容武本人因为损耗的是神魂而非身体,作用大打折扣,每日都早早便躺床上休息,不能长时间损耗心力。 乐琼等人对此却是乐见其成,因为他们觉得担心自家首领伤势一痊愈就又要满天下乱跑,反倒不如现在乖乖待在家中,哪怕什么都不做,光是偶尔出面给人治治病也能给众墨者以主心骨的安全感。 疗伤之余,徐胜没忘记派人进入灭轮界联系九华派,得知鬼府在上次发动内应偷袭,重伤了不休方丈后,便再无动作,并未趁胜追击,而有了水月庵主坐镇,加上虚空裂缝被移到了青叶寺,没了后顾之忧,九华派的人心迅速稳定下来。 偶有几名不相信侠僧这位后起之秀实力的人,过来瞧了一眼,也是心服口服,无话可说,他们倒不是被徐胜一身王霸之气所慑服,而是此刻的青叶寺中强者众多。 得到墨家与瑶池宫幸存者的加入,单论强者数量,青叶寺甚至超出了江湖上绝大多数的一流门派,徐胜、慕容武、乐琼、沈无眠、易霏霏无不是当世顶尖高手之列,哪怕人人带伤,无法施展全力,却也不是寻常势力能够招惹,杀手组织凤鸣楼即便全体出动,也是有去无回的下场。 虚空裂缝放在青叶寺,比放在莲花寺更加安全。 有了众多墨者的加入,流民很快组织起来接受培训,不再每日无所事事,而土木院灵修更是没日没夜的工作,抓紧时间建立一些技术含量较低的工厂,疲惫之余,灵格演绎度也是狂涨。 徐胜又委托易霏霏组织一部分瑶池宫弟子成立“六扇门”,负责打击不法分子,维持救济区治安,此事若由青叶寺僧人来做,很容易受有心人挑拨,引发本地人与外地人的矛盾,但交给瑶池宫弟子负责,哪怕执法更严,也叫人无话可说。 自从徐胜入主青叶寺以来,四谛郡几乎每天都在发生改变,当地的百姓早已习惯这种日新月异的变化,故而在经历初时收容大量流民的慌乱后,很快适应了新的秩序。 流民也不是无穷无尽,流向燕州的只是其中一部分,更遑论其它各郡县也都有层层截流,于是在达到一个顶峰后,迅速下滑,于是四谛郡的总人口最终会达到一百二十万。 徐胜在拍板决定了大方向的政策后,很快将事务又交还给道慎、楚君昭等人,他还不避嫌的邀请了乐琼担任郡丞一职,相当于副县长,毕竟对方统领墨家多年,乃是正儿八经的高级管理人才,不能白白浪费。 从政务中抽身的徐胜也没有闲着,他终于可以琢磨如何提升灵格演绎度。 …… 自墨家一行人来到四谛城后过去了一月,众人的伤势已恢复得七七八八。 青叶寺的演武台上,两道人影正在交手切磋,却是乔梁与空真,两人近身过招,以快打快,所用皆是相同的武功《龙爪手》。 空真占据身法优势,进退自如,配合漫天的爪影,看来好似同时有三个他围着乔梁展开攻击,但单论武技水准,却是乔梁更胜一筹,盖因他的灵格“狴犴”乃是龙生九子之一,修炼以龙为意象的武功时有事半功倍之效。 技过百式,两人陡然变招,空真一爪挡过,借力而起,双腿连环,霎时之间连踢十六腿,尽数击向乔梁胸口,正是徐胜自创的七十二绝技中的“如影随形腿”,一腿既出,第二腿如影随形,紧跟而至,第二腿随即自影而变为形,而第三腿复如影子,跟随踢到,劲力如浪层层叠叠,绵绵不绝。 乔梁则以如来千手掌应对,周身布满掌影,将腿劲尽数挡住,只是以他目前的水准,最多仅能达到三十二掌,再往上却是变不出来,故而无力反击。 (③④②⑨⑥⑦④⑥⑤) 光看表象,空真的腿劲层数不及乔梁的掌影数量,然而他才是主导进攻一方,占有身法之利,掌握主动权,而乔梁只能被动防守,在一口气挡下第六十四重腿劲后,终于后继乏力,再难维持掌影,被一脚踹中胸口,径直飞了出去。 双方只是切磋,故而空真用的死劲,并不会真正予以伤害,乔梁飞出两丈远后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地,拱手道:“师兄技高一筹。” “哪里,我只是仰仗气力胜了半招,单论武技未必能赢你。” 虽然乔梁接受了“醍醐灌顶”,拔升了神农拳法的境界,但空真亦有灵能“如意由心”,可以随意提升或降低武技的水准。 刚晋升那会儿,空真改变的幅度只有15%,可如今随着他对灵能的熟练掌握,幅度已然提升到了20%,也就是说,任何一门武功他只要一上手,就能直接达到21%。 因此,其他人面对是否接受“醍醐灌顶”时,不免要考虑自身的天赋和未来的修行方向,在鱼和熊掌之间做一个选择,但空真就不需要,“如意由心”没有任何副作用,若非同一时间只能作用于一人,而且无法永久加持,甚至可以取代“醍醐灌顶”。 “还要再接着练吗?”空真问道。 “不了,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去教那帮孩子武功了,而且一身臭烘烘的终究不妥,还是得先洗个澡。” 乔梁走下演武台,捡起战斗前脱下的衣服,正欲离开,忽而问道:“空真师兄,这么做真的能帮忙提升‘传道者’的演绎度?” 空真斟酌道:“照理说是不成的,传道者注重的是‘道’,而非‘技’,但空想师弟的情况明显是蜕变出了独一型,演绎的角度肯定跟原来有所差异,他能一下子拿出七十二门绝学,八成就是源自独一型灵格的馈赠,因此通过传播绝学来演绎灵格,倒也说得过去。” 徐胜的灵格蜕变出独一型,身边的同伴早就猜到了,何况他本身也没有刻意掩饰此事,“只履西归”等瞬移技能该用就用,并没有特意找法宝当幌子,而传道者显然不具备这样的灵能。 事实上,在徐胜还是七品“禅师”的时候,同伴们就猜到他蜕变出了独一型,“降龙钵光”或许还能用神通法术来解释,但凭空召唤出一座石塔,摆明了是一种特殊灵能。 不过,这种事就算知道了也会当做不知道,根本没人会不知趣地去求证。 独一型灵格当世只能存在一个,只有现有的修行者死亡,其他人才能蜕变出来,否则即便知道了蜕变的方法也没有用。 在这种前提下,你向别人询问蜕变的方法或者独一型灵格的灵能效果,是想做什么? 这种事太敏感了,除非当事人主动倾诉,否则哪怕是师徒、父子之间都会避讳。 “既然有用就行,我这做师兄的老是受师弟提携,实在脸上无光,现在好歹能帮上些忙,尽一尽绵薄之力,过阵子我把镖局里的兄弟也找来,一起当武学教官。” 乔梁摆了摆手,向着四谛城新建的学校走去。 第二百九十四章 财政危机 演绎独一型灵格的最佳方法,无非就是效仿相应人物做同样的事情。 若依照真实历史,达摩的最大功绩无疑就是建立禅宗,然而真实人物并不能蜕变出独一型灵格,只有神话传说、民间故事中的角色才能成为独一型的源头。 当然,哪怕是各类文学作品里,达摩都会有一个“禅宗鼻祖”的头衔,只不过相比之下,“禅武祖师”的名头反而更响亮一些。 徐胜正是基于这一点,才决定推广自创的“七十二绝技”,虽说其中能称得上绝技的武功不到一半,剩下的都是诸如“少林长拳”之类的基础武功,但不同档次的武功对应不同的人群。 似拈花指、般若掌、达摩剑法之类绝技只有七品以上灵修方能修炼,次一档的韦陀掌、伏魔快剑、金刚拳等则只有正式的青叶寺弟子才能修炼,再次的少林长拳、擒拿十八打、梅花桩则对外公开,谁都可以习练,反正这类武功杀伤力一般,旨在强身健体。 从演绎灵格的角度出发,前两类武功的受众群体太少,效果寥寥,第三类才值得徐胜看重,于是他将目光投向学堂,要求所有接受免费教育的学生每天至少上一节武学课,接受武师的指导。 此外,他还在救济区临时建造了简陋的大型学校,要求桃州百姓的孩子也一并上学,师资不足就从难民中挑,反正文化课只教识字和加减乘除,对教师的要求不高,倒是武师傅数量严重不足。 为此,徐胜将青叶寺的弟子都派出去当老师,而且每人上岗前来一发“醍醐灌顶”,好歹将他自创的武功掌握到入门级别,免得误人子弟。 桃州百姓对此自然乐见其成,白天不需要被拘在家中管孩子,可以放心去接受培训和工厂上班,这要是放在以往,只有建立了宗学的世家大族和付得起学费的地主寒门才有资格送孩子上学堂。 不少桃州百姓私底下聊天时嘀咕,怎么都背井离乡逃难了,日子反而过得比以前更有盼头。 当然,这么做的代价就是四谛郡盈利了半年的财政再度紧张,半年来工厂赚的钱几乎都用来购粮,黑虎商会和游龙商会倒是赚得盆满钵满。 徐胜对两大商会并无恶感,因为对方并未趁机抬价,而是按照市场价兜售粮食,由于交易总量大幅提升,因此就算平价出售也能大赚特赚,以商人的道德水准而言,对方已经表现得足够有诚意,不能要求更多。 事实上,两大商会没有趁机抬价,并不是他们良心决心,而是出于两个原因。 一者是看重与四谛郡未来长期的合作,不愿因眼前的短暂利益而坏了交情,蛮洲有眼光有能力的大商会可不只有他们两家,踢了他们,不难找到替代者; 二者则是数日前,与桃州相邻的三州大派,即四海盟、金刚门、至道宫三方联手进攻被域外魔神占据的瑶池宫,结果铩羽而归,此事令侠僧在江湖上的名望再度提升。 逻辑很简单,侠僧跟墨家首领联手就能击伤域外魔神,而三大派派出了足足四位四品灵修,其中还有一名独一型,结果反遭挫败,虽然也有魔神占据地利的因素,可也足以证明侠僧的实力已经超出了“后起之秀”的范畴。 算上前阵子消灭相柳老妖一事,如果一件只是运气,两件三件那就是有真本领,于是各方势力不约而同地调整了对侠僧的评估,认为他拥有不亚于寻常四品灵修的实力,再考虑到年龄,大概便只能用“恐怖如斯”和“此子断不可留”来形容了。 在超凡世界,强者的武力便是保障对方跟你讲道理的基础,若没有相应的武力,哪怕你把道德文章写得花团锦簇,一番言辞说得对方涕泗横流,可一旦涉及利益,对方该抢还是会抢,不会有丝毫留情。 “依照目前的收入开支,本郡的财政大概还能支撑五个月。” 方丈室中,楚君昭拿着下属汇总的数据报告,忧心忡忡的向徐胜说道。 “五个月,比我想象中坚持得更久,前任方丈留下的遗产竟能如此丰厚,看来等到清明节的时候得给他上柱香感谢一番才行。” 徐胜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 “毕竟我们也不是坐吃山空,还有工厂一直在生产商货,这方面可以抵消掉一部分粮食支出,倘若将未来难民经过培训后,进入工厂工作的这部分收入计算在内,财政理论上能支撑七个月,但考虑到最近各州的粮价一直在涨,七个月只存在于理论,实际只会更短。” 楚君昭叹了一口气,如果能一下子将难民全部培训成合格的工人,同时一口气将工厂全部搭建完成就好了,迎接四谛郡的将是无比美好的未来。 可惜难民数量实在太多了,即便有上千名墨家匠师的加入,也不足以同时培训这么多人,只能分批次进行,而工厂搭个壳子不难,可用来制造商货的器械还是得由匠师细细打造,土木院的灵修干不了这种精细活。 按照下属的计算,只要能撑到第十个月,财政收支就能达成平衡,之后盈利会不断上升,但即便取理论上的最佳值,中间也还差了三个月。 “目前有两种解决方法,一种是向商会借贷,以你的信用,不论哪家商会都很乐意借你钱,尤其是黑虎商会和游龙商会,对四谛城的盈利状况心知肚明,肯定很乐意白赚一笔利息;另一种是向莲花寺求助,你现在已经成了本派的门面招牌,宗门必然会竭力维护你的名声,尤其不会让你因为身外之物而丢人。” 楚君昭说完之后,等待徐胜做出决定,但等了一会也没有得到回答,定睛看去,发现徐胜一副神游物外的表情,没好气道:“就算要当甩手掌柜,好歹也重视一下自家店铺的营收吧,要是让上百万人饿肚子,后果不堪设想。” 徐胜随口答道:“放心吧,我从慕容首领那里得知了一件事,他们墨者有一种名为‘墨灵官’的灵格,拥有一项可以让人通过啃木头来填饱肚子的灵能,真到了买不起粮食的时候,大不了所有人一起上山砍树,四谛郡别的不多,就是树多,量大管饱。” “啃树?这没问题吗,不会吃坏肚子?牙齿咬得动?” “加持灵能后就咬得动了,长期啃木头可能会导致营养不良,但只要间隔着吃,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自然界本来就有不少动物以树木为食,依照我的猜测,这项灵能的原理应该是改变人的消化系统。” 楚君昭可不在意这项灵能的原理,只要能解决问题就成,寻思道:“真要到了连饭都吃不起的地步,谁还在意营养不良,能填饱肚子就满足了,不过还是让众人计算一下,最好留下两个月的余量,到时候隔一顿饭换着吃,应该就能支持到十个月后。” 她转身就要离开,徐胜急忙将她喊住:“对了,君昭姐你的灵格‘梵音伽蓝’已经演绎完满了吧?我记得你六年前就已经晋升了。” “是啊,怎么了?” “有考虑过选哪种六品灵格吗?” 楚君昭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在家弟子,也不曾如你这般立下大功劳,宗门不会赐我六品魂器,更别说让我来选了——我倒是想选呢,要不你给我个机会。” “行啊,我给你三个选择,其一是找商会购买,区区六品魂器,我还是出得起钱;其二是转修冥属灵格,我手上正好有一件来自凤鸣楼杀手的六品魂器;其三还是转修冥属灵格,而且是独一型冥属灵格,只不过目前尚未入手,得等上一段时间。” “为什么你要推荐我转修冥属?” 楚君昭颇为好奇,她的七品灵格“梵音伽蓝”是神属,虽说只要符合条件就能转修它类,但多少有点差异。 “因为我手上还有一件独一型五品冥属魂器,如果你六品转修冥属,接下来的五品灵格也不用烦恼了。” 徐胜说着将一枚黑玉印玺扔了过去,那是从凤鸣楼的金牌杀手身上取得的魂器,乃是五品灵格“罗酆鬼神·宗灵”。 楚君昭接住后瞧了一眼,道:“以我的资质,这辈子未必能晋升五品,你倒是比我更有信心,居然把我的五品灵格都考虑好了。” 徐胜摆手道:“虽说不是什么厉害的独一型,但凑合着用吧。” “嚯,这口气,弄得独一型灵格好像是地里的大白菜一样,你想摘就能摘。” 楚君昭不由得想起前阵子同那位易宫主的交谈,看来徐胜的确有拐弯抹角明贬实褒的习惯,当即道:“向商会购买就算了,本来就缺钱,别瞎浪费,你方才说的尚未入手的独一型冥属灵格是什么?” “孟婆。” (斋主:买了游戏《鬼谷八荒》,个人不是很喜欢键鼠操作,而且重复性内容太多,感觉这游戏看别人视频比自己玩有趣得多,喜欢《太吾绘卷》的玩家可以尝试,建议先用支付宝搜索“全球惠”,领一张50-8的优惠卷) 第二百九十五章 数字 楚君昭并不着急晋升,反正都等了那么多年,也不在乎多等一会,何况还有保底,于是她稍作思量后便选择了第三种。 虽说“孟婆”的年龄可能有些不适合,在神话故事中也不曾表现出武力和神通,但好歹是一名女性人类,较之其它神神鬼鬼的冥属灵格要好上太多,而且灵格的能力强弱本就与武力关系不大,孟婆的名气够大,与之相关的灵能便弱不到哪里去。 依照神话设定,孟婆本为天界散官,后因看到世人恩怨情仇无数,即便死了也不肯放下,于是来到阴曹地府的忘川河边,在奈何桥的桥头立起一口大锅,将世人放不下的思绪炼化成了孟婆汤让阴魂喝下,令其忘记生前的爱恨情仇,卸下生前的包袱,坦然走入下一个轮回。 如果以跳出故事的逻辑思考,孟婆真要没点神通本领,遇上那些不肯忘记生前恩怨,不愿喝孟婆汤的修士阴魂怎么办? 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孟婆敢接下这活,自然有其倚仗,不怕阴魂捣乱。 当然,还有另一种设定,说孟婆便是孟姜女,因其哭倒长城之后,眼见长城之下尸骸无数,再也找不到丈夫的尸骨,为了能忘记这些痛苦万分的记忆,就熬制了能使人忘记记忆的孟婆汤,后来上天念她思夫之情感天动地,就免了她的轮回之苦,让她在奈何桥畔熬制孟婆汤。 这不免牵强附会,单纯因为两者的名字里带个“孟”字,就把两个神话故事强行拼接到一起。 不管如何,独一型灵格必然强于寻常灵格,既然有机会修行独一型灵格,楚君昭便没有舍强取弱的道理。 唯二担忧的地方,大概就是不清楚自身是否符合契合条件,以及魂器尚在别人手中,目前只是个画饼。 但徐胜既然提及此事,自然是有了行动的念头,第二天便邀请了慕容武、空真、廖潇潇、尚善美四人,一同前往九华派在灭轮界的总舵。 “观主君近日举措,属下还以为主君会专注在演绎灵格一事,为何突然想起插手灭轮界?”尚善美好奇道。 “因为效率太低了。” 徐胜想起昨日看的个人面板信息,折腾了这么久,灵格演绎度堪堪提升了2%,若依照这个速度进行下去,想要将“达摩”演绎完满,得用上四年多的时间。 于常人而言,演绎一件六品灵格只用区区四年,已经称得上精进神速,可对于徐胜而言,未免太拖拉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既然灵格演绎度会提升,证明传播禅武的方法可行,剩下的无非是提升效率。 徐胜也有想过,或许还有其它更好的演绎方法,传播禅武只是效率最差的一种,奈何没有前人总结的经验,连个不靠谱的建议都没有,一切只能靠自己摸索。 法海与蛇有不解之缘,故而可以通过降蛇来演绎灵格,但是没听说达摩有什么执着的强敌啊? 想来想去,徐胜决定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试错上,倒不如把笨办法改进一下,只要发挥到极致,未必就逊色其它方法。 质不够,量来凑。 眼下只是让四谛郡的所有孩童修行禅武,总人数不超过15万,故而一个月才提升2%,但要是这个修行人数能提升十倍,岂不意味着一个月就能提升20%。 奈何就算把四谛郡的妇孺老幼全算上,总人口也达不到150万,于是徐胜便将目光投向灭轮界,没道理阳间的活人修炼禅武属于“传道”,灭轮界的活死人修炼禅武就不属于“传道”。 总归要试一试,才能知晓是否有效。 当然,此行也并非单纯为了灵格演绎,九华派的不休方丈自从上次被内奸背刺后,伤势一直没能痊愈,水月庵主在听说江湖上有名的岐黄圣手悬壶仙子就在青叶寺后,立即派人发出邀请,慕容武没有拒绝,这才有了今日之行 众人皆非弱手,不到半日便抵达了总舵,并受到了热情的欢迎,途中徐胜观察四周,发现营地附近还残留着大战的痕迹,显然那场战斗并非水月庵主说的那般简单。 慕容武被请进密室医治不休方丈,其余人都等候在门外,避免人多影响了诊断。 尚善美小声道:“看来伤势很严重,至少也该是非常棘手的那种,否则不至于冒着动摇士气的风险,连外人都不让见。” 虽说放低了声音,可在场之人哪个不是耳聪目明,只要不是传音入密,就算有人放闷屁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于是九华派弟子忍不住瞪了尚善美一眼,碍于侠僧的面子,倒是无人开口呵斥。 静尘之前有过相处,知晓此人就是嘴贱,没给好脸色之余,忽又想起一事,便问道:“对了,当日尚施主曾言有三个问题要询问静慧师太,但由于时间紧迫,最终只问了两个,而且还坦言若询问第三个问题的时机、场合不对,会耽误大局。” “哦,我说过这些话?” 尚善美一脸迷惑的拿纸扇敲了敲额头,皱眉苦思,直到对方脸色变黑,这才作恍然状:“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我大概可能也许说不定是说过类似的话,师太真是好记性。” 静尘忙在心中默念“五戒十善”,消去嗔意,平复心情后问道:“那现在适合吗?” “听这话,看来那位静慧师太还活得好好的,而且贵派没能从她口中获取更多的情报,虽说我知道你们这段时间人心惶惶,没有多余精力放在其它事务上,但这毕竟是获悉敌人情报的重要渠道,实不该如此疏忽大……” “咳咳!” 徐胜急忙咳嗽,提醒尚善美别太过,后者这才改口,道:“还请师太带路,我也想得知更多的真相。” 在静尘师太的引领下,众人来到一间设置了封禁阵法的茅屋前。 “静慧师妹就在里面,自从来到总舵后,她就没有走出过房间半步。” 尚善美看着四周环境,啧啧道:“独立单间,环境幽静,如果中晚餐能保证两菜一汤,等我年迈了就来贵派当囚犯。” 不等静尘师太发作,他立即预防道:“等会儿无论我说什么,诸位都请勿插手,一切只是话术,无须在意。” 静尘尚未答应,就见尚善美大大咧咧的推门而入,随后就是一句令她差点当场暴走的发言。 “咦,静慧师太,原来你还没有自尽啊?” 对方的事先提醒犹然在耳,静尘只能按捺住冲动,静待后续。 茅屋内,静慧手持一串念珠,闻言却是丝毫不动怒,只微微点头,道:“多谢施主关心,贫尼的确还活着。” “这可真是让拙者讶异了。” 静慧一边拨着念珠,一边问道:“施主缘何惊讶?” “拙者清楚记得上回师太亲口说过‘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一切的挣扎都毫无价值’,可见对未来已不抱有希望,而与此同时,师太又不曾积极出卖师门,去投靠注定胜利的鬼府,综合这两点,拙者以为师太已经心如死灰,毕竟既不愿做叛徒又对未来无能为力,除了自尽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 “……” “然而,师太现在还活得好好的,真是奇了怪了,”尚善美俯下身子,以扇遮脸,故作神秘道,“难道说,师太心中仍有不甘,还想再奋力挣扎一下?” 静慧拨动念珠的手停了下来,沉默不言,似是陷入天人交战之中,片刻后,她复又长叹一声,摇头道:“你不明白……” 啪! 尚善美用扇子一拍掌心,打断对方的诉说,道:“对了,另外还有一件事拙者当初就觉得奇怪,既然鬼府对师太描述的未来无法改变,为什么要对你下禁止泄露的诅咒呢?反正我们不管怎么挣扎都没有用,那么大大方方的让我们知晓来龙去脉,以堂堂正正之师,以光明正大之谋让我们彻底死心,岂非更好?” 接着他语调一转,沉声道:“难道说,他们其实怕你说出真相,导致未来发生改变?可这样的话,不就自相矛盾了吗?” 静慧身形一晃,面色微动,手指快速拨动念珠,内心陷入更加激烈的斗争。 许久后,她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道:“尚施主,你的术数学得怎么样?” 这一提问出乎尚善美的意料,首度觉得自己可能漏算了什么,但面上不动声色,诚恳道:“不算好也不算差,寻常的加减乘除还是会的,但更高深一些的运算就不曾涉猎。” 静慧点了点头,接着道:“数字其实是可怖之物,盖因它能将模糊的概念清晰表达出来,哪怕你内心对此异常抗拒,但面对冷冰冰的数字,也不得不承认现实,比如本派每月都会考校弟子的佛学水准,并予以打分,倘若别人都得九十,而你只得了四十,哪怕你心中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这方面不如别人,甚至还会进一步认为自己愚笨,不如别人聪慧。” “的确是这个道理,然后呢?” “身为习武之人,你我皆知修为并不能决定胜负,但如果修为差距非常大呢?” 尚善美有些明白了,不由皱眉道:“大到什么程度?” “假如施主你的修为是一百,而你的对手的修为是三十万,施主可有取胜的信心?” 第二百九十六章 将薪火相传薪火相传 “三、三十万!” 尚善美脸色微微一变,倘若差距真有静慧形容的那般巨大,的确毫无胜算。 对方甚至不需要动手,光是站着勃发真气,就能将他震得当场爆体,与此同时,他的所有攻击都无法击破对方的护体真气。 这时,静慧师太发出细微的哼声,脸色微微发白,似在忍耐着什么,又道:“数字就是这般残酷之物,有时候我们不知道敌人有多强,或许还能兴起反抗的勇气,一旦清楚认知到差距,便会丧失斗志。” 然而,尚善美的震惊只停留了一会,旋即嘴角便翘了起来,道:“世事无绝对,武力难以取胜,我们还可以下毒、诅咒,而且世上灵能千奇百怪,难保不会有一种可以跟敌人‘同归于尽’的灵能。” “事情若能如施主说的那般简单就好了,一个修为超乎想象的强者,在其余方面又岂是泛泛之辈,对方不会坐视你下毒诅咒而无所作为,便是有同归于尽的灵能,也会遭受与之抵抗的灵能而失效。” “但也没有师太你想的那么绝望,至少从你的叙述来讲,对方也是会被毒杀咒杀,并非无敌,既然会死,那就总归能找到办法。” 静慧沉默半晌,问道:“施主莫非是觉得,敌人未必有贫尼描述的那般强大,贫尼实力低微,自然不可能清晰判断对方的实力,正如蝼蚁眼中,每一只耗子皆举世无敌。” “不至于此,师太若是蝼蚁,我等也逃不过蝼蚁之属,但拙者一方面觉得师太的判断基于敌人给予的情报,而情报本身可能造假,另一方面则觉得,就算师太所说皆为真,那也不是什么坏事。” “为何?” 尚善美露出趋近癫狂的笑容:“若世上真有如此强大的敌人,战胜他所带来的乐趣一定无可估量,便是最终逃不过败亡,光是过程就足以令人心满意足。” “……世间之事或许并不能纯以理性看待,毕竟也有如施主这般疯狂之人。” “若人人都识时务,只走别人走过的路,只做别人做过的事,这江湖岂非无趣得很,总要有那么几个不知天高地厚,明知必败犹然反抗到底的家伙,世上才会有那些化不可能为可能的奇迹故事。” 静慧一愣,继而郑重道:“失敬,不意施主竟是这般英勇无畏的豪杰。” “哈,拙者说的当然不是自己,我向来信奉明哲保身之道,不行玉石俱焚之举,青山永远是拙者的退路,方才说的当然是侠僧那样的人物,拙者只负责在旁边摇旗呐喊、捧场助威,偶尔当个狗头军师出出主意。” 尚善美坦然承认自己没骨气,令静慧略感错愕。 须臾,她点了点头,道:“的确,唯有多一些不识天命、不知进退、逆势反抗之人,方能引发奇迹……贫尼没有自尽,大概便是因为心中存着一股不甘吧。” 这一刻,她扯断了手中的念珠,下定了决心,便要冒死透露情报。 尚善美急忙阻止道:“且慢,拙者虽然想从师太口中获取更多的情报,却不愿以你的牺牲为代价,否则屋外的静尘师太必然不会放我干休。” “若没有牺牲的觉悟,贫尼无法传达有用的情报,不要想着用写字、意识沟通等手段钻漏洞,只要我内心认为此举可能会泄露情报,就会触发诅咒,方才我只是打了一个比方,与实际有较大的出入,依旧遭受了惩罚。” 静慧用手一指腰间,道:“此处的一颗肾脏,已经消失了。” “原来师太才是大无畏之人,佩服佩服。” 尚善美手握纸扇抱拳称赞了一句,接着赶紧将众人叫了进来,并交代了经过。 静尘听完后,忍不住怒目相视道:“你是要逼死我师妹吗?” 尚善美赶紧喊冤:“师太何出此言,我若真有此意,方才又何必出言阻止呢?” 徐胜问道:“你究竟是什么打算?” 尚善美道:“很简单,静慧师太只是被下了诅咒而已,又不是什么大道法则,总有方法可以削弱乃至豁免咒力。” 静尘不屑道:“如果这诅咒轻易就能被克服,鬼府又怎么敢用它来禁止情报泄露。” “寻常的外力手段肯定难以起效,但我们可以想办法提升静慧师太自身对诅咒的抵抗能力。” “说的倒是轻巧,具体又该怎么做?” 尚善美看向徐胜,意有所指道:“若我没有猜错,主君有一项可以出借灵能的灵能。” “嗯,这是‘传道者’的灵能‘薪火相传’,可以将自身的一项能力借予他人。” 修炼“传道者”的人很少,但并非没有,有心人只要花精力打听就能获取相关的情报,因此徐胜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 真要值得保密的是独一型灵格的灵能,别人就算可以从他历次战斗的表现中总结出规律,但终究难以推论详情,免不了会出现错漏。 徐胜思索了一番,灵能“禅心不动”与神农拳法都对诅咒拥有抗性,但前者只是七品灵能,效果有限,后者最多借出拳意,并不能将精元修为也一并借出,效果免不了会大打折扣。 “我虽然可以借出灵能,但未必能抵抗住鬼府下的诅咒,失败的可能性太大,不值得冒险。” 尚善美摇着扇子道:“非也非也,属下并不是请主君将灵能借给静慧师太,若要保障安全,当然是从水月庵主与不休方丈身上借取灵能最为稳妥。” 徐胜解释道:“‘薪火相传’只能借出我的灵能,并不能将别人的灵能借给第三者。” 尚善美微微一笑,询问道:“那么,主君试过将‘薪火相传’借给别人吗?” 徐胜闻言一愣,他还真没尝试过。 把借给别人的能力本身借给别人,听起来有点绕,似乎自相矛盾,可仔细想想,其实并没有冲突的地方,“薪火相传”也是他的能力之一,当然在可以出借的范围。 最后的情况无非两种,一种是别人得到了灵能“薪火相传”,却无法使用,因为这项能力只允许借给一人,另一种则是别人也可以使用,因为这项能力没有冷却时间,虽然徐胜的“薪火相传”已经使用,但别人的还没有使用。 似乎不管哪一种都解释得通,而且,试一试总归没什么问题。 于是徐胜当场找人试验了一番。 第二百九十七章 轮回虚忆 实验结果很美好,得到“薪火相传”的人照样可以使用这项灵能,丝毫不受限制,而且对方还可以继续将“薪火相传”借给别人。 理论上,可以甲借给乙,乙借给丙,丙借给丁……一路击鼓传花,非要找一个限制,便是每多借出一人,徐胜就要承受指数式增长的魂力消耗。 不过正常而言,谁也不会这么无聊地玩无限套娃,比如想要让丁获得“薪火相传”,直接借给他就行了,没必要让几个中间商赚差价,而以徐胜身为六品却晋升了八次的神魂修为,根本不在意区区两倍的魂力消耗。 何况,本质上中间商也赚不了什么差价,因为“薪火相传”只能对一人起作用,看起来甲乙都获得了灵能,但因为已经使用,除了白白承担魂力消耗,没有任何意义。 此外,无论转出去多少手,作为发起人的徐胜依旧持有最高权限,当他选择取消“薪火相传”,后面甲乙丙丁……不管多少人的“薪火相传”都会跟着消失。 被邀请来的水月庵主听完众人的叙说后,点头道:“我确实有一项可以辟易邪毒的灵能,但到底能否抵抗鬼府所下的诅咒,心中实无把握。” 尚善美道:“我们能做的,无非尽人事知天命。” 恼于对方轻描淡写的语气,静尘不悦道:“说得这般轻巧,此事攸关静慧师妹的生命。” “是啊,所以我们不能逼她,一切皆看她的个人意愿,若她决心冒险,难道我们不该选择尊重她赌上生命的意志吗?” 尽管对尚善美这种视他人为棋子的态度分外瞧不顺眼,但静尘亦不得不承认,这番话实属正理,令她无从反驳——非要鸡蛋里挑骨头自然能找出毛病,但她并不是为了杠而杠的人。 “师姐,不必说了,若能改变宗门的命运,我又何恤一命。”静慧开口请缨,“便是最终失败,一切仍是徒劳,至少我为此努力过,也可问心无愧。” “善哉,吾等必不负汝心期望。” 水月庵主手掌一翻,掌心出现一朵红色的菊花,开口吟道:“亭亭菊一枝,高标矗晚节。云何殷红色,殉道应流血。” 红菊凋零散开,一片片花瓣渗入静慧体内,令其身上散发出清圣之气,显然是利用此法压制她体内的诅咒。 与此同时,徐胜将“薪火相传”借给水月庵主,而水月庵主再将自身的一项护体灵能“自在清静”借给静慧。 就在静慧打算开口之时,尚善美急忙提醒道:“请勿使用言语,以免受诅咒影响而中断,缺失关键信息,最好以气劲将内容全部打出。” 倘若种种措施都没能挡住诅咒发作,很可能静慧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可换成以气劲写字,即便人没了,已经打出去的气劲却不会因此消散。 静尘闻言,又忍不住狠狠剜了尚善美一眼,欲言又止。 她很讨厌尚善美这种只要能达成目的,把人牺牲掉也没关系的态度,可同时她又明白,对方与静慧非非亲非故,实无讲情面的必要,但道理归道理,不妨碍她讨厌对方这个人。 静慧已有死志,自不会在意,依言照做,扬袖向着前方地面打出气劲,而几乎在她动手的瞬间,体内的诅咒触发,当场口齿溢血,昏死过去。 “师妹!” 静尘急忙上前扶住静慧,水月庵主则手持杨柳撒出点点甘露,催运早已准备好的治愈系灵能,接着探查状况,语带喜悦道:“她的五脏六腑被咒力啃食了一半,神魂也是异常虚弱,不过,终究保住了性命。” “能保住就好,能保住就好。”静尘也是如释重负,别无他求。 接着,众人看向静慧冒死透露的信息,只见墙上清晰刻着八个字——“轮回虚忆,夺业佛子”。 “反正都已经赌上性命了,就不能多写一些字吗,用不着这般言简意赅吧。”尚善美看着八个字皱起眉头,叹气道,“属下对佛门术语只是略有涉猎,轮回一词倒是知道,但虚忆是指什么,虚假的记忆?佛子便是主君的那位师弟吧,夺业又是何意?” 徐胜思索道:“虚忆者,前世未泯之记忆,常人转世之后,通常都已忘却了前世的记忆,再无瓜葛,但遇上某种前世执着的人或物,就会引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便是虚忆。” 尚善美疑惑道:“所以鬼府并非告知静慧师太未来之事,而是告知她前世的记忆,可前世之事又如何能动摇她的意志?难不成是强行唤醒前世的记忆,而静慧师太的前世恰好跟鬼府有旧,于是分不清自身的立场。” “不可能!”静尘斩钉截铁道,“静慧师妹佛心坚定,悟性过人,就算觉醒前世记忆,也不会受之摆布,更何况,从之前的相处来看,她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 徐胜附和道:“倘若一个人真的混淆了前世今生,分不清自己是谁,肯定会在言行举止中露出马脚,除非前世的她跟今世的她性格、习惯、体型完全一……” 声音戛然而止,却是徐胜脑中灵光闪现,将种种线索串联道一起,指向一个答案。 “原来如此,轮回是这个意思啊,并非转世轮回,而是不断的重复,难怪静慧师太承认她不曾看见方清月晋升‘飞将’的未来,却依旧没有质疑鬼府,因为鬼府并不是推算出所有的未来,而是让她回忆起过去的经历。” 倘若是占算未来,只要有一处与预言的内容有差别,就足以让人产生质疑,可如果是经历轮回,那么出现些微的差别就不足以撼动信任。 也许在过去的经历中,方清月曾晋升“猛将”“名将”“儒将”,但都没能改变结果,那么在静慧师太看来,就算这回方清月晋升了“飞将”,也与大局无关。 “多谢主君提醒,属下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尚善美用纸扇敲了敲额头,笑道:“那接下来只有一个疑问,对方究竟是真的掌控了时间轮回,又或者只是虚构了轮回的记忆,令人信以为真。” 这时,水月庵主开口道:“这并不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尚善美一拍掌心,笑容更显愉悦:“的确,这个问题毫无价值,倘若是前者,我们不如现在便投降吧,并祈祷泰山府君是个善待俘虏的仁君,若不愿意投降,那就只能以后者为前提来思考对策。” 第二百九十八章 抗命 前四字就这么被搁下,徐胜继续道:“‘夺业佛子’倒是容易理解,业者,业力也,所以敌人的目标是夺取空梦师兄的业力。” 尚善美问道:“何为业力?” “业力者,即控制一切自然界和道德界现象之因果律也,一般认为,业力是推动一切生灵活动和思考的力量,唔……具体解释起来异常繁复,你还是自行看佛门典籍理解吧,需要知道的是,业力有善业也有恶业,不一定是坏事,人们通常会将业力跟因果混淆,其实一者为过程,一者为现象,不能一概而论,但是对非佛修者而言,简单的将业力替换成因果,倒也无妨。” 静尘焦急道:“如此说来,空梦佛友岂不是有危险?他现在正独自在初禅窟中修行,而方丈和庵主皆不在彼处守护,万一鬼府趁机下手……不行,我们现在最好去看一看他。” 在徐胜前往驰援墨家的第二天,空梦就跟着水月庵主一起进入灭轮界。 水月庵主安抚道:“安心吧,眼下当是无虑,静慧透露的情报中既然明说是‘佛子’,那么在空梦正式成为佛子之前,便不会有危险。” 徐胜疑惑道:“‘佛子’不只是一个称呼吗,难道它还有别的意义,需要通过修行才能晋升?庵主能否详说此事,徐某也担心师兄的安危。” 水月庵主点了点头,道:“此事倒也无须保密,汝应当已知晓,灭轮界由泰山府君创立,此举搅乱了轮回,违逆了天道秩序,必定会引发庞大的业力反噬,但业力本身并不会凭空报应于造业者,它需要一个承载的媒介。” 徐胜会意道:“媒介就是我师兄?” “是也不是,在业力的作用下,灭轮界一定会诞生‘佛子’,但这名‘佛子’不一定是你师兄,‘佛子’会肩负起重塑轮回秩序的天命,对抗泰山府君,破坏或者排除灭轮界,反之站在泰山府君的立场,则是要夺取‘佛子’身上的业力,进而掌控灭轮界的因果律,此后便不会再遭受业力反噬,所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灭轮界中的一切由他说了算,天道亦管不了他。” “那九华派的立场呢?真的只是为了重塑轮回秩序,便不惜对抗一位三品灵修大能?外人或许会觉得九华派是瞧上了灭轮界,想要虎口夺食,将一方中千世界据为己有,但我在踏入此界后便已明白,灭轮界通过截流转生的魂魄得以壮大,一旦恢复轮回,此界便成了无根之木,早晚会枯竭崩溃。” 水月庵主沉默了一会,坦诚道:“私心自然也是有的,只要能击败泰山府君,重塑轮回秩序,空梦便能借此功德一举晋升‘地藏菩萨’,届时,他将入主九华派,引领诸佛修在此乱世开辟一方净土。” “从六品一下子晋升至三品?”徐胜面色讶异大,“我虽知晓灵格晋升并不强求依次往上,只要符合契合条件,完成晋升仪式,便能一步到位,可这跨度未免太大了。” 水月庵主道:“奇者不知,知者不奇,在上三品灵格中,对品阶无要求的反而是绝大多数,本派的灵格‘地藏菩萨’要求晋升者身怀庞大业力,同时立下与地狱相关的大功德,只要满足这两项条件即可,哪怕你是一名从未接触过修行的普通人,也能立地成菩萨。” 徐胜了然道:“但一名没有超凡能力的普通人,要如何才能获得庞大的业力和立下大功德?看起来没有要求,实则变相的进行了限制,正常而言,恐怕也非得四品灵修才有机会做到这两件事。” 水月庵主又道:“本派的四品灵格中,有一项灵能便是积攒业力,为晋升‘地藏菩萨’奠定基础,只不过没个一甲子的积累,难以功德圆满。” 时来天地皆同力,空梦的情况明显是得到了天命的亲睐,不能以寻常视之。 徐胜拱手道:“感谢庵主释疑,为防万一,我还是去想去看一下空梦师兄。” “就让静尘带你们去吧。” “不用了,两位还是留下照顾静慧师太吧,我们途中找人问路即可,记得是在‘初禅窟’对吧?” “嗯,那贫尼便不强求了。” 徐胜和尚善美转身离开。 当走出拥有囚禁之能的阵法范围后,尚善美传音入密道:“这位水月庵主明显有所保留,不过她知晓主君拥有鉴谎之能,应该不会撒谎,只是没有说出全部的真相,除了助佛子晋升‘地藏菩萨’,肯定还要其它的目的。” “猜到了。”徐胜平淡的回应。 就算知道这一点又能如何,还能动用武力逼对方老实交待? 人家本来就没义务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外人,愿意透露一部分已经很给面子了。 “其实,除去泰山府君掌握时空和制造虚假的轮回记忆,方才属下还少说了一种可能,便是鬼府故意给诅咒留下漏洞,好让我们从静慧师太口中得知‘真相’,从而掩盖他们的真正目的。” “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依照属下最初的猜想,即便有了灵能的保护,静慧师太也难以生还,唔……对应之前的两种可能,便是对方过于强大而不在乎我们得知真相,或者对方能力有限下不了更强大的诅咒,但静慧师太偏偏只是半死,这便有了我方才所说的第三可能。” “之前为何不说?” “因为属下担心说出来后,静尘师太真的会动手,我这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可扛不住对方长满老茧的一击重掌。” “哈。” 两人边走边谈,途中询问了两名九华派弟子,顺利抵达了初禅窟,并在洞窟门口瞧见了熟人无定道士。 打过招呼后,徐胜感谢道:“看来这段时间都是道长在替空梦师兄护法,有劳了。” 当初一行人首次进入灭轮界的时候,其他人都退出了,只有担任信使的无定一直留在了灭轮界,而徐胜几乎把对方给忘了。 “谈不上辛劳,反正贫道无事可做,在哪打坐不是打坐。” 无定飒爽一笑,不甚在意,他又不是小孩子,游历江湖还需要别人陪着。 “我师兄的状况如何?” “自从两个月前进入洞窟后,便一直没有出来,不过送进去的食物都有吃完,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这个么,我也不清楚里面到底什么状况,万一正修行到关键时刻……” 无定正犹豫,洞窟内传出了一记响指。 徐胜笑道:“看来没什么问题。” 无定当即让开,道:“既如此,贫道也没有阻拦的道理。” 徐胜进入洞窟中,只见师兄空梦正盘膝坐在一只巨大的白犬雕像身上,乃是神兽谛听,其头顶上方是缓缓转动的圆形图案,图案分成了六个部分,每个部分描绘着不同生灵,分别对应天人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牲道、饿鬼道、地狱道。 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六道图案中灌入空梦体内,令其修为无止境的增长,因为控制不住而向外散溢的气息透着超凡清圣之意,配合一身洁白的僧衣,当真如同菩萨降世一般。 两个月前的空梦还只是六品巅峰的水准,如今已然触摸到了四品的边界,差距之大,简直判若两人。 徐胜脸上没有欣喜之色,他凝视片刻后,开口道:“师兄,你是真心要承接所谓的‘佛子’的天命吗?只要你说一声不,我立即带你离开灭轮界,九华派休想拦住你我。” 第二百九十九章 立志为棋 身为饱受唯物主义价值观熏陶,基因中又铭刻着“王侯将相宁有种”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徐胜天然对宿命论有着反感。 当然,必须得承认的是,真正的唯物主义者既不是无神论者,也不是非宿命论者,关键在于实事求是。 若生存的世界有神灵,唯物主义者就是有神论者,若生存的世界命运决定一切,唯物主义者就是宿命论者,强行坚持无神论,哪怕亲眼看到牛鬼蛇神出现面前,也要高呼“一切都是幻觉,骗不了我”的人,本质上跟那些从未看过神灵神迹也要高呼“神不可侵犯”的狂信徒没有区别。 比如穿越到正统原版的封神演义位面,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徐胜哪怕再不乐意,也要日日研究命运和天下大势。 至于蛮洲,就徐胜本人这些年的亲身体验来看,的确存在“天命”这种东西,但只是具备一定的强制力,并非恒定不变。 如果什么都不去做,一切顺应自然,十有八九会应验天命,但如果奋力抵抗,处处找寻机会,虽然最后也可能徒劳无功,甚至反过来成为天命应验的一部分,可也的确存在摆脱的机会。 既然存在改变天命的可能,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自然是天命于己有利,便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天命于己不利,便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九华派也许是真的信奉天命,也许同样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若他们自行其是,不涉及旁人,徐胜也懒得多说什么,但他们要摆弄空梦的人生,徐胜就无法坐视不理了。 正如静尘师太对尚善美的态度不满一样,徐胜同样不爽九华派将空梦当成棋子对待,仿佛只要依照他们的想法行动,空梦就能顺利晋升“地藏菩萨”,平定乱世,两全其美,找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 静尘师太选择接受尚善美的建议,觉得对大局有利,故而不得不忍耐对方的态度,而徐胜认为一切只是九华派的一厢情愿,故而懒得动口舌之争,直接询问空梦的想法。 借助“以心印心”的沟通,空梦回答道:“师弟请安心,我是自愿的。” 徐胜又问道:“别人或许会受三品灵格的诱惑,半推半就,我却知道你并非那样的人,若是为报人情,大可不必如此,报答有许多种方式,眼下选择的这种未必是最好的那一种。” “我知道,但这是最快的那一种。” “为何如此迫切?九华派与鬼府对抗已有数十载,料想未来也会一直延续许久,很难快速分出胜负,却也不差这一会。” “非是为灭轮界,师弟你有没有感觉,近些年来江湖上的天灾、妖劫、人祸越来越多了,除去有大派守护之地,各州灾难频发,民不聊生。” 徐胜回忆起刚刚在桃州发生的邪神之祸,附和道:“就算是大派守护之地,也不大安稳。” 空梦道:“自从我知晓身份,承接天命以来,耳边便隐约能听到一个声音,只是之前一直非常模糊,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直到最近才变得清晰,这个声音在催促我必须尽快变强,否则当灾祸降临,不仅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身边之人。” “灾祸,什么灾祸?来自灭轮界还是蛮洲?” “不知道,但既然提到身边之人,应该不会局限于灭轮界。” 空梦父母双亡,世上已无血亲,虽说从身份来看,他应当归属九华派,只是暂居莲花寺,但常言道“生恩不如养恩”,他与九华派只有责任和义务,哪有什么亲近之意,真要论及“身边之人”,也只有莲花寺的一帮师兄弟和一直关照他的长辈,其中绝大多数连灭轮界的存在都不知道,倘若灾祸只发生于灭轮界,根本威胁不到家。 徐胜寻思道:“应该不会是域外邪神的蛊惑吧?比如诱导你去布置仪轨,召唤祂们降世,历史上可有不少类似的前车之鉴。” “也许吧,但比起什么都不做,终究还是尽力为之更能令我安心,师弟你这些年的义举我一直看在眼里,心中也不免被激起了救世之志,不愿再虚耗光阴。” 空梦顿了顿,又诚恳以对:“也许师弟觉得为人棋子很悲哀,可我若不跳进来当棋子,就连插手棋局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什么成为棋手,当一名局外人指指点点固然轻松,可棋局的胜负,棋盘上棋子的生死就都与他无关了。” 徐胜沉默片刻,缓缓点头道:“有舍有得,既然师兄有此志向,师弟也唯有尽力相助。” 之后两人又交谈了一阵,徐胜便以不打扰对方修行为由,告辞离开。 等回到主殿时,慕容武已然完成了诊治,水月庵主等人正在听他讲述病情。 “不休方丈的伤势除了体内的一道阴寒掌劲外,其神魂还被下了一种隐蔽的咒术,若只是消除前者,很快又会在后者的作用下重新生出,因此必须先消除咒术,再化去掌劲,方能痊愈。” “的确,之前几番疗伤,明明已经彻底化消了掌劲,结果没过几个时辰又会重生,当初还以为是我等有所遗漏,没想到问题竟出在神魂,不知仙子可有解咒之法?” “这种咒术我还是第一遇见,可能是灭轮界独有的咒术,要从头解析颇费时日,不过我有一门医术,可以直接从神魂上剥离杂物,类似给伤口剔除腐肉,只是用此法医治之后,需要数个月的休养神魂方能恢复。”慕容武道。 徐胜正好听见,便开口道:“慕容大夫曾用此法剥离虺冥血咒,治好了我的一名同伴与纯阳观的通天真人。” 水月庵主赞叹道:“连虺冥血咒也能治好,想来对付其它咒术也不成问题,就用此法吧,正好本派有炼制养神丹,可以让神魂快速恢复,无需担忧隐患。” 在灭轮界种植灵植,继而炼制丹药,尚善美只来过一次便想到了这方法,九华派在此界经营多年,当然不可能没有积攒丹药。 “等一下,既然贵派有这样的丹药,我们何不趁此机会设彀藏阄,放出消息诱使敌人上门。”尚善美眼睛一亮,开口提议。 第三百章 当头棒喝 在场的一位法号不贪的和尚问道:“释放假消息不难,但要如何取得鬼府的信任?” “首先,不要释放假消息,骗人当然得用真情报,万一对方有什么灵能可以确认真假,不仅计划会暴露,还有被敌人将计就计的危险,”尚善美转头向慕容武询问,“敢问慕容大夫,何时进行医治,成功的把握最大?” 慕容武一愣,没有询问缘由,如实道:“用此法医治时需要神魂离体,因此在阴月阴日阴时进行最为合适,具体而言,也就是七日后的子时。” 尚善美点头道:“那我们就放出消息,也不用说具体的时间,只说阴月阴日阴时最适合进行医治,能大幅提升成功的把握。” 慕容武欲言又止,他本想说只要布下阴属阵法,并不需要特意等到阴月阴日阴时,选在特定的时刻进行手术当然能提升成功率,但实在算不上“大幅”,反正不会超过5%,可转念一想,当初他在纯阳观给小清和通天真人剥离虺冥血咒之时,尚善美可是在场的,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因此必然是故意这么说。 徐胜瞥了一眼尚善美,他倒是有点明白对方的用意,若鬼府真有人掌握鉴定消息真假的灵能,或者干脆就是利用卜算确认,便会被“大幅”一词所迷惑,因为这种比较属性的形容词在鉴定中并不具备真假效应。 相比1%,5%当然是大幅提升,可相比50%,5%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把“大幅”改成“少许”“些微”,并不影响真假的鉴定,却能够进一步取信当事人,这便是话术的诡诈之处。 当然,这种话术能骗过真假鉴定,却骗不过谎言鉴定,因为谎言只看发言者的想法,发言者内心认为只是“少许提升”,嘴上却说成“大幅提升”,就会被鉴定为谎言。 真相与假象,真话与谎言,两者的鉴定机制不同。 水月庵主掐指算了一会,摇头道:“仅凭如此,尚不足以骗到鬼府。” 尚善美面不改色,笑道:“如果是我们释放的消息,敌人肯定会抱有戒心,但如果是内奸千辛万苦传达出去的消息,敌人就会予以重视。” 静尘道:“你的主意出得迟了,自从出了不智师叔偷袭方丈一事,本派便对上下所有弟子进行甄别,最后又找出了五名叛徒,现在本派已无内奸。” 尚善美听得连连点头,最后胸有成竹道:“原本我对这一计划只有五成的把握,现在听到师太的这番话,便有八成了。” “你什么意思!” 静尘怒眉一扬,体内真气微动,一忍再忍,对方莫非将她当成泥塑雕像了。 水月庵主开口道:“静尘,嗔为三毒之一,不可为此坏了修行。” 静尘憋红了脸,辩解道:“可、可是这人一再讽刺挑衅弟子……” 水月庵主摇头叹息道:“你难道没有自觉吗?自从前番押解静慧回来后,你便再无往昔定力,易急易躁易怒,心如雨打湖萍,轻易为他人言行而掀起波澜。 “若与敌战斗时,对手以污言秽语嘲讽,你难道也要动怒发火,丧失理智? “只是些许言语罢了,不入心中,自然视如春风拂面,而你若无动于衷,对手便会患得患失,此乃心灵之争。 “以你现在的状况,将来若对上鬼府灵修,对方只需三言两语,便能叫你不战而败。” 静尘闻言,如梦初醒之余,脸色忽明忽暗,阴晴变化不定,很快额头已是大汗淋漓。 在场九华派的弟子见状,知晓静尘正在与心魔抗衡,而且似乎难以占得上风,不由得为之担忧,偏偏这种心灵之争,外人根本插不上手。 蓦地,徐胜手结法印,作狮吼状道:“静慧已经放下了,你为何还不放下!” 静尘浑身一颤,瞪大眼睛伫立原地,喃喃道:“是啊,静慧已经放下,我也应该放下才是……” 片刻后,她长出一口气,脸色恢复如常,竖掌于胸前,先是朝水月庵主躬身致谢:“弟子差点误入歧途,多谢庵主点醒。” 接着又转向徐胜道:“多谢侠僧当头棒喝。” 徐胜谦辞道:“是师太心有般若,否则当头棒喝也只会砸出满头的包。” “迷途知返,是祸劫亦是机遇,以后谨记修心。”水月庵主叮嘱了一句,接着转向尚善美道,“施主想必也是看出了静尘心中滋生的魔念,方才刻意激怒,贫尼感激不尽。” “呵呵,庵主客气了。” 尚善美心思敏锐,如何听不出对方在提醒他适可而止,偏偏还是以感谢为名,连消带打,任谁也挑不出无礼之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言归正传,即便要通过内奸传达消息,也不能简单粗暴地将消息散播得人尽皆知,除非内奸的智慧跟蜣螂一个水准,否则无论如何都会心生质疑,最好是先释放一个假消息迷惑众人,比如说‘不休方丈的伤势已经被悬壶仙子治好,只需静养半个月便能痊愈’,再制造一场意外令真相泄露出去,注意泄露的时机非常关键,最好是在六日后。” 同行负责保护慕容武的空真问道:“为什么是六日后?” 尚善美解释道:“一者,如此便能解释,为何我们明知消息泄露却还要坚持进行医治;二者,不给内奸与鬼府留下细细思考的时间,逼他们仓促行事。” 静尘质疑道:“如果你猜错了,九华派内并无内奸,或者由于时间太短,内奸来不及传出消息呢?” 这一次她的语气平和,没有之前那种愤怒与执拗。 尚善美摊开扇子道:“那就当没有这个计划,反正搂草打兔子,顺手为之,打不到也没什么损失。” 徐胜想了想,补充道:“我会请师兄乔梁来此,他的灵能擅长搜索线索,倘若真有内奸试图传递消息,必然会被他发现。” 乔梁的灵格“狴犴”有一项名为“明察秋毫”的灵能,只要在心中确定了目标,就能轻松搜查到相关的线索,效果类似于玩游戏的时候,系统标明哪些材料可以收集,一般只要进入视线范围,就不会错过。 水月庵主拍板道:“便依此计行动,就算最终未能引蛇出洞,至少亦能证明本派中再无内奸,未来可放心行事,一切便有劳莲花寺的诸位了。” 既然九华派弟子的嫌疑不能排除,就交给外人来主持布局,不贪等九华派长辈对此虽有不满,可水月庵主都这么说了,也只能表示赞同。 …… 六日后,鬼城司。 鬼提举魏暝正在查阅手下们汇报的情报,忽而有所感应,伸手一抬,一只拇指大的无形鬼穿过窗户,落在他的掌心。 “绣衣者传来的紧要情报,居然是最高级别,难不成九华派那帮余孽要发动总攻,唔……” 魏暝与无形鬼稍作沟通,脸色顿变,顾不得指示手下,立即起身运法,化作阴风前往鬼帝府。 不一会,经过使者通报,魏暝见到了正在对弈的鬼帝西门胤以及左相余懃,立即躬身禀报自己刚得到的消息。 西门胤停下手中落子,看着棋局皱起眉头,道:“慕容武?唔,此前未曾出现过的人物,此人真有能力清除永夜无生咒?” 魏暝道:“根据凤鸣楼收集的消息,慕容武外号悬壶仙子,乃是蛮洲的顶尖医者,此前曾替侠僧等人医治相柳遗留的虺冥血咒。” “嚯,连虺冥血咒这种难缠的咒因都有办法消除,此子的医术当真通神,看来永夜无生咒是难不到他了。” 西门胤在棋局上认真找了一遍,没能找到破局之处,便将棋子扔回棋篓,又随手将棋局搅乱,一本正经道:“不下了,正事要紧,距离阴月阴日阴时还有多久?” “不下便不下,何必弄乱棋局,唉!”余懃长叹一声,无奈地收拢棋子,随口答道,“阴时即为子时,眼下还有两个时辰。” “只有两个时辰?也即是说,我等现在赶去只怕也未必来得及。”西门胤不悦地看向魏暝,呵斥道,“你们鬼城司怎么做事的,无论多么重要的情报,一旦错过了时效,便毫无价值可言。” 魏暝忙解释道:“如此紧要之事,九华派必然会万分谨慎,绣衣者也是好不容易才打听到。” “正因为需要人刺探重要的情报,孤才以轮回法唤醒绣衣者,为此还抛出了几名诱饵,打消九华派的疑虑,如果只能打听到一些无关紧要的闲事,又何必多此一举!” “属下无能,请陛下恕罪。”魏暝赶紧低头请罪。 余懃道:“其实,陛下现在动身应该还赶得上。” 西门胤问道:“哦,怎么说?” “子时足足有一个时辰,而要清除永夜无生咒,就算这位悬壶仙子医术再高明,也不可能瞬息完成,我方若即刻出动高手,应该能在对方结束医治前赶上,运气好的话,正好赶上关键时刻,不仅能让医治功亏一篑,还能令不休伤上加伤。” 犹豫了一下,余懃又补充道:“唯一可虑者,便是这则消息的真假,有可能是对方故意释放出来,引诱我等上当。” 西门胤闻言,立即掐指占算,但似乎受到了某种干扰,过程并不顺利,不得不动用宝物轮回仪,增强占术,这才突破了干扰。 “呵,那贼尼做了遮掩,可惜技差一筹,情报没有问题,在阴月阴日阴时医治的确能提高成功的把握,而且对方既然要布局引我等上当,就不该将时间布置得如此紧张,倘若中间稍有延误,我等见来不及赶上,便放弃行动,他们精心的布置岂非功亏一篑?” “的确是此理,但还是应该提防万一。”余懃仍是谨慎为要,“或许可以联络东帝。” “来不及了,谁也不知道那个悬壶仙子解咒需要用多长的时间,若事事都担心万一,岂非什么都做不了?而且,就算有风险也没什么可担忧的,如今的九华派只剩一个贼尼值得重视,余者皆不值一提,运气好的话,还能逼佛子加速觉醒,此事有百利无一害。” “以陛下的修为,对付区区九华派自是手到擒来,若不是为了让佛子觉醒,我等也不会让他们存活至今,但须防备对方孤注一掷,行声东击西之策。” “声东击西啊,确实有这种可能……”西门胤坐了回去,敲着桌面道,“也罢,孤便不去了,坐镇鬼府以防偷袭,让孤的化身与右相出征,带上几名鬼将,务必阻止不休老秃痊愈,有机会便杀掉那名悬壶仙子,以绝后患。” 第三百零一章 群鬼登门 菩提院中,慕容武感受到天地间阴阳之气的变化,对眼前的一名胖和尚道:“子时已至,开始吧。” 胖和尚肥头大耳,尽管受到内伤的折磨,气息时强时弱,但脸上始终挂着乐呵呵的笑容,不以自身处境为忧,坦然自若道:“一切便交给大夫你了。” 言毕,其身躯往后仰倒躺在榻上,神魂离体。 慕容武先是燃起安魂香,用以稳定神魂念头以及驱散外邪,随后仔细观察胖和尚神魂的状态,中指食指一并,指尖催发出由一缕魂元凝聚而成的薄刃,开始剥离依附在神魂表面的咒印。 在医室的门口,水月庵主与徐胜一左一右立身守护,后者催动了纯阳观的绝学《青阳化炁经》,以无化有,将自身的三元修为压低到六品巅峰的水准,即便动用灵能“慧眼识才”也瞧不出破绽。 虽说“侠僧与墨家首领联手挫败域外邪神”的情报已经流入鬼府,可惯性思维不是那么容易突破,在没有亲自交手前,人们总是习惯以品阶去估量别人的实力,信息发达的网络时代尚且有蒙骗数亿人的虚假新闻,以蛮洲的信息流通环境,情报的可信度不难想象。 何况,域外邪神是被侠僧与墨家首领联手挫败,又不是侠僧单挑取胜,谁知道前者在里面发挥了多少功劳,摇旗呐喊那也是联手。 至于慕容武本人就在此地……墨家首领做的事情跟他悬壶仙子有什么关系? 墨家在桃州扎根多年,“牛郎”刘昼从未上门求慕容武出手医治爱妻,不是他冷血无情,也不是他有社交恐惧症,而是他根本不知道墨家首领就是悬壶仙子。 慕容武不会主动向别人提及此事,且常年在江湖上游荡,鲜少插手墨家事务,加上他本身又是一名纯粹的武者,别人没法通过灵格将他与墨家联系起来,徐胜若不是因为虺冥血咒一事结识对方,恐怕也会认为悬壶仙子和墨家首领是两个人。 连时常同墨家交往的瑶池宫都不知道这一秘密,隔了一个世界,只能靠杀手组织来当二道贩子的鬼府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医室外的院子里,则是廖潇潇、空真、尚善美以及静尘师太四人。 在尚未确认门中是否还存在内奸的情况下,继续委任九华派弟子过于冒险,万一有人临阵反水,效仿那位不智和尚偷袭水月庵主,乐子就大了,猎人跟猎物的身份很可能会就此调换。 同样是基于这一点,不定道士继续守护初禅窟,免得敌人趁乱劫走空梦,虽说尚善美认为在空梦真正成为“佛子”之前,鬼府不大可能对他动手,但终归要以防万一。 此外,不贪和尚带着大部分五品灵修前往嶓冢鬼城附近,倘若西方鬼帝真的带着全部高手出动,他们不介意来个换家。 同样是丢掉老家,九华派充其量是起义军,而鬼府才是灭轮界下层的统治者,意义截然不同,后者会因此丧失威信,导致更多的下层平民倒向九华派,这是鬼府绝不乐意见到的变化。 “……都过去两刻钟了,该不会他们不来了吧?” 凝神戒备半小时,廖潇潇没有发现任何动静,不由生疑。 尚善美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有气无力道:“本来也没人能保证他们一定会来,不来就不来呗,再完美的布局,也算计不到所有人的心思。” 空真道:“留给鬼府的时间太少了,今天中午才将消息泄露出去,即便内奸第一时间听闻,也要经历诸多环节方能传达到鬼帝耳中,中间只要有一环延误,就可能导致对方放弃行动。” 尚善美解释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想要逼鬼府中计,就必须压缩时间,令其来不及核查,只能仓促做出决定,万一留给他们太多的时间,就可能导致计划暴露,反被利用,在敌人由于时间不足而放弃行动,和由于时间充足而勘破布局之间,拙者宁愿选择前者。” “相比诱敌之计失败,贫尼倒是更担心几位师叔的行动。”静尘看向尚善美,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担心几位师叔中有人也像静慧师妹般被鬼府欺骗,主动暴露行踪,反被鬼帝派人包围吗?” “放心吧,他们中没有奸细。” “你的信心从何而来?” “在他们出发前,我让他们每人说了一句话。” “哪句话?” 尚善美嘻嘻笑道:“轮回虚忆,夺业佛子。” 静尘愣了一下,旋即恍然:“对啊,用这个方法就能迅速在众弟子中找出内奸!” 倘若是内奸,必然也会跟静慧一样,被鬼府种下禁止泄露秘密的诅咒,一旦说出这八个字,就会遭受咒力反噬,而他们没有水月庵主的灵能提升抗性,说出后必死无疑,若不想死,就只能坦白认罪。 静尘问道:“有这么简单的鉴别方法,为何此前不明说?” 尚善美欠揍的反问道:“你猜?” 静尘闻言,不由得露出“你又来了”的表情,却并未生气,稍作思虑后,醒悟道:“一旦揭穿了内奸,就没法再借由内奸之手向鬼府传递消息,你是为了这场布局才隐瞒不说。” “不错嘛,这么快就能想到答案。” “贫尼承认自己不如阁下机敏多谋,但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有些事情只要一经点破,剩下的便不足为奇。” 尚善美遗憾道:“唉,师太变得无趣了。” 静尘翻白眼道:“我可没有逗你开心的义务。” 蓦地,空真开口提醒道:“敌人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天空殃云汇聚,千万鬼怪尖嚎,煞气笼罩大地,九华派弟子只觉得阴森呢喃从四面八方传来,刺耳惊心。 在一片哕喳的恐怖声响中,四周的阴影好像活了过来一样,墙角中有无数的黑影一点点的蠕动着,散逸出霍乱心智的迷雾,搅荡形成无数个黑色的旋涡,卷动气流,使得大地剧烈颤抖,裂痕沟渠遍布,向四方错开,经行处树陷墙塌,四下里碎砖飞沙,轰然而鸣。 下一刻,成百上千座金色佛像耸立,梵呗阵阵,散发出清圣之气,涤荡邪氛,那些隐藏在阴影中的魑魅魍魉在金光照耀被迫显形,并在惨叫声净化消散。 身为主拜地藏王的门派,九华派对付鬼怪之物向来拿手,何况他们也不是第一次遭遇袭击,在经历最初的慌张后,众弟子见到门中长辈及时开启了须弥渡罪法阵,挡住了鬼群的第一波攻势,很快便镇定下来,朝幸存的鬼物杀去。 廖潇潇等人顾不得别处,因为一扇鬼门突然出现在院子里,接着一只巨大的鬼手从中伸出,朝着医室拍去,意图连人带屋一同毁去。 尚善美第一时间往侧旁闪去,生怕被针对。 “邪障禁断!” “忍恶皆空!” “娑罗法印!” 空真、廖潇潇、静尘同时出手,各催绝学打向鬼手,前二者因修习神农拳法之故,力量远超同阶,同时也超出了召唤鬼手之人的预料,雄劲冲击之下,鬼手顿时灰飞烟灭。 “哦,难怪会被派来守护此地,果然有几分过人之处。” 鬼门后传来了赞赏的声音。 “什么过人之处,蝼蚁罢了。” 一道宏伟的漆黑身影从鬼门中冲出,空真三人试图拦阻,但尚未近身就被对方体表缠绕的刚猛气劲撞向一旁,周身气血翻腾,难以自抑。 “毁灭吧!” 漆黑身影去势汹汹,撞碎院墙的同时,一拳击向屋子。 就在这时,五根手指包住了他的拳头,一股绵柔却又霸道的劲力将其前冲之势生生遏制。 “就凭这种无力的拳头,你想毁灭谁?” 第三百零二章 阎魔诀 接下鬼帝化身拳头的人正是徐胜,他五指一扣,同时体表的九曲阴气锁缠住对手,令其暂时难以挣脱,接着便强推着对方向远处飞出,坠落到一处空地上。 “转移战场,你是担心余劲波及到房屋,打断里面的治疗吗?” 身着漆黑铠甲的鬼帝化身勃发元功,将徐胜震退,接着傲然道:“原本孤只有五分相信不休老秃真的在里面接受治疗,现在则有八分了。” 徐胜感受着对方的劲力,回敬道:“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你一样无能为力。” “狂傲的小子,与他人联手胜过一名域外邪神,便让你目空一切了吗?”鬼帝化身抬头看了看四周耸立的金色佛像,“还是说,以为有阵法加持便能越阶胜敌,今日便教你知晓,何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鬼帝化神抬掌一扬,四方鬼气涌动,背后浮现一尊冥界帝王的虚影,身形向前急掠,徐胜有意试探对方根底,运足功力凝神接掌,双方以快打快,以强抗强,霎时泥尘惊爆,飞沙滚滚。 五十招后,徐胜感到自身力屈一筹,技巧上虽有优势,但对手招法沉稳,经验老道,这点优势微乎其微,而对方的根基却稳稳压他一头。 对此徐胜并不觉得讶异,眼下的他虽不受虺冥血咒折磨,但功体仅能发挥八成,而且还只是普通形态,并未催发天龙法体,如果对方连这种层次的较量都占不到上风,那也当不成雄霸一界的王者。 眼见正面冲突难以取胜,徐胜骤然改变攻势,斜指向地指气浮闪,百丈厚土屏立而起,挡下正面冲击,同时催动天龙法体,化为速度与反应的敏捷形态,身形疾快腾挪,幻影虚实莫辨,意在模糊对手判断,再泄及身气劲。 “避实击虚?你以为自己避得了吗!” 鬼帝化身催动灵能“莫非鬼土”,四方鬼气凝聚成牢笼,压缩腾挪闪避的空间,同时也挡住须弥渡罪法阵的影响,接着再催攻势。 一者稳如高岳,一者快逾奔电,生死来回间,鬼帝化身发现自己虽然扩大了根基上的优势,但对方掌法精妙绝伦,早已臻至返璞归真的境界,有时大巧不工,有时绵柔化力,有时虚实诡辩,难以捉摸,硬是抵消了根基上的优势。 拖战无益,一旦拖到不休老秃完成医治,此战便是不败而败,鬼帝化身把定心思,再起手已是邪元饱提,汹涌鬼气再度压缩鬼气,欲以根基迫使对手直面接招。 “阎魔诀?摧骨残元!” 双手掌心相对,天灵之上叠合,迸散诡毒气流,鬼帝化身双臂黯绿邪光凝而不散,立足大地龟裂破碎,纵身虎跃,爆发无穷邪气,一路直捣中宫。 “大乘渡厄法?须弥印!” 避无可避之下,眼见对手招式中含有剧毒,徐胜一边转化形态,化为兼具防御与抗性的肉盾形态,一边手结法印,大轮真气凝聚厚实气壁,如同巍峨高山耸立。 同为须弥意象,他双手结成的须弥印与外界的须弥渡罪法阵发生共鸣,威能倍增,与邪毒鬼掌冲击刹那,四散余波持续不绝,登令鬼气牢笼难支,当场爆碎。 两人各自在反震劲力冲击下后退,徐胜本就一意防守,所退步数比对手要还少两步,当即一边调和体内气息,一边反嘲道:“这就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唔,你们灭轮界之人的思维真是难以理解,可以再教得直白一些吗?” “哼!” 头戴覆面盔,看不清底下的脸色,但光从语气中就能听出鬼帝化身的懊恼不悦,只见他掌心一翻,一柄紫色大砍刀浮现出现,刀身表面描绘着地狱众生相,仔细凝视便能让人的意识沉沦其中,难以脱离。 “你的确有自傲的底气,是孤小觑了你,但接下来,孤要认真了。” “说得很像一回事,可实际上,是因为发现目空一切的人竟然是自己,不得不出言掩饰内心的窘迫。”徐胜一边嘲讽,一边拿出阐提戒刀,“别以为只有你有神兵。” “言辞刻薄的小子,望你接下来还能说得了话。” 鬼帝化身双目精光爆射,左手扬掌打出焚地魔炎,右手持刀逼命疾斩,骁武之姿横空疾掠,正方贴近拖地刀柄猛然上撩,由中力分两断。 “这就不劳阁下关心了,我会以蛮洲人的思维教你明白,何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明明对手已经激怒,为何灵能“拳打镇关西”没有激发,徐胜心中疑惑的同时,手上动作丝毫不受影响,一声吸气沉喝,震散侵身焚风,同时横握阐提戒刀,守若不动之岳,双刀相格,星火燎原,迸发雷鸣怒音。 “炎魔吞佛掌!” 鬼帝化身催力压刀的同时,陡一扬掌气吞天下,金红烈光爆发于五指之间,带着灼热炎能不移不避拍向徐胜胸口。 眼见霸道掌劲袭身,徐胜心知根基不敌,半步未动,戒刀灵活巧用,向后抽离引动对手砍刀泄劲,霎时地倾半壁。 “断·火无定!” 隆隆巨响之中,随映刀如活物,宛若游龙腾云驾雾,正好是意象相克之招,以攻代守解破沉雄一击,将炎能尽数击散,余劲命中鬼帝化身,虽被漆黑铠甲挡住,却也将其推出数丈外。 “就凭这点能耐可不足以让徐某噤声,你还是再认真一些吧——千万别说这就是你的全力?” 徐胜继续以言语激怒对方。 漆黑盔甲中,乍见两点红光闪烁若灾星,炼狱刀竖举朝天,阎魔功全力而发,混混灼流横扫六合,汹涌鬼气爆散而出。 “阎魔诀·蚀阳销髓!” 无尽邪元爆发如网,笼罩徐胜周身退路,一只只恶鬼从四面八方冲来,逼得他不得不旋刀护身,横截竖挡,以巧劲屠杀恶鬼,但真正的力道却是蓄而不发。 盖因他心知肚明,黑煞鬼气掩护在后的一刀方是真正的威胁,而且丰富的战斗经验提醒他,拖得越久,威力越大,当即出招逼迫对方提前释放。 “断·地无限!” 阐提戒刀向地雷霆劈落,三成力道的刀罡崩山断海,瞬将鬼气扫荡一空。 炼狱刀被迫现身,鬼帝化身立即爆发攻势,之前被消灭的恶鬼残骸被尽数吸入刀身中,倍增威能,同时还吸收徐胜在战斗中散溢的真气,蚀阳为阴。 炼狱刀的锋刃于眼中逐渐放大,掀起致命杀浪,徐胜双腿一沉,好似立地生根,暗留的七成力道尽数爆发,悍然正面相迎。 双刀碰撞,天地撼摇,刀化千条万影,罡劲辐射八荒,碎石嶙峋中,两道人影错身而过,凭借盔甲挡下余劲的鬼帝化身抢占一线先机,猛然回身炼狱刀威猛反扑,尘涛奔腾,一派魔神吞佛之态。 刀刃过处,却仅有一只断成两截且熊熊燃烧的鞋子——交战的过程中,徐胜悄然让自己处在了东边。 下一刻,徐胜瞬移到鬼帝化身的背后,一刀迅疾反击,同时天龙法体也转化成了兼具力道与控制的输出形态,出刀之速惊人攀升。 鬼帝化身虽是及时反应过来,连忙回转炼狱刀向后撩去,意图以攻代守逼敌后退,但他错算了徐胜的刀速,轰然一响,却是后背中刀,被砸得向前飞出,刀罡穿透盔甲击中躯体,不由得闷哼一声,覆面盔中透出血腥之气。 与此同时,徐胜受到盔甲的反震,错失趁胜追击的机会,心中也是颇感遗憾,对方并非魔物,阐提戒刀无法发挥克制之效,而且对方身上穿的那具盔甲也颇为结实,挡下了绝大多数的冲击。 如果用的是天丛云剑,说不定能一剑斩破,奈何这把剑暂时不能动用。 此外,他还确认灵能“拳打镇关西”无法被触发,明明近身之时清晰感受到了对手迎面喷来的怒气,也不知道是对方佯怒欺骗,还是拥有某种可以豁免触发的灵能。 “你……真正惹怒孤了!” 就在徐胜分心思索之时,帝鬼化身的气势陡然一变,其体型陡然膨胀,身高提升两倍,四肢变得格外修长,原本覆盖全身不留丝毫缝隙的铠甲变成了保护要害部位的片甲,裸露的躯体长着白色毛发,散发出一股浓烈的兵煞之气。 徐胜讶异道:“居然还有第二形态,水月庵主可没有告诉我此事。” “那是因为他们没能力逼我使出兽化之躯,而你有幸成为第一人……虽然不动用此神通,孤亦有把握胜你,但没时间陪你慢慢消磨了,速战速决。” 炼狱刀擎天高握,鬼帝化身有意一招定胜负,鬼气汇聚兵煞之气凝成庞然刀柱,燃炎穿云,刺透广袤穷庐大放炎光。 “焚血烬脉炼神诛!” 燃烧的锋刃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凶线,一鼓作气当空斩落,连带着须弥渡罪法阵召唤出来的佛像也被斩毁数尊。 恐怖刀斩临头,空气爆破不绝,徐胜面色凝重,不敢有丝毫大意,极催功体全力以赴。 “浮世繁华一断空!” 四大皆空之刀逆势而起,所过之处,万物尽归虚空。 极招碰撞,毁灭之流波涛席卷,湮灭方圆生机,炼狱刀幻化的庞然刀柱虽在空无刀意的冲击不断削弱缩小,坠落之势却未衰减分毫,继续下落斩向徐胜。 不过,空无刀芒似尖针穿透鬼煞之元,由中突破逆流而上,无视铠甲保护,渗透入体。 两声闷哼同时响起,徐胜被刀柱砍中,竟被一气压入地面,形成千丈直径的深坑,而鬼帝化身亦遭刀芒灌体,金色的血液从铠甲的缝隙中流出。 “唔,棘手的横练法体……” 鬼帝化身小胜半招,却清楚自己没能杀死对手,而此行的目的并非此人,当即做出取舍,抛下深坑中负伤的徐胜,转身杀向最初瞄准的那件房间。 水月庵主面露焦急之色,试图出手阻拦,却被右相董和牢牢缠住,后者背后浮现阎罗虚影,同样是一名四品灵修,而廖潇潇等人亦被数名五品鬼修缠住,难以抽身。 只见鬼帝化身扬起炼狱刀,轻松破开守护房间的屏障,无视大门撞墙而入。 “咳咳咳,这一刀可真带劲。” 负伤的徐胜从深坑从跃身而出,他的胸口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鲜血不断从中流出,将裤子几乎染红,但在肌肉的控制下,很快狰狞的伤口只剩下一道细缝。 他看向被鬼帝化身撞开的墙洞,叹道:“可惜,你选择的这条路是悬崖。” 当即运功压住伤势,疾驰追去。 第三百零三章 连环计 鬼帝化身强行撞进房间中,见里面一人站立一人仰躺,仰躺者神魂离体,正在受站立者剥离魂体表面的咒印,看起来类似传闻中的刮骨疗毒。 “不休老秃,本想留你苟延游戏,可惜你非要自寻死路,那就怨不得孤下手无情了。” 发现英俊医者身上没有一丝灵压,鬼帝化身心生小觑,决定先斩杀了不休,再顺手宰掉这名悬壶仙子,当即挥动炼狱刀斩向躺在榻上的昏迷肉身。 只要灭掉了肉身,没了保护的神魂便如同脱了毛的凤凰,轻易可以解决。 “你,快住手!” 慕容武依照计划,竭力演出惊慌之色,奋力出手拦阻,奈何“本领低微”,光是擦到劲风就被踉跄震飞,只能眼睁睁看重炼狱劈中榻上肉身。 肉身爆碎的一瞬间,变生肘腋,飞散的血肉化作一盏盏佛灯莲华,顿将鬼帝化身拉入阵法空间。 异空间中,百丈大殿恢弘庄严巍然屹立,千灯盘旋,散发辟邪般若之光,一尊巨大的地藏王蹲坐在莲花台上,手结法印,嘴角噙笑,似悲似喜,庄严之音回荡四方,欲渡万千鬼魂于无间。 鬼帝化身只感自身功体遭到强烈压制,各种灵能被禁锢,难以驱动,如何还不明白被算计的人是自己,惊魂未定之时,一道璀璨佛印从侧面袭来,急忙挥掌格挡。 双掌相抵,佛气鬼气激荡,璀璨光芒散去,现出不休方丈大肚富态的身影。 “不休老秃,你身上的诅咒已经治好了,阴月阴日阴时是你们放出的诱饵!” 鬼帝化身又惊又怒,立即想到了真相,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想过有这种可能,只是觉得几率不大,就算发生了自己也有能力摆脱,故而没有放在心上。 但在亲身体验过那名侠僧的实力后,他就知道预估出错,若不赶紧脱身,等到那名侠僧赶来与不休联手,他的处境就危险了。 “这并不是多么高明的计策,奈何鬼尊太过自信,认为可以玩弄我等于股掌之间,即便出了纰漏,亦翻手可覆,而这便是尊驾今日败亡之因。” “败亡?就凭你这初愈羸弱之躯吗?” 简单的交手,已让鬼帝探测出不休的状况大不如前,跟功体被压制的自己相比犹逊半分,当即便要全力爆发,一鼓作气击杀对方再突破阵法屏障。 “银屏飞霜!” 突来寒霜之剑,鬼帝化身刚运功震退不休,正值后力不继的状态,勉强挥刀横扫,却错估对手的根基,炼狱刀被强行荡开,剑锋刺中裸露的手臂,登时寒气入体。 “是你!你竟然也有如此功力!” 看清对方的相貌,正是之前自己认为不堪一击的悬壶仙子,鬼帝化身终于意识到自己陷入空前的危机中。 他抽身欲退,奈何遭到寒气的侵蚀,动作慢了一拍,慕容武以神农拳法直捣要害,不休调息之后也催使地藏大愿掌进行夹击。 拳劲、掌功、刀罡互冲,鬼帝化身受阵法压制,便是一对一都赢不了慕容武,更遑论一对二,登时伤上加伤,溅血而退。 心知久战必亡,鬼帝化身决意突围,雄目一扫,欲从初愈的不休之处突破,凭借铠甲之坚,硬受慕容武一剑,炼狱刀挟杀怒腾,催运阎魔功已至和尚面门。 不休方丈不闪不避,催动灵能“安忍不动”,周身忽现沛然圣华广耀苍穹,金身护体正面承受炼狱刀的冲击。 鬼煞之气散于佛辉普照,无法入侵金身,炼狱炎能更是如泥牛入海,未得任何反应。 “千方残影!” 慕容武催动绝招,剑锋挥落,斩出无尽寒冰剑气,袭向对手后背。 鬼帝化身抽身欲退,蓦地,不休方丈的身形变幻,虚空挪移,水月庵主赫然显现,手结法印,周遭地涌金莲,将鬼帝化身困住,迅疾一掌盖在对方胸口。 “千叶印·万乘天法!” 金莲涌入鬼帝化身体内,清气镇压鬼煞,轰然向外爆发,连带着身上的铠甲也被一并震飞散落,而不等他喘过气来,慕容武的攻势已然袭至,勉力挥刀合并炎能掌功格挡,也只弹开七成的寒冰剑气,剩下的三成尽数刺入体内,进一步加重伤势。 漆黑铠甲下面是白毛虎人的模样,尽管身负重伤,依旧萦绕着威严凶煞的气息,如王者不可侵犯。 “孤怎能倒在此地,死在你们这群玩偶手中……阎魔诀·荡神湮魂!” 奋起余力,鬼帝化身将自身鲜血涂抹在炼狱刀的刀身上,同时身形一沉,两股兵煞之气分别袭向慕容武和水月庵主,将两人逼住的刹那,凶厉一刀斩向地藏法相,强迫击破阵法空间。 可就在他以为成功脱困,准备以灵能遁逃的瞬间,忽见一道人影腾跃半空,将因阵法破碎而散落四方的千盏佛灯吸纳入体,佛元并流尽纳右掌,背后浮现禅武鼻祖达摩的虚影,映目皆是壮阔肃穆,势纳天地乾坤。 “大乘渡厄法·摩诃印!” 无俦佛掌当空盖落,沛然劲力笼罩六合,鬼帝化身意识到自己再度跳进别人挖好的陷阱里,可此时此刻,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唯有拼死求生,当即压榨元功,合并兵煞之气,再度催发庞然刀柱,向天逆势斩去。 交锋刹那,鬼煞之刀遭摩诃法印崩碎,余劲逆袭而回,震得鬼帝化身通体鲜血爆溅,但他仍未放弃反抗,伴随着震撼山林的虎啸之音,竭力刀斩向从天而降的巨大手掌。 然而,意志虽能一定程度上爆发出更强的力量,却无法扭转彼此悬殊的差距,一者伤疲力尽,一者蓄势完满,在徐胜出掌的一瞬间,结局便已注定。 只听锵然一响,炼狱刀难承巨力,被折断成数截,而徐胜趁势俯冲而下,压着鬼帝化身砸落地面,将之前的遭遇加倍奉还,霎时兽血飞溅万丈尘沙! 一时间,战场上的所有人都停止了战斗,凝神眺望,等待结果。 烟尘散去,只见徐胜挺拔巍立,阐提戒刀擎于左手,刀尖一丝鲜血滑落,而鬼帝化身单膝跪落,双方错身而过。 沉默诡静少顷,鬼帝化身额间乍现尾指宽之血线,令“王”字纹路裂开,倔强的嘴唇吐出最后一口豪气: “你们,赢了。” 战斗中一直昂扬的头颅终究垂落,再无一丝气息。 第三百零四章 隐忧 眼见鬼帝化身当场阵亡,众多鬼修不由为之失神,一方面是的确没有想到这等变故,另一方面则是担忧回去后会遭受鬼帝的惩罚。 化身之于本体,不亚于另一个自己,简直比亲兄弟还亲,哪怕鬼帝是一名宽厚仁君,知悉后也一定会暴跳如雷,稍加迁怒,在场众人怕是一个都落不了好,何况鬼帝跟仁君相去甚远。 “众人速退!” 右相董和当机立断,发出了撤退的命令,身为右相,鬼帝再愤怒也不可能杀他出气,没必要留下来死战,而且这一次明显是对方设局引诱,归根结底,是情报工作出了大问题,他的责任不大。 说实话,直到此刻他都没弄明白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从战斗开始,他便被水月庵主缠上,难以脱身。 当然这也没什么,行动之前他便与鬼帝化身划分了彼此的任务,由他缠住水月庵主,并指挥鬼修拦住其他人,而鬼帝化身则负责击杀不休方丈。 结果打到一半,水月庵主突然变成了不休方丈,原本鬼帝化身冲进屋子里却没有发出任何动静的时候,董和便察觉不对劲,见到这一幕更是警钟长鸣,想要冲进屋子里救人,却被不休方丈死死拦住。 之后没过多久,屋子突然爆炸,浩荡佛元扩散而出,迫使周遭鬼修们不得不运功抵挡,然后就见那名情报中的侠僧腾身跃上半空,吸纳佛元为己用,一举斩杀了重伤的鬼帝化身。 可董和还是想不明白了,以鬼帝化身的实力,就算中了陷阱,对上一个水月庵主也该足以自保,为何突围时会身负重伤? 但眼下没有时间让他细细思考,当即祭出一枚阎王令,催动灵能,霎时幻境“屠割地狱”降临,无数恶鬼阴卒手持斩切类的兵刃,朝着在场众佛修杀去。 虽是幻象,但受伤了一样会反馈到肉身,九华派又不是第一次与鬼府交手,不敢大意,急忙出招抵抗恶鬼阴卒的攻势。 见暂时困住了九华派弟子,董和连忙催使遁术,化作黑云,裹住众鬼修向外逃跑。 就在这时,同样精通幻术的廖潇潇很快窥破幻境虚实,从中挣脱,她见敌方大将,想也未想地伸手一指,催动灵能“天道轮回”,将董和拉入轮回幻境中。 同为幻术系灵能,“屠割地狱”是范围技,“天道轮回”却是单体技,故而哪怕差了两阶,廖潇潇依旧成功得手,并随手又施加了灵能“天人五衰”。 然而,董和只呆滞了两息,便摆脱了轮回幻境,他转头朝廖潇潇瞪了一眼,一股无形的精神波动扩散而出,廖潇潇顿觉神魂如受利刃切割,闷哼一声,跌落在地。 可这么一耽搁,一堵墙壁带着呼啸的音浪破空而至,董和急忙以阎王令格挡,击碎墙壁的同时也被上面附着的巨力震得气血翻腾,半边身体发麻,连带着遁术也被迫中止。 下一刻,徐胜通过灵能“一苇渡江”瞬移而至,一式正逆滔天掌当头盖下。 董和刚目睹对方大发神威斩杀鬼帝化身,目光对视刹那,心头一凛,胆气已然去了三分,哪里还敢拖战,勉强提功接掌,却是拼着负伤借到力量,加速后撤拉开距离,接着没有去管诸多手下的死活,幻化成黑云头也不回的逃跑了。 徐胜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看着迅速从视线中消失的黑云,没有继续追击。 斩杀鬼帝化身的一刀看似威猛如天神下凡,实则他也受了重伤,已无余力再战四品强者,方才的一击恐吓大于实际,好在对方胆魄已丧,没有多想便逃走了。 那些被抛下的鬼修们面露绝望之色,他们以为徐胜是为了看住自己才没有追击,面面相觑之余,却是一个都不敢动弹,生怕步了后尘。 不一会,水月庵主出手解开了幻境“屠割地狱”,恢复自由的九华派弟子立即将剩余的敌人团团包围,鬼修们见没有机会脱身,果断选择了投降,心中也不由得自我安慰:至少不用被鬼帝迁怒了。 …… “自从与鬼府交战以来,还从未有过如此辉煌的胜绩。” 不休方丈看着一名名被禁锢了功体的鬼修,感慨万千,转身向徐胜致谢道:“一切多赖佛友鼎力相助。” 他已知晓徐胜的身份,但没有摆出长辈的架子,态度感激且诚恳,不提其它,光是这份尊重便能叫人好感倍增。 徐胜道:“哪里,皆是众人之功,非我一人之力。” 水月庵主则道:“众人皆有出力不假,但此役功劳最大者,当属侠僧之勇武,以及尚施主之谋略。” “哈哈,不过是赌一把不亏本的买卖罢了,拙者也没想到竟能如此顺利,只能说运气也在咱们这边。” 尚善美来到鬼帝化身尸体前,端详道:“这便是鬼帝吗?照理说,他的灵格不应该是冥属吗,为何却是兽人模样?” 不休方丈道:“非也,此乃鬼帝化身,五方鬼帝皆有一具化身。” 尚善美琢磨道:“从外形来看是一头白虎,再结合其主西方鬼帝的身份,也就是说,其他几位的化身分别是朱雀、青龙、玄武和黄龙?” 不休方丈道:“中央鬼帝也可能是黄麟,迄今为止,本派只与东、西两位鬼帝交过手,东方鬼帝的化身的确是青龙,其余三位就只是听说过。” 水月庵主解释道:“依照鬼修的交待,东西两位鬼帝统治下层,南北两位鬼帝统治中层,中央鬼帝与泰山府君统治上层。” 尚善美疑惑道:“其他三位鬼帝还有那位泰山府君从来没有降临过下层?” “至少我们不曾遇见过,否则处境堪忧。” “如此说来,要么是他们不感兴趣,觉得对付你们不值得这般兴师动众,要么是他们受到了某种限制,无法离开……不对!”尚善美眉头一皱,用纸扇有节律的拍着掌心,“他们都做出佛子的预言了,怎么可能不感兴趣。” 他来回走了几圈,双手用力一握纸扇,凝神道:“我建议不要再让空梦继续吸收业力,否则等他觉醒成‘佛子’的时候,那位泰山府君很可能就要亲自出手了。” (斋主:之前半夜胃酸反流,于是买了一些苏打饼,结果今天胃胀气了……应该跟苏打饼没关系,可能是昨天吃了一顿酒宴的缘故) 第三百零五章 真假佛子 尚善美道:“综合此前鬼府的诸般举动以及那则八字预言来看,他们的目的应该便是逼迫空梦尽快觉醒成‘佛子’,从而谋夺其身上的业力。” 水月庵主一声叹息,道:“贫尼在听闻静慧泄密的八字预言时,便已猜到这一可能,但焉能因噎废食,唯有让空梦成为佛子,我等方有机会对抗泰山府君。” 尚善美道:“可眼下的关键是,泰山府君很可能就是等佛子诞生,他既然有此谋划,必然有对付佛子的把握,你们期待的以佛子来对抗泰山府君,也许从一开始便不成立。” 徐胜回忆道:“庵主曾言,要晋升‘地藏菩萨’,须满足继承庞大业力以及立下大功德两个条件,也就是说,即便空梦成为佛子,也只是满足了前一项,后一项至少也要解放灭轮界下层方有可能达成,恐怕鬼府瞄准的就是这一空档期。” 不休与水月沉默少顷,前者道:“本派为此计划苦熬多年,已不可能回头,哪怕明知前方很可能是悬崖,也只能继续走下去,盖因实无其它的路可以选,三品灵修之强,非常人可以想象。” 水月亦道:“也许尚施主的猜想是正确的,但此处亦有隐患,既然鬼府的目标是逼迫佛子诞生,一旦他们察觉空梦停止吸收业力,泰山府君会不会直接动手,届时我等更无力抵抗。” 尚善美摇着扇子道:“的确无法否认存在这样的可能性,但我们可以放慢吸收业力的速度,从鬼府没有强行动手虏人来看,对方没有办法逼迫他人觉醒成佛子,故而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动用极端。” 这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将扇子一合,有节奏地敲着掌心。 不休方丈摇头道:“此法治标不治本,而且拖延不了太长时间,只要我方没有三品灵修坐镇,便无法对抗泰山府君,尤其灭轮界为对方所创,天然拥有地利。” 徐胜心思一动,却是想到了本门的叶衣圣女,等她晋升为月读命,即便胜不了泰山府君,也有抗衡的能力。 不过此事涉及长辈的秘密,不好说与外人知晓,他只好道:“治标不治本,总比什么都不治好,在没想到合适的方法前,拖延时间等待变数也不失为一项选择。“ 不休方丈略一思索,道:“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 “师兄伤体未愈,眼下还是当以疗养为主,不宜与人动手。”水月庵主向徐胜请求道,“为防鬼府报复,还请侠僧在本派盘桓一段时日。” “固所愿也。” 待彼此分开后,见四下无人,徐胜动用灵能“以心印心”,向尚善美问道:“方才你欲言又止,是想到了什么吗?” “主君慧眼,属下的确想到了一个法子,可以迷惑鬼府,隐藏佛子真身,只是此法不免会让主君陷入险地,故而有所迟疑。” “你且道来。” “很简单,倘若无视出身条件,在旁人眼中,主君和主君的师兄谁更贴近‘佛子’呢?” 徐胜会意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假扮‘佛子’误导鬼府?” 尚善美笑道:“主君年纪轻轻便立下诸多功绩,为他人所不能为,尤其是灵修一途,明明在九品上困顿多年,耗费许久方才演绎圆满,之后却是一日千里,精进神速,与先前判若两人,我想在各方势力的情报部门中,必然将此归结到奇遇上,而如果这个‘奇遇’就是承接了‘佛子’的天命,一切是否就能解释通彻?” 因为徐胜是佛子,所以他才敢做天下之大不韪。 因为徐胜是佛子,所以他才能越阶战胜强敌。 这一解释十分合理,让人一听就信以为真,或者说,人们更愿意相信徐胜是天生不凡,才能做下超越常理的伟绩。 徐胜思索道:“由我来吸引敌人的注意,想法很不错,可要如何取信鬼府?空梦的佛子身份并未刻意隐瞒,九华派上下恐怕已有不少人知晓。” “哎呀,骗人先骗己,这鐵定是九華派為了誤導鬼府才釋放的假消息,空梦不過是個擺在檯面上吸引注意的幌子。”尚善美用十分浮夸的语气说道,“用常理思考,如此重要的秘密,焉能轻易告知他人?” “我的父母并非异界之人,不符合‘佛子’的条件。” “區區李代桃僵之計,如何能瞞過聰明人的眼光。” “鬼府肯定占算过天机,知晓空梦师兄才是继承‘佛子’天命之人。” “水月庵主在發現真正的佛子時便未雨綢繆,以移花接木之法偽造了天機假象,其在因果之道上的造詣果真高深莫測。” “我身上并无业力。” “既然主君要隱瞞身為佛子的秘密,自然不能輕易動用業力,外人沒有察覺,肯定是因為施加了封印的緣故。” 想了想,尚善美又补充道:“当然,为了让敌人发现‘真相’,主君最好在不经意间,因为一场意外泄露出业力,至于获取业力的方法……主君可以尝试以灵能借取,若业力无法被借取,则不妨让空梦伪装成主君。” 徐胜闭目思索片刻,点头道:“你说的这些都很合理,但最后还有一个致命的漏洞,如果鬼府真的掌握了时空轮回之法,也就意味着他们万分确信空梦师兄才是‘佛子’,绝不会被我们释放的消息迷惑。” “一来,我们可以借此确认鬼府是真的掌握时空轮回之法,还是假造了时空轮回的记忆,二来,就算佛子是空梦,可空梦就一定是佛子吗?”尚善美意味深长的笑道,“空梦可以是侠僧,侠僧也可能是空梦,虚虚实实,假假真真,谁又分得清呢,真话骗人才是最有效的。” “我明白了,这确实是个一举多得的好方法,待会儿我便去寻不休方丈与水月庵主,”说到此事,徐胜疑惑道,“你方才为何不提出来?” “哎呀,此策虽能一举多得,却要令主君承担巨大的风险,身为一名忠心护主的臣子,怎能在外人面前提出此策呢?” “只要没有外人就可以提了,你的忠心看来很害羞啊。” “身为人主,焉能挖苦臣子,属下冒死进谏,此陋习当改。” (斋主:最近在玩塔防类游戏皇家守卫军,又称王国保卫战,前3部一脉相承,第4部虽然系统更亲民,就算没有3星过关,也能拿到3升级点,但总觉得没以前那味,本人其实是塔防类苦手,但越菜越爱玩) 第三百零六章 三派由来 徐胜将尚善美提出的建议告知了不休和水月,两人没做思考便痛快答应,跟让空梦放弃觉醒佛子不同,这一方法对九华派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也就徐胜本人需要替空梦分担风险。 换成其它人,不休或许还要劝说对方注意自己的安全,最好是回去冷静思考后再作答复,可刚刚联手击杀了鬼帝化身,他已分外清楚,别看眼前之人只是一名后起之秀,可抛开高阶灵能不谈,论实力完全不亚于自身。 这时候装腔作势地以长辈姿态劝说,未免显得虚伪,反倒不如痛快应下。 事实上,徐胜还没过来的时候,不休便向水月感慨,如果“佛子”是空想就好了,无须担心被敌人盯上,可以从容考虑晋升“地藏菩萨”一事,不说十拿九稳,至少安全无虑。 水月则反笑对方口是心非,真正遗憾的并非佛子之事,而是当初不该将空想送往莲花寺,致使自家少了一位能成为中流砥柱的绝世天才。 “对了,晚辈也很好奇,贵派当初为何不隐瞒佛子身份之事?”徐胜开口问道。 不休方丈道:“当时‘佛子’预言在灭轮界传得沸沸扬扬,任意一对符合条件的情侣都备受关注,不是想瞒就能瞒得住,后来老衲将空梦暗中送往莲花寺,便是为了减少他人的关注。” 水月庵主补充道:“最初我等并未将‘佛子’预言放在心上,类似的流言江湖上数不胜数,直到鬼府为此大张旗鼓四下搜捕,我等方才重视起来,可惜太迟了。” “原来如此,确实太可惜了。” 徐胜并不在意师兄能否觉醒成佛子,更担心对方的安全。 这时,不休方丈拿出一块石板道:“方才激斗时,老衲见你运用摩诃印,便知晓你修炼了《大乘渡厄法》,正好本派亦有相关之物,你不妨拿去参详。” 徐胜低眼瞧去,只见石板上赫然印着三道掌印,与当初他在明王阁中所见的青石掌印,形似而神不同,不由好奇道:“圣女曾言,本派的《大乘渡厄法》是昔年祖师与一位外洲高僧交流所得,贵派的掌印又是从何而来?” “哦,叶衣是这么说的吗?”不休方丈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她倒是信守祖约,不向外人透露三派祖师之秘,可时过境迁,三派发展至此,祖上约定已无意义。” 水月庵主向愈发迷糊的徐胜解释道:“当初与外洲高僧交流的并非贵派祖师一人,在场者尚有金刚门和本派的祖师,三人亦敌亦友,结伴同行游历江湖,到处挑战成名高手磨砺自身,因一场误会而与高僧冲突,结果一番激斗,三人联手方才与那位高僧抗衡,登时钦佩不已,须知三位祖师在当时皆属江湖顶尖之流,心高气傲,挑战成名高手也从来都是一人独战,同行更多是为了竞争激励,彼此见比个高低。” 不休方丈接着叙述道:“此战过后,三位祖师皆为高僧折服,在解开误会后,更是化干戈为玉帛,向对方虚心请教,而那位高僧亦不吝啬自身所学,倾囊相授,通行期间,三人获益匪浅。” 顿了顿,他又道:“根据本派祖师留下的手札来看,那位高僧本身亦有在蛮洲传教之意,而他们三人恰好是当时江湖上风头最盛的青年英才,偏偏要么出身小门小派,要么干脆就是散修自身,乃是最合适的继法人选,故而事后祖师推测,可能三人早已被对方瞧上,便连那场误会也可能是对方故意引导——即便如此,祖师也对那名高僧感激万分。” 徐胜思索道:“若依常理,三人有此机缘,又恰好是同一名高人传授,应该共同创立一个门派,成为师兄弟才是,为何如今分成了三大门派?” 不休方丈道:“当时三人的确有此想法,于是提议分享各自所悟,相互参详,熟料三人相互交流后发现,明明听的是相同的内容,悟出来的东西却是截然不同,三位祖师皆是当世英杰,心高气傲,哪里会服膺对方,各自主张自己所悟的内容才是高僧所授正法,并指责对方误入歧途,之后更是大打出手,不欢而散。” 徐胜恍然道:“这门《大乘渡厄法》便是彼此分歧之处了吧?” 水月庵主颔首道:“三位祖师各自悟出三大法印,但成效截然不同,故而生出争执。” 徐胜不解道:“可为何圣女告诉我,本派的三道掌印是那位高僧所留?” 不休方丈苦笑道:“这却是金刚门的祖师渡鹏禅师开的坏头,三位祖师多次交手难分伯仲,但三人在遇见高僧就已经是江湖上可数的武道宗师,故而无法以此证明自家所悟才是正法,于是相互约定,以高僧所授之法教导弟子,再由弟子的胜负来证明孰正孰邪。 “不久后,渡鹏禅师在固州建立金刚门,宣称蒙神僧赐法留掌,指定他为传道者,在蛮洲兴教授业,贵派祖师闻言大怒,当即也称自己有神僧所赐掌印,金刚门不过是伪作,莲花寺才是正统所在,至于本派祖师……她是一名女子,未出家前心气强盛,事事与男人争强,出家后反倒看开,觉得争执无用,当时没有应声。” “哦,那这三道掌印是?”徐胜指着石板问道。 不休方丈咳嗽两声,讪讪道:“没有应声,不代表不留掌印。” 徐胜点点头,表示明白,这是“老娘不屑跟你们争口舌便宜”的意思。 水月庵主叹道:“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三位祖师也没想到,数十载后天地开始异变,武道逐渐衰落,灵修之道兴起,后人只关心灵格魂器,不再在意谁家的《大乘渡厄法》才是正统,甚至由于功法深奥,修行者寥寥,三大掌印几乎成了摆设。” 徐胜道:“当今之世,修行武道的确不如提升灵格来得快捷,就算要修炼高深的武学,也不妨等晋升高阶灵格,提升资质悟性后再着手,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 如果他没有外挂傍身,肯定也会主修灵格,辅修武道。 不休方丈感慨道:“话虽如此,我辈后人听得创派初衷后,也不禁遥想,若当年的三位祖师能放下成见,虚心接纳彼此,或许今日会有别样的气象,佛法说不定能传扬蛮洲。” 徐胜看法不同:“若非绝对自信之人,也难有开创基业的雄心,我们觉得三派合一,发展至今会是一个更为强盛的佛门,可沧海桑田,世事易变,哪里能用简单的加法推算,说不定三人放下成见后,所创门派因实力强盛,醉心武道,不思变革,反倒在天地异变后沦为二流。” “也许吧,”不休方丈笑了笑,将石板递给徐胜,“如今有绝世天赋且愿意心诚武道之人凤毛麟角,若有机会,你不妨去金刚门求取剩下的三道法印,集齐全部九印,试试能否还原完整的《大乘渡厄法》,如此也算是一了三派的恩怨。” 徐胜回想起外挂显示的百分比进度,觉得就算集齐九大法印,大概率还会欠缺最后的10%。 当然,凭借如今的武道智慧,未必不能将剩下的一成内容推算出来。 他伸手触摸石板上的掌印,感受留下来的劲意,得知九华派的三大法印分别为真空印、寂灭印和无量印。 真空印专门对抗术法,可以净空一定范围内的灵力,寂灭印能令目标万念俱灭,冻结思维,无量印则是释放出大量的掌印,属于范围攻击。 徐胜一边感悟,一边随口问道:“敢问两位前辈,那位三派祖师的授业高僧可有名号?” “唔,记得法号是叫……化胡。” 第三百零七章 生父生母 收起石板,徐胜问道:“两位前辈打算如何解决鬼府诱叛的手段?” 不休方丈沉吟道:“此事的确难办,眼下虽是借着八字预言梳理出了鬼府埋下的楔子,可难保下回对方不会故技重施,只要放弃下禁制,或者禁制泄密的内容避开静慧知晓的部分,便能令我等无法用同样的手段找出叛徒。” 其实,最好的方法是在每一名弟子身上种下监视心灵的精神印记,这种精神印记不会被寻常的情绪波动所触发,只有强烈到天翻地覆,冲击三观的波动才能触发,故而不用担心监控者无暇做其它事。 不过,这种通过监控弟子心灵,防止他们背叛的措施一般只有邪派魔教才会做。 九华派好歹是佛门正派,哪怕为情势所迫,做出这种事也容易令弟子离心离德,到时候说不定鬼府不需要用什么轮回虚忆,只用言语劝说就能让某些立场不坚定的弟子叛变。 徐胜道:“儒家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盖因一个人若知晓得太多,就容易有自己的想法,不容易被上位者忽悠。” 不休无奈道:“老衲觉得儒家的这句话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徐胜哈哈一笑:“咱们不是儒生,不需要让儒圣永远正确,就当做是这般解读吧,反正一千个人读论语,就有一千种解读,也不差这一个。 “晚辈认为贵派不该隐瞒此事,反而应该大大方方的公开,让所有弟子都知晓鬼府有一种本领,可以让人获得轮回虚忆,同时坦言这虚忆可能是对方制造的幻象,如此一来,弟子们心中有了猜疑和提防,便不会那么容易相信鬼府的说辞,虚忆再逼真,也不过是鬼府精心制造的假象。 “反之,对此事遮遮掩掩只会加剧众人心中的恐惧和担心,等到鬼府对他们赋予虚忆,便会下意识的信以为真,觉得这才是宗门隐瞒此事的原因。” 水月庵主赞同的点了点头:“堵不如疏,此乃正理。” 徐胜正要告辞离开,忽而想起一事,问道:“敢问前辈,不知我生父生母葬在何处?” …… “你父母受鬼府追杀身亡,两人的骨灰我们后来带回了九华派,放在功德林中接受香火供奉,但墓碑立在了灭轮界。” 静因带着徐胜来到陵园,几番找寻后,指着一块墓碑道:“这便是你父母之墓。” “九华派弟子徐天定钟小荷(静缘)伉俪之墓……”徐胜念着碑文,下意识地讶异道,“我父亲也姓徐?” 静因投以“你是不是在之前战斗中被打伤了脑袋”的目光,充满担心道:“你姓徐,你爹自然也姓徐,毕竟你爹又不是赘婿。”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 “徐胜”是前世的名字,当初他刚穿越来的时候,没有宿主的过往记忆,莲花寺僧人问他记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便下意识的回答了前世之名,后来发现这具身体是个孤儿,也就懒得改口,沿用至今。 当然,真正的理由没法说,徐胜只能道:“我的姓名是一位长辈起的,不想竟是如此凑巧,与生父同姓。” 前世的父母当然是长辈,只是落在静因耳中,便下意识地认为是莲花寺中的长辈,她想了想,猜测道:“兴许是你身上留了纸条,别人知晓你的姓氏。” “可能吧,当初的事情也记不大清了。” 徐胜也不知道一切真的只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但目前没有任何相关的情报,想了也是白想,便只能选择将疑问搁置。 虽然是一座空墓,徐胜还是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奉上水果灯笼,念诵感谢之辞。 静因也跟着在旁边拜了拜,接着仿佛是为了驱散凝重的氛围,略显刻意地开口道:“说起来,莲花寺做事也太不着调了,居然让你成为空字辈弟子,这么一来,岂不是跟你父母同辈,我还得称呼你师弟。” 九华派与莲花寺交好,彼此间的辈分也是有参照的,九华派的静字辈、虚字辈正好与莲花寺的妙字辈、空字辈相当,关系亲密者之间也是相互以师兄弟、师姐妹称呼。 “哈,宗门这么做,大概是为了更好的掩护我与空梦师兄的身份,敌人若有心追查,也会下意识的在戒字辈中找寻。” 徐胜笑了笑,接着又道:“还请师姐告知我父母生平二三事。”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静因故作怒容,可很快绷不住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摆了摆手道:“罢了,我们各论各的,你父亲是本派的俗家弟子,为人诚恳踏实,你母亲外柔内刚,聪慧机敏,两人乃是青梅竹马,从小感情深厚,你母亲更是为了你父亲放弃成为菩提庵住持嫡传弟子的机会,只因对方要求她出家……” 徐胜耐心地聆听对方讲述,没有一丝烦躁。 直到天色渐暗,炊烟袅袅,静因才意犹未尽地停下叙述,并约定之后有空再谈。 当天晚上,徐胜直接以外挂将三大法印掌握熟练,虽然消耗的行善值不少,但有上回墨家之劫和此番击杀鬼帝化身的两项任务的奖励入手,这点代价不值一提。 到如今,只要不是用来提升灵格演绎度,行善值基本用不完,世上武功虽多,可也不是每一件都能入得徐胜眼中,武道境界到了一定高度,大多数的武功看两眼也就能明白个大概,尤其是同类型的武功,学会了也不一定有使用的机会,只是白白浪费行善值。 不休方丈身上诅咒已除,凭借一身超凡修为,加上慕容武的医术,恢复起来亦是极快,十日后便已痊愈。 期间鬼府没有任何动作,仿佛已经忍下前番战败的损失,但众人皆知对方绝不会轻易揭过此恨,必然在暗中筹谋,寻找动手的机会,也只能小心戒备。 幸而,不休方丈已经痊愈,他有一项灵能可以直接转移一座城池,真要遇上鬼府大军进攻,完全可以带上全派一起逃跑,这也是为何之前那一战,鬼府要让策反的不智偷袭不休。 徐胜见状,交还了石板后提出离去,并决定要在灭轮界另起基业,正式广传禅武。 (斋主:“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算是论语中争议比较大的一句话,不少人觉得孔子不可能说这种愚民的话,给出各种解读、断句,让这句话变得更贴合现代的价值观,比如断句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样就成了孔子在礼崩乐坏,生产力低下的春秋战国主张要搞全民教育,思想超前得没边了) 第三百零八章 人人有功练 徐胜离开九华派后,先是回了青叶寺一趟,拉了一批土木院灵修,随后才到灭轮界中寻找适合开分舵的地方。 鬼府“无为而治”,并可以打压聚集的地方势力,导致灭轮界除了鬼帝城外,没有像样的大城,多为零零散散的村落,地址也多以“域”来划分,比如九华派的总舵就在玉华域。 徐胜等人在一番找寻后,最终选中了离玉华域相距三百余里的流沙域。 “此地依山傍水,起始的驻地就选此处好了。” 徐胜四下环顾,觉得周遭环境还过得去,而且附近的村落不少,可以在短时间内聚集足够的人气。 乔梁看了一眼流淌的河水,皱眉道:“这河水滚着细碎浮沙,甚是浑浊,可算不上好地方。” 接着又抬头望了一眼远处的山峦,只觉恶气弥漫,其轮廓隐约像一只张牙舞爪的黑熊,不由得摇头道:“这山中必然有灾兽出没,而且数量不少,这里可不是什么宝地,倒有些穷山恶水的味道。” 这一路寻址可没少撞见灾兽,其性情较之妖兽要平和一些,但跟寻常野兽相比无疑要暴躁得多。 徐胜道:“毕竟此地叫流沙域,又不是流金域,所谓穷山恶水,便是尚未开发的金山银水,而且我们正好借此机会向周遭百姓展现神通本领,用最快的速度聚拢人心。” 乔梁点了点头,又问:“分舵起什么名字?” 徐胜瞧了一眼旁边无定,道:“无佛观怎么样?” 无定大急,忙道:“不妥不妥,叫无佛寺都比无佛观好,前者既显谦虚,又蕴禅意,后者完全是激起佛道对立。” 尤其现场只有他一名道士,想辩解说与自己无关都没用,等到将来分舵发展壮大,别人会如何看待他? 尚善美建议道:“九华派已受鬼府通缉,因此名字最好与佛门无关,否则容易引起本地百姓的抵触,虽说此举只是掩耳盗铃,瞒不了鬼府,可只要能赚得百姓上船便足够。” 徐胜思索道:“我方儒墨道佛皆俱,称‘寺’或‘观’未免显得狭隘,干脆叫稷下学宫……不,还是叫学海好了。” 名字不能乱取,齐国都城临淄的西南首门叫稷门,稷门附近称稷下,故而才有“稷下学宫”之称,他现在无中生有弄个“稷下学宫”出来,未免叫人疑惑,即便取名“流沙学宫”都比前者更妥帖。 “学海中允许传播各家学说,道、佛、儒、墨、兵、法皆可,每家学说设一部门,部长称之为‘执令’,徐某暂居首领一职,便称为‘教统’好了。” 青叶寺僧人早已习惯百家共存,而余者人少势微,这种大伙平起平坐的设定反而对势力最大的佛门最为不利,于是更加没有异议。 徐胜接着对土木院灵修们道:“那便动手吧,争取在三天内造个雏形出来。” 在异界造房子还是头一回,众灵修摩拳擦掌,干劲满满,当即行动起来,分成两批人,一批夯实地基,一批去附近山上砍树。 徐胜等人也没有闲着,各自分头勘探附近的地形环境,顺带剿灭灾兽。 …… “咦,这么大一幢房子是哪里冒出来的?记得半个月前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这哪里是房子,这分明是宫殿啊!而且没有半个月,它就是这几天造起来的。” “对对对,俺记得差不多三天前吧,一帮人来到河边,看着不好惹,就跟鬼府里的阴差似的,俺没敢上前,这几天就听着他们一直在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没想到竟然是在造房子,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造得这么快,还造得这么漂亮!” “造这么大的宫殿,该不会是要在这里筑城吧?如果真是筑城,咱们可就占大便宜了。” 一群当地的百姓望着初具规矩的学海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灭轮界的人虽然是从轮回中截留而来,没有投胎转世,但他们的记忆都经过了修正,只保留了基本的生活常识,并不记得生前之事,唯独灵修由于神魂得到了强化,可以保留一部分记忆,且品阶越高,保留的记忆越多。 因此,在底层平民看来,自己就是土生土长的寻常百姓,并无稀奇之处,而且对诸如“无法生育”“人突然从山林中冒出”等现象也是习以为常,就如同苹果会往下掉,木头会浮在水上一样。 这时,一名人高马大的汉子扛着一块牌子朝众人走来,不知道是出于戒备心,还是被对方的气势所慑,在场的村民都停止了讨论,胆小者甚至偷偷往后退去。 汉子来到众村民面前,露出憨厚亲切的笑容,道:“乡亲们,五日后我们学海正式开张,到时候会有免费的流水宴,大家不要客气,尽管带人过来。” 村民们面面相觑,疑惑之余也不由得露出一丝喜意,免费的东西谁不喜欢呢? 见对方似乎很好说话,也没有恶意,一名村民壮着胆子问道:“你们学海到底是干什么的?” “问得好!” 汉子将手中的木牌子插到身前的地面,上面赫然写着“懦夫救星”四个大字,他开口道:“古语有云,有功夫,无懦夫,我们学海就是教大家练武功,顺便读书认字。” 一个人或许对后代的教育十分重视,但往往会抗拒自身的学习,而灭轮界的人无法生育,没有孩子,因此对读书习武毫无热情可言,只有寥寥数人露出了心动之意。 不过,徐胜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提前对宣传人员们进行了培训。 汉子继续道:“有人或许会问,练武功到底有什么好处?最简单的一点,你练了武功,将来在野外碰到灾兽,好歹能保住一条命,如果你武功练得够好,说不定还能吃肉吃到饱。” 村民们闻言,一部分猎户眼睛一亮,还有一些经常上山打柴的人也不由得意动。 一人忍不住问道:“如果我要入学,应该交多少学费。” 汉子道:“十两银子。” “这么贵!” “学费这么贵,谁会去啊,万一没学到真本事,不就全打了水漂?” 之前还想着报名的人立时少了一半,毕竟十两银子足够半年的开销了。 汉子又道:“我们包午饭,而且只用交一次学费,一直教到你们学会武功为止。” “真的假的,你们包午饭,而且没学会就可以一直学下去?” “所谓的午饭,该不会就是一碗稀粥配一碟咸菜吧? 这回意动的人更少了,因为条件太好了,好得不够真实,如果真照汉子所说,那他们只要偷懒不认真学武功,岂不是能永远蹭吃午饭。 汉子摆手道:“是真是假,你们到时候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反正我们房子就造在这里,想跑也跑不了,而且我们学海承诺,只要学员不满意,随时可以申请退学费,全额退钱。” 村民们再度面面相觑,有人干脆嚷嚷道:“还可以退钱,那要是遇上个脸皮厚的,岂不是能白吃你们的午饭?” 汉子老老实实道:“真要遇上这样的人,我们也认了。” “这么好心,你们学海莫非是来做善事?” 汉子点头道:“的确可以这么说。” 一人忍不住抬杠道:“既然是做善事,为什么还要收钱?” 汉子解释道:“这钱不是为我们自己收的,而是替天下的穷人收的,我们学海的主旨就是‘人人有书读,人人有功练’。” (斋主:大傻瓜一个,胃还没好就喝酒,胀气的感觉又回来了,还好上次买的中药还剩一半,欠的更新留到明天) 第三百零九章 反击 “喝!哈!” 将近百亩大的演武场上,近万名学海学员正在数百名武师的指导下打着少林长拳,其中半数人已然浑身是汗,散发出来的精血之气浓郁得足以令恶鬼魂飞魄散。 距离学海正式成立已过去了三个月,初时附近的百姓们对学海承诺的“包学包会包吃包住”将信将疑,总觉得很可能是一场骗局,报名者寥寥。 哪怕第一批报名尝试的人反馈说午饭非常丰盛,有馒头有蔬菜还有灾兽肉,可当地的百姓仍抱持戒心,觉得学海可能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先给点甜头,等收到了足够多的学费就立刻卷款跑路。 然而,过去了半个月,学海提供的午饭没有丝毫偷工减料,丰盛依旧,而最初报名的那一批人甚至有了明显的改变,不仅身体强壮了一圈,而且还学到了真本领,打起架来比以前厉害得多,干起农活也比以前更有劲。 其中,有人试着申请退学,学海也十分爽快地将学费全额退给对方,没有截流半文,唯一的惩罚就是接下来的半年都不再接受他的报名——相当于白赚半个月的午餐伙食费。 这下子,众人就耐不住了,纷纷报名学海,拿钱求对方收下,一些因为年纪太大而被拒收的,甚至当场耍起泼来。 当然了,此地没有官府——鬼府只管收税,其余一概不管——而徐胜也不可能定下一个维稳的前提让部下受委屈,学海对于耍泼者完全不会客气,该出手教训就出手教训。 一个月后,便是再顽固的人也忍不住凑出了十两银子交给学海,不患寡而患不均,看着周遭的亲戚好友都白蹭午饭,而自己却占不到便宜,这就变相等于只有自己亏了,如何忍得住。 至此,方圆百里的村民只要符合条件者,基本都报名了学海,倘若徐胜要玩集资诈骗,现在就可以卷款跑路了,扣除前期投入的成本,至少能赚一百万两。 然而他是真心来搞慈善的,或者说,跟演绎灵格相比,这点支出不算什么。 随着四谛城和学海的招生规模渐渐扩大,灵格“达摩”的演绎效率也跟着水涨船高,按照这个速度增长下去,徐胜预计再有两个月便能演绎完满。 与此同时,方清月的灵格“飞将”也找到了高效演绎的方法,徐胜创了一门马上功夫《七探蛇盘枪》,专门配合骑兵使用,她便从学员中挑了三千人组成了一只骑兵团,专门绞杀附近的灾兽群。 三千人的规模虽是固定,但人员始终在不停的变化,毕竟名义上学海只是一个教学机构,并不是要组建军队,绞杀灾兽不过是一种实战演练之法,学员若不愿意加入,大可拒绝,学海不会强迫。 只不过,学海还有一套独特的考核机制,如果学员没有做出足够贡献,只会被传授少林长拳、擒拿手一类的初级武学,只有贡献达标了,才会被授以更高深的武功,否则即便你出再多的钱也没用。 在这一前提下,大凡有点上进心,对武学有点追求的人,都会申请加入骑兵团,毕竟若大家都不会武功倒也罢了,可现在练武的机会就摆在面前,你的本事比别人弱,将来受欺负了怎么办? 因此,别看名义上方清月麾下只有三千骑兵,可实际上还有数十倍的后备成员,随时等候加入,她的灵格演绎度提升得飞快,效率还在徐胜之上。 在学海的带动下,整个流沙域都呈现一片欣欣向荣之势,而且由于名气扩散,每天都有外地的居民慕名而来,眼看就要达到容纳的上限,逼得徐胜不得不考虑开分校一事。 此外,徐胜没有忘记,当初尚善美向他提议保管虚空裂缝的几项理由之一,便是采集灭轮界的灵植进行炼丹,正好瑶池宫的弟子求庇于青叶寺,便连带着二宫主易霏霏一起请了过来,这方面她们才是专家。 虽然炼制的丹药无法带出灭轮界,一带出去药力就会消散,但如果人在灭轮界中吞服,并将药力转化吸收,之后再离开灭轮界,增长的修为并不会消退。 于是,众人的实力进入了一个高速提升期,尤其是廖潇潇、空真等被授予了神农拳法的人,精元和气元都在迅速壮大,足可媲美高一品阶的灵修。 “法师,您吩咐的丹药我炼制好了。” 校长室中,一名药师僧人将一个药瓶递给徐胜。 “我说过了,在此地你们得称呼我教统。”徐胜道。 “是,教统。”药僧从善如流。 徐胜接过药瓶,打开瓶塞倒出一粒药丸,闻了闻,问道:“药效如何?” “作为主药的幻虚草年份不足,因此炼制出来的这瓶药达不到预期的效果,无法根除您身上的虺冥血咒,但可以治标,在一定时间内压制住血咒。” “我明白了,多谢你。” “不敢当,能帮上法师……教统的忙,是弟子之幸。” 在药僧离开后,徐胜将药丸吞下,运功催化药力,很快他便感觉到虺冥血咒带来的影响消失不见,神魂恢复轻松自在,不再如负泰山,功体恢复完满,。 “唔,从药力的消减速度来看,差不多能持续一刻钟。” 虽然持续的时间很短,但徐胜不在乎,因为他已经通过灵格“药师”将药效记录下来,之后就可以用灵能“不药而愈”重现,故而不管药效持续一分钟还是一小时,对他来说没有太大区别。 药效时间到了,直接用灵能接续便是,反正消耗的那点元气对他而言微乎其微,基本上可以无限次的“续杯”。 这时,尚善美敲门后走了进来,道:“青叶寺那么来了情报,黑虎商会找到了凤鸣楼总舵的位置。” 徐胜会意道:“这回轮到我们主动出击了,抢在鬼府展开报复之前,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尚善美笑道:“这三个月来鬼府毫无行动,哪怕方将军带人上门挑衅,对方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由此不难推断出两点,一者是化身阵亡,必然对鬼帝本体有影响,逼得他不得不隐忍,二者对方忍了这么久,一旦采取行动,必然是倾巢而出全力以赴,绝不会再像上回般大意。” “所以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无定道长已经出发了吗?” “昨日便已受属下委托离开灭轮界,前往纯阳派。” “嗯,那我们也行动吧,剿灭凤鸣楼,断去鬼府一臂,先叫他们变成瞎子。” 第三百一十章 慢了一步 地下三十丈,凤鸣楼总舵。 一道人影以密印通过检测,打开了两块平凡无奇的石壁,仓惶地跑了进去。 “站住!” 石壁后的两名守卫立时喝阻,同时手持兵刃催发劲气交织成网,虽说对方懂得密印,但难保不会是从组织内部人员逼问出来。 “来不及了,我没时间耗在你们身上。” 闯入者无视劲气拦阻,直接迎面撞上,劲气落在他的身上发出金鸣之音,却是连皮都没能破开,两名守卫也被一并撞退。 “来人啊,有敌……” 守卫正要大声向众人发出警报,以免遭到偷袭,孰料闯入者竟是先他俩一步大喊道:“楼主,大事不妙了!” 不一会的功夫,总舵内的所有留守者都被惊醒,楼主司徒幽更是亲自带人拦截,看清闯入者长相后一愣,道:“吴冕你竟然还活着,侠僧没有杀你?” 吴冕以飞快的语速道:“侠僧将我擒下后,想从我口中拷问出情报便将没有下杀手,但我身上被下了禁制,如何敢泄露重要的秘密,只能抵死不从,之前一直为他们所囚禁,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脱身。” 司徒幽闻言,皱眉道:“你是如何脱身?” 吴冕愕然道:“楼主你怀疑我?” “不过是谨慎起见,照常理说,既然你受限于禁制无法泄露情报,便毫无价值可言,侠僧应该立即将你斩杀才对,而你现在却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不由得我不心生怀疑。” 司徒幽说话的同时,手下们也纷纷心领神会的移动方位,将吴冕包围在中心,防止对方逃脱。 虽然凤鸣楼只是一个平台,绝大部分的杀手与凤鸣楼都没有从属关系,仅仅借这个平台领取刺杀任务,免去寻找客户的手续,但也有从属鬼府的一部分核心人员。 一旦遇上非常棘手的任务,没有杀手愿意承接,便会由这部分核心人员代劳,若没有这部分“自己人”,导致大量任务堆积,凤鸣楼根本无法在杀手界建立信用。 事实上,绝大部分杀手组织都会有这样负责保底的人员。 吴冕一见情形,面露羞恼之色,可为了大局,他不得不耐心解释道:“多亏府君恩赐,我好不容易重活一回,自然无比惜命,来到阳世后便精心准备了一具转生之体,一旦本体死亡,神魂就会降临道备体上,侠僧本来如楼主所言准备将我了结,但被同行的水月庵主发现了我身上的秘密,他们防止我借死脱身,便没有下杀手,反将我囚禁。” 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合乎逻辑,但司徒幽还是谨慎的追问:“对方必然会对你严加看管,你又是如何逃脱的?” “因为侠僧另有要事,带人离开了青叶寺,而我趁机使计诈了狱卒,寻得机会自杀,终于成功转生备体,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吴冕一脸焦急道,“我被囚禁时听得消息,对方已经通过商会人脉打探到了总舵所在的位置,很快就要带人杀过来了,大伙现在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你有什么证据?” “我为了向大伙报信,一脱身便日夜兼程的赶路,哪里还有心思去搞什么证据,而且此事也不需要证据,大伙先离开此地,如果我说的都是真话,就能躲过一劫,如果我说的是假话,那也不过是虚惊一场,没有任何损失,届时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众人面面相觑,好像是这个道理。 司徒幽略一思索,道:“也罢,姑且信你一回。”摆了摆手,示意手下们散开。 吴冕抱怨道:“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早知道如此我就不回来了,白受这冤枉气。” 司徒幽此时已信了七成,道:“一切也是为了一番万一,若事后证明你没有撒谎,我会当众向你道歉。” 吴冕撇嘴道:“算了,楼主的歉意我可受不起,别扯这些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眼下正是十万火急,每拖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司徒幽立即下达指示,命众杀手带上必要之物,不要留下与灭轮界相关的线索,接着便匆匆离开。 然而,当杀手们走出隧道,来到地面,恰好瞧见朝此处赶来的侠僧一行人。 “想逃?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只见侠僧身形丕变,速度陡然提升,远远的一拳蓄力递出,等到拳头彻底打出时,已然冲至众人面前,浩荡拳劲汹涌勃发。 司徒幽大喝一声,立即挺身拦截,最近侠僧在江湖上威名远扬,灭轮界那边更是传出了对方击杀鬼帝化身的消息,他丝毫不敢大意,背后浮现四品灵格“幽都王”加持功体,周身腾起幽冥之气,但拳掌相接,他依旧感到一股沛然不可抵御的神力迎面涌来。 “小心!” 当司徒幽被一拳震退之时,吴冕挺身接替,挡下余劲冲击。 “棺王吴冕,你为何会在此地?”徐胜瞧见吴冕,面露讶异之色,“你是怎么从牢里逃出来的?” 吴冕嘿嘿冷笑两声,没有回答,只转头对众人道:“狭路相逢勇者胜,大家别有任何侥幸之心,跟他们拼了!” 众杀手闻言,心中既有愧疚又有佩服,如果他们动作能更快一些,如果之前没有问那么多问题,就很有可能赶在侠僧抵达前逃离此地,而吴冕更是为了通风报信才跟众人一起陷入了险境。 “没错,不怕死才有生路,跟他们拼了!” “杀出一条血路!” “侠僧再厉害又如何,他冲得太快,只有一人!” 众杀手怒吼一声,慷慨激昂,气势汹汹,看起来似乎要跟徐胜近身搏杀,结果齐齐打出一道隔空气劲,接着各自掉头就跑,作鸟兽散,只将吴冕留在原地。 吴冕正要大骂众人不讲义气之时,忽闻一声琴鸣,顿感体内气血逆冲,不受控制,急忙运功抵挡。 只见墨家副首领乐琼缓缓走来,手中拨动琴弦,催动灵能发出大功率的次声波,与众杀手的腹腔固有振动频率形成共振,破坏内脏,修为较弱者当场暴毙。 一眨眼,逃跑的杀手直接倒下六成,剩下的人步伐为之一滞,也被众僧追上,陷入包围中。 徐胜威风凛凛道:“今日,你们插翅难飞!” 第三百一十一章 速杀幽都 凤鸣楼的强者除去楼主司徒幽是一位四品灵修外,尚有两位拥有灵格“罗酆鬼神”的五品灵修,以及两名分别拥有独一型灵格“勾魂使者?黑无常”与“勾魂使者?白无常”的六品灵修,余者碌碌,不值一提。 徐胜这回是有备而来,沈无眠与空真截住两名“罗酆鬼神”,渡过了虺冥血咒虚弱期的小清与廖潇潇对上“黑白无常”,乔梁拖住吴冕,其余杀手则由青叶寺方丈道慎率领众武僧布阵包围。 空真利用灵能“如意由心”修炼神农拳法,如今已臻至小成,颇见成效,而独一型灵格“如意王”的几项灵能也甚是棘手,对上五品“罗酆鬼神”游刃有余,丝毫不落下风。 沈无眠除了是一位五品灵修,同时还是一位武道宗师,综合实力不亚于寻常四品,故而十招过后,便已稳稳占据上风,打得对手节节败退。 两名“罗酆鬼神”杀手仅能靠着配合上的那点优势苦苦支撑,但败像频现,明显撑不了太长时间。 小清和廖潇潇对上“黑白无常”并无优势,对手的灵能异常棘手,可以无视肉身阻挡,直接以勾魂锁链拖拽神魂,好在两人也不是寻常六品灵修,被徐胜通过外挂加点,拔升过修为,短期内倒也不落下风。 乔梁的根基明显不及拥有五品灵格“判官”的吴冕,但许是因为刚刚寄体重生,吴冕的状态甚是虚弱,发挥出来的实力不及过往五成,两人斗得旗鼓相当。 道慎这边的战斗则是一面倒,他自身的六品灵格“上师”并非擅长战斗的类型,但能提供强大的辅助,像灵能“令行禁止”便可以钳制敌人的行动,相当于范围型控制技。 他率领的众多七品武僧则布下了一百零八大罗汉阵,此阵的威能虽是一般,可胜在便携易用,容错率大,凤鸣楼杀手本就受琴音冲击伤亡大半,此刻被困在其中,更加难以走脱,很快便出现了伤亡,局势岌岌可危。 司徒幽将这一幕收入眼帘,心急如焚,但他自身的处境亦不容乐观。 “司徒楼主还有闲暇关心别人吗?” 徐胜身形倏动,双掌激发正逆劲力,交错螺旋,正面绞杀而去。 司徒幽已体验过对方的神力,哪里还敢再接,催动灵能令身体化作一群幽灵鸦,躲开掌劲冲击,继而朝着小清和廖潇潇飞去,意图先助“黑白无常”击败对手。 这时,只闻一声弦动,无形音波激荡虚空,哪怕是没有实体的幽灵鸦亦无法豁免,司徒幽被迫现身,与此同时,一股从未所见之雄浑巨力,从头顶浩然降下。 却是徐胜聚力于双掌,颠倒身形头下脚上,劲力排山倒海地推向司徒幽。 正逆劲流封锁事业,面对避不可避地一击,司徒幽只能奋起全身余力抵挡,背后再度浮现“幽都王”虚影,漆黑人影头戴冠冕,散发凛凛王者之威。 只是在神力面前,王者之威没有半点实质作用,司徒幽被强行压入地面,筋骨发出脆裂之音,口齿溢血,幸而体表浮现护体罡气,化解了一部分冲击,没有被一击重创。 然而,他的敌人并非只有徐胜一人,乐琼觑中机会,拨弦射出七道音波气刃,其中四道与护体罡气相抵消,剩下的三道则贯入司徒幽体内,带着血雾破体而出。 致命危机近在咫尺,司徒幽再无任何保留,当即与灵格同化,功体暴增,身体好似与冥界相通,得到了源源不绝的幽冥之气,一举将徐胜震退。 “冥海无尽!” 只见司徒幽双掌一抬,周遭地面骤然腾起滔天黑水巨浪,欲将大地化为冥界水域。 这些黑水来自冥河,有侵蚀生机之效,唯独修炼冥属灵格者可以豁免,而凤鸣楼杀手恰好多以冥为主。 徐胜察觉不对劲,急忙催运天龙法体,转为兼具抗性与控制的特殊形态,抵挡冥水侵蚀,而乐琼为防止冥水影响别处战斗,催动曾经修炼过的六品灵格“河神”,以控水之能约束住冥水,令其难以扩散。 司徒幽从坑洞中翻腾而出,立于冥水之上,受到灵格同化的影响,其语气也发生了微妙的转变:“敢冒犯幽都主宰的威严,做好以命相抵的觉悟了吗?” “觉悟当然有,只不过是以你的命相抵。”徐胜同样立于冥水之上,以真气包裹足底,防止接触,只是如此一来,就难以发挥力量上的优势,毕竟劲从足起,脚下无物便难以发力。 “夸口之辈,死来!” 再度交手,司徒幽修为果然远超之前,既有灵格同化带来的提升,又有环境带来的加持,双掌挥拨大开大合,凶横残霸,一时竟占了上风,招招强打猛攻。 乐琼正欲援手相助,但冥水中钻出一只只样貌丑陋的怪物,嘶吼着朝她扑去。 这些怪物都是生前因溺水而亡的鬼魂,通过冥河被司徒幽召唤过来,它们的实力虽然弱小,却胜在源源不绝,逼得乐琼一时难以腾出手来。 不过,被动接招的徐胜并未陷入支绌,其巧手相拨,以柔克刚,每接一招,均将对方的冥功劲力卸向水面,一步一踏,身体两旁的水面不时炸起巨浪,却丝毫不影响自身平衡,劲力运用之精准入微,足可傲视群伦。 “楼主之前说得那么呛,结果只有这点本领吗?”徐胜出言嘲讽,试图激发灵能倍增力量,“就凭这点能耐可不足以令徐某以命相抵,所谓‘幽都主宰的威严’看来也不过如此,冒犯了又如何,我还要再踩两脚。” 司徒幽冷哼一声:“此时嘴硬,之后只会让你更加凄惨。”其攻势又变强了三分。 徐胜近距离感受到了对方的怒气,但灵能“拳打镇关西”并未触发,这已是第二次失效,不仅疑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对方的怒气还没有达到要求,还是正好有豁免的灵能? 但眼下容不得他细究缘由,只能专注于眼前的战斗。 双方拳来掌往,快速交手,很快已逾百招,徐胜的劲力越来越弱,动作也时常出现迟滞之状,身形再难维持稳定,不时摇晃,脸上浮现痛苦之色,丝毫做不得假。 司徒幽瞧在眼中,心中冷笑一声,对方必然是受到幽冥之气的侵蚀,影响功体,而正是他期许已久的机会。 若是一对一,为求谨慎,司徒幽肯定会再拖延一顿时间,等对手的功体被侵蚀得更加严重再动手,奈何眼下除了侠僧,还有墨家的副首领在一旁虎视眈眈,召唤的水鬼虽是源源不绝,但补充的速度跟不上被屠杀的速度,眼看就要遮拦不住,他当即下定决心,元功饱提。 “冥海击三千!” 冥水汇聚双掌,倍增威能,在幽冥玄功的催发下,化作一只玄武冲向徐胜,同时还伴随无数针状水滴激射而出。 可就在这时,徐胜气息一凝,捉准刹那时机,深深一纳气,面上再无半分痛苦之色,提元纳气动若雷霆,指凝灿灿金光,正是梵天轮指。 依仗天龙法体的抗性,幽冥之气对他的侵蚀短时间内难以生效,方才不过是为了引诱司徒幽出招而故漏破绽。 至于痛苦的表情倒没有作假,只需中止压制虺冥血咒,那股针对神魂的折磨可谓货真价实,绝非演技可以比拟。 只见黑水凝聚而成的阴森玄武在金色指气冲击下,犹如被钻头疾速贯穿,迅速破散四溅,针状水滴先是遭到九曲阴气锁的拦截,继而击中徐胜的身体,却是难以破防。 一招得利,徐胜撑着一口真元不泻,催动灵能“不药而愈”,借助药效压制住虺冥血咒,令功体再度拔升。 “梵指天南!” 蓦然间,璀璨金光透体而出,照耀天河天地犹如白昼,徐胜眸中精芒一闪而过,右手指尖浩荡真力汇聚一点,发出锐不可当的绝命一击。 司徒幽见状,惊觉中计,急忙后撤并压榨功体,试图催动秘法抵挡,可此时又闻琴弦一响。 “二曲肝肠断,轻羽此去莫留连!” 急速振荡之音撕裂所有水鬼,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入司徒幽的身体,破坏五脏六腑的同时,更令其搏命之举为之一滞,彻底与生机失之交臂。 电光石火间,只见徐胜骤然加速,身形错落的瞬间,一指过颈,金色指气透体而出。 司徒幽身形一晃,旋即头颅似被强力上拉,脱离身躯抛飞半空,鲜血喷洒如泉,紧跟着,无头尸体亦在音波和指气的双重摧残下当场爆炸! 然而,徐胜并未就此停手,且不论凤鸣楼的杀手各个都有保命灵能,灭轮界的存在足以叫人死后重生,当即掣出天丛云剑,轻指一弹剑身。 “六尘禁断!” 禅音袅袅,剑意渺渺,佛言枷锁扩散而出,从虚空中拽出一道拼命挣扎的黑影,正是司徒幽的魂魄。 “等、等一下,我知道许多关于鬼府的秘密,你不能……” 求饶之话尚未说完,就见徐胜毫无耐心的挥剑一斩,剑气凛凛穿透黑影,霎时魂飞魄散。 第三百一十二章 漏网之鱼 沈无眠与空真很快逼得对手不得不与灵化同化,化身成两尊罗酆鬼神,以无坚不摧的鬼臂抵挡攻势。 但这一举措也只是稍挽颓势,凭借超然的修为与卓绝的剑技,沈无眠很快便重新取得优势,更有玄霜剑气改造环境,令对手的行动渐趋缓慢,暴露破绽。 “无明禁断!” 尽管没有什么默契,但空真还不至于连敌手露出破绽的机会都把握不住,当即催运剑招,爆发佛言枷锁将两名罗酆鬼神缠住。 沈无眠见状,立即功催极端,漫天飘扬晶莹雪花,寒冰剑气凝成白龙,仰天长啸。 “玉龙啸雪渊!” 白龙甩动长长的身躯,荡起雪浪连绵,张口咬住巨大的鬼臂,尽管仍旧无法破坏,但冻气沿着鬼臂蔓延扩散,转眼间便将两名敌人冰封。 沈无眠挺身递见,步履轻盈,剑芒迅疾划过两座冰雕,当场绞碎成漫天飘零的冰屑。 行动之前,空真已得徐胜提醒,知晓敌人有保命之招,当即继续催发大明六字剑气,“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当空飘荡,逼迫敌人遁入阴影的魂魄现身,沈无眠趁机催发两道剑气,令其魂飞魄散。 另一边,小清与廖潇潇却是落入下风,前者最擅长的幻阴诀对上冥属灵格效果不佳,而后者的杀手锏灵能“天人五衰”对上冥属灵格同样见效甚微,可说是天然处于不利境地,两人仅能依靠武道抵挡。 当然,下风归下风,与落败尚有一段时间,继续拖延并非难事。 可小清与廖潇潇愿意拖延,他们的对手就没有这样的耐心,毕竟凤鸣楼杀手整体上陷入颓势,他们这点局部优势并不足以改变大局,一旦别处战斗分出胜负,就会轮到他们倒霉,因此不免着急求胜。 然而,战斗一事最忌心烦气躁,越是急于求胜,就越容易错过胜机,两名无常杀手一番急攻,却始终难寻破绽,心中愈发焦躁。 就在这时,忽有金光冲霄,伴随结界破碎之音,却是楼主司徒幽被徐胜一指击毙。 两名无常杀手眼角余光一扫,将这一幕收入眼帘,顿知再也不能拖延,当机立断,一边与灵格同化,化身为黑白无常,一边急运功体,幽冥之气四散而出。 “阎神过境!” 黑白无常联手催招,只见勾魂锁链勾天窜地,封锁空间,神魂难离,两根哭丧棒交叉向前一推,一道“乂”字形的暗痕向前疾驰,所过之处,生机尽绝,似连虚空都被一并撕裂。 面对如此骇人之招,小清不慌不忙挺身向前,五指一翻出现两枚式神令,催动《十二将神法》,召唤出荒吐霸神挡在身前。 荒吐霸神一脸没睡醒的表情,面对来势汹汹的极招,本能激发反射光壁,“乂”字形的暗痕落在上面,产生剧烈冲突。 须臾之后,却是两两抵消,光壁没能将暗痕弹回去,暗痕亦没能突破防御。 同一时刻,廖潇潇果断催发灵能“天道轮回”,将白无常拖入轮回幻境,而小清亦召唤出第二位式神“镰鼬”,镰鼬化作风刃斩向无法动弹的白无常。 “七爷!” 黑无常欲救援挚友,但他刚出极招,正值气空力竭,动作慢了一拍,只能眼睁睁看着白无常被无形风刃枭首。 “竟然杀我兄弟,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黑无常双目赤红,他们的灵格“勾魂使者”可没有保命灵能,一旦肉身被毁,那就是真的死了,当即就要不顾一切的爆发功体,跟对方拼命。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急蹿而入,双掌一拍,两道阴冥之气分袭小清与廖潇潇,同时拉住黑无常道:“八爷别冲动,七爷还有重生的机会,别忘了灭轮界,反倒是你我再不离开,就来不及了。” 来者却是吴冕,他瞧见楼主司徒幽被侠僧击毙,两位“罗酆鬼神”也被斩杀,便当机立断,拼着伤势加剧爆发功力震退了乔梁,驰援唯一能救的黑无常。 黑无常闻言,稍稍冷静下来,看了一眼当下的局面,知道吴冕说的没错,只能饱含愤恨地一咬牙,留下一句狠话:“此仇早晚要你们十倍奉还!” 旋即化作一股黑风,带上吴冕迅速逃离战场。 乔梁后脚赶到,见状便要催动灵能“御风而行”,就听徐胜道:“穷寇莫追,两只丧家之犬,不必在意。” 虽然觉得这不像是自家师弟的作风,但既然都这么说了,乔梁也不坚持,转而去帮助道慎剿灭被困在阵法中的杀手,意图将功补过。 可惜,那群杀手们见司徒楼主身亡,大势已去,毫无战意,不等乔梁加入便纷纷扔下兵器投降,令他无用武之地。 尘埃落定之后,徐胜一边指挥众僧封印俘虏们的灵格功体,一边派人寻找凤鸣楼总舵的入口,途中遇见的挡路机关都被他以暴力强行破解。 “组织的宝库就在这里,不过需要输入特定的律令方能解开,知晓律令的人只有楼主以及他的亲信,而他们都在方才的战斗中身亡了……若是以蛮力强行破坏,就会引发自毁。” 一名被俘虏的杀手开口提醒道。 徐胜看着前方一体化的房间,找不到任何看起来像门的东西,微微皱起眉头,思索着若是出拳够快,不知道能不能在自毁机关启动前将其破坏掉。 “让我来吧,”沈无眠主动请缨,“我修炼过灵格‘机关师’,只要不是拥有智慧的机关,都可以利用灵能解开,这件灵格本是作为过渡之用,没想到竟然有用到它的一天。” 他一身本领主要依仗武道,也就不在乎低阶灵格偏向哪一方面,“机关师”可以通过组建、修理,拆解机关来演绎灵格,而墨家最是精通机关术,与鲁家齐名,因此演绎效率极高。 徐胜没有更好的办法,此行志在战斗,自然不会带上墨匠,便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点头同意。 沈无眠来到宝库前,伸手按住墙壁,催动灵能“机关算尽”。 不一会,宝库产生晃动,旋即就见密不透风的墙壁向内折叠收缩,露出内部景象。 映入眼帘的,是一堆堆数不尽的金银刀币,还有各种宝石古董,以及有价无市的魂器。 作为江湖知名的杀手组织,凤鸣楼有这样的积蓄并不奇怪,虽然只提供交易平台,可它还是要向交易的双方收取一定的手续费,日积月累下来,身家足可媲美寻常的一流门派,毕竟门派还要花钱买资源培养弟子,凤鸣楼就没有这样的刚需。 当然,门派往往会有领地、房契、商铺等不动产,这才是资产的大头。 乔梁瞪大眼睛,感慨道:“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果然没什么比打劫赚得更快。” 空真道:“那也要有相应的实力才行,否则谁打劫谁就不好说了。” 徐胜也是喜色溢于言表:“这下君昭姐应该不会再对我甩脸色了。” 须知为了维持学海的免费午餐制度,他不得不委托两大商会购买更多的粮食,原本计划可以坚持到工厂开工来达成收支平衡的财政,提前捉襟见肘,若没有额外的收入,他就要考虑向两大商会借钱了。 如今有了凤鸣楼的这笔横财,不仅能解决财政危机,还有许多富余,可以接纳更多的流民,让学海继续扩大规模。 …… “他们没有追来,可以歇一口气。” 吴冕往身后瞧了瞧,开口说道。 黑无常散去黑风,落在地面上,他回忆起方才的交战,一幕幕同伴战死的画面浮上心头,不由得悲从中来,低头落泪不止。 吴冕等了一会,见对方仍是低声抽泣,不耐烦地喝道:“哭有什么用,能哭死侠僧吗?能替楼主、七爷和诸多兄弟报仇吗?” 黑无常发泄了一会,已能克制住心情,抹着眼泪问道:“我心神已乱,棺王有何见教?” 吴冕道:“若想报仇,靠你我二人是不可能的,只能前往灭轮界投靠鬼帝,九华派将虚空裂缝挪移到了青叶寺,侠僧也一定进入了灭轮界,只要集合鬼府的力量,对付区区侠僧还不是手到擒来。” 黑无常想起前阵子收到的情报,点头道:“没错,侠僧的确进入了灭轮界,还在灭轮界组建势力,成了一方之主,不仅如此,他还亲手杀死了西方鬼帝的化身,结下了死仇,鬼帝绝对不会放他干休。” “什么!侠僧居然能杀死鬼帝化身?”吴冕大惊失色。 “并非他一人之力,而是联手了水月庵主与不休老秃,还靠着阴谋算计才得手……如果今日只有他一人,楼主想要脱身并非难事,绝不会如此轻易牺牲。” “那就好,侠僧的本领我有亲身体会,可谓刻骨铭心,的确不亚于寻常四品灵修,但要说独自击杀四品灵修,仍是不大可能,”吴冕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我们便去投西方鬼帝,对了,你知道我方的虚空裂缝现在在哪吗?我去过老地方,但没了踪影。” “因为你们被俘,楼主担心泄露秘密,便转移了方位。” “嗯,此事的确该慎之又慎,一切就劳你带路了。” “哪里,我还得感谢棺王出手相救,否则只怕没法活着离开,更别说替七爷报仇。” “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第三百一十三章 轮回变数 灭轮界,鬼帝府。 “请陛下替凤鸣楼的众兄弟们做主报仇。”黑无常俯身跪地,用力的磕头,殷切恳求道。 站在旁边的吴冕也开口道:“陛下,侠僧此举分明是针对鬼府,有意剪除我方耳目,断绝情报来源,若不予以回击,他们只会变本加厉,视鬼府威严为无物。” 作为曾经的邪道大佬,他对凤鸣楼没什么归属感,无非是听命行事,跟同事之间也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交情浅薄,故而并没有如黑无常磕头恳求,旁人也都知晓这一点,并不觉得奇怪。 西门胤叹气道:“孤早该料到的,侠僧此人胆大妄为,行事肆无忌惮,没有及时通知司徒幽小心防备,是孤之过,你二人先在此住下,安心养伤,孤向你们保证,绝对会让那群恶僧血债血偿,不仅要坚决反击,还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谢陛下!” 黑无常感激涕零,又重重磕了三个头。 待黑无常与吴冕离开后,西门胤向站在旁边一直以灵能观察的左相余懃问道:“如何?” 余懃回答道:“神魂确系本尊,并非他人假扮,身上也不曾种下精神印记。” “如此说来,两人能逃得性命,真的只是运气好而已。” “也可能是不屑杀之,以大局而言,此二人杀与不杀,无足轻重,唯独司徒幽不能放过,”余懃想了想,又劝解道,“还有一种可能,对方故意留下活口,想要借此激怒陛下,而他们则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坐等陛下上门。” 西门胤嘴角浮现一抹冷笑,杀气外露道:“就像上回一般?” 余懃欠了欠身,平静道:“故技重施的可能性很大,请陛下慎之,戒骄戒怒戒躁,不可再将对方当成后起之秀对待。” “放心吧,孤又岂是有勇无谋之辈,敌人越是挑衅,孤便越要忍耐,不能遂对方的心意,一时的胜负算不了什么,历史只会记录最后的赢家。” “陛下圣明,是臣多言了。” “你是孤的左膀右臂,就该在孤可能犯错之时出言提醒,虽说此刻孤选择了忍耐,但这股沸腾的杀意可作不得假。” “既如此,臣就在多说一句,从古往今来的例子来看,似侠僧这样的天之骄子总是越挫越强,他的敌人往往会因为他表面的品阶而心生小觑,只派出比他高一阶的手下,自以为手到擒来,结果反成了对方迈向强者的台阶。 “对付这等人物,最好别与之为敌,放下身段结交,借其气运反助自身方为上策,可一旦成为敌人,就该集合全部的力量行雷霆一击,切忌有余力而不用,更不可行分兵添薪之举。” “孤记住了。” “臣,告退。” 待余懃离开后,西门胤让房间内的侍从都出去,接着拿出一个骷髅头,往空中一抛,骷髅头中涌出大量的黑气,凝成斗篷挂落下来,形成一道虚幻成像的身影,正是另一位鬼帝东方鸣。 “何事?” “方才,我的右相劝我不可行分兵添薪之举,须聚集全力行雷霆一击。” “哈,蠢人的想法千奇百怪,聪明人的想法往往雷同 。”东方忍不住发笑,“然后呢,你不会就是想逗我一乐而联络我吧?” 西门胤面无表情道:“凤鸣楼被侠僧率人摧毁了,司徒幽战死,其部众或身亡或被俘虏,仅有两人幸免于难。” 东方鸣闻言,沉默了一会,也如之前的西门胤般叹气道:“以侠僧的行事风格,的确会盯上凤鸣楼,早该料到的……” “是啊,早该料到的,但在过去的诸多轮回中从未发生过此事,我们下意识便忽略了,觉得他们不可能对凤鸣楼动手,此乃固有思维之过。” 西门胤感慨之后,眼神一凛,语气凝重道:“侠僧空想是个巨大的变数,过去的轮回重不是没有空想这号人,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次数能活下来,成为佛子的师弟,但那些空想从未闯出过侠僧的名号,大多只是稍有成就,天赋仅为中上之姿,以故事论,连配角都算不上,更遑论盖过佛子的风头。 “根据凤鸣楼的情报,此人曾屈四海盟、杀相柳、败邪神,如今更是毁我分身,戕害司徒幽,与过往轮回中的那些空想相比,简直不属同类。 “虽说不同轮回中,由于际遇之差,会导致同一个体走上不同的道路,取得不同的成就,但差距大到这种程度,尚属首次。” 东方鸣微微颔首,附和道:“如今灭轮界中流传着一则消息,说侠僧便是预言中的那位佛子,而九华派为了掩饰秘密,十数年前便将他送往莲花寺,并且扶持一名假佛子掩人耳目,行鱼目混珠之计,此言合情合理,我手下不知多少人都信以为真,便连我自己若非保留过往轮回记忆,只怕也要中计。” 西门胤面露犹疑之色,缓缓道:“你说,天命会不会转移呢?‘佛子’并非源于血脉,而是来自灭轮界的业力报应,过往的轮回中也有几次并非应在空梦身上,而是由他人觉醒为‘佛子’,有无可能,这次恰好应在空想的身上?” 东方鸣闻言一怔,没想到连对方都对这则小心将信将疑了,立即道:“绝无可能!过往轮回中的确有几次并非由空梦觉醒为‘佛子’,但觉醒者都符合‘异界混血’的条件,而空想的父母的的确确都是阳世之人,这点做不得假,他不可能成为佛子。” “也许他的父母……” 西门胤欲言又止,仍是难以释怀,但想起彼此接下的仇恨,还是道:“不管如何,为了保证预言的实现,必须将变数除去,让历史重归正轨。” “你别想太多,否则就中了对方的疑心之计,对了,你的伤势恢复得如何?” “还有两个月便能痊愈。” 化身阵亡,对西门胤的影响可不只是少了一具智能傀儡那么简单,自身也遭受了强烈的反噬,伤到了本源,这种伤势非药物能医,本质是能量的缺损,只能靠修行来弥补。 经过三个月的休养,西门胤的伤势已经好了八成,对功体的影响十分有限,但出于对侠僧的看重,他宁可再等两个月,让状态恢复全盛再采取行动。 相同的坑,第一次掉进去是不小心,第二次再掉进去就是蠢了,而蠢人成不了鬼帝。 东方道:“依照约定,我会带上化身与双相来助你,届时我方便有足足七位四品灵修,无论这位侠僧有多大的气运傍身,也休想翻过天来!” 第三百一十四章 共谋 九华派总舵。 “鬼府计划在两个月后展开反击,届时东、西两位鬼帝会联手合作,并派出所有的手下,不惜一切代价消灭徐某。” 徐胜向不休方丈、水月庵主透露自己刚得到的消息。 “这个情报的来源是?” “对方可以策反我方人员,我们自然也可以策反他们的人。” 徐胜没有解释情报的出处,不休和水月也没有继续追问。 “你打算如何应对,暂避锋芒吗?”水月庵主建议道,“只要你回归阳世,鬼府高手再多,也不会冒险追杀,他们的功体在阳世会受到严重的压制,而两名鬼帝诸事繁忙,不可能一直盯着你。” 徐胜摇头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若离开,对方绝对会趁机摧毁学海,并消灭所有参与的学员。” 学海以一种做慈善的方式不断招收学员,便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如今已经将流沙域周遭的百姓都卷进来,光报名的学员就有近三十万,若是再算上与学员相关的家人亲戚,规模早已超过百万。 就徐胜这段时日调查的情报来看,鬼府行事向来残暴,讲究一个宁杀错不放过,他若避战离开,对方一定会将与学海相关的人员杀个干净,反正人没了,从进入轮回的魂魄中截流便是。 不休方丈乐呵呵道:“看来你心中已有腹案,何不直言?” 徐胜道:“我们与鬼府之间没有转圜余地,无论是为了保护空梦师兄,还是重塑轮回,早晚要同他们分个胜负,既如此,他们要战,我们应战便是,而且由于是他们主动上门,我们具有地利,可以从容布下阵法。” 水月庵主皱眉道:“灭轮界是对方的地盘,虽然比不上阴司冥界,可同样有利于冥属灵格的发挥,即便我等有阵法相助,也不过是抵消了对方的优势,双方持平而已,论整体实力,鬼帝化身其实比不得寻常四品灵修,它没有灵能可用,饶是如此,我等要击杀它仍废了诸多工夫。” 鬼帝化身强在修为,整个交战过程中不曾动用灵能,唯一称得上奇异之处的变身与兵煞之气都源自血脉。 白虎,主兵事,故而军中经常悬挂白虎旗,立白虎像,以虎符为兵权象征,道教亦将白虎奉为监兵神君。 可就是为了击杀这么一个没有灵能倚仗的四品灵修,徐胜、慕容武、不休方丈、水月庵主四人轮番齐上,又是诱敌又是阵法又是偷袭,这才成功得手。 相比之下,对付同为四品的凤鸣楼楼主司徒幽便容易得多,徐胜与乐琼联手便成功击杀。 两者的差别,便在于一者身处灭轮界,一者身处阳世,司徒幽的功体遭到了压制,难以发挥全部的实力。 当然,对付鬼帝化身时,徐胜仅有八成功体,对付司徒幽时则能发挥十成功体,这也是重要的原因。 徐胜道:“我没想过毕其功于一役,将敌人一网打尽,这太不现实,但若能在倾尽全力的情况下挫败对方,就能彻底动摇鬼府的威信,从而将灭轮界的民心转移到我们身上,若能击杀其中一位鬼帝,甚至可以逆转攻守之势。” 越是收集鬼府的情报,就越能了解对方的统治手段有多么的粗暴。 他们根本不管麾下百姓生计,没有下级政府也没有治安机构,一切放任自由,唯一管的事情就是收税,每年一次,鬼府会派人到灭轮界各地收取血税。 鬼府与其说是官府,不如说是披着官府皮的强盗,平时什么都不管,定期下山抢劫百姓财富。 这种简单粗暴的统治政权之所以能存续至今,一切便基于超凡力量,灭轮界截流魂魄时会将人分为两类,神魂强大的灵修吸入体系,成为人上人,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则下放成平民,沦为被定期剥削的牛羊。 灭轮界的百姓虽是愤怒,却也无力反抗,只能默默承受这一切,最强烈的反抗手段就是躲进山里,逃避缴税,因为鬼府不可战胜的印象深植心中,既然反抗就是死,那就只能忍耐了。 这便是为何九华派发展至今也只能区居一隅的原因,人们觉得九华派赢不了鬼府,早晚会被剿灭,自然从者寥寥。 可一旦鬼府战败,过去根深蒂固的印象被推翻,当人们发现鬼府并非无敌的时候,长久积累的怒气就会被彻底引爆,希望的星火会瞬间化为燎原之势。 徐胜不指望靠底层平民来战胜鬼府,但如果有他们通风报信,监视鬼府的一举一动,就能在未来的对峙中掌握主动权,叫对方寸步难行。 水月庵主道:“鬼府维持权柄的基石便在于武力,若能折其锋,破其势,的确能动摇鬼府的微信,事实上,在鬼帝化身被击杀一事传出去后,附近的百姓便云集而来,寻求本派的庇护,仅仅三个月,信众便翻了一倍,堪比过往数十载之积累。 “故而方才你言鬼府将倾巢而出,贫尼没有丝毫怀疑,盖因鬼府为了维护自身权威,重建百姓心中的恐惧,必然会采取行动,意图获取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从而摧毁百姓心中反抗的念头。 “一切的关键便在于如何击败鬼府,若做不到这点,余者皆是空谈,两位鬼帝联手之后,且不说其它部众,光是四品灵修便有七人,我们要如何对抗? “若没有胜算,不如避之,鬼帝化身是你所诛,只要你还活着,众人心中就有希望,反之你若身亡,对所有人都将是沉重的打击。” 徐胜数着手指道:“胜算当然有,否则我不会提出这一建议,单论四品级别的战力,我本人以外,尚有墨家的正副首领与霜衣剑客,瑶池宫的二宫主也愿意助一臂之力,再算上两位前辈,人数上已是不落下风。” 水月庵主道:“鬼帝的实力非同小可,须知品阶越高,同品阶灵修的实力差距会越大,若要对抗鬼帝,至少需两名四品灵修。” 徐胜道:“即便如此,我亦有足够的人选,空梦师兄虽然最近放缓了对业力的吸收,可他的修为依旧抵达了四品灵修的水准,而且还在不断提升,此外……” 不休方丈打断道:“足够了,你既有把握,老衲便愿意竭力搏之,为免隔墙有耳,不必将计划说出,只需在时机到来之时,告诉老衲该怎么做即可。” 水月庵主亦道:“不意你竟能寻来如此多的强者,以眼下的战力,即便不能赢,也足以分庭抗礼,此战我方有先天优势,鬼府欲重振威名,必须取得大胜,哪怕平局亦不能接受,一旦无功而返,便会成就我等名望……贫尼亦无异议,此役便交由你来主导。” 有前番合作诛杀鬼帝化身的先例,两人对徐胜颇具信心,愿意赌一回。 徐胜拱手道:“多谢两位前辈的信任,晚辈必不负所托。” “谈不上谢,毕竟也是为了我们自己,真要算起来,也是我们将你拖入泥沼,”不休方丈乐呵呵道,“有什么本派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徐胜想了想,道:“还真有一不情之请,眼下尚有两个月的时间,我想尽可能的提升众人的实力,贵派能否给予一门适合在灭轮界修炼的功法。” 如果这是武道为尊的世界,徐胜的请求必然会遭到拒绝,但眼下乃是灵修昌盛,武道没落的时代,不休方丈几乎没有多想,便答应道:“此乃小事,老衲便予你本派的,但只许你传授给佛门中人。” 第两百八十九章 翻脸不认账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不休方丈的赠予不可谓不有诚意,虽然不是九华派的最强功法,却是最强功法的一部分。 此经文以八狱为意象,若是再结合另一部以八寒地狱为意象的,便是九华派镇教功法。 不休方丈如此大方,一来是性情所致,他本就是个愿意提携后辈的豪爽之人,何况还承了人情,更是要涌泉相报;二来则是世事变迁,相比一根萝卜一个坑的魂器,经文这种可以与人分享的东西重要性已大不如前;三来则是看在徐胜与九华派的过往因缘上,算起来也是半个自家人。 事实上,“佛子”空梦早在数年前就被传授了整部,尤其闭口禅期间一直都在修炼这部功法,九华派在这方面并不小气。 说到底,有没有功法是一回事,能不能练成是另一回事,反正不休方丈不认为区区两个月的时间,徐胜能练出什么东西来,但这并不妨碍他表达亲近之意。 然后,当天晚上徐胜就把功法修炼到了极限。 人物:徐胜人 神元:35000 气元:40000 精元:56799 行善值:213200 为恶值:0 技能:灵格“传道者·达摩”、大轮心经、大乘渡厄法、神农三拳、根本造狱毗昙经…… 斩杀凤鸣楼楼主司徒幽,获得了35000点行善,同时还有发展四谛城的定期奖励,徐胜的行善值一直处于增长状态。 若非现在提升灵格演绎度每1%要消耗4500点行善值,性价比实在太低,加上禅武传播进入快车道,预计再有三四个月就能圆满,他都忍不住要用外挂强行拔升演绎度。 包含内功与术法两部分,修炼出来的真气为阴火属性,与阳火属性的大轮真气稍有冲突,但毕竟同属佛门,加上提升到大成境界后,完全可以阴极生阳,故而在徐胜有意的调和下,两股真气很快交融在一起。 只不过与相同,似乎欠缺了某样东西,导致经文的熟练度卡在了大成境界,无法继续提升。 “如此一来,我的内功修为也已臻至四品灵修的水准。” 根据灵能“慧眼识才”的观察总结,徐胜估计四品灵修的平均三元属性为:神元40000、气元38000、精元35000。 当然,个体肯定存在差异,且不论每件灵格都会有偏向,像道虚方丈这般修炼过横练法体者,精元属性必然超过同阶,像不休方丈与水月庵主这般在灭轮界中通过吸收灵气修炼内功的人,气元属性必然超过同阶,此外,若能蜕变出独一型灵格,则神元和气元又会再度精进。 念及此处,徐胜又不免想起当初以“慧眼识才”观察道虚方丈时得到的信息。 人物:道虚 灵格:四品“阿罗汉·骑象罗汉” 神元:21100 气元:36300 精元:47700 “当时只觉得神元属性有问题,只有同阶灵修的一半,如今想来,方丈的气元属性似乎也不符合四品独一型灵修该有的水准……罢了,眼下却不是关心此事的时候。” 第二天,徐胜回到学海后,便将传给空真、廖潇潇、乔梁三人,毕竟与不休方丈约定只传授给佛门中人,方清月与小清便没有机会了,未来还打算再传给楚君昭与唐徵明。 徐胜的想法与神农拳法相同,他们若想要靠自己修炼,那便慢慢积累,若想偷个懒,就用“醍醐灌顶”来个揠苗助长。 “嚯,师弟你的面子可真够大,九华派不仅把镇派经文借给你,还允许你传授给别人。”乔梁啧啧称奇,“我若是九华派弟子,恐怕会心生嫉妒吧。” 就如同莲花寺不会轻易将传给弟子,九华派弟子想修炼得经过多重考验,不仅天赋要出众,出身清白,还得为宗门立下巨大功劳。 空真道:“功法从来不是越高明越好,而是越适合自己越好,天赋不足,强练上乘功法只会撞破头却不得其门而入,与此好高骛远,不如脚踏实地选择适合自己的功法,一步一台阶,等有了足够高的基石,再选择上乘功法便能水到渠成。” 廖潇潇听得连连点头,脱口而出:“所以师叔选择接受‘醍醐灌顶’?” “不,我选择自己修炼,像我这种长翅膀的,只会飞得高看得远,不存在好高骛远一说。”空真一语双关的拿自己开了玩笑。 他有“如意由心”这个加熟练度的灵能,修炼速度远超常人,何况在他不知道的背地里,还有徐胜利用外挂偷偷给他加点突破瓶颈。 之前在修炼神农拳法的时候,空真便尝到了这种做法的甜头,有此决定并不奇怪。 廖潇潇与乔梁都表示要接受“醍醐灌顶”,前者对内功修炼这种静功无甚兴趣,即便练出了名堂也会选择将修为转化成莲花寺的内功,后者单纯对自己的天赋没有信心,坦言平凡人就该选择平凡人的修炼方式,好高骛远只会把屁股摔疼。 都是成年人,徐胜自然选择尊重他们的决定,没有指手画脚给出自以为正确的建议,不过就算要进行“醍醐灌顶”,也得等廖潇潇与乔梁上手才行,便让三人回去专心修炼。 三人离开后没多久,空真又走了回来。 徐胜问道:“有事找我?” 空真道:“檀贞师侄最近有些急躁,看得出来,她很想帮上你的忙,奈何师弟你进步得太快,遇上的敌人都不是她有资格对付的,因此迫切地想要提升实力,此番她选择接受‘醍醐灌顶’便是受到这种心态的影响,所谓‘不喜静功’不过是借口罢了,但修行之道最忌急功近利,越想求成,越容易。” , 第三百一十六章 戒色 空真的话令徐胜想起前世看的那些打怪升级流小说,由于主角等级升得太快,导致原来的同伴再也无法插足战斗,地位一降再降,先从配角沦为路人,再从路人沦为神隐,最终连出场的机会都丧失。 当然,廖潇潇的情况没那么凄惨,尽管当不了主力,但打打下手对付敌方的中层干部还是绰绰有余,而且蛮洲并不是纯武力的修行体系,即便修为跟不上了,有灵能傍身,就有发挥的余地,不至于沦为路人。 可仅凭这些显然劝服不了廖潇潇,她为了瞒过徐胜,甚至刻意通过说实话来隐瞒真实的想法——她性格好动,不好静功确实不假,但这不是她放弃亲自修炼的原因。 徐胜想了想,道:“最近着实太忙,疏忽了身边之人,之后我会找她谈话,多谢师兄提醒。” “不用,我也只是随口一提,檀贞师侄本身就是武道天才,其根骨、悟性皆为一流,而且平日修炼格外刻苦,我有灵能‘如意由心’辅助,可进步速度并不比她快多少,只是选错了比较的对象,一时钻进了牛角尖里,其实以她慧根,就算无人开导也早晚能明悟修行在己不在人的道理,但能早一日明悟也是好的。” 空真顿了顿,接着又道:“我此番来寻你,却不是为了檀贞,而是为了郑景仁郑施主。” “他怎么了……莫非又要寻短见?” 徐胜回想起来,郑景仁在伤势恢复之后,便来到了灭轮界,寻找可能重生在此地的妻子云裳天后——这本就是他劝对方放弃自杀的话。 而且,徐胜也没有袖手旁观,还派了几名擅长找人的弟子帮忙,只是以灭轮界的广阔,此举无异于大海捞针,而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仍没有消息,显然没能找到人。 空真摇了摇头,道:“郑施主昨日寻我,直言要出家。” “啥?”徐胜愕然。 空真耐心解释缘由,原来经过这三个月的寻找,郑景仁意识到妻子很可能没有在灭轮界重生,否则依照此界的法则,截留的魂魄能保留生前的修为,以他妻子的分量不亚于一座小山砸进湖泊,必然会溅起巨大的浪花,不可能连点动静都没有。 但现实是,无论他怎么打听,都没有找到与妻子相关的消息,就算委托几名擅长因果占算的大师,也没能推算出像样的结果。 郑景仁已经接受妻子没能在灭轮界重生的事实,毕竟当初侠僧劝他的时候,也很明确的说希望渺茫,只是存在万一的可能性。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大不了万念俱灰,继续前番未完的自尽。 可经过打听,郑景仁发现在灭轮界重生的已死之人,有的是在死后好几年才在此地重生,并非即死即生,也就是说,云裳天后还是有可能在此界重生。 万一他选择自尽,结果前脚刚走,后脚妻子就在灭轮界重生,而他又没被灭轮界选中,岂不是要再度分隔两界? 一方面是目前找不到妻子的无奈,另一方面是未来妻子有可能重生的渺小希望,郑景仁在两种情绪下分外煎熬,痛苦万分,忍不住寻求慰藉心灵的办法。 结果不用多说,学海就在旁边,里面有一堆擅长替人开解的心灵导师,这方面儒家、墨家都不行,甚至道家的逍遥都不如佛门的空无更能帮人脱离痛苦,毕竟逍遥的人不会痛苦,痛苦的人无法逍遥。 郑景仁很快在佛法中找到了一丝安宁,但这份安宁不足以让他彻底摆脱痛苦,于是他用心钻研学习佛法。 然后,他悟了。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徐胜跟着空真找到郑景仁的时候,只见对方盘坐在蒲团上,手结禅印,表情安详,不笑不哭,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 数个月前,对方为了爱情一心求死的形象记忆犹新,徐胜嘴角抽了抽,问道:“郑施主,你是真的想遁入空门?” 郑景仁叹道:“红尘苦痛难捱,弟子想在空门中寻求解脱,不知贵寺可否提供庇护之所?” 徐胜一针见血道:“你并不是真心入佛门,只是想借此逃避痛苦。” 郑景仁沉默了一会,道:“如侠僧所言,我只是想借佛法逃避罢了,不知贵寺是否愿意收留动机不纯之人?” 绝大多数在情绪作用下想自杀的人,只要拖到第二天,往往就会打消自杀的念头。 除去生物贪生怕死的本能,更重要的是在冷静下来后他们想明白了,自杀并不能解决问题。 正如郑景仁的问题不是他不想活,而是痛失爱侣、悲痛欲绝,而自杀并不能让他的妻子活过来,顶多帮他逃避痛苦,可佛法也能帮他逃避。 既然作用一样,为什么不选择佛法呢? 徐胜一口答应:“当然没问题,佛门乃方便之门,无论你是真心学佛法,还是单纯想寻求心安,我等来者不拒,只是你要明白,被烦恼困扰的佛门弟子比比皆是,并不是入了空门就能四大皆空,你用烦恼心来看待世界,就会觉得一切都是业障,殊不知心念并非迷悟,只要不放不住,即可久持,烦恼即菩提,前舍迷,即凡夫;后念悟,乃成佛。” 郑景仁道:“我明白侠僧的意思,有无烦恼在心不在相,若心有般若,即便身在红尘也能远离痛苦,但鄙人实无这般大智慧,仍无法免除色相之惑,还请侠僧为我剃度,剃去头顶的烦恼丝,方能断去心中的烦恼。” “既然你决心如此,我也不再劝了,拜入青叶寺大可不必,你毕竟是瑶池宫之人,此举容易引起两派矛盾,只是学佛法的话,在学海中当一名佛门学员亦是相同。” 徐胜本就有心以学海为试点,推行他存佛学去佛教的企划,人越多越好。 郑景仁点了点头,可还是坚持道:“请侠僧替弟子取一个法号。” “你为色相所惑,难以摆脱苦海,只是借佛法为栖身小岛,暂离溺水之危,便取法号‘戒色’,愿你早日化岛为舟,渡过苦海,抵达彼岸。” “……多谢侠僧赐下法号。” 以侠僧的胸襟,不可能捉弄我,一定是我多心了。郑景仁暗忖道。 第三百一十七章 咒杀秘法 佛门乃方便之门,来去自如,无论求进者抱有何种目的,只要不是为恶,都没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徐胜倒是想拿郑景仁立个典型,为未来的去宗教计划做宣传,但事有轻重缓急,若不能扫除鬼府这一障碍,学海规模再大,也可能旦夕覆灭,想扎稳根基就必须先挫败鬼府,打击对方的权威。 郑景仁的实力其实不算差,在长期双修补益下,他的气元修为达到了足足32000点,堪比五品独一型灵修,武技很也出色,当年就是靠着擂台比武夺得美人亲睐。 可惜做了“天仙驸马”后便鲜少与人动手,如同转职成了家庭主夫,武技怕是早已生疏,掌握的灵能也偏向辅助。 当然,这些并不是问题,郑景仁的“天仙驸马”已经演绎完满,理论上只要找到一件合适的魂器,就能晋升成五品灵修,生疏的武技也可以靠喂招磨练起来,关键在于他自己没有斗志,一副“心累不爱”“看破红尘”的表情,徐胜也不好意思强逼对方习武。 排解心灵痛苦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靠自己排解降压,另一种是发泄在别人的身上,郑景仁无疑是前者,否则的话,倒是可以劝他醉心武道,用战斗来忘记痛苦。 在替郑景仁找了一位精通佛学,灵格为“经师”的灵修后,徐胜没忘记将此事告知易霏霏,毕竟对方现在是瑶池宫的领导者,偏偏还是寄人篱下的处境。 须知一个人的处境越是窘迫,就越要予以尊重,反之态度可以随意,正如拥万者往往不吝啬展现自己的大度,而存一者却会警惕所有靠近他的人,如饿狗护食一般敏感。 易霏霏听闻消息,沉默半晌,最后感慨“这样也好”,便拜托徐胜帮忙照看郑景仁,顺便革除了对方的瑶池宫弟子的身份——此举才是真正的顾念情分。 处理了郑景仁的事情,徐胜又马不停蹄地寻上廖潇潇,但没有直入正题,而是一边闲聊家常,一边带着对方来到学海地底下的一间密室。 密室中,尚善美、小清、雪女以及当日选择归降莲花寺的邪门姬、二口女等瀛州妖怪,正围着一具尸体指指点点,颇有种邪恶科学家在进行人体实验的味道,而且他们一个个眉头紧皱,颇为苦恼,好似遇到了某种难题。 徐胜没有在意现场的诡异气氛,直接问道:“成果如何,能利用鬼帝化身为媒介,对鬼帝本人下诅咒吗?” 尚善美摇头道:“太迟了,鬼帝已经断去了与这具化身的因果联系。” 那具放在密室中间的尸体,赫然是鬼帝的白虎化身。 徐胜会意道:“也就是说,在刚击杀化身,对方尚未斩断因果的时候,是可以利用化身进行诅咒的。” 诅咒需要媒介,常见的如头发、血液、日常穿着的衣物,但这些都比不上化身来的亲密,几乎相当于本体的半身,跟直接诅咒本人没有差别。 尚善美侃侃而谈道:“理论上是这样没有错,但鬼帝身为四品独一型灵修,光凭位格就能豁免绝大多数的诅咒,故而普通的咒术很难起到作用,万一对方也精通咒术,甚至有可能被顺藤摸瓜反向咒杀,在咒术一道上,这种事很常见,上位者随意操控下位者的生命,毕竟咒术属于旁门左道,免不了会留有隐患,历史上就有许多自食其果的例子……” 徐胜打断对方的长篇大论:“说结论。” 尚善美也不生气,道:“结论就是,经过这些日子对鬼帝化身的研究,以及集合众人、妖的智慧,属下创出一门行而有效的咒术,即便强如鬼帝也无法豁免,成功率在七成以上,而且还能继续提升,预计两个月后能达到八成,而一旦施展成功,至少可以压制本体三成的功力。” “三成……足够了,听起来很成功,你们又在苦恼什么?”徐胜不解道。 “当然是给这门咒术起名字,如此厉害的诅咒,怎么能没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呢?” 尚善美一本正经说道,而在场的其余人与妖也露出一脸赞同的表情。 “比如说?” “超毁灭亡者吹息,终极咒术?迦具土之怒,无限因果咒杀三式。” “为何要将名字起得这么长?” “这样才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那为什么是三式,第一式和第二式呢?” “前两式属于失败的研究成果。” “……搞不懂你们瀛州人的喜好,随你们喜欢吧。” 虽然徐胜觉得这三个名字都起得太长了,不过战斗时又不需要将招式名喊出,也就无所谓长短。 “对了,”尚善美想起一事,提醒道,“主君记得找人散布自己想要夺取西方鬼帝手中魂器‘孟婆’的消息,务必让敌人知悉。” 徐胜微微一怔,旋即玩味的笑道:“用真话骗人,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满腹黑水。” “哎呀,属下可都是一心为公啊!”尚善美忙喊冤道。 徐胜摆了摆手,嘱咐众人安心研究,接着便带着廖潇潇离开。 小清正要跟上,尚善美急忙拦住,道:“内亲王还是留下吧,莫要打扰主君关心下属。” 小清眨了眨眼,道:“听不懂。” “打个比方,嗯,只是比方,内亲王你与主君两人独处时,有第三人突然插进来跟主君聊天,你会不会觉得不开心?” “……我明白了。” 小清打消了跟上的念头,遗憾的神色一闪而逝,改为认真学习的模式:“继续教我超毁灭亡者吹息。” “诶诶诶,别若无其事地就把名字定下,我觉得还是‘终极咒术?迦具土之怒’更帅气一些。”尚善美挑了挑眉头,一副拒不退让的态度。 “无限因果咒杀三式。” 雪女幽幽说道。 …… “没想到大家都在背后默默努力,而我却……” 离开地下室后,廖潇潇忍不住感慨,却是截然而至。 徐胜道:“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没必要非得去迎合别人,关键在于你要明白自己想做什么,该做什么,在做什么。” “想做什么,该做什么,在做什么……”廖潇潇反复呢喃了几遍,但表情却是愈发迷茫。 徐胜见状,便开门见山道:“你最近灵格演绎得如何?” “還、還行。”廖潇潇下意识回答道。 徐胜叹气道:“在我面前,没有撒谎的必要。” 廖潇潇慌忙解释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撒谎,只、只是……” “所谓天众,时常欢喜赞叹佛事,奏天乐,散天花,薰天香,飞行于虚空,以多披挂璎珞,飞于天空,故称为飞天。” 徐胜念了一遍天人们的习性,接着道:“天人不是阿修罗,战斗非他们所喜,在这里你找不到演绎灵格的机会,只会阻碍修行,你还是回去吧。” “师叔要赶我离开吗?”廖潇潇脸色发白,一副可怜哀求的模样,宛若要被主人抛弃的小猫小狗一般。 徐胜可不想扮演偶像剧里的苦情男主角,一边狠心决绝的伤害心上人,一边自诩这是为了对方好,这种做法实在太弱智了,简直是为了制造矛盾而制造矛盾。 他如实道:“不是赶你离开,而是劝你进修,磨刀不误砍柴工,我对你抱有很高的期望,但你似乎没能察觉到这一点,一叶障目,不见高山。” “师叔对这样的我也抱有期望吗?” “当然,你的资质、悟性、努力众人皆知,并非只有我一个人称赞,但你似乎用错了法子,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反而事倍功半。” 徐胜注视着对方,郑重道:“为了对付鬼府,之前我曾回宗门请求叶衣圣女,但圣女要事缠身,不仅帮不了我,还希望有人能去帮她打下手,由于此事甚为重要,寻常弟子难以信任,所以我只能拜托你了。” 这可不是他临时想的理由,而是真事,叶衣圣女为了晋升三品,闭关做了诸多准备,眼下正值关键时刻,不方便出门,需要有一名可靠之人帮忙处理杂务,恰好徐胜登门拜访,她便委托徐胜寻找合适的人选。 实力是其次,关键得忠心,一旦外人知晓叶衣圣女要晋升三品,仇家乃至同伴都有可能出手阻挠,因此这个人选还负有假扮替身的任务,得伪装成她的模样,不时现身人前,迷惑他人。 “只能拜托我吗?” “这个人不仅要有相应的实力,最重要的是人品可靠,值得托付,加上要贴身照顾圣女,故而最好是女性,我想来想去,你是最好的人选。” “我是最好的人选……” 廖潇潇反复念了几遍,双目越来越亮,之前的迷茫一扫而空,双手握拳,铿锵有力道:“檀贞绝不辜负师叔所托!” “对,就是要有这份舍我其谁的信心,这才是我认识的廖潇潇。” 徐胜称赞了一句,又道:“但劝你进修一说并非虚言,未来受命之时,记得多向圣女请教,叶衣前辈本就对你青睐有加,不会吝啬指点,你能学多少就学多少,希望等你归来时,能令我大吃一惊。” “既然是师叔的期望,我一定会做到。”廖潇潇信心十足道。 第三百一十八章 大战将启 决战之日,东、西两府汇合,现场强者云集。 除去七位四品灵修,尚有双百之数的六品、五品鬼修,品阶更低者没有参战,在拥有超凡力量的世界,炮灰的意义不大,光是遭遇强者交手的余劲就可能被活活震死,同行只是送死。 吴冕与黑无常亦在其列,前者一脸被拉壮丁的不情愿的表情,后者倒是摩拳擦掌,斗志昂扬,矢志要替兄弟报仇。 东方鸣见面便揶揄道:“听说你的诱敌之策失败了?” 西门胤闻言脸色一沉,哼了一声,懒得回应,显然被戳中了难堪处,他的手下们不敢有任何反应,生怕将来被上司穿小鞋,但东方鬼帝的手下们就没有太多顾忌,纷纷窃笑不已。 却是前阵子西门胤想到一个主意,主动进攻学海会让对方据有阵法之利,而若能将敌人引出,无疑大添胜算,于是便派右相带人进攻学海开设在流沙域之外的分部。 这一役鬼府大获全胜,除一名迦楼罗灵格的僧人借速度优势逃脱外,余者皆被击毙,学海分部被一把火烧毁,所有学员都被俘虏囚禁。 此举果然激怒了侠僧,只是对方的反应出乎了西门胤的意料,侠僧并未率人守护学海分部,而是匿影藏形,对鬼府设在各个区域的衙门进行斩首行动,连续捣毁三处衙门,将三名鬼县令及手下税吏全部击杀,并十分嚣张的将首级悬挂在城门口,扬长而去。 西门胤顿时明了对方的应对策略,你袭杀我的人,我也袭杀你的人,以加倍的报复进行还击,而不是分兵去保护。 面对这种滚刀肉式的报复手段,西门胤亦无可奈何,只能承认诱敌之策失败,让手下停止袭击学海分部的行动,毕竟穿鞋怕光脚。 学海从创立到现在还不到半年时间,虽然扩张迅速,但也就刚刚占领流沙域全区,分部也仅仅设立了三处,哪里比得上鬼府对整个灭轮界下层的统治。 穷人舍弃全部家产,跟亿万富人舍弃全部家产,意义截然不同。 真要进行换家,学海大不了舍弃所有分部,坚守主校,而鬼府却不能这么做,因为收税日将至,倘若手下鬼吏伤亡过多,导致血税大幅下降,身为负责人的西门胤必然会遭到泰山府君的责罚。 这也是为何他要将决战日定在今天的原因,再拖下去就要错过收税日期了。 东方鸣道:“耍这种小手段并无意义,只要今日之战得胜,无论对方建立了多少势力,皆是翻掌可灭,反之若不能除去主干,枝叶剪得再多,对方也能重新长出来。” 西门胤无解释奈道:“只是闲暇之余的随手试探而已,若对方中计,证明是个有勇无谋之辈,决战之日便能提前,一战而定,亦能借此震慑贱民,令他们乖乖配合抽血,若对方没有中计,也没什么大损失。” “对方能令你痛失化身,又岂是有勇无谋之辈?”东方鸣讶异的瞧了一眼,语带提醒,“事到如今,你不会还因为对方是个六品就心生小觑吧?如果你无法保持冷静,本王建议今日之战就此作罢,改天再择日期,延误血税顶多受府君一顿责罚,但此战失败可是会危及性命,本王可不想与一位感情用事之人并肩作战。” 再度被刺中痛处,西门胤暗自恼恨之余,觉得对方根本是故意为之,须知学海跟九华派两伙势力都在他的地盘上搅风搅雨,继续放任下去,他今年的税收成果必然惨淡,但对东方鸣却没有多大影响。 所谓站着说话不腰疼,东方鸣当然可以阔气地择日再战,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反正没什么损失,可西门胤不能这么做。 奈何眼下是他有求于人,只能选择忍耐:“正因为重视此人,才必须尽快将他除去,这等天之骄子般的人物不能以常理度之,他们往往能以超乎常人想象的速度提升修为,真要等他成了气候,苦恼的可就不止孤一人了。” “哈,真到了那种地步,本王会选择向上界求援,面子这种东西可没有性命重要,只有蠢人才会抱着无用之物不放。” 东方鸣意有所指道:“根据本王手下打探来的消息,对方可是盯上你手中的孟婆魂器,而且经过占算验证,此事确凿无误,西门兄可千万小心了,真要遇上了危险,记得呼救,只要你大喊一声,兄弟我就算被强敌缠住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来救你。” 一忍再忍,终究忍无可忍,西门胤没好气道:“你还是专心保护好自己吧,如果你遇上危险,就算叫破喉咙,老子也不会来救你。” “呵,这就是你我人品的差距了。” 手下们看着两位鬼帝争执,并无劝架之意,毕竟这就是两人的日常,所谓每逢大事有静气,越是表现如常,越能让手下安心。 直到一刻钟后,左相余懃提醒道:“两位帝尊,时辰到了。”两人这才罢休。 “咳,出发!” 东方鸣的化身原地一转,化作一条青龙,腾云驾雾卷起众人,迅速朝西南方向飞驰而去。 半个小时后,一行人抵达学海上空。 东方鸣看着下方巍峨庄严的学府,道:“不宣而战有失身份,要不依照旧例先礼后兵,派人劝降一番。” 西门胤不耐道:“跟贼人讲什么先礼后兵,直接动手便是!” 抬手一扬,磅礴鬼气汇聚掌心,引动天地异变,殃云凝成一只千丈大手,朝着下方建筑当空盖落。 在西门胤抬手蓄招之时,学府中的学员们便已察觉天空中的异变,纷纷抬头仰面,等见到漆黑云手坠落,更是仓惶尖叫逃窜,但没跑出几步,就被隔空气劲压趴在地上,难以动弹,只能绝望地看着云手从上空迅速降下。 东方鸣的右相蒋子文皱眉道:“不对劲!为何无人现身阻挡?” 众人亦觉有异,但尚未采取行动,就见学府上方彩色异芒绽放,挡下千丈云手的同时,又向着鬼府众人罩去。 两名鬼帝便要以遁术带人脱逃,但四周云霓陡变,化作一只巨大的佛手将众人包裹在内,迅速合拢,佛手的中心闪烁着大乘渡厄法中的“真空印”,禁锢灵力,令遁术失效。 蒋子文道:“中计了!他们猜到我们会从上方发起袭击,提前在空中布置了呼应的阵法……” 话音未落,空间扭曲丕变,聚集的鬼府众人被分散隔离,瞬间转移到不同的小千世界。 两百余名六品、五品灵修被转移到一座巨大的山巅广场上,来自九华派与莲花寺的一百零八名武僧以及六十四名法尼严阵以待,前者结成大罗汉阵,后者结成八部天龙阵,以内外双阵之法将敌人困在其中。 暂执领导权的不贪神僧见状,立即杀气腾腾道:“启阵,降魔!” 霎时,一百零八道罗汉虚影与武僧重叠,倍增修为,天龙八部众盘旋上空,对鬼府灵修降下各种法术攻击,并施加干扰手段。 …… “居然是空间挪移法阵,倒是出乎本王的意料,此举虽能分割我方众人,但必须保证至少有同等数量的四品强者牵制,才能阻止我方重新汇合。” 东方鸣发现自身被转移至一处幽谷之中,迅速厘清了来龙去脉,他看向前方盘膝坐在一块溪水磐石上的男人,道:“本王同样没料到,负责牵制本王的人居然是你,还以为你一定会去对付西门胤。” 徐胜站起身来,双足淌入溪水中,道:“不必惊讶,你没有料中的事情多得去了,不差这两件。” “哦,比如说?”东方鸣试图用话术引导。 徐胜没有回答,他掌心一翻,阐提戒刀上手,以血开刃,接着举刀向前,摆出了起手式。 “请指教。” 第三百一十九章 双佛制魔 战场分割,各逢敌手。 西方鬼帝的左相余懃对上墨家的乐琼,右相董和对上墨家的沈无眠,东方鬼帝的左相蒋子文对上墨家的慕容武,右相包拯对上瑶池宫的易霏霏。 每一位鬼帝皆有两位鬼相辅佐,这些鬼相的灵格皆为四品“阎王”,五位鬼帝正好对应十殿阎罗。 十殿阎罗者,一殿秦广王、二殿楚江王、三殿宋帝王、四殿仵官王、五殿阎罗王、六殿卞城王、七殿泰山王、八殿都市王、九殿平等王、十殿转轮王。 依照鬼府的规矩,不管灵修晋升前叫什么名字,晋升阎王后都必须改成对应灵格的名字,故而出现“包拯”和“陆游”也不足为奇。 对战的八人实力在伯仲之间,同属一个层次,其中慕容武的根基要稍胜半筹,于八人中最为强大,但他没有灵能傍身,加上斗志寥寥,长年行医的劲力磨去了武者搏杀的胜负心,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动杀心。 因此,四处战场很快陷入僵持,交战的双方或许有上风下风之差,却很难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 鬼府四相也不着急取胜,他们发现己方众人被虚空挪移,单独隔离后,立即意识到了对手的用意,于是决定行拖延战术,等待战局变化。 理由很简单,两位鬼帝的实力要远超寻常四品灵修,加上身处灭轮界,有环境优势加成,一对一有胜无败,只要两位鬼帝战胜了各自的对手,就能腾出手来帮助他人,以滚雪球的形式彻底倾覆战局。 至于那帮鬼修大概率会遭遇阵法围杀,伤亡惨重,但他们在掌权者眼中不过是高级炮灰,死了固然会心疼,但也只是心疼而已,不足以动摇大局,何况那么多人,各有保命神通,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被杀光。 只是四位鬼相们都没有料到的是,被他们寄予厚望的西方鬼帝,此刻却陷入了苦战。 “孤没料到,竟是你们二人联手拦路,但如此一来,你们又要派谁去阻挡东方鸣,强者数量足够吗?” 西门胤掌凝深沉鬼气,震退不休方丈,但尚未来得及续上新力,水月庵主便接踵而至,他急忙开启鬼眼,召唤万千恶鬼护体,萦绕周身如中心死士。 “此事便不劳尊驾操心了。” 曼妙倩影浑身圣气氤氲,有如云霞蔚变,手中杨柳一挥,些许露水化作万丈云波轰然而起,将万千恶鬼净化,余势不灭,浩瀚一击直取西门胤心口而去。 “炎魔吞佛掌!” 利用恶鬼阻滞了一息,西门胤后力接续,立即催运霸道炎功,凭借根基优势一拳蒸发云波,余劲反袭水月庵主。 被炎劲命中瞬间,水月庵主身如泡影消散,而之前被蒸发的云波水汽扩散开来,令周遭环境丕变,仿若云波飘渺之境,虚幻不实。 “金刚怒相!” 不休方丈面露金刚法相,华妙谛金影灿烂,重拳直捣。 根基上占据绝对优势,西门胤不闪不避,双掌分接金刚重拳,两股磅礴之劲正面交汇,幽冥鬼气吞没金光,锐不可当的庞然雄劲袭向不休。 然而,被命中的不休也如泡影消散,并在下一刻出现在西门胤身后,未尽的一拳正中背心,却闻一声金鸣之音,金刚之力难伤躯体。 “横练法体?” 不休虽是语带疑问,但也有意料之中的平静。 “此乃阎魔金身。” 西门胤反手一掌回击,依旧落空,顿时察觉弥漫四周的水汽有异,明明能够清晰看见不休与水月的人影,灵识也能清楚无误地感应到对方的气息,偏偏只能击中虚影。 “雕虫小技。” 怒眉一紧,西门胤霍然定下心神,冷笑一声再催炎功,无差别的魔焰翻飞瞬发,朝着四周速送而去,破除迷蒙云雾,逼迫两名对手现身,旋即再出重掌。 然而,不休与水月依旧如泡影破灭,出现在另一侧,刚被扫荡的云波水汽又氤氲重现。 “净业妙法!” “娑罗法印!” 水月庵主手结法印,无数圣文汇入不休方丈体内,令其功力节节攀升,宛若真佛附体,一举超越了鬼帝。 拳掌再交接,金光罩体,西门胤顿落下风,虽有阎魔金身挡下外劲冲击,但内息犹然激荡不已,被迫连退三步。 水月与不休抢攻而上,两人同修数十载,默契得早已宛若一人,而且一人主武道,一人主术法,配合之后效果远大于相加,西门胤一时竟陷支绌,交手不出三十招便连中数掌,靠着阎魔金身方才没有受重伤。 “阎魔诀?蚀阳销髓!” 西门胤强运阴毒之招,而有过同鬼帝化身交手的经验,不休方丈知晓此招不能正面承接,否则会被侵蚀功体,于是只能暂止连环攻势,令对手取得一丝喘息之机。 西门胤趁机竖指在眉心一划,冥神鬼眼开启,视界顿时变成黑白二色,其中两道金色魂魄清晰可见。 终于找到你俩了,西门胤心中冷笑一声,催动灵能“阴阳相隔”,一条条无形灵线从他指尖催生而出,无声无息的缠向金色魂魄。 等到灵线缠住魂魄,只要轻轻一拽,就能强行将神魂拽离肉身,之后甚至还能反客为主,掌控无魂的躯体,随意驱使,鬼帝化身皆由此而来。 这项灵能专克那些肉身强大的武者,一旦没了肉身,再厉害的武功也无法发挥,如同无米之炊,反倒是术者即便离了躯体,照样能以神魂催动术法,而且他们的神魂也更难束缚,容易挣脱灵线重归肉身。 因此,西门胤没指望凭这招一举撂倒不休与水月,但只要能牵制住前者,就能从容对付后者。 说到底,一对一他无所畏惧,不休与水月虽是四品中的一流强者,但还不被他放在眼中。 黑白视界中,灵线成功缠住了两道魂魄,随着西门胤五指一动,灵线往外一拽,结果却是——落空了。 几乎是之前的重现,两道金色魂魄如泡影般破碎,与此同时,不休、水月再度联袂进击,术法加持武道,佛元汇融,威势更盛。 西门胤仓促转身应对,接下不休双掌,惊觉对方的功力弱于先前,尚未来得及防备,就见不休身体两侧钻出四臂,正中他的胸口与两腰。 砰!砰!砰!砰! 饶是有阎魔金身化解冲击,正面承受四道金刚掌力,仍令西门胤受创而退。 “千叶印·降魔圣法!” 水月庵主再催术法,一股奇异暗劲在西门胤的中掌处悄然生出,渗透而入,并在他体内汇合,结成降魔圣印,与金刚掌力相互呼应,内外冲击下,阎魔金身当场破功! 不休竖掌道:“贫僧与师妹今日既然刚挡在尊驾面前,自然做了万全的准备。” 西门胤紧咬牙关,抹去嘴角血迹,沉声道:“别以为只有你们懂得改变地形。” 他仍未想出破解对方幻化泡影的方法,但想不通干脆便不想了,决定以攻对攻,催动灵能凭空召唤出一扇如同黑曜石筑成的漆黑大门,门上篆刻着“鬼门关”三个大字。 下一刻,鬼门洞开,浓郁得如同液体的幽冥之气扩散而出,与云波水汽混杂,一时邪流滚滚、清气浩荡,形成圣邪共存之景。 西门胤体表的四道掌印迅速消退,伤势快速回复,功体也在幽冥之气的加持下不断攀升,只是明显受到了干扰,效果不足平日的五成。 他并不在意,伸手一抓,幽冥之气汇聚在他的身体表面,凝成一具漆黑铠甲,与他化身所穿的铠甲相同。 “看来你们为了今日之战蓄谋已久,但仅凭这点能耐,还不足以败吾!” 虽居下风,但西门胤昂扬战意丝毫不减,反而越挫越勇,双瞳中燃烧着新仇旧恨的怒火。 水月庵主摇头道:“看来尊驾仍未明白。” “明白什么?” “此战胜负之关键不在你我,贫尼心知肚明,与师兄联手虽能占得上风,甚至可以击败尊驾,但想要令尊驾完纳劫数,却是千难万难。” 西门胤听到对方话说可以打败自己,不由得哼了一声,但没有出言反驳,而是在听完后道:“你们既然选择以阵法分割战场,而非以大阵压制,证明所图者并非平局,而是想以小胜积大胜,只要一处战场取胜,就能带动全场大胜,可孤还是想问一句,是谁给你们的信心?” 水月庵主敛目道:“此事便不劳尊驾操烦了。” “故弄玄虚,想用攻心之术?” 西门胤发笑道:“可惜,就算将我方众人挪移到不同的小千世界,分割孤立,但孤之鬼眼仍能窥见他们的情况,其余六处战场你们都只有一人应战,胜算寥寥,唯独此处你二人联手,胜算最大,摆明了是将战局的突破口放在了孤的身上,只可惜你们仍低估了孤的能为,在孤落败之前,那名侠僧会先一步被东方鸣击杀。” 不休方丈仍是相同的反应:“此事便不劳尊驾操烦了。” 见无法令对手透露风声,西门胤再无耐心:“看来是准备死鸭子嘴硬到底了,那便继续相杀吧!” 第三百二十章 巨佛降龙 一座火山口处,两道人影拳掌交锋,步伐错落,劲气横扫四方。 交手者一方是东方鬼帝的青龙化身,另一方则是莲花寺的方丈“骑象罗汉”道虚——徐胜去请叶衣圣女的时候,自然没有忘记邀请自家方丈。 招过百合,彼此皆已试探出对方的深浅,当即招运绝式,战况更趋激烈。 青龙化身一声长啸,背后腾起一条青色龙影,盘旋俯冲,龙爪疾探道虚,同时自身再出雄浑一掌,掌力广纳方圆数里,雄浑之劲震得火山摇晃。 道虚夷然无惧,拂尘披挂肩头,单手向地急运佛元,提气催动六度神拳,硬撼化身重掌,同时背后浮现巨象虚影,仰头扬鼻朝着青龙冲去,双双崩毁。 气劲激荡,灵力反噬,交手双方各自负伤,但伤势不一,鬼帝化身后退两丈,道虚却退了三丈,高下立判。 “利用火山地形钳制吾木属功体,想法不错,可惜,汝之修为较不休老秃仍要差上一截,今日怕是要命丧此地。” 化身的性格受本体影响,青龙化身虽占上风,但眼神冷静依旧,哪怕知晓此处战场若能分出胜负,就可以驰援它处来撬动整个战局,也没有为了速胜而急功躁进之意。 道虚一边稳住气息,一边道:“不休佛友佛性禅心,本就胜过贫僧许多,此刻他与水月佛友联手对敌,想必已占尽上风,施主不妨权衡一番,到底是你能先一步击败老衲,还是两位佛友先一步超度施主的同伴。” 青龙化身闻言却是无动于衷:“发现武力难占上风,便打算用攻心之计吗?可惜,吾虽无法观测到其它战场的战况,吾主却有冥神鬼眼可以看穿虚空,不休与水月对上的是西门胤,虽能联手占得上风,可一时半会难以分出胜负,何况,即便分出了胜负,两人只怕也没有再战之能。” 道虚颔首道:“原来如此,看来仅凭此言无法动摇施主斗志,不过,施主仍弄错了三点。” 青龙化身负手于背,慢条斯理的问道:“哪三点?” “一者,正如两位佛友难以速胜西方鬼帝,施主亦难以速胜老衲,而且也存在相同的顾虑——即便施主胜过了老衲,只怕也没有再战之能。” 这也是四名鬼相选择拖延战术的原因,他们不是不知道,既然敌人选择了分割战场,必然有所倚仗,可问题在于,拦住他们的人是同一层次的强者,先不说赌上性命能不能取胜,就算取胜只怕也要身负重伤,到时候不仅帮不上同伴的忙,自己反倒先陷入危机。 与其用自己的生命当赌注,倒不如求稳,届时若己方获胜,则有余力趁胜追击,反之己方若败,也可以从容抽身撤退。 蠢人的想法千奇百怪,聪明人的想法却往往一致,四名鬼相能成为两位鬼帝的左右手,帮忙处理政务,自然都是聪明人,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地做出了最明智的决定。 青龙化身闻言,没有赌气否定,承认道:“勉强合理,第二点呢?” 道虚接着道:“二者,彼此目标不同,贵方旨在求胜,若倾尽全力却空手而归,鬼府必然颜面丧尽,而我方的目标仅为不败,只要能击退贵方的进攻,便能名声大振,吸纳灭轮民心,以此为前提,我方未战便已取得三分优势,故而拖延对我方有利无害。” 青龙化身面无表情道:“第三点呢?” “我方旨在不败,但也不能一味拖延耗力,最终仍需要一个打破战局的契机,而这契机便来自你们忽略的那些灵修下属。” “那些下属虽然无能,生前多为恶霸邪魔之辈,但其中亦有出众之辈,即便你们布下了阵法,也不可能速胜。” “施主忽略一点,胜利与胜利是不同的,彼处战场若要全歼敌人,的确费时费力,绝境反扑之下,只怕我方亦会付出惨重的代价,但若将目标换成击溃,却非难事,只要超度了其中的弱小之辈,就能令绝大多数的幸存者丧失求胜意志,届时我方再操控阵法放开一道口子……” 不待道虚说完,青龙化身果断发起进攻,并且催发全身功力磅礴之劲震撼身侧七丈方圆,霎时地陷三尺,横生气芒直逼对手。 因为他已明白对方所说的战术完全可行,所谓围三阙一,当鬼修们发现己方没有胜算,而敌人又暴露缺口时,意志不坚者就会趁隙逃跑,剩下的鬼修即便忠心耿耿,有意殉职报君,可势单力薄之下,也会被迅速剿灭,原本四六开的局面转眼间就会化为一场溃歼战。 等到那些僧尼腾出手来,就可以加入七处主战场,以他们的实力固然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可令原本平衡的局面产生偏斜却是绰绰有余。 一点突破,就能带动整体,引发雪崩之势。 “施主,你心急了。” 道虚催动梵天轮指,清圣之力凝元指尖,卍字佛印浮现于背,指掌尚未接触,内力激斗先开。 道虚根基稍逊,被逼退数步,但旋即催动天龙法体,化为兼具力量与控制的输出形态,身上宽大的僧袍一下子被撑脱到腰间,须发皓首之下是肌肉高耸宛若钢铁浇铸的威猛躯体。 力量弥补功力差距,凡躯肉掌五指急旋,有若利钻轰向对手,指气双并,霎时平地生雷,震撼异常,周遭山岩登被碾成齑粉,青龙化身吃力不住,首度后撤。 “感谢汝将战术透露予吾,迫使吾下定决心,作为回敬,就让汝见识吾真正的实力。” 青龙化身激化功体至极限,气振长袍,强劲伴随龙吟不绝,体表浮现一片片青色龙鳞,臀部长出一条龙尾,同时一股血暗之力涌入体内,令其功力更上一层,天色受之影响,苍穹尽被黑云遮盖,仿欲压至地面,气氛凝滞沉重。 “秽血染青天!” 青龙化身双掌相对运功,一条赤青龙影瞬从天顶黑云之中,垂落直撞而来。 “龙象法音!” 胸膛鼓涨鲸息绵长,道虚面对强招,足下立身之地承劲龟裂,背后再度浮现巨象虚影,猛然高声爆喝,龙像混合极音排山倒海而出,击溃赤青龙影,令其化作点点血雨滴落而下。 青龙化身不在乎天空中的交战,身形一矮,化作血影疾驰绕至道虚背后,血色龙爪急扣而出。 道虚如背后长眼,压掌向地猛发一击,十丈土层竖直而起,挡下背后偷袭,可旋即便见血爪当胸迎面而来,直指心肺,于是又运梵天轮指拦截。 双方展开激烈攻守,气劲穿梭奔腾,青龙化身化作一道血色影子,绕着道虚发动凶猛攻势,往往一招方解,后招又至。 道虚虽处下风,但有天龙法体守护,偶尔中上一两招,却也无碍大局,而且他不时出招打断青龙化身蓄力,防止对方催运极招速战速决,看起来此战很难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 蓦地,道虚体内气息一滞,步履蹒跚,体表浮现点点血斑。 “何时……是方才的血雨!” “现在发现,太迟了!” 青龙化身拍出双掌,将回气不及的道虚击退数丈,接着他腾身飞上半空,一身元功催上巅峰,趁对手来不及阻止,催运极招。 “血龙归渊号千山!” 天象瞬息万变,亟雷霹雳不断,雄浑龙气蜿蜒攀升,似将大地压于掌下,一条血色巨龙携带千重山峦之势俯冲而下,宛将乾坤倒转,直使鬼神惊泣。 遭受对手算计,道虚面上无惊无惧,开口轻叹:“施主以为老衲将此地选为战场,是为了借地火之力克制木属功体,此乃知其一不知其二。” 只见他先是变化天龙法体,转为兼具防御与抗性的肉盾形态,体型进一步膨胀,化为云霄巨人,接着腰马一沉,灵能“须弥之力”催动,大地为之震颤。 须弥即为佛教神话中的名山,意为诸山之王。 道虚只觉脚下火山深处的能量正源源不绝地涌入肉身,不仅令他力量节节攀升,体表更是浮现一层熔岩铠甲,立即汇聚周身元功,运转与天龙法体相配的极招。 “诸法天龙供人尊!” 此招乃是道虚自创,并不在正经之中,就连徐胜也不曾习得,一经催发,只见道虚周身赤芒闪耀,八部天龙众的光影腾现四方。 天众、龙众、夜叉、乾达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睺罗伽八种虚影一一显现,形成蛋状屏障将道虚包裹在内,远看宛若金乌之卵,天际黑云顿为刺目光芒驱散,有如朗日普照,驱散邪氛。 极招冲突,青龙化身驾驭着血龙邪力撞上屏障,稍稍迟滞后,靠着根基的些许优势,强行突破了八部天龙众凝聚而成的屏障。 但蛋碎之后,出现在他面前的并非是道虚,而是一尊巨大的佛陀! 巨佛脑后悬挂着八色光晕,面色冷峻,没有一丝笑容,散发出强烈的威压,其缓缓伸掌拍向血龙,掌心蕴藏火山之力,五指封锁虚空,令敌人无法闪躲,只能乖乖落入掌心。 青龙化身被佛掌抓住,木属功体遭受火山灵力的钳制,一时无法挣脱,被强压着砸向大地,在即将撞上地面的瞬间,他奋力甩动尾巴狠狠砸向佛陀的小腹——道虚就藏身此处。 在极招元力的冲击下,小千世界再难维持,界壁如坠地琉璃轰然破碎,两道负伤的身影落向现实中的大地。 一者虽是身形摇晃,口吐鲜血,可还是成功双足降落,一者却是五体投地,鲜血飞溅。 “是老衲赢了。” 同受冲击,有天龙法体保护的道虚无疑受伤更轻,而且他的攻击稳稳命中了对手,青龙化身却只是仓促反击,两者的破坏力不能相提并论。 “咳咳咳……” 青龙化身咳着血爬起身来,身体被佛掌拍中的部分的龙鳞已尽数破碎,气息萎靡不振,但一双蛇瞳仍是炯炯有神,未失战意。 “你我之间的战斗,的确是汝赢了,但这场战役的胜负,却是吾领先一步。” 话音刚落,他便化出原形,御风腾空而起,留下一语:“吾能感应到本体的位置,而汝拦不住吾。”旋即飞驰离开。 道虚催化天龙法体,勉力追赶了几步,眼看彼此间的距离越拉越远,干脆停了下来,懒得再演。 他看着急速消失在视线中的龙影,轻叹道:“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此去便要彻底葬送自己与东方鬼帝的性命。” 随后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奔去。 第三百二十一章 将军 在不恤功力加速赶路下,青龙化身很快抵达了本体所处的小千世界对应的位置,那是在一处幽谷之中。 佛门的虚空法阵并非生造出一处小千世界,而是对应现实世界的某一部分生成相同的镜像,正如青龙化身打破界壁,回归现实世界时,立足之地仍是一座火山。 “以吾重伤之躯,怕是难以击破界壁,须联络主上,同以极招攻击一处,内外冲击下,应该不难破坏,唔……山谷中有人。” 青龙化身降落幽谷时,惊讶地发现有人竟先自己一步赶到了目的地,而且还是鬼府之人,正在出招攻击界壁。 “谁!” 那人感应到青龙化身的气息,吓了一跳,如同惊弓之鸟,转身便往林子里钻。 “停下,是吾,”青龙化身转为血影绕到对方面前,将人截住,打量道,“你是……西门胤的部下?” “原来是代帝尊,差点吓死小人……代帝尊慧眼,小人名叫吴冕,隶属西鬼府。”吴冕拍着胸口露出庆幸之色。 青龙化身询问道:“你为何会在此处?” 吴冕心虚的撇开目光,语焉不详道:“虚空法术触发后,小人与众同修被转移到一处山头,那些秃驴贼尼提前布置好了阵法,我等虽是浴血奋战,奈何对方有备而来,终究不敌……小人寻得机会,竭力突围而出,因担忧帝尊与丞相的安危,便四处找寻他们的下落,恰好小人的灵格对空间变化十分敏感,途中发现此处山谷中的空间有异,便上前查探。” 什么突围,分明是抛下战友独自逃生,难怪一副丧家之犬的模样,一点风吹草动就吓得钻林子…… 从道虚口中得知了敌人的战术,青龙化身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不由得心生鄙夷,但眼下无人可用,而对方好歹是一名五品灵修,便没有出言揭破,反而点头夸赞道:“板荡识忠臣,汝危难时仍心系主君,西门胤有一位好部下。” 吴冕闻言,立时脸绽笑容,如葵花盛开,大义凛然道:“代帝尊谬赞,此乃为人臣子的本分。” 旋即又道:“代帝尊既然降临此处,想必东方帝尊便被困在此处的小千世界中,凭我一人无法破开界壁,还请代帝尊相助。” 青龙化身点头道:“应有之理,你我一起出招。” 只要与本体汇合,联手击杀侠僧,此战就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言毕,两人约定好攻击同一处位置,随后运转功体,酝酿极招准备击破界壁。 就在青龙化身强压伤势,即将发招之时,吴冕袖中陡然飞出一剑,径直向他刺来。 青龙化身心下大骇,欲化作血影闪身躲避,奈何力量俱在积蓄极招上,无法分出额外灵力,兼之伤势拖累,行动不免迟缓,登时被一剑刺穿胸口! “你……该死!” 致命之险近在咫尺,青龙化身没有丝毫畏怯之意,反被激起凶性,强忍胸口剧痛,将酝酿好的极招轰向吴冕。 与此同时,吴冕居然做出了相同的动作,正面递掌相迎。 双掌互击,太极道印显现,化解血邪之力,结果竟是吴冕更胜一筹,击溃对手的掌力,余功尽数轰在青龙化身的胸口,令其伤上加伤! “怎么会!” 青龙化身向后飞跌而出,直到撞上山壁方才止住,他捂着血流如注的胸口艰难站稳身子,感受着在体内大肆破坏的沛然道元,终于色变:“你不是吴冕,你到底是谁?” “总算不用再伪装了,一直维持别人的模样,实在难受得紧,下次就算徐小友亲自求贫道,贫道也绝不答应。” “吴冕”哈哈一笑,身体如提线人偶激颤,容貌体型迅速改变,转眼变成了一名仙风道骨的道士,正是纯阳观的通玄真人。 两个月前,徐胜请无定道士回纯阳观一趟,便是去请通玄观主相助。 青龙化身不认得通玄,但对方散发出来的灵压足以令他绝望,这俨然是一位不输给道虚的四品灵修。 “你伪装成了西门胤的部下,而他居然没有发现你的异样?” “因为你们鬼府行事太不谨慎了,真正的检查只有初次见面的那一回,之后就只会用寻常的气息感应,故而只要先让真正的吴冕瞒过初次探查,之后再由贫道替换即可。” “可你修炼的分明是纯阳功体。” “若是连阳极生阴都做不到,那贫道的甲子清修岂非修了个空虚,何况,贫道的七品灵格正是‘鬼仙’,假扮你们这些活死人最是容易不过。” 通玄观主稍作解释,便御剑入手,挽了一朵剑花,道:“虽说趁人之危有违江湖道义,但两军交战不比江湖私斗,讲究一个兵不厌诈,居士智不如人,自陷绝地,想来应无怨言。” “哈哈哈……” 青龙化身脑海中回忆起道虚和尚郑重其事说的三点错谬,不由得放声大笑。 对方说的是真话,可同时也是引他入局的策略,对方真正的目标根本不是平局为胜,而是斩龙! “好计策!但如此就算令吾认命,未免天真了!” 青龙化身催动秘法,自毁根基爆发功力,掌心运转邪术,先前从胸口流出的鲜血顿时化作一尾血蛟,朝着通玄观主冲去,而流淌在地面的血液也蒸发成饱含剧毒的血雾,遮蔽灵机感应。 做完这些事后,青龙化身没有半点迟疑,立即以血遁逃跑。 此时此刻,他已顾不得救出本体,更不可能与敌人搏杀,保住性命才是第一要务,因为他若战死,本体遭受灵力反噬,功体必受影响,只要他活下来才是对本体最好的帮助。 可他刚飞上半空,便有暴风雪呼啸而至,形成雪白屏障断绝所有逃生路线。 “幻阴诀·千本飞雪!” “终末之冬!” 小清与雪女联袂而至,铺天盖地的寒冰气息冻结一切水分,血水亦不例外,青龙化身的血遁顿时失效,被迫现身,并迅速遭到众人包围。 这时,尚善美用纸扇敲着掌心,踩着木屐缓缓踏出,脸上的眼镜因温度骤降而蒙上了白雾,在阳光照射下反射着光芒。 他伸出食指往上推了一下眼镜架,吐着白汽道:“将军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寂灭印 尚善美:“此役的关键在于拖延,时间拖延得越久,对方就越会相信我们给出的信息,主动入彀的可能也越大。” 徐胜:“道虚方丈功体有异,一对一未必赢得了东方鬼帝的化身。” 尚善美:“这场战斗的胜负不重要,赢了,鬼帝化身会去救援本体,输了,他一样会去救,因为这是对方所能想到的唯一翻盘的方法,事实上,当主君请到如此多的四品灵修来助战时,我方便已立于不败之地,这是战略上的胜利,归根结底,武力才是智谋的保障,属下的种种算计,不过是尝试化小胜为大胜,成功固然可喜,失败亦无损失。” …… 小千世界中,徐胜脑海中闪过了此前与军师的讨论。 此刻,通玄观主伪装的吴冕想必正守候在外,等待鱼儿主动上钩。 “只有你一人来迎接本王,该说是你太自信,还是说你们人手不足,逼得你不得不挺身赌命呢?” 东方鸣发现小千世界中的确只有徐胜一人,不由得出言戏谑。 徐胜闻言,心中思忖,如果通玄观主进来与自己联手,打败东方鬼帝应该不是难事,但也仅仅只是打败对方,想要留下对方的性命几无可能,而若是不能取得切实的战果,打败对手跟被对手打败并无太大区别。 此役的目标,正是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而非计较个人战斗的胜负。 当然,倘若东方鬼帝的实力远超预估,处境岌岌可危,徐胜也不介意高声求救,让通玄观主打破界壁来帮忙。 东方鸣不知对手心中盘算,正暗中以鬼眼穿梭虚空,查看各处战场的状况,与西门胤的张扬不同,他更习惯低调行事,额头并未绽现鬼眼。 在看清人员配置后,东方鸣自觉洞察对手盘算,已是了然于胸:“原来如此,让默契最佳实力最强的不休与水月联手,以求战果,其余各处战场则拖延时间,等待战局变化,不错的计策,将四位鬼相的心思都算计在内,贵方布局之人智谋不凡,可惜,理论终究只是理论。” 东方鸣双掌一开,周身血邪之气环绕,宛若魔神降临,虎步龙行,起手风云变色,威压方圆百丈。 在徐胜的灵能“慧眼识才”的观测下,反馈回来的情报为—— 人物:东方鸣 灵格:四品“鬼帝·桃止” 神元:55500 气元:52000 精元:39700 功法:血渊经、阴风泣月掌、阎罗大擒拿…… 徐胜分心两用,观测都市后情况的同时,阐提戒刀横空一斩,如庖丁解牛,以巧劲破除血邪掌功,旋即人随刀动,原地消失无踪,正是“断·风无相”。 “你太低估鬼帝的能为了!” 东方鸣懒得找寻对方的位置,血邪气罩如环似圈,浑厚无匹,纯粹以力破巧,无相之刀从头顶上方斩来。 刀刃破入气罩三寸,徐胜顿感刀上真气飞速流逝,难以再进,而且对手身上散发出一股吸摄之力,稍一靠近,他体内的阳气便蠢蠢欲动,意图叛变投敌。 “哈,讶异了吗,但这只是开端。” 东方鸣身体一震,体表血邪气罩如箭雨爆发,徐胜急忙后撤,同时泼刀如幕,挡下重重血箭,但每挡下一支,便感到有一丝邪力渗透侵蚀功体。 不再顾及其它,徐胜收敛心思,脑中已经忘却全盘战局,忘却彼此根基差距,也忘了等待在小千世界外的通玄真人,万般杂念摒除,只剩专注于思考如何战胜眼前强敌。 胸前浮现夜叉图纹,背后浮现摩呼罗伽图纹,天龙法体转变为兼具反应与抗性的反击形态,催动灵能“不药而愈”,消除虺冥血咒的干扰,将功力提至巅峰。 “大乘渡厄法·真空印!” 真空一成,万灵皆消,宛若有一块无形的橡皮擦除笔迹,所有的血箭被消除一空,而徐胜一手结印,一手挥刀疾斩,招招朝着对手要害功去。 这一下爆发超乎东方鸣的预料,一时间被逼得手忙脚乱,顾此失彼,靠着护身气罩才没有受伤,刚刚显露的霸者气度荡然无存。 不过,东方鸣的根基终究稳胜一筹,在渡过初时的猝不及防后,很快便稳住局面,旋即厉行反击。 “阴风泣月掌!” 一手运使阎罗大擒拿夹住阐提戒刀,东方鸣沉喝一声,再反手一掌袭向徐胜。 徐胜急忙以正逆滔天掌回敬,奈何根基有钱欠,又感一股阴损奇诡的劲力钻入经脉,终究不敌,顿时人如断线,疾速跌退十余丈。 东方鸣心知对手志在拖延,尽管他信任西门胤的实力,但也不得不承认,不休与水月联手之后,实力要在西门胤之上,因此必须速战速决,抢在西门胤落败之前先一步脱困,如此方能奠定此役胜局,念及此处,他不顾手臂发麻再催血渊邪功。 “血劫苍穹!” 血邪之气凝成一柄长枪,朝着徐胜疾射而去,更有血煞之气紧随其后,如暴雨冰雹般笼罩方圆百丈,这些赤血罡煞之气阴毒无比,一旦沾身便直攻七窍,勾动真火,直接将人化成灰烬。 徐胜见状,将刀插入地面,双手结印,身体两侧及背后涌现数不尽的臂影,宛若化身千手如来。 “大乘渡厄法·无量印!” 无穷无尽的掌印朝着前方轰去,与血煞之气中门对狙,霎时入目所及之处,皆是拳劲与血气冲突震荡的痕迹,余劲炸得幽谷摇晃,泉水飞溅。 高频对射持续片刻后,徐胜功力终究后继乏力,被血煞之气吞没,携裹着撞上后方的山壁。 东方鸣感应到徐胜气息犹存,知晓仅凭此招还杀不了对方,稍作调息,便功催极端,欲以极招彻底结束战斗。 “椎心泣血歧天策!” 鬼帝虚影浮现在东方鸣的背后,浓郁的血气凝成一根血柱,拔地而起,向天耸立,充满了惨烈肃杀之意。 就在此时,徐胜瞬间出现在东方鸣的身后,一刀疾斩而出。 东方鸣后脑勺陡然长出一张鬼脸,同时后背长出双臂,以空手入白刃的姿势夹住了阐提戒刀。 “催运极招时最忌打断,你以为本王会没有防备?”鬼脸狞笑道,“受死吧!” 眼见鬼臂就要催发极招,徐胜右手骤然松开阐提戒刀,任由对方夹住,改以天丛云剑从袖口中飞速刺出,与此同时,他的左手再结法印,一道虚弱无力的法印。 “大乘渡厄法·寂灭印!” 刹那间,世界仿佛静止了,时间不再流动,空间被冻结,一股非生非死、永恒寂静气息散溢开,万事万物都仿佛陷入永恒的睡眠中。 寂灭者,恼烦不现,众苦永寂,具有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的特性,远离生老病死、七情六欲。 这种状态一言以蔽之——非想非非想! 东方鸣的思维亦被冻结,短暂失去了思考能力,周身功力仅能依赖本能运转,徐胜细察对方气劲漏隙,掌中天丛云剑觑隙而入,寒芒连闪,剑光游荡,瞬息人影一错而过。 “哇——” 冻结感一闪而逝,意识恢复思考,东方鸣胸口血水爆溅而出,但发出的惨叫声并非源自剑伤,而是来自极招的灵力反噬。 电光石火间,东方鸣展现出一代霸主的凶悍,强忍着灵力反噬之痛,双掌拍向徐胜,而徐胜此时体内正值空虚,只能勉力横剑格挡。 剑掌碰撞的瞬间,已经陷入暴走状态的极招被东方鸣引爆,霎时血邪之力激射四方,磅礴真气震荡大地,近在咫尺的两人无从闪躲,双双重创飞出。 第三百二十三章 超级肉盾 极招余劲平息之后,重创的东方鸣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看着胸口血流如注的剑伤,以及被血邪之力腐蚀的体表,叹道:“没想到竟被一位六品灵修逼得两败俱伤,过去的上百次轮回中,还从未发生过这种事……” 感慨的同时,他催动灵能“双魂之体”,背后的半身鬼体消失不见,而他身上的伤势也跟着快速恢复,胸口被天丛云剑贯穿的狰狞豁口转眼只剩指甲大的伤疤。 这是鬼帝的独一型灵能,须知在神话设定中,各方鬼帝并非一人,其中东方鬼帝为蔡郁垒、神荼,治桃止山;西方鬼帝为赵文和、王真人,治嶓冢山;北方鬼帝为张衡、杨云,治罗酆山;南方鬼帝为杜子仁,治罗浮山;中央鬼帝为周乞、稽康,治抱犊山。 除南方鬼帝只有一人外,其余各方鬼帝皆为两人,这一设定体现在灵能上,便是“双魂之体”,相当于拥有两条命,不仅可以转化成双头四臂的形态,必要时也能通过献祭鬼体来恢复本体的伤势,而且休息三个月后,鬼体又能重新衍化。 至于鬼帝化身则与“双魂之体”无关,那是灵格前缀“鬼帝”的灵能。 感受功体重回巅峰,状态完满,东方鸣重拾安全感,转头看向掉进幽泉中一动不动,气息宛若风中残烛的徐胜,估摸着对方即便没被极招震毙,光是沾染血邪之力就足够令其生不如死,道:“能将本王逼到这种地步,这份战绩足够你骄傲一生了。” 为防万一,他并未上前查看,而是掌心汇聚幽冥之力,遥空一掌击出。 掌力即将命中之时,徐胜陡然一个翻身躲过掌劲,抱怨道:“你也太小心了,对自己的极招就这么没信心吗?” 哪怕谨慎的性格令东方鸣有意防备,此刻亦不免面露惊愕:“你竟然没事!” “咳咳,不能说完全没事,还是受了点内伤,幸亏在下皮糙肉厚,总算保住了性命。” 徐胜咳嗽了两声,接着往地上吐出一口血沫,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但远没到失去战力的地步。 “那现在就去死吧!” 东方鸣心惊之余,果断发起攻势,双手翻运,汇无边血邪诡毒,迅疾轰向徐胜。 “阁下何必心急呢,这般做法可是一点王者气度都无啊。” 徐胜掌引脚下潭水,庞然之劲牵引层层涟漪,朵朵睡莲迎风轻摇,爆散成细密气流,合拢齐围形成护罩。 邪毒遭遇濛濛水雾交织而成的莲花护罩,顿被溶解其中,但旋即就见东方鸣踏步上前,一击便将护罩击破,随后血邪之力汇聚掌权,近身展开凶险搏杀。 徐胜立足原地,谨守方圆,天龙法体转化为兼具防御与抗性的肉盾形态,掌运正逆劲流,配合青阳化炁经的法门,借助幽谷泉水卸力,虽然陷入支绌,却能颓而不败,如同被打倒后就会起身的不倒翁。 转眼交手上百招,东方鸣明明稳占上风,却始终拿不下徐胜,心中惊叹更甚,不过通过近身探查,他总算明白为何对方能承受极招冲击还保留战力,甚至受的伤势比自己还轻。 除去一眼就看看出来的天龙法体,徐胜身上还穿着仙缕衣,足以挡住绝大部分的余劲冲击,修炼的虽然谈不上克制,但也足以抵御吸摄之力,灵能“不药而愈”可以再现各种解毒丹药,从而消除血邪之力的侵蚀。 此外,明显更胜一筹的武技更是在技巧上压制了东方鸣,各种借力打力的法门运转如意,早已抵达炉火纯青之境,简直比太极宗师还精通。 更别提必要时用来保命的瞬移技能。 若是以游戏术语形容,徐胜不仅血厚防高,又有护甲分担伤害,还有化解劲力的闪避,消除不良状态的无冷却主动技能,最后还有两招在限定条件下发动的位移技能。 东方鸣脑中虽然没有如此生动形象的比喻,但也切实感受到了徐胜的皮厚结实,明了为何对方敢独自迎战自己,这样下去即便耗光气力,只怕也奈何不了对方。 心念急转,东方鸣立即改变战法,放缓攻势的同时,催动灵能“鬼门降临”。 一扇漆黑的大门凭空召唤,随着大门洞开,浓郁如液体的幽冥之气从中涌出。 “此地,外界灵气不得入内。” 徐胜瞥了一眼,便以灵能“言出法随”对此方天地设置限制。 幽冥之气立时被卡在鬼门关的门口,无论后方如何汹涌激烈,都难以通过大门,宛若一群为了活动礼物而连夜排队,却被告知活动取消的铁杆粉丝。 “言出法随”的品阶不及“鬼门降临”,故而它无法阻止鬼门关的召唤,但可以阻止幽冥之气,毕竟是“鬼门降临”而不是“幽冥降临”。 东方鸣见状,也不气馁,五指微动,一条条灵线从指尖催生衍化,朝着徐胜的神魂缠去,意图强行将神魂拔离肉身。 可灵线方一靠近,便发现徐胜神魂的表面有一道灵光,隔绝外界异物,宛如护体真气一般。 “水月尼姑的灵能?” 过去与水月庵主有过交手的经历,东方鸣很快认了出来,不由面色一沉,盖因这项灵能几乎可以抵御所有作用于神魂的邪术诅咒,足以令他绝大多数的手段都失效。 徐胜亦感应到对方暗中的动作,道:“徐某既然敢孤身应战,自然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正如当初利用灵能“薪火相传”,将水月庵主的灵能“自在清静”借给静慧,此次战斗前,徐胜也从水月庵主那边借到了相同的灵能。 要对付鬼帝,这项灵能是必备之物,否则根基再高,武道再强也可能被对方一下剥离战力,而水月庵主与道虚方丈另有倚仗,没有这项灵能亦无关系。 盘外招一再失灵,东方鸣不由思考其它的手段,寻找能够发挥作用的灵能,就在这时,化身通过本源感应传来了消息,却是为道虚方丈所击败。 东方鸣对这一结果并不意外,化身的根基虽然强于道虚,但缺少灵能辅助,令战斗存在诸多变数,谁胜谁败皆有可能。 何况,此战的胜败并不重要,反正谁也杀不了对方,倒是化身借机脱困,可以驰援自己,破坏小千世界后联手对敌,届时侠僧便是再能挨揍也决计抵挡不足。 心思把定,东方鸣改变战术,不再急于求胜,乐得跟对方拖延时间,耐心等待化身的来临。 “待本王化身来援,此战必将尘埃落定!” 第三百二十四章 十息 东方鸣攻势放缓,徐胜自然乐见其成,再怎么防高血厚,一直挨打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何况对方的血邪之力能侵蚀功体,阴毒非常,必须时刻保持全神贯注,方能避免中招。 以肉盾的角度看,徐胜最欠缺的无疑便是回血能力,虽说肉身强大到他的这种地步,寻常刀剑伤势都可以快速愈合,但遇上高手的内力与暗劲就不免力有未逮,倘若战斗持续八九个时辰,东方鸣完全可以积小伤为大伤,一点一滴的榨干他。 “看来,军师的布局成功了。” 见东方鸣的反应一如预期,徐胜暗自松了一口气,信心更足。 双方皆不急于取胜,原本白热化的战斗立时进入了默契赛的节奏,彼此你来我往,看似打得有来有回,实则浮于表面。 如此过了约莫一刻钟,东方鸣脸色微变,猛地向后一跃,拉开距离,以胜券在握的语气道:“足下能以区区六品之身与本王缠斗到现在,着实是世间罕见之天才,但再如何令人尽兴的战斗,也终究要迎来完结。” 徐胜抓住时间调息,慢条斯理地问道:“哦,怎么说?” 东方鸣嘴角微扬,以高高在上的语气指点道:“十息之后,便要你见识何为绝望,趁还有时间,赶紧写下遗言吧,本王素来大度,保证会将你的遗言转交给家属友人。” “如此说来,我还得向尊驾道一声谢?” “哈哈哈,你若能预知未来,便能明白这声谢本王受之无愧,抓紧时间吧,现在只剩下五息了,时间一到,本王便是再大度也要无情开杀。” “此情此景,我是不是该给自己倒一杯卡布奇诺?” 东方鸣不明白卡布奇诺是什么东西,但还是从这种话中感受到了浓浓的诅咒恶意,思索这可能是某种语言类的灵能,便没有接话,自顾自道:“你想做什么都随便你,事已至此,便如东海逝波,无论你做什么都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 徐胜配合着问道:“倘若我能改变呢?” “你今日若能反败为胜,本王当场……” 自信之言戛然而止,东方鸣面露空前惊愕之色,却是通过心灵感应知悉自己的化身遭到了“吴冕”的反戈一击。 徐胜笑道:“观尊驾的神情,这一局看来是将军了。” “你竟然还有一位四品灵修的帮手!”东方鸣神思急转,以果推因,迅速厘清来龙去脉,“你们没安排他去对付西门胤,反而让他埋伏在外……从一开始,你的目标就不是打退进攻,而是取我的性命!” 意识到自己彻底中计,无论是道虚和尚说的那番话,抑或者战前打听到的对方志在夺取西门胤手中的“孟婆魂器”的消息,都是为了掩盖真正的目标。 东方鸣再无迟疑,急催功体,左掌运化血邪之力,右掌催生幽冥暗能,双掌迅疾袭向徐胜。 经过十息调整,徐胜的身体状况改善了不少,双手各持刀剑,阐提戒刀激发圣芒净化血邪之力,天丛云剑以锐利锋刃斩破幽冥暗能,守得不动如山。 虽说天丛云剑暗藏隐患,但只要别让它吸收足够的精血,倒也没必要将它当成不能动用的禁器,尤其在防守的情况下,想来东方鬼帝也不可能为了替八岐蛇魔解开封印而主动牺牲自己。 “囊血射天!” 东方鸣一掌击向天空,霎时血邪之气化作血雾,朝着徐胜降下无边箭雨,同时暗催灵能,地面陡然钻出无数鬼手,将徐胜双足牢牢抓住,上下夹击,逼得他只能站在原地抵挡血邪箭雨。 见成功将对手逼住,东方鸣果断腾升跃上半空,功催极端,周身血气翻腾,汇合一身幽冥之力,凝成一条血暗冥龙,浩瀚威势震天绝地。 “血龙归渊号……唔!” 眼见极招即将成形,东方鸣的气息陡然变得紊乱,凝聚的血暗冥龙隐约有暴走的迹象,却是青龙化身被斩杀,遭到了灵力反噬。 但他心知这是唯一逆转战局的机会,竟是自毁部分根基,令功力暴增,强行压住灵力反噬,推动极招功成,血暗冥龙长啸一声,裂空而下。 “浮世繁华一断空!” 徐胜果断以极招回敬,四大皆空的刀气斩灭血雾,断尽鬼手,形成一道无形风暴,浩浩荡荡的朝天冲去,但撞上明显强上一筹的血暗冥龙,不出意外的被正面击溃,四散的刀气割裂虚空,令小千世界的界壁出现缝隙。 眼见血暗冥龙即将撞上徐胜,一道出尘身影挡在他面前,双掌开合,太极道印显现。 “天地归?阴阳合?太极转乾坤!” 极柔之招拨有化无,以静生柔,调和正邪之气,同时剥离血邪之力与幽冥之力,并令两者相互冲突,层层化消,不沾周遭一石一物。 经过削弱的血龙极招终究未能突破太极道印的化解上限,通玄观主最终只带着徐胜退出数丈,便将凶威赫赫的血暗冥龙尽卸无形。 “走!” 极招失利,自身遭受灵力反噬,敌人又添强援,胜负已无悬念,东方鸣没有丝毫迟疑,转头便化血影逃跑,从界壁缝隙中穿梭而出。 “幻阴诀?千本飞雪!” “终末之冬!” 不出意外,小清与雪女的联袂之招再度挡路,以寒冰之气克制血遁,将血影冰封冻结。 但东方鸣的根基要远胜化身,加上他的伤势也比当时的青龙化身好太多,故而只是微微一滞,便凭借功力强行震碎冰块,又将拦路的两人震退,呼啸驰出。 眼见生路再望,两名强敌落在身后,即将脱困,忽有一道金光璀璨的指气遥空袭来,不偏不倚命中血影。 “梵指天南!” 这道梵天轮指的功力不下于寻常四品灵修,被层层削弱的东方鸣一时气弱,竟是被反震而回,被迫退出了血遁状态。 东方鸣定睛看去,拦截者正是多次在轮回中承接佛子天命的空梦,而眼前的空梦尚未激发体内佛血,仅仅借助业力提升了修为,真要一对一,他有信心在十招内将人拿下——可惜自己绝无这般机会了。 果然,就在东方鸣稳住身形之时,徐胜与通玄观主迅速从破损的小千世界中飞驰,各占东西方位将其包夹在内,堵住退路。 东方鸣环顾一圈,目光从离自己最近的徐胜开始,一路挪到最外围躲在一块岩石后面的尚善美,最后又落回徐胜,叹气道:“以众凌寡,岂是侠者所为?” “你自己困守一隅,坐井观天,却抱怨别人朋友多、人脉广,岂不可笑!” 徐胜呵笑一声,接着板起脸,义正辞严道:“‘俠’者,四人行也,较之‘众’者尚多一人,所谓大侠,便是一声吆喝就有七八百个兄弟挺身襄助,你自己不明侠者真意,却在这大放阙词,属实无知可笑。” “强者对决,可不是人多就有优势。” 东方鸣暗中再催灵能,指尖再度催生一条条灵线,朝着通玄、小清、雪女缠去——尚善美超出了影响范围。 “贫道在此,居士还是别用这些拿不上台面的鬼魅伎俩了。” 通玄单手一挽,便将无影无形的灵线尽数收拢掌心,随后雷法一催,彻底粉碎。 身为“鬼仙”,他对这些涉及魂魄的灵能分外敏感,想骗过他的感知,绝非易事,偏偏东方鸣一直以来修炼的灵格皆为冥属,灵能基本都与魂魄相关。 “鬼仙”的四项灵能分别为阴中超脱、神象不明、鬼关无姓、三山无名。 其中“阴中超脱”可以随意操作神魂离体,不受阳气侵蚀,能附体活人,亦可夺舍,而能离开就能回来,因此就算通玄的神魂被强制拉出,也能迅速回归肉身。 “鬼关无姓”则是豁免各类针对鬼物的克制效果,虽然一样会受影响,但不再有那种天然的克制。 比如有诰命的阴差、鬼吏、冥官对上游魂野鬼会产生明显的克制,如官捉贼,可遇上“鬼仙”就没有这般好处,盖因鬼仙的本质是仙,而非鬼。 光凭这两项灵能,通玄对上东方鸣就有巨大的优势。 徐胜道:“有什么遗言赶紧说吧,看在之前你展现大度的份上,我也可以给你十息的时间。” “……你们真是做足了准备,但仅凭这样就想让本王俯首,未免天真了,就让你们见识本王缘何能统治一界的底气吧。” 东方鸣体内气息陡然爆发,身体膨胀,四肢变得粗大,头顶钻出一对尖角,额头睁开了数对鬼眼,五官变得狰狞,俨然要变成之前被献祭掉的鬼体模样。 就在这时,徐胜身形消失,原地留下一只鞋子,瞬间出现在东方鸣的面前,一拳轰入对方的小腹,神力爆发,打得东方鸣如同弓虾往后飞出,就连形态变化也半途中止。 “你以为是玩游戏啊,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变化成第二形态?” 东方鸣一边强忍剧痛,一边勉强催功击退徐胜,变到一半的鬼脸扭曲着吼道:“说好的十息时间呢!” 第三百二十五章 道佛伏鬼 徐胜呵斥道:“赠你时间交待遗言,你却趁隙变身,不守信用,当真是恶人先告状。” 通玄真人伸手一翻,一柄青锋落入掌心,道:“邪魔之辈,自然没有武德可言,吾等已尽礼仪,接下来便该动兵锋了。” 言毕,两人各持刀剑进逼,道佛合理,退路无门,仅存勇者生,强者活! 心中有怒却无法宣泄于口,东方鸣手臂平举对敌,气振长袍,化作五五两分之态,血邪之力与幽冥之力分袭两人。 徐胜交手多时,已摸清对手的强度,当下躲也不躲,运功内功正面强突,靠着仙缕衣抵消泰半冲击,剩余那点余力也伤不了天龙法体,仅是动作略一顿挫,便已斩破血邪之力。 另一边的通玄表现得更加游刃有余,抬手一扬配合灵能“袖里乾坤”将攻击收入袖中,同时催动道法化阴为阳,将幽冥之力转化成阳世清气。 “蹈锋饮血!” 东方鸣掌心催生血刃,左右分别格挡戒刀道剑,但同时遭受佛门神力与沛然道功的冲击,伤躯难以承受,顿时血溅而退。 立身外围的空梦没有加入战场,毕竟空间就那么大,参战人员从来不是越多越好,实力不足反而容易成为木桶短板遭受敌人的针对,但这不妨碍他隔空以梵天轮指进行骚扰狙击,此时他便抓住机会,一指点射而出。 东方鸣虽然感应到了后方的袭击,却是有心无力,只能以背部强受一击,又被震回了战场中央。 “百兽皈依!” “神缘无擎!” 徐胜催运伏虎绝招,刀出虎啸之音,通玄剑起自然,缥缈无踪,难辨虚实,两人虽无默契,但所用之招暗合刚柔并济之理。 东方鸣心知难以抵御,只能再催灵能,虚空中钻出无数条勾魂锁链,无视肉身阻挡,直接束缚神魂,同时手中血刃化作血罩,护住周身。 然而,徐胜有来自水月庵主的灵能保护,外力难以影响他的神魂,通玄的神魂表面浮现一道太极印,将勾魂锁链卸向一旁,简直滑不溜手。 徐胜一刀劈中血罩,只感力道好似被导入某个黑洞中,没有命中实物的感觉,跟以柔克刚的巧劲相差甚远。 “知其阳,守其阴;知其白,守其黑;和其光,贵在守弱、用拙、示愚,自损。” 通玄紧跟着一剑刺中血罩,也体会到了同样的异样感,但他旋即催动灵能“浑然一体”,手中的致虚剑覆盖上一层血色,散发出来的气息与血罩完全相同,好似变为同一种属性,先前的异样感顿时消失不见,剑锋仿若融入血罩之中,阻力大去,倏然向前递进,一剑刺中东方鸣。 “恼人啊!” 本想趁机完成变身的东方鸣再度遭到打断,怒喝一声,招起血邪幽冥之力,震退气力用尽的徐胜,拨开致虚剑,以阴风泣月掌反手回击通玄。 通玄真人不慌不忙回旋剑锋护体,运使纯阳绝学天遁剑法,剑锋摇曳如孔雀开屏,剑意生而不有、为而不恃、直而不肆、光而不耀,循迹走剑守心固本,将守静致虚之意发挥到极致,完全封住了对手的进攻,丝毫不受阴毒暗劲影响,守得游刃有余。 徐胜很快重振旗鼓,趁隙穿上了鞋子,与通玄真人包夹东方鸣,一者刀罡霸道,一者剑气绵柔,一者攻得势如破竹,一者守得密不透风。 两人在技巧上并无配合之处,偏偏战斗风格上正好相互弥补,不说发挥出大于二的实力,至少没有相互干扰拖后腿。 东方鸣一对一尚且勉强,一对二更显支绌,若非靠着诡异血罩吞噬徐胜的力道,只怕早已落败。 即便如此,招过三十,以徐胜便凭借超凡入圣的武道智慧寻得破绽。 东方鬼帝的血罩当属护体罡气与灵能的结合,可以将力量传递到某个不知名的空间,针对这点徐胜想不出破解之法,但通玄真人似乎有法可解。 为了阻止通玄真人豁免血罩的攻击,东方鬼帝不可能只守不攻,而在他进攻的瞬间,这层血罩就会失去吞噬力道之能。 “掌阴阳变化之枢机,执乾坤开阖之门户,天地自然,周行流转,造化在我不在天……居士之掌阴损绝戾,奈何孤阴不生,极端之招必有极端之患。” 就在徐胜抓住东方鸣攻守转变的瞬间,一刀劈开血罩的同时,一直处于防守位的通玄真人也跟着展开进攻,一剑如天外流星飞袭而出。 “本王等的就是现在!” 东方鸣周身邪力默然暴涨,背后浮现鬼中王者的威严虚影,血邪幽冥双功汇聚,汹涌汇于掌心,双手催化罗酆鬼臂,三成用于逼退徐胜,七成用于进攻通玄。 倘若通玄一心防守,就连东方鸣亦无可奈何,对方稳得像只缩头乌龟,因此他顺势而为露出破绽,引得对方求胜出手,终于寻到了反击的机会,誓求一击重创通玄,创造突围的契机。 “贫道等到也是现在。” 熟料,通玄真人脸上浮现一抹笑容,竟是弃剑用掌,双掌如抱太极,抵住罗酆鬼臂,承受雄劲冲击的同时,将之前截留的阴风泣月掌掌劲如数归还! 与此同时,徐胜催动灵能“只履西归”,避开攻击自己的罗酆鬼臂,瞬移至于通玄真人相同的方位,一式“断·地无限”怒斩而出。 东方鸣遭受自身掌劲反噬,品尝到了中者掌被蚀骨侵髓的滋味,一时无法动弹,只能勉力以罗酆鬼臂护住身体,扎扎实实挨上徐胜包含大地神力的一刀,整条右臂顿时爆碎成肉沫血渣飞溅。 “啊——” 痛失一臂,对东方鸣这样的强者而言,只是疗养半个月就能重新长出来的小伤,但放在此时此刻,足以奠定胜败之势。 何况,之前动用秘法暴增根基的副作用已经显现,化身被戮的反噬再也压制不住,东方内心明了,唯有放手一搏,方能争取一线生机。 他锁紧肌肉止住右臂流血,语露深沉道:“没想到本王竟被逼到如此地步,但想杀我,你们两人至少要有一人赔命。” 徐胜哈笑一声:“这种水准的威胁,徐某过往追杀犯人时听得多了,现在照样活蹦乱跳,身为一方鬼帝,你放狠话的水准实在与身份不符。” 通玄真人则道:“有空想小友挺身在前,贫道的安危想来无虑,加上贫道最擅长的便是自保,就不劳居士操心了。” “那便来吧,王者的临死反扑,不怕死的就接下此招吧。” 东方鸣眼神决绝,催动独一型灵能“岳生冥降”,霎时足下大地隆起一座小山,山壁上刻着“桃止”二字,而山体中封印着成千上万只鬼物,各个张牙舞爪凄厉尖叫,试图冲破山体。 只见他双足一顿,桃止鬼山启动法阵,将山体中的千万鬼物炼化,转化成幽冥鬼气涌入体内,令其气势不断高涨。 “断·风无相!” 徐胜可不想跟东方鸣比拼极招,毕竟以对方的修为,不顾一切临阵反扑之下,的确有拉上一人共赴黄泉的可能,当即迅疾一刀飞斩而出,意图打断蓄力。 孰料东方鸣的气息竟与召唤出来的桃止鬼山凝成一体,徐胜一刀斩在对方体表,好似劈中了整座大山,仅仅令其摇晃几下,未能破开防御,自身更被反震而回。 “幽山血月染红霙!” 东方鸣以断臂处流出的鲜血为引,融合血邪功力,化作一轮红月悬空。 红月笼罩之下,天地间顿时弥漫起一望无尽的血雾,令空气变得黏腻恶心,在场众人顿时感受到一股空前强烈的压迫感,神魂更是受到莫名力量牵引,隐约有与肉身分离的迹象。 通玄真人见状,悠闲神色一敛,肃容叹道:“唉,明明只说让贫道假扮一人蒙混过关即可,没想到竟要对上如此强敌,悔不当初啊。” 说话的同时,他一拍腰间,一面黄幡当空飘扬,飞出无数朱砂符箓,配合道术勾连成北斗降魔阵,散发圣洁晶莹光华,暂时抵挡住血雾侵蚀。 徐胜笑着回应道:“无定道友曾言,纯阳观以斩妖除魔、匡扶正道为己任,想来就算晚辈不说,前辈也绝不会对如此鬼邪之辈坐视不理。” 说话的同时,他运转体内残存的所有元功酝酿极招,并与阐提戒刀呼应,周身圣芒璀璨绚烂,功体催至极限。 “唉,回去后贫道便交待师侄离你远一些,免得将来被殃及池鱼。” 嘴上如此说着,通玄真人依旧持剑踏罡步斗,催运纯阳绝学,霎时空中雷云密布,电蛇狂舞窜动,荡除邪氛。 “魂魄山河气,风雷御宇神!” 眼见三方极招将发,即将分出胜负生死,同时也无暇顾及它处,躲在远处的尚善美抬出了一具尸体,正是青龙化身。 随后他与小清对视一眼,两人施展准备已久的咒杀之术。 “终极咒杀术?无限因果亡者吹息三式!” 东方鸣冥冥中感觉到不妙,奈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赌上一切,携带毁天灭地之势,掌推血月从天陨下。 第三百二十六章 双帝覆灭 三方极端冲击,通玄观主的雷霆之招看似威势赫赫,实则旨在消磨,绵绵剑气形成层层壁垒,东方鸣每突破一层,笼罩身体的血月就会缩小一圈,同时还受到狂舞电蛇的干扰,身上的血邪之气飞速被净化。 不过,东方鸣赌上性命的临终反扑也不是这般轻易能够应对,当血月体积缩小到一半时,一股新力油然而生,却是之前炼化山中万鬼的幽冥之气,东方鸣随手一掌将削弱的血月推向通玄,自身则与幽冥之气融合,化作一条百丈长的狰狞孽龙,气势更盛三分,呼啸冲向徐胜。 通玄真人面对残化血月,丝毫不敢大意,背后浮现骑驴张果老的虚影,虚凝仙象参天,沛然道元发散四野,致虚剑向天耸立,吸纳空中雷霆之力,一道璀璨如金粉的剑柱通天贯地而下,斩破血月后余势未消,继续向孽龙斩去。 “大乘渡厄法?摩诃印!” 徐胜掌聚佛印全力施为,凝成一道巨大的“卍”字印,犹然难挡幽冥龙气撞击,强劲贯体重创法身,即便如此他也没有退后半步,另一只手舞动阐提戒刀,劈头盖脸斩下。 生路在前,东方鸣聚精会神狂催元功,以剩下的罗酆鬼臂挡住戒刀致命一击,旋即便要爆发最后的力量,抢在通玄真人的雷剑触身前,一鼓作气突破徐胜的拦截。 生死一瞬,尚善美与小清联手施展的咒杀之术通过化身与本体间的因果联系,悄然降临,东方鸣的功体骤降三成,神魂更是感受到千刀万剐的剧痛,稍一分神,一线生机顿时从掌心溜走。 克邪雷剑劈中孽龙,毁去泰半幽冥之力,通玄真人遭遇余劲反噬,不由口吐朱红而退。 “本王已度八十轮回,焉能倒在此处,区区侠僧,休想逆转定数!” 受雷霆剑气戮身,东方鸣伤上加伤,彻底化作血人,但他犹未放弃求生意志,强忍咒杀之痛,献祭自身鲜血再纳新力,一举压倒徐胜,令“卍”字印出现裂痕,眼看就要强行突破。 一声洁白身影出现在徐胜背后,以掌抵背,输入同源内功,正是空梦。 宛若久旱逢甘霖,徐胜气势陡增,渐弱的摩诃印瞬间突破巅峰之能,绽放至圣光芒,挟灭邪荡魔之势,一气灌入孽龙血盆大口,邪芒遇之有如烈阳雪消,摧枯拉朽破腹而出,命中后方的桃止山,一并破坏击溃。 血月消散,邪氛不复,因鲜血尽失而面显苍白的东方鸣伫立在桃止山的废墟上,仰天轻叹一声。 “凡人之力,真能打破命运吗?” “药逢气类方成象,道合希夷即自然,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通玄压着伤势缓缓道,“正因凡人有极限,才要成仙做佛,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自然也就无所谓命运。” 东方鸣缓缓转过头,看了徐胜与空梦一眼,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给你们一句忠告,别再往上走了,留在下层尚能多活十几年,府君的神通远远超乎你们的想象,若站在他的面前,你们将知晓何为天命难违。” 徐胜拭去嘴角血渍,道:“多谢尊驾忠告,我们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绝不鲁莽行事。” “哈,还是不放弃吗?也罢,若能打破这永无止境的轮回,对吾亦是一种解脱,吾便不抱期待地等候足下的好消息。” 言毕,东方鸣的身影如沙尘风化,连带魂魄一同散若云烟,转眼已是不存于世。 “总算结束了,”通玄真人长吐一口带血浊气,“真是了不得的人物,重重算计还差点功败垂成,其修为较之三品灵修也就一线之隔,下次可别再叫贫道帮忙了,这等强敌实在不愿对上第二回。” 徐胜道:“前辈何必如此谦虚,改日徐某便雇人将前辈剑斩鬼帝的英姿传遍江湖,保管重振纯阳观往昔威名,报名求学者雨凑云集。” 通玄真人变色道:“千万别!德不配位乃取祸之道,小友还是放过贫道吧,贫道这半截入土的身子骨实在经不起折腾了。” 徐胜哈哈一笑,旋即提起青龙化身的尸体,道:“我知晓前辈正尝试以相柳的尸骨炼制法剑,恰好这具鬼帝化身的本体乃是圣兽青龙,一圣一邪,想必对前辈炼器大有裨益。” “哦,见动之以情不成,就改为诱之以利了吗?” “是晚辈错了,前辈乃得道真人,提挈天地,把握阴阳,想来不在乎这等俗物。”徐胜只能将青龙化身收起来。 通玄真人急忙拦住,一脸无奈道:“唉,修道非是断绝人情世故,既然小友拳拳盛意,贫道焉能以清高拒之,记住,下不为例。” …… 密林中,西门胤急急而奔,难掩一身狼狈。 在以冥神鬼眼目睹东方鸣的败亡后,他半是惊惧半是庆幸,比自己更强的东方鬼帝竟然落得身死人手的下场,若换成自己更无幸免的可能。 同时他也想明白了,战前收集到的那些情报,皆是对方故意释放的假消息,为了就是掩饰真正的目标。 自己居然因为丧失化身而逃过一劫,反之东方鸣则因为拥有化身而成为了侠僧诛杀的目标,世间荒谬之时,莫过于此。 在看见东方鸣被逼入绝境,甚至还没有真正战死的时候,西门胤便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突围,为此他挨了不休的半式极招,此刻体内仍有醇厚佛气作乱,令他痛不欲生,但也只能忍痛逃跑,否则等到侠僧与那名道士过来围杀,便连逃都逃不掉了。 临逃前,西门胤没忘记发出讯息提醒四名鬼相,至于那帮鬼修就真的顾不上,反正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想来早有觉悟,生死各安天命。 “回去后必须向府君求援了,为此哪怕受南宫、北辰二人嘲讽亦无关系。” 西门胤心中思索,如今东方鸣战死,证明了敌人是真的强大,而非自己不尽力,府君反倒不会对他重罚,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谁?” 正思索着未来的对应,他心中忽生警觉,抬头就见一道金色人影漂浮半空,通体散发光芒,看不清长相。 金色人影举手一扬,霎时地动山摇,四周的大地好似齐齐下陷,无数的土石泥沙冲上半空凝成巨掌,当空盖落,庞然掌压覆盖之下,周遭灵气皆被排斥出去。 “阎魔诀·荡神湮魂!” 西门胤心知来者不善,催动剩余不到五成的功体,朝天一击携带万鬼哭嚎之音将岩石巨掌击得粉碎。 可他尚未来得及松口气,便觉背后劲风袭来,急忙转身挥掌格挡,却是那道金色人道不知何时绕到了背后。 四掌相对,沛然佛元汹涌而来,功体不全、重伤拖累的西门胤根本抵挡不足,顿时受创飞出。 “遮遮掩掩,你到底是谁?所用内功并非九华派,你是莲花寺的人?” 尽管同为佛元,但佛门内功跟佛门内功之间也存在着差异,西门胤只能凭感觉判断,对方的内功属性更贴近莲花寺,只是恢弘庄严中暗藏邪性。 过去的八十次轮回中从未遇见过此人,他到底是谁? “帝释天龙!” 金色人影没有回应,直接催动准备已久的绝招,身形化作金龙呼啸驰出,将西门胤牢牢缠住。 西门胤感觉不妙,欲催动灵能召唤嶓冢鬼山拼命,这是每一位鬼帝的最强底牌,可旋即便惊觉自身灵能遭到禁锢,一个都发动不了。 对方至少也是一名四品灵修,否则不可能在位格上抗衡自己! 西门胤先是竭力运功抵抗,试图挣脱束缚,可很快察觉不对,对方并没有用力收缩绞杀他的肉身,而是以魂力侵蚀夺权,意图占地为王。 他的身体表面尤其与金龙接触的部位,金色的印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开来,而凡是被印痕侵染的地方,都会失去掌控。 “你想夺舍孤的肉身!” 西门胤又惊又惧,急忙加持鬼帝灵格,倍增神魂强度,展开激烈反抗。 然而,之前为了逃生他还受了水月庵主一击,神魂表面尚留有一道降魔圣印,本来算不上什么重伤,回去后休养半个月就能痊愈,偏偏此刻受到牵引,与金龙的佛元产生共鸣,内外夹击之下,他的神魂节节败退,无法抵抗对方的侵蚀。 更糟糕的是,阎魔金身在方才的交战中被不休老秃击破,力量大损,就算想以蛮力强行甩开金龙都做不到。 “孤没有轰轰烈烈的战死沙场,反而无声无息地死在一名鬼祟之辈手中吗?孤不甘心,孤不甘心啊——” 再如何不甘,终究弥补不了彼此状态的差距,片刻之后,鬼帝之躯已然换了主人,全身染上了金痕。 “鬼帝”低头看了看双手,十指握了握,有些不习惯的开口说话:“终于,又有了肉身。” 接着,他抬头看向西边,喃喃道:“等着吧赝品,我会亲手取回属于我的一切。” 平行世界篇 地藏王佛 : 甲子年三月,方清月晋升六品灵格“巫山神女”,替侠僧空想消除体内虺冥血咒,解咒时,虺冥血咒化为至阴之气,混合外泄元阴,令方清月的先天太阳之体蜕变为轮回之体,解咒双方功力大进。 甲子年五月,侠僧空想应霜衣剑客沈无眠请求,携伉俪方清月千里驰援桃州墨家,初战击杀陷入畸变的瑶池宫大宫主云裳天后,其夫郑景仁自尽。 墨家携桃州百姓撤退时,遭遇域外邪神吉祥天拦截,侠僧空想陷入苦战,幸而墨家首领及时来援,两人联手斩杀邪神吉祥天,侠僧重伤陷入昏迷。 二宫主易霏霏为报侠僧之恩,赠予方清月本派双修法门与五品魂器“帝女”,随后召集逃难的桃州百姓,重建瑶池宫,墨家集体迁移至四谛郡。 甲子年六月,侠僧迟迟未能苏醒,为解其体内邪神印记,方清月得水月庵主指点,承接“轮回巫女”天命,其后以瑶池宫双修法门配合九华派秘法,成功解除侠僧体内邪神印记,两人因祸得福,吸收吉祥天残留神力,魂元大增。 甲子年八月,方清月晋升五品灵格“帝女”。 甲子年九月,侠僧低调进入灭轮界,由军师尚善美布计,诛杀西方鬼帝的化身及其左相。 甲子年十月,侠僧率众袭杀凤鸣楼,一举覆灭包括楼主司徒幽在内的众杀手。 甲子年十一月,侠僧召集墨家、九华派等众强者,主动进攻鬼府,东、西鬼帝虽得奸细通风报信,事先布下冥河血阵,奈何激战中由纯阳观观主通玄真人假扮的棺王“吴冕”临阵倒戈,一举破除阵法,鬼帝西门胤、西帝左相余懃、东帝左相蒋子文、东帝化身皆亡,鬼帝东方鸣及其右相包拯重伤逃生,包拯受异物寄体夺舍。 甲子年十二月,东方鸣得泰山府君许可,打通灭轮界中下二层,得南、北两帝相助,与九华派的战斗陷入僵局。 乙丑年三月,侠僧空想暗中晋升五品灵格“护世天王”,方清月蜕变独一型灵格“帝女?精卫”。 乙丑年四月,决战再起,错估对手实力的南、北鬼帝败于侠僧夫妇,全军溃败之际,被夺舍的包拯突然与莲花寺方丈道虚融合,晋升三品灵格“欲界天魔王”,偷袭斩杀九华派方丈不休,局势瞬间逆转。 为挽败局,空梦激发体内佛血,承接“佛子”天命,继承方丈不休的魂器,当场晋升四品灵格“圣兽?谛听”,与轮回巫女方清月联手吸纳灭轮业力,击退魔王道虚。 乙丑年七月,尚善美巧施离间计,本就貌合神离的魔王道虚被揭穿反客为主的谋划,与三名鬼帝大打出手,各自负伤。 魔王道虚逃离灭轮界,途中被晋升三品灵格“三贵子·月读命”的叶衣圣女以及蜕变独一型灵格“护世天王·李靖”的侠僧截住,一番血战后伏诛。 佛子空梦力排众议,新引金刚门为助力,集合北境三大佛门之力攻打鬼府,其中佛子与轮回巫女联手击杀鬼帝东方鸣,金刚门长老释鲲鹏展现三品灵格“妖明王·金翅大鹏雕”之能,击杀鬼帝北辰玄,鬼帝南宫羽不愿苟活,自尽而亡。 乙丑年八月,金刚门恃恩图报,欲独占灭轮界中层,莲花寺与九华派以大局为重,主动退让。 丙寅年四月,侠僧晋升四品灵格“阿罗汉”。 丙寅年六月,方清月晋升四品灵格“明妃”。 丁卯年九月,金刚门打通界壁,进军灭轮界上层,并请三品强者烛龙王为援,一路势如破竹,扩展地盘,中央鬼帝不战而退。 丁卯年十月,泰山府君出手,长老释鲲鹏战死,包括方丈释象在内的四大金刚战死,烛龙王重伤废功,金刚门溃不成军,撤离灭轮界,从此一蹶不振。 丁卯年十一月,侠僧主动向泰山府君下战帖,随后前往瀛州降服八岐蛇魔。 丁卯年十二月,决战之日,侠僧献祭八岐蛇魔,以九曲黄河阵困住泰山府君八日,九华派与莲花寺趁机占领整个灭轮界,佛子空梦以功德晋升三品灵格“菩萨·地藏”。 泰山府君脱困,侠僧空想、叶衣圣女、佛子空梦三人联手仍是不敌,叶衣圣女主动牺牲,重创泰山府君,佛子空梦借由轮回圣女,将自身灵格“菩萨·地藏”转移给侠僧空想,最终击败泰山府君,并从其口中得知真相。 癸酉年一月,地狱净空,侠僧空想晋升二品灵格“佛陀·地藏”,化灭轮界为净土佛国,并转移蛮洲生灵,准备迎接末劫。 xx年x月,末劫降临,侠僧空想为守护灭轮净土牺牲,方清月追随而去,众生十余其三,成功渡过末劫。 第三百二十七章 五品的选择 “刹那菩提拈花笑,九年面壁悟性空,一苇渡江入红尘,只履西归证妙道。” 密室中,徐胜面前浮现一名慈眉善目、双手合十的中年禅师的虚影——这是壮年时期的达摩。 达摩禅师看着徐胜露出满意的笑容,接着双手扯住僧衣用力一扯,将厚实的僧衣扯得稀巴烂,露出满是腱子肉的强壮身躯,臂膀蕴有降龙掷象之力,一看便知佛法高深,不可轻易招惹,否则一记当头棒喝之下,保管顿悟西天。 随后,达摩禅师的身形化作粒子,彻底融入徐胜体内,象征着灵格演绎完满。 “终于成功了,越到后面演绎效率越低,真怕跟前世的文件下载一样,卡在99%就不动了。”徐胜感慨道。 自从击杀东方鬼帝,覆灭鬼府势力后过去了两个月,如今学海与九华派已经在名义上接管了下层。 由于人受不足,双方实际掌控的地盘不足整个下层的十分之二,他们又不可能像鬼府一样只派人收税,其余什么都不管,因此也只能是名义上成为统治者。 当然,好处也是显而易见,学海不必有任何顾虑,可以放心大胆的扩张,之前免费提供食物的福利已经在楚君昭的强烈要求下取消,但仍挡不住灭轮百姓的求学习武之心,报名者每日递增。 在这种情况下,灵格“达摩”的演绎度像火箭般迅猛提速,只用了半个月便达到了90%,徐胜本以为按照这个速度,只需再过五天就能完满,熟料之后演绎效率骤然放缓,宛若激情过后的无欲无求,拼命压榨了五天才不情不愿地吐出1%。 进行对照试验仔细调查后发现,原来已经学会武功的人继续进修,提供的演绎度会大打折扣,效率仅有原来的百分之一,只有从未接触过武学的人初次上手,才能提供相当于原来五分之一的演绎度。 当时徐胜就觉得自己上当了,毕竟既视感太强了,这不就是某种拼团购物软件的常用套路吗,自己一刀95%,可接下来的5%你找了整个朋友圈来助力都无法完成。 不过,冷静下来后想了想,他修炼的是灵格“传道者”,又不是灵格“资本家”,手段没道理这么肮脏,自己应该是欠缺了某种更为关键的东西,光靠传播禅武并不足以完美演绎“达摩”。 可惜没有前人经验可以借鉴,徐胜一时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欠缺了什么,好在灵格演绎的速度慢归慢,终究还是在提升,他干脆放手一搏,决定“以力证道”,加大力度扩张学海,进一步推广禅武。 学员学会一门武功,学海就发下奖金,学的武功难度越高,得到的奖金也越多。 理论上学会一门少林长拳就能赚回学费,学更高阶的武学还能倒赚钱,政令一经发布,学员们习武的干劲瞬间高涨,人人起早贪黑,过上了996的美好生活,若不是有药师医僧看护,随时补充元气,常人早就练出毛病了。 在这般刺激之下,两个月内总习武人数突破三百万,徐胜生生靠着堆量把灵格“达摩”演绎完满。 相比他的艰难,方清月演绎“飞将”的过程可谓一帆风顺,在统辖人口增多后,受她统领的骑兵团也跟着扩张,人数从三千提升到一万,演绎效率也跟着提升了三倍,上个月就已经演绎完满。 由于目前没有适合方清月的五品灵格,徐胜干脆消耗行善值,替她蜕变出了独一型。 新增的三项独一型灵能都不算强,没有那类超出常识的超级灵能,但全都很实用,至少方清月对此非常满意。 灵格“飞将·花木兰”的演绎方法与之前没有太大区别,也是通过带兵打仗来提升,只是必须在隐瞒自己身份且假冒别人的前提下方能生效,这意味着原先被方清月带领过的兵都不能再接着用。 “雌雄莫辨”只是隐藏信息,没有模糊长相的功能,而且别人已经知晓的信息,不能强迫对方遗忘,故而哪怕方清月进行易容,认识她的人也不难从动作习惯、说话语气等方面将她认出来,从效率看,还是混入陌生人的队伍中更有利。 不过有一点倒是变得更便利了,就是不再受限于骑兵,任何兵种都可以。 “接下来就是寻找合适的五品灵格了,若是向宗门提出申请,大概就是在‘尊者’和‘护世天王’中二选一。” 品阶越高,选择面也越窄,除去高阶魂器数量稀少之外,也存在适合自己的魂器已经被长辈挑走的原因,魔教邪派中就经常发生天才弟子为了中意的魂器而弑师。 如果徐胜不愿意选择这两种魂器,就必须自行找寻,但只要他提出申请,莲花寺就一定会赐给他。 并非高估自己,也无须妄自菲薄,以徐胜展现出来的天赋与才能,早就已经跳出了寻常规矩的限制范畴,莲花寺的上层只要没有集体失智,就不会拿“在家弟子”的身份进行刁难——莲花寺真要这么干,九华派一定会开开心心地举起锄头挖墙角。 “‘尊者’偏向术法,‘护世天王’偏向武道,真要二选一的话,还是后者更适合我,不过眼下没有强敌逼迫,倒也不急于一时,暂且观之。” 徐胜走出密室,正要将灵格演绎完满的消息告知同伴,就见乔梁急匆匆的走来,开口道:“师弟,不休方丈与水月庵主有急事请你过去一趟。” “可知何事?” 乔梁环顾左右,确认无人,但还是小心地传音入密道:“九华派找到了西方鬼帝的身前之物,水月庵主以此为媒介,施以因果推算,确认对方已经身亡。” 第三百二十八章 抽丝剥茧 九华派总舵。 “先前贫尼曾推算西方鬼帝的去处,发现受到了干扰,仅能确认其人已不在此地,当时不曾多想,只当他是自觉大势已去,退往灭轮界中层或上层,熟料今日本派弟子搜索鬼府,寻到了一件西方鬼帝过去曾修行过的魂器,贫尼以此为媒介进行推算,发现其人已然身亡,连魂魄都未能逃离。”水月庵主缓缓说道。 不休方丈附和道:“那日决战,贫僧与师妹虽重创了西方鬼帝,但万分确信,那点伤势不足以令其殒命。” 徐胜回忆起东方鬼帝的难缠,颇以为然,当日他与通玄观主在占尽先机的情况下,依旧差点被对方翻盘,西方鬼帝既然与之齐名,想来就算实力有差距也差不到哪里去。 他转头对旁边的尚善美道:“被军师你猜中了,西方鬼帝身上果然发生意外。” 尚善美笑了笑,面对不休与水月的眼神询问,回答道:“倘若西方鬼帝未死,他最好的对策便是向上层搬救兵,趁着我方刚经历大战,人人带伤且疲,乃是最好的突袭时机,把握得当,不难一举翻盘。 即便剩余的三位鬼帝与那位泰山府君受到某种限制,无法进入下层,他也应该收拢幸存的三位鬼相以及其余鬼修,蛰伏起来等待反击才对。 可这两个月来,鬼修们仍是一盘散沙,各自奔波逃命,唯一一次受到召集,却是东帝左相蒋子文所为,半个月前,我方设伏将蒋子文擒下,对方坦言不曾收到西方鬼帝的召集,而且只有两位鬼帝懂得如何联络上层,他迫不得己才挺身担任发起者。” 两个月前的决战,伏诛的强者除东方鬼帝及其化身外,还有西帝右相董和,他虽然也收到了西门胤的提醒,奈何位置距离徐胜太近,刚拼死打破小千世界突围而出,就撞上了不断换鞋瞬移过来的徐胜,结果当场投降。 之后为了预知西方鬼帝的对策,尚善美又命真正的棺王吴冕假扮战败逃难的鬼修,继续担起奸细之职,负责打听西方鬼帝的消息,毕竟鬼府那边知悉吴冕叛变的仅有东方鸣及其化身,而两人皆已身亡,故而理论上他的奸细身份并未暴露。 吴冕本人自然很不情愿,奈何当初没能咬咬牙挺过去,加上已经叛变过一回,也就无所谓第二回,于是他成功混入战败逃亡的鬼修之中,等候上级的召集令,谁料最后等来的召集者并非西门胤,而是蒋子文。 徐胜道:“当时我便与军师判断,西方鬼帝身上绝对发生了严重的意外,严重到他无法联络上界,也不敢召集部下,只是没想到竟然已是陨落……凶手会是谁呢?” 水月庵主道:“贫尼虽尝试以因果推算,可惜一无所获。” 徐胜道:“对方有能力斩杀西方鬼帝,绝非寻常之辈,必有方法遮掩因果,推算不到实属正常。” 不休方丈道:“灭轮界与阳世连通的两处虚空裂缝皆在我方掌控之中,故而不可能是外界强者所为,兴许是某位转生到灭轮界的高手,毕竟灭轮界人口过亿,有一二鬼修强者不愿投靠鬼府亦不足为奇。” “谬矣,此事绝非灭轮界土著所为。”尚善美摇着扇子,一口断言道。 不休方丈也不生气,双手合十道:“请尚施主解惑。” 尚善美笑道:“很简单,首先我们要确定一件事,西方鬼帝是什么时候被人杀死的?” 水月庵主欠身道:“此事贫尼亦无法推算,凡相关的因果联系皆被凶手抹去。” “不需要用因果推算,只要动动脑子,就不难找出答案,”尚善美语气中没有自傲,好似真的觉得很普通,“以西方鬼帝的实力,且不说正常情况下想杀死他会如何困难,就算凶手实力超凡,且抓住了鬼帝伤势未愈的空隙,双方的战斗又岂会毫无动静。” 水月庵主道:“也许是将人拉入了异境,正如我等当日所用之阵法。” “当日的决战便足以证明,想用异境将四品强者困住是绝无可能的,对方想脱困就一定能脱困,无非是付出代价大小的问题,甚至不用刻意摧毁,光是极招冲突的余劲就足以破坏空间界壁,而一旦双方在现实中战斗,必然打得地动山摇。” 不休方丈会意道:“本派几名练有天眼通、天耳通,负责监察的弟子从未发现强者搏杀的动静,也不曾有人禀报过相关的消息。” 虽然九华派与莲花寺远没有掌控整个灭轮界下层,不过掌控跟监察是两码事,后者只要派几百名灵修就能做到。 “问题又回来了,在什么时候就算两位四品灵修赌上性命搏杀,也不会引起注意呢?”尚善美没有故意卖弄,直接道,“答案很简单,就是两个月前的决战之日,西方鬼帝被两位前辈击败后,于逃亡途中被人截杀的。” 不休与水月皆若有所思,后者道:“即便明确了鬼帝身亡的时间,似乎也不能说明什么,那日决战声势浩大,有心人必然会予以关注,那么有一位灭轮界的强者盯上了逃亡的鬼帝,于是出手斩杀,事后又不愿被我们关注,于是出手抹除痕迹,似乎也合情合理。” 尚善美脸上笑容更盛:“接着就是第二个问题了,对方是怎么知道鬼帝逃亡的途径?” 不休与水月闻言皆是一振,前者颔首道:“没错,八处小千世界各居一方,而且分布没有任何规律,既不遵循八卦排布,也不符合九宫之理,外人不可能知晓准确的位置,就算有意截杀漏网之鱼,也无从寻起。” 尚善美又道:“第三个问题,正常而言,我们都会认为四位鬼相和鬼帝化身战败的可能性更大,而两位鬼帝的胜算无疑更高,就算要截杀漏网之鱼,也该选前者才对,可这位凶手不仅直接盯上鬼帝,而且还正好选对了幸存的西帝,若说一切都是巧合,未免巧合得过分了——至少不足以说服我。” 徐胜没有避嫌的意思,直言不讳:“单论八处小千世界的位置,布阵的两百位僧尼也是知情者,可若论人员排布以及作战计划,便只有两位前辈,本派方丈,我与几位同伴,墨家三人,以及瑶池宫的二宫主知悉,凶手要么是我们中的一人,要么就是从我们口中得知了情报。” 这时,尚善美脸上露出了充满恶趣味的笑容:“最后一个问题,此人若与吾等同一阵营,为何不堂堂正正的说出来,以功臣的身份接受奖励岂不美哉?他到底是出于何种顾虑,才选择隐瞒此事?” 不休与水月面面相觑,俱是无言以对。 …… 离开九华派时,尚善美忍不住道:“最大的嫌疑者,想必主君心中有数,属下就不赘言了。” 徐胜当然明白对方暗指何人,从决战那日的情况来看,他自己与通玄等人相互监督,没机会去截杀西方鬼帝,而不休方丈与水月庵主作为西方鬼帝的对手,更不可绕道截杀,四位鬼相是得到西门胤传讯后方才逃跑,故而墨家三人与易宫主也没有可能,剩下有嫌疑的便只有一人。 不休方丈与水月庵主显然也猜到了这一点,但涉及它派领袖,终究不好开口。 不过,徐胜倒是觉得并非道虚方丈所为,而是另有其人,尚善美不知道这一情报,被误导也是在所难免。 “我的确心中已有怀疑的对象,但还需进一步确认,”徐胜转身对乔梁道,“接下来就劳烦师兄你了,看看能否找出西方鬼帝的逃跑路线。” 乔梁拍着胸脯道:“交给我吧,只要他不是虚空穿梭,就绝对逃不出我的双眼。” 三人先是来到不休、水月对决西门胤的小千世界所在的位置,接着乔梁催动灵能“明察秋毫”,他的视界中立即出现了闪闪发光的足印,一路连绵朝东方延伸。 “跟我来。” 徐胜与尚善美跟着乔梁一路向东,途中有过几次转折,足印还曾莫名消失,幸亏“明察秋毫”的作用范围极广,只要是目光看得到的地方都有效。 于是乔梁御风飞上半空,从空中往下俯瞰,再运转功力于双目,在三千米外又找到了断掉的闪光足印。 如此追出三十里后,终于在一处密林中停了下来。 “就是在此处被人截住。”乔梁指着前方断言道。 “唔……我想只要不是瞎子,应该都看得出来。” 尚善美看着前方被压倒一大片,宛若地中海发型的树林,不由吐槽道。 徐胜跃上半空,居高临下看去,发现空缺的部分类似掌印,再细细观察,发现这些树木都是被石头砂土生生砸断掉,正好外面的一圈地面矮了三尺。 “聚拢砂土化为石掌从天而降,唔……” 徐胜的脑海中浮现出一道金色的人影。 尚善美道:“看来主君心中已有怀疑的对象。” 徐胜摇了摇头,道:“重要的不是谁做的,而是对方为何这么做……罢了,之后我会将此事告知叶衣圣女,只要等圣女晋升三品,便能以武力强行解决问题。” 今晚更新在明天早上 白天陪老婆去医院,忙了一整天,新卷的内容需要从头整理,等明天早上吧 下面是字数补丁 第三百二十九章 西方鬼帝阵亡某种意义上也是一件好事,意味着短期内不会再与鬼府发生战斗,徐胜可以将精力转移它处,无须再待在灭轮界。 根据鬼相蒋子文的说法,下层鬼府虽然每年需要上交血税,但收税本身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灭轮百姓对此也是充满抵触,并不会乖乖配合,需要派出鬼卒鬼修去强行征收,故而不存在今天开始收税,明天就可以上交的情况。 以鬼府的行政效率,为征税耗上两三个月实属正常,而等灭轮界的中上层意识到下层发生意外并采取行动,至少在半年以后。 盖因灭轮界的三层相互隔绝,唯有东、西鬼帝方能联系上层,而上一回西方鬼帝主动联系上层是在四年前——他们对时间的认知与常人不同。 第三百三十章 离别赠礼 楚君昭没有完全洗去鬼修们的记忆,编造新记忆也是很费时费力的一件事,不仅要保证知识的完整性,还要尽量避免明显的逻辑漏洞。 理论上要赋予一个新人格,至少得花费一个月的时间“输入代码”,她哪有这闲工夫。 当然,创造出一个新人格后,就能以此为模板进行复制粘贴,顶多微调一下,从而节省大量的重复性工作,只是这种做法创造出来的人格,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单独放着还没什么,若是生活在一起,一眼就能瞧出问题,毕竟双胞胎都没这么像。 因此对于那些鬼修,楚君昭只是删除了对方在灭轮界转生后的记忆,并赋予了只要辛勤工作,就能投个好胎的新记忆,越是勤劳工作,转世的背景出身就约好,效果类似于“思想钢印”。 至于其中一些生前就罪大恶极,死后仍贼性难改的家伙,直接被徐胜一掌打死了事,他们连重新做鬼的机会都没有。 值得一提的是,这种记忆覆盖式洗脑法的确会在对象的神魂上留下“思想钢印”,一旦破除,对象就会恢复原来的记忆,而只要没有破除,哪怕赋予的记忆不完整,存在逻辑漏洞,中术者被指出后也会自行调整,脑补出一个合理的理由,避免陷入思维混乱。 但面对五品以上的灵修,“孟婆汤”便难以生效,由于对方的神魂太强,即便留下“思想钢印”,也会随着时间而渐渐失效。 因此,“孟婆汤”还有另一种生效法,即不去动对方原来的记忆,而是以对方产生的某个念头为媒介,创造出虚假的记忆插入其中,让对方以为这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 譬如楚君昭给蒋子文编造的虚假记忆,就是鬼帝东方鸣假死脱身,暗中嘱咐蒋子文要忍辱负重,在敌营里充当细作,并且不要相信除他以外任何人说的话,在他亲自给出新的指示前,务必蛰伏到底,取得敌人的完全信任。 这一虚假记忆的源头,乃是蒋子文不愿相信鬼帝东方鸣已死,觉得这是九华派释放出来的假消息,用来打击鬼府士气,毕竟他没有亲眼目睹东方鸣战死,内心深处仍不愿接受这一事实。 可由于鬼帝东方鸣真的已经战死,等待蒋子文的大概率是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 此法不需要覆盖记忆,故而不存在“思想钢印”,想破除都无印可破,而且虚假记忆的根源乃是中术者发自内心的想法,不仅不会遭到排斥,对方甚至会进行自我催眠,脑补完善细节,告诉自己一切都是真的。 徐胜在知晓灵能“孟婆汤”拥有这样的效果时,便猜到静慧、不智等九华派叛徒肯定是中了此招,所以他们才会对鬼府的说辞深信不疑,并且在他们身上找不到任何被精神操控的痕迹。 修行者十有八九便是鬼帝西门胤,所以在他身亡之后,这件魂器又可以供人修炼——灵格“孟婆”没有规定必须是女性方能晋升。 “神话故事里,孟婆就是专门负责消除鬼魂的记忆,送他们转世轮回,你要演绎灵格,也该从这个角度出发,正好灭轮界居民本质上也属于鬼魂,乃是最佳的测试对象。” 徐胜试着给出修行建议,论对独一型灵格的演绎经验,世上还真没几人能比他更丰富。 “放心吧,我已经找到可行之法,接下来无非是水磨工夫。” 待楚君昭离开后,徐胜正要翻阅财政报告,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喊了一声“请进”,一人推门而入,却是慕容武。 稍作寒暄,慕容武便直说来意:“我是来告辞的,此界既已太平,暂无战事,我留在此处亦无大用,何况比起与人厮杀,我更喜欢给人治病,悬壶天下是我年少之志。” “先生下定决心了?” “嗯。” “虽然徐某万分不舍,但既然是先生的志向,徐某不好亦无立场挽留,只能祝福先生一路平安。” 慕容武的本职是医生,几次出力帮忙对付鬼府强者,已是相当给面子,徐胜自然不好意思厚颜强留对方,对方又不是他的手下。 不过徐胜放行得这么痛快,倒是令慕容武有些不好意思,道:“教统赠我‘药师’魂器,我如今晋升便要离去,确实有些不厚道。” 考虑到上回差点被体内“老祖”夺舍,以及靠着增强神魂才将对方封印回去,于是慕容武接受了灵修之法,他用了不到两个月便将九品灵格“僧侣”演绎完满,接着便晋升了心仪已久的“药师”。 其它的不说,灵能“不药而愈”在慕容武手中简直是神技,像徐胜记住的药方顶多百来种,而慕容武的知识库则是以万为单位,掌握各种罕见乃至已经失传的药方,重重堆积之下,“不药而愈”的功效足可媲美四品灵能。 于慕容武而言,“不药而愈”不仅能节省大量的煎药炼丹的时间,而且不需要再去寻找那些不知道藏在世上哪个犄角旮旯的珍稀素材,同样是梦寐以求的神技,给他一个空间瞬移灵能都不换。 “先生未免见外了,且不论本派与墨家的交情,便是单论你我的私交,区区一件八品魂器,实在不值一提。” 不说其它,只一门的价值就不亚于六品魂器,给徐胜带来的好处无可估量。 “可我心中还是过意不去……” 慕容武面露踌躇之色,似在犹豫什么,可很快便下定决心,从药匣中拿出一个金属方块,伸出手指触发了上面的某个机关,金属方块立即展开令人眼花缭乱的酷炫变形,几息后变成了一件类似高达的模型,而且一看就知道属于超级系机器人。 徐胜看得傻眼,这个世界也有玩手办模型的胶佬吗? 虽说诸如“雕刻师”“机关师”“匠师”等灵格的确能做到手搓模型,可他们的幻想原型从何而来? 慕容武解释道:“此物看起来是一件玩具,可实际上是一篇武学功法,乃是由本家钜子亲手所创的。” 第三百三十一章 正经邪功 慕容武先是告知了徐胜一篇不到百字的心法,内容浅显易懂,哪怕是一名三流武者也能在两个时辰内掌握,而徐胜甚至没有动用外挂,仅仅运行了两遍便已掌握。 接着,慕容武往机器人模型中注入真气,这件模型立时便动了起来,双臂开合如钢鞭,腰身起伏若奔马,灵活非常,完全看不到机械的生硬感,宛若活物。 不仅如此,当徐胜运转心法盯着模型时,一篇武学功法自然而然的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而若是停下运转,功法内容便不再出现。 顿时心中了然,慕容武告知他的心法作用类似于解码器,有了“解码器”,他才能从模型的动作中解读出奥秘,否则就只是单纯的表演。 当然,就算只看表演,那也是一门不错的外家功夫,只是风格过于刚猛,如果修炼者肉体素质不够强大,强行模仿姿势只会损伤肌肉筋骨。 等到模型将拳法打完一遍后,慕容武解说道:“墨家巨子别出心裁所创的这门与世上绝大多数武功不同,完全不讲任何意境,只追求极致的破坏力,核心便在于更强和更快,专注进攻,彻底放弃防守,乃是最极端的武学理念。” 徐胜闭目回味之前记住的功法奥义,不由点头赞同,这门的确是全攻无守的武学,而且跟那种攻击概念不同,它甚至没有任何应对破解敌人武学的招式,严格贯彻“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只要我先一步将你打死,你的武功再精妙也没有用”的理念。 结合墨者非攻的理念,以及创始人墨家钜子的身份,徐胜忍不住道:“这是典型的邪道武功啊。” 慕容武没有生气,反而赞同道:“的确是邪道武功,姐……钜子也是这般承认,不过他说就算是邪道,也是邪道得堂堂正正,而且这门武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它拥有无限的可能性,不过是基础,当你修炼圆满后,这门武功会根据修炼者的特征,蜕变出更上层的武功。” “武功也能自我进化?”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徐胜不由得对这位墨家钜子心生钦佩,“若真有如此功效,的确称得上是邪道中的王道武学。” “以教统的武道天赋,想必很快就能将这门武功练至圆满,蜕变出更强的,不久后肯定还能再上一层。” 慕容武脸色一改,语气凝重地提醒道:“但请教统务必小心,这门武功拥有影响修炼者心智的效果,而且这一效果会随着蜕变而不断增加,若无相应的化解法门,哪怕心智再坚定,蜕变两次便是极限,千万不可尝试蜕变三次,否则后果难料。” 徐胜想了想,询问道:“所谓影响心智是指如畸变一般,丧失理智,沦为疯狂的怪物吗?” “这倒不是,两者还是有区别的,并不会抹消修炼者的理性,但是会放大他心中的某样情绪,如贪婪、傲慢、嫉妒,甚至不限于负面情绪,如慎重、正直、执着等情绪也会成为目标,而且修炼者平时看不出任何受影响的痕迹,可一旦触及相关情绪的事物,就会以极端的形式爆发出来。” “听起来像是心魔。” “但并不属于心魔,世上本就有一些人行事十分谨慎,算一步走一步,也有一些人执着于刀剑,舍刀剑之外别无他物,这类人并无入魔,甚至我们还会予以赞许,以他们为榜样,认为这是他们成功的原因,事实上,除非是彻底摒弃感情,或者臻至太上忘情之境,否则不管是谁都会受到情绪的影响。” “也就是说,那些克制心魔的法门都对此无效,除非是让人绝对冷静,变得如机械一般没有感情,才能不受影响。” “嗯,不过积蓄的情绪并不会消失,短暂的压制只会令下次爆发得更凶猛,此举无异于饮鸩止渴,故而我不推荐教统这么做。” “治标的手段不行,只能治本,难怪你没有像对待神农拳法一般将它推广开来。” 徐胜忍不住想起前世那句“性甚致灾,割以永治”,放在此处倒也恰如其分。 “基础版的还是安全的,只是人心如海,欲壑难填,一本更强的功法摆在眼前,常人很难忍住不去修炼,不过,我相信以教统的自律,应该能够抵御这股诱惑。”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慕容武确认侠僧是一位严以律己、谨守原则之人,手握暴力却不滥用,反而一再自我约束,这份品德殊为难得,所以今日他才愿意拿出这门拥有隐患的。 于私心论,他也希望能替钜子的武功找到合适的传人,只是没想到蛮洲武道正值低谷,要么是具备心性要求的人对邪道武功不感兴趣,要么是愿意修炼邪道武功的人不具备相应的心性,直到今日仍是一无所获。 “多谢慕容首领的信任,徐某在此承诺,在没有找到解决方法前,绝不冒险修炼三次蜕变的。”徐胜郑重其事地说道,并细心地改了称呼。 慕容武从书桌上拿起纸笔,写下激活模型的方法,道:“此物便交给教统保管,下次见面时再还给在下,当然,若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教统亦可让乐统领或沈墨师发出信号,纵然相隔千里,我也会日夜兼程赶来。” “哈,对于朋友徐某向来不矫情,只希望到时候慕容大夫别嫌我烦。” 徐胜又与慕容武聊了一阵,最后约好了送别之日。 没错,虽然慕容武此行是来告辞,但以双方的首领身份,真不是说离开就能立即动身离开的,除非有要事缠身,否则客人都必须预先通知主人家自己辞行的日子。 若是不告而别,很容易给外人留下主人家不懂待客之道,或者双方生隙的印象。 也许当事人双方不在意,行事洒脱,可各自的手下不会这么认为,此举主要是演给别人看。 聊完后天色已然昏暗,徐胜便邀请慕容武一同用餐,由于慕容武喜食清淡,对大鱼大肉的酒宴不感兴趣,两人稍作商量,干脆前往学海食堂跟学员们一起用餐。 徐胜正要前往教师专用窗口排队,忽而觑见楚君昭正系着朴素的围裙,在窗口里面给排队的学员们盛汤,顿时无语。 “你所谓的可行之法,就是当食堂大妈啊。” 徐胜以灵能“以心印心”沟通。 突来心声,楚君昭被稍稍吓了一下,手中的汤水都抖出不少,回过神来,朝徐胜白了一眼,回应道:“孟婆的神职不就是喂鬼喝汤吗,和我现在做的没太大区别,虽然一碗汤的效率不高,可胜在学员数量众多,完全可以聚沙成塔,以量积功。” “只是简单地替人盛汤,应该不能演绎灵格……喝了你的汤该不会遗忘记忆吧?” “放心吧,我做过调整,只会让人遗忘一些不愉快的小事,不仅于人无害,还有澄净灵台之效,须知人的心思越重,记忆的东西越多,反而活得越烦恼,所以儿童才是最无忧无虑的人,你要不要试试,保管晚上能睡个好觉。” “敬谢不敏。” 徐胜拿着餐盘来到座位时,听到旁边的学员议论楚君昭。 “楚执令不仅人长得漂亮,性格温柔,更难得的是手从来不抖,勺起来多少菜就是多少菜,真是贤惠大方的淑女。” “是啊,就是她盛菜次数很少,更喜欢盛汤,实在叫人万分痛惜,此举简直是灭轮界的一大憾事。” 第三百三十二章 机王拳进化 新武学入手,还是从未接触过的类型,徐胜自然按捺不住好奇心,当天晚上便着手修炼。 以他如今的武道境界,即便不依赖外挂,也只用了五天便将这门武功提升到小成,之后又用了五天提升到大成,盖因这门武功有一半内容涉及炼体,换成别人或许要慢慢打熬,而徐胜对肉身稍作调整便达到了要求。 不过,再往上想臻至圆满就比较困难了,这部分属于超纲内容,武道境界再高也不过是提升达成圆满的几率,并不能保证一定达到,正如莲花寺的几位武道宗师也并未将罗汉拳修炼圆满一般。 徐胜也不想浪费时间去赌运气,果断利用外挂加点修炼,只是当他进入个人面板时,赫然发现“机王拳”后面多了一个“+”号,如同灵格蜕变独一型。 他心中立时有了猜测,尝试着点击了一下,立即跳出提示——“是否消耗10000行善值蜕变”。 “也对,慕容首领曾提及在不同人手中会蜕变出不同的进阶武学,这就意味着大多数修炼者都能满足武功蜕变的要求,如果要求必须臻至圆满,那么能做到的人必然凤毛麟角,而稀少的样本难以得出准确的结论,看来只要达到大成就能蜕变进阶武功。” 徐胜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否”,接着消耗行善值提升机王拳的熟练度,每1%需要消耗100点行善值,这意味着在外挂看来,属于比罗汉拳高一层次的二流武功,与之流相当。 之后,随着熟练度的提升,再点击“+”,跳出来的提示也会有所改变。 “是否消耗10000行善值蜕变” “是否消耗10000行善值蜕变” “是否消耗10000行善值蜕变” 徐胜统统无视,直到熟练度提升到100%,再点击确认,个人面板立时发生改变—— 人物:徐胜人 神元:37000 气元:40000 精元:57799 行善值:230700 为恶值:0 技能:灵格“传道者?达摩”、大轮心经、大乘渡厄法、根本造狱毗昙经、轰祟机王拳…… 作为击杀鬼帝东方鸣的任务奖励,徐胜获得了大量的行善值,因此即便他消耗了40000点帮助方清月蜕变独一型,以及现在又消耗了10000点蜕变,照样不减反升。 神元相比上回提升了2000点,这是源自灵格演绎的增长,属于预料之中,不足为奇,而精元居然也悄悄提升了1000点,这便属于意外之喜了。 “我的身躯经过天龙法体与神农拳法的全面强化后,竟然还能进一步提升,机王拳横练的部位到底是哪里?” 徐胜没有沉浸在变强的愉悦中,果断检视自身躯体,寻找变强的部位。 在他看来,天龙法体淬炼了皮肉筋骨血膜等所有有形的部位,而神农拳法又凝练了窍穴这种无形的部位,依照常理,人体内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可供强化。 当然,徐胜并非认为自己的肉身已经强化到了极致,升无可升,顶多算是达到了天龙法体与神农拳法的极限,将来若遇见比这两门功法更高明的横练武功,还是能进一步提升。 但基础版的机王拳作为一门二流武功,显然不可能比天龙法体与神农拳法更高明,它能带来精元属性的提升,只可能是因为开发了新的领域。 然而,在耗费三个时辰进行从头到脚的详细检查后,徐胜仍是一无所获,以他如今对肉身入微级的掌控力,实在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真是奇怪,我的确能感受到自己变得更强了,却找不到源头。” 可惜慕容武已经辞别离开,徐胜想找人询问都没辙,只能靠自己摸索。 他依着慕容武告知的方法,输入真气激活机器人模型,盯着看模型练武的同时运转“解密心法”,很快脑海中浮现出的功法口诀。 “明明做的事情跟之前没有差别,却能得到不同的信息反馈,而且这件模型是如何知道我蜕变出来的是轰祟机王拳?” 徐胜只觉万分神奇,对那位不曾谋面的墨家钜子愈发钦佩,真想亲自与对方见上一回,交流武学心得。 不过依照慕容武的透露,这位墨家钜子身处东芦海洲,与蛮洲相隔万顷波涛,而且有重任在身,轻易不能离开,因此也只能当做一个念想,留待未来。 等到自己闲下来,无事一身轻的时候,倒是可以尝试远渡重洋,游历蛮洲之外的世界。 徐胜一边给自己定下未来的计划,一边凝神静听功法口诀,很快已将全篇内容铭记在心。 没有具体的武学招式,除去横练部分,剩下的全是运劲法门,教你如何出拳得更快更有力,如何在攻击的瞬间爆发出最强的杀伤力,非要取个招式名,大概也就是神速掌、爆裂拳之流。 蜕变成后,则多出了三种招式,分别是机王穿星指、机王裂日掌、机王轰天拳,代表了速度、技巧、力量三种方向,练至大成后就能相互叠加,不拘泥于招式,毕竟速度、技巧和力量并不存在冲突,完全可以又快又强又充满变化。 “名字取得这么简单粗暴,该说是中二风,还是港漫风呢。” 徐胜一边吐槽,一边演练招式。 机王穿星指是力聚一处,单点突破,练至小成时混入螺旋劲,强化突破的能力,出招时完全看不清动作,手指弹动的瞬间,前方的墙壁立即出现了一个孔洞。 机王裂日掌是以震荡劲力破坏物质结构,练至小成便有握石成沙之效,而且还具备瓦解对手护体罡气的效果。 机王轰天拳同样是汇聚力量,但并不追求爆发,而是发动连绵不绝的攻势,不留喘息余地的摧毁对手防御,练至小成时可在拳劲中混入爆破劲。 的战斗风格在原先的基础上更进一步,讲究以强屈敌,借进代退,有攻无守,攻敌之必救,只要攻敌之弱点,则对手不得不退守自保,攻势自行瓦解。 遇势弱者,以强破之,遇势强者,以更强破之,遇借进代退者,以转进反击,用进势化消攻势。 徐胜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将这门武功修炼到小成,之后综合性价比考量,果断以外挂提升至圆满,此时每提升1%的熟练度需要消耗200点行善值。 然后,他终于明白这门武功的横练部分到底是强化了什么。 “原来‘机王’真的是指机械之王……” 徐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全身银白肤色,光滑得能反射光芒,宛若一个液态金属生化人。 没错,会对修炼者全身的细胞进行改造,使其保留生物活性的同时,又兼具合金的优点。 1000点精元平均分布到每个细胞上,带来的改变微乎其微,加上这是整体性的强化,而非单一的某个部位,于是徐胜便中了“只缘身在此山中”的陷阱,没能察觉到源头,直到又带来了2000点提升,终于量变产生质变。 “这算什么,血肉苦弱,机械飞升?”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种变化是可以自由操控的,类似于天龙法体的特殊形态,并非常驻。 徐胜一番控制调整后,体表的金色光泽缓缓褪去,先是脸部,接着是双臂、双腿,最后才是躯干,成功让身体恢复成碳基生物的肉体颜色。 他长出了一口气,若是以方才的样貌走出去,只怕众人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身体发生了畸变,还得想办法解释。 既然可以解除,那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灵修对于肉身异变的接受度远高于武者,修炼鱼龙类灵格的灵修身体会长出鳞片,修炼禽鸟灵格的灵修身体会长出羽毛,修炼兽类灵格的灵修身体会长出浓密毛发,其余还有头顶长出尖角,背后长出一对翅膀,脑后勺多出一只眼睛,类似的异变比比皆是。 相比之下,区区改变肤色,根本不值一提,若以变化幅度来看,甚至还比不上天龙法体的特殊形态——只要不是真的变成僵硬的机械就行。 之后徐胜又进行了多方测试,发现进入金属形态后,力量、防御、柔韧都会大幅提升,效果还在天龙法体的特殊形态之上,并能获得良好的导热性和导电性,以及近乎百毒不侵的强大抗性。 即便锋利如天丛云剑,也必须加持真气用力去砍方能切开金属皮肤,寻常的劈砍顶多留下一闪而逝的印痕。 确认精神状态良好,心智也没有受到影响,于是徐胜又点击了一下技能栏中后面的加号,立时弹出提示: “是否消耗20000行善值蜕变” 他稍作迟疑,还是选择了确认。 眼睛酸,更新在明天早上 字数补丁 第三百三十三章 徐胜很想安心修炼,等提升到大成后再看看后续蜕变的武功,倒不是他想毁约尝试三次蜕变,单纯是出于好奇,想看看还能附加哪些前缀,照理说“究极”已经达到顶点了,再加其他形容词就显得有些无力且多余。 总不能来个“超究极体”吧,数码宝贝都不承认有这种等级。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或者是因为静的时间够久了,喧嚣之风终于还是来了,而且一次来两。 “四海盟邀请我出手对付邪神吉祥天?” 第三百三十四章 果断启程 依照陆风的说辞,唐徵明带着绮梦回家后,家族虽对他私定终身颇有微词,可见到他已晋升六品独一型,便也只是点到为止,没有干出棒打鸳鸯的事,捏着鼻子认了。 私下里自然也有劝说,比如让唐徵明娶绮梦为妾,另娶一位当地大族的女儿为妻,但唐徵明坚决不同意,只欲娶绮梦为妻,家族劝了两回没劝动,便果断作罢。 说到底,唐徵明外出闯荡至今,没有动用家族半点资源,能有如今的成就全靠自身打拼,唐家等于白赚一位六品独一型灵修,讨好还来不及,哪有把人往外赶的道理,除非主事者是仇家的卧底,否则断然不会做这种蠢事。 可当初庄道长给唐徵明算的一卦却是不幸言中,家族真的给唐徵明订了婚事,对象是与唐家向来关系亲密的文家族女,甚至负责唤他回家的人已经派出,只是彼此错过——蛮洲这么大,错过实属正常,途中碰上才不正常。 唐徵明得了徐胜的嘱咐,自然是低调处理此事,主动登门道歉,跟女方商量取消婚约。 文家心中虽然遗憾,可门当户对的道理早已铭刻在世家族人的骨子里,之前定下婚约的人不过是一名普通的文氏族女,配一名长期在外的浪荡子自然是绰绰有余,可若换成一位天才灵修,便连他们自己也觉得配不上。 文唐两家世代姻亲,没理由为此事闹翻,加上唐徵明给足了面子,文家便借坡下驴同意取消婚约,只是提出了一个要求,希望唐徵明帮忙配合文家高手,围杀附近一头作乱的恶蛟。 唐徵明自觉有欠,加上区区一头六品妖兽根本没被他放在眼里,爽快应了下来。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与恶蛟的战斗十分顺利,尽管对方据有地利,依旧不敌唐徵明与文家灵修的围攻,很快便重伤而逃,众人一路追杀,结果于湖底意外发现一处秘境的入口,所有人都被摄入其中。 本以为凭众人的修为,很快就能从秘境中脱身,孰料过去了半个月,仍没有丝毫动静。 唐、文两家相互协商后,各自派出一名五品灵修进入秘境查探,结果也是有去无回。 这下两家是彻底慌了,倘若进去的人全都在秘境中身亡,带来的损失将无可估量,家族固然还能延续,可免不了就此衰落。 更糟糕的是,他们连进去的人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若是还活着,当然是想尽办法将人救回,可若是已经身亡,倒不如就此止损,至少唐家还有一位五品灵修,勉强能稳住局面。 经过一段时间的争吵后,两家最终还是决定救人,哪怕里面的人已经身亡,也要亲眼看一下尸体。 可问题又来了,到底派人去救人? 五品灵修不足以从秘境中脱身,那就只能去请四品灵修,奈何整个彩州都没有一位四品灵修,若是去外州请,且不说要付出何等巨大的代价,万一消息泄露除去,被仇家得知,很可能会趁虚而入,抓住两家最虚弱的时候落井下石。 最终,还是绮梦向唐家家主提出建议,派人前往莲花寺求援,若能请动方丈和圣女当然是最好,若不能,至少侠僧一定愿意伸出援手。 众人虽然觉得这个主意不大靠谱,奈何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干脆死马当活马医,便派出了拥有“神行者”灵格,能日行两千里的陆风。 陆风先是前往莲花寺,结果连道虚方丈的面都没能见到,只好改道前往青叶寺。 …… “情况我已了解,正好眼下没什么事情……”徐胜迟疑了一下,转头向尚善美征询,“最近我应该没什么要事吧?” 尚善美欠了欠身,回答道:“如果不发生意外的话,至少半年内主君可以放心离开。” “那就行了,救人如救火,彩州在西南方,正好方便我用灵能赶路,顺便还能再带一人,军师你要不要同我……算了,你还是留下主持大局,万一发生意外,尽量想办法拖延时间等我回来。” 徐胜琢磨同行的人选,方清月需要带兵打仗,楚君昭要当食堂大妈,乔梁师兄在灭轮界当牢头,空梦师兄身为佛子不好轻离灭轮界,空真师兄正在为晋升五品做准备,他们都不方便离开根据地,其余如沈无眠、无定道士等人终究隔了一层,不好开口。 “看来只能找小清了,她的灵格演绎只要到处降雨兼吓人就行,无需待在同一个地方。” 徐胜立即唤来小清,询问对方意愿。 “我要去。”小清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嗯,那就一起出发吧,”徐胜拿出一张蛮洲地图,向陆风请教道,“陆施主请在地图上指一下,唐家究竟在彩州何处。” “鄙人可以带路,不需要地图。”陆风犹豫了一下,又提议道,“鄙人的灵能可以日行两千里,但每多带一人,速度就会减半,为了尽快赶回唐家,还是侠僧一人与我一起上路吧。” “不用,我也有赶路的灵能,而且只会比你的更快,只要唐家的位置别太偏向南方,预计今天晚上就能抵达。” 徐胜一边说着,一边从尚善美手中接过三麻袋的鞋子。 “这……好吧,唐家在玉龙郡,就是此处。”陆风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在地图上指了出来。 徐胜将位置记在脑中,随后一手拎着麻袋,一手抓住小清,发动灵能“只履西归”,原地留下一双靴子,朝着西南方瞬移而去。 陆风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位置发愣,双眼中充满疑惑,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自己这位信使竟然被落下了! 尚善美笑道:“请阁下谅解,我主行事就是这般风风火火。” “侠僧果然如传闻一般性格果敢,这样也好,我一人赶路也能走得快些。” 陆风正欲动身返回,忽然停顿了一下,忍不住问道:“这一路走来,鄙人有听到不少关于侠僧的传闻,请问这些传闻都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那少爷说不定有救。 尚善美毫无迟疑道:“请放心,我主的实力只会比阁下想象的更强。” 第三百三十五章 星空秘境 虽然有“只履西归”进行空间挪移,徐胜与小清还是到了当天深夜才抵达玉龙郡,毕竟“只履西归”的适用范围是从西南到西北的九十度角,超出这个角度,只能老老实实靠双足赶路。 不凑巧的是,玉龙郡还要往南边偏一些,放在地图上相当于西偏南55度角,看起来只是区区10度,可乘以庞大的基数后就变成了相当远的一段距离。 同行的小清没有闲着,每进行一次转移,她就会催动灵能进行降雨,抓住机会演绎灵格,而最后的收获出乎意料。 一天下来,她的灵格演绎度足足上升了4%,这在六品灵格中称得上极其罕见的高效率,理论上二十五天就能将灵格演绎完满。 事后徐胜分析,觉得“雨女”的演绎关键在于影响范围,范围越广效率越高。 过去,小清曾尝试在一个地方召唤降雨一整天,反馈的效果跟召唤降雨半小时并无区别,可见降雨量不是“雨女”的演绎关键,那应该是“涝神”的演绎关键。 当然,过去也曾往影响范围这个角度考虑过,让小清试着扩大降雨的面积,只是最后效果平平,被排除在外。 如今想来,应该是实验范围还不够大的缘故,尚未触发量变引起质变的界限,而今天这回几乎横跨了大半个蛮洲,终于显出效果。 唐家在玉龙郡是有名的望族,徐胜稍加打听便已知晓位置,也不在乎是否会打扰别人休息,连夜上门拜访。 经过门卫传唤后,不一会整座唐家宅院都亮了起来,接着唐家仅剩的五品灵修,长老唐兆年亲自出面接待,哪怕不论徐胜与唐徵明的关系,但论侠僧的江湖名望以及六品独一型的灵修身份,也值得这般郑重。 “我那孙媳妇曾说只要派人去请,哪怕相隔万里,徵明的师弟也一定赶来相助,当时老夫虽然口上应允,心中其实不以为然,覺得世上哪有這般義氣之輩,如今方知是老夫坐井觀天,小覷天下豪俠,徵明在外面交了个好兄弟啊。” 唐兆年看见只有徐胜和小清两人之时,便意识到莲花寺的方丈和圣女都没有请来,虽说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仍不免流露出一丝失望,但他毕竟精于人情世故,迅速收敛情绪,并且十分热情的开口恭维。 “前辈谬赞了,唐师兄与我亲如手足,且过去多有关照,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来帮忙,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徐胜稍作谦辞,便直入正题。 唐兆年叹了一口气,道:“仍是毫无音讯,那处秘境简直是个无底深渊,不管你扔什么东西进去,连个声响都听不见。” 徐胜不假思索道:“那便麻烦前辈明日带我去彼处一观究竟。” 其实唐兆年心中觉得去了也没什么用,唐家和文家把各种手段都尝试过了,侠僧名气虽大,却也不过是一位六品灵修,哪怕有越阶之能,也顶多相当于五品独一型灵修,根本无济于事。 可对方千里迢迢赶来救人,一片赤诚之心,也不好出言打击,便点头道:“贤伉俪长途跋涉想必已是身乏体困,今晚便先在寒舍歇息,明日一早我们再出发。” “前辈误会了,檀姬为我同修,非是妻子,”徐胜赶紧提醒道,“请务必准备两个房间。” 对于休息他倒是没有拒绝,“只履西归”消耗的神元再小,连续用了几百次,也确实需要时间恢复,而小清更是为了演绎灵格消耗了大量的神元,此刻精神早已萎靡,急需休息。 “原来如此,老夫见两位关系亲近,又从徵明口中听闻侠僧与他一般也是在家弟子,却是先入为主了。” 唐兆年抚了抚胡须,嘱咐仆人赶紧整理出两间相邻的厢房。 小清瞥了唐兆年一眼,觉得这老头看起来格外顺眼,就是耳根子太软,没什么主见,小声嘟囔道:“一个房间也没什么关系。” 徐胜只当没听见。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众人用过早餐后,唐兆年便带着徐胜与小清前往事发地点,那是郡外的一条江河。 “秘境便在这条玉龙江的江底,当日那恶龙被徵明重创后,便往江底逃跑,徵明带人一路追杀,根本没想到底下会有一处秘境,于是与恶龙一起冲入其中。” 唐兆年拿出几张水遁符,分发给两人。 徐胜摆了摆手,外放真气形成护体气罩,将江水隔开直接沉了下去,以他如今的体质,半天不呼吸都没什么影响,若是进入金属形态,更是连呼吸都省掉了。 小清同样没要,她一个“雨女”兼“濡女”怕什么水,在江底睡觉都没事。 唐兆年给自己用了一张,他修炼的灵格中没有跟水有关的,外放护体气罩虽然能够做到,可远没有使用水遁符来得轻松,何必跟少年人争强呢。 三人沉入江底后走了一段距离,行至一座长满水草和绿藻的祭坛前,徐胜以灵能“以心印心”问道:“就是这里吗?” “嗯,需要注入真气方能激发。” 唐兆年伸手按上祭坛,催动真气,霎时祭坛上方出现一团美轮美奂的星云,透着神秘感。 徐胜看着星云,疑惑道:“奇怪,若这是一处空间裂缝,为何江水不会被吸入其中?” “这点老夫也不明白,兴许是另有玄秘,秘境这种涉及虚空法理的异术,是三品灵修方能触及的领域。” “那鱼呢?” “鱼会进入秘境。” “也就是说,活物可以通过……现场没有留下衣服,所以活物身上携带的东西也能通过。” 徐胜摸着下巴思考了一番,又问道:“你们没试过派遣契约活物进入内中探测状况吗?” 唐兆年道:“试过了,我们找了一位‘渔夫’灵格的修士,驱使鱼群进入其中,本来依照‘渔夫’的灵能,可以共享鱼群的感知,结果当鱼群进去后,瞬间断开了联系,依照那位灵修所言,是距离太远之故。” 徐胜微微皱起眉头,这年头又不可能找个带摄像头的无人机进去,而且从鱼群失联的原因来看,无人机进去估计也是白给,能够无视距离进行心灵联系的,得是身外化身这种级别的关系。 “看来只能亲自进去一探了。” “且慢!” 第三百三十六章 搭个手 “少侠不可莽撞,此前我唐家与文家各有一位五品灵修的长老进入秘境,结果也是有去无回。” 唐兆年急忙拦下徐胜,侠僧的实力在他看来也就是五品层次,万一步上众人的后尘没了音讯,莲花寺势必会上门查个究竟,届时唐家的处境就危险了,毕竟弄丢了对方的天才弟子,哪怕人是自愿的,可莲花寺难道会跟他讲道理? 徐胜只一眼便瞧出了唐兆年的担忧,虽说此刻他真要冲进秘境,对方肯定拦不住,可有必要这么做吗? 前世他看小说的时候,最难以理解的行为就是主角明明有技压全场的实力,可就是不显露出来,一定要藏得严严实实,哪怕受敌人鄙视嘲讽,被同伴担心劝阻,依旧以不冷不热的态度回应,直到正式登场与对手决斗的那一刻才展现出来,震惊全场,让所有人都惊掉下巴。 说实话,如果主角是想靠隐藏实力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这么做倒也罢了,可有时候明明具备碾压级的实力,还非要让亲戚朋友担心,实在叫他忍不住怀疑这个角色的人设是不是天性凉薄。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唐兆年的的确确是在担心徐胜的安危,而且对方是唐徵明的族中长辈,于情于理都该体谅一番。 徐胜当即伸出手道:“前辈,不如这样,你我搭个手吧。” 唐兆年闻言一愣,看着对方伸出的手,犹疑了一番,缓缓点头道:“好,那便搭个手。” 他已明了徐胜的意思,无非是想借此证明自己有救人的实力,正好,他也想借机告诫对方,年轻人不要盲目自信,谦虚慎重方是存世之道。 双方手掌相抵,在即将发力之时,唐兆年忽然开口道:“不知道徵明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唐家的灵格以妖属毛种为主,其中又以猴类居多,而老夫的灵格是‘通臂猿猴’。” 话音刚落,他的背后便浮现出一只双臂粗壮,捶胸嘶吼的凶猿虚影,而他的手臂也跟着壮大一倍,犹如老树树干,磅礴巨力从掌心汹涌勃发。 天下妖族有混世四猴,分别为灵明石猴、赤尻马猴、通臂猿猴和六耳猕猴,其中通臂猿猴便是以力大著称,所谓“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 唐兆年可完全没有小觑徐胜的意思,光凭六品独一型灵格便足以同寻常五品灵格相媲美,再算上越阶之能,他心中认为徐胜的实力在自己之上,唯独依靠最擅长的力量,方有一搏的机会,因此丝毫没有留手。 然而,无往不利的巨力这一回没能发挥效果,唐兆年感觉到一股无比精纯、强大的气血力量迎面涌来,无形热浪令他全身惊起鸡皮疙瘩,自己的力量与之相比,就好像这条玉龙江冲向无垠大海一般。 两股雄劲碰撞炸裂,江水登时向四周排开,形成真空领域。 “吼——” 神力反推而回,唐兆年被震得连连后退,这一刻他甚至忍不住动用了灵格同化,脸上双臂都长出了浓密的猴毛,浑身筋肉暴涨,但依旧毫无抵抗之力。 唐兆年感觉自己全身都被一股压倒性的力量包裹住,不管如何发力都不能阻滞半分,只能乖乖被押着往后退去,直到撞上江底的一块岩礁,这才停了下来,旋即巨力传递而去,将岩礁炸得粉碎,而他却是毫发无损。 徐胜收回手臂,道:“前辈,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吧。” 唐兆年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羞耻,但很快便消失不减,他早就过了争强好胜的年纪,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道:“如今方知江湖上与侠僧有关的传闻并非夸大,老夫甘拜下风,但很多时候单凭武道并不能解决问题,你还是再多考虑一下吧,文家已经派人去邻州的天龙教,请教主烛龙王出手相救,想必再过不久便有答复,你何不多等些时日。” “唐师兄生死未卜,多等一日,便多一份危险,”徐胜想了想,又补充道,“晚辈若有去无回,门中长辈绝不会无动于衷,圣女与方丈皆非不明事理之人,比起迁怒,显然救人更为紧要。” “这……也罢,技不如人,老夫哪里还有劝阻别人的立场,只求少侠务必谨慎,万事以安全为重。” 唐兆年长叹一声,没有开口同意徐胜入内冒险,但也不再阻止,甚是圆滑。 徐胜也不在意,拉着小清一同穿过星云旋涡,通过之时,天地骤然反复,上下左右前后秩序颠倒混乱。 同为空间穿梭,玉龙江的星云旋涡远比灭轮界的虚空裂缝不稳定得多,人在通过时宛若被塞进盅里疯狂摇晃的骰子,换成常人只怕连胃都要吐出来。 幸而徐胜与小清的体质终非常人,前者几乎没受到影响,而后者也只是稍觉晕眩,片刻后安全抵达秘境。 “这里是……什么鬼!” 徐胜方一落地,发现秘境中同样充满了水,推测应该也是水滴,可他尚未来得及观察四周环境,一抬头便瞧见一张长满利齿的血盆大口朝自己咬来,不假思索的便是一式正逆滔天掌击出。 正反劲力搅动水流形成急旋涡轮,袭击徐胜之物当场就被绞碎成渣,一股腥臭之血散溢开来,令水变得异常浑浊。 徐胜瞥了一眼身后,发现并无星云旋涡,立即明白为何唐徵明等人没有远路返回,敢情这条时空通道是个单程票,只负责送达,不负责接回。 他向前一掌拍出,掌力搅动浑浊水流,加速尸血消散,待看清前方情景,不由一愣,脱口道:“看来此地的主人不怎么欢迎外乡人。” 只见数不尽的虾兵蟹将他与小清团团包围,个个手持兵刃,一身天然的盔甲在水中熠熠生辉,而之前袭击他的分明是一只体长三米的大王八。 担心对方听不懂自己的预言,徐胜通过灵能沟通道:“在下并无恶意,请问此地主人是谁,能否出来一见?” 下一刻,虾兵蟹将们立即发起进攻! 第三百三十七章 怪异秘境 徐胜以灵能“以心印心”沟通这群虾兵蟹将的时候,就已经察觉不对劲了,因为对方给他的感觉实在太冷了,冰冷的就像一块石头,“心”完全不会跳动。 当然,跟死人还是有差异的,因为死人根本不会接受灵能沟通。 这就好比打电话,如果拨号对象已死,那么根本不会接电话,而现在的情况是电话接通了,却毫无反应,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 不过,终究只是一群虾兵蟹将罢了,换算成灵格也就九品、八品,哪怕有地利的优势,也完全没被徐胜放在眼里,双掌一开,再运正逆滔天掌。 只不过这一回与先前不同,先前是力聚一处,强化杀伤,如今则是尽量扩散劲力,搅动方圆之米内的水流,形成切割漩涡,凡是冲进来的虾兵蟹将,当场就会被涡旋掌劲绞碎成血肉壳渣,来多少杀多少,如同自动海鲜屠宰场。 在这种高效率的屠杀下,纵然虾兵蟹将成千上万,也早晚会被绞杀殆尽。 然而,持续数息之后,徐胜感到一股无形重压加诸身躯,尽管目前这点程度完全不会对他造成影响,可这股压力在不断增长着,好似永无止境。 不仅如此,利用灵格豁免了“水压”的小清同样受到了这股压力的影响,身体忍不住摇晃起来。 “肯定是灵能,有人在暗中对我和小清施展灵能。” 徐胜观察四周,奈何目光所及全是虾兵蟹将支离破碎的尸体,腥臭的血液形成帷幕遮挡了视线,根本找不到凶手。 如果这是在岸上,倒是可以利用灵能“有问必答”大吼一声,引诱对方开口来指明方位,偏偏眼下身处水底,没法开口说话。 这样下去早晚会被压垮,哪怕自己承受得住,小清也承受不住,徐胜当即决定先撤为上。 敌暗我明,初来乍到,连情况都没有摸清楚就遭到了围攻,甚至连真正的敌人是谁都没有找到,他着实不愿意在如此多的不利条件下继续战斗,虽说从对方迟迟没有现身来看,实力可能远逊于自己,但万一遇上一个出乎意料的灵能,指不定就会阴沟里翻船,万事当以谨慎为上。 徐胜立即伸手搂住小清,接着便要催动灵能“只履西归”瞬移离开,孰料此事灵能竟而失效,两人依旧留在原地。 “这是什么情况?是对方使用了禁止空间转移的灵能,还是说鞋子浸水后就不符合发动条件?” 之前在玉龙江的时候,徐胜是以护体气罩排开水流,当时鞋子并没有弄脏,但穿过星空漩涡时被晃得厉害,加上他没猜到秘境的另一端也是“水世界”,于是便撤掉护体气罩,此刻两只鞋子早已浸湿,而他从未测试过完全湿掉的鞋子是否符合“只履西归”的条件。 徐胜没有纠结此事,眼下可不是讨论这一问题的时机,须知这么一耽搁,加在身上的无形压力又增长了一倍,他当即催动灵能“雷峰宝塔”,一座巨大的石塔在水中凭空出现,朝着虾兵蟹将的镇压而去。 “小清!” 无需言明具体内容,得到呼唤的小清立即催动幻阴诀,发出一枚由玄阴劲流凝聚而成的皎月袭向石塔,将其击破。 石塔破碎的瞬间,徐胜得到了蛇属灵格加持,一条看起来如同树干的无角青龙浮现背后,正是灵格“青螭”。 这一刻,徐胜再也感受不到水压的存在,原本不利的环境反而成了地利优势,真正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如鱼得水”,可以轻松驱使附近的水流为己所用。 他停止运转正逆滔天掌,转而手结法印,体内精血激荡,背后浮现数不清的手臂。 “大乘渡厄法·无量印!” 霎时万千拳劲爆发,如潮似洪,凶猛不可抵御,层层叠叠向四面八方碾压过去,一波又一波冷酷无情地扩张肆虐。 以强对强,以众破众,原本虾兵蟹将密集的包围圈愣是被徐胜以无量拳印撕裂得稀稀落落,他抓住机会催动天龙法体,变为敏捷形态,同时单臂揽过小清,迅速向着一处缺口冲去。 在青螭灵格与敏捷形态的双重加持下,徐胜的速度比鱼雷还要快,身形一闪便已突出重围,虾兵蟹将们跟在他身后追了一阵子,很快便被甩得没了踪影。 须臾,徐胜确认没有追兵跟上,就放缓了速度,暂时松了一口气。 “水中环境终究于我不利,先登上陆地再说。” 正常情况下,他可以在水下屏气半天,但若是进入激烈战斗状态,这个时间就会大幅缩短,方才若非得到了青螭灵格,拥有了水下呼吸的能力,只怕他早已缺氧。 没了青螭灵格的加持,徐胜在水下的速度还不如小清游得快,干脆便由小清拉着他往上方游去。 也不知游了多久,徐胜终于看到了透过水面照射下来的光线,于是伸手向下发出一掌,借助反震劲力加速上浮。 “噗通”“噗通”两声,徐胜与小清先后浮上了水面,前者直接一跃而出,凌波踏水,同时运转真气震散身上的水分,随后环顾四方,只见入目所及,除了水还是水。 “我这是掉进大海里了吗?” 徐胜足底发劲,奋力往上一跃,扶摇腾起百丈,借助高度眺望远方,然而别说是陆岸,就连一座岛屿都看不到。 “看来是真的掉进海里了……” 蓦地,耳边传来刺耳的叫声,徐胜环顾四周,只见黑压压宛若乌云的不知名鸟群正朝着自己蜂拥而来,像极了之前的虾兵蟹将。 “此处秘境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 (斋主:番外篇的时候曾写“携伉俪方清月”,被读者指出伉俪是夫妻的意思,不能单指妻子,但我本人记忆中总觉得好像可以指妻子,百度搜索,发现伉俪只有“夫妻”一个解释,便改掉了。 不过今天在图书馆看的时候,终于发现自己的印象从何而来。 载:妇人怒曰:“己不能庇其伉俪而亡之,又不能字人之孤而杀之,将何以终?” 这里是施氏的妻子骂施氏无法保护自己的“伉俪”,拒绝与他复婚。 载:晋少姜卒,公如晋,及河,晋侯使士文伯来辞曰:“非伉俪也,请君无辱。”孔颖达疏:“言少姜是妾,非敌身对耦之人也。” 这里说“伉俪”必须是明媒正娶的妻子,而少姜只是一名妾,不能称之为伉俪。 由此可见,“伉俪”是可以指代正妻的,百度的注释有遗漏) 第三百三十八章 大鸟 数不清的怪鸟如同被捅了蜜蜂窝的蜂群般朝徐胜袭来,一个个像极了神风敢死队成员,不用任何捕猎手段,就是仰仗长长的尖喙向前疾冲。 徐胜人在半空,腾挪不便,也懒得跟这些鸟纠缠,干脆使了个千斤坠,加速向下方大海急坠,同时催发护体劲气,九曲阴气锁缠绕成无缝隙的球罩,将怪鸟阻挡在外。 鸟群数量虽多,可等最前方那批被九曲阴气锁缠住,挡在三米外后,下一批怪鸟便只能攻击到前面的同伴,故而带给徐胜的冲击压力并不大。 熟料,徐胜往下坠了百米后,坠落的速度急遽减缓,再过了百米,却是彻底坠不下去,甚至还要往上升。 徐胜的视线被密密麻麻的鸟群阻挡,看不见外界的情形,但自身到底在下降还是上升,这点还是能感觉得出来,当即意识到这群怪鸟把自己托住了,拦着他不让下坠。 “这群鸟是有意想将我拦在空中,还是凑巧形成了这一局面?” 徐胜再度催动灵能“以心印心”,结果与之前沟通虾兵蟹将的情况相同,可以打通,但对面没有半点反应,冷冰冰得如同石头,这令他愈发困惑。 要知道,过去哪怕是与蚂蚁等昆虫沟通,徐胜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意识,只不过反馈回来的讯息非常简短,多为“吃”“搬东西”“逃”等简单直白的内容,而他也可以借助灵能命令对方做一些简单的行为,因为这些虫豸分不清“你我”,会将徐胜发过来的信息当成自己的想法来处理。 正思索间,蓦地,一股无比磅礴的妖气在远方出现,其量远在八岐蛇魔之上,而且正在急速接近。 这下徐胜可没心情慢慢琢磨了,当即饱提真元,骈指向上,指尖萌发耀目光华,圣气沛然,就连层层叠叠堆积起来鸟群都掩盖不住。 “梵气弥罗融万象!” 金色指气宛若“金属风暴”般朝四面八方怒喷而出,金光灿烂若烟花,转眼便将堆积成球体的鸟群撕裂开来。 徐胜趁机脱困而出,他转头看来磅礴妖气的方向,只见一只体型远超想象的巨鸟正朝自己飞来,其翼若垂天之云,目光所及的海天一线都被对方的翅膀遮盖住了,哪怕粗略估计宽度都超过了万丈,翅膀振动产生的飓风直接令大海掀起滔天巨浪。 “鲲鹏!” 徐胜不由得为之变色,这种顶级神兽毫无疑问属于三品之列,而且来势汹汹,一看便知不怎么友好,八岐蛇魔的妖气与之相比,简直是。 他可不敢尝试用以心印心去与对方沟通,毕竟这种方式会让两边的意识直接触碰,一方若有恶意,完全可以借此发动精神攻击,像虾兵蟹将这种级别的妖怪不被他放在眼里,对方发动攻击只会震伤自己的神魂,可鲲鹏这种级别的神兽就不好说了。 徐胜当即急速下坠,途中不忘换上一双新鞋,抱住小清的瞬间立即发动灵能“只履西归”,之后更是不停歇的连续发动,一口气瞬移三百里,再也瞧不见那道遮天蔽日的身影,方才停了下来。 “这只鲲鹏就是此处秘境之主吗?” 世界是有承载上限的,过于强大的个体进入小千世界,要么不敌法则限制,被迫压制能力,要么超出法则限制,直接把小千世界撑爆,绝大多数秘境的承载上限是三品,一旦晋升到二品,想发挥全部的实力就只能“飞升”前往更广阔的天地。 此处秘境也不例外,三品就是极限,而依着“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徐胜不认为还有第二个三品强者。 “罢了,先不管它,此处又不是灭轮界,没有跟它过不去的理由,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唐师兄等人。” 徐胜松开手臂,将怀中的小清放下来,并交给对方唐徵明日常惯用的毛巾,道:“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小清收起恋恋不舍的情绪,接过毛巾,催动“濡女·清姬”的灵能,搜索毛巾主人的方位。 虽然卜算之法也可以占算方位,而且徐胜将提升到了圆满,但卜算之术并非通行于所有世界,需要根据各个世界的灵机差异进行调整。 这就好比掌握了一项找人的算法公式,需要填入相应的参数才能得出结论,可每个世界提供的参数是不同的,,换成月球就不能再用这个数值。 徐胜若想以不算之法占算唐徵明的位置,必须先推算出此处秘境的灵机参数,这无疑会耗费大量的时间,远不如灵能来得方便,要知道“清姬”在神话故事中可是超级尾行狂,她的跟踪能力毋庸置疑。 果然,只过了一会,小清便道:“找到了,在西北方向的海底。” “海底?” 徐胜对这个位置颇觉疑惑,哪怕灵修能长时间憋气,也应该找个小岛歇息才对,但他懒得细思,反正到了目的地便知道答案。 “我们即刻出发,这一次就不用灵能赶路了,鞋子只剩下五双,得省着用。” 徐胜暗叹一口气,早知道在唐家住下的时候,就应该向他们索要一麻袋的鞋子才对,这等战略物资的储备,实不该疏忽大意。 …… 一处散发着腐烂气息的沼泽地上,唐徵明与唐、文两家的幸存者都收敛了气息,将大部分身体都藏在沼泽中,小心翼翼的前行。 他们的前方是一片美丽珊瑚礁,珊瑚礁中没有穿梭的海洋生物,只有一头体型庞大的九头蛇。 九头蛇的身上没有覆盖鳞片,皮肤全是一种类似荆棘一样的尖刺疙瘩,躯干粗壮得宛若桥墩,九颗巨大的三角形脑袋各自有一个脖子,其中以中间一个蛇头最为巨大恐怖,火红的蛇练此起彼伏地发出“嘶拉嘶拉”的甩动声,其余的脑袋都趴在地上睡觉。 “记住,我们只有一次的机会,一旦得手,不要犹豫,立即逃跑,有多快跑多快,我会尽量拖住这怪物。” 通过这大半个月来的表现,唐徵明俨然成了众人的主心骨,以传音入密发号施令。 唐家的大长老唐兆丰忍不住道:“徵明,还是我留下来断后吧,你还年轻,还有大好的未来,而我已经半截身子入土,就算出去了活不了几年。” 唐徵明喜上眉梢:“就等着长老您的这句话……虽然我很想说这句话,但是很可惜,少了一条腿的我根本跑不了多远,只会成为众人的累赘,断后之事还是交给我吧。” “徵明,我留下来陪你。” 旁边一名相貌端庄的女子毅然说道,她正是唐徵明的订婚对象文蓉。 在场的其余人瞧了她几眼,却是无人开口劝说,毕竟这也是一种“成人之美”。 然而,唐徵明并不领情:“你留下来做什么?凭你的那点本事,能帮上什么忙,快走快走。” 文蓉毫无退缩道:“我的确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我陪不了你一起生,至少可以陪你一起死。” “你这又是何必呢?咱俩的婚约已经取消,彼此毫无瓜葛。” “不,当初的约定是,你帮文家除掉恶蛟,婚约方算结束,所以现在我仍是你名义上的未婚妻。” “就算还是未婚妻,可世上也没规定未婚妻就该给未婚夫陪葬,哪怕再迂腐的儒生都不会说出这种话。” 文蓉不依不饶道:“这段时曰你救了我那么多次,就算没有这纸婚约,我又如何能弃你离开,做那忘恩负义之辈。” 此言一出,在场的其余人脸上都有些难看,因为依照这种说法,他们也都是忘恩负义之辈。 唐徵明察觉这一点,只好故作烦躁道:“你想寻死,我还没活够呢!我只是替你们争取时间,并不打算跟对方拼命,这怪物虽强,但想杀我,还没那么容易。” 接着又对众人道:“你们若有机会离开这鬼地方,记得赶紧去莲花寺请我师弟,法号空想,江湖人称侠僧的那位,只有他有能力且愿意来救我。” 唐兆丰皱眉道:“可我记得,这位侠僧与你一般,也只是六品。” “六品跟六品不是一回事,他的本领远超你们的想象,不要用常识去衡量一位天命之子,只要他出马,就一定能把我救出来。”唐徵明双目熠熠生辉,胸有成竹的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绮梦肯定已经出言建议家族派人去请我师弟,他如今应该在赶来救人的路上。” 文蓉还想再劝:“可是……” “没有可是,”唐徵明果断打断众人思考:“时间差不多了,再等下去对方的八个脑袋都要醒过来了,准备动手!” 他抬手一扬,三十六把天罡刀呼啸驰出,每四把一组,插向九头蛇的九个脑袋。 与此同时,其余十多人也跟着出手,祭出各种灵能和法术,而唐兆丰更是怒吼一声,当场与灵格同化,化作一只三丈高的石猿,朝着九头蛇飞扑而去。 第三百三十九章 奸诈之蛇 遭到攻击的九头蛇有些猝不及防,唯一还醒着的脑袋急忙唤醒其余处于睡眠状态的八颗头,但它依旧迟了一步,唐徵明召唤的天罡刀先一步扎入八颗蛇头,只有醒着的那颗蛇头张嘴喷吐出激流将射向自己的天罡刀冲刷掉。 天罡刀乃是飞刀,其长度注定了它无法带给九头蛇切实有效的伤害,但天罡刀的作用原本也不是杀伤,而是钳制禁锢,正如中木叉用天罡刀禁锢了红孩儿。 中刀的八颗蛇头瞬间僵硬不动,好似化作了石雕,众人的灵能法术接踵而至,轰得怪物鲜血飞溅,尽管从体量论只是皮肉伤,可看起来甚为有效。 能自由行动的那颗蛇头发出愤怒的嘶吼,试图拔出插在其它蛇头上的天罡刀,唐兆丰变化的巨大石猿已然飞扑而至,双手抱拳猛击,“轰隆”一声将其砸向大地。 四大灵猴中,灵明石猴描述为“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论同体型的力量仅次于通臂猿猴,但它能自由变化躯体大小,且拥有天然石肤保护,近战能力甚至要强过通臂猿猴。 当即就见唐兆年与大蛇搏杀成一团,他占得先手优势,配合一套白猿通臂拳,将大蛇摁在地上狂揍,每次挥拳都会发出一连串啪啪响声,好像波浪拍击船舷,显然是将通背拳的功夫练到了家。 若是公平对决,九头大蛇根本不怕区区一只石猿,只消九条脑袋将对方一缠,就能直接绞死,奈何现在它只有一个脑袋可以动,所谓“单头难敌双拳”,一时无力还击,哪怕吐出带有腐蚀性酸液的毒性,也会被对方的石肤挡住,短时间内无法造成伤害。 唐徵明见状,立即催动灵能召唤出一个渔船大小的红葫芦,对众人催促道:“你们快抓住这葫芦向外跑,只要碰到这葫芦,就能无视禁制结界。” 这片沼泽位于海底,被一个半球状的结界包裹住,能进不能出,唐徵明不清楚是不是九头蛇布下的结界,但他的灵能“红葫芦”可以无视一切限制技,结界亦不例外,所以才坚持自己留下来断后,因为别人留下来早晚会被困死,而他却能找到机会逃出去。 然而,听到催促的众人没有立即逃跑,而是面露犹豫之色,其中一人忍不住道:“长老已经取得上风,这一战我们说不定能赢,与其逃跑,倒不如放手一搏。”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只要杀掉这只怪物,我们就安全了,不必再整日提心吊胆、东躲西藏。” 文蓉亦出言赞同:“这条九头蛇虽强,但只要众人齐力,还是有机会赢的,只要先斩杀掉唯一会反抗的那颗蛇头,接下来的八颗蛇头也能从容剪除,此战我方胜算很大。” 更重要的是,只要杀死大蛇,唐徵明就不必留下来断后冒性命危险。 “你们想得太天真了,我的灵能怎么可能一直禁锢住堂堂四品妖王,对方马上就要挣脱了,赶紧走,迟则生变!” 唐徵明心下大急,这群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与九头蛇拼死一搏不是不可以,但应该事先商量好,拟定相应的战术,而不是临阵改主意。 果然,就在众人争论间,九头蛇蠕动肌肉将天罡刀弹了出去,重新恢复自由,百米高的身躯猛地从沼泽中蹿起,一个下扑,九个硕大无伦的蛇口争先恐后地巨张开来,就像一朵盛开的花蕊,恶狠狠咬向了面前的巨猿。 九头蛇不但獠牙锋利,而且唾液中含有剧毒,其毒性之强,就连真龙都抗不住的。 唐兆丰虽然不知道这一点,但也不想亲身体会,伸手凌空一抓,灵能催动,一根数十丈长的石柱出现在掌心中,当即一式群龙枪法迎面荡去。 但一寸长一寸强,在近身搏斗中,枪法的威力难以范围,九头蛇中的三条蛇身向前一缠,便将石柱牢牢缠住,任凭唐兆丰如何用力都抽不动,同时粗壮的蛇尾顺势甩出,正中唐兆丰小腿,将他打翻在地,接着顺势压了上去。 “不好!” 唐徵明见状,果断驱使红葫芦,推着众人往外飞,接着催动灵能召唤出金甲天神,挥起龙纹宝刀斩向九头蛇。 九头蛇发出一声冷笑,张嘴喷出毒水挡住金甲天生,同时蛇躯发力绞杀巨猿,饶是唐兆丰拥有石化皮肤,也吃不消如此巨力绞杀,当即发动灵能“星斗分割”。 这项灵能可以将一件物体分化为二,通常情况下只对死物有效,对活物无效,除非活物是类似蚯蚓、海星那般被分割后依然可以存在的特殊情况,而九头蛇恰恰属于此列。 只见光芒一闪,九头蛇瞬间被分离成一条五头蛇和一条四头蛇,一时不明所以,愣在原地发呆。 “金铰剪月!” 金甲天神朝着四头蛇挥刀横斩,龙纹宝刀在空中拉出一道气流,刀身熠熠生辉,如流光疾驰。 四头蛇回过神来,正欲喷吐毒流,唐徵明再度发出三十六把天罡刀,每九把一组,插中蛇躯,登时将其定在原地,而龙纹宝刀顺势一斩而过。 噗嗤!噗嗤!噗嗤!噗嗤! 四颗硕大的蛇头被锋利的刀刃一斩而断,鲜血如泉水喷发,失去透露的蛇躯原地扭动了一阵,轰然倒下。 没想到竟能一击得手,唐徵明愣了一下,旋即与长老唐兆丰对视一眼,各自眼中闪过一丝狂喜。 能赢! 两人联手对付只剩一半蛇躯的九头蛇,不说胜券在握,至少也有七成赢面,这种情况下就不用再考虑逃跑了。 远处已经跑到结界边缘的众人瞧见这一幕,也纷纷停下脚步,转身奔回战场,之前提议拼命的几人更是嚷嚷道:“我就说嘛,与其逃跑,倒不如放手一搏!” “没错,狭路相逢勇者胜,区区一只四品妖兽,只要我们齐力就一定能赢!” 此时,只见巨猿发出一声怒吼,手臂一撑,一招灵活的鹞子翻身,顺势抓起石柱砸向九头蛇,而金甲天神也举起龙纹宝刀,使一招朴实无华的力劈华山。 凶险当头,残存的五头蛇却发出一阵刺耳的嘶笑声,旋即就见倒毙的四头蛇尸体凭空消失,接着五头蛇又重新恢复成九头蛇,庞大的躯体表面无一处伤痕。 唐徵明顿觉不妙,可他尚未来得及做些什么,就见九颗蛇头张开大嘴,喷出九道凶猛焰柱,瞬间吞没掉金甲天神与巨大石猿,令两者灰飞烟灭。 唐徵明闷哼一声,却是金甲天神被毁后产生的灵力反噬,令他脑袋剧痛不已,而几乎全身烧焦的唐兆丰也从空中急坠而下,彻底失去了战斗能力。 “会喷水火,蕴含剧毒,还有近乎不死的能力,你是上古凶兽九婴!”唐徵明脸色发白,握紧双拳,“我早该猜到的……之前你故意不使用喷火的能力,就是为了掩藏自己的真实身份,示敌以弱?” 九头蛇发出桀桀怪笑,用沙哑的声音道:“谈不上示敌以弱,只是这么做比较好玩罢了,吾辈被困在此地太久了,难得有了几件玩具,总要好生戏耍一番,没错,就是现在你们的表情,一下子从希望变成绝望,实在是太有趣了!” 它抬起蛇头,看向又跑回来的众人,用戏谑的语气道:“接着跑啊,怎么不跑了呢?只要你们分散跑,吾辈肯定拦不住所有人……哦,差点忘了,若没有那个葫芦,就算跑远了也出不去,所以吾辈只要盯着那个葫芦追就行了,不用管你们跑向那个方向。” 众人闻言,顿时如坠冰窖,脸色苍白如纸,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它是怎么知道的? 文蓉满脸后悔地对唐徵明道:“对不起,我们没有听你的命令。” 唐徵明摇了摇头,道:“不怪你们,之前连我都上当了。” 但他并未认命,暗提真元,准备赌上性命为众人创造逃生的机会。 可就在这时,一束微弱的光芒透过了上方的海水,穿过了结界,落在了九头蛇中间最大的那颗蛇头。 “这是什么?我们可是身处水下数百米深的地方,为什么会有光。” 众人抬头向上看去,只见光芒越来越盛,光束越来越粗,隐约可以看见手掌的轮廓。 九婴注意到猎物们的表情,也忍不住抬头看去,只听“轰隆”一声,结界外的海水被尽数排开,一道巨大金色掌印从天而降! “摩柯印!” 徐胜携无边雄浑掌劲冲入结界,一掌便将九婴压入沼泽之中,余劲如飓风横扫四方,震得泥水飞溅,将珊瑚礁尽数摧毁。 “师兄,我来得还算及时吧?” 瞧见那张日夜期盼,让人一见就倍感安心的脸,唐徵明紧握的双拳松开,身体宛若脱力般向后跌去,嘴上却不忘逞强道:“师弟你来得早了,稍稍迟一会,就能看见师兄我如勇者屠龙般壮烈的身姿了。” 第三百四十章 打蛇随棍 徐胜抬头看向四周,偌大的结界撑开海水,形成了一方奇特的地形,既有苔藓类的沼泽植物,又有藻类的海洋植物,内中充斥的空气带着海水独有的咸湿感,尽管稍显怪味,但可以供人正常呼吸,他猜测那层结界应该有从海水中汲取氧气的作用。 这时,小清也通过结界落下,她好奇地看了看四周环境,接着观察在场的众人,最后低头看向唐徵明的左腿,只见大腿以下的部分空空荡荡,伤口是被野兽撕咬的痕迹。 她歪了歪头,道:“你变成了死瘸子?” “喂喂喂,你说瘸子也就罢了,干嘛还要加个‘死’字,当心我告你歧视残疾人。”唐徵明立即大声抗议道。 小清知错能改,点头道:“瘸子。” “……也不怎么好听,你还是普通的唤我吧,我可不想外号变成‘瘸子’,又不是晋升独一型‘铁拐李’,被叫瘸子也太吃亏了。” 文蓉等人看着嬉笑戏谑的唐徵明,大感讶异,只觉与记忆中的形象判若两人。 要知道在秘境挣扎求生的个把月中,唐徵明带领着众人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灭顶之灾,行事沉稳,决策果敢,颇有领袖气质,每一次众人陷入险境对未来大感绝望时,都是他出言鼓舞,重振士气,就连缺失的左腿也是为了救人而被妖兽啃咬,因此包括文家族人在内,对他皆是膺服。 可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的惫懒之人到底是谁? 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难道这名女子就是他私定终身的心上人?”文蓉看向小清,稍作观察便予以否决,“不对,依照传闻,徵明的心上人是一位雍容大方、典雅得体的女子,而此女容貌虽然出众,却不免小家碧玉了些,何况她的视线一直凝在被徵明称呼为师弟的人的身上。” 唐徵明没有在意众人受到冲击的心思,他开口对朝着九头蛇走去的徐胜道:“师弟,小心些,那条蛇的真实身份是上古凶兽九婴。” “九婴?” 徐胜回忆相关记载,对方曾在大羿的神话故事中出现。 传闻北方有一条大河,水深千丈,波浪汹涌,人称凶水,凶水中有一只九头怪物,既能喷水,又能喷火,因为叫声像婴儿,故称九婴。 当时天有十日,炙烤大地,就连凶水也沸腾了,九婴嫌水中太热,就跳上岸来,见人就吃,最终被完成射日壮举的大羿所杀。 九婴最难缠的地方不在于能喷水火,也不在于身怀剧毒,而是超凡的肉身恢复能力,除非一口气将它的九个头都消灭,否则就会迅速恢复伤势,若非遇上大羿这种连太阳都能射下来的神射手,换成其他的神话英雄,哪怕实力碾压它,也休想将它杀死。 “哗啦啦!” 伴随着泥浆飞溅之声,九婴被沼泽中爬了出来,身上沾满了烂泥,但它不以为意,十八只蛇瞳锁定徐胜,发出尖锐的笑声道:“又有食物主动上门了,最近真是良辰吉日啊。” “的确是良辰吉日,宜安葬,宜上坟。” 徐胜也回以“和善”的笑容,在经过被严重烧伤的唐兆丰时,伸手将人拎起,催动灵能“不药而愈”治疗伤势,接着以柔劲往后一抛,精准地扔到唐徵明等人的旁边。 “竟敢动吾辈的晚餐,你做好以身相代的觉悟了吗?” “那得看你的牙口好不好,啃不啃得动。” 徐胜俯身一拳捅入石柱,催发劲力将底部裹住,接着便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将其举了起来,旋即双足一蹬,直接提着石柱跃至九头蛇的上方。 “愚蠢,人在空中,看你如何闪躲。” 三条蛇头嘴巴一张,朝着上空喷出一道道连绵不绝的高压水刃,倒是没有喷火,毕竟把肉都烧掉了,可就没得吃了,像之前的战斗它们就特意调低了温度。 身在半空的徐胜不闪不避,体表皮肤陡然变得无比光滑,没有一丝褶皱,通体反射着银色光芒,却是进入了金属形态。 激射高压水刃命中石柱,留下将近一尺深的裂痕,但命中徐胜时只会发出叮叮当当声响,崩溅成散落的水花,连个印记都没有留下。 九婴顿觉不妙,其余六个脑袋急忙喷吐炼狱毒焰,再也顾不得保留食物,但只见徐胜挥臂一甩,数十丈长的石柱在他手中竟比在巨猿手中更灵活、更轻便、更训诫。 黑影一闪,粗大的石柱便狠狠砸在了九婴身体上,伴随着地动山摇的轰鸣之音,将其砸翻在地。 徐胜不留喘息之机,再度高高举起石柱,“轰隆”一声将企图起身的九婴砸进了沼泽泥中,接着便是一记又一记的猛击。 看起来只是简单粗暴、毫无技巧的蛮力挥棒,实则动用了“机王轰天拳”的运劲法门,体内力量源源不断的补充,气息绵长悠久,不必担心后继乏力,而且每一下碰撞都会产生爆裂劲,结界内的平台仿佛地震一般随着每一记猛砸而剧烈颤抖着。 身体随着地面震动而不停起伏的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觉得徐胜的每一下挥棍都砸在自己的心灵上,为之震颤。 明明从体型上看,九婴才是占据绝对优势的那一方,结果竟被人摁在地上狂揍,只能闷声惨叫。 要知道就连长老唐兆丰变化的巨猿也只敢跟一条蛇身的九婴近身战斗,一旦其余八个蛇头苏醒过来就立刻落入了下风,而此刻九婴却像是一个垂垂老翁遇见了七尺壮汉,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什么水火毒流,统统用不出来。 “这就是唐兄你一直念在口中的侠僧吗?果真神人也!” “难怪唐兄说只要请他来援,就一定能得救,不说别的,单论这份力量怕是当世绝顶,无人可以匹敌。” “他真的同我一样是六品吗?同阶的差距竟然可以大到这种地步!” 唐徵明听得众人心惊神摇的赞叹,与有荣焉地哈哈一笑:“毕竟是我的师弟嘛,有这样的本领理所当然。” 一旁的小清道:“厚脸皮。” 唐徵明只当没听见,不跟女子一般见识,他看着因为反震劲力而一直腾在空中的徐胜,猜测道:“师弟的实力较之当初分别时又有了长足的进步,而且他现在的模样我从未见过,难不成是晋升了银角大王?” 第三百四十一章 合作 徐胜的“打蛇棍法”最终还是停了下来,不是他没了气力,而是石柱承受不住雄劲碰撞,半截柱身炸裂开来。 下方的沼泽几乎被砸空,淤泥溅得到处都是,九婴硕大无伦的身躯侧翻在地上,鲜血烂肉流了一地,它缩成了一团,试图用类似抱头蹲防的姿势减少伤害,可依旧难逃凄惨的下场。 九婴大半的身体都被打烂,如同用来包饺子馅的肉泥,有六个蛇首连着脖子一起被打断,咕噜咕噜地往外冒着血水。 六个脖梗处蓝色的肉刺不停地伸缩着,蓝色的鲜血沥沥洒落,凡是被它闪着幽光的血液滴到的海洋植物,便会发出一阵“哔哔剥剥”的收缩声,像蜷曲的含羞草一般,枝叶卷起,慢慢地变成枯萎的暗黄色。 另外三个蛇首也好不到哪去,每个蛇头上都被砸开了巨大的豁口,中间那个脑袋还被打暴了一个眼球,侧颅部位破开了一条巨大缝,三角形的脑袋已经彻底扭曲走形,鲜血就跟开了水龙头一样哗哗地顺着脖子滴落。 不过,在徐胜停止攻击后,九婴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流出的血液迅速变少,伤口结痂,就连断首的六条蛇躯也在扭动着,断茬处有肉芽钻出,很快拼凑组合成一只只丑陋的小蛇头。 徐胜啧啧称奇:“真是可怕的超恢复能力,上古凶兽的能耐徐某算是见识到了,不过其余的蛇躯都在快速恢复,只有受伤最轻的那一条没有动静,看来你的恢复能力遵循反木桶理论,伤势最轻的蛇躯决定其它蛇躯的最终恢复的结果。” 说话的同时,他随手将破碎的石柱扔掉,翻手召唤出阐提戒刀,准备给对方一个痛快。 论综合实力,四品的妖族不如四品的灵修,而这种大体型的妖兽又恰好被他的能力完克,对付起来甚是轻松,甚至不如同样有九个头的相柳难对付,毕竟虺冥血咒着实难缠。 “不要再打了,吾辈愿意投降!”九婴瞧见对手的动作,急忙尖叫道。 徐胜略一思索,摇头道:“你可是堂堂上古凶兽,留着也是个祸害,还是直接打死的好。” 当即真气一运,催发长长的刀罡,杀气毕露。 “等、等一下!吾辈知道离开此界的方法,难道你们不想回去吗?” 徐胜不由迟疑,玉龙江江底的那个秘境入口只准进不准出,而此处秘境幅员辽阔,要找到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于是转头看向身后众人,征询意见。 一名文家族人嚷嚷道:“侠僧莫要信它鬼话,与我等一同误入秘境的另外七人,皆被它所吞食,就连本家长老亦未能幸免,此獠血罪滔天,决不能饶。” 九婴忙辩解道:“饿虎食人,此乃天性,焉能以罪论之。” 徐胜瞥了一眼,道:“人杀饿虎,不过自卫,亦是理所当然。” 九婴闷闷道:“既然双方皆有立场,无关道德律法,何不等你我一同脱困后,再拼个你死我活。” “你也想离开此界?” “这等不毛之地,谁人不想离开呢?自从鲲鹏界主举界渡劫失败,沧海界再无生灵,吾辈整整二十载不曾用过活食了,平日只能靠长眠来度日,实在饿得惨了,干脆自己咬了自己一口,暂缓饥饿。” 九婴可怜兮兮地说着,配合满嘴的婴儿音,倒是颇能引人同情。 “原来此界叫沧海界,”徐胜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接着问道,“我初入此界时,曾遭遇虾兵蟹将的围攻,待浮出海面,又受鸟群袭击,并亲眼目睹鲲鹏雄姿,你为何说此界再无生灵?” “他们已无自我意识,不过是一群行尸走肉,仅凭本能而为,血肉皆已腐臭,就连吾辈都不愿意吃。” 灵能“明心见性”没有发出撒谎的提醒,再结合那些虾兵蟹将宛若傀儡的行为,死亡后腐臭的血水,以及灵能“以心印心”的冰冷反馈,徐胜对九婴的说辞信了八分。 “强如鲲鹏都未能幸免,你为何还能保留自我意识?” “鲲鹏界主虽强,却无再生之能,庞大的躯体甚至令他比其余妖族更难抵御浊气侵蚀,此外,这道镇海结界虽然将吾辈囚禁在此地,却也挡住了浊潮最强烈的那几波冲击,算是因祸得福,侥幸保住了一命。” 唐徵明单腿跳了过来,质疑道:“如果你真想出去,为何之前不与我们分说,反而见面便偷袭?” 九婴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道:“因为就算告诉你们出去的方法,你们也做不到,既然如此,还是满足吾辈口腹之欲更要紧。” 他娘的!敢情是嫌弃我们实力太弱。 不仅唐徵明脸色一黑,其余人也是一脸受侮辱的憋屈。 九婴明明是妖,却精于人情世故,赶紧道:“不过如今有这位大侠的加入,吾辈的方法就有很大的把握成功,你们也不想在这荒凉的沧海界聊度余生吧?” 唐徵明道:“你的方法未必是唯一的方法。” 九婴道:“那你们打算用多长的时间寻找离开的方法,一年?五年?十年?三十年?且不说你们能否耐住寂寞,光是食物也是一大难题,相信吾辈,此界生物的滋味绝对比粪难吃。” “……你是怎么得知这一点的?” “吾辈愿意说,你们愿意听吗?”九婴不以为意,甚至语带鄙夷,“真到了饿得双眼发绿之时,食粪饮尿又算得了什么,你们难道能为了区区颜面而选择被饿死?” 小清冷不丁道:“我们可以吃你啊。” 唐徵明眼睛一亮,道:“着啊!蛇肉美味不说,还能延年益寿,你的块头那么大,又有肉身再生之能,我觉得完全不用担心食物的问题。” 猎物与猎人的身份对调,九婴被吓得缩了缩身子,忙道:“吾辈的血肉皆有剧毒。” 徐胜道:“徐某恰好擅长解毒。” “吾辈的再生也不是永无止境,每一次肉身再生都会消耗本源,若得不到补充,早晚会告竭,届时便再受伤便无法恢复。” 这原本是自身千方百计掩藏的秘密,但为了小命着想,九婴果断交待了。 “老夫同意合作。” 这时,悠悠醒来的唐兆丰开口说道。 第三百四十二章 天地灾劫 “此妖有一言说得没错,人杀妖也好,妖杀人也罢,不过是立场之别,无关道德善恶,既然合作对双方皆有利,那便放下干戈,等逃离了此界,再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生死各安天命。” 唐兆丰开口之后,环视众人。 唐家族人忙道:“一切听从长老的意思。” 唐徵明撇了撇嘴,道:“我也没什么意见,比起报一脚之仇,还是赶紧离开这鬼地方更重要。” 文家族人对视一眼,也道:“我等没有异议。” 他们也想要回家,不想再待在这危机四伏的秘境中,这里的气氛既安静又讶异,时间一久,怕是要发疯,何况文家仅有的五品强者已经身亡,将来家族怕是要仰唐家鼻息而活,得罪唐家长老有害无益。 更重要的是,如今拿捏九婴性命的人又不是他们,而是唐徵明的师弟,在他们看来,自己的反对毫无意义。 退一步讲,若是侠僧真听了某人的话将九婴击杀,此后若能快速找到其它离开的方法倒也罢了,可要是没能找到,其余赞同之人必然会心生怨意,早晚要迁怒到反对者的身上,觉得就是因为他不懂得顾全大局,才连累所有人错失了离开的机会。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族,文家族人都没有反对的理由。 听完众人的意见,徐胜转头向九婴,问道:“你方才言‘鲲鹏界主举界渡劫失败’又是指何事?” 九婴闻言,知晓自己的小命暂时算是保住了,至于将来离开沧海界后对方会不会翻脸,那也是将来之事。 打不赢,自己还跑不了吗? “三十年前,沧海界的灵气产生异变,腐朽之气越来越多,生灵时常出现提前衰老的症状,且无药可医,最初只是一两例,可随着时间流逝,这种状况越来越严重,直到二十五年前,几乎有两成的生灵得了过衰症,鲲鹏界主意识到不能再这般放任不管,于是开始探寻诊治之法。 然而,即便以鲲鹏之能,面对这种天地灾劫亦是束手之策,直到某日,鲲鹏界主忽然消失不见,众灵惶惶不安,以为界主放弃了沧海界,一时天下大乱,秩序崩毁。 幸好没过多久,鲲鹏界主便再度归来,并带回了一朵青莲,告知众妖找到了渡劫之法,之后群妖便在鲲鹏的领导下,齐力准备渡劫仪式,而吾辈也因为吃了太多妖族,耽误仪式进程,而被囚禁在此处。” 唐徵明好奇道:“他们竟然没有杀掉你?” 九婴自傲道:“就凭海龙神跟它那帮臭鱼烂虾的手下,还奈何不了吾辈。” 以它展现出来的再生能力,不是强上一大截,或者能力恰好克制,很难彻底将它杀死。 “那你为何落得困于一隅的下场?” “因为鲲鹏出手了。” “鲲鹏也杀不了你?”唐徵明脸上满是不信。 “鲲鹏作为创界始祖,眼中并无善恶区别,所谓‘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若非吾辈的举动影响到了仪式的准备,哪怕吃得再多,祂也不会理会半分。” 徐胜闻言,不由得联想到灭轮界的泰山府君,那位同样是创界始祖,莫非也抱持着相同的想法,所以才对鬼帝的死亡无动于衷? “然后呢?” “然后就如尔等所见,仪式失败了,沧海界变成了现在这幅鬼样,就连鲲鹏界主亦未能幸免。”九婴说话之时,眼神中透着深深的恐惧。 徐胜想了想,问道:“鲲鹏打算用何种方法度过天地灾劫,祂找到解决过衰症的办法了吗?” 九婴叹气道:“没有,鲲鹏界主曾言,此劫毁天灭地,神魔难逃,根本无法可解,沧海界由于虚空坐标过于靠近厄祸之源,遭到了外泄的劫气的入侵,故而比它界先一步遭难。” “等一下!”唐徵明为之变色,“依照你的说法,这个灾劫并非沧海界独有,也可能会波及其它世界,那蛮洲会不会也在其列?”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的脸色都变得非常难看,沧海界的下场他们已亲眼目睹,亿万生灵皆成行尸走肉,就连堂堂三品大妖的鲲鹏都没能幸免,如果同样的劫难降临到蛮洲,或许有一二神通大能可以自救,但他们只怕是必死无疑了。 九婴道:“谁知道呢,也许例外,也许同样不能幸免,但蛮洲好歹是创世九洲之一,就算最终逃不过劫难,也肯定比其它界域坚持得更久,反正吾辈是看开了,能多活一日算一日吧。” 徐胜同样面色肃然,他追问道:“你还没说鲲鹏找到的渡劫之法到底是什么,既然动员了全体生灵进行仪式,至少证明在祂看来,此法是有可能成功的。” 九婴缩了缩身子,道:“天地灾劫无法可解,但此劫旨在销毁万灵,并不会破坏天地虚空,因此只要跳出时间长河,举界前往灾劫过后的未来即可——至少鲲鹏界主是这么认为的。” 在场唐、文两家族人脸上一片茫然,实在是鲲鹏的手笔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极限,便连震惊都不知道该如何震起。 跳出时间长河,前往未来这种事也能做到吗? 而且不是一个人,是举界飞跃时空! 唯一在冷静思考的人是徐胜,他追问道:“为什么会渡劫失败,是方法不对,还是仪式没能成功?” 虽然对当事人而言,两者没有区别,但对于后来者,却是截然不同。 前者意味着此法行不通,必须予以摒弃,后者意味着此法可行,只是鲲鹏等妖能力不足,才导致没能成功,应当拾遗补缺。 九婴道:“这吾辈便不知道了,那时候吾辈已经被囚禁在此地了。” 它见徐胜脸色不豫,赶紧又补充道:“在此事上,吾辈没有骗你的必要,若蛮洲亦不能幸免,吾辈还得指望阁下这样的人物来救世呢,正因为攸关自身性命,吾辈才不敢以谎言搪塞。” 徐胜摆了摆手,示意无碍,他其实是联想到了灭轮界的“轮回”之事,莫非那位泰山府君的种种举动,也是为了应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降临的天地灾劫? 鲲鹏寄希望于未来,泰山府君则寄希望于过去。 这些大能都预知到了天地灾劫的存在,所以各自在寻求渡劫之法? 第三百四十二章 忧天与撑天 九婴透露的信息量太大,对众人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宛若世界的真相被擦除了一层迷雾,得以看得更加清晰,也更加了解深处隐藏的恐怖。 过了好一会,徐胜才整理好心情,重新回归正题:“我们要如何离开沧海界?“ 九婴道:“鲲鹏界主体内有一粒沧海珠,只要取得此物,就可以视此界为袖里乾坤,来去自如。” 徐胜瞥了对方一眼,实在没反嘲的兴致,平淡道:“你若以为鲲鹏渡劫失败,沦为行尸走肉后实力不堪一击,那便大错特错了,不久前我曾远远望见它一眼,自认不是敌手。” 九婴赶忙道:“凭你一人自然有欠,但再加上吾辈,不就胜算大增了吗?” 徐胜摇头道:“加上你的确有了胜算,但这点胜算不足以让我冒险,尤其是在没有尝试过其它方法的情况下。” “还有什么可尝试的呢,这就是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方法,而且得到沧海珠后,你就可以坐拥一方秘境,几乎等同一界之主,世上还有比这更妙的事情吗?” 九婴心下大急,它可不希望徐胜找到其它的离境方法,这意味着它将会彻底失去价值,随时可能被斩下九颗脑袋,偏偏还被镇海结界囚禁在此地,想逃都逃不掉。 “一方全是行尸走肉的秘境,价值还不如一枚乾坤戒指,至少后者在存放物品时不用担心会受到袭击。”徐胜仍是不同意。 九婴踌躇半晌,终究还是开口道:“若吾辈有方法能提升诸位的实力呢?” “说来听听。” “请阁下先承诺,若吾辈提供的方法有用,则务必助吾辈脱离镇海结界,并且在离开沧海界之前,彼此保持同盟关系。” 徐胜反问道:“我承诺了你就信?” 九婴十八只眼睛闪烁着名为信任的光芒,胸有成竹道:“好歹活了这么久,哪些人将誓言当成狗屁随意违背,哪些人一诺千金言出必行,这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就算看走眼了,可人为刀俎我为蛇肉,又没其它更好的选择,除了赌一下对方的人品还能怎么样? 徐胜看向唐、文两家族人,征询他们的意见,虽说唐兆丰之前开口答应合作,但难保不是权宜之计,随时准备翻脸。 可别人是别人,自己是自己,别人要撕毁承诺,视信用为擦屁股纸,那是他们的事,徐胜管不着,但他若是开口应下,就等于成了担保人,之后便不会允许唐、文两家族人背弃承诺。 然而,被他询问的众人却是全无反应,一副神游物外的表情,不时浮现忧愁之色,显然还沉浸之前的冲击中。 “瞧瞧你们的样子,你们到底在担心什么!” 这时,稍稍恢复了一点气力的唐兆丰高声喝道。 众人面面相觑,一名唐家族人吞吞吐吐道:“长老您也听见了,此界不过是受到些许外泄劫气的波及,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若天地大劫真的降临在蛮洲,我们回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唐兆丰冷哼道:“我耳朵没聋,当然听得见,可这是你们需要担心的事吗?你们有资格担心吗?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你们是觉得自己的个子够高,需要你们来把天撑住? “且不说灾劫会不会降临蛮洲,就算来了,也无非两个结果,要么有神通大能救世,挡下了灾劫,大家一起得救,要么连那些强者也都无能为力,大家一起玩完,你们不管做什么都影响不了结局的发生,所以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做好眼前之事才是最紧要的。 “说得难听一些,你们连明天的太阳都不一定看得见,需要担心更遥远的事情吗?” 他说完这一连串的话后,似是牵动了伤势,忍不住咳嗽起来,唐徵明急忙抚背。 九婴桀桀笑着评价道:“话糙理不糙。” 众人面面相觑,终于也是清醒过来,他们在听取九婴的提议后,纷纷表示,一切由侠僧说了算,他们没有异议。 徐胜也不客气,向九婴道:“只要你给的方法可行,我答应在离开沧海界前,彼此结为盟友,现在你可以说了。” “众所周知,龙宫多宝物,而吾辈的好友海龙神便是龙宫之主,因此想要拿好东西,直接到祂的宝库里找就行了,反正如今已成了无主之物。” 九婴张嘴喷吐细流,在地面上画了一张路观图,又道:“好友可能守在彼处,毕竟祂最喜欢的事情便是收集珍宝,而且如貔貅般有进不出,非常小气,若祂也失去了自我,沦为只剩本能的行尸走肉,应该会守着自己的收藏,不容他人沾染,不过以阁下的实力,打败祂当非难事。” 徐胜将路观图记下,但没有立即行动,准备先休息一日,养精蓄锐之后再行动,今天算起来他可是战了三场,消耗颇大。 当天晚上,因为懒得寻找食物,徐胜直接从九婴身上割肉,再从海水中提取盐分,煮了一锅蛇羹。 唐、文两家族人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进食鲜肉,哪怕这锅蛇羹没有加入额外的调料,也是大快朵颐,一个个狼吞虎咽,宛若变成了饭桶,就连文蓉这样的女子也不例外,愣是将上百斤蛇肉吃得一干二净,中途还添加了一次。 九婴抗议说,难道你们人族的习惯就是把盟友当下锅肉吗? 徐胜则表示,眼下尚未验证九婴给出的消息是否真的有用,因此彼此还算不上盟友,而壮志饥餐敌人的血肉,一点问题都没有。 唐徵明更是惊喜的发现,吃了九婴的肉后,断足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肉芽,欣喜之下,立即海吃了十斤,最后饶是以武者的肚量,都有些吃撑了。 风卷云残之后,徐胜与唐徵明相互交流这段时日来的经历。 “你们跟鬼府全面开战,最后还赢了……看来我真的错过了许多精彩之事,啧啧,没想到空梦师弟竟然是九华派的佛子,”唐徵明想了想,改口道,“以他往日神秘兮兮的做派,有一个奇异的身份好似也不怎么叫人意外。” 徐胜问道:“等离开沧海界后,你打算继续待在家族吗?” “算了吧,待在这里只会让我变成蝇营狗苟之辈,连眼界都会跟着变小,”唐徵明摆了摆手,“反正族中还有两位长辈撑着,轮不到我来接班,若非被卷入秘境,我早带着绮梦回四谛郡了。” 沉默了一会,他抬头看着被结界隔绝的海水,伸出手掌,五指撑开,仿佛要抓住什么,开口道:“而且从九婴口中得知了那么可怕的真相,我也不想再这么闲下去了,好不容易找到了无可挑剔的伴侣,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哪能让它中途就塌掉,我还有许多想做的事情没做完呢。” 徐胜竖起大拇指道:“没想到师兄也有一颗救世之心,师弟由衷佩服。” “哈,人贵有自知之明,就凭我这种削瘦的肩膀,决计扛不动拯救世界的重任,只有像师弟你这样厚实的臂膀,才有挑战的资格,”唐徵明伸手拍了拍徐胜的肩膀,“我成不了英雄,但可以成为支持英雄的人,有一分热,便发一分光,如此即便最终仍然失败,也能称一句此生无悔。” 徐胜哈哈笑道:“师兄你说错了。” “什么地方错了?” “既然决定要去做,那就一定要成功,如何能去思考失败后该如何收尾呢?” “……果然我不行啊,只有抱有这种信念的人,才能唤醒奇迹吧。” 第三百四十四章 移动宝库 “师兄,你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其实可以不用跟来?” 徐胜略带担忧看向唐徵明的左腿,裤管下面不再空空荡荡,长出了一只拳头大的小脚,看起来颇为畸形。 “如果是在陆地上,的确容易行动不便,但身处海底,有没有脚影响不大,咱们又不是靠它当蹼来游动,这玩意就是装饰品。”唐徵明本人倒是浑不在意,“放心吧,真有危险,我会躲到角落里,不会妨碍到你。” 徐胜闻言,也不再劝说,毕竟唐徵明的两项独一型灵能的确很有用,天罡刀可以禁锢敌人行动,而红葫芦则能无视限制技,哪怕遭遇陷阱被困住也能轻松脱身。 于是,包括小清在内,三人依照九婴给的地图一路游到标记的海域,并通过灵能“以心印心”交互交流。 “在哪呢?这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那老蛇该不会是在晃点咱们吧?” 唐徵明环顾四方,没看到一点类似宝库的影子。 徐胜道:“大海的空间是立体的,与平面的陆地不同,还有上下高度的差异,我们先往下沉吧。” 三人一路向下,下沉到千米以后,感应到了一个庞大的身影静悄悄地沉在类似峡谷的缝隙之间,徐胜抬手发出光芒,接着凝睛看去,发现是一条百丈长的巨鲸。 “应该便是它了,依照九婴的说法,海龙神将一条龙鲸遗骸制成了移动宝库,平时受祂指引在海底下巡游,而自从沧海界遭难之后,所有生灵都失去了自我意识,龙鲸遗骸没了指示,便不再移动。” 唐徵明啧啧道:“移动宝库,这位海龙神挺有想法的嘛,海底这么广阔,别人就算知道祂的宝贝放在哪里,只怕也不一定找得到。” 小清忽然道:“有守卫。” “在哪?” 唐徵明凝睛看去,附近除了龙鲸宛若堡垒的庞大身体,就只有一条深不见底的幽暗海沟,不由疑惑道:“难不成在对方的肚子里?” 小清摇了摇头,伸手指了一下,并道:“隐身了,数量很多。” 徐胜选择相信,小清修炼过的两种灵格都与水有关,论水下的探测能力,远胜过他和唐徵明。 术业有专攻,高阶灵格在不适应的环境中,发挥的能力不及低阶灵格,这在灵修体系中十分常见,正如孙悟空自认水战不如猪八戒和沙僧。 徐胜也懒得试探逼对方现身,当即掌劲一运,一招扩大版机王裂日掌向下轰出,所过之处,海水荡漾开一圈圈涟漪,在靠近龙鲸后,立时发出“嘭嘭嘭”的爆炸声,如同一只只气球被压路机碾爆。 伴随着湛蓝色的腥臭血液,原本隐形的尸体也显露出来,却是一只只个头堪比水缸的水母。 这些水母没了自我意识,遇到袭击时的第一反应不是散开,而是主动朝着敌人的方向冲去,结果便是撞上机王裂日掌,被上面蕴含的震荡劲震得爆体,转眼已被扫荡一空,只剩零星的几只漏网之鱼,被唐徵明以天罡刀轻松射杀。 三人来到龙鲸嘴巴,唐徵明探首朝里面望了望,黑布隆冬的一片,哪怕凝聚功力于双目都看不清,显然受到了某种异力的干扰,皱眉道:“我们要一起进去吗?为谨慎起见,最好是我跟你一同入内,小清在外面望风接应。” 不等徐胜回答,小清便拒绝道:“我不要。” 然后一手抓着徐胜的衣袖,一手放在胸前作爪状,喉咙滚动,发出“呼呼”的威吓声。 “得,我成坏人了,”唐徵明好奇道,“你不是蛇精吗,怎么学起猫的动作了?” 徐胜解释道:“她修炼过灵格‘猫又’。” “还真是猫精啊。”唐徵明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居然给猜中了。 小清宛若示威一般,与灵格“猫又”同化,几个身体部位出现猫的特征,俨然变成了“猫娘”。 徐胜道:“一起进去先探探情况,对方既然没了智慧,就算原本布置了陷阱,恐怕也不懂得发动,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 唐徵明没有异议,原本也只是随口一说,而且就凭师弟昨日展现出来的实力,他觉得就算那位海龙神还活得好好的,只怕也不是师弟的敌手。 由于龙鲸处于闭着嘴巴的状态,于是徐胜出手,强行将其掰开,三人鱼贯而入,通过的刹那,只觉好似穿过了一层薄膜,这层薄膜将海水隔绝在外,令龙鲸的口腔内部只是稍显湿润,并没有灌满海水,如同踏上陆地一般。 “明明离开了海水,我怎么感觉身体好像被某种东西包裹住一样,”唐徵明扭了扭脖子,不由皱起眉头,“我觉得很不舒服,你们呢?” “我也是一样,龙鲸体内应该是布置了某种水系阵法。” 徐胜一边回答,一边观察四周,龙鲸的口腔内壁没有给人以活物的感觉,更像是普通的墙壁。 他与小清稍作测试,发现体内真气运行不畅,受到某种力量的压制,而且只有水系法术可以照样使用,其余属性的法术都受到了屏蔽,在此处根本用不出来,便是类似梵天轮指这种外放型的武功,威力也是大不如常,射出十多米后便会自行消散。 唐徵明唏嘘道:“没想到人都死了,阵法还能维持运行,而且依照九婴的说法,这阵法很可能在没人主持的情况下维持了二十多年,着实不可思议。” 徐胜推测道:“应该是具备自行修复以及吸收外界灵力的效果,对方选择以龙鲸尸骸为媒介,估计就是考虑到了这方面的事情。” 这时,小清又提醒道:“有人来了。” 这次徐胜和唐徵明都听到了声音,有一批人马正朝着己方快速接近。 “要一路杀进去吗?”唐徵明询问道。 “不,我们先离开。” 杀散小兵不难,但若是那位海龙神也在龙鲸体内,徐胜觉得此行恐怕没事先想的那般轻松,他可不想在敌人搭建的舞台上战斗。 离开时,那层无形的薄膜竟然成了障碍,阻止三人离开,显然龙鲸体内的阵法也有许进不许出的限制。 如果唐徵明没有同行,徐胜大概就要尝试以“只履西归”转移离开,为此在出发前,他还向文、唐两家族人要来了所有的鞋子。 但有唐徵明在,就没必要浪费一双鞋子了,在红葫芦的帮助下,三人无视阵法限制,直接穿过了薄膜。 徐胜转头看去,只见一群手持生锈长枪的大海马徘徊在龙鲸口,逡巡不出,它们的实力较之当初遇见的那群虾兵蟹将无疑要高出一大截,属于亲卫级别。 唐徵明问道:“你打算怎么办,回去问那条九头蛇如何对付阵法吗?唔,我的那位订婚对象似乎也精通阵法,或许可以将她带来观察究竟。” “没必要,对付鬼屋,最好的方法不是去请道士或者和尚,而是直接用物理手段拆了它。” 有过用炸药爆破鬼屋的经验,徐胜哪里会客气,当即神力一运,催发连绵不绝的机王轰天拳向龙鲸。 然而,只见龙鲸体表荡漾开一圈圈涟漪,如同护体气罩,并将承受的拳劲扩散到全身,虽然整体伤害不变,可强度大幅削弱,挨了徐胜上百拳,竟然只是体表绽裂出几道不痛不痒的伤痕,而且转眼便已愈合。 唐徵明道:“看来,布阵者也考虑过从外部破坏的情况。” “那就施加超出承受上限的破坏力。” 徐胜想起了推演出后,新学会的绝招,当即双手捏拳向内一碰,真气剧烈震荡,双拳中间有一点光亮闪现,凝成一个拳头大的光球,散发出无穷毁灭的气息。 “贯地歼霸波!” 第三百四十五章 龙珠 随着徐胜将双拳之间经由多重真气提炼而成的光球击向下方,就见龙鲸体表再度浮现阵法气罩,光球命中气罩,顿时荡漾开一圈圈涟漪,而且涟漪出现的频率是之前的十倍。 阵法气罩试图将压力分摊到全身,但“贯地歼霸波”是一招非常重视突破的绝招,看起来没有变化的光体其实处在高频螺旋的状态,只是稍稍一缓,便突破了阵法气罩,没入龙鲸体内。 须臾,一束光芒从龙鲸体内穿透而出,紧跟着便是第二束、第三束……千百束光芒穿透而出,龙鲸宛若变成了长满光刺的海胆,全身剧烈颤抖起来,最终伴随一记惊爆,偌大的身躯彻底炸裂开来,藏身腹中的海妖族无一幸免。 “喂喂喂,你这招会不会把里面的宝物也一并摧毁了?” 爆炸引发水流激荡,唐徵明运功抵挡了一阵,觉得很是吃力,赶紧躲到徐胜的背后,结果发现小清已经先一步占走了位置,只能改为拽住徐胜的手臂,免得被激流卷走。 “如果这位海龙神真如九婴所说一般,十分珍惜收藏的话,就一定会奋不顾身将东西保护好。” 正说间,就闻一声震海龙吟,龙鲸尸骸炸飞之后,原地就见一条真龙缠绕着一个巨大的气泡,抵御着外部的冲击伤害,而气泡中五光十色,堆满了各种珍宝。 等待爆炸造成的冲击稍缓,海龙神立即锁定徐胜三人,龙尾一摆,如离弦之箭冲出,荡开长长的水线。 徐胜双手一开,将唐徵明与小清推开,独对强敌,一式机王裂日掌迎面击出,振荡劲力搅动海水,形成牢笼束缚,阻止目标逃脱。 熟料,海龙神全然不受影响,身子一摆便轻松绕过掌劲,速度陡然加快,几乎看不见身影,下一刻便已命中徐胜后背。 真龙之力绝非等闲,饶是以徐胜的强大体质,也被对方一式神龙摆尾砸得气血沸腾。 “好快的速度!” 徐胜反手一爪撩向身后,却是空空荡荡,连个鳞片都没有抓到,不等他反应过来,身体左侧又挨了一记神龙摆尾。 紧跟着,只见徐胜如同皮球一般在水中被无形的龙尾拍来拍去,他身处海水之中,行动颇为不便,无论反应还是速度都不如岸上,而九曲阴气锁更是被对方一击拍得粉碎,发挥不出束缚敌人的效果,一时间竟是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单方面挨揍。 唐徵明缩身藏在一块岩礁后面,看到这一幕不由咂舌:“妈的,被九婴这老怪骗了,哪怕失去了自我意识,这条龙身处海水之中,也能发挥出不亚于寻常四品的实力。” 若将徐胜换成他,只怕已经被打成狮子头了,连一招都未必接得下,海龙神得到环境的加持,速度、力量都超出了寻常四品的范畴,一举一动都蕴有莫大威能。 唐徵明甚至没法用天罡刀偷袭,因为根本锁定不了敌人的位置,实在是太快了。 蓦地,海水之中忽现一座石塔,朝着徐胜自己当头镇下,将他收押在里面,失去智慧的海龙神毫无犹豫,一尾巴甩在石塔上,将其砸得四分五裂。 但这么一阻滞,徐胜已经完成了天龙法体的变身,胸口浮现龙众的图纹,背后浮现夜叉的图纹,乃是兼具防御和反应的防守反击形态。 与此同时,随着石塔被毁,一道蛇属灵格加持身躯,徐胜背后浮现无角青龙的虚影,顿时海水对他的行动不再有阻碍,反而有如鱼得水之助益。 海龙神故技重施,又是一式神龙摆尾击向徐胜的后脑勺,但这一回徐胜好似早有预料,迅速横掌护住后脑,另一只手放在腰侧,指凝皓皓白光,贯穿旋转之力,势如迅雷刺出,正是机王贯星指。 坚硬的龙鳞完全抵挡不住锋锐指劲,瞬间被洞穿出一个血窟窿。 然而,且不说如今的海龙神已经没了痛觉感应,便是一切如常,区区拇指大的血洞相对于祂的体型而言,实在不值一提,并非值得在意的伤势。 于是,海龙神继续围攻不止,而徐胜谨守方圆,一手抵挡攻击,一手以贯星指反击,绝不主动进攻。 如此交手数十回合,海龙神身上多出了数十个窟窿,腥臭的龙王之血从伤口处流出,令这一片海域变得浑浊起来。 量变产生质变,这下海龙神也本能地感应到了危险,当即改变攻势,不再近身肉搏,催动灵能操控水流形成漩涡,将徐胜困在其中。 不过,得到“青螭”灵格加持的徐胜对水属环境的适应能力达到了上级水准,水流漩涡虽急,对他的影响却是微乎其微,抓住机会又是一招机王裂日掌,正中不及闪躲的海龙神。 海龙神体表的龙鳞不亚于一流防御法宝,抖动间便将雄浑掌劲分散开来,效果与龙鲸体表的阵法气罩相同,只是机王裂日掌还携带着一股震荡劲力,此劲却是不易卸开,反倒如同菜刀刮鱼一般,将海龙神体表的鳞片震下一大片。 徐胜瞄准缺失龙鳞的部位,正欲出掌追击,海龙神忽然扭头朝他瞪来,张嘴便是一声龙吟,震得海水剧烈抖动。 受声波冲击,徐胜顿时脑海一片空白,体内气血凝滞,宛若遇见老祖宗一般,不敢出手冒犯。 这是海龙神的灵能“龙王血脉”的效果,可以对所有品阶低于自己的鳞种生物产生心灵威压,正巧徐胜利用“雷峰石塔”给自己加持了“青螭”灵格,却是不幸中招。 而一招得手,海龙神立即酝酿绝招,喉咙间雷光汇聚,磅礴妖气神力激荡,俨然要发出致命吐息。 唐徵明连忙召唤金甲天神拦阻,但海龙神瞧也不瞧,一个神龙摆尾就将不习惯水中战斗的金甲天神击得粉碎。 可唐徵明遭受灵力反噬受伤之时,另一边的小清却得手了。 “终极咒杀术?无限因果亡者吹息三式!” 只见小清以海龙神的血液为施法媒介,成功施展咒杀之术。 此次的威能自然比不上前番与尚善美联手施展,但海龙神的实力也远不及东方鬼帝,祂虽无自我意识,可受到诅咒缠身,连本能的反应也丧失了,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积蓄到一半的能量顿时失控,在口腔中暴动炸裂,几乎炸掉了半张龙脸。 “你就不能早一点动手吗?” 唐徵明一边抱怨,一边强忍反噬的痛苦射出三十六把天罡刀,齐齐插中海龙神躯体上没有龙鳞覆盖的部位,立时将其禁锢,延续定身的状态。 此时,徐胜凭借灵能“禅心不动”,扛过了灵格位阶的压制,果断撤去灵格“青螭”,恢复自由,他见机不可失,便急催真元,手结法印,周身金光大盛。 “摩诃印!” 至强的掌印破水袭出,同样命中没有龙鳞覆盖的部位,宛若佛陀擒龙,豪横的掌力灌体而入,顿时血肉横飞,竟是生生将海龙神打成两段。 海龙神不是九婴,没有再生之能,俨然死的不能再死了,断成两截的尸体向下沉去。 “这可是真龙,全身都是宝贝,不能浪费。” 唐徵明急忙向下游去,抓住了海龙神的上半身,但下半身便抓之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掉入深邃幽暗的海沟之中。 “可惜了,”唐徵明叹息一声,转头看向徐胜,“现在去捞还来得及。” 徐胜摇了摇头,道:“算了,死者为大,就让祂在这片大海中永远沉睡吧。” “你对上相柳的时候可没这么好说话,莫非这段时日修身养性,要走慈悲为怀的高僧之路。” “若是敌人,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将尸体挫骨扬灰亦无妨,但我们跟这位并无仇怨,强取人家的宝物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如何还能再糟蹋祂的尸体。” “哪里是强取,主人都已经凉透了,早就是无主之物了,若我变成这幅行尸走肉的模样,只盼别人早点将我挫骨扬灰,免得继续丢人现眼。” 嘴上虽如此说着,唐徵明还是放开了海龙神的尸体,任其沉入深不见底的海沟中。 “对了,刚刚从祂的下颚摸出了一颗珠子,要不要也扔下去?” 只见唐徵明手掌一翻,一颗圆坨坨、亮晶晶的珠子在掌心摇晃,材质非金非玉,内中似有一条小龙在游动。 徐胜接过一看,发现竟然是海龙神的魂器。 “竟然是双重属性的灵格,还是头一回见到。” 徐胜端详了一会,便扔回给唐徵明,道:“留着吧,我们本来就是来取宝物的,不过对你没什么用吧,鳞种灵格大多是妖属,而你修炼的是神属。” 唐徵明嘿嘿笑着将龙珠收入袖子,道:“世事无绝对,说不定将来就找到了神属的鳞种五品魂器,正好此物也兼具神属,与我一脉相承,连未来的修行资源都解决了。” 徐胜道:“那还不如留给小清呢,她的妖属灵格同样一脉相承,而且满足水系亲和的要求。” 唐徵明想了想,爽快道:“也行,如果她的五品灵格是鳞种,又没有合适的四品魂器,就把这件给她吧。”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三坛海会大神 “看看这位龙王收藏了哪些宝贝。” 唐徵明游向之前海龙神守护的巨大水泡,拿出长枪正欲将其戳破,徐胜忙阻止道:“别忘了现在你我身处海底,一旦戳破气泡,里面的东西就会浸水,而且也容易被海底暗流卷走,我们不妨先带回镇海结界中。” “也好。” 唐徵明只能先忍住好奇心,带着水泡返回。 三人刚一回到镇海结界,两家族人热切的围了上来,询问诸事顺利,无人受伤后,便将目光投向水泡,唐徵明迫不及待地一枪将其戳破,里面的宝物闪烁着光芒掉落出来。 “哇,金光四射!” “好多翡翠玉石,听说西罗神话中的蜥龙都喜欢收集宝石财宝,没想到这位海龙神也有类似的癖好。” “嘁,这种只能用来把玩的俗物有什么用,法宝、魂器才是真正有价值的宝物。” 众人一番挑挑拣拣,发现绝大多数都属于物以稀为贵的珍宝,如翡翠珊瑚、珍珠宝石一类,无非个头更大,品相更佳,它们的世俗价值虽高,但于修行无益,被随手扔到一边。 最后剩下几件散发浓郁灵气的宝物,除去魂器可以通过意识沟通探查,余下的便不知具体的作用。 唐徵明往向众人,无奈道:“这么多人,就没一个修炼过‘鉴定员’‘掌眼者’‘典当师’‘摸金校尉’的吗?” 一人忍不住道:“最后一个不对劲吧。” 唐徵明道:“哪里不对劲,连宝物鉴定都不会,还摸什么金,身为摸金校尉,至少要具备鉴定一座坟墓有没有被盗价值的眼光,要不然盗了穷鬼的墓,岂不是白费力气?” 这话太有道理,以至于无人反驳。 文蓉道:“在场的大伙原本都是冲着围杀恶蛟来的,修炼的自然是偏向战斗的灵格,不会鉴定宝物的灵能实属常理。” 像徐胜这样本身精通武道,闯荡江湖自保有余,可以安心去修炼辅助系灵格的人终究是极少数,大部分门派或世家会依照弟子族人的天赋进行分配,那些天赋一般的弟子会被安排修炼辅助系灵格,而且通常止步于八品。 蓦地,徐胜好奇问道:“那条恶蛟你们追上了吗?” 唐徵明撇嘴道:“别提了,我们被卷入秘境后,立即遭到了虾兵蟹将的围攻,而偏偏那条恶蛟不受攻击,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逃走,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最好是还活着,我要亲自找它出这口恶气。” 文蓉又补充道:“原本我们发现入口消失,没法回去后,觉得这条恶蛟应该知道如何出去,于是在摆脱虾兵蟹将后便四处寻找它的踪影,结果误入此处结界。” 这时,唐兆丰放下手中的珍宝,提议道:“不如找九婴鉴定,它是沧海界的大妖,见多识广,而且自诩海龙神的好友,应该都认得才是。” 众人皆无异议。 原本听到动静就一直关注着这边的九婴听见呼唤,便挪到庞大的身体过来,它向徐胜低头道:“恭喜阁下顺利取得宝物,此事应该可以证明吾辈的信用了吧。” 唐徵明没好气道:“那条海龙神可没你说得那么好对付,若不是我师弟实力超群,换个人早交待了。” 九婴老实道:“所以在遇见诸位的时候,吾辈并未提出合作,就是考虑到诸位可能会因此会丢了性命。” 唐徵明竖起大拇指道:“能把瞧不起人说得这般好听,你可真是个能言善辩的鬼才。” 九婴晃着脑袋,得意道:“哪里哪里。” 遇见这种没脸没皮,唐徵明亦没辙,只得转回正题,拿起一个盒子问道:“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这盒玉匣里放的药丸是什么,我还从未见过灵气如此浓郁浑厚的丹药,感觉一颗下去能把人的气海活活撑爆。” 九婴瞧了一眼,道:“此乃化龙丹,顾名思义,可以助妖族变化成龙,飞禽走兽皆可,鲤鱼服之,可成鲤龙,飞鸟服之,可成羽龙,骏马服之,可成马龙。” 徐胜道:“人可以服用吗?” 九婴道:“可以,此丹服下后不仅会功力大增,还有脱胎换骨之效,只是会有小小的隐患——全身皮肤会长出鳞片。” 此言一出,原本眼热此丹的两家族人立时冷静下来,若非必要,谁也不想长着一张怪异的外表行走江湖,那样容易被误会为妖怪。 虽说修炼妖属灵格也有类似的症状,但通常只是身体的某个部位异化,而非全身,何况将灵格演绎完满后,就能自由控制异化症状,除非选择与灵格同化,否则与常人无异。 徐胜颔首道:“原本就是妖族炼制起来给自己服用的丹药,有这样的副作用倒也正常。” 唐徵明随手将玉匣扔给小清,俯身拿起一柄通体湛蓝的三叉戟,问道:“这个呢?” 九婴的目光一亮,道:“此乃镇海戟,拥有操控水流,召唤或撤除镇海结界的能力。” 唐徵明闻言,当即恍然大悟:“这就是你诱使我们去抢夺宝物的原因吧。” “順帶的,只是順帶的。”九婴觍着脸道。 唐徵明哼了一声,他才不信对方的鬼话,放下三叉戟,捡起一枚暗红色的菱状物品,问道:“这个像盾牌的东西是什么?” 询问时他用指节大力扣了一下,讶异道:“嚯,还挺坚固的,不会真是盾牌吧,为什么内侧没有提手?” 九婴道:“此乃鲲鳞。” 徐胜追问道:“鲲鹏的鳞片?” 九婴介绍道:“这枚鲲鳞沾了一滴鲲鹏的心头血,因此又被称为赤心鲲鳞,乃是沧海界王权的象征,唯有掌握这片鲲鳞的妖才能成为海域之主。” 唐徵明仔细检查了一遍,疑惑道:“除了材质坚固,似乎没有其它特异之处,它有什么神通法力?” 九婴道:“持有此物,可以自由在水中穿梭,无视水压。” “我用一张遁水符也能产生相同的效果。” “此物一直由历任的海域之主掌管,除了祭祀等重要场合,鲜少对外展示,故而外人很难得知详情。” “懂了,是类似传国玉玺的象征物。” 唐徵明认为这玩意毫无用处,倒是徐胜觉得可以用鳞片为媒介,对鲲鹏降下诅咒,于是将鲲鳞转交给小清保管。 “其它的都没什么,唯独此物令我甚为迷惑。” 徐胜伸手指向宝物堆中的一座琉璃神龛,只见小阁中放着莲花宝座,宝座上站着一名三头六臂的英武少年,其足踩双轮,身上缠着一匹红绸,正面双手端着一柄长枪,其余四臂各持兵器,外露的胳膊与腿都有明显的藕节。 九婴瞧了一眼神龛,九个脑袋同时露出疑惑的表情,思虑许久,方才小心翼翼道:“此乃三坛海会大神,声名远扬三界六道,难道蛮洲不曾流传过他的传说?” 徐胜瞥了一眼,无奈道:“徐某当然知道他是三坛海会大神,还知道他有个更响亮的名字‘哪吒’,只是不明白一个由真龙统领的海族,为什么要去拜哪吒?” 无论、,还是其它杂七杂八的神话传说,哪吒的背景设定里都有降龙战绩,死在他手上的海族妖怪更是不知几何,说是屠龙勇士、海族天敌都不为过。 九婴以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道:“瘟疫一起,生灵涂炭,十室九空,可人族不也会拜瘟神吗?大海凶险,一旦卷起风浪,出海者有去无归,可渔民们不也会拜海神、龙王吗?那么海族拜一拜三坛海会大神,求他手下留情,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第三百四十七章 沧海界秘闻 九婴的解释太有说服力,以致于众人都觉得合情合理,无法反驳。 徐胜道:“光是祭拜倒也罢了,为何此物还是一件魂器?” 挑拣宝物的时候,他就已经用精神进行过沟通,确认这是一件罕见的四品独一型魂器。 哪吒的神话故事有许多版本,最有名的便是与,而这件灵格无疑出自后者。 在的背景设定中,哪吒出生三天闹海抽龙筋,之后为安抚龙宫自尽还父,以莲藕重生后降伏九十六洞妖魔,追杀李靖被阻,拜佛祖为干爹。 其名号亦有讲究,“三坛”为道教用语,指的是天、地、水三坛界,即海陆空,“海会”为佛教用语,指的是圣众会合之座,德深犹如大海,所以“三坛海会大神”之意是指具有天地水三坛界,如海会般力量的大神,亦变相指出他具备道、佛、天庭三方的背景。 哪吒在中一战孙悟空被偷袭打走,之后孙悟空吃下蟠桃、御酒、仙丹,法力大涨,与五大天王二战孙悟空一日僵持不下,一起被千百分身打退;找真武大帝借用旗子帮助孙行者遮天;大战独角兕大王兵器被收;与李天王联手擒拿牛魔王;拦住李天王砍孙悟空;捉拿金鼻白毛老鼠精。 惯用法宝为“斩妖剑、砍妖刀、缚妖索、降妖杵、绣球儿、火轮儿”,大概是因为名字取得很水货,在故事中也没什么存在感,故而不曾以灵能的形式展现出来。 他的战斗风格异常粗暴,基本一上场就直接发动降妖法力,以三头六臂手持六般降妖兵器,然后将这些兵器变化出数以万计的规模数量,不断进行投掷轰杀敌人。 九婴道:“这件魂器传闻是鲲鹏界主向天界求来,用以维护沧海界的秩序,虽然鲲鹏界主不在乎个体生灵的善恶道德,但祂也不希望沧海界整日杀伐征战,影响到祂的安宁,因此祂指定‘三坛海会大神’的晋升者为维序之人,一旦有谁为了自己的野心而荼毒生灵,‘三坛海会大神’就会出手予以天罚。” 唐徵明开口道:“那你为什么还能活到现在?” 九婴干笑两声,道:“吾辈從未濫殺生靈,一切獵殺皆是為了飽腹,此乃自然循环之理,不在天罚的范围内,只有那种为了一时喜好而残杀生灵的‘浪费’行为,才会被‘三坛海会大神’盯上。” 徐胜道:“那为何这件魂器会落到海龙神手中?” “因为欲壑难填,明明成为了海域之主,却不能为所欲为,还要受人监督,头顶悬着一柄随时可能降下惩罚的利剑,这是绝大多数的王者都无法接受的事实,于是历代海域之主都在寻找销毁枷锁的机会。 ‘三坛海会大神’是独一型灵格,这便意味着若现任还活着,继承者便无法接任,故而为了庇护继承者顺利晋升,现任的‘三坛海会大神’都会在继承者的晋升仪式上自尽,从而当场完成交接——也有妖认为这是晋升仪式的一环,毕竟‘三坛海会大神’的传说中就有剔骨割肉的情节。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维序者都具备视死如归的胆魄,或者祂们年轻的时候有这般勇气,可等到年迈了,就变得惜命怕死,其中就有一任‘三坛海会大神’不肯牺牲,一直等到寿终才将魂器传给下一任。 当时的海域之主便抓住机会,趁着继任者尚未晋升,纠集部下将其围杀,夺走了魂器,而为了防止未来有谁晋升‘三坛海会大神’,这件魂器就与赤心鲲鳞一同由海域之主亲自保管。” 唐徵明忙打断道:“等一下,既然‘三坛海会大神’是鲲鹏制定的维序者,自己的代行者被别的妖怪杀了,祂难道没有点表示吗?” 九婴道:“鲲鹏界主的确没有降下惩罚,也许是祂的想法改变了,也许维序者只是编造出来的谣言,毕竟创界之初,吾辈都没有降生,谁知道‘三坛海会大神’是怎么来的?反正自吾辈生出灵慧以来,这个故事就一直在沧海界流传,各族也视膜拜‘三坛海会大神’为一种习俗。” 徐胜质疑道:“不对,既然海域之主不想未来再出现一位‘三坛海会大神’,那祂应该下令拆除神像,禁止妖族膜拜,乃至禁绝相关故事流传才对。” 九婴笑道:“海域之主没这么大的权威,与你们人族不同,我们妖族是各管各的地盘,海域之主不过是老大的老大,祂管不了手下的手下,何况我们妖族不乏长寿种族,你们人族禁个二三十年,估计就将过往的故事忘个干干净净,可像吾辈活了好几百年还活蹦乱跳,哪里是一个禁令就能禁掉的。 “当然,真正的原因只有当事者清楚,而现在他们都无法再开口说话,这个秘密估计要永埋历史长河了。 “此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阁下若晋升了‘三坛海会大神’,夺取沧海珠的把握就更大了,‘三坛海会大神’兼具神属与人属,契约条件应该不会严格,毕竟连妖族都可以晋升。” 徐胜闻言一愣,旋即明白过来,道:“你弄错了一件事,在下并非五品灵修,而是六品,‘三坛海会大神’的契约条件再放宽,应该也要求晋升者至少五品,毕竟世上能够越阶晋升的灵格少之又少。” “你只有六品!” 这下九婴是真的震惊了,身为妖族的它对灵修一道不甚熟悉,只是隐约感觉到徐胜的灵压接近五品,加上徐胜轻松战胜了它,于是下意识就判断为五品灵修,毕竟被人越阶击败已经很丢脸了,越两阶岂非更加耻辱,它压根就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那你不妨试着挑选其它五品魂器,至少晋升仪式应该比‘三坛海会大神’更加容易。” “我之前检查过了,海龙神收藏的魂器多为妖属,只有几件为神属,并无人属,而我修炼的恰恰是人属,几乎没有符合条件的。” “这个障碍可真是出于吾辈的意料,要不你再试试夺取其它大妖的收藏,或许能找到合适的魂器,只是这一回吾辈就给不了建议了。” 也不是谁都有资格成为九婴的“好友”,海神龙亲自囚禁了九婴,时常过来与它聊天,一来二去彼此才熟络起来。 就在双方踌躇之时,一趴航的唐兆丰忽然道:“或许老夫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徐胜道:“前辈请讲。” 唐兆丰缓缓道:“老夫有一灵能可以将一件物体分离成两件弱化的物品,这个分离并不是单纯的切割,分离之后的物品依旧保持完整,只是各方面都会逊色原物,比如可以将一张桌子变成两张小桌子,小桌子都会有四条腿,不会有残缺,但体积更小,且不如原来的坚固。 “若作用在魂器上,便能令一件魂器分离成两件,但品阶也会跟着退化,通常都是退一阶,比如将一件八品魂器分离成两件九品魂器,至于作用在独一型灵格上会怎么样,说实话老夫也不清楚,毕竟这行为太浪费了,从未尝试过。” 第三百四十八章 水部正神 “前辈的灵能可以分离任何物品?” “对绝大部分的活物无效,对不具备器灵的死物都有用,当然,一切只是老夫的猜想,毕竟也没人愿意拿顶级神兵或者高阶魂器给老夫练手。” “可以将物体不断分离下去吗?” “同一源头的物体只能分离一次。” 唐兆丰之前曾用灵能“星斗分割”将九婴分成两个身体,因此倒是无人质疑他能不能做到,只是将一件四品魂器降阶成两件五品魂器,无疑是豪奢到令人心痛的浪费,江湖上无论哪个门派都接受不了这种穷奢极侈的行为,倘若门派中有哪位弟子提出这个建议,绝对会被掌门当场埋进土里。 有没有一位四品灵修坐镇,是一流门派与二流门派的分界线,家中只有五品灵修,那你顶多只能成为一郡之主,若拥有四品灵修,便有资格成为一州之主,这是数量难以弥补的差距。 也许世上存在如徐胜这般越阶胜敌的例外,但终究只是极少数,何况还有名为世俗眼光、人心归附的障碍。 你说你的实力堪比四品灵修,曾经越阶胜敌,可实力这种东西见仁见智,又没有现场直播,谁知道是不是编造的谣言,又或者使的阴谋诡计,下毒暗害了对手? 诚然,放在眼下,若不能夺取沧海珠离开秘境,再遥远的未来也与自己无关,该浪费的时候就该痛下决心浪费一把,这点胸襟徐胜还是有的,只是也不该急匆匆地就给“三坛海会大神”判处腰斩之刑。 另外,唐兆丰的灵能倒是令徐胜想起了机器猫里的名为“二分之一刀”的道具,被二分之一刀切割的物体都会分离成两个一半体积的物体,对活人亦能生效,而且还能重复性使用,将分离后的物体继续分离下去,变成四分之一、八分之一、十六分之一…… 某种意义上,也是个在漫画中没啥表现力,放在现实中细思恐极的道具。 “此事容后再议,再看看其它的东西吧?” 可惜之后东西挨个鉴定,却再没找到令人眼前一亮的宝物,绝大多数都是有那么点作用,但带在身上又好像很多余的物品,不如拥有相同效果的水属灵符来得便携。 不过,徐胜等人瞧不上眼,不代表其他人瞧不上眼,毕竟水属灵符是一次性道具,不如法宝可以长期使用,哪怕是只能召唤出一道巨浪的神通,对低阶灵修而言也算是多了一种攻击手段,因此那些瞧不上眼的宝物都分给两家族人了。 唐徵明本人则瞧上了一件笏板状的魂器。 水部正神并不是某位神仙,而是从属于水部的神灵,像比较有名的雷部、火部、瘟部、斗部为上四部,不怎么出名的太岁部、痘部、水部、财部为下四部,合并起来便是八部正神。 徐胜道:“你确定要选‘水部正神’为未来的五品灵格?作为下四部,它的能力放在五品灵格中只能说平平无奇。” 唐徵明洒脱道:“一介散修,遇上符合条件的魂器就已经很走运了,哪里还有资格挑肥拣瘦,家族里的灵格多为妖属,于我无用,而且我也不想未来长得尖嘴猴腮,满身是毛,‘水部正神’不提其它,至少长得人模人样,气质出众。” “臭小子!” 唐兆丰瞪了他一眼,却没有接着批评,毕竟对方没有占用家族资源。 唐徵明哈哈笑道:“现在说这些还太早,我的独一型灵格连半数都尚未演绎达到,‘水部正神’只是当个备选,万一将来遇上更好的,我也没道理委屈自己。” 这是沉稳持重之言,徐胜亦无话可说,这时他注意到小清正站在那堆没有价值的俗物前,拿着一面湛蓝色的琉璃镜子反复打量。 “怎么了,你喜欢这面镜子?” 小清摇了摇头,道:“这面镜子不一般。” 徐胜接过镜子反复观察,并未发现奇异之处,精神沟通无效,确认不是魂器,也没有感受到此物蕴有灵气,不解道:“哪里不一般?” 小清道:“不知道,就是感觉。” 徐胜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当成小清的错觉,转身向九婴问道:“你可认得此物?” 九婴瞪大了十八只眼睛,盯着小小的镜子看了好一会,才带着迷惑的语气道:“好像就是一面尋常的鏡子,並無奇異之處,外形倒是挺漂亮的,莫非这位姑娘喜欢上这面镜子了?” 徐胜轻叹一声,道:“又到了给别人讲解自身灵能的时候。” 九婴本能地察觉不妙,可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觉一股巨力从天而降,轻易将它砸翻在地,旋即便是连绵不绝的拳劲轰击。 徐胜悬浮半空,以机王轰天拳足足狂轰滥炸了半刻钟,这才收力落回地面。 大半的身体血肉模糊,几乎嵌进地面中的九婴挣扎问道:“给、给吾辈一个理、理由。” 旁观了整个过程的唐徵明捧腹笑道:“在蛮洲人尽皆知,在侠僧面前绝不可撒谎,盖因我师弟拥有鉴别他人谎言的灵能。” “……” 九婴认栽了,虽说它的消息向来灵通,可被囚禁在镇海结界中二十多年,又哪里知晓外界的情报。 徐胜道:“再问你一遍,这面镜子有什么来头?” 九婴老老实实道:“这是太虚海镜,乃是龙宫至宝,拥有类似复制物品的效果。”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三太子 徐胜好奇道:“任何东西都可以复制吗?” 九婴被揍了一顿,老实回答道:“只能复制拥有灵性的物品,像普通的黄金白银或者活物都无法复制。” “倘若我有一件一品魂器,它也能复制?” “理论上可以,但每从镜中取出一物,都要消耗太虚海镜的灵性,只要积蓄的灵性足够偿付一品魂器,就能够复制。” 灵性与灵力不同,没法揠苗助长,只能放在合适的环境中慢慢温养,通过时间来积累,不像灵力可以强行灌输进去。 徐胜得知后虽然稍觉遗憾,但没有惊讶,倘若太虚海镜可以无限制的复制物品,海龙神的宝库中绝对不止这点收藏,而且这样的至宝只怕连鲲鹏都要眼红,根本不是区区一介四品大妖能够保护得了。 唐徵明开口道:“等一下,如果东西可以复制,岂不意味着独一型魂器将不再是独一无二?” 九婴道:“吾辈方才说的是‘类似复制’,太虚海镜并不具备凭空造物的能力,它本质上只是一件可以连通‘镜界’的媒介,而作为代价偿付的灵性则相当于过路费。” “镜界?” “即是镜子中的世界,你们人族中应该也有相应的传说故事吧,认为镜子中也存在着另一个与现实对照的世界。” 唐徵明若有所思道:“确实,我听说过不少在限定时间、限定地点不能看镜子的禁忌,若是触犯了禁忌,就会有诸多恶果,什么镜子里面的人会爬出来,或者你被镜子里的自己取代,不过世上真的存在这样的世界吗?” “就算一开始没有,可信的生灵多了,它就会变成真实存在,生灵的意志可以创造魂器,那么聚合在一起后创造出一个世界,也没什么奇怪的,你完全可以将镜界当成一件体积巨大的魂器。” 唐徵明点了点头,忽而皱眉道:“可这还是没有解答我刚才的问题,如果我从镜界中取出了一件独一型魂器,岂不意味着我手中会有两件独一型魂器,只不过外形上左右对调。” “你为什么认为镜界里的东西只有外形对调,而内在灵性相同呢?” 九婴顿了顿,接着道:“依照好友海龙神之言,过往从镜界中取出的复制品,其神通效果都会出现奇妙的改变,比如你手中的‘水部正神’的魂器,通过镜界取出的复制品可能就成了‘火部正神’,当然,‘雷部正神’、‘斗部正神’亦有可能,并非完全意义上的对立,又比如那柄镇海戟,它的复制品可能是镇地戟,也可能是镇空戟。” 徐胜问道:“这面镜子应该如何使用?” 九婴道:“只需将一件灵性物品放在镜子前,人离开镜子,保证镜中没有活物的镜像,再念动咒语,便可以将手伸入镜子里将复制品取出,需要记住的是,一件灵性物品只能复制一次,第二次便会失效,而且复制品没有镜像。” “咒语是什么?” “如此重要的密咒,海龙神又岂会泄露给外妖知晓?” “你只需回答知道,还是不知道。” “……知道。”九婴不情不愿的回答。 徐胜不屑的哼了一声,你那点话术伎俩都是老子玩剩下的,还想蒙混过关? 在得到咒语后,徐胜便将已经没有价值的九婴赶走,这家伙嘴上喊着合作,私底下却忘记打小算盘,若非有辨识谎言的灵能,只怕真叫它蒙混过去,尤其对方在看到太虚海镜被当做俗物扔到一边的时候也没有出言提醒,分明是打着捡漏的主意。 唐徵明道:“在沧海界异变之后,再无妖有机会使用太虚海镜,也就是说这面镜子至少温养了二十年的灵性,这个时间……到底算多还是算少呢?” 他本想说自己一行人捡了大便宜,可忽然想到成精的妖族大多寿元悠长,又有些不大确信了。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徐胜将“三坛海会大神”的魂器放到镜子前,接着自己绕到一旁,用妖族语言念道:“一片鲲鳞渡太虚。” 太虚海镜的镜面立时生出反应,如水滴湖面般荡漾开一圈圈涟漪,此时徐胜再来到镜子面前,发现里面并没有自己的镜像。 他将手伸向镜面,似乎不受阻碍的穿透进去,继续伸手抓向里面的神龛,发现空空如也,只能摸到虚影。 唐徵明眉毛一挑,道:“那条蛇该不会是在晃点咱们吧?” 徐胜思忖道:“也许是镜子积蓄的灵性不足以复制一件四品独一型魂器。” “那换‘水部正神’试试。” 于是徐胜又重新进行试验,这一回他成功在镜子里抓到了笏板状的魂器,而且在取出时莫名生出一种感觉,若是坚持要将魂器拿到现实,将会消耗掉太虚海镜过半的灵性,他果断松手将魂器放了回去。 虽然多一件八部正神的魂器很不错,但明显没有将灵性的价值发挥到极限。 徐胜将自己的感受告知众人,唐徵明皱眉道:“也就是说,最好是拿镜子去复制普通的四品魂器或者五品独一型,可我们手上没有符合要求的魂器啊。” 徐胜沉思片刻,很快做出了决定,对唐兆丰道:“请前辈将这件‘三坛海会大神’的魂器分离吧。” “你确定?” “嗯。” “一旦使用,可没法还原回去,你真的不再多考虑考虑?” “不用了,要对付鲲鹏必须提升实力,哪怕没有太虚海镜,此举也势在必行。”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老夫可就动手了。” 唐兆丰伸手触摸神龛,催动灵能“星斗分割”,在刺目的光芒闪烁中,神龛被分成了两部分,一个是空空荡荡的框架,另一个则是少年模样的神像。 唐徵明眨了眨眼,道:“这就完了?怎么感觉只是将神龛里面的神像取出来而已。” 唐兆丰没好气道:“臭小子,睁大眼睛看清楚,这龛框分明比之前小了一圈,还有这尊神像没了三头六臂,原本踩在脚下的莲花座也没了。” 唐徵明挖了挖鼻孔,道:“所以不仅是将神像从里面取出来,还把东西弄丢了。” 唐兆丰道:“别只注意表象,你要看到更里面的东西,不跟你废话了,赶紧看看到底变成了哪两件魂器吧,老夫活了七十多念,还是头一回对一件四品魂器下手。” 在两人斗嘴之时,徐胜已经伸手接触少年神像,集中精神与之沟通。 第三百五十章 都是耍枪的 如果说之前的灵格是中担任天庭大将的哪吒,那么此时被分离退阶的灵格就是中尚未剔骨削肉的熊孩子哪吒。 因此,这一灵格没有作为哪吒标配的莲花化身、火尖枪、风火轮,也没有三头八臂的特殊形态,一身本领大多在他的两件法宝乾坤圈和混天绫上。 不过,这些变化尚在徐胜的意料之内,五品与四品之间肯定存在差距,引起他注意的是最后一项灵能“乾坤弓”,从名字看,这玩意跟“乾坤圈”似乎是同一牌子,实则不然。 根据的设定,乾坤圈是乾元山镇金光洞至宝,原是昆仑山之物,乃玉虚宫元始天尊赐予太乙真人的阐教法宝之一,后来在灵珠子投胎转世时,太乙真人转手相传,成为了哪吒的伴身手镯,与哪吒一起出生。 乾坤弓则是陈塘关的镇关之宝,最初本是轩辕黄帝大破蚩尤之物,故而又名轩辕乾坤弓,哪吒因为贪玩,用此弓随手射出一枝震天箭,误杀了千里之外石矶娘娘的徒弟碧云童子。 可能是威力太强,也可能是怕惹出轩辕黄帝的因果,乾坤弓在给哪吒引了一波仇恨后,便再无出场的机会,毕竟在中法宝的作用大于神通,很多神通之士靠着法宝才能把腰杆子挺起来,失了法宝三两下就会被取走性命。 值得一提的是,轩辕弓是黄帝正儿八经的兵器,记载:黄帝采首山铜,铸鼎于荆山下,鼎既成,有龙髯垂胡。下迎黄帝,黄帝上骑,群臣后宫从上者七十余人,龙乃上去。余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龙髯,龙髯拔坠,坠黄帝之弓。 反倒是盛行于游戏和文学作品里的轩辕剑,只在一些野史和道教经书中提及,论正统地位其实不如轩辕弓。 比如经常用来引证的记载:“轩辕帝采首山之铜铸剑”,结果被证明压根没有这本书,而且编造内容的时候张冠李戴,把铸鼎写成铸剑。 古书中提及轩辕剑的只有:“黄帝自择亡日,七十日去,七十日还,葬於桥山,山陵忽崩,墓空无尸,但剑舄在焉”。 也就是说,黄帝的确有一柄剑,但并非用首山之铜所铸,相比之下,昆吾之金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记载:“昆吾山,其下多赤金,色如火。传说昔日黄帝伐蚩尤,陈兵於此地,掘深百丈,犹未及泉,惟见火光如星。地中多丹,炼石为铜,铜色青而利。泉色赤。山草木皆劲利,土亦刚而精。” 乾坤弓的威力如何,得实际试过了才知道,但徐胜没有着急晋升,他将目光转向分离出来的另一件魂器, “天庭元帅”放在四品灵格中也属于相当强力的灵格,能力非常全面,涉及召唤、辅助、战斗、抗性、遁术五个不同的领域,像“混世灵童”那种四个灵能都是被动技,而其中又有三个属于提升抗性,能力过于单一,反而落了下乘。 唐徵明用手触摸了两件魂器后,道:“一件四品独一型魂器换了一件四品魂器和一件五品独一型魂器,似乎不亏啊,至少灵能变多了不少。” 唐兆丰身为驱使者,自然在第一时间获悉了两件魂器的情报,摇头叹道:“实力强弱哪里是能靠灵能数量的多寡来比较的,‘天庭元帅’与‘三太子’联手,也决计赢不了一位‘三坛海会大神’。” 徐胜道:“如果一个步行在沙漠里的人今天就要渴死,那么无论他身上背了多少金银财宝,其价值都不如一碗水来得珍贵。” “三坛海会大神”再强大,晋升不了也是白瞎,相比之下,“三太子”徐胜随时可以晋升。 契合条件中的两项要求,“六品独一型灵格”不必多言,“曾手刃四品鳞种妖魔”也同样满足,毕竟灵格只要求手刃,没要求单挑。 哪怕八岐蛇魔只是封印,尚未身亡,相柳最后的脑袋是被通天真人所斩,两者皆不算在其中,可海龙神的的确确被徐胜一拍两散。 至于晋升仪式放在别处或许有些困难,可在这沧海界,龙宫并不罕见,至少这位海龙神肯定有一座宫殿,而且没了主人,摧毁起来毫无顾虑。 “我辈行事就该这般痛快,”唐徵明附和了一句,接着问道,“我们应该尝试用镜子复制哪件魂器,‘天庭元帅’还是‘三太子’?” “老夫建议后者,”唐兆丰习惯性的以手抚须,结果发现自己的胡子已经被九婴烧掉了,只能有些尴尬的放下手,“四品魂器虽少,但终究比独一型灵格多,何况等你晋升了五品独一型,不妨碍将来晋升四品,可若是没有合适的五品魂器,你手上拎着一件四品魂器也只能当宝贝藏着,日日担惊受怕,害怕被强人盯上。” 徐胜点头道:“我也是这般认为,用不上的高阶魂器皆是镜花水月。” 依照九婴方才的说法,太虚海镜的复制品会出现对立式改变,他很好奇哪吒的镜像灵格会是什么,总不会是龙三太子敖丙吧。 虽说彼此都是三太子,听起来很对称,可中敖丙的实力根本不能跟哪吒相提并论,一照面就被混天绫捆住,接着就被乾坤圈砸爆了脑袋,毫无抗衡之力。 抱着好奇心,徐胜将神像放在太虚海镜面前,确认所有人都离开镜子前方,念动咒语:“一片鲲鳞渡太虚。” 镜面荡漾开一圈圈涟漪,徐胜将手伸入其中,抓住了里面的神像,在取出时生出感应,此举将会消耗掉太虚海镜接近九成的灵性,他稍作犹豫,便坚定的将东西从镜子里拿了出来。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神像,各自手中都架着一柄尖枪,可给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哪吒的神像纯真淘气,而镜中取出的神像则散发着一种无法无天的凶性。 徐胜集中精神与之沟通。 第三百五十一章 各自的修炼计划 徐胜接收到灵格信息时愣一下,红孩儿跟哪吒有什么关系? 两人除了外貌穿着相近,都是孩童形态,用的兵器都叫“火尖枪”,性格一样胆大包天,都与父亲有隔阂……这么一想,相同点还挺多的。 一个是妖魔之子,一个是灵珠投胎,一个大闹龙宫惹来灾祸剔骨重生,一个敢对观音舞枪被收为散财童子,一个身上带着乾坤圈,一个身上戴着紧箍圈,倘若两人转世时候的对调一下,只怕剧情发展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毕竟人设性格没太大差别。 而且两个角色之间也并非毫无联系,红孩儿就是被哪吒的二哥木吒用哪吒他爹的天罡刀给困住的,而依照的设定,木吒是观音的弟子,红孩儿被收为散财童子后,只怕要喊木吒为师兄。 唐徵明从徐胜手中接过魂器,沟通之后也是大吃一惊:“居然是圣婴大王!而且连前缀的灵格改变了,从混世灵童变成混世妖童。” 他看着手中的持枪孩童神像,顿了顿,改口道:“仔细想想,似乎在情理之中,独一型灵格中要找与一位实力与李家三太子相当,且体型相近的角色,貌似也只有这位了。” 唐兆丰伸手触碰了一下,了解情报后,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贪婪。 妖属魂器,而且还要求精通长兵器,简直再适合唐家不过了,毕竟唐家绝学就是枪法,在唐家就连三岁小孩都懂得拿棍子甩几下。 迄今为止,唐家不曾出过五品独一型灵修,只要得到了这件魂器,完全有机会让家族规模再上一层楼。 不过,当唐兆丰转头看向徐胜时,收住了即将脱口的言语。 且不说这件魂器本就是侠僧击败海龙神后获得的,对方不远千里,甘冒危险闯进秘境救人,自己不想着报恩也就算了,如何还能觍颜索要重宝呢? 何况…… 唐兆丰将目光投向唐徵明,又看了看对方手里拿着的“水部正神”与“天庭元帅”的魂器,却是彻底打消了念头。 唐徵明跟着侠僧前程远大,若是因为自己令两人的交情生隙,或者闹得家族与之生分,无疑得不偿失。 宝物再好,终究还是得看人。 念及此处,唐兆丰笑呵呵地将神像还给了徐胜,脸上没有一丝不舍,好似不曾动过贪念,接着他又喝阻其余两家族人接触神像,免得灵能情报泄露出去。 唐徵明好奇道:“这件‘圣婴大王’你准备交给小清晋升吗?” 徐胜不假思索的承认道:“嗯,她修炼的是妖属灵格,而且擅长的薙刀正好也属于长兵器,晋升了‘圣婴大王’就能水火并济,还能提升武艺,从整体上考量无疑大有裨益。” “可这么一来,她就没法晋升‘海龙神’了,我记得‘海龙神’的契合条件是五品鳞种灵格,而‘圣婴大王’顶多算毛种。” 红孩儿是牛魔王的儿子,而牛魔王属于毛种妖魔,算下来红孩儿也是半个毛种。 当然,从原文的外貌描写来看,红孩儿应该是蠃种,这并不奇怪,须知他妈铁扇公主是个得道仙人,而非铁扇成精。 原文中,孙悟空到积雷山摩云洞找牛魔王,对玉面狐狸精说是铁扇公主派来请牛魔王的,牛魔王当时怀疑说:“我山妻自幼修持,也是个得道的女仙”,可见铁扇公主的确是人族无疑。 徐胜道:“海龙神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灵格,错过就错过吧,正如你愿意选择‘水部正神’一般,没必要为了享用将来的大餐而让今天的自己饿肚子,独一型魂器是可遇不可求的。” 虽说他的外挂可以帮队友蜕变出独一型,但这也意味着同一品阶需要进行两次演绎,远不如直接晋升独一型魂器来的便捷,能节省大量的时间。 听着两人的谈话,唐兆丰不由庆幸自己方才没有提出请求,自家孙子压根没想过将魂器留给家族,只怕在其心中,同伴的地位要高于族人。 等整理完宝物后,徐胜找上九婴,问道:“如何才算是成为妖王?” “妖王啊,这个头衔可大可小,不能一概论之。” “你就说最小的,堪堪及格的标准。” “那就简单了,打下一方地盘,再收一群小妖怪当手下,造出声势,耀武扬威一阵,就算是成了。” “收服此界的妖族符合要求吗?” 九婴寻思道:“应该算吧,它们是得了严重的过衰症,无药可救,可毕竟没死,肉身本质上还是活着的,虽说没了自我意识仅凭本能行动是有些蠢,但野兽也是凭本能行事,人族中的智障傻儿那也是活人,与其考虑它们是否符合要求,不如考虑你们要如何收服一群没有智慧的行尸走肉。” “唔,我明白了,先试试吧。” 徐胜心中已有想法,他打算让小清用去收服海中妖族,看看能否以此完成晋升仪式。 是源自的式神法门,小清就以此收服了荒霸吐神,不过收服也有不同等级的区别。 像荒霸吐神那种可以封入符纸当中,随身携带,而且必须服从主人命令的式神,是最高级别的收服,而且这种收服有数量限制,倘若收服的式神过多,且超出自身能力上限,就可能遭到反噬。 而最低级别的收服,只需在目标身上留下一道烙印,表明对方是“有主之物”,类似于给宠物挂牌,施术者可以通过烙印发号施令,但没有强制力,对方听不听都没关系。 至于小清的“濡女”尚未演绎完满,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徐胜通过队友面板确认过,小清的演绎度达到了92%,完全可以通过消耗行善值来强行提升,区区32000点还不被如今财大气粗的他放在眼里。 徐胜在将计划说出后,小清自是没有异议,唐徵明则主动请缨道:“我也来帮忙吧,经过这段时日的摸索,我确认降妖除魔是‘惠岸行者’的演绎方法之一。” “嗯,那就拜托师兄护法了。” 至于徐胜自己也有两个目标,一是晋升“混世灵童·三太子”,二是将究极轰祟机王拳修炼圆满,保证在对上鲲鹏之前,尽可能的提升战力。 第三百五十二章 灵能测试 “成了。” 徐胜看着四周被夷为平地的龙宫废墟,以及飘浮在海水中的一些虾兵蟹将的尸体,呼出一口浊气,取出了“三太子”的神像魂器,凝神沟通,开始晋升。 没了海龙神这位主人的坐镇,这座富丽堂皇的龙宫并不比沙滩上的堡垒来得坚固,些许护卫也没能挡住徐胜的三拳两脚,轻易就被轰杀至渣,称得上是最轻松的晋升仪式,甚至有点对不起三太子的名头。 当然,徐胜也不会为了“名副其实”而故意给自己增加难度,画蛇添足的行为不可取,当他高度集中的精神与灵格产生共鸣后,识海中立时出现了一名调皮孩童的身影。 孩童身穿红肚兜,脑袋上卷着两颗丸子,一身灵气逼人,他双手把玩着一个金色的圈子,身上系着红色的长绫,看起来有点像艺术体操运动员,一双大眼睛透着灵性的同时,也给人以无法无天、无惧无畏的印象,似乎只要他愿意,连天也敢捅个窟窿出来。 唐徵明说红孩儿能够与哪吒匹敌,指的当然不是法宝齐全、神通皆备的天庭先锋大将,而是眼前的小哪吒。 身为灵珠转世,他不仅天生神力,体内还有着充沛的先天灵气,能拉开别人都拉不动的轩辕乾坤弓。 识海中,只见小哪吒嘻嘻笑着,一蹦一跳地靠近徐胜,上下打量了一番,似是觉得对方过于正经,不够有趣,就像自己那位总是板着脸的爹,不是很满意地皱了皱眉头,带着勉为其难的表情融入神魂中。 霎时间,一股温暖的热流涌入徐胜的四肢五骸,神魂如同充气般急速壮大,气海也跟着急遽扩张,周遭的海水受到外泄真气的牵引,激荡回旋成涡流,将龙宫废墟都卷入其中。 过去徐胜都是先晋升普通灵格,再蜕变独一型,这还是他首次直接晋升独一型灵格,提升的幅度远胜过往,神元、气元双双暴涨,相比之下,精元虽有提升,可程度上大有不如。 等到一切动静平息后,徐胜意识回归肉身,环顾四周,龙宫废墟和残破的尸骸都已经消失不见,被清理出一片干净的空地,他启动外挂查看个人面板。 人物:徐胜人 神元:46500 气元:50000 精元:61800 行善值:220700 为恶值:0 技能:灵格“混世灵童?三太子”、大轮心经、大乘渡厄法、根本造狱毗昙经、究极轰祟机王拳…… “神元与气元各自提升了将近一万点,单论修为已经达到了四品独一型的水准,精元只提升了四千,也算是意料之中,到了我现在的层次,再想精进已变得非常困难。” 接着徐胜开始测试各项灵能的效果,像“目无尊长”“藐视礼法”“混世之善”这类被动的抗性灵能难以准确估量,“乾坤圈”与“混天绫”则非常简单,就是直接召唤出法宝,效果也如魂器反馈回来的信息描述的那般,威力巨大,但缺乏成长性。 “天生灵心”则是改造了徐胜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能涌出纯净灵力,也不知道这股灵力究竟从何而来,徐胜猜测可能是跟太虚海境一般,成为了连通某个异界的媒介。 换成常人得到这项灵能想必会万分欣喜,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可以正常地修炼内功,不必再顾虑被污染的天地灵气。 但对于靠外挂加点修炼内功的徐胜,这份好处便形同于无,内功修炼是个水磨工夫,只能一点一滴的积累,不像武学招式可以靠武道智慧迅速上手入门。 以效率论,内功还是老老实实地靠外挂加点更为划算。 当然,“天生灵心”放在战斗中可以提供续航,不必再考虑真气的消耗,这无疑是一大优势。 “最后是乾坤弓。” 徐胜伸手一招,一柄散发王者之气的长弓出现掌心,他腰马一沉,一手持弓,一手拉弦,双臂猛然发力——乾坤弓竟是纹丝不动! 徐胜心中讶异,以他现在的力量不说捉星拿月,至少擒龙掷象轻轻松松,哪怕没有进入金属形态,没有动用天龙法体,也不至于连弦都拉不动。 稍一思索,他便凝神催动刚晋升的灵格,背后浮现穿着红肚兜的小哪吒的虚影,此时再去拉弦,果然可以轻松拉开。 但不得不说,徐胜一个虎背熊腰的猛汉,却加持了粉嘟嘟的孩童灵格,两相对比之下,着实有些突兀,视觉上给人一种强烈的滑稽感,亏得唐徵明不在现场,否则肯定会锤地大笑。 徐胜本人倒是不在意这些,或者说,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反正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不别人,只要绷着一张脸摆出是你们孤陋寡闻的表情就行了。 何况,从实用主义的角度出发,若是在战斗中突然呈现灵格虚影,说不定能令对手为之失神,创造出一丝破绽——这么想了后心里就舒坦多了。 徐胜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石箭,搭在弦上,拉出四分之三圆的弧度,顿了顿,他继续发力,但即便将力量提升一倍,弓弦仍是保持相同的弧度,没有被继续拉开。 于是他改为向乾坤弓输入真气,真气通过弓身转化成罡气,覆盖在箭矢上,松弦瞬间,石箭如流星穿梭,速度快到肉眼难以捕捉,命中前方一块礁岩,轰然爆炸,碎石群在海水中四溅开来。 徐胜皱了皱眉头,又试着射了几发,总结道:“可以附着罡气,弦身没有承载上限,用的力气越大,箭矢射出的初速度越快,但除此之外就没有其它的效果。” 堂堂轩辕乾坤弓不可能只有这点神通,黄帝可是靠此弓配合三支震天箭击败了蚩尤,而以蚩尤在各大神话中的地位以及传播的名气,十有八九属于二品灵格。 他又试着空拉弓弦,射出纯粹的罡气,发现威力与搭上石箭差不了多少,顶多欠缺一些贯穿的力道。 “看来只能是献祭精元了。” 献祭与消耗不同,后者只是损耗气血,之后稍作休息就能恢复回来,而献祭则是折损根基,没了得重新修炼,不由得徐胜不慎重。 他再度拉开弓弦,一边注意个人面板,一边抠抠搜搜地向乾坤弓献祭精元,将量控制在10点。 松弦刹那,只见红光缭绕,瑞彩盘旋,一支光箭如电疾驰,命中远处一尊趴着的碧眼金睛兽雕像,轰然炸裂开来。 这一箭的威力较之徐胜全力射出的石箭要逊色许多,大概相当于他使出四份之一的常态力量,速度上由于是光箭,倒是超出了之前所有的攻击,几乎即射即中。 “这只是献祭十点精元的威力,如果箭矢的威力与献祭的精元成正比,那么只要我一口气献祭一万点精元,便能爆发出千倍于方才之箭的威能……事后如何将损毁的根基修炼回来是个大问题,看来只能作为陷入绝境时的底牌使用。” 徐胜又试着献祭二十点精元射出一箭,发现威力比之前强出一倍有余,,至于具体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现实不是游戏,不会跳出一串红色的伤害数值,只能根据箭矢上蕴含的灵气以及物品破坏的规模进行估算。 “从结果来看,献祭一百点精元射出的箭,威力要远强于射出十支献祭十点精元的箭。” 徐胜估摸着规律应该跟那些优惠充值一样,充一百送二十,充两百送五十,充得越多,送得越多,但他不打算接着测试了,毕竟献祭的可是精元修为上限,哪怕损失三十点也非常心疼,能省则省。 “这个结论似乎毫无意义,真要遇上了豁尽全力也无法战胜的强敌,我不可能在那十点一百点的计较,肯定是一口气赌上以万为单位的精元……如果将来能获得灵能‘震天箭’就好了,两件法宝搭配发挥出来的威能绝对惊世骇俗。” 在脑海中遐想了一番,等回过神来,徐胜不由得自嘲,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得到了好东西,就会想要更好的。 洒脱一笑,将贪欲抛诸脑后,他转身向镇海结界游去。 随后的日子里,徐胜一边适应晋升后的身体,一边修炼,而小清也在唐徵明以及两家族人的帮助下,到处收服妖怪,所有的过程都是将对方打趴下后,再施加降服印记。 半个月后,徐胜消耗32000点行善值帮小清将灵格“雨女”的演绎度提升至100%,接着又经过一番折腾,小清成功晋升“混世妖童·红孩儿”。 如此又过了十天,徐胜的臻至入门,之后进步速度大不如前,每进行一次蜕变,修炼的难度也会跟着成倍增加,即便有达摩的武学智慧,也无法速成。 诚然,徐胜进步速度依旧远超同辈的天才武者,若放在平日,他不介意继续修炼到小成,可他担心待在沧海界的时间太长,会引起外界同伴们的担忧,于是果断消耗30000点行善值将这门拳法提升至圆满。 “这门自创出以来,恐怕没人如我一般每一次都将拳法提升到100%再晋升吧,不知道接下来会蜕变成什么名字,难道还会继续加前缀词?” 徐胜还记着悬壶仙子的提醒,因此并不打算继续蜕变武功,但这不妨碍他满足一下好奇心,于是打开技能栏,点了一下后面的“+”,立时弹出提醒: “是否消耗40000行善值蜕变与?”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万事俱备 “居然能蜕变出两门武功……是进行三次蜕变后都会出现这种情况,还是说只有三次提升到圆满后,才会发生这种变化?” 机王拳只要修炼到大成境界就能蜕变出进阶武功,并不强求熟练度达到100%,但不同的熟练度蜕变出来的进阶机王拳也有不同,常人不可能如徐胜一般将每一阶的机王拳都提升到圆满再考虑蜕变。 徐胜个人更偏向后一种,奈何手中情报有限,也只是凭武者本能猜测罢了,想知晓真相,还得向悬壶仙子当面求证,更有可能连悬壶仙子也不知道,得向创造这门拳法的墨家钜子询问。 他没有继续蜕变机王拳,虽说拥有了灵能“混世之善”,足以保证自己不会受拳法副作用影响而行差踏错,可它仅仅是保障最后的底线,让自己的善心不会泯灭,须知世上也有“好心办坏事”一说。 发自善心的初衷并不一定就能得到好的结果,世间之事有繁有简,不存在一个通行的解答公式,固执地认为自己的想法一定没错,将自己的善良强加给别人,未必是正确的答案。 徐胜看了一眼个人面板,提升到圆满后,精元又暴涨了8000点,成功突破七万大关。 之后他又测试了一番,金属形态已能随心所欲的发动,也能在一念之间消去,只是依然无法与天龙法体的特殊形态叠加,尽管两者同为炼体法门,可走的是完全不同的道路,没法凑到一起。 此外,他又掌握了两项新的绝招,而且都是范围技,与强敌战斗作用寥寥,倒是适合用来清理小怪以及对付鲲鹏这种大体积的敌人,某种意义上算是瞌睡了送枕头。 翌日,徐胜正要去确认众人的备战状况,并定下与鲲鹏决战的日期,就见唐徵明红光面满,带着一副“快来看看我身上有什么变化”的表情朝自己走来,像极了刚拿到新式玩具准备向小伙伴炫耀的孩子王。 “一脸遮掩不住的骚气,你这是被青春撞了一下腰吗?”徐胜故作恍然,“你该不会是跟那位文蓉姑娘成了好事吧,回去我就向绮梦嫂子告状。” 唐徵明脸色一白,慌张道:“你别凭空诬人清白,我可是痴情好男儿,这事不能乱说。” “本来我只是随口调侃,看你这模样,莫非真跟那位文蓉姑娘有了私情?”徐胜一脸鄙夷道。 唐徵明强辩道:“哪来的私情,大家就是普通朋友,顶多有些牵扯。” “怎么说?” “这些日子大家不都是住在结界里吗,衣食住行都要自行处理,她私底下帮我洗衣服,偶尔还用一些海草植物给鱼除腥,做宵夜给我,一来二去,关系就没那么生分了。” 其实同行者当中包括文蓉在内有三名女性,若是换个荒岛求生的剧情,那么女人负责洗衣服烧饭,男人负责找食物制作兵器抵御野兽,彼此分工合作,倒也合情合理,可同行的三名女性都是灵修,她们不需要男人保护。 除了徐胜、唐兆丰、唐徵明,小清身份超然,剩下的人都是落难者,谁也不比谁高贵,那些男灵修们不好开口让女人负责家务,只能自行处理。 徐胜问道:“然后呢,你没向她声明自己对爱情的忠贞吗?” “说了啊,可她说不在乎,只要能跟着我,做妾也没关系,我甚至狠下心来拒绝了她好几次,但每次被拒绝的第二天,她又会像个没事人一样送烧好的菜过来,偷偷给你洗衣服……你说要是遇上一个娇蛮爱耍脾气的大小姐,大不了直接动手赶人,碰上这种任劳任怨的,我是真没辙。” “任劳任怨,不代表无所求。” “我知道,可她不是求财,而是……总之很难办,百炼钢不敌绕指柔啊,男人真是经不起诱惑的生物,再这么下去,我都对自己没信心,必须尽快回去,我要找绮梦定定心。” 徐胜笑了笑:“私人感情的事,我就不给你拿主意了,反正你也不是出家和尚,只要别荒淫无道,宗门才懒得管在家弟子的私事。” “唉,男女之事最是难解……不对啊,我不是来找你说这个的,怎么全说出来?”唐徵明回过神来,醒悟道,“你对我使用灵能了?” 徐胜也不否认:“你一副快来猜猜看的欠揍表情,我想着干脆让你主动交待,谁知道你会说这些,弄得好像我很有兴趣知道一样。” 唐徵明捂脸长叹一声,再也没了之前的兴致,有气无力道:“你没看出来我身上的变化?” 徐胜仔细打量后,讶异道:“你晋升五品了!” “嗯,就在昨日,我成功晋升‘水部正神’。”唐徵明没了炫耀的心思,老实承认道。 “怎么做到的,之前你不是说灵格离演绎完满还差很远,帮小清降服妖族就这么有效果?” “降妖伏魔的确能演绎灵格,但加上之前半年的修行,满打满算也只是演绎了一半,关键在于,小清晋升为‘圣婴大王’的时候,我偷袭打败了她。” 徐胜愈发不解:“没头没脑的,到底怎么回事?” 唐徵明收拾好心情,又觉得自己行了,卖关子道:“哼哼,你忘记我的独一型灵格了吗?” “惠岸行者,怎么了?” “我们通常所说的演绎灵格,本质是一种模仿,灵格应该做什么,我们就去做什么,而放到独一型灵格上还有一种更深层次的模仿,即将相应人物在神话故事里做过的事情重新做一遍,此举可以称之为‘完美演绎’,达成后便能大幅提升演绎进度,”唐徵明顿了顿,“这是我家老爷子告诉我的,然后我就想到了一个主意。” 徐胜恍然道:“中惠岸行者出场过两回,做过两件事,一是收服沙和尚,二是擒下红孩儿,正好小清晋升的灵格‘圣婴大王’就是红孩儿的称号。” 蛮洲同样流传着的故事,只不过名字叫,人物剧情基本一致,只在地名、打斗上有所出入。 “没错,所以在小清晋升的时候我就出手偷袭了她,由于完美演绎必须动真格,双方不能约定好演戏,我便没有事先告知她。” 说到底这里,唐徵明忽又改口,满怀怨念道:“说起来我做牛做马替她抓了半个月的妖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可在我反目的时候,她竟然都不问我出了什么问题,出手就是杀招,一点情面都不讲,险险叫她翻盘,幸亏刚晋升的时候精神不稳,对新的灵能不甚熟练,这才叫我偷袭得手。 “总觉得除了与你相关的事情外,小清对其它都不关心,事后我向她说明缘由,赔礼道歉,她也完全不在意,某种意义上也是相当的可怕。” 徐胜道:“活得单纯不是一件好事吗?何况若小清不是这种性格,你的完美演绎十有八九会失败。” 正常人遭到同伴的偷袭,肯定会询问缘由,哪怕对方不作回答,也会下意识地怀疑是受到了精神控制,战斗时难免束手束脚,这样一来,就与“原剧情”不符了。 另外,也幸亏唐徵明的独一型灵格是“惠岸行者”,倘若换成“木吒”,他的方法不就可以达成完美演绎,因为后者是的称呼,里叫做木叉。 唐徵明叹道:“话虽如此,可被这般忽视,还是叫我有些难过。” 徐胜又问道:“我记得‘水部正神’的晋升仪式是成为一方水域之主,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忘了那枚赤心鲲鳞吗,此物乃是海域王者的象征,只要拿着这枚鳞片举行登基仪式,且整个过程中无人反对,便算功成,当然,偷偷摸摸的举办是不行的,必须昭告四方,堂堂正正地进行——虽然对我而言两者没有差别。” 不得不承认,沧海界真的是晋升“水部正神”的福地,这里的居民根本不会有反对的念头。 “真是被你捡了个大便宜。” “哈,这叫天助自助者。” 唐徵明举手一招,被镇海结界隔绝在外的海水立时凝聚出上百名天兵,落进结界中,且不论实力如何,至少看起来威风凛凛。 “这下我也有参战的资格了。” 徐胜没有劝阻,只是道:“还是要多加小心,鲲鹏绝非易与之辈,尤其此界是祂亲手所创,天然占据地利,只能指望祂没了自我意识,不会动用复杂的神通。” “放心吧,晋升‘水部正神’后,我自然而然就掌握了一些水系神术,届时只会在远处攻击,绝不与之近身肉搏,何况真到了危险之时,我还能转为水灵之体。” 只见唐徵明的躯体陡然变得透明起来,好似转化成了水分,体质跟那些以海水凝结而成的天兵相同,他反转三鸣枪插向自己的身体,却是即穿即愈,没有留下半点伤口。 徐胜道:“那给你三日的时间,等你适应了新晋的灵格,我们便开始行动。”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临时任务 三日后,徐胜、小清、唐徵明、九婴整装待发。 唐兆丰的伤势已经痊愈,但此战并不需要他参加,对付鲲鹏这样的强者,并不是人多有用,何况他只是寻常五品,过去也不曾蜕变出独一型,对上三品妖主实是勉强,参战之后别人还要分心保护他的安全,唐徵明也是在有能力自保的前提下才提出参战。 最关键的是,沧海界没有陆地,战场要么是天空,要么是大海,皆不适合“灵明石猴”这种石头猴子发挥,不像小清和唐徵明都有水系灵格。 “出发吧。” 徐胜开口道。 小清召出镇海戟,轻轻一划,镇海结界消失,被排挤在外的海水立即往下洒落,九婴抓住机会迅速向外溜去,庞大的身躯却有着疾风般的速度,噗通一声冲入海中。 “哈哈哈,吾辈终于自由了!” 在九婴发出兴奋喊声的同时,小清又使用镇海戟重新召唤镇海结界,将下落的海水挡住,避免留在内中的众人被海水吞没,而唐徵明则召唤出红葫芦,带着徐胜和小清通过结界。 唐兆丰道:“老夫能力有限,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此等候尔等凯旋。” 其余人也纷纷开口送上祝福,说一些诸如“一路顺风”“马到成功”之类的好话。 只有文蓉道:“徵明,不论此行能否成功,你一定要安全回来啊,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尽量吧。” 唐徵明摆了摆手,终究不好拉下脸当没听见,只能以冷淡回应。 三人扒住九婴体表的棱角,将它当成坐骑,迅速向外游去。 徐胜见唐徵明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便以‘以心印心’沟通道:“你可千万别跟我说什么最难消受美人恩之类的屁话,此事无非就是答应和拒绝两个选择,做不下决定,那就用抛铜币决定,抛出来的结果不满意,就抛到满意为止。” “哪有这般轻易,答应的话,会伤绮梦的心,不答应又会伤文姑娘的心,情感之事真是两难。” “我看是你太矫情,你拒绝之后,人家或许真的会伤心一阵子,可等这阵子过去,也就成了过去,该怎么生活还是怎么生活,将来找个好男人也就嫁了,别把自己当成清圣,觉得别人离了你就活不成,”徐胜不屑道,“摆出一副为情所困的模样,我看你根本是沉浸在被人追求的自我满足中。” “大家都是师兄弟,说话要不要这么扎心!”唐徵明不乐意了,拍着胸脯道,“我可是痴情男儿,用你的灵能鉴定看看,这句话是不是谎言?” “痴情跟多情、滥情又不冲突,你要不试试说自己是一个对爱情忠贞如一的男人,我帮你鉴定鉴定,看看某人有没有自知之明。” 唐徵明一下子蔫了:“要不要这么严厉,非要把我逼上悬崖吗?给我一点伤春悲秋的余地行不行?” “大战将至,哪有闲工夫给你胡思乱想,区区一点儿女私情,屁大点事,整得跟心魔发作一样,赶紧收拾心情,别到时候在战斗中分神,我可没工夫救你。” “好~吧~” 把唐徵明扔到一边,徐胜向九婴问道:“关于此战,你有什么要提醒的?” “唔,吾辈不曾与鲲鹏界主交手,更准确的说,整个沧海界就没有妖敢对界主不敬,故而祂到底有何种神通,实力几何,吾辈毫不知情,唯一知晓的一点是,鲲鹏乃逍遥之象征,故而豁免一切镇压、禁锢之神通。” 九婴其中一脑袋看向唐徵明,提醒道:“你那破飞刀就不要乱扔了,扔了是白费力气。” “什么破飞刀,那叫天罡刀,托塔天王用了都说好。”唐徵明吐槽完之后又忍不住问道,“真的没用。” “如果是如来佛祖的五指山,说不定能镇压住,其它的就别想了。” “唉,我本来还想着,此行的目的又不是跟鲲鹏拼命,只是取出对方体内的沧海珠,那么只要想办法制住对方几息,争取时间从对方体内将沧海珠偷出来就行了,反正祂都没了自我意识,想来也不可能到蛮洲追杀我们。” 徐胜正欲商量战术,神魂忽生感应,却是外挂发出了任务,于是他集中精神,在识海中喊一声“我要当巨侠”,打开任务面板。 任务:鲲鹏之变 成功条件一:阻止沧海界主鲲鹏畸变,奖励行善值60000; 成功条件二:令沧海界主鲲鹏回归安宁,奖励行善值80000; 成功条件三:夺走沧海界主鲲鹏体内的菩提青莲,令其深度畸变,奖励为恶值100000; 他仔仔细细将任务内容确认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限期3日”上,心中顿时了然,倘若自己什么都不做,只怕三日后鲲鹏就要畸变了,这个时限本身就是一种提醒,幸亏自己着急出去,否则若想着慢悠悠的修炼提升实力,任务怕是直接逾期。 意识回归,徐胜立即道:“此战不要想着取巧,我们一定要全力击杀鲲鹏。” “这是为何?” 唐徵明甚为不解,无冤无仇,自家师弟又不是嗜杀之人,何必主动提升难度。 徐胜想了想,道:“我跟你们提过,初入沧海界时曾远远望见鲲鹏一眼,当时便觉得对方有些异样,如今想来,祂的情况与当初道善师叔畸变时的状态非常相似。” 这段话拆开来,每一句皆是实话,只是前后没有因果联系,当时的徐胜只觉得秘境生灵死气沉沉,不似活物,很是怪异。 唐徵明震惊道:“你是说,鲲鹏有可能畸变?” 这下就连九婴也忍不住转过脑袋相询。 徐胜道:“可能性很大,而且十有八九就在这几日,必须将其斩杀,否则一位三品妖主发生畸变,整个沧海界都会受到感染,后果不堪设想。” 唐徵明脸色凝重道:“那这一战可就不轻松了,难怪你一再重申不要小看对手,之前我还觉得奇怪,以我们眼下的阵容,从鲲鹏身上偷一粒珠子并非难事,原来从一开始你的目标就是鲲鹏本尊,而非沧海珠。” “希望祂现在是鲲的形态,如此胜算更大。” 鹏是羽种,鲲是鳞种,而徐胜的“降龙钵光”和“龙族克星”都对鳞种有克制之效。 抱着这般期许,两人一妖一边商量战术,一边朝着妖气最浓郁的海域前进。 两个时辰后,众人抵达目的地,只见远方的海面上,一只体型大如岛屿的庞然巨鸟正飞在空中。 第三百五十五章 暴力输出 “这、这么大!” 唐徵明看着远方天际,将整条海平线都遮掩住的庞大身躯,不由得张大了嘴巴:“这得有上百里长吧,我们的攻击落在祂身上,恐怕比跳蚤咬人还要轻吧?”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九婴摇晃着脑袋念了一段,“你得庆幸,这是文人惯用的修辞,鲲鹏真正的体型并没有这般夸张。” 九婴的体型已经够大了,放到奥特曼的片场都可以充当超兽,但与鲲鹏相比,也就是一爪子捏死的臭虫, “这水分也太少了吧,不能把一夸作万,算什么文人修辞,别人一发火炮都能糜烂数十里,以此对比,我以为这鲲鹏顶了天也就千丈之长,”唐徵明看向徐胜,“接下来要怎么打,虽说体型大未必就是优势,可大到这种地步又是另说,我们上去给它挠痒痒吗?” “只要刺得快准狠,一根绣花针也能夺去高手的性命,我先去跟祂打个招呼。” 徐胜甩了甩胳膊,扭了扭腰,气息一提,全身变作银白色,已然进入金属形态,他双足一蹬向上跃出,而与动作的轻描淡写相对,巨大的反震力令九婴身子往下一沉,差点陷入海底。 身处高空,徐胜双掌合拢,大量真气涌出,于双掌之间形成暗红色的光球,散发着恐怖的毁灭气息,灼热的高温令影响附近的空气,令光线扭曲,其身影变得模糊起来。 只剩本能的鲲鹏察觉到危险,转头看向徐胜,遮天蔽日的双翼一振,卷动海水引发百丈狂澜迅疾冲出。 “地熔天压!” 徐胜正好将暗红光球迎面击出,鲲鹏速度虽快,可巨大的体型也令其无处闪躲,被光球命中后背。 霎时间,高温射线扩散而出,方圆百里的海天都被染成通红,空气朝着鲲鹏身上聚集,令周遭的气压产生剧烈变化,就连天空中的火烧云也受到无形之力牵引,呈漏斗状汇聚到鲲鹏身上,化作灿若大日的火光。 轰隆! 随着一声惊爆,天空为之一黯,仿佛所有的光芒都被抽取,压缩成一点后再爆发,暗红色的光芒从从巴掌大的小球开始迅速向外扩张,大量的氧气被抽取,形成连锁反应,转眼已将整只鲲鹏都包裹住,化作高温高压无氧的限制空间,更有一股股冲击波反复振荡。 “这是什么招式,我无法呼吸了,快下沉!” 唐徵明憋得难受,不等九婴行动,一个纵身鱼跃沉入水底,尽管还是能感受到海水的温度在迅速上升,可比方才暴露在空气中的状况要好上太多。 天空中,金属形态的徐胜无视高温高压,俯冲落到鹏鸟背上,并掌如刀插入对方体内,接着握指成拳,再运贯地歼霸波,狂暴的能量直接在鲲鹏体内爆发。 饶是以鲲鹏的体型,也承受不住这种内外交并的攻势,尤其的绝招追求的就是极致的破坏力,没有花里胡哨的意境,对付同体型的强者或许过于浪费,可对上鲲鹏却是再适用不过,所有的伤害都扎扎实实地灌入体内。 下一刻,鲲鹏体表腾起剧烈罡风,相互摩擦碰撞,迸发星火不绝,却是想要用类似护体罡气的手段将依附在体表的“小虫子”杀死。 然而,这种程度攻击对于徐胜可谓不痛不痒,他任由足以撕裂钢铁的罡风刮到身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却连一道印记都没有留下。 徐胜稍作缓气,便再度催发贯地歼霸波,持续不断地轰入鲲鹏体内,顷刻间,甚至能看到鲲鹏的体表被光柱撕裂,带出一蓬蓬腥臭的坏血。 鲲鹏庞大的身躯扭动起来,一根根坚硬胜铁的翎羽如铡刀般相互摩擦,同时缩小罡风范围,增强烈度,又操控大气形成千倍气压,碾爆一切生物。 尽管徐胜对再度得到强化的金属形态非常有信心,可实无必要在此刻测试承受上限,当即催动灵能,原地留下一只鞋子被罡风撕裂成碎末,自身则瞬移到十里之外,重复之前的攻击,双手插入鲲鹏体内发动贯地歼霸波,大肆破坏。 鲲鹏的妖力虽强,但祂的攻势大起大落,覆盖面广阔,无法将力量集中在一点,难以给徐胜带来实质的伤害。 两者的体型差距犹如跳蚤之于常人,人的力气再大,也无法尽数施加在跳蚤上,奋力挥拳还不如用手指头瞄准了再去摁,偏偏对方是一只合金跳蚤,身手灵活的同时又格外得坚固,鲲鹏几番反击都无功而返,反倒是身上的伤势愈发严重。 似乎是意识到战斗这般持续下去,自己早晚要被身上的跳蚤耗死,倏地,鲲鹏的身体产生剧烈抖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徐胜陡然足下踏空,身形往下坠去,落在海面上,他没有着急进攻,而是趁机调息。 方才的暴力输出固然痛快,但代价便是海量真气的消耗,以他如今堪比四品独一型灵修的功力也有些吃不消,幸而“天生灵心”剧烈鼓动着,送出源源不绝的灵力,弥补亏空的气海丹田。 “机王拳的绝招威力够强,但都是消耗真气的大户,一般人是真吃不消,得动用精元作为代替。” 徐胜一边评估灵力回复的速度,一边抬头望去,只见遮天蔽日的鲲鹏缩小成了百丈,尽管依旧属于庞然大物,可相比之前的无边无际,一眼望不到头,如今的体型无疑正常了许多。 “这个体型的话我也能参战了。” 从海水中钻出的唐徵明嘿嘿一笑,召唤出金甲天神,挥舞着龙纹大刀朝鲲鹏斩去。 鲲鹏不闪不避,只是将双翅一收,身体缩成一个球,龙纹大刀斩在上面,被一层护体罡气挡住,反震而回。 “不当鱼,不当鸟,改当王八了吗?” 唐徵明嗤笑一声,正欲操控金甲天神继续攻击同一位置,就感应到鲲鹏体表的罡气剧烈抖动起来,似乎即将爆发。 九婴眼露惊惧之色:“不妙,界主要呼唤赑风,快逃,逃得越远越好,此风无物可挡。”接着它头也不回地往海底下沉去。 第三百五十六章 残元之风 赑风者,自卤门中吹入六腑,过丹田,穿九窍,骨肉消疏,其身自解,乃是三灾中的最后一灾。 连九婴这种肉身被锤成烂泥都能恢复的大妖尚且畏惧如斯,徐胜自然不敢大意,伸手一拍唐徵明,利用“薪火相传”将“只履西归”借给对方,同时扔给对方一捆海草鞋子,全是半个多月来,唐、文两家族人用海草编织的鞋子,不求合脚,能套上就行。 “带着小清快走!” “那你呢?”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 徐胜可不是打算牺牲自己拯救同伴,当即召唤出“乾坤弓”,搭上石箭大力向外平射而出,他准备用“一苇渡江”瞬移离开。 小清摇了摇头,拒绝道:“我留下,与你一……” 话未说完,唐徵明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发动灵能,原地留下两只鞋子,两人一齐消失不见。 几乎就在下一瞬,鲲鹏双翅陡然张开,宛若凤凰振翅,蚀魂之风无差别的向外席卷而出,此风无视一切阻碍,金木水火土皆无法阻挡它的渗透。 哪怕明白毫无作用,徐胜仍是下意识地双臂抱首,同时呼唤灵格加持,背后浮现小哪吒的身影,又召唤出雷峰宝塔将自己罩住。 “一苇渡江”只有在射中物体的时候才能触发,徐胜方才之所以选择平射而非抛射,就是为了缩短石箭坠入海水的时间,可在之前,他必须抗住冲击。 赑风无声无息的降临,纵然是金属形态也抵挡不住对方的渗透,徐胜只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乃至周身窍穴都燃烧起来,还有气海和神魂都遭到了强烈侵蚀,倘若此刻他打开个人面板,就能看到三元属性在哗啦啦的下降。 小哪吒的灵格虚影抵抗了一会,便再也支撑不住,破灭散开,幸而徐胜修炼过的独一型灵格够多,达摩虚影紧跟着顶上。 两息之后,达摩虚影破灭,法海虚影又再度接替。 就在法海虚影也支撑不住的时候,射出去的石箭终于触碰到了海水,徐胜立即在灵能作用下,瞬移离开。 “哗啦”一声,徐胜坠入海水之中,一动不动地往下沉去,此刻的他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上至发梢,下至脚底板,内至神魂,都有着一种被浓酸腐蚀的刺麻感,精元与神元损耗了大半,而原本就损耗巨大的气元更是直接告竭。 “真是可怕的神通,若无同级别的抗性,只怕被吹一阵就要形神俱灭了,八岐蛇魔与之相比,简直是三品之耻!” 一股强烈的疲惫感涌上心头,徐胜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只能静静等待身体自我恢复,体表的金属色泽也随之褪去。 可没过多久,远处海水便传来了剧烈的波动,他勉力提神看去,只见一道巨大的黑影正朝自己快速游来。 是转变成鲲形态的鲲鹏! 原本在徐胜攻击下身负重伤的大鹏,转变成鲲后连带着伤势也跟着痊愈,祂在水中的游泳速度堪比鱼雷,转眼已至徐胜面前,张开漆黑大口便要将人吞下。 徐胜伸手一招,混天绫悄然浮现,将大鲲缠住,收束紧缚,强逼它闭上了嘴巴,另一手高举乾坤圈,当着脑门狠狠砸下。 砰然一响,雄劲迸发,海水向两边排挤开来,徐胜与鲲同时被余劲震飞,后者的鲲鳞着实解释,没有像龙三太子般被乾坤圈砸得脑浆迸裂,只被震得头晕目眩。 稍作缓和,大鲲便已恢复过来,祂上下翻腾试图挣脱混天绫,又凝水成刃,切割海波,但混天绫乃是至柔之物,单凭蛮力难以扯断,水刃斩在上面也被一划而卸。 徐胜在海中难以发力,加上此刻精疲力尽,力量比拼上远不如对方,被到处甩来甩去,不时撞上一些暗礁和珊瑚,可就是不松手,并一再催动灵能,加强束缚,而且他只是没了力气,法体并未遭破,水刃打在他的身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大鲲又尝试改变体型大小,通过变大将混天绫撑断,以及突然变小从空隙处钻出,奈何混天绫也跟着祂变大变小,宛若附骨之疽,保持紧身状态。 其实,混天绫还有禁锢功体的效果,只是对上鲲鹏没能发挥作用,徐胜不知道是对方的功体太强盛,导致禁锢的那点功体无足轻重,还是对方身为“逍遥”的象征,完全豁免了混天绫的效果。 发现始终无法挣脱,大鲲停下了动作,转而牢牢盯着徐胜,庞大的水属灵力在祂脑袋前方汇聚,凝成一团水球,在昏暗的海底中绽放出蓝色的光芒,只是简单地压缩再压缩,便蕴生出可怕的威能。 水球骤然爆发,经过高度压缩的水属灵力化作扇形冲击波喷射而出,徐胜正要催动天龙法体进入防御形态,一条曼妙的身影如海蛇穿梭而至,正是小清。 她手掐法诀,身前出现五芒星阵,一脸憨憨表情的荒霸吐神召唤降临,其体表浮现反弹灵力的光壁,水灵冲击波撞上光壁,立时被分拨向两边。 “英雄登场!” 伴随唐徵明得意的声音,海水中忽然出现一尊百丈高的巨神,不再是身披金甲、手提大刀的模样,其上半身是一名赤裸的伟岸男子,满脸的络腮胡,粗犷不羁,下半身却是鱼尾,在海水中游如鱼雷,手提一把鱼叉,朝着大鲲狠狠扎去。 鲲鳞坚固且滑腻,鱼叉命中后竟是无法穿透,被偏向一旁,大鲲猛一甩尾,朝着人鱼巨神砸去,但人鱼巨神在水中甚为灵敏,下半身轻轻一扭被躲了过去。 接着,两个庞然大物战成一团,搅动海水乱流激荡,大鲲实力虽更胜一筹,奈何受到混天绫的束缚,行动稍显笨拙,一时间双方倒也战得有来有回。 徐胜朝刚赶到身旁的唐徵明问道:“这尊人鱼神灵你是怎么召唤出来的?” “我把灵能‘勾招法’跟‘撒水成兵’结合在一起,召唤出来的天神就变成了这幅形态,这张底牌怎么样?” 唐徵明一边得意地说着,一边施展灵能“柔愈水膜”。 明明身处海水中,徐胜还是能感觉到有一层滑腻薄膜裹住了自己,令他的恢复速度加快。 “想法很不错,再接再厉。” 徐胜毫无诚意的夸奖了一句,考虑到身体的恢复速度,正准备先行撤退,等明日再战,脑海中忽然传来了九婴的声音。 “怎么了?” 唐徵明发现徐胜表情有些怪异。 “九婴打算用自爆来对付鲲鹏,让我们想办法给它创造近身的机会。” 第三百五十七章 功败垂成 “自爆!这么勇的吗?” 唐徵明是真的被震惊到了:“它是跟鲲鹏有夺妻之仇、丧子之痛吗?竟然不惜同归于尽,看走眼了,本以为它是那种暗戳戳的老妖贼,没想到竟是这般血性汉子。” 徐胜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种自爆,应该是不伤及妖丹,仅牺牲肉身的那种,反正它只要还活着一颗脑袋,就能重生。” “嘁,白佩服了。”唐徵明撇了撇嘴,“要干吗?” “试试吧,既然它都这么提议了,必然有相应的把握,觉得能够重创鲲鹏。” 徐胜观察远处的战斗,转头对小清指示道:“用镇海戟召唤结界,隔绝海水,鲲能够随意操控水流,形成护体水罩,得先让祂失去地利优势,另外找准机会就用三昧真火烧祂一把。” 小清微微点头,背后浮现“清姬”虚影,带着荒霸吐神朝着战斗中心游去,接近后伸手一招,海皇戟出现掌心,催动法宝神通,一个半球状的结界凭空出现在海底,将人鱼巨神和大鹏都包裹在内。 镇海结界内的水分都被向外排出,形成无水环境,原本来去自如的两大巨物立时像上了岸的鱼,啪嗒一声跌落在海底,尽管还能行动,可速度远不如前。 唐徵明果断改变巨神的形态,变回原来的金甲天神,没有用刀,直接压在大鲲上,用双手奋力按住。 然而,大鲲的力量远超预计,之前的人鱼巨神靠着游走才能与其斗得有来有回,如今换成贴身肉搏战,金甲天神完全镇压不住,大鲲身体一个扑腾便将祂弹飞出去。 “丢人。” 小清嫌弃地说了一句,然后拿出赤心鲲鳞,施展“终极咒杀术?无限因果亡者吹息三式”,令大鲲的行动变得迟缓起来。 唐徵明在初时的尴尬过后,立即反驳道:“喂喂喂,我召唤的只不过是六品天神,而对方可是三品超阶大妖,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打不赢很正常吧,倒不如说,没一照面被干掉,已经是得到灵能‘天庭敕封’加成的结果了。” 徐胜抬手一扬,发动灵能“降龙钵光”,大鲲受光芒一照,功体顿受压制——鲲鹏不受神通禁锢镇压,而非不受削弱。 紧跟着,他又发动灵能“薪火相传”,将“龙族克星”借给唐徵明,唐徵明与召唤物共享灵能效果,金甲天神登时像吃了大补药一般,神气十足,周身金光灿烂,身上的线条都变得棱角分明,好似由虚化实,一个鱼跃飞扑,再度将大鲲压住。 一升两降,这回任凭大鲲如何挣扎,都无法再像之前那般轻松挣脱,金甲天生牢牢将祂按在地上。 “就是现在!” 得到提醒,一直处于隐身状态的九婴骤然从海水中现身,冲入镇海结界中,八条蛇躯将大鲲牢牢缠住,周身妖气焕发,精元暴走,眼看便要当场爆炸,唐徵明赶紧将金甲天神收回,免得被殃及池鱼,遭受灵力反噬。 孰料,下一刻九婴便定在原地一动不动,蛇瞳睁得圆圆,好似看见了某种极度恐惧之物,身体只是不住的颤抖,全然忘记自己的使命。 “你在做什么,赶紧自爆!”唐徵明急忙催促。 “不对,是血脉威压。” 徐胜果断以“薪火相传”借出灵能“目无尊长”,帮助九婴豁免威压。 可惜,仍是迟了一步。 没了金甲天神的压制,大鲲立即扭动身躯,体表的鲲鳞片片竖起,凝聚水刃绽放湛蓝光芒,变得如同神兵般锋利,一个翻腾打滚,便将缠住自己的八条蛇身切割绞杀成肉渣。 幸而,得到灵能“目无尊长”的九婴恢复自由,及时向外一蹿,保住了最后的蛇身,也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一路狼狈逃到徐胜身旁,这才有了安全感。 唐徵明忍不住道:“你丫到底在搞什么啊,骑马挎枪就剩最后向前一挺了,你居然在这关键时刻痿掉,天下所有男妖怪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九婴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慌道:“同种妖族之间存在血脉压制,这点吾辈也是知道的,但没想到对方的血脉威压竟能达到如此境地,被盯上后连动都不敢动一下,万念皆空,实在超出吾辈的想象。” 说话之时,它的身体开始长出新的蛇身,伤口处有肉芽蠕动着,展现出惊人的恢复力。 唐徵明撇嘴道:“全是借口,你就是逊啦!” 说话之时,他急忙重新召唤金甲天神,试图再度将敌人压制住。 但这一回大鲲不等对手靠近,背上竖起的鳞片激射出无数水刃,破空扫荡,一照面便将金甲天神射成筛子了。 “唔!” 灵力反噬,唐徵明闷哼一声,两道鼻血从鼻孔中淌下。 眼见大鲲摆动着小山般的躯体朝己方冲来,小清挺身向前,召唤出法宝五行车,同时扬起拳头给了自己两下,张嘴吐出三昧真火。 三昧真火无视五行生克之理,反将海水纳为燃料,在水中熊熊燃烧,并且在五行车的加持下,火势迅速扩散,转眼便将大鲲吞没。 红孩儿的一身本领基本都在“三昧真火”上,强如鲲鹏也无法忽视,鲲鳞被烧得滋滋作响,只能运转磅礴妖力,以数量弥补质量,抵消真火。 双方顿时陷入拉锯,小清不断喷出三昧真火,大鲲则不惜耗费数十倍的妖力将其抵消。 尽管后者付出的代价更大,奈何鲲鹏的妖力如山似海,无穷无尽,完全看不到后继乏力的迹象,真要继续比拼下去,最后坚持不住的人只会是小清。 唐徵明担忧道:“接下来怎么办,看起来也没法用火把祂煮熟。” 徐胜果断道:“先退吧,等我养好了伤势,明日再战,下一次有了防备,绝不会再中祂的赑风。” 反正任务给出的时限还有多余,没必要非得在今日分出胜负。 就在众人同意撤退之时,大鲲身上的妖气忽然变得紊乱暴躁,宛若失控一般,爆发的妖力一下子将三昧真火荡开,而小清遭到余劲冲击,也不由自主地向后飞退。 徐胜将人抱住,再定睛看去,只见大鲲体表开始长出羽毛,鱼身两侧甚至长出一对翅膀,还有一只鸟头试图从鱼背钻出来。 那姿态就像是鲲和鹏相互融合,两种形态叠加在一起。 “糟糕,对方要畸变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机皇霸道 “为何会提前?” 其他人不知道详情,或许觉得鲲鹏在什么时候畸变都正常,但徐胜很清楚,既然任务明确给出了三日限期,就意味着距离任务失败还有三天的时候。 至少迄今为止,外挂从未出过错误,一次又一次证明它透露的信息不亚于精准预言。 是战斗刺激了鲲鹏,令祂提前畸变? 还是之前的“贯地歼霸波”伤到了鲲鹏体内的菩提青莲,毕竟从任务内容来看,对方就靠着菩提青莲的压制才没有畸变。 此时此刻,容不得徐胜细究,一旦让鲲鹏畸变,以祂的体型必然会散发出海量的邪染,只怕不用三天就能让沧海界的所有生灵都畸变,届时或许他能通过外挂保住小清与唐徵明,剩下的人便无能为力。 必须趁现在将鲲鹏击杀! 徐胜当机立断,下意识地召唤出“乾坤弓”,便要献祭精元射出必杀之箭,依照之前战斗中鲲鹏展现出来的实力进行估算,只需献祭两万点就足够将其射杀,保证对方连一点残渣都不会留下。 眼下可不是吝啬那点根基的时候,该牺牲就牺牲,这点魄力他还是有的。 此时,九婴看到徐胜的动作,感受到乾坤弓散发出来的圣皇之气,慌忙提醒道:“可千万把控好力道,若是破坏了沧海珠,未必能找到离开此界的方法。“ 徐胜闻言一滞,乾坤弓这件法宝他用起来都格外勉强,还要靠加持灵格“三太子”才能拉开,如何能精准地控制力道? 只要献祭精元的一箭射出,必然是惊天动地的爆炸,将所有东西都消灭得干干净净,沧海珠与菩提青莲都不可能幸免。 “真是棘手。” 如果只有这一种方法,徐胜还是会选择射箭,万事以阻止畸变为上,当断则断,但眼下他还有第二种方法,一时陷入犹豫。 蓦地,大鲲背上长出来的鸟头仰天长鸣,身体两侧翅膀一振,成千上万到风刃混合水刃破空袭出。 唐徵明急忙催动灵能“撒水成兵”,召唤一大批水灵天兵,前仆后继地阻挡攻势,一换一拦截风刃水刃。 此举需要消耗大量的魂元,他也坚持不了太久,当即转头催促道:“别管那么多,真要让鲲鹏畸变,我们都得完蛋,先活下来,再考虑如何离开的问题。” 徐胜深吸一口气,终是下定决心,当即对小清道:“将‘混世之邪’借给我。”说话同时将灵能“薪火相传”借给对方。 小清依言照做。 徐胜审视自身,寻思道:有“混世之善”和“混世之邪”双重保障,应该能守住自我,希望一切顺利。 当即打开个人面板,点击后面的“+”号。 “是否消耗40000行善值蜕变与” 徐胜点击确认,技能栏中“究极轰祟机王拳”的词条消失,多出了“机皇拳”与“机神拳”两门武功,同时相关的武学奥义流入脑海。 “难怪悬壶仙子叮嘱不要进行三次蜕变,除去隐患,这两门武功已经超出了凡人的界限……能赢!” 稍作比较,他便选择消耗行善值来提升的熟练度,而依照过往每蜕变一次难度加倍的变化,此时每提升1%需要消耗800点,将这门武功提升到圆满境界需要足足79200点行善值,这是过往从未有过的大手笔。 做出决定的徐胜没有丝毫迟疑,放着不动的行善值只是一串数字罢了,而伴随着总计十二万的巨额消耗,他的精元属性正在疯狂提升,面板上的数字不断跳跃着。 在旁人难以感知的情况下,徐胜正经历脱胎换骨的改变,从皮肉到骨血再到细胞结构,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宛若将人揉碎了重新捏和,他以强大的意志力控制自己没有发出痛苦的声音。 小清凭直觉感受到徐胜此刻的痛楚,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担忧,伸出双手握住了对方微微颤抖的手,没有说话,默默传递心意。 “好了没有,我快不行了……” 唐徵明哀嚎一声,却是精神乏困,再难召唤天兵。 蓦地,徐胜睁开双眼,目光如芒焕发,眼神睥睨桀骜,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霸气。 旁边长出三个脑袋的九婴瞧了一眼,立即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师弟,你、你没事吧?” 唐徵明也有些认不出人来,明明有着相同的长相,但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放心,我从来没感觉这般舒爽过。” 徐胜握了握拳头,嘴角微扬,噙着无边的自信。 此时,没了诸多天兵的骚扰,鲲鹏的鱼头张开大嘴,磅礴妖力在口腔中汇聚,吸纳风水灵力,化作一道光柱喷射而出,海水被排空出一条通道。 “快逃!” 唐徵明强忍精神的疲惫,化为水灵之体,便要以水遁带着众人离开。 “逃?不需要。” 徐胜拒绝了水遁法术,挺身向前,右手横于胸,等到光柱冲到面前之时,右手奋力挥出,只听一声爆鸣,妖气汹涌的光柱被他生生打得改道,射向了天空。 唐徵明瞧得目瞪口呆,转头向小清询问道:“方才我召唤天兵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师弟莫非嗑了佛祖舍利,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生猛?” 小清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生猛?这连前戲都算不上,最多只是报幕。” 徐胜嗤笑一声,看向进一步畸变的鲲鹏,轻蔑道:“丑陋的杂鱼。” 其身影陡然消失,而几乎是同一时刻,鲲背上长出来的鹏鸟头“刺啦”一声被强行撕扯下来,连着脖子一起与身体分离。 “这下好看了许多。” 徐胜随手将鸟头扔掉,来到大鲲的下方,一脚大力踢出:“海中不方便,到天空中再战。” 只听砰然一响,海水开裂,鲲鹏身体化作弯月状,宛若火箭般向上飞升,被一脚踹出了海面,引发百丈高的巨浪。 徐胜的身影再度消失,旋即出现在天空,望着下方朝自己冲来的鲲鹏,单手高举,摧星毁月的力量汇聚。 “机皇湮灭掌!” 一掌下压,身形俯冲,与敌人交错而过。 顷刻间,鲲鹏的身体一颤,一道巨大的掌印贯穿了祂的身体,那部分的血肉好似凭空消失一般,鲲鳞也好,护体罡气也好,完全没有起到防御作用,被轻易穿透,血水哗啦啦的往下洒落。 踩在海面上的徐胜看向手掌,一粒青蓝双色的珠子和一朵青色莲花正安静地躺在掌心,却是出掌时顺手将东西从对方体内取了出来。 而没了青莲镇压肉身,鲲鹏的畸变加剧,原本被扯掉鹏鸟头的位置又重新长出了三颗鸟头,同时腹部长出了密密麻麻的鸟爪,被贯穿的伤口处,一条条触手从肉壁上长出,相互纠缠融合,试图治愈伤势。 三颗鸟头俯身盯上了徐胜,瞳孔中散发着极度的恨意,鸟喙张开,妖力酝酿,引动气流回旋,眼见便要再度发出赑风。 徐胜对此浑不在意,双臂平展开来,整个人呈现十字状,元功汇入精气,凝成狼烟般的气柱冲入苍穹,引动方圆百里的天地灵气产生共鸣,疯狂朝他身边汇聚,甚至形成了灵力漩涡。 浩瀚灵气在操控下凝结成数以万计的巨大光球,以徐胜为中心,密布海面,配合尚在运转的灵力漩涡,看起来宛若银河星系一般震撼人心。 “究极时爆!” 第三百五十九章 青莲功法 密布海面的元气球朝着天空中的鲲鹏呼啸射去,鲲鹏则回敬赑风,三颗鹏鸟头朝着下方张嘴喷吐龙卷。 徐胜正面承受赑风冲击,身影微晃,但他没有选择闪躲,而是发动更强烈的攻势,数倍于之前数量的元气球凭空浮现,朝着鲲鹏集中轰击。 最初鲲鹏还能依靠护体气罩抵挡攻击,可随着元气球越来越多,身处畸变中的祂对妖力的使用本就不如先前,竟是被生生轰破气罩,迅速被元气球吞没。 元气球命中目标时会立刻爆开一圈光晕,当超过二十万数量的元气球集中在一处时,天空中立时砸开一个直径近千米的光球,彻底看不见鲲鹏的身影,内中元气激荡,搅动万里无云,下方海面被散发的余劲压得向下塌陷出半圆形,天地间只余连绵不绝的轰鸣声。 但这还没完,只见双臂平展的徐胜周身绽放刺目光芒,不一会整个人化作了光人,一个以他轮廓为架构的十字形光柱朝着苍穹怒射,命中光球后,以蛮横之势贯穿而出。 原本还在酝酿爆发的光球被十字光柱强行击散,残存的能量化作七彩虹环扩散而出,凡是被虹环触碰到的物体,瞬间灰飞烟灭,被解体成肉眼看不见的微小粒子,而相距数百米的海面受到影响,也荡起环状的巨大浪潮朝外扩张。 片刻之后,一切动静停息,海天重归安宁,唯独天空中再也没了鲲鹏宏伟的身影,别说畸变的血肉,连个细胞都没有留下。 徐胜伸手掸了掸身上沾染的些微碎末,冷哼一声:“不堪一击。” 此时,已经长出五颗蛇头的九婴驮着唐徵明和小清浮上海面,似是有些害怕,任凭唐徵明如何催促,就是不敢靠近徐胜,随时准备以水遁逃跑。 “这么胆小将来怎么当妖老大?” 唐徵明对九婴嘲讽了一句,转头就朝徐胜露出谄媚的笑容,称赞道:“师弟厉害啊,万万没想到你竟然还保留了如此强大的实力,三两下就把鲲鹏解决了,我还以为会有一场苦战呢。” 说归说,他同样没有接近。 “胆小鬼,两个。” 小清同时对一人一妖投以鄙夷的目光,接着坦然自若地走向徐胜,上下打量了一番,直接开门见山地问:“没事?” “没什么,临阵突破了而已。” 徐胜举起手里的沧海珠,道:“珠子也拿到手了,随时可以开启通道离开,我们先与众人集合吧。” 唐徵明微微一愣,发现徐胜已然变回平常的模样,放下心来,上前道:“可吓死我了,方才师弟你气质大变,言行举止霸气十足,还以为是走火入魔了呢。” 徐胜回想了一下方才的状态,并未觉得哪里不对劲,道:“这是我所用武功的特征,一经催动就会进入狂霸的状态。” “原来是武道真意,难怪……”唐徵明释然地松了一口气,“机皇拳,这门武功的名字一听就很霸道,不像咱们莲花寺的武学。” “是悬壶仙子传给我的,据说是现任墨家钜子所创。” “喔,墨家居然会创出这般嚣张的武功,实在出人意料,明明接触的那些墨者都很谦虚温和,你不说我还以为是兵家的武功。” 九婴本能地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几千年的阅历告诉它,徐胜方才的异状肯定不是区区武道真意的影响,它不想再将这个话题聊下去,万一触发了某个敏感点,导致徐胜再度暴走,那可就惨了。 唐徵明跟小清是同伴,徐胜说不定会手下留情,而它只是一个失去利用价值的盟友,甚至不久前还是敌人关系,对方真要不守信用,它难道还能找谁喊冤吗? “咳咳,敢问大侠,那朵菩提青莲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何鲲鹏得到青莲后就自称找到了渡劫之法,这里面真有举界跨越时空的奥秘?啊,吾辈只是好奇,您不说也没关系。” 九婴的态度极其卑微,不过徐胜和唐徵明都没有觉得奇怪,毕竟对方的处境确实变得十分危险,生命安危系于他人一念之间,换谁都要变得谨言慎行。 徐胜并不打算违背承诺,为区区一条九婴毁去自身长久以来积累的信用太过浪费,所谓守信,并不是说别人不知道,或者将真相隐瞒起来就可以肆意妄为,关键在于自律,而非名声。 考核的标准在于自己,而非外人,若不能问心无愧,还不如唯利是图。 反正依照当初的约定,合作关系会一直维持到离开沧海界,就算要翻脸,也大可等到离开后再动手。 唐徵明道:“这么一提,我也有些好奇,这朵青莲中莫名真的蕴藏无上经文?” 徐胜摇头道:“我不知道鲲鹏是怎么从菩提青莲中悟出举界跳跃时空之法,方才试着感应了一下,只能从里面悟出一部内功。” “什么内功?” “一种以时间为灵源来修炼的内功,很有意思,若此法可行,我倒是想将它推广开来,如此就不必受五浊恶气的制约,人人都可以修炼内功。” “以时间为灵源?”唐徵明皱眉想了一会,“它是怎么做到的?” “简单打个比方,这门功法相当于水车,而时间就是流动的水,水车可以利用水力来运行,这门功法就是利用时间的流逝来修炼内功。” 唐徵明诧异道:“那岂不是说,只要掌握了这门内功,就能无时无刻不在修炼中,吃饭如厕睡觉都不耽误修行。” 徐胜道:“理论上是这样,除非你身处时间暂停的特殊状态下。” “这也太神奇了!”唐徵明面露意动之色,眼珠子一转,拍着胸脯道,“师弟,如果你真有推广的想法,师兄愿意给你当测试对象。” “如果师兄你真想提升内功,我并不推荐你修炼这门功法,论效率还不如去灭轮界修炼,”徐胜一拍脑门,想了起来,“对了,师兄你没去过灭轮界,却是对此不知情。” 他将灭轮界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唐徵明听完后,懊悔不已:“也就是说,我连着错过了神农拳法和内功,怪不得小清比上回变强了那么多!不成,这回我说什么也得占个先,免得被乔师弟他们落下,对了,这门内功叫什么名字?” “就唤它时流功吧。” 第三百六十章 天命难逃 回返的途中,徐胜检查了一遍身体状况,除去因最后的绝招耗元甚多外,并无其它异状。 “地熔天压”与“究极星爆”都是的绝招,需要消耗大量的元力,以数值论,前者至少要两万点,后者则要五万点,气元不足便用精元弥补,故而若是修为不足,强行运招很可能会把命赔上。 至于蜕变出来的与,则分别代表了两种修炼方向,前者注重力量,后者注重速度。 随着徐胜消耗八万行善值将机皇拳提升至圆满,他的精元足足提升了两万点,突破九万大关! 此外,他还掌握了三项绝招,分别为机皇惊神劫、机皇焚世拳、机皇湮灭掌。 任务“鲲鹏之变”的成功条件一与成功条件二皆已达成,不过相同的善行奖励只能领取一个,徐胜自然是领取了成功条件二,并拿到了a级评价。 此战虽有同伴帮忙,但主要还是靠他一人,而且那些霸气的发言能提升评价,最终得到了十六万的行善值,不仅抵消了提升机王拳的费用,甚至还有四万结余。 不一会,三人回到了镇海结界。 唐、文两家族人在看到三人平安归来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而当从唐徵明口中听到成功取得沧海珠的时候,积蓄的情绪化作狂喜欢呼而出,有人甚至喜极而泣。 “太好了,终于能回家了!” “呜呜,还以为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我已经受够这鬼地方了,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 唐兆丰最为稳重,第一时间从欣喜的情绪中脱离,向徐胜致谢道:“若非侠僧伸以援手,我等别说离开秘境,便连性命都难以保全,大恩不言谢,将来若有差遣,唐家上下皆义不容辞。” 文家人中最年长的一名中年男子回过神来,亦赶紧道:“侠僧之恩,文家亦铭记在心,将来若有我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其实以他的身份,并不足以代表整个文家,但他确信族中长老绝对会支持他的决定,就好像唐兆丰明知侠僧是看在侄孙唐徵明的面子上才来救人,依旧认下恩情一样。 有些大人物,你想欠他恩情都不一定找得到机会,以人情世故论,最糟糕的不是欠对方人情,而是与对方毫无瓜葛,想攀交情都攀不上。 欠人情不怕,正好事后可以用报恩为名,主动联系对方,一来二去,彼此的交情不就熟络起来了。 徐胜拱手道:“两位客气了,徐某此行其实是为友人而来,谈不上义举。” 唐兆丰正色道:“丁是丁卯是卯,凡事论迹不论心,焉能以初衷拒恩,唐家家训,人之有德于我也,不可忘也。” 唐徵明忍不住低估道:“唐家有这家训,我咋不知道?” 唐兆丰吹胡子瞪眼:“你个不学无术的东西,小时候让你认真听课,你哪次不是在呼呼大睡,板子打断了都没能把你纠正回来。” “我这叫觀其大略不求甚解,”唐徵明赶紧转换话题,“说起来,那条把我们骗进来的蛟龙,到最后还是没有找到,这口恶气不出,终究有些不够圆满。” 徐胜道:“等我彻底炼化了沧海珠,说不定就能找到它了,如果它还在沧海界的话。” “也罢,一切就等到未来再说吧,事不宜迟,我们赶紧离开吧。” 在众人期许的目光中,徐胜催动在赶来途中经过初步炼化的沧海珠,霎时珠子表面氤氲出一股水汽,并荡漾开一圈圈的涟漪,水汽凝聚成椭圆形的环状门,虚空开始扭曲,并逐渐形成稳定的通道。 “可以通……” 徐胜话未说完,一道掠影“嗖的”一下钻进了通道中,正是在途中一声不吭,竭力降低自身存在感的九婴。 “他娘的,中计了!这家伙担心我们出去后当场翻脸,一路上故意低调,避免引起我们注意,为的就是现在抢先逃走,不能叫它得逞,快追!” 唐徵明吆喝一声,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其余人紧跟其后。 当众人穿过混淆了方向感的时空隧道,回到蛮洲脚踏实地时,发现身处一片荒野,接着便讶异地发现,九婴居然就在前方不远处。 “哟,还以为你早就跑得没影了,没想到还留在这里等我们,是良心发现准备自尽谢罪,还是不自量力想要同本大爷一决生死。” 晋升了“水部正神”的唐徵明完全不怵对方,上前挑衅道。 熟料九婴对他的话全无反应,只是呆愣愣地望着天空,喃喃道:“原来,吾辈也没能幸免……” 蓦地,九婴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化腐朽,数息间便已血肉尽消,只剩一具巍峨耸立的骸骨,同时又有一颗珠子从半空坠落,滚动到唐徵明的足边。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唐徵明呆立原地,有些搞不清状况。 徐胜想了想,道:“九婴觉得是镇海结界保护了它,令它逃过了一劫,但或许是镇海结界的作用没它想象的那么强,或许是它的再生能力暂时抵御住了侵蚀,总之,它存活的假象只能在沧海界维持,离开沧海界便破功了。” 依着他刚从菩提青莲中获取的知识,鲲鹏举界飞跃的办法虽然失败,但沧海界的时间坐标很可能被移动到了几十年后,当九婴来到蛮洲时,归位的时间坐标将潜藏在它体内的灾气引爆。 当然,这些只是徐胜的个人猜测,毕竟他们一行人在穿越空间后并没有发生异样。 “汲汲营营,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是不敌天数。” 唐徵明一边唏嘘,一边将地上的珠子捡起来,擦了擦上面的灰尘,细细打量。 龙有龙珠,蛇有隋珠,隋珠又名灵蛇珠,只有成了精的蛇妖才能结出隋珠。 唐徵明随手扔给了徐胜:“里面的妖气浓郁,不妨交给三师弟,看看能不能炼制成魂器。” 徐胜看着掌心的隋珠,心中也是唏嘘不已,他其实有怀疑鲲鹏会提前畸变是九婴在捣鬼,那次虎头蛇尾的自爆就是契机,而且之后对方的态度就很可疑,颇有点做贼心虚的味道,本打算离开沧海界后立即将其擒下,拷打一番,逼问真相,没想到竟然以这种方式不了了之。 任你有千种智谋,万般算计,随着一命呜呼,统统化为乌有。 “罢了,我们回去吧。” 第三百六十一章 归家 “我唐大爷又回来啦!” 唐徵明站在青叶寺门口,壮志豪情的大声宣告。 然而,众僧尼只瞥了他一眼,便不再关心,该扫地的接着扫地,该洒水的接着洒水,只有两名负责接待客人的小沙弥上前鞠了一躬,口称“师叔”。 唐徵明撇嘴道:“嘁,全是一群没眼力见的,堂堂三藏法师回归,不说夹道欢迎,连个招呼都没有,毫无礼佛之心,我看统统得逐出寺门!” 话音刚落,落后一段脚程的徐胜正好登上台阶。 众僧尼见状,心中狂骂唐徵明卑鄙小人,居然玩借刀杀人的把戏,急忙上前,竖掌胸前躬身问好。 “三藏法师您回来了,我这便去通知道慎方丈。” “恭迎三藏法师回寺,咦,空颠师叔您也在啊,方才弟子扫地太认真,心外無物,卻是沒註意到您,还望师叔叔別放心上。” “是啊是啊,弟子也是太過專註,心無旁骛,不過空顛師叔向來寬宏大度,想來不会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 唐徵明呵呵笑了两声,板起脸威吓道:“现在才想到补救,迟了!你们方才的无礼之举我都已經記在小本子上了,等會兒就去找戒律堂住持,包管每人一頓板子,誰也跑不了。” 熟悉唐徵明性格的人,都知晓他此刻只是在捉弄洗刷,但不熟悉他的人,就不免惶惶不安,觉得简直是天降灾星,飞来横祸。 “大老远就听到有人狐假虎威的声音。” 手里拿着账本,一身女总裁风范的楚君昭走了过来,道:“刚回来就霍霍人,不能做点正经事吗,我是不是也得向您请安啊,唐师叔?” 唐徵明立即嬉皮笑脸地讨好道:“哪敢啊,楚姐现在都成了四谛郡的财物大总管,我还得指望着你吃饭呢,再说了,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孟婆’啊,否则指不定哪天一碗汤下汤,连自己姓什么都望了。” 过去楚君昭照顾徐胜的时候,会顺带着将同院四人的衣物都一并洗刷晾干,偶尔还会帮忙打扫院子和整理房间,可谓承担了“老妈”的任务,因此同院四人都对她异常客气。 “脸上笑嘻嘻,不是好东西,”楚君昭才不吃对方那一套,“我听说你这趟外出是回老家确定婚事,现在都已经是成家立业的人了,怎么还这般不着调?” “嘿嘿,我这叫不忘初心,”唐徵明双手合十,一脸高僧模样,“世人受红尘纷扰,以成熟为名磨去棱角,却不知早已迷失本我,而贫僧玩世不恭,正是超脱红尘之状,所谓断除烦恼重增病,执着真如亦是邪,随顺世缘无罣碍,涅槃生死等空华。” “打住打住,腰里别个死耗子,真当自己是打猎的了。” 楚君昭翻了翻白眼,随后转向徐胜,上前整理了一番因赶路而卷起的衣角褶皱,露出温柔的笑容道:“辛苦了,平安回来就好。” 徐胜轻声道:“我只是个不称职的甩手掌柜,一直以来都在麻烦君昭姐,是我该向你说辛苦了。” 没想到会得到这般暖心的回答,楚君昭脸上微红,忙打哈哈道:“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做什么。” 感受到现场略显甜酸味的气氛,唐徵明抗议道:“楚姐,你怎么就对师弟这般亲近,佛说众生平等,你这是差别对待啊!” 楚君昭转过头,脸上的羞涩顿散,面无表情地威胁道:“好啊,我这就去找绮梦姑娘,只要她同意了,我没意见。” “得,你当我没说过。” 唐徵明赶紧躲到一旁角落,心中暗叹: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善变。 站在寺门口聊天显然不大妥当,众人很快往里走去,徐胜简单讲述了自己这一趟的经历,接着便问起正事。 “这段时间,青叶寺跟学海可有发生什么事?” 楚君昭也拿出对待公事的待遇,回报道:“两边都很太平,偶尔有些波折,也都是简单就能处理的小事。” “大家可都安好?” 楚君昭自然明白徐胜问的是谁,道:“所有人要么忙着修炼,要么忙着演绎灵格,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连我都找了几位师姐妹帮忙处理杂务,否则连去食堂给人盛汤的时间都没有了。” “哈,真是辛苦你了。” “感谢的话说一次就够了,若无你提携,我连六品都没指望……对了,就在半个月前,空真师兄晋升五品了。” “意料之中,此事先前师兄有同我提过,他晋升的是什么灵格?” 空真身为出家弟子,本就不像徐胜、唐徵明一般需要拿功劳来换资源,加上他心性、天赋皆属一流,乃是宗门重点培养的对象,只要有合适的魂器肯定不吝赐予,故而他能晋升五品也就不足为奇。 楚君昭回忆道:“我记得是九头虫。” 徐胜稍稍一愣,旋即释然,所谓“九头虫”,本相其实是一只九头鸟,属于天地五虫中的羽虫,也称为九头滴血虫。 九头虫在中有过出场,乃是碧波潭万圣龙王的上门女婿,因下血雨盗取祭赛国佛宝舍利子而和孙悟空师兄弟发生冲突。 九头虫与孙悟空大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负,后来面对孙悟空和猪八戒的联手,架不住五七回合,挡不得前后齐轮,便现出本相,捉走了猪八戒,文中描写其外表为“观其形象十分恶,见此身模怕杀人”。 后现本相欲咬二郎神,被天犬咬掉一颗头颅后,因孙悟空求情才能活命,最终逃往北海不知所踪。 说实话,九头虫与空真不是很搭,但莲花寺毕竟是正经佛门,灵格多以人属和神属为主,妖属灵格基本来自被诛杀剿灭的妖怪,像“迦楼罗”“白象”这类有着佛门背景的妖怪终究不多,能找到一件满足契合条件的五品魂器已经很不错了。 更不用说,空真过去晋升的“昴日鸡”、“迦楼罗”等灵格皆为羽种,而“九头虫”同样是羽种,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脉相承,可见宗门的确是费了心思,并非随意拿一件魂器糊弄人。 “期间有人找过我吗?” “没……”楚君昭停顿了一下,回忆了一番,“还真有一人,是隔壁五蕴郡的一名猎户,因不满当地县令轻判害死他女儿全家的乡绅,特来青叶寺求你给他住持公道,我告诉对方你已外出,对方仍在在寺门外跪了两天两夜,最后才失望离开。” 第三百六十二章 演绎哪吒的诀窍 徐胜停下脚步,没有急吼吼地说要替人主持公道,询问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如果五蕴郡的县令真的徇私枉法,他不认为青叶寺的同伴们会无动于衷,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没了玩家操控就不会行动的npc。 如今的青叶寺早就不是他一人独撑的局面,师兄空梦拥有近四品的战力,六品灵修更是一抓一大把,尤其在获得鬼府的魂器后,一部分修炼冥属灵格的僧人都得了晋升,例如当初以灵格“牛头”帮助他追踪凤鸣楼杀手的王坚如今也已晋升“勾魂使者?白无常”。 若说跨州去插手它派事务,的确有很大难处,非大魄力者不能为之,可跨郡执法算个屁,那位县令只怕也是莲花寺的弟子,抬出肃正门风的理由就能正大光明地将他办了。 果然,楚君昭回答道:“此事我有派人调查,起因是五蕴郡受蕴镇的乡绅冯行空想要并田,将自家分布在受蕴镇各处的田连成一片,于是或出钱强买,或与人换地,或是恶棍威逼利诱,终于将他家的田连成了两大块,中间只隔了一户胡家的百亩田。 冯行空把胡家大爷叫去,说给五枚金刀币买他家的地,胡家大爷自然不肯,老爷加到十枚,胡家大爷还是不肯,说便是一百枚金刀币,早晚也会吃完,可是在自家地里扒扒土、浇浇水,只要力气花上去,一家子便饿不死,反正说什么也不肯换。 更何况,先前半年各地粮价上涨,凡是家里有些余粮的,都靠着卖给本郡的粮商小赚了一笔,百姓们自然更看重自家的田,能不卖就不卖。 至于换地,冯行空用来交换的田当然不是什么好田,要么就是贫地,要么离镇很远,有被妖魔袭击的危险,当地百姓只是迫于冯家的威势,不得不屈服答应。 可那胡家长子是个有本领的,曾在莲花寺当过俗家弟子,晋升过九品‘武僧’,家里的田地靠父母和弟弟耕种,自己则在农闲时外出打猎,那些恶棍混混哪里是他对手,上门挑衅就被他三拳两脚打翻。 冯行空望地心切,见威逼利诱都不成,便暗示管家雇了一位桃州流民下毒,想要毒死胡氏全家。 也是命不该绝,案发的前一天胡家长子连同另三家猎户外出打了一头黑熊,为庆贺大醉了一场,直到第二天傍晚才醒来,故而没有碰被下了毒的饭菜,只可怜他一觉醒来,家中父母、妻子、弟弟、女儿五口人全被毒死了,只剩他一人活着。” 徐胜沉着脸道:“既然你都知道了事情原委,想必那位县令也查出了真相,他怎么判的?” “他先是判冯家赔偿五百枚金刀币给胡家。” “哼,九牛一毛,不痛不痒。” “下毒的流民被罚去挖矿十年。” “挖矿十年,九死一生,即便侥幸活下来,身体也废了,作为受命行凶者,倒也勉强合格,最重要的主谋者呢?” “冯行空在认罪后积极配合,主动指认凶手,交待真相,其家人又从莲花寺请了一位‘禅师’,在刑堂上确认其悔改之念是真非假,于是判处终身监禁,日夜向佛祖忏悔,不准踏出悔过牢半步。” “终身监禁?富人坐牢跟穷人坐牢是一回事吗?牢里清静,正好给他修身养性,若是遇上大赦,指不定就给放出来了。” 徐胜闻言,不由得嗤之以鼻。 燕州境内的确有这么一条律法,只要犯人真心悔改,得到“禅师”的认证,就可以从轻审判,毕竟给犯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也符合佛门宽宏慈悲的理念,何况有灵能作为保证,避免了犯人伪装演戏的可能。 然而,再好的规矩在实际推行中也会变味。 晋升“禅师”的灵修数量本就稀少,他们还要修行,还要处理自己的事情,不可能天天奔波各地给犯人鉴定作证,像徐胜身为一郡之主,需要处理的事数不胜数,如果别人发信请他出庭作证他就去帮忙,那么这辈子也别想干成其它的事。 故而要请动“禅师”出庭作证,免不了请托人情关系,而平民百姓无权无势,如何能请动这样的大人物,于是这条律法就成了富人权贵的专用减罪手段。 至于是否真心悔改,世上能高呼“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坦然赴死之人终究是极少数,大多数人在知道自己不忏悔就会死的时候,都会发自真心的悔过,在堂上留下的泪水也绝对是出自真情实意。 灵能“明心见性”不是孟婆的“洗魂易魄”,它只能鉴定犯人当时的想法,无法保证未来犯人不会改变。 因为怕死而忏悔的人,在发现自己不用死以后,又有几人能“初心不改”? 要知道,很多犯人的后悔并不是后悔自己犯下罪行,而是后悔为什么当初不能做得更完美,正如某些人的反战并不是反对战争,而是“反战败”一样。 但即便有如此多的不满,徐胜也没有提出插手此事,因为那位县令的判罚属于合理范围内,即便有轻判之嫌,但绝非误判。 不插手他人已经合法审判的案子,这是徐胜给自己定下的规矩,毕竟他没有分身万千的本领,不可能事事都管,好的初衷未必有一个好的结果。 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觉得规矩不好,那便从源头上改变规矩,这才是治本之法,而如今的徐胜距离掌握话语权已然不远。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派人调查一下那位县令和作为证人的‘禅师’,有无收受冯家的好处,另外派人警告悔过牢的狱卒,本寺每隔一个月会派人查看牢中情况,如果发现冯行空在牢中享受了不该有的待遇,就别怪本寺多管闲事了。” 徐胜想了想,目前能做的也便只有这些了。 楚君昭将指示记录在本子上,又道:“对了,你不在的时候,有两名鬼府投降的鬼修恶习难改,殴打了灭轮界的百姓并强夺财物,负责刑狱的乔师叔询问,是该依照正常条例判罚,还是依照戴罪之身从重判罚。” 那些投降的鬼修虽然都喝了孟婆汤,但并未被修改人格,只是删除了重生灭轮界的记忆,生前的记忆依旧保留,故而别指望他们会就此洗心革面,成为一个十全十美的大善人。 虽说楚君昭还给他们灌输了只要辛勤工作,就能投个好胎的新记忆,但地球上那些拥有坚定信仰的印度教信徒照样会出现抢劫强奸的罪犯,可见这种事不是靠给个盼头就能禁绝的。 乔梁的为难之处在于,这些鬼修其实是战犯之身,处于强制劳动的阶段,但当事人由于被删除了记忆,并不知道这件事,所谓“不教而诛谓之虐”,故而犹豫该用哪种判罚标准。 徐胜倒是不觉得为难,果断道:“即便摒除战犯之身,他们本质上也是已死之人,既然不珍惜重新做鬼的机会,那就送他们轮回投胎,回归应有的宿命。” 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十年为限,十年内若这些鬼修没有犯下新的恶行,便消去魂体上的烙印,让他们回复记忆,自愿选择留下还是离开。” 徐胜不屑于洗脑敌人,让对方为自己服务终生,但该有的劳改教育不能少,甭管是罪犯还是战犯,都别想在他这里白吃白住。 楚君昭不置可否,默默地将指示记下,然后又翻了翻,便将本子合上,道:“剩下的都是些琐碎杂事,就不劳你大驾了,今天赶路辛苦,先休息吧。” “哈,多谢手下留情。” 徐胜回到久违的房间,盘膝坐好后,打开外挂查看个人面板。 人物:徐胜人 神元:46500 气元:50006 精元:90800 行善值:238700 为恶值:0 技能:灵格“混世灵童?三太子”、大轮心经、大乘渡厄法、根本造狱毗昙经、机神拳、机皇拳、时流功 “灵格的演绎度提升了5%,自从晋升了以来,唯一做过的大事便是击败鲲鹏,唔……” 依照过往的经验,独一型灵格的演绎须遵循人物在神话故事中的性格、行事风格。 如果是成年后的哪吒,自然得遵循西岐先锋将或者天庭元帅的行事作风,前者要打倒暴君,后者要扫荡妖魔。 可徐胜晋升的是孩童形态的哪吒,对方本质上只是个熊孩子,总不能这么大的人了,还去学小孩子撒泼调皮吧,真要这么做,“侠僧”就要改叫“童僧”了。 “毫无疑问,屠龙肯定符合要求,连灵能中都有一项‘龙族天敌’,除此以外,既然击败鲲鹏同样能提升演绎度,是否意味着,干掉强者同样符合要求……不对,我得从熊孩子看待世界的角度出发,此举的核心不在于挑战强者,而是捣乱。” 徐胜忽然觉得甚为可惜,如果早一点晋升,当初济州之行应该也能提升“三太子”的演绎度,毕竟那一次可是将四海盟乃至整个济州都闹得鸡飞狗跳。 或许自己可以依样画葫芦,再找其它州来几次? 第三百六十三章 预订目标 徐胜思索了一阵,暂时只定下域外邪神吉祥天一个目标。 如今的桃州几乎成了禁区,范围内的生灵几乎都畸变成了怪物,就连妖族也没能逃脱,而且吉祥天还从域外招来了大量的手下们,不再是孤家寡人一个。 这也使得包括四海盟在内的邻州各派不断推迟围剿计划,并号召蛮洲正道联合起来,一同出手对付邪神,毕竟对方不是一家一姓之敌,而是全人族的敌人,一旦蓄成大势,后患无穷。 正道大派并非眼光短浅之辈,至少不全是,响应号召的人很多,尤其是以桃州为中心的“二环区域”,各大派都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包括莲花寺在内都主动派人赴约,协商进攻计划。 既然打败鲲鹏能提升灵格演绎度,对付邪神自然也会有效果,更重要的是到桃州大闹一场,哪怕闹得天翻地覆,也不会有谁骂你捣蛋惹祸,只会拍手叫好。 “还有屠龙,受唐徵明等人追杀,逃进沧海界的恶蛟算是一个潜在的目标,蛟相当于亚龙,应该也有效果吧。” 这时,徐胜想起从海龙神宝库中取得的化龙丹,万一蛟不算龙,无法演绎灵格,完全可以在战斗前喂对方一颗化龙丹,等对方进化了再动手。 “明天派人去莲花寺查资料,看看蛮洲有没有背负恶迹却还没被收拾的龙?” 不过徐胜对此并不抱期待,龙族无论在哪里都是稀罕物,真要出现一头似相柳那般为非作歹称王称霸的恶龙,他不可能没听说过。 至于那些潜藏避世,无甚恶迹的龙,就算找到了他也不好意思下手啊,他只是想演绎灵格,并不打算真的当熊孩子。 “算了,先找那头恶蛟试验一下,倘若蛟可行,按照道理蛇肯定也符合标准,届时八岐蛇魔也不失为一个好目标。” 见识过鲲鹏的本领,徐胜倒是不再用过去的眼光衡量八岐蛇魔,完全体的八岐大蛇肯定远胜残缺体按照比例倒推出来的实力。 比如认为四个头的八岐大蛇拥有完全体一半的实力,这显然是错误的判断标准,或许单论根基,的确只有一半,但根基并非实力的全部,完整的功体与残缺的功体哪怕只相差一成,也存在巨大的差距。 可即便如此,以徐胜如今的实力,对付完整的八岐大蛇亦有相当的胜算,光是“龙族克星”和“降龙钵光”就足以让对方喝一壶,这两项灵能在对付鲲鹏的时候没能发挥作用,但对上八岐大蛇必然有奇效。 何况,以有心对无心,徐胜完全可以先布好阵法,借来克制的神兵法宝,找同伴用辅助系灵能给他刷满强化状态,再同八岐大蛇进行堂堂正正的单挑。 如果这样都赢不了,那真是白瞎他的九次灵格晋升了。 默默预订了目标,徐胜将注意力投向自己的三元属性,其中气元属性多出了6点显得有些突兀的零头,却是源自的修行。 在回青叶寺的途中,他认真参悟的功法口诀,大致明白了原理,知晓这是一门极其特殊的内功。 这个特殊不仅体现在时流功能利用时间流动来修炼,还体现在这门内功不存在上限。 其它内功若是修炼到圆满之境,接下来即便再用功,也很难提升气元修为,因为达到了理论的上限,除非再作突破,创造出全新功法,否则就算长年累月的修炼,也顶多增加个零头。 但不存在修为上限,它的熟练度代表的是对时能的利用率,提升到100%也就意味着你对时能的利用效率达到了极限,至于气元修为最终能提升到何种地步,全看你能活多久。 你若是个长生种,便能无止境的提升。 依照赶路途中的测试,徐胜确定1%的熟练度等同于每两天能提升1点气元,也就是说,只要他将时流功提升到圆满,一天啥也不干,内功都能提升50点。 若他能活个十年,气元修为就能提升18万,届时只怕很难再找到内功上与他抗衡的敌手。 当然,与此相对的就是每提升1%的熟练度,需要消耗1800点行善值,乃是迄今为止徐胜遇到过的耗费最高的功法,也是最难修炼的功法,以他身兼达摩的武道智慧,耗费数日居然连门都没摸到。 之前他还想过要将时流功推广开来,解决天下人无法修炼内功的难题,如今想来实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以这门神功的修炼门槛,武道天才都不一定能入门,得是天才中的天才方有机会一窥神功奥秘。 当然,徐胜也想过等他将时流功吃透,再推出一门简化版,但这显然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做到的事。 至于没有直接消耗十八万行善值,将时流功提升到圆满,则是为了给自己预留底牌,免得遇上同鲲鹏战斗时的突发状况,反正这门内功注重的是长年累月的积累,不差这一时半会。 …… 翌日,修炼了一晚上时流功,但熟练度丝毫没有增长的徐胜享用完早餐,正要吩咐弟子去帮他查资料,一名知客僧便匆匆忙忙地跑来寻他。 “法师,山门外有一浑身带伤的少女想要见您。” “对方叫什么名字,为何想要见我?” “女施主没说,但她交给弟子一个竹筒,说只要法师见了里面的东西,就知道她是谁了。” 徐胜从知客僧手中接过竹筒,先用真气探测一番,确认没有机关,武者直觉也没有感知到危险,便打开来倒了倒,一颗金属球从里面滚了出来。 他先是有些疑惑,旋即想到了一种可能,便将金属球捏在手中,催动炎功,将其融化,立即感受到金属液体中蕴含的充沛灵力与活性。 “这是灵鉱液,金州天工府独有的天材地宝。” 当初济州之行时,就是来自金州天工府的铁斐与铁西涯帮忙修复了阐提戒刀,而此事仅有当时在场的人知晓,徐胜立即猜到这位少女必然是铁家叔侄的亲戚或朋友。 “请她进来吧。” 第三百六十四章 江湖上唯一人可信 徐胜静坐片刻,便有知客僧领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过来。 少女虽在人生最美好的阶段,但风尘仆仆,满脸风霜,不见这个年纪应有的青春活泼,反倒充满阴郁与坚执,显是小小的一生之中已受过许多困苦折磨。 哪怕过去未曾谋面,可一见到徐胜,少女便知道眼前之人就是名动江湖的侠僧,当即双膝下跪,道:“恳求侠僧替我天工府铁家十二冤魂主持公道。” 一边说着,一边就要磕头,徐胜急忙隔空运气将人托住,问道:“你且慢磕头,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你是铁斐什么人?” “铁斐是我堂兄,我是他的堂妹铁雯,铁西涯是我父亲,因为排行老三,家里人都唤我三妹。” “你家发生了什么事,铁斐兄弟可还安好?” “兄长他死了,我家中所有人都被害死,只剩我一个了。” 说到这里,似是回想起当日的惨剧,铁雯忍不住眼眶发红,鼻尖发酸,但想起此行的使命,她强忍住悲伤,擦了擦流出的泪花,从怀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块白布,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几行血字。 “半个月前的晚上,一个白发男子闯进我铁家宅院,向我爹索要一件宝物,说自己才是大弟子,最有资格继承师傅的遗物,我爹当面回绝了他,说当初师傅就是见他心术不正,才将宝物交给我爹保管,弥留之际还特意嘱咐,千万不可将宝物给对方,否则必然会在江湖上招惹祸事。 白发男子听了后,便气急败坏破口大骂,之后还动了手,原本是我爹占了上风,可那人却旨在声东击西,自己大吵大闹吸引注意,暗地里却派帮手潜入后宅,劫持了我娘和五岁大的幺弟,以此威胁我爹。 我爹稍有犹豫,白发男子便砍下幺弟的手指,痛得幺弟大哭,我爹无奈,只能交出宝物,谁知道对方得了宝物犹不满足,甚至从一开始便存了斩草除根的念头。” 说到这里,铁雯不禁双手握成拳头,全身颤抖,咬牙切齿道:“那人在幺弟身上动了手脚,并故意将幺弟抛出去,我爹急忙抬手把人接住,突然有一条大蜈蚣从幺弟的肚子里钻出来,咬在我爹的脸上…… 我爹受了重伤,两个贼人就趁机下了毒手,我娘、二叔、二婶、斐哥、弟弟妹妹们……所有人都被他们残忍杀害了,只有我被斐哥用灵能封入了练武的木人桩中,侥幸逃过了一劫……” 说到最后,她已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请节哀。” 徐胜劝慰了一句,从对方手中接过血书,上面并未求他替铁家报仇,而是恳求他保护铁家唯一的血脉,而且字迹从一开始的端正用力到后面的歪歪扭扭,证明书写者是临死前趁着回光返照的机会写下,故而越到后面越没气力,而最后的署名正是铁斐。 “从血书来看,铁斐兄弟并未被当场杀害。” 铁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道:“是、是的,因为动静太、太大……加上散发的血气,引起邻居家的狗在那大叫,其中一名贼人说宝物已经到手,就不要多生事端,便用遁术离开了。 堂兄胸口中了一刀,但并未毙命,只是装死,他解除了我身上的灵能,并劝我赶紧逃走,逃得越远越好。 我发誓说一定要替大家报仇,找师门伸冤,找铁家亲戚帮忙,可堂兄说凶手势大,师门靠不住,那些亲戚朋友也不可信,他们知道了真相,很可能会将我出卖给凶手,便是有一二者可以信任,但对方也有家人妻儿,不会为了替铁家出头而冒险。 最后,堂兄说如果江湖上有谁肯不顾一切为铁家主持公道,那人绝对是侠僧空想,他便蘸着自己的血写了这封信,让我带着信来找你。” “我与铁斐兄弟只见过一面,没想到他竟然这般信任我……青叶寺与金州相隔数千里,你一个女儿家要走这么远,途中想必吃了许多苦头。”徐胜看了一眼手中血书,感慨不已。 “只要能替家人报仇,这点苦不算什么!” 铁斐抬起头来,用满怀期待的眼神盯着徐胜,但又带着些许担忧,不敢直接开口询问。 徐胜握紧血书,平淡道:“现在,你可以磕头了。” 铁雯先是一愣,旋即明白对方的意思,面露欣喜之色,满怀感激地磕头道:“多谢侠僧,多谢侠僧,我替我家所有人感谢您!” 徐胜坦然受了两个,然后伸手阻挡:“磕两个就够了,权当定金,剩下那个等你见了凶手的首级再补上。” “嗯!” 情绪大起大落,长期的郁结,再加上连日赶路的疲惫,铁雯却是当场晕了过去。 徐胜急忙以灵能替对方治疗,确认对方只是过于劳累导致的昏迷,并无其余危险,于是放下心,唤来一名女尼,吩咐对方好生照料。 闻讯而来的楚君昭从徐胜口中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感叹道:“身负血仇,独自一人千里迢迢来求援,这姑娘倒是一个意志坚强之人。” “人也聪明,她方才说话条理清晰,哪怕情绪最激动的时候,也没有颠倒次序,一定要好生照顾。” “这还用你说?”楚君昭瞥了一眼,“你打算什么出发?” “当然是马上,此等恶徒,留他在世上多活一日都觉得不痛快。” 徐胜拿出那封血书,叹道:“对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想求援的不是亲戚朋友,而是我徐某,哪怕不提修复戒刀的人情,光是这份信任,也万万不能辜负了。” “这我当然知道,只是你昨天才刚来,今天便要离开,就怕到最后变成了三过家门。” “哈,禹皇治水,功德莫大,乃是我辈楷模。” 楚君昭叮嘱道:“不跟你说笑,五日后便是华严会,你若是来得及,便赶回来参加庆典。” 华严会,又名龙华会、佛诞节,乃是各大佛教门派共同庆祝佛祖诞生的大型节日。 “尽量吧,真要说起来,咱们这种庆祝又不能当面向佛祖问好,诚意有欠,正好我送那两恶徒上西天,让他俩帮忙带口信,想来佛祖听了也会无比欢喜。” 第三百六十五章 引蛇出洞 徐胜没有独自出发,铁家惨案已经发生逾半个月,凶手也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不可能继续留在凶杀现场乖乖等人来逮捕,因此必须得有一位擅长追踪的人陪同。 “所以就拜托师兄你了。” 乔梁拍着胸脯道:“没问题,无论是出于公义,还是为了演绎灵格,都不能放过这等恶徒。” 狴犴是牢狱之象征,也是公堂正气之象征,其性急公好义,其行明辨是非,故而抓捕恶徒能演绎灵格,且目标实力越强,所犯罪行越大,演绎的效果越佳。 徐胜感叹道:“昨日刚听到一则猎户全家被毒杀仅以身存的消息,今日又听到一则更残忍的,总觉得世上的暴行好像变得愈发频繁了。” 乔梁道:“非是变得频繁,而是师弟你的名声变得更响亮,在江湖上传播得更广了,故而大家遭遇恶暴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向你求助,真要说惨事,其实天下每时每刻都有发生,只不过以前的我们不知道而已。” “哈,这么一说,我倒是更有干劲了,越是忙碌,就证明我能帮到的人越多,而相同的事情做得多了,便能震慑那些潜在的恶徒,让他们知晓凡事都是有代价的。” 徐胜又转身对楚君昭道:“等那位铁雯姑娘醒了,便派人送她过来吧。” “送到何处,金州天工府还是铁家府邸?”楚君昭询问细节。 徐胜想了想,道:“我有预感,此行估计会在江湖上掀起巨大的风波,到时候你们听到我在哪里,就把人送往哪里。” 这时,尚善美开口道:“既如此,属下建议将这位铁家少女收为本寺弟子,记名的也行。” 徐胜稍一思索,便明白对方的用意,同意道:“好,等她醒来,便收她为本门俗家弟子,如此便能堵住许多人的嘴巴,军师还有其它建议吗?” “有,须提防有心人趁调虎离山之虚。”尚善美意味深长道。 徐胜皱眉道:“我不认为那两名凶手有这般阴谋,若受害者是燕州人倒也罢了,铁斐与我仅在济州见过一面,且知情者甚少,连我自己都没想到,他会让自家堂妹不远千里向我求助,凶手更不可能想到这点,若旨在调虎离山,成功的几率未免太低了。” “属下说的有心人不是指铁家惨案的凶手,而是暗中窥伺的某人,主君忘记离奇身亡的鬼帝了吗?”尚善美当起了谜语人,“对方或许并非谋划者,甚至与铁家惨案毫无瓜葛,但猛虎离山的机会就在眼前,十有八九会忍不住趁虚而入。” 徐胜当然明白对方指的是何人,质疑道:“可之前一个多月,我被困在秘境中,对方并未动手。” “正因为江湖上听不到主君的消息,对方才会疑神疑鬼,不敢贸然动手,万一主君只是闭关修炼呢?由此可见,此人行事颇为谨慎,故而一定要确认主君的确不在燕州,才有可能出手,而主君方才也说了,此行可能会掀起巨大的风波。”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所以你是想趁机引蛇出洞?” “如果主君在解决铁家惨案之余,还有额外精力的话,为什么不呢?敌在暗我在明,留着始终是个隐患,与其时时刻刻担忧对方什么时候出手,不如将主动权握在手中。” “仅凭我离开的消息,就能引他出手吗?” “当然不够,所以还要再加一条消息,”尚善美神秘的一笑,“只要我们释放出叶衣圣女即将晋升的消息,对方就一定会迫不及待的动手。” 迄今为止,知道叶衣圣女在准备晋升三品仪式的人仍是寥寥无几,她对外放出的消息是武功上有了感悟,正在闭关突破,此事就连道虚方丈都被蒙在鼓里。 低阶灵修通常专注于演绎灵格,武功只会在闲暇之余修炼,而高阶灵修由于前方无路,往往会将精力转移到武道上,寻求武力的提升,故而闭关练功一事颇为常见,不会惹人怀疑。 徐胜寻思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管幕后之人到底抱有何种阴谋算计,到最后终究要以武力来实现,而一旦叶衣圣女晋升三品,他的谋划再想成功便会困难百倍。” 尚善美拱手道:“主君睿智,届时就算对方猜到这可能是引蛇出洞的陷阱,也会冒险一试,毕竟我们释放的是真消息。” 徐胜笑道:“又是用真话来骗人,我发现军师你似乎很喜欢用引蛇出洞、守株待兔这类防守反击的计策,看似将主动权相让,其实牢牢握在手中。” 从对付八岐蛇魔,再到算计鬼帝化身,以及最后与鬼府的决战,尚善美用的都是同一套布局风格,也许细节有所不同,可本质上却是一脉相承,全是自己占据地利,搭好舞台引敌人主动上门。 “计不在老,有效即可,只要有用,别说三遍四遍,相同的计策用个十遍百遍也没有关系,属下虽然并非不会其它计谋,但果然还是自己习惯的那一套用起来最顺手,如果主君想要看别的计谋,属下也可以尽量满足。” “算了,没必要,只是你要小心,万一别人摸清了你的布局风格,说不定会将计就计,反将一军。” “多谢主君提醒,属下会注意的。” 徐胜没有多说,毕竟风格这种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倘若有人对他的战斗风格指指点点,并建议他改一改习惯,免得被人抓住破绽,他也只会付之一笑,这种事哪里是说改就能改的。 尚善美又道:“此局的关键在于赶路,需要主君在得到消息后,立即回转燕州,不知道主君这方面可有解决之法?” “简单,到时候让唐师兄来送铁雯姑娘,他的灵能‘飞举腾云’快如闪电,不说一日万里,但一日五千里不成问题。” 虽说这一灵能没法带人,只能独自飞行,可徐胜也想到了取巧的方法,只要他炼化了沧海珠,就可以躲入沧海界,之后让唐徵明带着沧海珠飞行,达到目的地了再将他放出来。 尚善美没有追问详情,躬身道:“既如此,那属下便祝主君武运昌隆了。” 楚君昭拎着一麻袋的鞋子过来,道:“寺里刚给弟子们发过新鞋,剩下的存货不多了,仓促间也来不及购买,你省着用。” “鞋子是战略物资,你以后命人多储备些,干脆在寺里建一间仓库,专门用来储备鞋子。” 徐胜将麻袋放入芥子环,接着伸手抓住乔梁的胳膊,催动灵能瞬移离开。 第三百六十六章 黩武遗物 金州铁家府邸。 徐胜看了一眼有着明显打斗痕迹的凌乱现场,以及地上黯淡的血迹,试着以此为媒介进行占算,结果一无所获,凶手显然懂得搅乱灵机。 过了一会,乔梁越墙而入,带着遗憾道:“追出三里后就再也找不到足迹了,时间隔得太远,若是十日以内,就算对方轻功再了得,只要不是飞在天上就一定能发现,超出十日,我的灵能也无法保证。” 徐胜点头道:“意料之中,接下来去找天工府,他们应该能提供情报……看来不用去了,人已经来了。” 话音刚落,一条条闪电锁链纵横交错,如渔网般笼罩院子上空,防止院中两人逃窜。 接着,一名虎背熊腰,臂膀粗壮的汉子走入院子,满怀戒备地质问道:“两位陌生的朋友为何贸然造访铁家,你们可知此地发生了灭门凶案,为避免引发不必要的冲突,还请两位报上名号。” 说话之时,又有几人走入院子,每一个的臂膀都有盆口粗,或拎锤子,或拿狼牙棒,皆为重兵器,小心翼翼地盯着两人。 乔梁并未将阵势放心上,笑道:“看来是把你我当成凶手了,不过倒也正常,的确经常有凶手会返回凶杀现场查探。” 徐胜拱手道:“诸位不必紧张,在下莲花寺弟子空想,这位是我师兄乔梁,此行乃是受铁雯姑娘所托,特来调查铁家灭门惨案,还众冤魂一个公道。” “莲花寺空想?你是侠僧空想?你真是侠僧!” 为首的汉子在一愣后,面露狂喜之色:“太好了!这下铁家的血仇一定能得到血偿!” 余者闻言,也跟着欢呼起来。 “有侠僧出手,凶手绝对跑不了,天杀的恶贼,擦干净脖子等着吧!” “他刚才说是受铁雯所托,所以铁家三妹果然没死!” “俺就说嘛,现场没有三妹的尸体,她肯定还活着,就是真没想到她竟然是去燕州找侠僧了。” “请得好!这天下间恐怕也只有侠僧能为铁家出头,而且还能自保,三妹年纪轻轻,关键时刻倒是比我们都看得透彻。” 过了一会,这些人方才平静下来,为首的汉子收起兵器,一脸歉意地笑道:“一时失态,让侠僧见笑了,在下殷刚,和几位兄弟皆是天工府的匠人,因铁家遭此横祸,不免疑神疑鬼,见谁都觉得可疑。” “诸位壮士是为铁家打抱不平,徐某唯有敬佩,何来笑话,倒是诸位不怕在下是在假冒侠僧吗?” “哈哈,且不说阁下一身正气,一看便知是豪侠之士,就算这些俱是伪装,我等转头就去燕州找真侠僧告状,以传闻中侠僧嫉恶如仇的性格,想来不会容忍宵小之辈假冒自己败坏名声,结果也是相同。”汉子大笑道。 “真是好主意!”徐胜称赞了一句,接着转回正题,“铁家诸人的尸体是不是被天工府收去了?” “的确是我等收拾的,毕竟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躺在地上,就在三天前,皆火化成灰了”殷刚忽而想到了一种可能,满怀歉意道,“莫非侠僧是想从尸体上找出线索?若真是如此,我等却是办了坏事。” 徐胜道:“关键的线索早就有了,诸位可知道铁西涯的师兄弟是谁?” 天工府并不是门派,而是类似公会的匠人组织,彼此间顶多算同事,称不上师兄弟。 众匠人面面相觑,皆是摇头,殷刚道:“我只知道西涯叔的师傅是黩武铸手金胜邪,至于他的师兄弟却是不曾听闻,不过长辈们应该知道,还请侠僧移驾天工府总部,我等寻府中长辈一问详情。” “劳烦诸位带路。” 转移途中,乔梁忍不住传音入密道:“若有心保留尸体,只要方法得当,存放个两三个月不成问题,他们都是匠人,不可能没一人懂得保存尸体的方法,分明是害怕受到牵连,着急将尸体毁去。” “天工府都是一群匠人,实力最强者也只是六品,担忧祸及家人,选择明哲保身亦属人之常情,否则铁斐为何要劝堂妹铁雯千里迢迢来寻我,不就是他意识到了这点吗?不能指望人人都是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英雄好汉。”徐胜倒是看得开。 “道理是这样没有错,可若是尸体还在,我们就能找到许多有用的线索,不说找冥属修士沟通鬼魂,光是观察尸体的伤口,就能看出凶手的特征和战斗习惯。”乔梁甚是遗憾,“不指望他们人人都是英雄好汉,可邻居朋友死了,好歹有些担当吧,一个个避之不及,未免叫人齿寒。” 徐胜道:“我们不能把天工府看作一个整体,其中胆小的、与铁家关系浅的人必然不愿招惹祸端,可关系亲密、有胆魄有担当的人也肯定想要查出真相, “虽然从结果来看,后者屈服于前者,没能保住铁家人的尸体,但替我们带路的这些汉子,不正是明知有危险,还要在铁家设下埋伏,对付可能是凶手的你我吗? “他们或许能力有限,做不了更多的事,但这份侠义精神非是伪物。” 乔梁若有所思道:“这就是师弟你常说的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吗?” 正说间,一行人来到了天工府总部,殷刚很快请来了府中几位年逾花甲的长辈,双方稍作寒暄,便直入正题。 “黩武铸手金胜邪总共收了三个徒弟,铁西涯是其中年纪最小的,他的大师兄早已去世,二师兄莫干将在固州成立了玄器门,自任门主。”一名长者回忆说道。 “玄器门的门主居然是西涯叔的师兄!” 一旁的殷刚闻言惊讶出声,旋即向徐胜解释道:“我们天工府自成立以来,一直遵守祖师爷的训诲,只铸农具甲胄,不铸伤人兵刃,玄器门却是相反,只铸杀人利器,常与军队交易,彼此理念冲突,故而相互瞧不顺眼,只不过两家离得远,一直以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日子。” 长者回忆道:“在老朽的年代,金胜邪是江湖上最顶尖的匠师之一,锻造过许多神兵利器,他本人只醉心筑器,不问江湖事,也不关心别人拿他铸造的兵器去做什么事,乃是亦正亦邪的人物。 “直到有一天,一名江湖侠客登门拜访,称他的仇家就是用了金胜邪铸造的兵器才破了其父的横练武功,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于是矢志替父报仇,他在杀了仇家后,夺了对方的兵器,欲以此杀死金胜邪,孰料最后被金胜邪的妻子挺身挡下了致命一击。 “自此以后,金胜邪自废双臂,发誓不再替人打造兵器,并加入了天工府,收铁西涯为关门弟子,其行事作风也与过往迥异,甚至可说是判若两人。” 殷刚闻言再度震惊:“金长老居然还有这样的过往……记忆中他总是一副乐呵呵,与人为善的模样,除了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我在铸造中犯的错误,并无奇特之处。” “无论你的铸术有多高明,都能指出你的不足之处,这不正说明了金老的不凡吗?” “黎叔这么一说,倒也是……可能是朝夕相处,离得太近,反而感觉不出来。” “现在你明白我为何坚持火化铁家人的尸首了吧,若真是金长老的仇家,根本不是你我招惹得起,”长者转向徐胜,“听侠僧之意,此事莫非是西涯的师兄莫干将所为?” “十有八九,铁雯姑娘曾言,凶手是为了师傅遗留的宝物而来,照常理而言,只有铁西涯的师兄弟才知晓这一情报,对了,前辈可知道那件宝物是什么?” “他们师门的秘密外人如何能得知详情?” “可有相关的线索?” 见对方仍是一脸犹豫的表情,徐胜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便道:“非是徐某贪图宝物,只是送佛送到西,铁家的仇固然要报,但宝物同样要夺回来,物归原主。” “哈哈,俠僧誤會了,老朽並非不信任俠僧的人品,只是年紀大了,腦子也變得不大靈光,久遠之前的事一時間想不起來,需要細細回憶。”长老连忙解释道。 殷刚小声提醒道:“长老,侠僧可是有鉴谎之能。” “咳咳咳,臭小子你瞎咧咧什么呢,说得好像老夫在撒谎一样!” 长老咳吹胡子瞪眼批评了殷刚一顿,接着面不改色地对徐胜道:“老朽想起来了,在金长老遭遇那场变故前,曾为了在名器会上夺魁,倾全力打造一件名为断崖剑的神兵,而变故发生后,此事便没了下文,江湖人都认为那件神兵很可能半途而废了,如今想来,金长老很可能还是将断崖剑铸造完成了,并交予铁西涯保管。” “断崖剑……徐某记住了。” 徐胜接着又询问了玄器门的位置,知晓是在金州与固州相邻的边境处,便欲离开。 “侠僧不去看一下铁家众人的墓碑吗?”殷刚忙问道。 “两手空空去见故人,实在有些失礼,待提了仇人的首级,再来祭拜吧。” 徐胜摆了摆手,便随着乔梁一同御风离开。 第三百六十七章 有种就打死我 黄兵镇的街道上,一名十二三岁的孩子从转角处仓惶奔出,他赤着双足没命地逃跑,衣裤被撕得稀烂,身后一路滴着鲜血,脸上满是惊惧之色。 孩子没跑出多远,就听闻一阵犬吠之声,十余条豺狼般的猛犬狂叫着追来,紧紧追在其后,而在恶犬后面,还有一名骑着英招马,手持皮鞭的少年以及数名吆喝的家丁。 “哈哈哈,你跑啊,接着跑啊,看你能跑到什么时候?” 其实以这些恶犬的速度,真要放开四足全力飞奔,早就把男孩扑倒在地了,但骑马少年有意控制速度,就是不紧不慢地追在后面,逼得男孩逃跑。 每当男孩脚步慢下来,骑马少年便使用灵能,控制其中一条恶犬上去抓一下或者咬一口,每每避开要害,不求致命,旨在恐吓折磨。 “这是哪来的小畜生,做事无法无天,就没人出来管一管吗?” “嘘,客官轻点声,别让人听见了,否则你不一定能活着走出这黄兵镇。” “这般嚣张跋扈,难道他是郡王儿子不成?” “县官不如现管,在黄兵镇郡王说的话也未必有莫鱼肠他爹说的话有用,谁让他爹是玄器门的门主呢。” “呵呵,说得好像天王老子来了都治不了他一样。” “客官你别不信,在黄兵镇,玄器门就是能只手遮天,为所欲为,便是打死了人,你也没处告状,只能认栽,唉,客官你还是别看了,眼不见为净,就是这张家三娃可怜了,他爹五十多岁的人了,说不定得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你都这么说了,那今天这事某家就非管不可,看看是天王老子厉害,还是徐某更胜一筹。” 徐胜扔下一枚银刀币,从酒楼的二楼窗户翻身而出,借风滑翔落在男孩的身后。 “跳出一个找死的!” 莫鱼肠瞧见有人挡路,连威胁对方“不想死就闪开”的话都懒得讲,狞笑一声,立即驱使恶犬向前扑去,这回他可不再手下留情,好几头恶犬都是朝着徐胜的脖子咬去,他自己则是双腿一夹,快马加鞭向前猛冲。 “嘴巴这么臭,掌嘴!” 徐胜搓掌成刀向前一划,所有恶犬皆是身子一僵,接着身首分离,十余颗狗头高高飞起,喷溅的鲜血在余劲控制下全部泼向骑马少年,溅了他一脸。 “啊,啊——唔!” 莫鱼肠先是一愣,旋即便恐惧的放声尖叫,可喊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却是隔空挨了一击巴掌,喷着鼻血飞了出去,重重跌落在地。 “少爷!” “少爷你没事吧?” 跟在后面的家丁急忙上前查看,只见莫鱼肠半张脸肿成了大肉包,牙齿也被震落了好几颗,嘴里满是血,又恨又恼道:“泥们愣着左什么,快抓猪他,卧要嫩死他!” 少爷被人打成这模样,自己回去后一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除了一名家丁觉得徐胜不简单,没敢贸然上前外,其余家丁都抱着将功赎罪的念头,将身上带着的单刀铁链拿出,围拢向前。 “哪里来的恶贼,竟然敢伤害玄器门的少主,我看你是嫌命长,不想死的赶紧跪下求饶。” “什么人敢到黄兵镇来撒野?竟然打伤莫少主,要你这小子偿命!” 与此同时,那匹失了主人的英招马也扬起双蹄,朝着徐胜踏去。 “倒是一群忠心护主的畜生,但终究也只是畜生。” 徐胜抬腿一跺,无形气劲沿着地面扩散而出,包括英招马在内,所有家丁都被震断双腿,趴到在地,哀嚎不绝。 这一下,便是再迟钝的人也意识到这位拦路者非凡俗之辈,不过莫鱼肠见识过门中长辈的奇异灵能,只当是同一层次的高手,因此没有太过惧怕,眼珠一转,激将道:“泥欺负窝遮阳的小辈算什么英凶好汉,有丹量便报上名来。” “你用灵能欺负那名孩童的时候,可有想过对方只是普通人,你可以恃强凌弱,比你强的人自然也可以凌辱你。” 徐胜屈指一弹,一道拈花指力无声无息地射出,命中莫鱼肠握着马鞭的右手,绵柔劲力将其五根手指拧成麻花。 “嗷嗷嗷——” 五指连心,更遑论五根手指一起骨折,莫鱼肠痛得眼泪鼻涕直下,几欲昏死过去。 “只会嘴上逞凶,又能驭犬,你的灵格莫非是‘爱谴责人士’?” 徐胜抬腿便往对方胸口踹去。 “手下留情!” 一名汉子高声疾呼,飞奔而至,同时右腕抖动,一条铁鞭挟着一股劲风向徐胜头上猛击下来。 “洒家用的是腿,你却叫我手下留情,看来不是真心想救人。” 徐胜一脚将莫鱼肠踹飞出去,肋骨不知断了多少根,同时伸手抓住软鞭。 汉子又恨又喜,恨的是对方竟然如此不给自己面子,喜的是对方自投罗网,当即催动灵能,一股足以将人烧焦的电流沿着铁鞭窜出。 然而,受到电流冲击的徐胜连一点麻痹的感觉都没有,掌心催发正逆螺旋劲力,沿着铁鞭而上,立时便将汉子制住,他轻轻向内一扯,汉子根本抵抗不了,只觉一股极大的力量包裹着自身,整个人都失去了控制,不听使唤。 待冲到徐胜面前,汉子又觉得身上的劲力一变,由向前变为向下,不由自主的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竟用如此大礼替人求情,看来是洒家错怪你了。”徐胜缓缓道。 汉子一张脸涨得通红,尤其是身处闹市,附近的行人商贩都投来了看好戏的目光,一想到自己在所有人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顿时怒从心中起,但旋即就被加在身上的雄劲压了下去。 回想起方才的交手,自己连一招都接不下,汉子意识到眼前之人绝非自己能够招惹的强敌,便要先行求饶,等门派来人了再寻机会报仇。 “哪一个杂种吃了豹子胆,竟敢在玄器门的地盘上混闹?” 蓦地,人群往两旁一分,闯进来两条壮汉,两人一般的高大魁伟,黑衣黑裤,密排白色扣子,武师打扮,太阳穴高高隆起,手持宛若南瓜大的铜锤。 见到来人,软鞭汉子大喜,忙呼唤道:“虎爷熊爷,快来救……” 他求救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啪啪两声,那虎爷熊爷一左一右跪在了他的身边,并且一脸发懵的表情。 徐胜笑道:“你们玄器门打招呼的方式真是奇特,如此热情,洒家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软鞭汉子这下是真的怕了,之前他交手的时候,至少还能看清对方的动作,而现在连对方什么时候抓的人都不知道,而且虎爷熊爷是玄器门的双花红棍,一个修炼的是“军虎精”,一个修炼的是“熊山君”,俱是力大无穷,连用的兵器都是三百斤的铜锤,此刻竟然如他一般被强压着跪在地上,青筋暴起都起不了身。 “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 “询问姓名,是想事后报复?” “见识过阁下的本领,小人如何還敢有這般心思,只是不明白本门到底哪里得罪你?” “我辈侠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家少主当街驭犬行凶,现在居然问我到底哪里得罪了我,不觉得很可笑吗?” “只是这般?”软鞭汉子脸上满是不信。 徐胜一脚将他踹翻,道:“也许在你看来,平民的命不是命,如同家畜不值一提,但在我眼中,你家少主的命跟那个被恶犬追咬的小孩的命并无差别,便是你也不比路边的乞丐更高贵。 “一个人所以学武,若不能卫国御侮,也当行侠仗义,济危扶困,若是以武济恶,那是远不如作个寻常农夫,种田过活了。” “泥有胆就不要抛。” 莫鱼肠不知何时悄悄溜到了转角处,扔下一句威胁,转头就跑。 “放心,洒家不仅不跑,还要主动登门拜访。” 徐胜展开双臂,一边夹一个,将两壮汉夹在自己臂弯下,然后对软鞭汉子道:“别发呆,赶紧前方带路。” 软鞭汉子意识到彼此实力差距甚大,难以望其项背,便熄了对抗的念头,乖乖起身带路。 过了一会,徐胜来到玄器门的正门口,对方得了莫鱼肠的提醒,已是严阵以待,十数名武师各持兵器杀气腾腾。 “贵派的热情,洒家感受到了,这是回礼。” 当即双臂一抖,将两壮汉抛出去。 站在门口的武师们急忙伸手接人,孰料方一接触,就感觉到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从虎爷熊爷身上涌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其余武师见状,急忙伸手去推后背,试图将人撑住,结果也是一般无二,难敌巨人,一屁股往后跌去。 “哎呀”“啊”“你压着我了”…… 转眼间,十数名武师就成了滚地葫芦,在地上摔成一团。 徐胜正要迈腿进入,一名老者拉着不情不愿的莫鱼肠快步而出,躬身道:“侠僧大驾光临,令本门蓬荜生辉,老朽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哦,你认得洒家?” “当初在济州夏侯府,曾目睹侠僧大发神威,力压群雄,当日之景迄今仍历历在目。” 老者伸手一按莫鱼肠的脑袋,强迫他低头鞠躬,忙道:“小儿辈受父母溺爱,行事放荡,还望侠僧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老朽保证此后对他严加管教,绝不让今日之事再度发生……快,快道歉,求侠僧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莫鱼肠一脸憋屈道:“小子知错了,求侠僧高抬贵手,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老者道:“侠僧既有鉴谎之能,便该知道这小子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徐胜嗤笑一声,一针见血道::“知错是知哪种错,不该恃强凌弱的错,还是冲撞强者的错,你求我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却没说自己愿不愿意改过自新,还有,你最该做的不是向我求饶,而是向受害者赔礼道歉,征得对方的原谅。” “向三娃道歉,凭什么!” 莫鱼肠当即梗起脖子,不服道。 徐胜毫不意外,对老者道:“看来,他的道歉并无诚意。” “臭小子!你不听姥爷的话了是吧?” “他把我打得这么惨,我还要向他道歉,凭什么?我不道歉,有种就打死我!” 老者心下大急,眼前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杀神,有能力且有胆魄当场杀人,玄器门的名头在这位面前根本不好使。 他急忙请求道:“无知者无畏,小孩子不懂事,侠僧千万别往心里去,待老朽劝他两句,保管这小子去找张家娃娃赔礼道歉。” “算了吧,看这小子的眼神洒家就知道了,只要找到机会,他一定会将之前受的痛苦,十倍加诸在受猎犬追咬的孩子身上,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错,一切都是别人的错,是别人害他变成这幅模样。” 莫鱼肠闻言一怔,瞪大了眼睛,大有“你是不是用了读心术”的意思。 老者急得都想用拐杖先将人打晕过去,他还想再求情,就见徐胜摆手道:“这小子的事待会儿再谈,你赶紧把你们的门主叫出来,洒家有正事找他。” “一个月前,莫门主便出了远门,说要去江湖上拜访友人,但并未告知我等到底要去哪里,且迄今未归,此言句句属实,以侠僧之能,当明白老朽并未撒谎。” 徐胜笑了笑,道:“那依你之见,他最有可能去哪里?” “这……老夫也不清楚。” “我不需要你说一个清楚的答案,只让你说一个在你看来,最有可能的去处。” “……” 老者闭口不言。 蓦地,徐胜意味深长道:“你不会是在想,君子可欺之以方吧?” 老者悚然一惊,突然明白外孙方才的心情了——他的确抱着类似的想法。 倘若对方是一个穷凶极恶之辈,他肯定会老实回答,避免激怒对方,但对方是那位践义守信的侠僧,反而不必担心会遭到严刑逼供,拒不回答也没关系。 徐胜道:“君子守信,而非无智。” 话音刚落,就见乔梁带着一名驼背老妪进入院子。 “没错,就是他!就是他打死了我的儿子,只因为我儿子给他端菜时,不小心将汤水撒到他身上,他就将我儿子活活打死。” 老妪指着摔倒在地上仍未爬起来的熊爷,厉声指控道。 第三百六十八章 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熊爷一听老妪的控诉,不由得头发发麻,全身兴起鸡皮疙瘩。 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婆子自然不能让他如此惧怕,可现场还有一个嫉恶如仇的侠僧,这位可是绝情到连自家师叔都不放过,强如四海盟也要低头妥协的狠人。 熊爷下意识的就要矢口否认,可想起侠僧拥有鉴谎之能,又不禁犹豫该如何编造一段真实的谎言。 不等他想出借口,就见侠僧转过头来,询问道:“你可做过此事?” 熊爷顿觉嘴巴不受控制,开口答道:“做过。” “这位老婆婆可有冤枉你的地方?” “没有。” “你有什么要替自己辩解的正当理由吗?” “没有。” 在灵能“有问必答”的作用下,熊爷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虽说这一灵能无法让人说实话,照样可以用借口搪塞,但身为玄器门的打手,熊爷是典型的脑子里都是肌肉,习惯用武力解决问题,哪有这般急智。 在短短数息内里编出一段逻辑自洽的借口,绝非常人能够做到,倒不如说,在命悬一线之时,脑子里一片空白才是绝大多数人会有的反应。 徐胜抬高语调,厉声道:“证据确凿,罪不容赦,当场行刑!” 老者慌忙道:“侠僧且……” 话未说完,便听噗嗤一声,熊爷的首级高高飞起,落到徐胜手中,坐在地上的无头尸体晃动了几下,断颈处喷出几蓬鲜血,便向前扑倒。 “啊——” “熊爷!” 玄器门的弟子不由得发出惊恐的尖叫声,瑟瑟发抖,一如往日被他们霸凌欺侮的平民百姓。 莫鱼肠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怎么能……竟然真的在本门中动手杀人……” 随后想起自己方才说的话,不由得脸色发白,由惊转惧。 徐胜没有理会在场众人的反应,他来到那名老妪面前,将熊爷死不瞑目满的首级递给对方,道:“老婆婆,拿去祭奠你家儿子吧。” 老妪看着还在滴血的人肉,先是本能地闪过一丝畏怯,可儿子的尸体被邻居送来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顿时年迈的躯体中涌现无穷的勇气,接过首级,然后跪在地上用力磕头:“多谢恩公!多谢恩公!好人有好报,老婆子给你磕头,祝你长长久久,一生平安。” 她磕得非常用力,咚咚作响,吓得乔梁赶紧将人扶起来。 徐胜问道:“老婆婆,你今天来这里告状,不怕玄器门将来报复你吗?” 老妪咧开没几颗牙齿的嘴巴一笑:“老婆子十五年前就死了丈夫,三年前死了独子,孤零零的一个,又有什么可害怕呢,若不是想亲眼看到恶人恶报的下场,早就跳井了,这些年身子越来越差,本以为等不到这一天了,幸亏恩公来了,老天有眼啊,哈哈哈……” 她一边大笑,一边流泪,又是欢喜,又是悲伤。 徐胜对乔梁道:“劳烦师兄送婆婆离开,顺带告诉黄兵镇百姓,今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侠僧在此,绝对给他们一个公道,保证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老者惊恐道:“侠僧真要把人逼上绝路不可吗?” 徐胜摇头道:“你说错了,徐某只是要将恶人逼上绝路,这有什么不对吗,恶人不应该去死吗?” 恶人的确应该去死,前提是自己并非恶人。 老者知晓侠僧的作风,只管大恶,不理小过,可即便依照这一标准,玄器门中只怕也有四分之一的人在处刑范围内,毕竟玄器门在黄兵镇权势滔天,行事素无忌惮,无人能够反抗,在这种情况下,门人很难约束住自己的欲望。 既然可以白吃白喝,为什么要给钱?既然看不顺眼就可以动手打人,为什么要忍?既然想要的东西可以直接抢,为什么要让? 过去黄兵镇百姓畏惧玄器门的势力,敢怒不敢言,毕竟有胆气反抗的全给杀了,所以刚才只来了一个孤家寡人的老太婆,其余人皆有顾忌。 可只要等老太婆带着熊爷的首级出去,在街上逛一圈,所有人就会明白,世上也有能治玄器门的人,而且就在眼前,想要报的仇真的可以报,且自己不会有危险,那么过往积压的怒气将会一股脑地爆发出来。 “侠僧请手下留情,老朽愿意回答刚才的问题。”老者赶忙道。 徐胜瞥了一眼,道:“徐某不搞将功折罪那一套,你愿意讲就讲,不愿意讲,那些活下来的弟子想必很愿意告诉我。” “他们知道的情报可不如老朽详细。” “老爷子,坦白告诉你,此事徐某是一定要做的,而且来之前就下了决心,与你的回答毫无瓜葛,询问莫门主的去处反倒是次要。” 徐胜正要借玄器门的变故,看一看那位莫干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是怒而回返,还是继续隐忍潜藏。 若是前者,正好当面一问究竟,若是后者,则无异于证明对方心中有鬼,加重嫌疑。 老者正觉无奈之时,那名虎爷低吼道:“对方摆明了不给咱们活路,大伙并肩一起上,跟他拼了!” 众弟子面面相觑,其中不少人蠢蠢欲动,可就是没人敢率先动手,毕竟连熊爷都毫无反抗之力,第一个动手的人必死无疑。 徐胜瞥了一眼,道:“诸位可要想清楚了,没动手,徐某只诛命案傍身之人,一旦动手,那便是江湖厮杀,可就无所谓有罪无罪,死了也是活该。” 此言一出,大部分弟子瞬间安静下来,甚至还缩着身子往后面退了一步。 既然自己不用死,那就没有拼命的必要,宗门荣誉虽然重要,但还没到让自己赌上性命的地步。 虎爷继续呼吁道:“大家不要上当!他这是在离间我们,一旦门中高手被他杀死,纵然当场反悔,剩下的人还不是任他宰割,现在不齊心协力,等待我们的就是逐个被杀。” 然而,除了寥寥数人,大多数人依旧保持沉默,一副与己无关的表情,便是徐胜也没有阻止对方,以一副观猴戏的表情静静地看他表演。 蓦地,有一人开口问道:“敢问侠僧,若是江湖争斗杀了对手,是否也要追究到底?” 徐胜道:“既然选择江湖这条不归路,就要有身死人手的觉悟,你杀我,我杀你,皆是该然,只要不货及家人,徐某不会多说什么。” 那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拱了拱手,退到一旁,无视那些出言抗议者看待叛徒的愤怒目光,盖因他的老家在济州,亲身经历过当初的风波,所以十分笃信这群人的下场。 将死之人的愤怒,无须理会。 与此同时,也有一小批门人暗自松了一口气,彻底打消了反抗的念头,决定作壁上观。 虎爷忍不住以传音入密质问道:“陈菿你问方才的问题是什么意思,是想出卖兄弟们吗?” 如果没有外人在场,他真想用动摇士气的由头将陈菿斩了。 陈菿才懒得跟对方说悄悄话,引起侠僧的怀疑,堂而皇之的开口道:“我只是不想被某些只有在危急时刻才会称兄道弟的家伙拖下水。” 虎爷心中恼怒,却是再也忍耐不住,反正以自己过去干的那些事,侠僧是决计不会放过自己,那便无需再顾虑什么,当即大声道:“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你就没想过他只是用谎话先稳住你们吗?你不相信自家兄弟,却要去相信一名外人吗?” 陈菿冷笑:“江湖上人尽皆知,侠僧行事一言九鼎,从不毁约,便是对敌人也是言必信、行必果,他说的话我不信,难道要信你这种连饭铺酒钱都要赖的人吗?” 虎爷怒道:“原来一直以来,你就是这么看待兄弟的,真是一头白眼狼,我算是看错你了!” 陈菿抬高语调,喝道:“赵德彪,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侠僧为什么任由你大吵大闹,始终没有出手制止?他就是想借此告诉大家,哪怕是对付你这样的人,也一定要名正言顺,有了确凿的罪证才动手,而不是由着个人好恶乱来,大家正是看到了这点,才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虎爷为之失声,无言以对。 这时,大门外传来了杂乱匆忙的脚步声,宛若赶集一般,不一会便有一中年男子急匆匆闯进院子,途中似乎被台阶绊了一下,不得不手脚并用撑住身体,甚是狼狈。 但他顾不得这些,一进来便大声吼道:“小民状告玄器门赵德彪姦污小女素娥,请侠僧主持公道!” 虎爷怒吼一声,背后浮现虎妖虚影,拎起地上一块练气力的石锁砸向告状的男子,接着也不看结果,立即转身翻墙逃跑。 同一时刻,那些有命案缠身,自觉难以幸免的门人也纷纷出手,或是攻击门外赶来的百姓,或是攻击徐胜,然而也同虎爷一般翻墙而逃。 “哼,当面行凶,看来你们是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徐胜虎躯一震,无形气劲扩散而出,将所有的攻击尽数拦下,同时抬手一扬,雷峰宝塔凭空浮现,巨大压力当空镇下,登时将玄器门的弟子都压趴在地上。 灵能“雷峰宝塔”对上强者难以发挥作用,徐胜使用的时候,都是冲着石塔被摧毁后的加持蛇类灵格的效果,可用它对付六品以下的灵修时,却是不折不扣的强力镇压技能,少有人能抗衡。 “好了,审判时间到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养不教父之过 玄器门的正门口,近百颗死不瞑目的人头垒成了一座小型京观。 这些首级脸上已经定格的表情多以惊恐为主,少数是痛哭流涕的求饶和临死拼命的怒吼,没有一个是平静地接受死亡,证明了这群死者皆是带着强烈的不甘死去。 在京观前,不时有本地和附近的百姓赶来,在堆垒的人头中细细查找,在找到目标后喜极而泣,或是咬牙切齿地大骂对方活该、死得好,或是满怀悲伤地呼唤亡故亲人的名字。 在一番宣泄后,他们就会来到侠僧面前下跪磕头,用朴素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激,因为除此以外,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方法可以报答这份恩情。 其中有的人会在磕完后说几句真挚感谢的话,有的只是默默地用力磕头,然后盯着徐胜看,仿佛要将他的长相铭记在心中,还有的人询问名号,决定回去后便在家中立长生牌。 徐胜就这么在旁边站了一下午,此行没有任务奖励,兼之对手太弱,够不上“捣乱”的要求,也没有演绎灵格的作用,可图的就是一个念头通达。 幸存的玄器门弟子躲在门内,不敢出去,免得被那些来悼念的受害者亲属迁怒,他们脸上大多充斥着劫后余生的后怕。 过去看到那帮同门兄弟欺男霸女为所欲为的时候,他们也曾萌生过欣羡的念头,可终究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可能是良心未泯,也可能只是缺少胆魄,但无论哪种此刻都只剩庆幸。 幸亏自己没有跨过那条线,否则只怕也成了京观的一部分! 其中还有几人向徐胜投去了感激的目光,盖因在之前审判的过程中,出现了几名诬告者,试图借此机会弄死与自己有过节的仇人。 对这类诬告者侠僧也没有偏袒,对方若是将小罪说成大罪,内容不严不实,便打一顿板子,略施薄惩,而诬告者若是凭空捏造,则打断一条腿或一条胳膊作为惩罚。 正如之前侠僧说过的,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这群活下来的玄器门弟子肯定不都是无辜,其中必然也有人干过吃饭不给钱,调戏良家,欺行霸市的恶事,但只要不是重罪,徐胜都没有追究。 在这人命贱如草的乱世,指望人人都是遵纪守法的良民并不现实,关键在于要守住底线。 可即便标准放得如此之宽,还是有足足四分之一的人没能及格。 “这下,侠僧可是满意了?” 玄器门的长老,莫鱼肠的姥爷商仲明拄着拐杖来到徐胜身旁,声音沙哑,只是一下午的功夫,他便宛若老了二十岁,精气神与上午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老爷子错了,真正感到满意的人是他们。” 徐胜指了指那些在京观前又哭又笑的百姓。 商仲明为之语噎,看着那些来来去去的百姓发呆,对方正在为玄器门的遭难而欢呼。 如雕像般站了好一会,他走到京观旁,看着塞在其中的莫鱼肠的头颅,不由得悲从中来,老泪纵横道:“侠僧为何行事这般狠绝,就不能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徐胜反问道:“一个強暴少女之后,还要用吴钩刺进少女的下體,将脏器拉出体外,把人活活折磨致死的十七岁孩子?” “……” “你的外孙死了,你悲痛欲绝,难以接受,可别人的孩子死了,他们难道就不会悲伤不会痛苦?你的外孙是人,别人的孩子就不是人?” “……” “你应当庆幸,我并不是一个喜欢用酷刑的人,没有千刀万剐,也没有折磨灵魂,只是一刀叫他形神俱灭,我都没想到自己竟是这般心慈手软之人。” 商仲明仰面长叹,无奈道:“人都已经死了,请侠僧口下留德。” “人死了,所以才更要盖棺定论,何况我没有评价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阐述他曾经做过的事,如果这也算不留口德,那绝对是因为他生前不干人事。” “老朽找人问过了,原来侠僧此行是为了铁家被灭门一事,老朽不敢说莫门主一定与此事无关,但终究只是一种猜测,侠僧就没有想过,万一是你冤枉了他呢?”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且不论这些弟子门人的作为,身为门主的莫干将是否有连带责任,单论莫鱼肠的跋扈,身为父亲的他就决计谈不上无辜,成年人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而孩子的罪行,父母有一半的责任,你觉得呢?” “女儿早夭,女婿身为一派之主,忙于公务,故而教导孩子的责任其实落在老朽身上,依着侠僧之言,是否要一刀将老朽斩了呢?”商仲明带着怒意倔强道。 “十七岁的人了,也就在你眼中他还是个孩子,如果他的所作所为是你唆使的,我早就出刀了,你以为自己还能站在这里质问我吗?” 徐胜瞥了对方一眼,这老头身为玄器门的话事人之一,居然无人告发,着实令他讶异,让师兄乔梁暗中调查之后,发现这老头居然常有行善之举,在当地百姓中的口碑极好,乃是玄器门罕见的清流。 如果当地有谁得罪了玄器门的人,想要活命,就会求到商仲明身上,而商仲明也总是愿意帮忙说项。 甭管他是故意唱白脸收买人心,还是真的心有仁德,徐胜审判的标准是论迹不论心,自然不会对他出刀。 可惜,慈爷多败孙。 丧孙之痛对商仲明而言,比肉体的惩罚更重,他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前来祭拜的百姓来来去去,一直站到黄昏,天色暗淡。 蓦地,商仲明开口道:“莫干将不会回来的,你不用在这里等了,他这个人我很清楚,就是这般冷血的性格,为了功业,什么都可以不顾。” 说完,他便伛偻着身子迈入大门,步履虚浮,宛若重病之人,留下一句:“你去红叶郡的黄龙庙找他吧,他应该就在那里。” “……多谢告知。” 乔梁来到徐胜身旁,问道:“他没有撒谎?” “至少灵能并未发出警示。” “他为什么要告诉你,想要赎罪?还是觉得都是女婿的过错?又或者他其实在故意用真话误导呢?” “谁知道呢,反正去一趟黄龙庙花不了多少时间,先过去看看吧。” 第三百七十章 直捣黄龙 徐胜没有立即动身前往黄龙庙,而是先去找当地的一家书坊,委托坊主将今日之事写成公告,免费分发到附近城镇,并要求公告上面必须写清楚每一名被诛杀的玄器门弟子的罪名。 此举看似不够大气,却是堂堂正正的王道之术,所谓宣传阵地,我们不去占领,敌人就会占领。 文过饰非,颠倒黑白,这种事在江湖上太常见了,没有网络没有电视没有广播,除了黄兵镇当地人知晓真相,外地人只能靠听闻,很容易被有心人误导。 乔梁不解道:“师弟并非在乎虚名之人,为何对此事这般执着?” 徐胜道:“不在乎虚名跟不在乎被人冤枉是两码事,退一步讲,我可以不要虚名,但绝不允许给恶人洗白脱罪,几十年后被塑造成无辜善人的形象,一想到有这种可能便觉得不痛快,恶人就该被打上耻辱柱遗臭万年。” 正如法院要对外公布审判结果和犯人的罪名,此举可以建立公信力,让公众明白,犯人是罪有应得。 不去管大众怎么想,只要自己爽了就好,那是独行侠的做法,反正我独来独往,你们的看法损失不了我一个铜板,冤枉我是你们这些人没脑子,我为什么要替你们的无知辛劳? 最典型的例子是中黄药师,宣称:“黄老邪自行其是,早在数十年前,无知世人便已把天下罪孽都推在你爹头上,再加几桩,又岂嫌多了?” 但身为一方势力之主,就不能这么任性了,因为你的名声不只是你个人的名声,还关于团队的荣耀,同样的情况若是发生在洪七公身上,他一定会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因为这会连累到整个丐帮。 “对付这帮恶徒,不仅要在肉体上予以摧毁,还要在精神上让他们无立足之地,不能叫他们占领道德高地。”徐胜果决道。 乔梁若有所思道:“师弟这番话倒是发人深省……受教了。” “哈,师兄客套了,是现在出发还是休息一晚上再动身?” “师弟明明已经迫不及待,何必多次一问。” “这不显得我有悌义吗?” “哈哈,师弟倒是实诚,一晚上而已,我撑得住,不能因我一人耽误师弟你的诛恶大业,出发吧。” …… 红叶郡在北方,灵能“只履西归”无用武之地,加上人生地不熟,途中时常要找人询问,确认所处方位,故而两人赶了一晚上的路,直到翌日黎明,才堪堪抵达黄龙庙。 徐胜抬头看了一眼被清晨雾气缭绕的黄龙山,察觉其中的异常气息,知晓自己还是慢了,便对乔梁道:“赶了一夜的路,师兄不妨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找一找当地有哪些美食,顺带替我带一份早餐。” 乔梁先是一愣,旋即会意道:“行,那师弟你动作可得快一些,早餐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哈,我尽力吧。” 徐胜找到一条山路,拾阶而上,身影没入雾气之中,很快便如同被吞噬般再也瞧不见踪迹。 乔梁倒是没有担忧对方的安危,相比之下,自己被擒为人质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一些,身为走南闯北的镖师,阴沟里翻船的倒霉事即便没有亲身经历过,也从别人口中听说过,当即收敛气息,低调地离开。 在雾气中行走的徐胜很快迷失了方向,明明是往上走,可过了一会就变成了往前走,而且找不到向上的台阶,前方道路的两侧能看到茂密的树林,可就是触摸不到,好似会跟着人的移动而移动。 “这可不是主人家该有的待客之道。” 徐胜停下了脚步,观察四周景象,他拥有灵能“禅心不动”,迷惑心智类型的幻术对他无用,只能是改变地形的阵法。 “主人在家吗?在家的话请出来,否则洒家就要敲门了。” “洒家就要敲门了……” “敲门了……” 徐胜朝前方大声喊了一句,声音竟而形成了回音,来回振荡,明明前面也没有类似山壁的阻挡物——显然困住他的阵法拥有防止声音定位的功效。 徐胜叹了一口气,大家都听见了,他可是喊过话了的,可惜嗓门太小,又或者主人家的听力不大好,所以接下来他不得不大力敲门,如果因为力气太大,不小心把建筑敲坏,那也绝不是他的错,是东西的质量太次,应该找建筑商赔钱。 下一刻,就见他双手捏拳向内一碰,元气剧烈震荡,双拳中间有一点光亮闪现,凝成一个拳头大的光球,散溢的能量甚至引动天地灵气激荡。 “等、等一下……” 阵法外传来一个紧张的声音,对方从散溢的气息中察觉到一丝不妙,可惜仍是迟了。 “贯地歼霸波!” 随着徐胜将光球打入下方地面,数息之后,脚下的山体开始剧烈颤动,宛若即将喷发的火山,紧跟着地面绽裂开一道道粗大的裂缝,毁灭的光芒从中扩散而出。 轰! 伴随着一声惊天巨爆,狂暴的能量由内向外掀翻大地,山体宛若被塞入炮仗的蛋糕般炸裂,数不尽的泥沙土石被炸上了天空,混着花草树木以泥石流的气势扑腾而下,周遭地面轰鸣不绝。 片刻之后,等到一切平息下来,只见原本就不算高大的黄龙山直接被炸掉了三分之一的山体,露出深黄色的内壁,什么浓雾什么阵法,全都跟着烟消云散。 山顶上的黄龙庙虽然并未处于坍塌的范围,可也遭到余劲波及,塌掉了外墙和三分之一的建筑。 失去阵法的遮掩,一道道散发险恶气息的人影在周遭出现,将徐胜包围在内。 “侠僧空想,你不要逼人太甚!” 一名与莫鱼肠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男子走上前来,阴沉着脸恐吓道。 徐胜利用灵能“慧眼识才”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反问道:“莫门主在屠杀铁家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不要逼人太甚?” “侠僧莫要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铁家惨案是我所为?” “此事简单,只要你在我面前大声说一句‘此事不是我做的’,真相自然就能水落石出。” “……” “无话可说了吗?洒家发现你们这群恶贼都有相同的思维模式,我对别人这么做可以,别人对我这么做不行,洒家只想问一句,凭什么!” 徐胜向前踏出一步,雄劲扩散而出,震得山体剧烈摇晃,随后就听见一阵巨大的声响,却是山顶的黄龙庙又塌掉了三分之一,沦为废墟。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不过如此 莫干将对徐胜的指责避而不谈,侃侃道:“侠僧你拥有鉴谎之能不假,可谁能保证你不会栽赃陷害呢?在下有没有撒谎,皆在你一念之间,若硬是无中生有,污蔑在下,又有谁能证明在下的清白?” 徐胜看着对方,道:“洒家将你儿子明正典刑后,曾想过你若是听到消息连夜赶来,便可省去我追查的工夫,但你那老丈人就劝我趁早熄了这念头,因为你这人冷血功利,不会在意区区一个儿子的命,如今看来,还是老丈人懂女婿啊。” 莫干将阴沉着脸道:“杀人亲子,还当着受害者的面提及此事,毫无仁心,你有什么资格自称侠僧?” 徐胜嗤笑道:“你杀别人全家可以,别人杀你儿子不行,哈,你还是别再开口了,身上那股双重标准的恶臭又扩散了,简直令人作呕。” 莫干将面露一丝怒意,但很快被他忍了下来,道:“就算是侠僧,也不能无凭无据血口喷人。” 徐胜催动灵能“有问必答”,问道:“你是铁家惨案的参与者吗?” 莫干将控制不住嘴巴,但早有提防,立即道:“此事與我無關。” 徐胜道:“现在,证据有了。” 莫干将面不改色道:“还是那句话,真话还是撒谎,不过是阁下的一面之词,如何服众?” “你似乎把洒家当成迂腐君子了,可惜,洒家不吃你程序正义那一套,把你打死之后,证据要多少有多少,比如你从铁家夺走的宝物。” 徐胜微微抬掌,便要动手,忽有一人道:“且慢,侠僧何必着急动手呢,你与莫门主并无旧怨,何必为了一个毫无瓜葛的铁家拼个你死我活,何不彼此各退一步,莫门主交还铁家的宝物,保证不追究杀子之仇,而侠僧你杀了玄器门那么多人,连莫门主的独子都死在你刀下,对铁家也算是有足够的交待了,双方就此罢手如何?” 徐胜都懒得驳斥了,对方的心思他一清二楚,道:“你是什么东西,这里有你的事?” 对方也不生气,笑眯眯道:“鄙人段先森,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受莫门主邀请,来为两位说和,不过在下人微言轻,知道侠僧未必愿意给这个面子,因此又请来了雪山派的‘傲雪苍狼’杨凌。” 段先森五指并拢掌心朝上指向旁边一名白发刀客,刀客有意威慑,背后立即浮现一匹雪白巨狼的虚影,散发出五品灵格的灵压。 “还有‘苍空劫火’安腾静马。” “久仰侠僧大名,果真威风凛凛,如人间明王。” 恭敬回话的是一名阴阳师打扮的瀛州人,对方背后跟着浮现一只双眼散发赤色光芒,有着三条腿的大乌鸦,看起来有点像“金乌”,可通体黝黑,乃是瀛州妖怪“八咫乌”,同样是五品。 “还有长生道人苏柏杨。” “佛友杀气太重,大违佛门修行真意,若不悬崖勒马,怕是要堕入邪道。” 说话者是一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乃是众人中最具卖相,看起来最为正派的一人,他背后浮现的灵格虚影郁郁葱葱,看不清具体的模样,但一样是五品。 “以及长生道人的师兄百目天君司马无痕。” “哼!” 最后一人面如瓜铁,目若朗星,身着黑淄道袍,手持金丝拂尘,乃是众人中修为最高的一个,虽然没有现象灵格,但身上散发出了四品层次的灵压。 “明明是在黄龙庙,结果此地既无黄龙,也无和尚,只有一群邪魔外道,”徐胜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傲血白狼、无生道人、百目魔君,果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看结交的人就知道,莫门主果真不是善类。” 除一个不认识的瀛州人以及明显是假名的段先森,其余三人皆是江湖上有名的邪道高手,徐胜都有听说他们的名号,傲血白狼杨凌是雪山派弃徒,曾为了抢夺魂器偷袭杀死自己的师傅,无生道人和百目魔君干脆就是出身邪派无为教。 段先森用遗憾的语气道:“沒想到堂堂俠僧居然也是壹個以名取人的人,因为听了江湖上的不实传闻,未经亲自证实,就随随便便的对别人的善恶下判断,实在叫人大失所望……” “够了!”徐胜不耐烦的打断道,“你们的布置应该都完成了,就别再啰啰嗦嗦了,动手吧!” 段先森讶异道:“你明知我在拖延时间,却还由着我在那边一一介绍?” “毕竟你们马上就要死了,至少让你们在这世上多停留一段时间,也算是洒家最后的一点慈悲。” “夸口!” 司马无痕冷哼一声,脸上顿时绽开了密密麻麻的眼睛,死死盯住徐胜,射出的目光拥有定身之效。 无生道人苏柏杨拂尘一挥,早已充斥四周的毒气朝着徐胜汇聚,此毒无色无味,初期吸入一点并无效果,不会惹人警惕,等积累到一定程度后会突然发作,。 安腾静马手结法印,施展精神幻术,背后八咫乌的双目更加赤红,好似能勾人魂魄。 段先森发动暗中布下的极星阵法,借星辰之力压制徐胜功体,又以星辰光芒掩去众人的身影。 杨凌人刀合一,带起寒霜之气疾斩而出,雪白的头发忽然变得赤红,宛若化身魔神。 “侠僧空想!为我儿赔命来!” 莫干将更是大吼一声,双手如化八臂,金钱镖、梅花镖、袖箭、飞叉、飞铙、飞刀、飞蝗石、枣核箭……数不尽的暗器如蜂群般飞掷而出。 面对敌人准备已久的攻势,徐胜却是付之一哂:“亏我耐心等了这么久,结果只有这点能耐,真是叫人失望。“ 九次晋升,相当于获得了十种灵格,如今他掌握的灵能早已远超常人想象,尤其是抵抗类灵能,初时一两种见不出效果,等种类变多之后,几乎无视敌人暗算。 “酒肉穿肠留佛祖”无视剧毒,“禅心不动”抵挡精神幻术,“藐视礼法”豁免定身,“目无尊长”无视阵法克制。 徐胜随手一击拍飞杨凌,神力震得对方吐血而非,接着朝着那些暗器迎面撞去,噼里啪啦将其尽数弹开,一路冲至莫干将的面前。 “怒吼了徐某的法名,结果只有这点能耐?打人都没力气,你的恨意也不过如此。”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下一个是你 徐胜一指点向莫干将,金色的梵天轮指激射而出,但在接触的瞬间,对方的身影陡然模糊,化作星光散开。 可同一瞬间,金色指气拐了个弯,朝着右边空空荡荡的位置击去,只闻一声痛哼,劲气四射,真正的莫干将凭空出现,右臂被炸得血肉模糊,尤其手肘以下的部位直接消失,却是被徐胜一指废去了一条胳膊。 “木雷邪殛!” “九鸦天火!” 苏柏杨与安腾静马同催术法,前者通过献祭周遭树木,召唤乙木邪雷轰掣而出,后者配合灵格召唤出九只火鸦,灵活寻找破绽发动攻击。 两人在施术之后立即改变方位,免得被盯上。 “就凭这点能耐也想围攻洒家,是谁给你们的勇气,无知吗?” 徐胜双手一张,各结宝瓶印,掌心勃发强大吸力,一者将乙木邪雷尽数纳入掌心形成点球,一者将拼命逃跑的火鸦吸纳入掌形成炎球,旋即劲力一吐,雷霆火焰之力交错袭向施术者。 苏柏杨与安腾静马后力未继,勉强接招,却是各自被对方的招式击伤。 “小心,他不受幻象影响,能看清我们的位置。” 段先森察觉不对,第一次可以说是巧合,第二次就绝对不能用运气好来解释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尽管极星阵法用来掩饰众人身影的方法并未精神幻术,不受“禅心不动”的抵抗,本质上乃是一种光影折射,但没能逃过“慧眼识才”的侦查。 “慧眼识才”从表面看似乎只能用来观察一个人的情况,并不能用在战斗中,其实也要看具体的情况。 如当下徐胜看向敌人的时候,发现并不能通过“慧眼识才”得到情报,而在旁边的空位处,却能看到一串串角色名字的信息,如同玩游戏时悬浮在野怪头顶的血条,那么只要不是傻子,自然就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慧眼识才”没有看破幻象的能力,并非“火眼金睛”这种窥实破虚的灵能,却从另一个角度发挥出了同样的效果。 “这还用你来提醒吗?” 司马无痕擎出一柄怪异的宝剑,剑刃两侧是密密麻麻的类似虫足的利齿,挺身而上,主动与徐胜近战。 见识过徐胜的实力,他倒是不敢再像之前那般托大,主动加持灵格,背后浮现一只巨大的蜈蚣,其灵格正是“百眼魔君”,又名多目怪。 在中百眼魔君是盘丝洞七只蜘蛛精的师兄,能以肋下千眼射出金光黄雾,形成金桶将目标罩住,强如孙悟空也突破不得,被金光照得全身刺痛,靠着变身穿山甲往下挖地道才逃了出去。 但他的弱点也十分明显,只要随身带一只公鸡,叫唤一声就能将神通破去,这是写在灵能情报上的弱点,没有办法可以弥补,甚至司马无痕若遇上一个修炼过“鸡”类灵格的灵修,就会遭到天然的克制,一身本领发挥不出三成。 参战之前他有调查过,侠僧并没有修炼过与鸡相关的灵格,因此甚为放心,这便是他参战的底气所在,只要不被克制,其灵能在四品中堪称无敌。 只是根据收集来的情报,侠僧似乎拥有空间移动的灵能,而他的灵能虽然能隔绝空间转移,但前提是形成金桶将人罩住,这个过程需要三息的时间。 三息时间对普通人很短,但对侠僧这样的武道高手实在是过于充裕,体验过金光的厉害后再转移出去也完全来得及,因此必须将人缠住,这便是司马无痕选择近战的原因。 但很快他便后悔了,因为对手实在太凶猛了! 徐胜先是手结须弥印,形成浑厚气壁挡住怪剑攻击,避免接触,毕竟那柄剑一看就充满了诡异,接着他便回以机王裂日掌,强烈的震荡劲沿着剑身传递而出。 司马无痕身为四品灵修、邪道宗师,一身护体罡气神兵难伤,结果竟是全然抵挡不住,稍一接触便已全面溃败,接着身子一颤,体内气血激荡,闷哼一声便被震退,就连兵器也脱手飞出。 “诸位的本领都已见识,现在轮到洒家进攻了,第一个,是你。” 徐胜伸手指向傲雪苍狼杨凌。 杨凌顿觉头皮发麻,宛若被老鹰盯上的兔子,生出巨大的恐惧,但因为弑师之罪遭受过无数次追杀的他知道此刻绝不能逃跑。 狭路相逢勇者胜,拼死一搏尚有求胜之机,畏怯逃跑必死无疑。 “刀睨千山雪!” 功体提至极限,背后巨狼仰天长啸,杨凌气势急剧提升,同时他体内又涌出一股血煞之气,再增功体,周身染成一片血红,宛若鬼神降临。 与此同时,段先森操控阵法,运转星辰之力汇入杨凌的刀势之中,进一步提升威能,随着这一刀斩出,血暗刀罡如雪崩涌出,翻覆十里天地之气,血煞之气吞噬一切升级,沿途轰雷不断,乱石混雪飞扬弥天。 “摩诃印!” 徐胜通体染成银色,进入金属形态,回以力道最强之印,迎面撞去,血煞之气尚未接触便已溃散,接踵而至的血暗刀罡稍好一些,一触即溃。 无所畏惧的杨凌怒吼一声,回想起当日下定决心,叛门弑师那一刀,精气神高度集中,时间的流逝仿佛都变得缓慢,却是刀法在巨大的压力下有了全新的突破! 然后只闻锵然一响,手中的弑师之刀被银色的手掌崩成了碎片,接着银色手掌又印在了他的胸口。 砰然一震,杨凌整个人化作了爆散的血肉,将大地染成鲜红,只剩一颗头颅高高飞起,脸上带着不该如此的表情。 在场其余众人皆是一惊,杨凌最后那一刀可谓惊天地动鬼神,便是司马无痕也自认不敢正面接下这一刀,只能避其锋芒以灵能阻止,结果被侠僧正面一掌碾爆,而且自身没有受伤,分明是实力差距悬殊。 虽然从江湖传闻来看,侠僧的实力非常强大,能与墨家首领联手击退域外邪神,可也不该强大到这种地步,这已经超出“越阶之能”了! “下一个,是你!” 徐胜伸手指向安腾静马。 第三百七十三章 想好遗言了吗 安腾静马立刻明白了杨凌临死前的感受,宛若被死神盯上,全身毛发耸立,仿佛有一只大手攥住了他的心脏,强迫停止跳动,血管中的血液都为之凝固, 幸好,在杨凌被打爆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做出了决定,即便眼下脑子被吓得一片空白,思维运转迟缓,仍不妨碍他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铁家惨案与在下无关,在下只是收钱办事的浪客,因从过去阴阳寮同事口中听闻侠僧之名,心生好奇,如今亲眼目睹明王之威更胜传闻,此行心愿已了,已无交战之必要。” 莫干将瞪大了眼睛,愤怒道:“安腾先生,你们的浪心会可是宣称派出的都是死士,并规定只要接下了任务,就一定要豁命完成,哪怕战死也绝不能放弃,否则就会被视为叛徒遭到组织追杀。” 安腾静马点头道:“的确有这样的规定,所以在下也做好了觉悟,莫君可以向浪心会投诉检举,在下愿意接受组织的惩罚。” 话音一落,暗中准备的术法施展,只见他脚下腾起一团火焰,接着整个人化作火鸦四散飞逃而出。 既然与铁家惨案无关,只是一介瀛州雇佣兵,也没听说对方干过什么坏事,徐胜便没有出手拦截,只是缓缓移动手指,在众人心惊胆跳中指向了段先森。 “轮空一人,接下来便是你了。” 段先森心中莫名一晃,正欲开口效仿,就被莫干将打断:“段大师,谋夺铁家宝物一事就是你亲手策划,侠僧放过谁都不可能放过你,眼下只能跟他拼了!” “你!” 段先森如何不明白对方的心思,可此言既出,后路断绝,须知侠僧拥有鉴谎之能,容不得他辩解,再不想拼命也只能拼了。 司马无痕亦道:“怕什么,他撑破天也就是个五品,真以为自己是阎王鬼帝,想让谁死谁就得死吗?” 他拽住衣带刺啦一响,脱了身上皂袍,露出臂膀,把手一齐抬起,只见两胁下密布千眼,齐齐射出金光,伴有黄雾弥漫。 徐胜的金属形态也抵挡不住金光,被透体而入,侵蚀血肉,行动为之一滞,余下三人见状,心知机不可失,豁命齐出绝招,誓要争夺一线生机。 “化乙木之元,聚五地厉瘴,引太阴之功,发邪肆道灭!” 苏柏杨全力催发元功,背后浮现一株挂满人头,无数冤魂缠绕的参天大树,原本纯粹的木属道功得到鬼冥之力的加持,化为道邪并流之势轰掣而出。 “万物神兵劫!” 莫干将也豁出全力,甚至动用禁术,献祭断臂的碎肉,化作血色元力加成功体,同时他背后浮现一头豺身龙首,嘴衔宝剑,怒目而视的异兽虚影,正是龙生九子中的睚眦。 “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睚眦正是兵煞之象征,经常被刻镂于刀环、剑柄吞口。 随着灵能催动,莫干将脚下的沙土、飞扬的树叶、凋零的花瓣……他身旁所有的东西都化为利刃,携带罡气朝着徐胜攒射而出。 “黄龙飞升!” 身为被指定者且已逼上绝路的段先森自然不会束手待毙,背后浮现独一型灵格“星宿神·氐土貉”,操控阵法汇聚星辰之力,再配合灵能搬运来的土属灵力,化作一条黄色土龙俯冲而出。 与空真呈现出一只公鸡虚影的灵格“昴日鸡”不同,“星宿神·氐土貉”不仅品阶更高,幻化出来的虚影更是呈现出天庭神官的模样。 面对四方围攻,徐胜不急不缓的手结“寂灭印”,印成瞬间,思想冻结,所有人的动作都停顿下来,失去思考的能力。 抓住这一闪而逝的时机,徐胜身影倏动,跳出了即将形成包围圈的金光黄雾,催动机王轰天拳,朝着黄龙猛突而去。 接触瞬间,灵能“龙族克星”触发,以破竹之势将黄龙崩碎成漫天飞溅的土块,一路冲至段先森。 “等、等一下,我有秘……” 刚从寂灭印的效果中清醒过来的段先森正要开口,就被一拳捣中胸口,什么护体真气,什么灵能“磐石之躯”,统统被霸道无俦的拳劲碾碎,砰然一响,整个躯体爆炸开来,化作飘零的血肉。 此时,苏柏杨跟莫干将的绝招方才迟迟赶到,徐胜运起后劲绵长的机王轰天拳,连出十八拳,将道邪并流的元力和万物化刃的罡气雨尽数挡下,丝毫没有后继乏力的迹象。 看着极星阵法破碎消散,现场存活的三人彻底无声。 方才那一击,除司马无痕只是动用了王牌灵能囚禁行动,其余三人皆催动了最强的杀招,结果不仅连对方的皮都没有擦破,还没能保住被指定者的性命,心中顿生强烈绝望。 对方想杀谁就杀谁,此战,毫无胜算! 徐胜不在意别人的想法,看向莫干将,缓缓道:“莫门主,你说下一个会是谁呢?” 莫干将根本说不出话来,承受强烈恐惧之余,不禁心生疑惑,眼前的侠僧不仅实力远比情报中强大得多,就连行事风格也与传闻大相径庭,比起正道侠士,更像魔道霸主,该不会是别人假冒的吧? “不回答吗,算了,那就你吧。” 徐胜随手指向了苏柏杨。 苏柏杨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赶紧道:“且慢动手,贫道并未参与铁家惨案。” 然而,徐胜不为所动,依旧牢牢锁定了对方。 之前放走安腾静马,是因为不知道这位瀛州人有什么恶迹,但这位无生道人乃是蛮洲江湖上有名的邪派高手,干过的恶事都有听闻,故而即便对方没有参与铁家惨案,也不妨碍一并收拾掉。 苏柏杨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一边催动灵能“森林木遁”,一边果断告知重要情报:“贫道师兄正是与莫门主一同屠杀铁家的凶手。” “哦?” “师弟你这混蛋!” 司马无痕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起嫖过娼的同门师弟给出卖了。 但苏柏杨不仅想到了,而且动作甚是爽利,身形化作木灵遁逃之时,又催动灵能“枯木逢春”,令极星阵法重新展开,挡住侠僧的同时,也将莫干将与司马无痕一并困在其中。 被这么一妨碍,徐胜也不好扔下真凶去追击无生道人,只好看向现场两人:“两位,想好遗言吗?” 第三百七十四章 断崖之剑铠 极星阵法挡住徐胜追击的同时,也阻断了司马无痕与莫干将的退路,逼得两人不得不与徐胜拼死一战,而即便狂傲如司马无痕,在见识过徐胜方才展现的本领后,也不认为品阶更高的自己有多少胜算。 “莫干将,都到这地步了,你还不肯说马?若再不将口令告诉我,今日你我二人都要死在此地!”司马无痕大声呵斥道。 莫干将闻言,面露两难之色,仍是犹豫不决。 “哦,似乎还有杀手锏。” 若是平时的徐胜,肯定会加催功力速杀对手,不让对方施展出底牌,可在连番催动的武功后,其想法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对恶者斩草除根的原则固然未受影响,但比起一味效率地追求结果,此刻他更愿意从精神肉体两方面打击对手,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漂亮亮,令对手输得无话可说,当即收起五成气力,一式机王裂日掌飞袭而出。 司马无痕急忙令肋下千眼射出金光,其光芒如同实物,虽被机王裂日掌震碎了不少,可后续绵绵不绝,形成合拢之势。 以徐胜的武道智慧,见识过一次的招式便能迅速想出破解方法,当即消去金属形态,催动天龙法体,胸口浮现夜叉篇图纹,背后浮现迦楼罗图纹,正是兼具反应与速度的敏捷形态。 尽管司马无痕的灵能外在形态为金光,可终究不是真正的光芒,只是光芒状的神通,并不具备光的速度。 徐胜先是催动灵能“只履西归”,原地留下一只鞋子,在金光合拢之前跳出包围圈,然后迅速绕行冲至对方后背,一式机王轰天拳直击后背。 司马无痕完全没料到徐胜的速度竟能快得这种程度,明明之前的战斗中展现出来的都是力量上的强势,猝不及防之下,已然来不及闪躲,当即转化灵格,身体陡然膨胀,沛然拳劲轰在他的后背,便如同打中皮球一般,卸去八成弹飞而出。 “咕咕——呱!” 司马无痕弹飞出数丈后,双腿蹬住一块岩石,膨胀的腹部陡然收缩,迅疾反弹而回,双掌击出,迸发无俦巨力,引得空气爆鸣,朝两边排开。 五成气力的徐胜抬掌一接,竟是抵挡不住,被震得连连后退,急忙提力到七成,方才抵住冲击。 “这是……蛤蟆精?” 司马无痕见自身最强的力量爆发都占不到上风,当即再催灵能,体表突然鼓起密密麻麻脓疱,里面的剧毒脓水如同被挤破般溅射而出。 徐胜急忙手结须弥印,以隔空气壁挡住脓水,毒不毒倒是其次,关键在于格外恶心。 “你中计了!” 一条滑腻的舌头突然从地底下钻出,缠住徐胜的双脚,上面带有强酸性的口水将仅剩的一只鞋子腐蚀成破烂——司马无痕不清楚“只履西归”具体的作用,可看到原地留下一只鞋子,就猜到这是发动空间灵能的代价。 一招得手,司马无痕立即抬起双臂催发金光,欲将无法移动的敌人折磨致死,在他的金光灵能面前,再强的横练法体都没有用武之地。 “真空印!” 徐胜不慌不忙,手结真空法印,顿时粉碎一切有形无形之物,包括射过来的金光也没能例外,被还原成纯粹的灵力。 金光无法阻挡,却不意味着它自身无懈可击,归根结底,它只是一种强大的术法神通,并不涉及法则,只要破坏了灵力结构,它与寻常法术并无区别。 司马无痕却不知道这回事,瞧见自身无往不利的灵能竟而失效,登时大受打击,为之失神。 徐胜把握时机,双足发力挣脱滑腻的舌头,再出机王轰天拳,命中司马无痕的瞬间,感觉到对方的身体一如方才那般在膨胀,立即变招为机王穿星指。 锐利指气无视反弹之能,以点破面,刺透肚皮,透背而出。 最强的攻击手段与防御手段双双失效,尽管还有其它灵能,可司马无痕不认为能对抗侠僧,当即强忍剧痛,大声吼道:“莫干将,你不会以为我死之后,那宝物能到你手中吧?难道你想让宝物白白便宜了侠僧?” 瞧见连四品的司马无痕都被徐胜轻易击败,莫干将再无侥幸之念,只得道:“口诀是‘斩兵止戈,弃刃为甲’。” 司马无痕闻言大喜,立即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柄没有尖顶的方形之剑,依样念道:“斩兵止戈,弃刃为甲。” 下一刻,那柄方形之剑便似黄金圣衣着装一般,先是解体成偏偏鳞甲,接着附着在司马无痕的身体表面,组成一件贴身铠甲。 徐胜见状不着急出手打断,就在一旁看着对方完成着甲,恍然道:“原来黩武铸手金胜邪制造的断崖之剑并非兵器,而是一件护甲。” 司马无痕感受到磅礴的大地之力涌入身体,自己仿佛多了一件与大地相关的四品灵格,全身充满了力量,而且肚子被指气钻破的伤口也正在快速治愈,不禁哈哈大笑。 为了争取时间治愈伤势,他开口道:“并非如此,最初的断崖之剑的确只是一件拥有禁空之能的神兵,只要在此剑作用范围内,哪怕是神灵都休想腾空,只能乖乖落在地面上战斗。 等到金胜邪痛失爱妻,加入天工府后,他便对断崖之剑进行改造,使其可以变为护身铠甲,从伤人的兵器变成了保护人的铠甲,尽管在道爷眼中两者并无差异,后者甚至更为实用,断崖之铠失去了禁空之能,却也获得了大地权能。” 徐胜战斗时不怎么飞行,连跳跃都很少,断崖之剑的作用微乎其微,远不如断崖之铠,故而司马无痕一直没有拿出来使用,免得反被夺走。 “哈哈哈,难怪莫门主不惜杀死师弟全家也要抢夺此宝,这断崖之铠不亏是黩武铸手生前最后的杰作,我现在正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感受到身上伤势几近痊愈,司马无痕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笑容,看向徐胜道:“好了,热身结束了,接下来是真正的厮……” “轰隆”一声,司马无痕的脑袋被一只大手握住,狠狠砸向了地面。 进入暴力形态,化身小巨人的徐胜俯视道:“是啊,洒家也要认真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意外的第三者 徐胜把司马无痕摁在地上就是一顿胖揍,每一拳都有撼山之力,连绵不绝的拳劲轰碎地面,碎石飞溅中,两人不停往下沉去。 “你……” “放开……” “竟然敢……” 每当司马无痕试图反击或者挣扎起身,就会被更加狂暴的攻势砸回去,而且他的双足被混天绫牢牢缠住,想要以遁术逃跑都做不到。 断崖之铠非是俗物,若说司马无痕原来的精元有四万点,在穿上断崖之铠后便已攀升至六万点,单论肉身能力,几可媲美三品灵修,但在精元修为臻至九万点的徐胜面前,仍是不够看。 如果说之前的司马无痕对上徐胜就像五岁小孩对上姚明,现在就是郭敬明对上姚明,尽管一样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可至少抗揍的能力提升了不少。 初时,他还能抽隙反击,向徐胜回以拳脚,并不时以毒功指爪偷袭,只是无法突破护体气劲、仙缕衣、横练法体的三重防御,于是鏖战片刻后便放弃了反击,转为全面防守。 再过片刻,他的防守也越来越无力,变得摇摇欲坠。 断崖之铠虽能治愈伤体,可终究跟不上破坏力,甚至在双方战力一面倒的状态下,等于变相延长了挨揍的时间。 徐胜挥霍着用不完的气力,将人一路从山顶轰到了半山腰,直到感受到下方之人气若游丝,彻底没了抵抗,便单手抓住对方的脑袋,将人提了起来——暴力形态下的他足有四米高,抓人的脑袋跟普通人抓一颗苹果并无差别。 “弱,真弱,真是超乎想象的孱弱,身为四品灵修竟然只有这点能耐,只会欺负手无寸铁的平民,你难道没有半点羞耻心吗?” 徐胜抓着脑袋用力晃了几下,司马无痕立时“滋滋”向外冒着血水,他的身体几乎被明暗混杂的机王轰天拳打成了烂布条,全身到处都是爆裂的伤口,两肋的千眼早就被打爆成浆,根本射不出金光。 虫类灵格向来以生命力顽强著称,即便伤得如此凄惨,呼吸若有若无,司马无痕依旧还活着,而他身上严重破损的断崖之铠也正在缓慢地自我修复。 “我、我认……认输……”司马无痕咳着血,有气无力的说道。 “大声点,洒家听不见!” 徐胜握住对方的脑袋,宛若甩拧成束的衣服,抡过一个大回环往狠狠一砸,霎时浆果崩裂,血水爆溅。 “不……” “欺负妇孺有力气,让你说话就没有劲儿,你是瞧不起洒家吗!” 徐胜用力抖着司马无痕的身体,不断地砸着地面,砰砰有声,每一下都有破碎的骨头飞出。 在砸到第四下时,司马无痕的身体陡然爆开,一道身影从中飞出,似流光般向外疾逃,无人主持的极星阵法被他轻易撞破。 “早猜到你肯定有保命的手段,还在这跟洒家装模作样。” 徐胜嗤笑一声,抬手召唤雷峰宝塔当空镇下。 司马无痕受到巨力镇压,速度为之骤缓,只见身子一扭,荡漾开一圈涟漪,原地留下一道虚影,便已逃脱。 可是这么一阻,混天绫便再度追上,将他牢牢缠住,哪怕他奋力挣扎,不断变化形态,又是化光又是化雾,却始终挣脱不得。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眼见逃生无望,司马无痕反倒被激起武者血性,尤其是连番羞辱的怒火再也扼制不住,暴喝一声,自毁根基临时拔升功体,强行将混天绫撑开少许,过往修炼过的灵格虚影一一浮现,与其融合同化,无边妖气激荡而出。 “天炼千蛊降魔光!” 暗金色光幕从天空垂落,蕴含强烈的毒性,透杀魔神,寻常武者只要被照到一下,立时神销骨朽,连一点残渣都不会剩下。 “总算有担当了一回,可惜仍不够看。” 徐胜散去天龙法体,又进入金属形态,接着高举双手掌心朝天,呈举火燎天式,磅礴精元被转化成熊熊烈焰,周遭温度骤然拔升,司马无痕留在地面上的遗蜕瞬间火化成灰,周遭大地更是被烧灼得出现晶体状。 “机皇焚世拳!” 双手捏拳,徐胜拔地而起,化作火人向天冲去,笔直贯穿暗金色光幕,余势不减,继续撞向司马无痕。 伴随一声爆鸣,烈焰在苍穹中以“大”字形扩散开来,司马无痕豁尽全力依旧难敌烈焰灼身,转瞬就被焚烧成灰烬。 其实,他的灵能中有一项“肢节重生”,只要还保留相当于蜈蚣一段体节的活性血肉就能再度重生复活,是一项顶尖的保命技能,此刻也没了用武之地。 徐胜散去体表的火焰,身子微微一晃,却是在刚才遭到金光的侵蚀,受了不轻的内伤。 “不亏是连孙悟空都吃不消的神通,除非从基础灵力层面予以破解,否则无法可挡。” 若换成游戏,百眼魔君的神通便相当于自带“真实伤害”的特性,无视一切护甲防御与增益状态,不受灵能削弱。 徐胜查看了一下自身状态,精元直接没了一半,其中固然有战斗消耗的部分,但更多的是用来抵消百眼魔君的金光。 他没来得及歇口气,就见“大”字形的火光中,一项物品穿透而出,朝着远方急速飞去,定睛一看,乃是回归原有形态的断崖之剑。 “看来莫干将留有召回神兵的后手,难怪他愿意将口令告知百眼魔君,正好,省去了我去找乔师兄的工夫。” 就在极星阵法被司马无痕撞破的时候,莫干将悄悄溜走了,徐胜没有分身之能,只能选择先将注意力放在实力更强的司马无痕身上,反正以莫干将的实力与受伤的状态,根本跑不了多远。 与对待安腾静马和苏柏杨的态度不同,徐胜绝不会放过铁家惨案的凶手,当即催动天龙法体,转为敏捷形态跟上断崖之剑。 三分钟后,当断崖之剑落入莫干将手里时,徐胜也及时赶到前方将人截住。 “司马无痕死在你手中了?” 莫干将脸色发白,他掌握的灵能中并没有与逃跑相关的,遁术也好,假死也好,统统不会。 “他走的时候很安详,现在到你了,身为同伙,黄泉路上不能让他太孤单。” “等一下,我愿意将断崖之剑交给阁下,只要……” “没兴趣。” 徐胜打断对方发言,身形倏动,一掌朝对方天灵盖去——经过三分钟的赶路,他摆脱了的影响,懒得折腾猎物。 眼见莫干将即将丧命掌下,其身前空间陡然荡漾开一圈涟漪,一名披着袈裟的俊美僧人穿梭虚空而至。 “侠僧掌下留人。” 徐胜哪里会听对方的话,此刻就算跳出来的是叶衣圣女,他也不会有半点犹豫,当即足尖一点,利用敏捷形态下的超强反应能力,转过一道完美的弧度,绕过俊俏僧人,从侧旁袭向后方胆战心惊的莫干将。 孰料,空间毫无征兆的发生扭曲,这势在必得的一掌还是滑向了旁边的俊美僧人。 双掌相抵,雄力互击,处于敏捷形态,且失去了大半气力的徐胜力逊一筹,被震退数步。 “来者何人?” 察觉对方不简单,徐胜一边解除敏捷形态,一边仔细打量,只见对方身材修长潇洒,鼻子平直,眉心一点红痣平添圣洁的气质,一张俊美秀丽的脸蛋能与自家三师兄媲美,而且散发着超乎世俗的湛然神光,其神态既不文弱,也非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而是恬静自然。 “贫僧释如,见过侠僧。” 释如乃是与释印齐名的高僧,金刚门的两位四品灵修之一。 徐胜目光一凝,道:“原来是金刚门的前辈,不知前辈阻拦晚辈诛杀这名满手血腥的大恶人做什么?” 金刚门的释字辈对应莲花寺的道字辈,但释如丝毫没有摆出长辈架子,谦逊躬身道:“贫僧有一不情之请。” “既然是不情之请,还是别说出口的好,以免坏了贵派与本门的情谊。” 徐胜洞察对方的心思,直接堵上。 释如叹气道:“唉,终究是一条人命,贫僧要带此人回金刚门,还请侠僧放行。” “金刚门竟要保护这等罪大恶极的人渣吗?不知贵派什么时候成了藏污纳垢之地?” “侠僧何必咄咄相逼?” “恶人不该杀吗?” “恶人自然该杀,但人心复杂,焉能用善恶两字将人分辨得清清楚楚?须知世上有笑面老虎,也有苦面菩萨,人死不能复生,只要杀错一个人,那便终身遗恨。” “徐某不论人心之善恶,只论人行之善恶,做过坏事,便受惩罚,敢杀无辜,便该以命相偿,此人的罪行我早已验证,也听他亲口撒谎否决,还是说,前辈也觉得真假系于我一人之言,不可信?” “侠僧的信义,自然毋庸置疑,我辈佛门弟子,为人不可赶尽杀绝,须留三分余地。” 徐胜闻言,仰面大笑,指责莫干将道:“此人挟持铁家稚童的时候,大师不曾跳出来的劝他留三分余地,此人屠杀铁家满门之时,大师不曾跳出来阻止他赶尽杀绝,如今我要替铁家冤魂报仇,大师就跳出来劝人慈悲为怀,大师的慈悲莫非是专门为恶人准备的?” 释如沉默少顷,又是长叹一声,道:“今日无论如何,贫僧都要带此人回去,请侠僧谅解。” 话音刚落,他迅速伸手抓住莫干将,催动早已准备好的灵能,周遭空间开始扭曲,身影逐渐变得模糊。 徐胜急忙一道指气射出,却是透影而过,没有击中任何实物,知晓已是阻拦不及,心中不禁暗恼,自己拥有各类抗性灵能,无惧敌人的奇诡手段,可也缺少对付敌人的奇诡手段,尤其是禁锢类灵能。 “前辈可曾听说过俗语‘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今日你可以带他离开,但不日徐某就会登门拜访,届时还望贵派做好迎接恶客的准备。”徐胜直接语出威胁。 “侠僧亦是佛门弟子,说这句俗语可不大妥当。”释如摇了摇头,离开前留一下句话,“贫僧恭候大驾。” 随着空间变化,释如与莫干将彻底消失不见。 “看来我之前的预感应验了,没想到金刚门也掺和其中,他们也是冲着金胜邪的遗物而来?” 徐胜稍觉疑惑,断崖之铠的确很强大,但还没到让金刚门不顾名声的地步,难不成其中还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算了,不管有什么秘密,既然答应了铁雯,哪怕莫干将逃到天涯海角,也决计不能放过!我倒要看看,金刚门为了庇护一名声名狼藉的罪人,能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第三百七十六章 断崖之秘 金刚门,方丈室。 “为了一件宝物,与侠僧这样的人物结怨,真的值得吗?” 释如的脸上已然没了先前抢人时的恬静淡然,眉宇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担忧。 释印观察着手中的断崖之剑,道:“倘若只是一件普通的神兵,的确不值得,但如果它是一件魂器呢?” “魂器?” 释印从袖中拿出一盒胭脂,将胭脂缓缓涂抹在剑身上,随后就见剑身绽放温和的光芒,其表面浮现一副精美的图画,画上有许多形貌各异的女性,她们采集食物、烧烤食品、缝制衣服、养育老幼,构成了以母系为核心的部落生活。 释如接过断崖之剑,集中精神与之沟通,旋即面露讶异之色:“竟是三品魂器‘地母神’!” 释印笑道:“虽然不知道黩武铸手金胜邪从何处获得了这件魂器,但我怀疑他妻子身亡便是与此有关,所谓大彻大悟加入天工府弃兵从甲,乃是退隐保命之举,而且为了避免‘怀璧其罪’的危险,他改造了魂器,使之特性内敛,不用特殊手法难以解除伪装。” 释如若有所思道:“断崖之铠的变化,本质上是用一种秘密隐藏另一种秘密,当人们发现断崖之剑可以变化成断崖之铠时,就会下意识地认为自己发现了神兵真正的秘密,不会再继续探究。” “毕竟是一件三品魂器,一旦泄露出去,不仅自身性命难保,全家老小乃至师门徒弟都会照样,从这点来看,金胜邪将宝物传给三徒弟铁西涯,其实是在变相保护大徒弟与二徒弟,可惜,一番苦心遇上了一个不知好歹的徒弟。”释印感叹道。 “难怪堂堂百眼魔君也要掺和此事,身为四品灵修,如果只是一件连魂器都算不上的法宝,很难引他出手。” 刚才与魂器沟通之时,释如已确认“地母神”的契合条件并未对晋升者的属性做出要求,人、神、妖、精皆可,对得起“厚德载物”的赞誉。 虽然契合条件中还要求必须是女性,但性别对灵修而言是最容易改变的生理特征,方法有许多。 “师弟你猜错了,即便抛去魂器的特性不谈,无论是断崖之剑的禁空之能,抑或者断崖之铠对肉身带来的强化,都足以令一位四品灵修动心,当然,断崖之剑铠能有如此强大的神通,也是源自‘地母神’的威能,有顶级的素材,方能打造出顶级的神兵。” 释印继续道:“根据因果观测,百眼魔君其实是当初杀死金胜邪妻子的凶手的亲戚,他不知道‘地母神’的存在,却从凶手口中得知了断崖之剑藏有某种秘密,于是联系上了玄器门的莫干将,两人一拍即合,共同调查宝物的去向,最后查到了铁西涯的身上。” “既然连他们都不知情,师兄是如何知晓‘地母神’的存在?” “推算出秘密的人不是我,而是是大长老释鲲鹏。” “大长老推算出秘密……”释如脸色微动,“难道说,他的突破了?” 释印点了点头,道:“就在不久前,大长老忽有所感,说了一句‘鲲鹏殁,大鹏升’,然后便在我面前突破了,如今的他已能窥见到不少未来的情报,‘地母神’的秘密便是其中之一,有了这件魂器,本派的底蕴也能增厚不少。” 释如虽然性格恬静,不喜与人争斗,甚少插手俗务,但身为一派顶层强者,自然知道光凭仁义道德不足以让门派发扬光大,遇上天材地宝,该争就争,该抢就抢,一味谦逊受礼,最终只会落得旁观者的下场,失去争抢的资格。 似三品魂器这样的重宝,哪怕自己用不到,也不该落入他人手中,这便是他答应师兄的请求,从侠僧手中抢人的原因,毕竟他的灵能涉及空间,这方面最是擅长。 “即便如此,我们直接抢宝物便是了,何必要救下莫干将这等罪人,我观侠僧神情,他似乎也不知道‘地母神’的秘密,对断崖之剑不甚在意,只一心想要诛恶。” “师弟你糊涂啊,”释印一脸无奈道,“你可知正派与邪派最大的差别是什么?” 释如不假思索道:“正派守规矩。” “没错,正派中不乏狡诈阴险之辈,也难免做些有违道德仁义之事,但整体上遵守所有江湖门派共同制定的规矩,而邪派行事肆无忌惮,为所欲为,此乃守序与乱序之别,可什么是规矩呢?换个说法,便是师出有名。 “断崖之剑乃金胜邪遗物,他的三位徒弟皆有继承的资格,如今大徒弟与三徒弟皆亡,只有莫干将活着,故而本派收留莫干将,便可以名正言顺地从他手中接管断崖之剑,反之若莫干将身亡,侠僧带着幸存的铁家遗孤上门索讨宝物,我们凭什么截留? “因为断崖之剑强大,是罕见的三品魂器,所以本派便据为己有,那岂不成了强盗行径?” 金刚门好歹是正道门派,不可能彻底撕掉脸皮唯利是图,正如一个人哪怕身上伤痕累累,到处是污迹,可披在外面的袈裟必须干干净净。 若是无主之物,自然是谁抢到归谁,又或者对方势微力寡,也可以威逼利诱,巧取豪夺,江湖上哪家门派没点为人诟病的恶迹? 所谓弱国无外交,江湖门派之间也有类似的道理,没有对等的地位,连讨价还价的资格都没有。 原本区区一个铁家不值一提,偏偏侠僧插手了此事,情况便不同了,双方成了对等的关系。 倘若金刚门坚决不归还断崖之剑,侠僧完全可以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引来各方关注,届时天下人都会怀疑金刚门不惜败坏名声也要这么做的原因,“地母神”的秘密未必守得住。 释如本是聪慧之人,一经点拨,立即想通其中的关窍,倒也不再劝说,只是提醒道:“我观那侠僧的眼神,绝非畏难退怯之辈,既然他说过要登门拜访,就一定会来。” 释印唏嘘道:“明明数年前还只是后起之秀,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年……师弟觉得,此子实力如何?” 释如思索片刻,谨慎道:“以当时之情形,若点到为止的切磋,我或许能赢,但若换成生死搏杀,活下来的人很可能是他——这还是在他击杀了百眼魔君的前提下。” “当真可畏……不过师弟可以放心,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大长老会出手。” “哦,大长老不准备再隐藏了三品灵修的身份了?” “嗯,是时候该让江湖明白,谁才是蛮洲第一佛门。” 第三百七十七章 道人无生 功亏一篑,没能击杀莫干将,带着些许憋闷情绪的徐胜从满目疮痍的黄龙山下来时,见到了神奇的一幕。 之前战斗中逃走的“苍空劫火”安腾静马与“无生道人”苏柏杨正在激烈厮杀,而师兄乔梁则与前者联手对付后者。 乔梁与安腾静马虽然占据上风,可无生道人也不是吃素的,甚至论实力乃是三人中的最强者,或召唤雷霆,或操控树木,或施展咒术,神通频出,防不胜防,仅看他现在的表现,便知道之前的战斗中分明多有保留。 可惜的是,苏柏杨的灵格乃是木属树精,顶多涉及幽冥,而安腾静马的灵格却是火属的八咫乌,在瀛州神话中乃是天照大神的后裔,又具备阳烈特性,故而前者被后者完克。 苏柏杨几次尝试逃跑,都被乔梁以灵能“大风牢龙”挡住,此灵能可以化风为牢,专克遁术,加上灵格“狴犴”正是牢狱之象征,对囚禁神通有加成。 “师弟,来得正好,不要放此妖道离开。” 乔梁瞧见徐胜的身影,面露喜色,当即高声大呼。 苏柏杨眼角余光一撇,惊惧色变:“等、等一下,贫道愿……” “断?风无相!” 徐胜懒得听对方说出求饶之言,搓掌为刀,身如狂风疾驰,一刀寒芒印空,身影瞬间交错。 苏柏杨本就受乔梁与安腾静马的牵制,再加上惊魂丧胆,竟是被一刀毙命,身躯直接被劈成两段! “早知道……就不该答应师兄……” 留下一句懊悔之言,苏柏杨被腰斩的尸体跌落在地,肠子鲜血洒了出来,彻底没了声息。 但徐胜并未歇手,而是运起灵能“有问必答”,喊了一句:“苏柏杨,喊你一声敢答应吗?” “不敢。” 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传出了些许精神波动,随后就见一道绿光从树干窜出,向外仓惶疾逃,早有预料的徐胜射出一道梵天轮指,伴随着惨叫声,将其精准点杀。 随后,徐胜又喊了一声,这一回无人应答,确认对方是真的亡毙,于是他将目光投向安腾静马。 安腾静马一个激灵,回想起之前被死神盯上的感觉,急忙转头向乔梁求救。 “咳,此人是浪心会的成员,我以前押镖走江湖的时候,跟他们打过交道,虽然是个收钱买命的杀手组织,与好人无缘,但他们只接江湖人的单子,不对普通百姓下手,”乔梁解释道,“我认出无生道人的时候,知道凭自己的力量难以拦截,便雇佣了他做帮手。” “是这样吗?”徐胜询问道。 安腾静马忙不迭点头道:“其他人不清楚,但鄙人加入浪心会是为了磨练自身本领,故而从未接过刺杀普通平民的任务。” 言毕,便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宣判,强如无生道人都接不下侠僧一刀,换成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反抗或者逃跑皆是徒劳,此刻可没有其他人帮忙吸引注意,倒不如乖巧一些。 “罢了,今日且放你一马。” 击杀了漏网之鱼的苏柏杨,令徐胜胸中的憋闷感舒缓了不少,而且他之前也说过,既然踏上了江湖这条不归路,就要有身死人手的觉悟,被杀手刺杀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安腾静马不对普通人下手,勉强算是没有触及他的底线。 “多谢阁下宽宥。” 安腾静马赶紧认下承情,他知道对方是一言九鼎的人物。 乔梁拿出一个钱袋子,扔给对方,道:“这是酬金,我身上只带了这些,如有不足,将来再来找我。” 安腾静马掂量了一下,道:“足够了,没有中介抽成,鄙人平时能拿到的也就这价钱,希望将来还有合作的机会。” 说完,原地腾起一缕烟雾,其身形化作几只火鸦飞速离开。 乔梁看向徐胜道:“师弟你精气有欠,受伤了?” “嗯,无生道人的师兄百眼魔君也在山上,他有一项很是特殊的灵能,无可防御,故而受了点小伤,休息一日便能恢复。” “观你方才的神色,莫非未竟全功?” “嗯,让此行最大的目标逃了。” 徐胜将山上发生了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金刚门居然以如此强硬的态度插手此事,他们到底图什么?” 乔梁才不相信对方是出于“慈悲为怀”的心态才救下莫干将。 倒不是说金刚门没干过这类事,对有罪之人是一杀了之还是渡化忏罪,佛门中这类争论早已有之,放在后世就是论坛上经常出现的月经话题,唯独过往没有出现过如徐胜这般态度坚决且有实力执行的强硬人物。 若不涉及其它,金刚门擒下莫干将让对方改过自新,倒也不足为奇,可为此就要得罪威名赫赫的侠僧,无论怎么看都得不偿失,释印身为金刚门的掌权者,更应该顾全大局才对,不可能由着一己喜好乱来。 徐胜道:“我怀疑他们是冲着断崖之剑才选择强行保下莫干将,此物肯定还藏有更深的秘密。” “为了神兵?”乔梁恍然道,“也对,铁无涯身亡,名义上有资格继承金胜邪遗物的人便只剩下莫干将与铁雯,金刚门若想名正言顺的截留神兵,必须保下莫干将,最好是让他皈依。” 铁无涯是金胜邪指定的保管者,因此他对断崖之剑拥有第一继承权,而莫干将是金胜邪的弟子,铁雯是铁无涯的女儿,两人皆拥有第二继承权。 倘若是可以分割的财产,大不了两人各取一半,奈何断崖之剑只有一柄,因此只能以武力决定归属,谁的拳头大,谁的背景强,谁才能拥有宝物, 徐胜道:“也许还有其它的原因,但我不是智者,只能分析出这么多,反正原因并不重要,对方有对方的想法,我也有我的立场,向金刚门要人势在必行。” 于人于己,于公于私,于名于义,他都决心要大闹一场。 “既然师弟你下定了决心,那我建议三日后再去,那天正好是佛诞节,万众瞩目之下,金刚门避无可避,拖无可拖。”乔梁想了想,又建议道,“另外,打虎亲兄弟,为防对方以多欺少或者玩车轮战,咱们也得点齐人马。” 徐胜行事从不推崇个人英雄主义,当即点头道:“便依师兄之言。” 今晚无更 老婆住院了,忙了一整天,明天补上 第三百七十八章 黄龙山之战的第二天,徐胜下榻的客栈迎来了三位客人,分别是意料中的唐徵明、铁雯,以及意料之外的师兄空真。 “害死你全家的两名凶手,其中一人已经伏法,至于剩下的那人要等到两天后,你且耐心等待。” “多谢师叔,檀文等得起。” 回话的铁雯顶着一个光秃秃的脑袋,过往的青丝片缕不存,成为一名小比丘尼。 “你剃度了?是谁擅作主张?” 徐胜不由皱眉,当初他的想法只是收铁雯作俗家弟子,并不打算劝人入空门。 , 第三百七十九章 精神之斗 史耀乾干笑两声,道:“金刚门本就是想保下莫门主,不可能答应这一条件。” 唐徵明上前一步,嘻嘻笑道:“那就是没得商量咯,简单,按江湖规矩来,谁的拳头大就听谁的。” 史耀乾急忙道:“诸位何不听一下金刚门的条件呢,他们答应永世囚禁莫干将,保证不让人踏出寺门半步,并将所有玄器门名下的财产地契交给铁家遗孤作为赔偿,顺带还愿意赠与一件适合铁家姑娘修炼的五品魂器,这等条件足显诚意,逝者已逝,还是要为将来多考虑。” 徐胜转头向铁雯问道:“你怎么想?” 铁雯握紧拳头,没有丝毫犹豫道:“我什么赔偿都不要,就要他的命。” “唉,这又何必呢,你现在分明是受仇恨影响说的气话,等冷静下来未必会认同现在的想法,”史耀乾摇了摇头,又看向徐胜,“以侠僧的阅历,想必见过不少因一时意气而发生的悲剧,为何现在不劝一劝小姑娘,等她冷静下来再做决断。” 徐胜:“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史东家未曾经历全家惨亡的痛苦,就不要劝人冷静了,旁观者的大道理皆空洞无物,毫无说服力可言,铁雯姑娘身为铁家唯一的幸存者,她有权利意气用事,有权利拒绝金刚门的诚意,同样有权利要求凶手血债血偿!” “前辈……” 本以为自己足够坚强的铁雯只觉鼻尖一酸,眼眶发热,差点落下泪来。 只有真正经历过冰冷黑暗的人,才明白在孤独绝望之时,有人愿意站出来替自己说话是一件多么感动的事。 蓦地,徐胜开口问道:“史东家可知金刚门为何要请你居中说和,而没有亲自出马?” “自然是因为鄙人与侠僧相识,且游龙商会与青叶寺多有生意往来,由史某做个中间人,可以缓和下气氛,避免爆发冲突。” “即便如此,为展现诚意,他们也应该派人同行才是,无论是看在史东家的面子,又或者顾及自身身份,我都不可能对使者动武。” “哦,那侠僧的看法是?” “很简单,普通弟子没资格与我对话,金刚门若要派人和谈,只能派知悉内情的高层,而我只要当面问对方一句,贵派保下莫干将是为了此人,还是为了此人身上的宝物,便能令谈判破裂。” 史耀乾闻言,稍一思索便已明白侠僧这番话透露的意思,而无论是金刚门真的假仁济私,又或者是侠僧心有成见,他这番出使说客都不可能成功了。 “唉,诸位都看到了,不是史某人不尽力,实是侠僧心坚意铁、石赤不夺,鄙人费尽唇舌也难以说动,只能认输。” 徐胜点头道:“史东家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毋庸置疑。” 有这番承诺就足够了,史耀乾修炼的灵格又不是“和平使者”,两边不得罪才是商人的处世之道,当即侧身让到一旁,目视徐胜等人离去。 …… 金刚寺迎来了一年一度的佛诞节,清晨天微亮时,便有附近乡镇的男女老幼沐浴更衣,到佛门寺院礼佛,等到太阳彻底升到天空,整座寺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寺庙中的鲜花在灵能作用下,无视时节,纷纷开花,众僧尼则煎香汤造黑饭,免费供上门的信徒享用,又有暮鼓晨钟,梵呗阵阵,配合诵经声,涤荡神魂,予人灵台清明。 可就在这片祥和景象中,透着一丝凝重,金刚门的弟子在招待善男信女的时候,不时转头看向寺院山门,发现预想中的那人没有出现,放松之余又有些忐忑,忍不住低声交流。 “现在还没有出现,那人该不会后悔不来了吧?” “不可能,他又不是无名之辈,既然已经放出了话,哪怕明知不敌也一定会来,何况此人在江湖上素来有一诺千金、言出必行的信誉。” “你们说,那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别说是一介江湖新秀,便是莲花寺的叶衣圣女或道虚方丈这等成名已久的强者,也别想凭一己之力压服本派。” “他只是说要让本派交出铁家惨案的凶手,没说过要以武力相逼,也许是想趁着今日百姓云集,当众舌辩逼本派交人,毕竟这事本派做得也的确不占理。” “本派哪里不占理,劝人悔过认罪,不比一杀了之来得高明?他自己做不到,却不许别人这么做,好生霸道,今天便要折一折他的威风,叫他明白谦卑戒骄的道理!” “得了吧,凭你这点本领,只怕连人家的一掌都接不下,而且我看诸位师叔的意思,分明是想叫对方知难而退,毕竟集一派之力对付一人,哪怕打赢了也是一件丢人的事,因此最好的方法是阻敌于外,让对方进不了门。” “言之有理,那他会不会预知到了这一点,偷偷摸摸伪装成百姓混进来?” “不可能吧,这可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江湖名望都是吹捧出来的,你这么知道他不会……” 蓦地,金刚寺中的喧闹声下降了十几分贝,却是所有的僧尼都停止了讨论,并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山门,心中同时冒出一个念头——那人来了! 徐胜堂而皇之、光明正大地朝山门走去,肆意释放着自身的气息,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张扬狷狂,让所有人都清楚感知到他的存在。 唐徵明等人落在后方,并未同行,若无必要,他们并不打算出手。 徐胜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百丈远的巍峨山门,缓步拾阶而上,走到一半时,一名白眉老僧挡住了他的去路。 “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佛友请止步,前方无涯,回头是岸。” 白眉老僧双手合十躬身一拜,其双眸灵动如神,有如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闪烁着无穷智慧的光芒,只要稍一对视,就会被深深吸引,仿佛灵魂都被吸入其中。 “吾双足所踏之处便是彼岸,何须回头!” 甫一见面,徐胜便认出对方是金刚门高僧“红日法师”释眉,修行的灵格为五品“法王”,最擅精神法术。 江湖传闻,曾经有一名臻至五品的邪派高手遇见释眉,彼此面对面,站着不动对视半天,半天后这名邪派高手便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忏悔前愆,自愿囚禁于金刚门,从此再也不踏足江湖。 因此,江湖人都认为对上释眉千万不可直视对方双目,最好是闭上眼睛战斗,这样做虽然不能完全豁免释眉的精神法术,却能令其效果大打折扣。 然而,徐胜的眼神丝毫没有闪躲,就这么直视前方,其勇猛决然令释眉暗自心惊。 释眉顿时明了,光凭言语不可能动摇眼前之人,对方的意志坚如钢铁,只能以力屈服,当即催动灵能,将对方拉入精神世界。 他打探过侠僧的情报,知晓论武力自己绝非敌手,但精神世界的比斗又是另一回事,哪怕侠僧的神元修为很可能高于自己,可只要不具备相应的灵能法术,便如同空有一身蛮力而不懂得精巧使用。 灵能衍化的精神世界中,释眉熟练地催动,其身形陡然幻化,左眼细闭,下齿啮上唇,现忿怒相,背负猛火,右手持利剑,左手持罥索,作断烦恼之姿,正是不动明王的法相。 “咦,对方人呢?” 幻化成不动明王的释眉环顾四周,却没能找到徐胜的身影,心下不禁纳闷,依照收集来的情报,侠僧应该没有掌握精神类灵能,那么在这方天地中,能够运用只有修炼至大成境界的武道真意。 疑惑间,忽觉下方大地一阵剧烈颤抖,释眉低头看去,只见地面一片银白色泽,宛若化作金属大地,与此同时,四根高耸入云的金属通天柱朝他倾倒压来,天空一片昏暗。 依照通天柱的长度,自己根本来不及逃出碾压的范围,释眉心中大惊,急忙结火焰印,法身化作熊熊燃烧的火焰,从四根金属通天柱的缝隙处穿过。 火焰在空中聚合,重新凝成不动明王的法身,释眉低头看去,只见下方大地赫然耸立着长短不一的五根金属柱,其中一根向天耸立,其余四根在扑了个空后,正在缓缓抬起。 “五根柱子……五根手指!” 身为佛门弟子,释眉自然而然便联想到中的故事,急忙抬头向天仰望,在看清对方的身影后,不由得身形一晃,心旌摇曳。 只见一尊身高万丈,巍峨耸立的机械大佛正面无表情地低头俯视着他,双目无悲无喜,无嗔无悯,却散发着一股舍我其谁的霸气。 这一刻,释眉忍不住想起了佛诞节的来历,传闻佛祖诞生时,双脚各踩一朵莲花,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天上地下,惟我独尊”,时大地为之震动,九龙吐水为之沐浴,故又名浴佛节。 不等释眉坚定心神,机械大佛另一只手当空盖下,无边无际的手掌覆盖四野,遮蔽一切闪躲空隙。 释眉当即手结三钴金刚印,身形也跟着迅速膨胀,转眼变成了千丈巨人,撑住了上下相合的手掌。 在精神世界中,无需遵守现实中的法则,能发挥多少实力,一看神元修为,二看意志坚韧,三看幻想构造。 然而,不等释眉松口气,机械大佛体内冲出了无数由武道意境幻化的身影,有蟠龙,有虎王,有夜叉,有罗汉,有螺旋海涛,有佛言枷锁,有八部天龙…… 徐胜过去修炼的所有圆满境界的武学,统统在精神世界中衍化成形,朝着骇然失色的释眉轰掣而去! 第三百八十章 踏门 精神世界的交锋,换成现实世界只是一瞬,几乎就在徐胜与释眉对视的下一刻,后者便脸色发白,脚步踉跄地往后退去,结果被台阶绊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竟然有如此多的武道真意!” 释眉双目呆滞地看着徐胜,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便是武道天才,也顶多精通所学武功,如何能将这么多的武功练至大成?一个人哪来的这么多精力与时间? 还有那尊银白色的类似机关傀儡的大佛,又是何种武道真意的显化,为何从未听闻? 蓦地,脑中浮现一种猜测。 “你晋升的五品灵格擅长精神领域。” 侠僧空想过去晋升的四项灵格“武僧”、“药师”、“禅师”、“传道者”世人早已知晓,金刚门同样收集过相关的情报,甚至通过打探目击者的证词,判断徐胜蜕变出了独一型灵格,并且猜到了几项独一型灵能的实战效果。 唯独新晋升的五品灵格不在情报中,故而释眉的出战亦有试探之意,赢了自然最好,输了亦能通过精神世界的意象显化打探情报。 释眉不认为世上真有人能练出如此多的武道真意,因此精神系灵能便是最合理的猜测,当即暗中将这一情报通过秘法告知门派。 “以己度人,是无知者的傲慢。” 徐胜留下一句话,却是瞧都懒得瞧对方一眼,继续拾阶而上。 前来参拜的百姓们见到“红日法师”被人欺负倒地,顿时心生怒意,可目光落到徐胜的一瞬间,便被他身上散发的庄严禅意所慑,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一尊佛陀正在人间行道,呵斥的言语竟是卡在喉咙说不出来。 站在前方台阶上的人们更是不由自主地往两边退去,主动让出道路,恭敬以对,不敢造次,甚至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生怕冒犯到对方。 当徐胜转过最后一道弯后,金刚寺的山门就在眼前,只剩最后八十一层台阶,此时,山门内传来一声悠扬钟鸣,宣告佛诞节正式开始。 只见僧众搭衣持具上殿,按东西序位次分班而立,从大殿门口一路排到山门,山门口有八人扛着一座巨大的石莲,莲台上有一尊栩栩如生的佛像。 “稽首皈依大觉尊,无上能仁,观见众生受苦辛。下兜率天宫,皇宫降迹,雪岭修因。鹊巢顶,三层垒,六年苦行。若人皈依大觉尊,不堕沉沦。” 随着主法僧的诵赞,寺内众人同声唱念“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恭迎佛像入殿。 同一时刻,徐胜迈步踏上台阶,足尖落地的瞬间,顿觉一股如山巨力压来,似要迫他后退。 须弥山神阵! 此阵并非金刚寺的护山大阵,而是他们利用佛诞节的迎佛仪式,借机布下的临时阵法,毕竟护山大阵只有在面临灭派危机时才会开启,而侠僧说破了天也只是一位五品灵修,还是同为正道佛门的弟子,若为了对付他就开启护山大阵,传出去金刚门怕是要沦为笑柄——还不如直接认输呢。 徐胜登山的速度未受影响,继续迈步踏上第二层台阶,压在他身上的巨力立时变成原来的两倍,仿佛有两座须弥大山分别压在他的肩膀上,眉尖不由露出一丝凝重。 不过,等他踏上第三层台阶,发现压力变成最初的三倍时,那一丝凝重立时烟消云散。 如果是乘法,这八十一阶的确如同天堑,单凭力量难以逾越,必须另寻它法,可既然只是加法,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 灵能“藐视礼法”激发,对限制类神通产生强大的抗性,落在徐胜肩头的压力顿时被削弱为十分之一,他懒得一阶一阶往上走,直接迈开大步跨两阶而上,而且越走越快,健步如飞。 最上方的僧尼见到这一幕,不由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以眼神相询,莫非须弥山神阵布置错误,颠倒了方位,越往上压力越轻? 众僧惊愕间,徐胜已然迈过了八十一层台阶,来到了最上方,而此时佛像刚刚进入山门,扛着莲花石台的八人中,尚有六人留在门外。 “要拜就该拜真佛,拜一尊泥胎雕像有什么意思?” 徐胜伸出手掌,掌心勃发庞大吸劲,无视众僧抵抗将佛像纳入掌心,震荡劲力迸发,将佛像震成齑粉,随后身形倏动,便已落在莲花石台上,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此时,莲花寺内的僧尼不知道外界的变故,按照原定步骤进行佛诞节的仪式,于是大殿钟鼓齐鸣,大众同念,三称“南无香云盖菩萨”,齐声唱赞: “菩萨下云中,降生净饭王宫。摩耶右胁娩金童,天乐奏长空。目顾四方周七步,指天指地尊雄。九龙吐水沐慈容,万法得正中。” 山门的众僧闻言为之色变,其中十八名修炼过“护法神”的武僧同时跃出,将徐胜围在中心,为首的魁梧武僧呵斥道:“空想你身为佛门弟子,竟敢当众拆毁佛像,侮辱佛祖,我看你是堕入魔道了,不该叫侠僧,应该叫魔僧才对!” 徐胜平静道:“佛,从不在意世人的侮辱,认为拆毁佛像就是对佛祖的侮辱,才是真正的侮辱了佛祖,人言如来有所说法,即为谤佛。” 云:“若人言如来有所说法,即为谤佛,不能解我所说故。” 所谓谤佛,并不是侮辱佛祖,而是有人说佛陀宣说了佛法,此人便诽谤了佛陀,因为他们根本没有了解佛真正的密意。 须知在胜义实相中,如来从成佛至涅槃没有说过一字一句,如经云:“我已成如来,未说一字法。” 为首的武僧哼了一声,没有接话,他本就不擅经义,自然不会跟人舌辩,当即以眼神示意众师兄弟,便要结成金刚罗汉阵。 徐胜双目一瞪,发动“机皇惊神劫”,站在他前方的五名武僧目光一接触,顿时神魂如受重击,体内真气紊乱,不受控制,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宛若走火入魔一般。 没了五人的配合,余下的十三人自然结不成阵法,他们看出同伴身上的异状,一时进退失据,不知是该先救同伴,还是先压制对手。 就在这时,徐胜抬腿一跺,雄劲四散勃发,十八名六品灵修没了阵法辅助,单凭自身修为根本抵挡不足,纷纷震飞,化作滚地葫芦。 “金刚罗汉,不过如此。” 徐胜继续迈步向前,正要跨入山门,空间陡然扭曲,一道人影凭空显现,正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释如,其一掌迎面击出,无声无息,看似平凡无奇,实则蕴藏佛陀掷象之力。 徐胜举掌相抵,不动不摇,稳稳接下对方的掌劲,余劲扩散而出,却连衣角都没有扬起,唯有雷鸣般的劲动之音,证明两人这一下交锋远超凡俗境界。 “侠僧请止步,如踏入此门,便视为正式挑战本派,之后便再难收场了。”释如善意提醒道。 他亲手救走了莫干将,引发了彼此的矛盾,因此不免怀有一丝愧疚,希望能在事态变得无可挽回前结束冲突,否则一旦引得大长老出手,侠僧必然落得当众惨败的下场。 徐胜感受到了对方言语中的善意,但对这种一厢情愿的善意,他毫不犹豫选择拒绝。 当即运起十成力道再出一拳,霸道无俦的机皇拳劲击溃佛陀掷象之力,正面震退释如,令前方再无阻碍。 “挑战?弱者向强者索战才是挑战,强者对上弱者只能称之为——征服!” 迈出一步,踏入山门。 第三百八十一章 一人降八龙 如果说徐胜踏入山门之前,他与金刚门的冲突还能维持在点到为止的程度,那么在他踏入山门那一刻,双方便再无转圜余地,必须以一方颜面扫尽为代价方能结束。 当然,以为能点到为止不过是外人以及金刚门的一厢情愿,觉得可以阻侠僧于外,令其知难而退,但徐胜本人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以这种不痛不痒的方式结束冲突。 金刚门作为北方三大佛门之一,且隐约有执佛门牛耳之兆,不可能向区区一名莲花寺的二代弟子屈服,而徐胜亦坚决不肯放过凶手,双方本就不存在妥协的可能。 “释如师兄,跟这种堕入邪道的悖逆狂徒有什么可谈的,今日若不叫他滚着出去,只会让天下人笑我金刚门无人!” 伴随一声大喝,一道身影如大鸟纵出,一掌破袭而至,袖卷风云,发出龙鸣呼啸之音,如轰雷滚动,直有崩山碎石之威。 出掌者乃是金刚门高僧释法,外号大力龙王,其修炼的灵格乃是五品独一型“龙王·摩那斯”,其力大无穷著称,他知晓侠僧拥有越阶之能,一出手便已运转十成功力,背后浮现七头巨蟒的虚影。 面对如此威势赫赫的一掌,徐胜丝毫不为所动,甚至都没有举掌抵挡,任由对方一击打在胸口,身子连晃都没有晃动一下,只有衣袍受劲荡了一下。 “这就是让天下人不敢笑金刚门无人的一掌吗?” 平淡之语,完全无视眼前之人,徐胜就这么用胸口抵着对方的手掌,继续踏步向前。 释法又羞又恼,双掌再度催力,同时运转灵能吸收山岳之力,全身肌肉隆起,化作两米多高的小巨人,将宽敞的僧袍撑得几欲撕裂。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阻止不了徐胜的前进之势,徐胜每前进一步,他便后退一步,哪怕他涨红了脸与脖子,青筋跳动,嘶吼连连,照样无济于事,甚至他将双足一沉,插入地面中,依旧被迫拖地而行,留下两道长长的足痕。 “拼尽全力了吗?那就滚开!” 徐胜胸肌一抖,雄劲反震而出,释法只觉一股无形巨力裹住周身,消去他所有的力量,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向后飞出。 “师弟,我来助你。” 此时,又有一名僧人如鹰掠空而至,其扬袖往释法身上一拂,催动灵能破去裹住释法全身的劲力。 此人正是与释法其名的“视毒龙王”释瞳,其修炼的灵格为五品独一型“龙王·德叉迦”,传闻只要被他视线盯上,目标就会身中剧毒,暴毙而亡,无需任何毒药,可谓防不胜防。 “师弟,你我二人联手,降服此獠。” 两位龙王僧人刚要重整旗鼓,就见徐胜双足一蹬,身形疾驰突进,爆开的气流形成了气浪,朝四面八方弥散,身影一闪,便已突入双僧面前,随之单掌拍出,双僧急忙加持灵格,全力抵挡。 砰! 半空中一声闷响,气劲轰然爆散,王动一掌击出,先后与释法、释瞳对拼了一记掌力,可他出手之快,实已达到匪夷所思的境地,两次对掌居然只发出一道声音,像是同时击中一般。 双僧身体一颤,气息已露散乱之象,而徐胜脚步又是一进,就像是一架重型坦克横冲直撞而来,肩头一靠。 双僧各自发出一声闷哼,踉跄着朝后跌去,步伐凌乱,面容泛白,犹带着难以置信之色,尽管已经足够高估对手的越阶之能,可自己居然连一招都接不下,还是超出了想象。 “两位师兄,对付这种欺上门来的魔头不必客气,我们齐上!” 随着释法、释瞳两人跌出,又有六僧越众飞出,此六人修炼的同样是五品灵格“龙王”,只是没有蜕变出独一型。 八僧合在一起,便是金刚门名动江湖的“八大龙王”,乃是招牌一样的人物,死在他们联手之下的邪魔妖怪不知几何,就连四品层次的大妖都有三个。 彼此间的默契早已无需言语,修为最强的释法、释瞳率先冲出,前者身形陡地拔升数丈,迅疾凌厉地跃到徐胜上空,双脚合拢的朝徐胜头顶直踩下去,七头巨蟒盘缠成一团,化作七重山峦当空震落。 释瞳摘下挂在脖子上的佛链,用力一扯,古铜佛珠陡然散开,如天花坠落,汹涌激射出去,背后巨蟒虚影崩碎,散入佛珠中,令小小的珠子蕴藏千钧之力,便随着他的心意自由穿梭飞行。 其余六僧也是各催绝技灵能,齐齐扑出,势如狂风骤雨,劲如雷霆霹雳,各自的灵格虚影交缠成笼,覆盖方圆,如狂蟒乱舞! 尚未交手,徐胜便已遭受各种灵能冲击,此时他所掌控的各种抗性灵能便发挥作用,“不药而愈”自行解毒,“禅心不动”抵挡精神冲击,“藐视礼法”豁免定身限制,“目无尊长”无视属性克制。 不仅如此,由于八人皆为鳞种妖属,灵能“龙族克星”激发,只见徐胜屈指连挥,五指轮转间,催发出无数金色指气,命中古铜佛珠,伴随金铁交鸣之音连绵不绝,破去佛珠上蕴藏的释瞳灵识,令其弹射而回,反向七僧密不透风地罩了过去。 就在七僧各自运掌抵挡佛珠之时,徐胜反手朝天一拳轰出,瞬间崩毁七重山峦,接着化掌为爪,虚空一挥,直接将空气撕裂开来,释法如锥如钻的双腿也被这一爪抓住,在一股大力的挥动下,朝着七僧投掷出去。 七僧中有两人手忙脚乱地将释法接住,剩余五人则继续抵挡佛珠,阵势一时凌乱。 “五品废物,此战哪有你们出场的份!” 徐胜趁机冲入其中,一式机王轰天拳击向一名僧人,破去层层防御,命中对方胸口,顿时将其远远击飞,撞在天王殿的院墙上,墙面轰然倒塌,连人也被掩入了塌碎的墙面下,生死不知。 “释净师弟!” 七僧方将卷射而回的佛珠崩飞,便瞧见了这一幕,目眦欲裂,齐声怒吼,已是各展绝技,将数十年苦修的佛功尽数崭露,没有丝毫保留的攻杀出来。 徐胜全无闪躲之意,只以机王轰天拳回应,以强屈敌,借进代退,有攻无守,一人独对七人。 七僧全力攻出,绝招尽显无遗,足下青石在劲气狂飙中寸寸碎裂,道道裂缝如密接的蛛网,朝着四面八方弥散开来,结果却是连连后撤,在正面冲突中,被对手一人压倒,无论是劲力还是气势,皆沦入下风中。 一进七退,在金刚门众僧尼目瞪口呆的观望下,八人撞入天王殿中,随后就见整座佛殿嗡嗡颤抖不休,屋脊震颤,似乎随时都要崩塌一般,爆鸣之音连绵不绝,佛殿内就像是有一位巨人挥舞着闪电,引发雷霆肆虐着大地。 最终,伴随着七僧悲愤交加的怒吼,一道颤音破空,几乎是瞬间蔓延开来,整座天王殿都似颤抖了一下,整个殿堂的房顶就像是被倒掀起来一样,惊天动地的响声中,轰然坍塌下来。 顷刻之间,巍峨雄壮的天王殿已化作了一片废墟。 飞扬弥漫的烟尘中,八名龙王僧东横西倒,趴爬在地,唯有一人昂首而立。 原本人声鼎沸的金刚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所震慑,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看着烟尘中若隐若现的身影,如见天神。 整个战斗过程中,不知是自矜身份,还是另有顾忌,释如都没有出手,此刻他感受到两道凌厉的视线笔直穿透烟尘,落在自己的身上。 “别再派这种废物点心了,他们连消磨徐某的体力都做不到,是时候该上正菜了。” 感受到对方浓浓的战意,释如却没有摆出战斗姿势,轻叹一声,道:“侠僧与那金州铁家非亲非故,何必为他们做到这种地步呢?” “锄强扶弱,替天行道,本就是侠之真谛,我若连这都做不到,又有什么资格担起‘侠僧’二字?” “天下不平事比比皆是,每一天每一刻皆有弱者惨亡,侠僧一人之力,又能救得了几人?” “佛祖渡不了天下苍生,所以就撒手不渡了?救得一人是一人,徐某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释如还要再劝,徐胜扬手一摆,劲气四溢打断言语,强横道:“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做什么,就算前辈想化干戈为玉帛,难道贵派众弟子会答应吗?出手吧,那位释印大师呢,我建议两位联手齐上,如此方有胜算。” 释如摇头道:“既然八位师兄弟联手都不是侠僧的对手,就算换成贫僧和释印师兄,恐怕也是相同的结果。” 此言一出,金刚门众弟子为之惊惧哗然,这是要认输吗? 堂堂金刚门,竟然要向莲花寺的一名弟子认输! 不少人意气消沉,羞愧低头,但更多的人则是激愤难抑,握紧拳头,大有呼喝一声“众人齐上跟他拼了”的架势。 徐胜缓缓踏出天王殿废墟,脸上带有一丝不信,问道:“所以,你们打算交出莫干将?” “非也。” 释如摇了摇头,躬身向西边一拜,道:“请大长老出手!” 第三百八十二章 金翅大鹏雕 徐胜在金刚寺大闹至此,即便释如与释印两位四品强者出手,造成的影响也无可挽回。 而且就释如看来,以侠僧目前展现出来的实力进行估量,他与师兄释印一人单独对上,只怕胜算渺茫,对方所说的必须两人联手方有胜算并非夸大之言。 可是,两位四品独一型灵修联手战胜了一位五品独一型灵修,难道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传了出去,江湖上也只会惊叹侠僧天纵奇才,年纪轻轻便有绝世修为,嫉妒莲花寺又出一名一流强者,只要假以时日,早晚能执掌佛门牛耳。 更不要说,万一两人联手还是败了,那可真就为他人作嫁衣裳,金刚门数百年的威名都要付诸流水,沦为侠僧名震天下的踏脚石。 因此,他只能请出大长老释鲲鹏。 诚然,败给一名三品灵修宗师,于侠僧的威名没有半点损害,照样能名动江湖,但至少保住了金刚门的威名,世人的目光都会集中在大长老释鲲鹏身上,不再在意其它。 就算“八大龙王”都败给了侠僧,那又如何? 蛮洲没有二品灵修,三品灵修便是顶峰。 在释如躬身之时,徐胜便已凝神戒备,而等到释如开口请求后,他更是将五感提升到极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迎接强者的到来。 须臾的静谧,如同重头戏开场的序幕,无人现身,但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势弥漫四方,笼罩众人心头,包括金刚寺弟子在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等待主角的登场。 嘭! 不知从何而来的攻击命中了徐胜,他完全没能做出防御,顿时如炮弹飞出,轰隆一声撞入天王殿的废墟中,震得瓦石砖木飞扬。 同一瞬间,原本被躺倒在废墟中的八位龙王武僧不知何时已被人救出,一个个围绕着舍利塔盘膝跌坐在地,浑然不见先前的狼狈之姿。 众人的目光掠过八名武僧,上扬仰望,只见一道青色身影站立塔顶,此人面容模糊,看不清相貌,仅能看出她有一头茂密的黑发,且双手负于背后,似在极目远眺,仿佛与背景融为一体,从这方天地中剥离开来。 人与塔,天与地,从苍穹中飘过浮云,以及浮云倒映下的黑影,构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卷,无论是谁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生出顶礼膜拜的敬意,仿佛塔顶之人就该踏足云霄,不入凡尘,俯瞰芸芸众生。 精神萎靡的“红日法师”释眉来到释如身旁,小心翼翼地传音入密问道:“他是大长老释鲲鹏?” “嗯。” “可他不是在二十年前,因为灵格失控,为避免畸变而主动圆寂了吗?”刚一说出口,释眉便已醒悟,“所以,那只是掩人耳目的幌子?” “半真半假,大长老担心晋升失败,会畸变成三品怪物,连累到门派,便故意放出了假消息,幸好佛祖保佑,他用了十八年的时间,总算是成功了,眼下宗门内仅有我与释印师兄知道此事。” 释眉感叹道:“你俩的口风得可真够紧的,如此重大的秘密居然直到今日才暴露,若是早点告诉我,我也没必要挺身挡道,白白受了这伤。” 释如道:“就因为这一秘密重大,才需要一个隆重的舞台来公告天下,而眼下便是最佳的契机,正是要一鸣惊天。” “大长老晋升的可是本派祖师流传下来的三品魂器?” “嗯,正是妖明王·金翅大鹏雕。” …… “离开吧,看在叶衣和道虚的面子上,本座不为难你这名小辈。” 释鲲鹏开口说话之时,依旧维持着眺望远方的姿势,没有往徐胜的位置看上一眼,似是觉得不值一瞥。 在场所有人都不觉得释鲲鹏言行狂妄,对方说的话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让人发自内心地想要服从,如同圣旨一般,不敢违逆。 然而,有人“目无尊长”。 “哗啦”一声,碎片断樑被掀飞,徐胜站起身子,以若无其事地姿态抖落身上的灰尘,用手按着脖子往一侧压了压,又做了几个扩胸与伸展的动作。 他看着站在塔顶的释鲲鹏,道:“不错,这道主菜够硬,但想崩掉洒家的坚牙,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释鲲鹏闻言,没有一丝怒意,甚至连头都没有转过去看一下,只平淡道:“是吗?” 下一刻,徐胜陡然挥肘击向左侧,挡下莫名而来的攻击,只闻砰然一响,整个人飞出数丈。 重新落地的他体型与之前有了区别,变得更加修长,却是进入了兼具速度与反应的敏捷形态。 此时,众人方才后知后觉,明白两人已然交过一招。 “你的速度够快,但,还不够快。” 徐胜身影凭空消失,原地落下一只鞋子,瞬间移至青色人影面前,一招机王裂日掌迎面击出。 霎时,波光激荡,凤卷云残,却是释鲲鹏的护体罡气自然而发,宛若一对翅膀将他包裹在内,挡住沛然掌劲的冲击。 金刚门的镇派绝学“灵鹫大罡气”! 三品宗师的护体罡气,似乎还得到了某项灵能的强化,坚固得不可思议,以徐胜的神力竟然也无法突破,只能荡漾开一圈圈的涟漪,被挡在一尺外,难以寸进。 不过,机王裂日掌并非单纯的掌劲,还蕴藏着分子级的震荡劲力,擅长破坏物质结构,瓦解护体罡气。 随着徐胜加大掌劲输出,释鲲鹏的护体罡气激荡出现的涟漪愈发频繁,更有一片片羽毛罡气碎片散落而下,甚至他的衣服都在余劲影响下飘扬起来,证明他的护体罡气无法完美挡住徐胜的攻击。 终于,释鲲鹏转过头,正眼看向徐胜。 “你,逾越了!” 释鲲鹏的身形骤然化作五彩极光,厉行反击,轻易突破徐胜的掌劲,一拳轰在他的胸口,将人斜着打向天空。 哪怕进入了敏捷形态,徐胜仍然捕捉不到对方的动作,而且胸口的劲力未消,又有一拳轰在他的后背,继续朝着斜上方打去。 只见金刚寺的上空,一道五彩极光以折梯轨迹,反复攻击徐胜的前胸后背,一路将上人轰上千丈高空! 第三百八十三章 超距攻击 快,快得无从反应。 释鲲鹏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做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徐胜完全跟不上对手的速度,只能一味挨打,他想过以寂灭印冻结对手的思维,从而创造出反击的时机,但他刚准备结印,就遭到强制打断,空有一身力量,完全用不出来。 外人眼中,每当五彩极光一个转折,就会将徐胜顶上更高空,于是下意识认为徐胜在此时才会遭到攻击。 可实际上,徐胜无时无刻不在遭受攻击,甚至每一秒都要遭受上千次,从头到脚无时无刻不在承受冲击,只不过转折时遭遇的是百倍力道的重击。 仅是如此倒也罢了,以徐胜的皮糙肉厚,加上仙缕衣的守护,常态冲击根本不痛不痒,顶多打断他的蓄劲,转折时的重击倒是穿透防御,予以伤害,可这点伤害在强大的肉身恢复力面前,同样不值一提。 释鲲鹏很快察觉了这一点,于是催动“荒鹫神爪”,转为渗透劲,无视肉身阻挡,直击脏腑。 徐胜挨了几下后,急忙跟着变招,撤去敏捷形态,转为金属形态,如此一来,哪怕他的五脏六腑也拥有不亚于肉身的防御能力,虽然无法豁免荒鹫神爪的暗劲渗透,可那点伤害转瞬即愈,不足为惧。 两人的比拼,立时变成了速度与防御的较量。 释鲲鹏见对手变成了铁疙瘩,寻常招式难以撼动,当即急催元功,向上折射的五彩极光一滞,身形幻化,凭空浮现三千只赤红大雕,将徐胜包围在内。 “佛空三千戒!” 伴随尖锐雕鸣,霎时云龙翻波,涟漪化狂澜,翻腾于穹庐天顶,三千赤红大雕朝着徐胜齐齐冲去,撞上后立时化作血红爆发,恍惚宛若朝霞晕染苍穹,一轮新生血阳跃然而出,将半壁穹霄涂成绚丽赤色。 地面上抬头仰望的金刚寺弟子只觉双目刺痛,修为低微者视觉被夺,眼前只剩一片血红,再难视物。 以释眉的修为自然不怕这点光亮,面露喜色道:“大长老赢了。” 转过头来,发现释如脸上一片凝重,心中咯噔一下,连忙重新抬头仰望。 一片赤红的苍穹中,只听一人道:“逮住你了!” 身上染着血色,负了些许的内伤的徐胜手中攥着混天绫,而混天绫的另一端则缠裹着释鲲鹏的后腿。 释鲲鹏搓掌成刀,锋利劲力向下一斩,但混天绫至柔至韧,顺着刀劲向下一凹,便将劲力卸向侧旁。 他正要改用其它手段,忽感一股巨力从混天绫上涌来,欲强行将他拽过去,急忙催动灵能“云鹏万里”。 中,金翅大鹏雕曾展现出孙悟空筋斗云更快的速度,原文写“当时如行者闹天宫,十万天兵也拿他不住者,以他会驾筋斗云,一去有十万八千里路,所以诸神不能赶上,这妖精搧一翅就有九万里,两搧就赶过了,所以被他一把挝住,拿在手中,左右挣挫不得”。 此刻只见金翅大鹏的虚影一闪而过,释鲲鹏瞬间向外飞出数千米,凭借灵能赋予的强大动能,不仅抵消了徐胜的巨力,还将徐胜拽着一起超音速飞行。 若是置身地面,徐胜倒是不介意跟对手比拼一下拔河,奈何此刻身在空中,无从借力,只能被强拽着在空中到处乱飞。 释鲲鹏将被缠住的后腿与灵格同化,变成雕爪,时而变大,时而变小,试图以此挣脱混天绫,但混天绫也跟着他变大变小,紧紧裹着不放。 纠缠中,徐胜从芥子环中取出一只鞋子给自己穿上,随后发动灵能“只履西归”。 下一刻,两人瞬移到金刚山的西南方,而释鲲鹏在瞬移前正朝北方飞行,一时间急刹不住,轰隆一声撞上山壁,径直撞入其中。 徐胜抓住机会,紧追而上,酝酿已久的一掌疾驰拍出,正是机皇湮灭掌! 不同于机王裂日掌以震荡劲瓦解物质灵力,机皇湮灭掌直接将物质灵力崩灭成粒子,强化后的灵鹫大罡气亦无法抵挡,稍稍一滞,便彻底破碎开来。 重掌直击释鲲鹏胸膛,打得他胸口凹陷,后背隆起,而徐胜得势不饶人,双手化爪扣住对方虎口,周身功力催至极限,在圆满境界的大轮心经的作用下,脑后浮现一圈金色光晕。 刹那间,方圆百里的天地灵气产生共鸣,尤其是金刚门长久以来受信徒香民参拜积累的愿力,竟也被金色光晕引动,如百川归海般汇入其中,令徐胜快速完成蓄招的过程,周身圣光大耀。 “究极星爆!” 十字形光柱贯入山体,斜向上从山顶贯出,直入苍穹,伴随一声惊爆,积蓄的能量彻底爆炸开来,化作七彩虹环扩散而出,引动天地剧震。 这一番战斗变化得太快,金刚门众人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上一刻两人还在天空中激斗,下一刻便凭空消失,接着山体一震,就是一道骇人光柱破土而出。 要知道金刚寺的护派大阵就是以山体为依托,如今受到光柱的贯穿,只怕也受到了影响。 释眉愣愣看着天空中扩散的七彩虹环,忙转头焦急问道:“这是大长老自创的新招式,对吧?” 释如脸上也浮现一丝错愕,僵硬地摇了摇头,道:“至少我从未没见过……” 在众人忐忑不安的目光中,两道人影如陨石般从空中急坠而下,重重砸在金刚寺的广场上。 只见徐胜膝盖微微一弯,缓去冲击,接着便挺直腰背,随手将死狗般的释鲲鹏扔在地上,抬头看向释如,道:“胜负已分,将莫干将交出来吧。”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释鲲鹏根本无处闪躲,老老实实吃下了“究极星爆”的攻击,而单论挨打能力,三品灵修通常比不上三品妖族。 不过,释鲲鹏的实力比徐胜想象中要弱不少,单论修为的确是三品层次不假,可灵能方面除了一个快若闪电速度,便再无其它表现,也不知道是对方晋升的三品灵格太过水货,还是有其它强大的灵能但没来得及释放。 但不管如何,赢了就是赢了。 “怎么可能,大长老居然输了……” “大长老散发的灵压是三品吧?” “不可能!如果大长老是三品,岂不意味着侠僧空想的实力在三品之上!” 大长老释鲲鹏的消息被释如和释印两人隐藏得极好,金刚寺众人无一知晓,不过在场众人中不乏在金刚寺待了二十年以上的弟子,因此很快将释鲲鹏认了出来。 早就以为死了的人结果还活得好好的,这种事在江湖上不算少见,故而众人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很快就接受了这一事实。 他们真正无法接受的是,明明变得比过去更强大的释鲲鹏居然败给了侠僧。 虽说江湖传闻侠僧武道超群,拥有越阶之能,不能以灵格品阶衡量,可越阶之能原来是指越两阶吗? 在众人仓惶惊惧的目光中,释如缓缓道:“不得不承认,哪怕事先我已尽可能将你的实力往高了估算,可结果证明,我还是受限于常识的认知,低估了你的武道修为,单论武艺,恐怕你已经是蛮洲第一人。” 宗门这是要认输了吗? 所有金刚门弟子心中都不约而同地生出了这一念头,激愤之余,又不免为之气馁,就连晋升三品的大长老都败了,他们再不愿意又能如何,靠车轮战耗死侠僧? 孰料,释如话锋陡然一转:“但是,你也犯了同样的错误,低估了三品灵修的实力,所谓三品灵修,是真正超越了凡俗的概念,达到了神话传说的存在,无法以常理估量,你的武道再强,在扭曲法则的灵能面前亦无用武之地。” 话音刚落,砰然一响,徐胜遭到莫名攻击,如向前那般飞了出去,而不等他调整姿势,又有攻击从头而降,将他砸入地面。 众人急忙环顾四周,却看不到半个人影,重伤昏迷的“释鲲鹏”分明还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甚至催动探察类的灵能,也没能发现出手之人。 “所有草木结成鞋状。” 徐胜催动灵能“言出法随”,周遭的花草立时主动编织成鞋子,套在他的脚上,他立即发动灵能“只履西归”,瞬移离开,打算从远方全览战场。 可他刚瞬移到金刚山的西边上方,尚未来得及观察,就又遭到莫名的攻击,被狠狠砸回山顶。 “大乘渡厄法·寂灭印!” 徐胜手结法印,无形拨动扩散而出,周遭生灵的思维为之动静,宛若化身雕像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就连修为最高的释如也没能例外,乍一看,时间好似被暂停。 嘭! 然而,即便在这种近乎时停的状态下徐胜还是遭到了攻击,脸上遭到一群痛击,劲力特点与之前的渗透劲相似,偏偏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如何抵挡。 之前的释鲲鹏速度再快,可好歹能感应到他的存在,还有散发的灵压作为证明,而此时此刻,徐胜不仅感应不到敌人的气息,也感应不到对方的灵压,若非落在身上的劲力真实不虚,清楚产生了痛觉,他甚至还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幻术。 释如修为最高,也最快从“无念”状态中恢复过来,看着一味挨打无处反击的徐胜,开口道:“被你打倒的只是大长老的化身,他的真身在三千里外的雪渺孤蜂,你此刻承受的正是跨越了三千里的攻击。”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不变的未来 雪渺孤峰。 巍峨的雪峰直插苍穹,雄伟壮观,一座座雪山绵绵长长,仿佛还流溢着袅袅的颤音,常年不化的积雪与崖畔悬挂的现代冰川千姿百态,晶莹的冰塔林在阳光照射下翻出一股淡绿,给人一种雄浑孤高,冷峻圣洁的美感。 在这种滴水凝冰的环境中,一名身穿单薄青衣的男子坐在雪峰崖边,单膝屈起,一手搭在膝盖上,眺望着远方,正是金刚门的大长老的释鲲鹏。 他瞳孔中倒映的景象并非苍茫无际的连绵雪山,而是三千里外的金刚寺。 灵能“道存目击”:可以对目光看见的任意物体发动攻击。 掌握了这项灵能,弱者的合力便再无威胁可言,哪怕有千军万马,只要瞧上一眼,就能瞬间将其尽数击毙,真正做到以眼神杀人。 此外,这项灵能再配合灵能“天眼通”,便可实现超距离打击,从而牢牢掌握主动权,只有你攻击敌人,敌人无法攻击你。 对于释鲲鹏而言,方圆五千里都是他个人的攻击范围,这是“天眼通”的极限距离,如果再配合“阿那律眼”等监控类的法宝,还可以继续扩大攻击范围。 他不介意释如将这项灵能的效果公布出去,甚至主动授意释如这么做,因为公布出去的价值更大,关键在于“威慑”。 以后江湖上所有人在得罪金刚门之前都会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挡住来自几千里外的三品灵修的攻击,甚至就算勉强能挡住一时,保住性命,可将来再也无法安心休息,指不定在某天睡觉的时候就遭到袭杀,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每时每刻都要提心吊胆,防备不知从何而来的攻击。 然而,明明已经立于不败之地的释鲲鹏此刻却皱起了眉头,露出一丝为难之色,因为他发现自己竟拿此次的目标没有办法。 在他瞳孔倒映的画面中,一名留着板寸头的青年挺拔屹立,哪怕不断承受着莫名而来的攻击,依旧面无畏色,夷然不惧,如同神话故事中那些即便战死仍旧屹立不倒的豪杰猛将。 而且,从表现来看,青年正在快速适应挨打的状况,初时还会被打得飞出,无从招架,显得手忙脚乱,每一下都或多或少的受到了伤害,在他银色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渗血的掌印。 可渐渐的,青年镇定下来,收缩身体减少面积,护住要害,专注防守,而且宛若拥有预知能力一般,会提前凝力在被攻击的部位,从而减少伤害。 不过,经过仔细观察后,释鲲鹏确认对方并不具备预言类的灵能,只是凭借着武道直觉,感应到了他的视线,提前猜到攻击的方向,先一步做好防御。 青年习惯挨打之后,甚至能立于原地,不再后退,完全抵消了冲击。 释鲲鹏瞧见这一幕,浓密的眉毛几乎要绞在一起,他不认为自己的灵能无法可解,比如使用五行遁法隐去身形,不被天眼通窥探,又比如扭曲空间、躲入异境,唯独没想过自己竟然会遇到无法攻破对手防御的情况。 身为三品灵修,他全力拍出的一掌足以令五品灵修重创毙命,四品灵修或许有抵抗之力,可也无非是时间的问题,只要多看上一会,就能积累伤势,生生耗死对手。 “不应该啊,这与我看到的未来不同。” 释鲲鹏一边继续以目力击人维持压力,一边催动望宙功窥探未来。 须臾,他的脸上浮现一丝错愕,盖因他看到的未来与先前相同,皆是侠僧无力抵抗他的“道存目击”,在拼命坚持了一段时间后,身上的金属色泽被击破,最后以破坏整座金刚山为威胁,与金刚门达成协议,只索要莫干将,放弃断崖之剑。 这着实超出了释鲲鹏的预料,他宁可自己看到的是金刚门大败认输的未来。 在初步掌握望宙功的那一刻,释鲲鹏便发现蛮洲的时间线无比混乱繁复,只需一个变数,就可能令既定的时间线改道,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看到的未来一定会发生。 事实上,侠僧先前也的确从蛮洲消失过一段时间,众人皆猜测他去了秘境,就算在里面收获奇遇,衍生新的变数,令时间线发生变动也不足为奇。 故而释鲲鹏不会因未来改变而惊讶,这属于意料之中的发展,偏偏如今他看到的未来与之前相同,这显然不能用上面的理由解释,只能证明一件事——他的望宙功对侠僧空想无效! “此子身上必定怀有某种干扰望宙功之物,至宝?灵能?还是说……集合成的剩下两门功法?” …… 徐胜发现降临在身上的莫名攻击的频率降低了,不知道是那位金刚门的大长老乏力难继,又或者是对方遭遇了意外,无论哪种都是他的机会。 几乎是同一时间,乔梁通过“以心印心”发来消息:“找到莫干将了!就在金刚寺的地下秘牢,但释印就守在门口,我们奈何不了他,你赶紧过来!” 接收到乔师兄以意识发来的示意图,徐胜凭借直觉又挡下一次莫名而来的攻击,接着对释如开口道:“不得不承认,对于你们口中的那位大长老,我毫无反击之法。” 虽然乾坤弓拥有超距攻击和追踪目标的能力,理论上只要献祭的精元够多,三品灵修也能射杀,可前提是找到对方的位置,而徐胜不具备这样的灵能,三位同行的师兄也没有这样的灵能。 释如闻言,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之前看着对方逐渐适应大长老的攻击,他心中的压力也在不断地增加,担心随时可能有意外发生,如今听到这番认败的言论,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他不想激怒对方,当即以一种预料之中的语气道:“只要侠僧愿意离去,本派绝不刁难,甚至之前开出的条件同样有效。” 徐胜一边抵挡攻击,一边道:“你理解错了,徐某可不是要认输,而是想提醒你们,徐某此行的目标可不是击败贵派,尽管赢不了贵派的大长老,可不妨碍我达成此行的目的。” 话音未落,他召唤出天丛云剑,朝着乔梁发来的定位奋力掷出,估算着距离催动灵能“一苇渡江”,从原地瞬移离开。 “不妙!” 释如看着天丛云剑飞射的方向,猜到对方的用意,脸色为之一变。 第三百八十五章 跑不了庙 “无明禁断!” 空真手持禅剑,轻指一扣剑身,数道佛言枷锁扩散而出,将释印全身缚住,紧跟着横剑疾斩而出。 “群龙无首!” 唐徵明趁机催动十成功力,人枪合一,化作一道白练直贯而出。 站在两人后方的乔梁则动用灵能操控气流,予以疾风加持,令一枪一剑更加迅猛。 “这点手段就算打败老衲,三位未免痴妄了!” 释印怒眉一扬,背现大威德金刚虚影,全身肌肉陡然膨胀,灵能“万法难锢”发动,将佛言枷锁强行震碎,接着一式平平无奇的金刚推山掌迎面击出。 金刚推山掌乃是基于大力金刚掌的变种武学,本身在诸多佛门武学中算不得绝顶,但武功的强大不在于武学本身高明与否,而在于用的人是谁。 释印数十年如一日的修炼金刚掌法,早已臻至圆满无暇之境,再得到灵格“金刚神?大威德金刚”的加持,可以说,即便他使用立意更高明的般若禅掌,威能也远不如这道金刚推山掌。 枪剑双掌正面交击,凝聚了释印大师精纯内力的高度密集掌劲与疾风呼啸的三鸣枪、无相禅剑碰撞在一起,在僵持了片刻后劲气轰然炸开,无形的气劲横扫开去,如台风一般的席卷整个地牢,地牢中供奉的明王法相顿时被震的四分五裂,石块碎屑纷飞,如暗器一般打在石壁上,留下雨点般的坑洞。 空真与唐徵明闷哼一声,各自口齿溢血而退,握住兵器的那只手虎口破裂,一时气短,幸而乔梁及时催动灵格“那伽”的灵能“七匝之护”,替两人挡下了余劲冲击,避免伤势加重。 另一边,释印大师也被震得连退三步,每一步都踩得脚下石板碎裂,体内一阵气血翻腾。 他一边调息镇压,一边暗自心惊,本打算趁势展开反击,一鼓作气拿下三人,谁料这两名莲花寺弟子的气血远超普通五品,虽然跟那位名满江湖的侠僧没法比,但也远超同侪,绝非寻常人物,再考虑到两人的年纪,他忍不住感叹:莲花寺的天才何其多也! 心中虽然这般想着,释印大师脸上却是肃穆依旧,好似全然没将三人放在心上,微一扬袖,道:“有老衲在此,你们休想越雷池半步。” 唐徵明随意一抹嘴角血渍,嬉皮笑脸道:“前辈别装了,觉得掌心发麻就揉一揉,我们不会笑话你的,哈哈哈。” 空真则是一本正经,挺剑指着牢房里的莫干将道:“我等固然赢不了前辈,但前辈要护得凶人性命,也绝非易事,只要有一次疏忽,我们便能取走此人性命。” “年轻人有自信是好事,但切忌自信过头成了自大,觉得长辈只不过是比你们多吃了几碗米饭。” 大威德金刚的虚影渐渐散去,释印大师的体表反而散发出一层宝光,身上的气势更是为之一沉,如天柱倾倒一般向在场三人压去。 “先前看在本派与莲花寺百年交情的份上,老衲出手多有保留,可既然三位一意孤行,不听善言劝说,老衲也只好动用雷霆手段了,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难料,三位可有觉悟?” 空真与乔梁皆是心头一凛,知道对方接下来要动真格了,皆凝神以待,而乔梁更是在意识沟通中加紧催促徐胜赶来。 唯独唐徵明哈哈一笑,好似没心没肺,用轻佻的语气戏谑道:“说得这么有气势,本质还不是被我们逼得摆不了前辈高人的谱,只能撕破脸皮下场厮杀,前辈,一念嗔心起,火烧功德林啊,这满溢的杀气可不是一名佛门大师该有的气质,冷静,放轻松,这么认真做什么。” 释印大师道:“论杀气,这天下的佛门弟子又有哪个比得上贵派的侠僧空想?他手中积累的杀业早已无可计数,偏偏还不懂回头,真是可怜可叹。” “错了,是可敬可畏,”唐徵明轻佻脸色一敛,肃容道,“我成不了师弟那般崇高的人,但我绝不会去贬低崇高,连这点做人的道理都不懂,看来大师的佛法水准也就这样了。” 空真亦道:“师弟所杀皆为有罪之人,何况他早有沉沦无间的觉悟,或许所行诸事有值得商榷之处,但绝不是袒护恶徒之辈有资格置评的!” 释印大师闻言,面露不悦,正要驳斥,忽生警觉,抬头看去,只见一道利光穿透厚实土壤,刺破地牢的青石墙,朝着他的面目如电直贯而来。 “哼!” 释印大师鼻孔一扩,一道白气从中冲出,与利光相撞,虽被撞得粉碎,但也成功将利光挡下,一柄神剑从中显现。 刹那间,徐胜瞬移而至,一手握住天丛云剑,一手攥拳击出机皇焚世拳,灼热炎能汹涌而出。 释印双目圆睁,大喝一声,身体两侧又出现四条手臂,六掌开合,劲气连绵之间,幻化出千百道掌影,腾升而起,似有一尊千手如来突然降临到了地牢之内。 千手金刚掌! 炎能与掌劲冲突,各自爆散,余劲朝着四面八方乱冲,唐徵明三人急忙出招抵御。 释印大师心知自己若是闪躲,身后的莫干将必然会被混合着炎流的掌劲拍成粉碎的焦炭,当即再催灵能,张嘴长长一个吐息。 “哈!” 舍绽春雷,犹似怒雷破空,一道黄气从释印大师口中冲出,抵住混乱余劲,同时他周身气血为之一振,当即再催金刚神力,千百掌影陡然融合为一,化为迅雷一击。 正面较力,徐胜自然没有退让的道理,加上莫名攻击停了下来,他猜测那位三千里外的金刚门大长老没能跟上他的瞬移,眼下正是没有外力干扰,可以尽情发挥的时机。 “摩诃印!” 徐胜手结力量最强法印,正面迎向对手的千手金刚掌,霎时惊雷剧震,劲气爆散,摧枯拉朽一般朝着四面八方溃散。 身为“大威德金刚”,力量同样是释印大师最自傲的强项,不仅是金刚门第一人,出道江湖数十载未逢敌手,但此时此刻,他却生出了难以抗衡的窒息感,连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依旧落入下风。 双方稍稍一滞,释印大师体表散发的宝光应声破碎,这意味着他的金刚无量体破功! 只闻一声闷哼,释印大师嘴角溢血,几乎被击得飞出,但他眼中闪过羞恼不敢,嘴鼻发出“哼哈”二音,再度强化禁锢,双脚便如钉子一般,死死钉入了地面中,整个身体背脊向后躬着,如一张弯曲的长弓。 咔嚓咔嚓…… 地牢内坚硬青石所铺就的地面寸寸碎裂,次第绽开。 “滚开!” 天生灵心源源不绝地给徐胜补充灵力,滋养周身经脉,令他几乎没有后续乏力的困扰,当即神力再催,又一次倾吐雄劲,如怒浪,如洪涛,如沸腾的岩浆,翻滚流淌而出。 哗啦! 气流排空,激荡四野,劲力几乎凝成实质,令空气发出如流水般的声音。 释印大师面色涨红,立觉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倒灌而来,再也抵将不住,钉入地面的双足被生生拔了出来,身子弯成一团,真的如球一般滚了出去,轰隆一声撞进地牢的墙壁之中。 至此,徐胜与莫干将之间再无阻碍,相距不到两丈,前者甚至能清晰看到后者瞳孔中流露的恐慌与绝望。 这时,来自释鲲鹏的目力攻击降临了。 砰!砰!砰!砰! 四声连环,乔梁被打趴下,而且当场昏迷。 唐徵明及时催动灵能“水灵之体”,将身体转化成水分,虽然被一击打得爆散,可这种状态的他几乎能豁免物理攻击,只需将水分重新聚拢。 空真身体摇晃了一下,却是抗住了攻击,他新晋升的五品灵格“九头虫”有一项灵能“替命九血”,可以帮他挡下八次致命或重伤的攻击。 徐胜只是往后退了一步,便已抵消冲击,随后右掌一划,掌随身动,决意顶着攻击格杀莫干将。 眼看便要一掌将人击毙,忽而空间扭曲,释如穿梭虚空而至,撤下身上五宝袈裟,配合袈裟伏魔功抵挡徐胜这一掌。 只听得“刺啦”声响,五宝袈裟被掌劲撕得粉碎,上面镶嵌的宝石玛瑙掉落一地。 “释如大师,你拦不住我。” 徐胜无定笃定的说道,体内再蓄新力。 释如伸手抓住莫干将的肩膀,道:“贫僧若以虚空灵能带他离开,侠僧恐怕也追之不及。” 莫干将闻言,宛若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面露欣喜之色。 地面上一部分水汇聚成唐徵明脑袋的形状,讥笑道:“哟,这是输不起,打算不讲规矩了,堂堂金刚门居然也做这等不要脸皮的宵小之行,当真叫人大开眼……” “啪”的一声,唐徵明遭到目力攻击,散成一地水华,接着又徐徐汇聚。 徐胜沉声道:“上回徐某便说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大师当然可以带人离开,但金刚寺连同这座金刚山可没法带走,你若认为此人的价值高于贵派数百年的基业,大可自便。” 第三百八十六章 放下仇恨 释如叹气道:“侠僧真要为一名外人,破坏两派的百年交情?” 徐胜道:“大师怎么能在此颠倒黑白呢,铁家遗孤铁雯早已是莲花寺的正式弟子,大师救走莫干将在后,我等迫不得己才为本派弟子讨回公道,论道义论立场,分明是贵派要为一名外人,破坏两派的百年交情。” 释如闻言一怔,旋即想明白了个中缘由,对方料到会有类似的质问,于是提前收铁雯为弟子,获得了相应的名分,令其他人没法用“你一燕州人凭什么管我固州的事”“这是金胜邪徒弟之间的内斗,与外人何干”之类理由来搪塞。 铁雯既然成了莲花寺的弟子,侠僧空想为本派弟子出头,可谓天经地义,道义、名分皆具。 相对的,金刚门就不能依样画葫芦,收莫干将为弟子。 如果这么做了,名义上他们的确可以死保莫干将,但莫干将毕竟有错在先,弟子的错误会转嫁到门派,最后变成金刚门有愧于莲花寺,必须做出弥补,届时不仅要交出断崖之剑,还要另外做出补偿。 说到底,金刚门压根不在意莫干将的死活,真正想要的是保留断崖之剑的名分,不可能去做本末倒置的事。 须臾,脑中反复权衡之后,释如松开抓着莫干将肩膀的手,双手合十道:“愿赌服输,此战是佛友赢了。” “师弟你怎么能认输!” 释印大师推开乱石,从破壁中爬了出来,不顾灰头土脸,焦急喝阻。 释如摇头道:“输了便是输了,金刚门并不是输不起的门派。” “说得好!拿得起,放得下,这才是有道高僧的风范,之前是我错看大师了。” 再度凝聚成形的唐徵明笑嘻嘻地说道,这一回他没有再遭到目力攻击,顺利完成了聚合,似是那位大长老也承认了结果。 释印大师也很快察觉这一点,脸色为之发白,犹自不甘道:“有大长老坐镇,我们根本不会输,他们奈何不了大长老。” 释如无奈道:“师兄,此战的胜负不在于谁强谁弱,本派与侠僧之间亦非生死之斗,关键在于本派能否保护莫干将,事实证明,即便有大长老千里阻击,我们也挡不住侠僧的脚步。” 这一刻,他不由得想起大长老先前做出的预言,尽管侠僧还是如预言中那般以金刚寺的山门作为威胁,但意义截然不同。 预言中,侠僧难以抵挡大长老的千里狙击,为自保才出言威胁,其目的在于避免失败。 现实中,侠僧挡住了大长老的千里狙击,为阻止释如携带犯人逃跑才出言威胁,其目的在于保证胜利。 前者是侠僧不遵守赌约的规矩,后者是侠僧阻止金刚门不守规矩,尽管所用手段相同,可胜负之势已然颠倒。 释印大师紧抿着嘴唇,明白师弟说的没错,可让他开口认输,仍是千难万难。 徐胜懒得照顾他人的心情,当即扬手朝莫干将击出一道掌劲,便要将其击毙,但释如忽又伸手拂袖,用袖子将掌劲挡住。 “大师这是何意,莫非要反悔?”徐胜问道。 释如摇头道:“非也,只是冤有头,债有主,贫僧建议将此人交给铁家遗孤处置,侠僧不也曾说过,只有受害者才有资格决定是否宽恕罪人。” 徐胜瞥了对方一眼,道:“可以,正好铁家小妹就在山脚下,请空真师兄将人带来。” 空真正要动身,释如道:“不必,我们带人过去即可。” 说话同时,他再度伸手扣住莫干将的肩膀,接着五指发劲,真气涌入对方经脉,大肆破坏。 “啊啊啊——” 莫干将没想到一直在维护他性命的释如会对他动手,不曾防备也防备不了,被折磨得放声惨叫,只一会的工夫,便已筋脉散乱,气海破碎,肌肉萎缩,灵格被禁,已与废人无异。 唐徵明啧啧道:“杀人之前还要将人折磨一番,看不出来啊,大师居然也有这般嫉恶如仇的脾气。” 释如笑了笑,没有解释,催动灵能扭曲空间,带上众人传送到金刚山的山脚下,只留下一脸不甘的释印在地牢中发闷气。 此时,铁雯正在一间茶铺中坐立不安地等待着,周遭有几名金刚门的武僧在看守着。 金刚门当然不是要对铁雯下手,好歹是名门正派,真要做了这种事,就可以改名叫金刚魔教了,武僧们的任务是保护铁雯。 这并不奇怪,倘若在这种敏感时节让铁雯发生意外,比如被人掳走,着急的绝不是徐胜等人,只会是金刚门,因为江湖人都会默认是金刚门动的手,任何辩解都没有用。 哪怕最后发现是一伙人贩子干的,而且对方与金刚门素无联系,大家也会认为是金刚门高手利用灵能在暗中引导,这是永远也洗不清的污点。 铁雯看到徐胜等人,立刻面露欣喜之色,走上前来,问道:“前辈们都还好吧?” “不问有没有成功,而是关心是否安好,丫头倒是心善,”唐徵明中意的笑道,“你已经是本派弟子了,叫什么前辈,直接叫师叔。” “哦,师叔们都没事……恶贼!” 铁雯瞧见因一旁缩着身子的莫干将,登时双目泛红,上前便是一脚将人踹倒在地。 莫干将眼下根基尽废,而铁雯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深闺小姐,这一脚直接踹得他口喷鲜血,当即双膝跪地,哀求道:“师侄女饶命!” “饶命?我爹求你饶过我弟弟,你饶了吗?还有我娘、我堂兄、叔叔婶婶……你又饶了谁?今天你哪来的脸求我饶你!卑鄙小人,无耻奸贼!”铁雯激愤难抑,不由破口大骂。 心知侠僧在场,谎言无用,莫干将也不辩解,只是不停磕头,哀求饶命,一时涕泗横流,模样看起来倒是可怜兮兮。 释如开口道:“小姑娘,此人灵格已失,根基已废,就算不肯痛改前非,将来也已不能作恶,与其一杀了之,不如留他在世上弥补过错,有时候让人活着比杀死更有惩戒的意义。” 他的声音十分悦耳动听,掺杂了灵能,虽没有操控他人思考的效果,却可以抚平各种负面情绪。 铁雯很快从气愤中冷静下来,她瞧了一眼释如,又求助般转头看向徐胜,事到如今,她只信侠僧一人。 “你不用在意别人,将犯人带到你面前,就是全权交给你处置,是杀是赦,皆由你决定。” 徐胜拿出天丛云剑,本想交给铁雯,忽又想到此剑可能会吸取精血,加速解开封印,一时犹疑。 释如趁此机会,又劝道:“小姑娘你还年轻,有大好的未来,莫让仇恨操控你,宽恕别人就是善待自己。” “什么乱七八糟的,”唐徵明嗤笑一声,将三鸣枪递给铁雯,“那光头说的是避世出家人的修行法,我辈江湖儿女,讲的就是英雄肝胆,剑起刀落,路见不平一声吼,求一场快意恩仇,你瞧那仇人不痛快,便一枪将他捅了,送他去西天,咱们没那本领感化他,还是交给佛祖吧。” 徐胜亦道:“你既有坚志毅力远赴燕州向我求援,自有胆量杀人,要报仇,就将这奸贼杀了,若是心软害怕,就放他走了吧。” 铁雯年纪虽小,性格却极是坚毅,她能孤身一人不远千里,历尽苦辛地寻到青叶寺,要知道以这一路上旅途之艰难,别说是这样一个小小孤女,就是个壮年汉子也是十分不易。 当下就见她紧紧握住枪柄,手掌微微发抖,心中却无半分迟疑之意,提着长枪,径自走向莫干将,果断递枪向前一送,正好刺向对方的小腹。 这时莫干将四肢酸麻,能够直立不倒,已是万分勉强,眼见铁雯一刀刺来,大叫一声,回头就走。 铁雯一刀刺空,可看见仇人落荒而逃,心中却激起无穷勇气,飞起一脚将莫干将踹倒在地,用脚踩住后背,不让对方起身。 “冤冤相报何时……” 释如还要再劝,铁雯大声道:“大师,这世上的恶人实在太多了!” 言毕,双手握枪向下奋力一扎,便将仇人刺了个透心凉。 莫干将如同被剥皮的蛤蟆挣扎了几下,奈何根基被废,没什么气力,很快停了呼吸,再无动静。 铁雯看着仇人的尸体,心中莫名升起一念:报仇竟是如此简单。 眼角莫名一酸,转身跪在地上哭泣起来,呜咽喊着:“爹娘,孩儿替你们报仇了。” 她毕竟是个坚强吃过苦的人,过了一会便停住抽噎,慢慢站起来,双眼中透着几丝茫然。 释如叹了一声,问道:“大仇得报,姑娘觉得开心吗?” 铁雯摇了摇头。 释如还要再说,徐胜抢先问道:“你现在还有恨吗?” “……没有了。” 徐胜转向释如,道:“大师,放下仇恨有两种方法,一种是说服自己,一种是说服仇人,两者并无高下之分。” 最后的尝试也失败了,释如不再争论,抬手伸进虚空,从里面取出断崖之剑,交给铁雯,道:“物归原主,贫僧先告辞了。” 留着东西不还,这种事他不屑为之,当然,也没有义务透露此宝的秘密。 当务之急,是要处理明明有三品灵修出手,结果依旧败给了侠僧一事给门派带来的打击。 第三百八十七章 交易 待释如穿梭虚空离开后,唐徵明道:“该说这和尚行事爽利还是不爽利呢?要说爽利吧,在武斗失利的情况下,居然还不死心想要从铁雯师侄身上入手,试图翻盘,要说不爽利吧,从头到尾他都没使什么阴招,认输后不等我们开口就主动将宝物归还,依照师弟你的推论,金刚门之所以力保莫干将,就是为了这件宝物,他为何还得如此干脆,该不会是赝品吧?” 铁雯闻言,急忙将断崖之剑检查了一番,略微松了一口气,道:“外表上并无异样。” 徐胜对空真道:“还请师兄往天上飞一段距离。” 空真没有多问,灵格同化背后长出一对翅膀,往上方飞出十丈高。 铁雯催动断崖之剑的禁空之能,霎时一股无形波动扩散而出,空真方一接触,顿时失去平衡,再也无法控制背后的翅膀,从空中自坠而下,好在其它动作不受限制,一个翻身稳稳落地。 唐徵明尝试人枪合一御空飞行,发现同样做不到,只能贴地滑行,不由称赞道:“厉害,连法术都不行,一样被禁。” 他又试着跳跃,发现不受影响,一蹿十米高,不过倒也没觉得奇怪,毕竟是禁空,又不是禁跳或者禁高。 徐胜又道:“你喊一下口令‘斩兵止戈,弃刃为甲’。” 铁雯依言照做并以精神沟通,断崖之剑立即分解成千万碎片,转化成断崖之铠,贴合在她的身体表面。 铁雯的体型与司马无痕有显著差别,断崖之铠便自动调整了结构,在她的胸口等部位多加了一层护甲。 “居然还有这样的变化,我爹都从来没跟我说过……” 铁雯感受着体内澎湃汹涌的力量,想到若非那两名奸贼拿弟弟做人质,她爹穿上这件断崖之铠,未必不是敌手。 “赝品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了,要在短短数日内准备一件拥有相同神通的宝物,绝非易事,当然,为防万一,等带回去后再找‘掌眼者’之类灵修鉴定。” 念及此处,徐胜又对铁雯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件宝物拥有连金刚门都动心的价值,你若信得过,就交给本人保管。” 铁雯没有一丝不舍,果断将断崖之剑递出:“我全家皆是因此物而遭难,留在身边也只是徒添伤感,便送与前……师叔了。” “宝物虽好,于我却无太大价值,不过对外可以如此宣称,就说你为了报答恩情,将断崖之剑送给了我,我倒要看看,还会不会有不长眼的人来夺宝。” 徐胜自己就有一刀一剑,他又不擅长御剑术,再拿一柄剑总不能咬在嘴里吧,断崖之铠对肉身的增幅于旁人而言或许效果显著,于他却是可有可无,更别说他身上还披着仙缕衣,倒是断崖之剑的禁空神通在某种特殊情况下说不定能发挥作用。 本来一件拥有多重效果的宝物,在他手中只能发挥这么点作用,实在是暴殄天物。 至于此物隐藏的秘密,目前也只是一种猜测,是否存在还不一定,想来就算去请教金刚门,对方也不会说出来。 这时,乔梁终于醒了过来,有些迷糊的问道:“我是被谁攻击了?连敌人都没感知到就被打昏过去,莫非是隐匿类的灵能?” 徐胜道:“不是隐匿类,而是某种远程攻击的灵能,具体效果尚不清楚。” “师弟你也在啊……看大家的表情,此次行动应该是成功了,”乔梁长出一口气,“还好,若因为我的缘故而令行动失败,那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唐徵明安慰道:“不必愧疚,攻击我们的是堂堂三品灵修,抵挡不住实属正常,倒不如说,能引动三品灵修出手攻击,这份经历说出去也足以自傲。。” 徐胜好奇道:“师弟你怎么知道对方是三品灵修?” 唐徵明三人都在地牢中行动,照理说不该知道地面上的情况,之后对上释印、释如,也没有提及此事。 “师弟你忘了,我可是修炼过灵格‘彻听伽蓝’,”唐徵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虽然比不上监听千里的天耳通,可十里内的动静还是能听清楚的,相比之下,我更惊讶师弟你居然能在三品灵修的攻击下安然无恙,” 虽说在沧海界中,徐胜干掉了三品层次的鲲鹏,可且不提同级别的灵修同样要胜过妖族,鲲鹏界主本身没了理智,空有一身神通却不懂得运用,仅凭本能行事,实力大削,也就比功体不全的八岐蛇魔强一些。 徐胜不再动用机王拳,倒是恢复了以往的谦慎,道:“严格来讲,并非无惧三品灵修的攻击,事实上,对方的化身便曾以绝招打伤了我,其本体实力只会更强,但这种超距攻击的方式限制了他的发挥,不能加持灵能,也不能催动绝招或极招,倒是让我占了便宜。” 他猜测那位金刚门的大长老是想用这种不出面的方式来展现三品灵修的超凡绝俗,结果没想到遇见了一块铁疙瘩,叮叮当当就是砸不开,空有一身本领施展不出。 唐徵明道:“说来说去还是那位大长老自身实力不济,堂堂三品灵修,难道好意思亲自出手对付一个五品,但凡没能一招将你拿下,灵修宗师的脸就要丢光了,相比之下,还是远程狙击更为稳妥,他唯一遗漏之处,就是没料到会遇见你这样的横练高手。” 空真亦道:“经过此战,金刚门试图以三品灵修震动江湖的计划怕是要大打折扣,会下意识觉得,三品灵修强归强,也并非无可抵御。” 这时,徐胜突然想起军师尚善美带给他的锦囊妙计,忙对众人道:“你们且在此地稍候。” 接着他便三步并作两步,迅速上山,并配合灵能“只履西归”,重新回到了地牢,并见到了依旧一脸难以释怀的表情的释印大师。 “侠僧去而复返,是要羞辱老衲吗?”释印有气无力的说着。 “非也,徐某可不是这般毫无气量之人,而是有一提议,可缓解金刚门未来之困。” “哦,莫非侠僧要展现赢家的风度?” “大师戒躁,请安心听完,待徐某回归青叶寺,便会对外宣称受了重伤,因为顶着贵派大长老的攻势强杀了莫干将,伤势严苛,半年内难以康复,必须在家中静养。” 释印闻言一愣,有些难以相信,因为这消息一出,金刚门的困局便能解决大半,说出去也能挽回不少面子。 虽说肯定比不上“金刚门三品灵修横空出世,轻松降服侠僧”带来的轰动,但也远比“金刚门三品灵修横空出世,依旧奈何不得侠僧”好得多。 最重要的是,这消息听起来合情合理,侠僧给江湖人的印象就是这种为了正义撞破南墙,威武不能屈的性格,完全干得出拼上性命击杀恶人的事,而一名拥有越阶之能的五品灵修,被一名三品灵修遥控打成重伤,也合乎江湖常识。 加上地牢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外人根本不知情,只要当事人不说出详情,外人只能选择相信双方放出的消息。 不过,这件事只对金刚门有好处,而侠僧却要损失本来可能获得的巨大名望。 释印狐疑道:“这么做对你有何好处,总不会是同情吧?” 自然是为了引蛇出洞,不过此事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徐胜早就想好了回复,道:“浮名皆是身外物,自身的实力才是一切的基础,相比之下,我更想知道断崖之剑究竟藏有何种秘密。” 第三百八十八章 等待上钩 青叶寺,方丈室。 徐胜用手指蘸取一些胭脂,涂抹在断崖之剑的剑身上,旋即就见剑身绽放光芒,表面浮现一幅母系社会的劳作图,集中精神与之沟通,霎时反馈回一股信息。 “三品魂器,难怪金刚门千方百计想要保下莫干将,就算自身修行体系中没有符合条件的灵格,拿去与其它门派交换也是极佳的宝物,而且居然是用这种方法解开封印,若无人告知,只怕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 徐胜既讶异于黩武铸手金胜邪能得到如此珍贵的魂器,也奇怪金刚寺从何处得知这一隐秘,毕竟铁西涯连自己女儿都没有告知,而且观莫干将的反应,似乎也不知情,否则他绝不敢联手司马无痕等人强夺宝物,最佳的应对是将情报告知金刚门等大门派来换取好处,怀璧其罪的道理对他同样有用。 “不过,这件灵格居然只是‘地母神’,没有独一型,倒是罕见。” 要知道魂器的品阶越高,越容易蜕变独一型,三品魂器基本都拥有独一型灵格,普适性的三品魂器反倒是少数。 不过得益于此,“地母神”的契合条件倒是要求不高,尤其是没有对属性做出要求,意味所有灵修都有机会,至于性别这一条件,对灵修而言基本约等于无,世上改变性别的手段实在太多了,不仅一些特殊功法可以做到,某些女性向的灵格进行永久性同化,也能顺利完成变性。 与大地相关这一条件也甚为宽厚,在徐胜认识的人中,九华派方丈不休的灵格“圣兽·谛听”以及水月庵主的灵格“地藏使者·大慈天女”就符合要求。 不过惊讶之后,徐胜就将魂器放到一边,反正他自己不会选择“地母神”,身边的同伴里也没一个达到四品。 既然无法晋升,三品魂器也不过是飞在天上的大饼,并无实际意义,相比之下,作为宝物的断崖之铠的价值反而更大一些,足以让一名五品灵修拥有挑战四品灵修的资格,断崖之剑的禁空神通使用得当,也能发挥出其不意的效果。 他转而打开外挂,审视个人面板,确认此行的提升。 人物:徐胜人 神元:48300 气元:52546 精元:90800 行善值:298700 为恶值:0 技能:灵格“混世灵童?三太子”、大轮心经、大乘渡厄法、根本造狱毗昙经、机神拳、机皇拳、时流功…… 除完成任务“铁家血仇”带来的行善值奖励外,更重要的是灵格“混世灵童?三太子”的演绎度一口气暴涨了三分之一。 这并不奇怪,毕竟他是以五品灵修的身份,大闹了一家拥有两名四品灵修、一名三品灵修的门派,令金刚门灰头土脸,输人又输阵。 若非之后徐胜与释印大师各取所需,主动放出自己“重伤”的消息,金刚门筹谋已久的“一鸣惊天下”的计划就可以宣布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事实上,不止徐胜,乔梁的灵格演绎度也大幅提升,已然臻至完满,毕竟“狴犴”是正义阵营的瑞兽,牢狱之象征,追捕有罪之人正符合它的演绎要求,而且过程越是困难,提升越多。 最后,徐胜又打开任务面板,发现没有新任务发布,便从识海中退了出来。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 楚君昭捧着一叠公文推门而入,也不寒暄,直入正题道:“金刚门对外发布公告,二十年前,般若院住持释鲲鹏为求晋升三品,决意闭死关,对外则宣称练功走火入魔而亡,经过十余年磨练,终于功成。” “他的灵格是?” “金刚门的公告没有明说,不过根据本派收集的情报,很可能是‘妖明王·金翅大鹏雕’。” 徐胜回想起当日交战时瞧见的虚影,颔首道:“意料之中。” 同时不由庆幸对方为了立威而没有到场,否则绝不至于破不了他的防御,须知按照神话设定,这位金翅大鹏雕拥有一件名为“阴阳二气瓶”的宝物。 此物可以直接收人,不像紫金红葫芦还要喊对方的名字并得到回应,而且人在其中,若不言不语,瓶内极是阴凉,一旦说话,就有火烧来,一时三刻,化为脓血,孙悟空被收进去后虽然抗得住火烧,却也难以挣脱,靠着观音给的三根救命毫毛,分别变作金刚钻、竹片、绵绳,在瓶身上钻了一个洞方才逃脱。 “另外,虽然公告上没有提及,但金刚门弟子私下在江湖中传言,侠僧空想顶着释鲲鹏的千里目击之术强杀了莫干将,释鲲鹏感叹侠僧血勇,不忍扼杀,便收手认输,并命菩提院住持释如亲自送其下山,展现一派宗师气度。” 楚君昭阐述的同时,忍不住上下打量徐胜,似是要寻找“重伤濒死”的痕迹。 “只论行为,这传闻倒也没错,外人即便进行因果推算,也只会得出相同的结论。” 徐胜回想交手的过程,他的确是顶着释鲲鹏的攻势强杀了莫干将,释鲲鹏也的确没有扼杀他,最后也的确是释如使用空间灵能送他们一行人下山,所有的情报都是真的,完全经得起灵能检测。 至于别人听了传言后,会不会生出误解,那是别人的问题,毕竟像“释鲲鹏感叹侠僧血勇,不忍扼杀”之类,因为涉及一名三品灵修,任何灵能都不可能占算准确,就算二品灵修出手都没辙。 所以,徐胜决定推波助澜一把:“让本派弟子也对外散播相同的传言,顺便加一句我从固州回来后,便在青叶寺中静养的消息。” 他此刻的确是在青叶寺静养,至于别人会不会误解成养伤,那同样是别人的问题,与他无关,反正他没撒谎,散播的都是真消息。 楚君昭确认徐胜状态完好,虽感疑惑,但没有多问,接着道:“之后大概是为了挽回连一名五品灵修都奈何不了的名声,释鲲鹏出手扫荡固州境内的妖魔,一日之内,伏尸百万,血流漂杵,直到天龙教教主烛龙王出手,双方做过一场,未分胜负,这才让释鲲鹏收手。” 第三百八十九章 妖族灵修 天龙教在蛮洲是一个极为特殊的门派,因为它会收妖族为弟子,并安排妖族修炼灵格,避免因为吸收被污染的灵气而发疯,称得上有教无类。 人能修炼灵格,妖当然也可以,除非灵格的契合条件中强制要求必须是人族,否则只要是智慧生物都没有问题,甚至不是智慧生物也有可能成功。 理论上,若一头猪身上恰好戴着一件魂器,恰好满足契合条件,又误打误撞完成了晋升仪式,那么它同样能获得灵能,成为超凡生物。 灵格就是如此便捷的修行体系。 不可否认的是,收妖族为弟子门人在蛮洲当下的大环境下是一件非常让人忌讳的事,天龙教之所以没有成为众矢之的,一者在于教主烛龙王是三品灵修,实力超群,轻易招惹不得;二者在于它只收那些刚觉醒智慧,尚未吃人的妖;三者在于其门内弟子修炼的都是人属灵格。 人能修炼妖属灵格,妖自然也能修炼人属灵格,而且受到灵格的影响,外貌会变得越来越像人,这种“像”不是神话故事中经常出现的“幻化成人”,而是本体的肉身改造,倘若选择与灵格同化,更是会彻底转变成人。 既然天龙教做到这种地步,江湖各派看在烛龙王的面子上,自然愿意容忍一二,就好像里,练气士遇上截教的妖修弟子都要称一句“道友”一样。 不是接纳妖族,而是接纳灵修。 何况若单论外貌,修炼妖属灵格的人,不一定比修炼人属灵格的妖长得更像正常人,而且有了灵格的限制,不必担心对方会染上吃人的恶习,那样做只会增加畸变的概率。 “所以,烛龙王是为了阻止释鲲鹏对妖族赶尽杀绝才出的手?”徐胜思忖道。 楚君昭道:“众人的确是这么推断的,虽然天龙教也收人族为弟子,但妖族出身者仍占大多数,杀光了妖族,等于断了他们的生源。” 徐胜道:“但这么做,岂非要加重众人对他身份的猜忌?” 天龙教的做法过于另类,江湖人对烛龙王的身份早有诸多怀疑,其中最得到大众普遍认可的一种,便是怀疑他是第一个修炼灵格的妖族。 楚君昭道:“就算不这么做,众人也不会减少对他身份的猜忌,多一人少一人,并无差别,反正拿不出证据。” 徐胜闻言微微颔首,99%的怀疑和1%的怀疑,本质上并无区别,想要打破局面,要么拿出无可辩驳的证据,要么以武力迫其现出原形,而对上一名活了上千年的三品灵修,这两种手段皆难以实现。 “派人时刻注意金刚门的动向,对方既然高调复出,想必还会有其它的动作。” “我会吩咐下去。” “除此以外,江湖上可还有其它动静?” “州外只有此事值得一提,其余皆琐事,”楚君昭想了想,“倒是州内在你离开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州的事。” “何事?” “还记得你离开青叶寺前,有一名五蕴郡的胡姓猎户曾登门申诉吗?” 徐胜回想了一下,道:“记得此人是被乡绅雇流民下毒害死了全家,只身幸存,不满当地县令的判决。” 对方登门请求徐胜插手此案,希望能重判凶手,奈何徐胜的原则是不插手已判的案件,除非判得格外离谱,有徇私枉法之嫌,而此案的凶手虽然未被处死,却也判了一个终身监禁,在量刑标准内,他只能拒绝对方的请求。 “那猎户回去后数度请求县令重判犯人,尽皆遭拒,于是一怒之下,铤而走险。” “莫非他亲自动手杀了犯人?” 若真是如此,徐胜打算写信替此人求个情。 孰料楚君昭摇了摇头,道:“因为顾虑猎户习练武艺,还是一名九品灵修,县令便命狱卒将犯人押解到莲花寺关押,防止猎户行凶,孰料猎户知悉此事后,趁着县令坐堂之时,将平日用来对付妖兽的毒药,下在食物中,毒杀了县令的家人。” “等等!毒杀谁的家人,不是那名乡绅?” “如果毒杀的是乡绅的家人,那不过是一件自行寻求公道的报仇之事,虽然罕见,但不可能轰动全州,我初闻时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三询问,确认那猎户的确是毒杀了县令的家人,并且行凶后主动投案,求县令判他罪行。” “这可真是……” 徐胜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此人,睚眦必报?负气仗义?胆大妄为? “原本依着律例,当地县令与此案直接相关,便应避嫌,但那猎户指名让县令审判此案,并说无论最后判处何种刑罚,他都愿意接受,绝不喊冤。” 楚君昭说完后叹了一声,忍不住唏嘘:“若是他毒杀了乡绅的家人,大伙也只当是一报还一报,反而不会闹出现在的动静,偏偏做了如此有争议之事,让人不知该作何评价。” 徐胜思索半晌,起身道:“之前拒绝了他的请求,现在可不能再无视了。” 楚君昭皱眉道:“这可是个泥沼,无论是替他求情,还是要求重判,都会惹人非议,我不建议你插手此事,只会折损名声。” “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有什么可求情的,真正有争议的是名声而非法律,我可管不了别人怎么评价。”徐胜摆了摆手,又道,“而且此行我另有目的,你且施术替我易容一番,弄成重伤未愈、体虚强撑的模样。” 楚君昭立时联想到江湖上流传的“侠僧拼死击杀莫干将”的消息,心中顿时有了猜测,也不询问,催动“孟婆”的灵能,徐胜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头发干枯,身体肤色透着暗黄,给人一种有气无力的感觉。 徐胜对着镜子打量了一番,思忖道:“唔,这样子好像又太明显了,过于刻意。”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楚君昭会意,又进行调整,使徐胜的脸色变得躁红,头发上多出了不少头皮屑,肤色恢复正常,但肤质变得极差,透着一股不健康的强壮,细心人一看,便能从细节中发现掩饰伤势的“真相”。 “嗯,这样就很好。” 徐胜操控气血,使之外强中干,满意地离开房间。 第三百九十章 公心判案 五蕴郡识蕴县县衙。 “空想大师,苗县令是此案的相关人,让他审判此案怕是不合规矩。” 猎户案甚嚣尘上,闹得燕州人尽皆知,还涉及一县县令,郡守陈熙不得不亲自接管此案。 徐胜咳嗽了一声,故作自若道:“不让相关人审案,是担心当事人因一己私心,逾越法度做出轻罪重判或重罪轻判,对于前者,犯人直言愿意接受一切判罚,对于后者,郡守觉得苗县令会轻判吗?” 陈熙呵笑一声,面对杀害家人的凶手,能做到公正对待已经很了不起了,如何还能轻饶,反正他是做不到。 蛮洲可没有什么“法治社会”的概念,甚至由于超凡者的存在,“人治”思想十分牢固,加上让谁主审终究只是一件小事,不涉及法理根本,因此陈熙并不觉得为难,稍一思索,便点头答应。 “既然空想大师都开口了,陈某自无不允,不过此事陈某说了不算,还需得到涉案双方的同意才行。” “这是当然,麻烦郡守了。” 没想到传闻中行事强硬的侠僧这般好说话,陈熙心底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立即命人去传唤涉案双方,接着脸上挂起笑容,亲切道:“公事已了,空想大师不必如此客气,其实陈某也曾是莲花寺的俗家弟子,可惜于修行一途没什么天赋,二十年前还了俗。” “哦,敢问郡守法号?” “法号空河。” “咳咳,如此算来,徐某得称一句师兄。” “当不得当不得,毕竟还了俗,哪里还能再觍颜攀交。” 陈熙表现得甚是热情,毕竟眼前这位可是让三品宗师都吃了瘪的大人物,在江湖上风头正劲,如日中天,众人私下皆传,哪怕侠僧将来没有做方丈,也必定是莲花寺的掌权者,打好关系有利无害。 不过交谈少顷,陈熙发现侠僧交谈时不时咳嗽,而且声音虚浮,中气不足,联想到近期盛行的江湖传言,顿时了然,主动接过话题,让对方少说一些。 过了一会,猎户胡威先一步被带到堂内。 徐胜转头看去,只见对方身材并不高大,但步伐轻盈,四肢灵活,一看便知擅长轻功巧劲,且神色沉着,既无慌张也无畏惧,完全不像是一名被提审的犯人。 “跪下!” 两名衙役怒喝一声,各持水火棍压在胡威的肩膀上,倘若对方敢反抗,立刻便会予以重击。 然而,与赫赫凶名不符,胡威并没有反问一句“我有何罪”的意思,十分顺从地跪在地上。 徐胜开门问道:“是你下毒杀了苗县令的家人?” “是。”胡威老老实实回答道。 “你为何要这么做?观你神色,不像是将仇恨发泄在无辜者身上的败类,便是决意以牙还牙,可冤有头债有主,你也该找那名乡绅的家人下手才对。” 胡威略一沉默,缓缓开口道:“原本俺是这么打算的,可就在俺准备动手的时候,忽然听到侠僧为了仅有一面之缘的铁家故人,不远千里除恶扶正,甚至孤身对上金刚门,俺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 徐胜不由讶异,他生真没想到对方改变主意居然与自己有关。 “燕州明明有侠僧这样嫉恶如仇的大侠坐镇,为何还有那么多不知死活的恶徒?也许世上真有不怕死的悍匪,可冯老爷养尊处优,绝非这样的人,那又是谁给他的胆气?” 胡威停顿了一下,接着道:“然后俺就想明白了,是苗县令这样的人给了他胆气,只要不栽到侠僧手中,杀人便无须偿命,那为什么不赌一把?侠僧的戒刀虽利,却只斩得了冯老爷这种青面獠牙的真小人,斩不了苗县令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既然如此,那就由俺来做。” 说到底这里,他的眼神越来越亮,声音越来越大:“毒杀冯老爷全家,顶多报俺一人之仇,论震慑宵小之威,远不能与侠僧相比,但毒杀苗县令全家,却能杜绝如俺一般的悲剧再度发生,再不济,也能让那些高坐庙堂的伪君子警醒一二,在做出判决时能多考虑我等受害家属的痛苦,而不是去体谅那些凶手!” “胡言乱语!血口喷人!颠倒黑白!淫辞邪说!妖言惑众!” 伴随连声怒斥,苗县令瞪着通红的双眼来到正堂,死死盯着胡威,咬牙切齿道:“你不过是想用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给自己脱罪,休想骗过我!” “俺说过了,今日只要是苗县令亲口下的判决,哪怕是凌迟、五马分尸,俺都认命,绝无怨言。” “装什么英雄好汉,你不过是一个会对妇孺老幼下毒手,毫无人性的恶鬼奸贼!” “沒錯,俺是跟馮老爺一般的爛人,请苗县令公平裁决。” 胡威脸上无喜无悲,毫无争辩的意思,就这么认下了对方的抨击。 “你!” 苗县令一时为之气短,他本来是想借此机会揭穿对方丑恶的嘴脸,让世人看清这个刽子手的本相,可对方一副“你说什么我都认”的态度,让他准备了半天的说辞都没了用武之地。 陈熙提醒道:“苗县令,开始审案吧。” 苗县令虽然心意难平,可也无可奈何,对方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说什么都是浪费唇舌。 总不能当场把人折磨一番吧?且不说找不到正当的理由,这么做岂非让自己平白沾了污点。 “升堂!” 案件审理非常顺利,毕竟作为唯一的凶手,胡威主动认罪交代,有问必答,整个案子被理得明明白白,脉络清晰,不存在疑云。 末了,便是定罪。 苗县令正要开口,徐胜打断道:“且慢,我有一个问题想问犯人。” 苗县令迟疑了一下,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陈熙赶紧道:“这位便是莲花寺的侠僧空想。” 在场众人闻言俱是一颤,满怀好奇与敬佩地看向徐胜,毕竟侠僧的名望如今已然超过了莲花寺的道虚方丈与叶衣圣女,称之为“燕州第一人”都不为过。 苗县令在初时的震惊过后,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徐胜没有在意旁人,问道:“胡威,倘若苗县令并未判你死刑,你可愿以余生行善,不再做伤天害理之事?” “自是愿意!” 胡威初次见到憧憬已久的偶像,饶是有了赴死的决心,也忍不住有些激动:“俺向佛祖发誓,余生绝不做半点违背良心道德之事,否则当永坠阿鼻地狱,不得超生。” 徐胜点了点头,转向苗县令道:“苗县令,徐某愿意以名声担保,此人没有半句虚言,俱是实话。” 苗县令阴沉着脸道:“侠僧此言,是想让本官放此人一条生路?” 徐胜道:“苗县令何出此言?依照旧例,本就可以让一位拥有鉴谎灵能的灵修,对犯人进行是否愿意悔改的提问,并视回答予以减轻或加重罪刑,总不能乡绅地主可以接受这样的询问,猎户农民就不行?” “说来说去,还不是想让我轻判此人。” 苗县令并没有假以辞色,别人怕侠僧,他却是问心无愧,反正家人都死光了,得罪了人又能怎么样。 徐胜神色如常道:“无论苗县令轻判还是重判,只要在律法量刑之内,徐某均无异议。” 陈熙亦义正辞严道:“苗县令请放心,本郡守既然在场,就不允许任何人干扰法度,只要你以公心审判,绝无人敢非议。” 苗县令沉默不言,他发现自己被逼上了绝路。 第三百九十一章 暗示 一样的案情,一样的符合轻判要求,只需参照旧例,便能轻易下达判决。 但简单的几句话,苗正飞怎么也说不出口,便连那巴掌大的惊堂木,也变得有若千钧之重。 父母的舔犊之情,妻子的相濡以沫,儿女的天伦之乐,过往与家人相处的美好回忆不断浮现脑海,令苗正飞愈发悲切之余,也令他心头杀意更盛。 若是连杀害家人的凶手都不能惩处,九泉之下他又有何脸面去见家人? 苗正飞握着惊堂木的手因用力过猛而不停颤抖着,眼中透着噬人的凶光,然而,“罪无可赦”“斩立决”等几个简单的字却同样无法说出口。 若重判眼前之人,岂不等于承认自己错判了乡绅之案? 甚至,判错了案子是小事,天下又有哪个当官的敢说自己没有判过冤假错案,可关键在于,昔日自己在堂上劝说胡威放下仇恨的言语全成了笑话。 劝别人宽恕凶手,自己却无法宽恕凶手,此事若传了出去,不就等于承认自己就是胡威口中“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不仅如此,那些同样抱持“赎罪高于死刑”理念的同僚们也将会视苗正飞为叛徒,因为将来他们再搬出同样的言语时,对方只要回一句“死的不是你的家人,你当然可以大度,看那苗正飞死了家人就立刻换了嘴脸,你们都是一丘之貉”,便能让他们的言语再无说服力。 总不能高呼官老爷的命比乡绅的命更高贵,官老爷的家人比猎户的家人更重要? 这种话在别的州可以说,但在佛门思想盛行的燕州不能说,至少不能公开说,哪怕心中不认可“众生平等”,明面上也必须摆出坚信无疑的态度,否则便要名誉扫地,被千夫所指。 是坚持名声信念,还是为亲情牺牲一切? 苗正飞脸上神色阴晴变化不定,思绪不停摇摆,蓦地,他的目光瞥见袖子上的一处缝口,那是袖子被树枝钩破后,妻子亲手为他所缝。 ——反正已是孤家寡人一个,名声又有什么用? 身为一县长官,竟然连替家人复仇都做不到,他做这官又有什么意思! 心意把定,苗正飞举起惊堂木便要狠狠拍下,刹那间,他的视线与胡威对上,赫然发现对方眼中没有一丝畏惧,只留快意。 ——是了,他根本不怕死,要的就是让我身败名裂,判他死罪反而正中下怀。 苗正飞再度陷入犹豫,抓着惊堂木的手僵在半空,难以落下,虽然明白了胡威的立场,可亲人的音容犹在,笑貌宛存,让他赦免对方死罪,却是千难万难。 苗正飞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就不该接下主审一职,只要置身事外,无论审判的结果是什么,他都可以找理由说服自己,同样也能以尊重同僚为名来说服他人,正如侠僧从不插手他人审判之案。 可惜,方才他心情激愤,热血上头,光想着揭穿胡威的本相,叫其身败名裂,全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和名声,反而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 在众人的注视下,只见手持惊堂木的苗县令忽然僵住了动作,脸上肌肉抖动,好似陷入天人交战之中,接着他体内灵压剧烈膨胀,真气外泄。 “不好,他的精神失控,内息紊乱,这是要畸变的征兆!” 陈熙当场起身,面露惊慌之色。 在场的衙役也纷纷避让,慌忙向外跑去,唯恐被殃及池鱼,毕竟苗县令是七品灵修,真要畸变成怪物,随意一击就能取走他们的性命,其中只有两名机灵者瞥了一眼侠僧,当即昂首挺胸,展现临危不惧的勇武姿态。 “放心,徐某在此,谁都不准畸变!” 徐胜身形一闪,来到苗正飞身后,一掌盖在对方飞速凸起肉球的脑门,生生将肉球压了回去,旋即他催动圆满境界的大轮心经,背后浮现一圈光晕,散发荡魔辟邪之意. 苗正飞的背后刚浮现身穿官服的灵格虚影,刚要与肉身融合,“啪嗒”一声破碎开来,他体内暴走的灵压被强势镇压,真气被梳理归正,并迅速在体内运转一个小周天,强行中止了走火入魔。 “……多谢大师出手相救。” 苗正飞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徐胜,半是庆幸,半是懊恼。 “举手之劳,既然苗县令无事,接着审案吧。” 徐胜坐回原来的位置。 “差点忘了,既然侠僧在此,的确不必担心这点小意外,”陈熙哈哈一笑,也坐了回去,“不过,苗县令还是控制一下情绪吧,虽说你是此案的受害者,但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就该做到公心无私、明镜高悬。” “多谢郡守指教,下官谨记在心。” 苗正飞深吸一口气,就连唯一的逃避机会都失败,他也只能直面一切。 啪! 惊堂木往桌上一拍,苗正飞看着胡威缓缓道:“本官会重审冯行空之案,所以……罪民胡威为一己之私,滥杀无辜,败坏良俗,虽有悔过之心,但罪无可赦,不足以从轻发落,依律判斩监候,所籍财产入官充公,待秋后问斩,你可有异议?” “……罪民认判,没有异议。” 明明被判处死刑,胡威脸上却露出了得偿所愿的笑容。 与此相对的,则是苗正飞的一张黑脸,虽然判处凶手死刑,替家人报仇,但胡威原本的打算就是赔上自己的性命去杀冯行空,如今成功达成了自己的目的,真正付出代价的却是苗正飞的家人。 倘若苗正飞一开始就判冯行空死刑,他的家人不用死,胡威也不必死。 用胡威的命赔了自己家人的命,不管别人想,反正苗正飞认为不值得——他与胡威本是无冤无仇。 只是事到如今,讨论值不值得已无意义。 徐胜遵守了自己的承诺,整个过程没有插一句话,哪怕胡威被判死刑也没有开口求情,只在最后离开前,方才对苗正飞道:“更改一次立场,可以称之为幡然醒悟,但反复更改立场,只会为人所不耻,望你言出必行。” “在下谨记在心。” 陈熙道:“空想大师这便离开吗,陈某已命人订下了一桌宴席,何不在本地歇息一晚。” 徐胜推辞道:“公务缠身,无心享乐,陈郡守的心意收下了,咳咳,宴席还是退掉吧。” 不敢挽留,陈熙只能遗憾的目送徐胜坐上马车,期间同驾驶马车的女子对视了一眼,莫名心有所触,忙唤来一名幕客,问道:“与侠僧同行的女子是谁?” 这名幕客拥有“识人”的灵能,不假思索道:“此女姓楚名君昭,亦是莲花寺弟子,法号檀心,与侠僧空想情同姐弟,被委以重任,堪称半个青叶寺方丈。” 陈熙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幕客见状,忙劝诫道:“东翁,天下美人多得是,以您的地位身份,何愁找不到如花美眷侍奉,这等身份特殊的女人,还是少接触为妙,说不得会为此得罪侠僧。” “这道理还用你说。” 陈熙没好气地瞪了对方一眼,他本来也没这方面的想法,又不是色中饿鬼,见了女人就兴奋难耐,只是觉得此女不平凡,稍稍有些在意罢了。 “那订下的宴席要不要退掉?” “退什么,且请来本地的乡贤名士,本官要与民同乐。” …… 马车上,徐胜向楚君昭问道:“你动手了?” “嗯,我对他下了暗示,之后会管不住嘴巴,将你伤势未愈的消息泄露出来。” “这就行了,且看鱼儿会不会上钩。” 第三百九十二章 意外伏兵 自五蕴郡的案件审理后过去了三天,在房间内修炼的徐胜忽感怀中一热,从中取出一块发烫的玉石,接收到千里外传来的讯息。 “终于,鱼儿上钩了。” 这枚玉石是徐胜向黑虎商会购买的宝物,名为灵犀玉,本是一对,相互间可以在万里范围内传达简单的讯息,而且无视绝大多数的干扰手段。 另外一枚灵犀玉在廖潇潇手中,徐胜早已与之做好约定,他留在青叶寺“养伤”,借此舒缓敌人的戒心,一旦发生异变,便以灵犀玉传讯。 没有丝毫迟疑,徐胜立即找上唐徵明,道:“计划开启。” 唐徵明摩拳擦掌道:“终于来了么,我都等得不耐烦了。” 徐胜拿出已经炼化的沧海珠,打开通道进入沧海界,唐徵明将沧海珠收入袖中,催动灵能“飞举腾云”,脚下倏地浮起一朵彩云,托着他朝天空飞驰而去,转眼没了身影。 莲花寺不在青叶寺的西边,因此没法利用灵能“只履西归”赶路,而相比各类轻功遁术,唐徵明的“飞举腾云”更为迅捷,过去需要骑马七日的路程,他只需一刻钟便能抵达目的地。 灵能的使用比法术更方便,不需要刻意操控,唐徵明盘膝坐在云朵上,将速度提升至极限,下方的景象快速向后拉远。 行至半途,蓦地,心中警兆大生! 一道巨掌从天而降,遮天蔽日拦截前方去路,唐徵明急忙擎出三鸣枪向上刺去,却是难承巨力,径直被砸落大地。 触地的一瞬,唐徵明催动灵能将身躯转化为水灵之体,虽被砸得四分五裂,水花飞溅,却成功豁免了冲击造成的伤害,而且旋即便汇聚一处,凝成原形。 “怎么回事,为何会在此处遭遇埋伏?难道说敌人看破了师弟的诱敌之策,于是将计就计,虚晃一枪制造假象,意在歼灭援军?不过我方的目的本就是与之决战,岂非聪明反被聪明误?” 心念急转的同时,唐徵明不忘出言干扰:“来者何人,为何阻我去路?” 但对方根本不予理会,天空中的巨大掌印迅速收缩,体积变成原来的十分之一,但威能更盛,从空中急坠而下,劲气笼罩下方大地,令唐徵明难以闪躲,同时还散发出狂乱的拳意,周遭的生灵稍一接触,立时精神狂乱,陷入疯癫之中。 唐徵明立即意识到,这不是自己能够抵挡的对手,哪怕他的精元、气元都远超同阶,足以跟四品灵修,依旧挡不下这一招,他赶紧通过沧海珠联络里面的徐胜:“救命啊师弟!” 伟岸的身影倏然显现,一式机王轰天拳向上击出,雄劲互撼,扩散的气流直接将唐徵明震得飞出。 地动山摇间,徐胜双足沉入大地,没过小腿,上方掌印破碎,一道湛蓝的魔神身影从中显现,被迫飞退十丈,这才缓去冲劲。 徐胜看清偷袭者,面露意外之色,惊讶道:“竟然是你,邪神吉祥天!” 吉祥天女看了一眼掌心,感受到上面尚未散去的余劲,同样有些难以置信:“不曾想江湖传闻竟而为真,短短数月不见,汝之修为竟然精进至斯。” 前番交手时,侠僧与墨家首领联手都不是祂的对手,最后是墨家首领体内的老怪物现身,方才将祂击退。 如今经过了一段时期的适应,吉祥天女的功体逐渐恢复,自觉实力比初降蛮洲时提升了至少两成,便是再度对上那个老怪物也未必没有胜算,没想到方才正面冲突时,竟没能占到半点便宜,这如何不让祂心惊! 徐胜当然不会认为吉祥天就是自己的目标,肉身佛惨案发生时,对方还没有降临呢。 他稍一思索,便已恍然:“你是那人合作的盟友。” 现实不是玩游戏,敌人也不是npc,不会傻愣愣的待在原地什么都不做,乖乖地等玩家完成升级收集装备。 徐胜可以布诱计引蛇出洞,敌人当然也可以寻找外援增强实力,而以目标鬼鬼祟祟的行径以及敏感的身份,当今武林愿意与其合作的只有吉祥天这样的域外邪神。 “原本,吾不屑与之合作,但从他口中听到你的名字时,吾便改了主意,前仇旧恨,一并了结!” 吉祥天女一点眉心邪眼,射出无物不焚的三昧真火,同时双掌运功,鼓荡黑炎从两侧夹击而出,阻断对手退路。 “你以为只有你会以眼神杀人吗?” 徐胜半点没有闪躲的意思,双目一亮,运起“机皇惊神劫”,无形精神波动一闪而逝,顿时搅乱吉祥天女的内息,令其气机紊乱,差点遭受术法反噬。 与此同时,徐胜捉准对方露出的破绽缝隙提元纳气动若雷霆,指凝皓皓白光,迅疾如钻贯出,正是机王穿星指。 宛若庖丁解牛一般,指劲顺着黑炎中的破绽急速贯穿,径直射向魔神眉心的邪眼。 吉祥天女精神强大,迅速从“机皇惊神劫”作用下恢复过来,祂刚要有所动作,一旁的唐徵明及时催动灵能“天庭敕封”,只见一枚玉圭高悬半空,散发熠熠圣光,玉圭表面赫然刻着“水部正神”四个大字。 毫无疑问,域外邪神属于淫祀毛神之流,哪怕“吉祥天女”本身是正神,奈何蛮洲并没有祂的信仰基础,在蛮洲百姓眼中,祂就是淫祀毛神。 被神光一照,吉祥天女身形一滞,错失良机,顷刻间就被如梭指劲射瞎邪眼,不由地发出一声惨叫。 但这声惨叫也戛然而止,只因徐胜催动天龙法体,进入敏捷形态,一式机王裂日掌正中对方脸颊,将其狠狠掴飞出去,撞入一旁的山体之中。 “仅凭这点能耐,也妄想了结前仇旧恨,可笑!” 不留对手喘息之机,徐胜双手攥拳对撞,中间迸发毁灭之光,凝成散发恐怖气息的光球,双手向前一推,正是贯地歼霸波。 “可、可恼啊,灾焰焚荒!” 吉祥天女急催功力,虚空涌现凶猛烈焰,凝成一朵黑色莲花绽开,焚烧周遭一切事物,化作一股无坚不摧的澎湃洪流,携带焚毁肉身神魂的雄力,排山倒海直取徐胜。 然而,明明动用的功力更强,意境深远的黑炎莲花却不敌纯粹的破坏光球,被强势贯穿,提前引爆积蓄的威能,而吉祥天女亦被光球命中,迸发惊天动地的爆炸。 第三百九十三章 只有弱者才找借口 “追求极致的破坏,宛若毁灭之神所创武学……” 吉祥天女从贯地歼霸波的冲击中狼狈脱出,有魔神躯体的保护,祂并未遭受重创,只体表多了许多细微的伤痕,不复现身时的威压。 祂看向徐胜的目光中充满了忌惮,相比上回交手,对方不仅根基大进,还习练了完全没有见过的霸道武功,这武功的特性令祂不禁联想起那位有着毁灭之神称号的“湿婆”。 “庆幸吧,徐某此行的目标并非是你,你捡回了一条小命。” “汝不仅实力精进许多,连脾气也变得过于狂妄,以至于遮蔽了视线,变得愈发短见,莫非以为眼下便是吾之全力?” 吉祥天女身上散发圣光,一道洁白无瑕的身影从其体内分化而出,头戴花冠,脚着红靴,细长的眼睛中流露着悲悯,正是祂的善相。 “短见?”徐胜不屑的嗤笑一声,“你以为只有你留有余力?” 话音刚落,他便撤去敏捷形态,通体覆盖银白光泽,原本汹涌澎湃的气息一下子收敛,平静若寒潭。 以吉祥天女的境界,自然能感受到徐胜此刻的强大,双身皆浮现凝重之色,但气势上犹然不落下风:“汝越是急于脱身,越能证明拖延有价值,凭汝这点本领,尚不足以令吾知难而退。” “好言好语相待,奈何是一个不知进退的蠢货,你自言降世是为了净世,那便该净化一下自己空洞无物的脑子。” 徐胜催动灵能“只履西归”,瞬移同时信手运起机王裂日掌,平凡无奇的掌风却带无坚不摧之蕴,昂然击出。 吉祥天女早已凝神戒备,面对瞬移而至的打击丝毫不显慌张,功运巅峰,黑炎之功震天荡地,正面抵挡烈日掌印,虽是稍逊一筹,被震得后退,但祂的善体紧跟着补上,功体相互串联,不仅止住退势,还将对手震退。 “黯焰炼狱!” 圣邪交融,吉祥天女功体暴涨,不留对手喘息之机,立足之地猛然邪气狂涌,黑炎熊熊燃烧,化作黑色莲花蔓延无际,雷霆电闪般杀向徐胜。 有“天生灵心”源源不绝地提供灵力,徐胜不用担心回气的问题,跃身半空佛元满提,背现金色光晕,一式力量最强的摩诃印当空盖落。 “别无视我啊!” 唐徵明人枪合一,化作一条水龙呼啸冲出,绕过激烈交锋的正面战场,从侧旁袭击吉祥天女。 然而,吉祥天女双相并立,圣邪之气交融成护体气罩,竟有逆反灵力之能,长枪水龙撞在上面,不仅无法突破,反遭灵力倒灌反噬,水龙爆散,唐徵明“哇”的一声吐血而退。 一人后退,两人交替前行。 只见空真与沈无眠两人同时从沧海珠中冲出,一者剑身缠满“卍”字金印,并与徐胜催发的“摩诃印”共鸣,变得愈发巨大,一者吸纳水龙爆散的水汽,凝结成一枚枚六棱冰晶,化作风暴呼啸荡出。 “邪障禁断!” “霜风雪舞!” 素来信奉“人多力量大”,徐胜自然不可能孤身行动,何况有沧海珠这样的空间神器,不找几名帮手同行才是怪事。 佛、墨双剑刺中护体气罩,圣邪之气激荡,“卍”字金印与六棱冰晶不断轰击,以连绵不绝的攻势来抵消逆反的灵力。 吉祥天女分心两用,将功体催至极限,一面以黑炎莲花抵挡摩诃印的冲击,一面维持气罩抗衡双剑,虽处下风,却并未露出败像,展现出不亚于寻常三品灵修的修为。 可就在双方僵持之时,忽闻一声琴鸣。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乐琼手捧古琴从沧海珠中踏出,单手拨动琴弦,至哀悲恸之音不伤一草一木物,音波聚而不散觑隙疾入,忽视护体气罩的阻挡,没入吉祥天女双身功体,震得祂耳膜剧痛,微微渗血,体内灵力失控。 圣邪之气遭受干扰,无法维持平衡,威能大幅削弱,护体气罩顿时破碎,佛、墨双剑迅疾刺向双身。 “休想!” 吉祥天女的善恶双相双手合并,以空手入白刃的姿势夹住双剑,强硬止住剑刃,但这么一来,失了后续支援的黑炎莲花再难抵抗摩诃印,被轻易碾爆成飘散的火花。 徐胜趁机越限猛催十二成功力,脑后的光晕愈发璀璨,直衬得他宛若佛陀降世一般,摩诃印迅疾壮大,长驱直入命中善相。 魔神之躯亦难抵挡摩诃巨力的冲撞,吉祥天女的善相血溅当场,肢体扭曲,重创飞出,原本圣洁华美的形象荡然无存。 恶相见状,急忙发动意识邪流,冲击沈无眠与空真的识海,令两人神魂一痛,剑上力道不由自主的削弱三分,祂抓住机会勃发炎流,将两人震退,接着急忙跃身抱住重伤的善相,吸收入体。 这么做可以避免善相被继续针对,遭到追击,但代价便是分担伤势,于是吉祥天女身形一晃,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心中不由懊悔,早知道就该带手下过来。 吉祥天女在占据瑶池宫后可没有闲着,毕竟单凭一己之力可抵挡不住正道高手的围剿,因此祂布置仪轨召唤了不少下属,其中最出众者便是般度五子。 但过去的交手经历令祂完全错估了徐胜的实力,以为自己亲自出马已经足够对得起江湖传闻的夸大,加上基地也需要人镇守,于是便没有带人同行,结果便是眼下吃了大亏。 “今日之耻,来日必百倍奉还。” 心知留下来也毫无胜算,吉祥天女便要运转遁术撤退。 “败犬的狠话,着实无趣,你已失去强者的气度,”徐胜摆了摆手,懒得追击,“滚吧,转身逃跑之时,记住,你的背上永远刻着侠僧空想的名字。” 吉祥天女动作一滞,终究还是忍不住道:“汝不过是倚多取胜,缘何猖狂至此?” “只有弱者才会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你的话不值一驳。” 徐胜扬手便是一式拳印击出,大有将对手留下来的意思。 吉祥天女面部微微抽搐,强忍愤懑,接下拳劲借力化光而退。 徐胜没有出手纠缠,转身便对唐徵明道:“被耽搁了不少时间,我们赶紧出发,希望还来得及。” 第三百九十四章 谁真谁假 莲花寺西方数十里外的一处幽谷中,经历激烈大战后满目疮痍的大地上,两人四臂交缠对立,其中一人是莲花寺方丈道虚,另一人则是鬼帝西门胤。 “认命吧,你体内有我留下的后手,从被我找上门的那一刻起,就注定逃不了被我吸收的命运。” “西门胤”双手释放出无穷邪气,不断侵蚀道虚的功体,稳稳占据上风。 不一会,道虚的双臂已被彻底侵蚀,邪气甚至蔓延到了肩膀,朝他的躯体以及头部蔓延。 “无量光佛,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道虚吐字铮铮,决心昭然,背后浮现骑象罗汉的虚影,与之同化,身体开始转变。 但他并未控制这种转变,反而予以刺激,令其失控暴走,于是体内气息急遽膨胀,俨然是打算通过自爆与眼前之敌同归于尽,再不济也要毁去对方完满功体的打算。 然而,转变到一半,道虚的意识忽然陷入恍惚,尽管只是短短一瞬,可等他清醒过来,躯干已然被侵蚀,失控被强行中止,整个身体只剩双足与大脑还在抵抗。 “怎么会!” “我说过了,你体内有我留下的后手,根本不可能反抗,你不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选择原地莲花寺的此地为战场,免得殃及同门。” “西门胤”对天龙法体甚为熟悉,不一会便将道虚的双足也一并夺取,邪气向上侵蚀,蔓延至喉咙,再往上便遭到了强烈的抵抗,毕竟那是元神中枢。 道虚急催,脑后浮现一轮光晕,谨守心神,竭尽全力展开反抗,哪怕明知不敌,也要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西门胤”意识到了这一点,开口以言语打击道:“死心吧,叶衣圣女的闭关之处被我施加了封印,内外阻隔,接收不到外界的求救,还有那名侠僧空想,我也请了强者拦截,外无必救之援,内无可守之城,等待你的只有绝望。” “……” “侠僧应当是察觉了我的存在,于是故布迷阵引我现身,可惜过犹不及,反露马脚,他以为我身份敏感,不能露迹,无法在江湖上找到帮手,却不知道敌人之敌人可为盟友,于是我找上那位域外邪神,一拍即合,而以域外邪神的本领,此刻的侠僧恐怕已是自身难保,你若寄希望在他的身上,倒不如祈祷他能安然脱身。” 字字扣心,道虚却是充耳不闻,只一心坚守灵台方寸,运至极限的大轮心经衍化明王法相,镇压万邪,守住最后的阵地。 “西门胤”久攻不下,心中不免焦急,尽管方才说得信心十足,好似已经把道虚逼入十死无生的绝地,闭着眼睛都能赢,可实际上他同样被逼入了有进无退的境地。 明明察觉侠僧的诱敌之策,依然选择主动跳入,绝不是因为他对域外邪神充满信心,而是他发现叶衣圣女已经进入了晋升仪式的关键时刻,眼下再不动手,等到叶衣圣女晋升三品,那他便再无机会。 侠僧的诱敌之策看似阴谋,实则阳谋。 “西门胤”不是有恃无恐,而是没得选,只能现身应招。 叶衣圣女需要多久才能完成晋升仪式?若是察觉异样,会不会暂停仪式,先行破除封印? 域外邪神能不能挡住侠僧?若阻挡不了,又能拖延多少时间? 这些问题“西门胤”都没有把握,因此必须争分夺秒,尽快吸收道虚。 “你难道没有疑惑过,为何自己的记忆从四十年前开始就变得格外模糊?你记得自己的出身,但你能回忆起自己的童年吗?” 道虚依旧竭力抵抗,看似不受影响,但“西门胤”敏锐地察觉对方的意志出现了动摇,露出了些微的破绽,而为了避免对方警觉,他并未趁隙进攻,坐视破绽消失。 “如你所见,我现在的这具身体来自灭轮界的鬼帝,而我之所以能趁虚而入,精准抓住对方重伤虚弱的时机,关键便在于我从你身上得知了全盘布局,那么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为何我能通过你获取情报,你却不能反过来从我身上获取情报,甚至一直以来,你都不知道我的存在,只在心中有所猜测。” 道虚沉默片刻,终究忍不住开口道:“你是我身上分离出的魔念,因为我曾经质疑佛,轻慢佛法,于是受天魔扰心,差点走火入魔,幸得师尊相助,方才摆脱了心魔,只是没想到你并未消失,而是一直潜藏暗处。” “西门胤”闻言,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原来如此,笑弥陀是这么跟你解释的,出家人不打诳语,他竟然编造谎言诓骗无知,活该死后下拔舌地狱。” “不准侮辱先师!” 道虚气息暴涨,竟然压过了邪气,夺回几寸失地。 “我不过是说出事实,何来侮辱?现在的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我根本不是你的心魔,真相恰好相反,你才是我的心魔。 四十年前,我与笑弥陀一决生死,结果佛高一尺魔高一丈,是我胜他半招,但他遭受极招重创时,以魔考问心之法引动我心中良知,欲以此强行改变我的善恶本性,彼时我气空力竭,根本无力抵抗心魔,只好抛下躯体,元神出窍而逃。 之后笑弥陀取走了我的躯体,本以为他会以此为媒介施展咒杀之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将你收为徒弟,多加栽培,甚至在他死后,居然让你接掌了方丈之位。” 当初得知这一消息时,作为世上唯一知晓真相之人,“西门胤”只觉得无比荒谬,不知道该称赞笑弥陀心大,还是该称赞不愧是自己的化身,改练佛法照样超凡绝伦。 “世无不可渡之人,人人心中皆有佛性,先师正是看到了你心中的佛性,方才收我为徒。” “狗屁佛性!真有能耐,他为何不直接渡我,反而要将我分离善恶,分明是自觉渡恶无能,才行这等下作手段。 堂堂莲花寺方丈,不过是我狩灵邪尊裘千岁的一缕残魂,你所取得的一切成就,都源自笑弥陀编造的谎言,究其根本,你就是一件伪物!一件人为制造的赝品!” 面对诛心之言,以及预料之外的真相,道虚的意志为之动摇,露出巨大的破绽。 裘千岁抓住机会加催邪功,迅速侵染道虚的头部,势如破竹,击溃反抗的意识,最后只剩下眉心的一点灵光。 就在裘千岁打算稍作歇息,之后再奋起余力,一鼓作气拿下对方的时候,道虚忽然感叹道:“原来如此,我明白师尊的用意了……” “唔?” 裘千岁闻言,下意识地提高警惕,防备可能的反击,孰料道虚却是彻底放开心防,任由邪气入侵,主动被吞噬。 “怎么回事,他有什么阴谋?” 尽管顺利达成了目的,可裘千岁闻到了浓郁的阴谋气息,他小心翼翼地将道虚的躯体检查了一遍,又仔细审视自身神魂,结果除了变得比以前更加强大,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可越是表现正常,越容易让人怀疑,裘千岁原本打算在得手后立即转移元神,毕竟西门鬼帝的身体再强,也是别人的身体,比不上原装更契合自己,可道虚最后反常的行为,令他不敢贸然转移,生怕猜中陷阱。 “莫非他自觉必败,抵抗无用,于是故意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让我疑神疑鬼,不敢下手夺舍?” 就在裘千岁迟疑之时,天外忽然降下一朵云彩,伴随一柄长枪飞刺而出。 “糟糕!千赶万赶,还是迟了一步。” 第三百九十五章 佛魔凶威 唐徵明落地之后,一边通过沧海珠呼唤徐胜,一边召唤金甲天神,高举龙纹大刀当头斩落。 裘千岁抬手挡下攻击,元功一吐,滚滚邪流将金甲天神绞碎,转身便要带着道虚方丈的躯壳逃跑。 “你把本大爷当成空气了吗?” 唐徵明催运水遁之术,瞬间拦在裘千岁面前,三鸣枪飞袭而出,配合水系术法凝成一条水龙。 裘千岁本来没将唐徵明这名五品灵修放在眼中,便要以蛮力强行撞开,熟料方一接触,惊觉对方的气力远胜五品,尽管依旧将其撞开,但自身亦为之一滞,脱身受阻。 只这么一耽搁,徐胜便从沧海界出来,也不多废话,立即进入金属形态,一式机王裂日掌迎面拍出。 “禅定止观!” 裘千岁吸收了道虚的神魂,同时也掌握了对方修炼过的武功,当即以莲花寺绝学六度神拳应对。 拳掌相击,双方身形微微一震,徐胜敏锐地察觉对手的招式存在不谐之处,当即见缝插针,机王裂日掌的震荡劲瓦解拳力,渗透而入,将裘千岁的五指拧成麻花。 西门胤的鬼帝之躯固然强悍,可一者终究不是裘千岁的本体,难以契合,无法发挥全部的实力,二者此处非是灭轮界,便是西门胤本人来到阳世也会遭受压制。 若对上唐徵明倒也罢了,他即便能发现破绽也抓不住,可换成徐胜,这处破绽简直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般鲜明,初招得手,第二招紧跟而出。 曾经通过道虚了解过侠僧真正的实力,裘千岁虽然发现对方的实力比起灭轮界那次决战又有了巨大的进步,但并未像吉祥天女那般震惊,心知比拼武道并非敌手,果断催动灵能,身前出现一面宛若巨大门牙的盾牌。 徐胜一掌轰在上面,居然只是打出了绵密的裂痕,没能一掌击破。 他从未遇见过这样的灵能,连忙以“慧眼识才”观察,从显现的情报得知,对方目前的灵格为“凿齿”,乃是与九婴齐名,被大羿射杀的七大害之一。 注:“羿与凿齿战于寿华之野,羿射杀之,在昆仑虚东,羿持弓矢,凿齿持盾。” 裘千岁瞥了一眼身后重振旗鼓堵住退路的唐徵明,心知今日若不拼命怕是难以脱身,只能放下所有顾虑,元神出窍进入道虚的身体。 徐胜连出两掌,终于将门牙盾牌击破,可刹那间骤见天光开幕,朵朵金色莲花铺成天路浩荡,蕴藏龙象之力的一掌迎面压来,他横叠双手抵挡,被震退数十丈。 同一时刻,沈无眠与空真从沧海珠中现身,双剑齐出各运绝学,正中道虚身躯,熟料一阵金铁碰撞之鸣响后,明眼可见几道白痕留印腰间,然而金色光彩流转须臾,轻微伤势竟是瞬间消失于无形。 乐琼紧随其后,拨动琴弦,配合灵能搅乱对方功体运转,欲重现前番击伤吉祥天女的战术,谁料只闻一声大喝。 “帝释天龙!” 裘千岁周身腾起龙众幻影,栩栩如生,威势赫赫,宛若实体,先将沈无眠与空真两人震伤击退,接着笔直冲向乐琼。 乐琼脸色微变,连忙凝聚音波形成气壁挡在身前,却也只是稍稍一阻,旋即便被龙影撞破,受伤飞出。 身为四品灵修兼武道宗师的她,却连对手一招都接不下。 “这便是天龙法体吗,不亏是莲花寺第一横练功体,果真强大!” 经过道虚修炼开发的肉身,较之裘千岁当真被迫离体时的躯体更加强大,不仅如此,他的狩灵魔功与身体中的大轮心经融合,蜕变出超乎想象的威能。 “哈哈哈,如我预料的相同,佛魔合一,现在的我便是对上三品灵修犹有一战之力,笑弥陀你机关算尽,不惜赌上性命也要乱我心性,到头来反助我更进一步,臻至江湖绝巅,从今往后,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有意一试佛魔之威,裘千岁骤然催动天龙法体,进入敏捷形态,身随掌动,风驰电掣般的一掌袭向乐琼。 乐琼完全来不及反应,眼看便要中招,徐胜通过“只履西归”瞬移到她的身前,伸手接下裘千岁的双掌,虽被震得连退三步,可最终成功抵挡下来。 “什么魔佛佛魔,先战胜我再说吧。” 徐胜催动机王轰天拳,霸道无俦的拳劲连绵不绝地轰掣而出,每一拳都有撼天动地之威。 与此同时,沈无眠与空真也再度挺剑夹击,寒霜之剑涌动风雪,无相禅剑衍化佛言枷锁,乐琼也及时催发琴音干扰。 “狩灵魔流?布施众生!” 裘千岁运转天龙法体,转化为兼具力量与防御的战斗形态,一手催发邪气森森的毁灭魔流,一手运化圣气冲霄的佛辉光印。 双功合一,竟而生出吞噬灵力的效果,将寒霜剑气与佛言枷锁尽数吸收,壮大自身,无视音波扰身,雄浑功力反击,顿使草木尽夷、大地摧裂,沈无眠、空真、乐琼三人当即重创,便连徐胜也迫退三步方止。 “哈哈哈,从你们来迟一步的那一刻起,注定天意在我,连老天都在眷顾着我,你们怎么跟我斗!” 裘千岁放生狂笑,声音直冲牛斗,驱荡云雾,回荡天地山谷之间,只觉自身前所未有的强大,身体每一寸都充满了无可匹敌的神力。 “天意?天,可曾问我的意见?” 徐胜双手平展呈十字形,再无顾忌全力催动元功,霎时周身大耀,一颗颗光球悬浮身侧,散发浓郁的毁灭气息。 “比我的魔功更纯粹的毁灭真谛……这根本不是莲花寺的武功。” 裘千岁脸色骤变,收起放纵之心,再运佛魔双功,只见金色莲华绽放,魔纹邪印天开,登令乌云急卷,飓风飙升,骇世一击挟怒横扫全场。 “狩灵魔流?慧觉虚空!” “究极星爆!” 十字形光柱怒射而出,与魔纹莲华相遇刹那,众人只觉视界中所见之境,陡然化作混沌黑暗,随之一缕仿若天地初开的耀目光芒,将天地尽头连成一条细线,晃神夺目冲入眼帘,耳边轰鸣。 翻覆如潮的碎石爆射,割骨刮肉的黄沙蔽天,不分敌我,将在场所有人都一并吞没。 第三百九十六章 虚有其势 激烈冲突过后,只剩一片疮痍景象。 沈无眠抹去嘴角血渍,对挡在身前的空真道:“多谢。” “不必客气,各尽其责罢了。” 在方才的极招冲击下,空真倚仗自身灵能“替命九血”替沈无眠挡下了绝大部分的冲击,为此折损了三条命,幸而“替命九血”的消耗次数是可以恢复,差不多每月能恢复一条命,因此倒也没什么可惜。 另一旁,修为最高的乐琼独立抵挡冲击,受了重伤,脸色格外苍白,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浓浓血腥气。 相比之下,靠着水灵之体躲入地底的唐徵明所受伤势反而最轻,毕竟晋升过“善目使者”和“彻听伽蓝”,论对危险的预警和逃跑技术,他才是在场的第一人。 回到地面后,看了一眼在场众人的伤势,唐徵明立即给乐琼施加灵能“柔愈水膜”,缓慢治疗伤势。 “你应该给空想大师加持此术,他才是此战的关键,单论破坏,此魔展现出来的实力尚在域外邪神之上。” “我倒是想,不过近不了身,而且从情形上看,师弟似乎并不需要。”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爆炸的中心位置,两道身影一进一退穿梭如飞,拳来掌往,每一次交锋都会迸发雷动之音。 裘千岁魔功佛武并行,凶煞难挡,徐胜招随身转,以攻对攻,完全舍弃防守,大轮心经被运转到极致,脑后浮现璀璨光晕。 只见裘千岁一式因陀罗爪落在徐胜肩膀,便要顺势捏碎肩胛骨,可金属皮肤滑不受力,一抓之下,只迸发出一连串的火星,没能抓住,五指附着的魔能如泥牛入海,未得任何反应。 以掌换爪,徐胜一步踏进,一式机皇湮灭掌已如万钧重锤狠狠拍在裘千仞的胸膛。 象征防守的龙众虚影显现,却在掌力冲击下瞬间破碎,裘千岁胸口的龙众图纹消失,防御之能骤降,肋骨断裂内凹,闷哼一声,负伤飞出。 “怎么会这样!” “有什么好惊讶的,我对天龙法体的掌握尚在道虚方丈之上,自然知晓如何破解,不仅如此,你的武功我也差不多都看破了。” 说话同时,徐胜一招梵天轮指点出,任凭裘千岁的因陀罗爪如何变化,都无法避免地被一指点中掌心,顿时内息受制。 徐胜趁机再进一步,正逆滔天掌分化双劲,逆劲引偏裘千岁的魔功邪流,正劲再度命中之前受伤的部位,加重伤势。 “可、可恶!” 裘千岁眼中凶光更甚,周身魔力蒸腾外放,双手夹住徐胜手臂,同时背后又伸出双臂,衍化为千手如来掌近身爆发。 徐胜不为所动,手结宝瓶印,将对手的掌劲尽数吸纳,紧跟着反袭而出,只见万千灿金梵文虚空闪烁,排成明亮佛灯,驱散魔功阴霾,如洪流席卷冲出。 裘千岁急忙召唤之前的门牙盾牌,稍稍迟缓了一下梵文洪流,同时转化天龙法体,变为敏捷形态趁机脱身。 只是他刚一躲开攻击,就被徐胜近身追上。 “太慢了,断·风无相!” 徐胜召出了阐提戒刀,也不开刃,直接人刀合一化作疾风飞斩而出。 “狩灵魔流·忍恶皆空!” 裘千岁再运魔佛合一之招,体表浮现护体气壁,欲化解对手刀劲,孰料方一接触,体内佛功遭到克制,竟是如雪消融,转瞬便被阐提戒刀劈中胸口,天龙法体的特殊形态再度被破。 随后两人再度展开激烈交锋,而裘千岁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其表现完全对不起一身佛魔共体的雄浑根基。 若是对上其他人,裘千岁绝不会如眼下这般吃瘪,偏偏徐胜对莲花寺的武功格外熟稔,凡是修炼的佛门武功都推演到了无暇圆满之境,一交手便能找到破绽。 此外,阐提戒刀对上佛门功体也有克制之效。 双重压制之下,裘千岁实际能发挥出来的实力不足七成,而他也在第三次被破去天龙法体特殊形态的时候,意识到了这一点,当即改变策略,不再催动佛门武功,只以本身魔功应对。 “血骸连天!” 裘千岁伸手一招,一根血玉魔杖出现掌心,霎时尘如浪滚升出无边无际的骷髅海,铺天盖地冲向徐胜。 “断·火无定!” 徐胜一刀斩出,周遭空间都被火焰刀劲填满,窜腾而起的祥和瑞氛消融邪气,瞬灭骷髅之海。 与此同时,他手掌一翻,召唤出乾坤圈飞掷而出,击向裘千岁的脑袋。 裘千岁急忙以手中血玉魔杖抵挡,却听锵然一响,这柄耗费他数十年心血炼制而成,足可抵挡寻常神兵锋芒的魔杖竟被一击砸成碎片! 裘千岁顿时陷入两难之境,催动佛功,会被阐提戒刀克制,而不动用佛功,单凭自身魔道修为则根本不是侠僧的对手,毕竟在吸收道虚之前,他本身也只是一名四品灵修。 十招之后,徐胜又抓住一次破绽,当空一刀森罗万变,劈中裘千岁的肩膀,将其压入深深地层,沛然雄劲引发之前积累的伤势,顿时令其创口破裂,鲜血飞溅。 但这一回裘千岁没有后撤,反而伸出双手抓住徐胜的手腕,汹涌魔气近身爆发,立与九曲阴气锁产生激烈碰撞,俨然是要自爆的架势。 “哈哈哈,你方才不是很嚣张,我倒要看看,你的横练法体能不能挡住我的玉石俱焚。” 对其他人而言,自爆躯体的下场就是形神俱灭,但裘千岁另有保护元神的灵能,可以避免这一结果,而且长期以元神的状态飘荡在外,他对躯体不甚看重,哪怕是自己的原装货。 然而,就在裘千岁体内佛气魔元膨胀失控之时,道虚方丈的意识突然窜了出来,反客为主,强行制止了自爆。 “果然,我就知道你主动放弃是另有阴谋!” “你能阻止我与你同归于尽,我自然也能阻止你玉石俱焚,别忘了,这终究是被我淬炼的身体。” 裘千岁又惊又怒,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奈何之前的战斗对心力损耗巨大,他的神魂早已疲惫不堪,一时间竟无法取得上风。 徐胜在察觉对手身上异状时便停止了攻击,抽身退后了三步,眼见对方魂力激荡,面露天人交战的表情,立时有了猜测,催动灵能“以心印心”,问道:“方丈是你吗?” “正是老衲,趁此机会,空想你速速动手,了结此獠。” 第三百九十七章 分魂之法 徐胜并没有第一时间听从道虚的指示,而是通过灵能“薪火相传”,将“混世之善”借给了对方,从而稳定对方的意志,加强对另一意志的抵抗。 某种意义上,“禅心不动”的效果更好,不过道虚本身就晋升过七品灵格“禅师”,再多一个相同的灵能也没法叠加效果。 “方丈,缘何轻言放弃,狭路相逢勇者胜,他要吞噬你,你为何不能吞噬他?此刻不赌上性命奋力一搏,更待何时?” 得到灵能强化的道虚将裘千岁的意志压了下去,重新掌控了身体,闻言摇了摇头,道:“他是本体,我是分魂,在本源较量中先天要逊色一筹,甚至就算我侥幸胜出,将他吞噬,也会留下种种隐患,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便会遭到反噬,迷失本性。” “这世上谁规定分身就一定及不上本体,至于隐患……焉能因噎废食!” “这等勇猛无畏,锐意进取的自信姿态实在叫人心羡,难怪你在短短数年内获得如今的成就,可我实无这般信心,实不相瞒,在从本体口中得知真相后,我便已失了心气,而一个人若不自信,便是本来能做到的事,也一定会失败。” 说话之时,道虚的意识一阵恍惚,面上表情忽变狰狞,不甘道:“秃驴,休想与我同归于尽!臭小子,你若是动手,便是弑师之罪!” 这时,琴音响起,蕴含佛门清圣之气,涤荡神魂,却是乐琼弹奏,帮助道虚再度将裘千岁的意识压了下去。 徐胜道:“方丈何必气馁,有我等在此,便是吞噬失败了,也能将你救回,不让对方得逞。” “若你们没来,我说不得会豁出性命,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试一试能否反客为主,可正因为你们来了,还胜了此人,我便无须行此极端冒险之事,可以选择更加安稳的方法。” 道虚看着徐胜,露出欣慰的目光:“我主动与本体融合,便是知道你手持阐提戒刀,正好可以克制他的功体,阻止我行恶,但你竟然能如此轻易地取胜,仍是超出了我的意料。 “叶衣突破在即,届时本派就有一位三品宗师坐镇,加上还有如你、空真、檀贞这样值得托付的后辈,莲花寺注定未来大兴。 “如此便是九泉之下,我也能昂首直面先师,说一句无愧教养之恩,宗门虽没能在我手中壮大,却由我而始,足慰平生。” 徐胜仍坚持道:“还是活着亲眼见证的好,方丈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本体、隐患呢?” “我那本体乃是江湖上有名的魔头,唤作‘狩灵邪尊’,双手沾满无辜怨魂,四谛郡的孩童僵尸案,便是他为增长力量,借我之名所为,侠僧嫉恶如仇,遇见恶徒素来是一刀杀之,不容求情,如今为何对我这般宽容?”道虚反问道。 徐胜正色道:“倘若方丈是本体,明知分身在外作恶却无所作为,弟子自然要向你问罪,可既然方丈是被蒙在鼓里的分身,狩灵邪尊才是本体,那便不足以触及弟子的底线。 “本体之于分身,如父母之于孩子,孩子犯了错,父母自然有失教之责,可父母犯的错,却不该殃及子女,方丈应当知晓,弟子素来不行株连之事。” 道虚笑道:“你说得很有道理,奈何世间之事并非事事顺从人意,我如今心无挂碍,合该圆寂,何必强留我于人世受苦。” 阅历、修为到了道虚的境界,心智无比坚固,一旦做出了决定,便很难因外人更改,能动摇他的只有事实,而非言语。 徐胜难得用了一回嘴炮,发现竟是劝不了人,不由暗叹自己不是这块料。 他原地想了一会,道:“其实,只需除去狩灵邪尊的意识,便能了结此劫,方丈既不需要冒险,也不用担心未来留下隐患。” “可我的神魂已经与本体融为一体,再难分离。” “弟子自有办法。” 徐胜当即出拳将道虚震晕,再以真气镇压神魂,避免中途发生意外,接着对众人道:“我与唐师兄进入沧海界,此处就劳烦三位看护沧海珠。” “呃,去沧海界做什么,里面有能解决眼下难题的宝物?”唐徵明疑惑不解。 “重点不在于沧海界,而是通过沧海界前往你家。” “去我家做什……原来如此,你是想用此法分离方丈的神魂。” 唐徵明脑中灵光一闪,明了对方用意,当即跟着徐胜进入沧海界。 两人背着昏迷的方丈一路疾行,很快找到了与玉龙湖相连的虚空裂缝,穿过后便抵达了本该在万里之外的彩州。 之后由唐徵明在前方带路,两人很快抵达了唐家宅院,并找到了唐家大长老唐兆丰,说明来意。 “你们想让老夫用灵能分割此人神魂?” 唐兆丰听得目瞪口呆,不仅惊讶于对方的奇思妙想,更惊讶于两人居然敢对自家方丈动手——为保护方丈的隐私,徐胜并没有说出真实情况,只说道虚方丈的神魂发生了异变。 徐胜点了点头,追问道:“可行吗?” 见对方神色坦荡,加上侠僧的名声早已享誉江湖,唐兆丰倒是没有怀疑对方另有图谋,加上族孙唐徵明也参与其中,便真是大逆不道,此刻也只能帮忙一路走到底了。 “不知道,老夫从未对神魂使用过,诚如前番所言,‘星斗分割’只对死物有效,对活物无用,除非活物是类似九婴那般被分割后依然可以存活的特殊情况,至于神魂究竟算死物还是活物,老夫可不敢妄下结论。” “就算神魂属于活物,方丈应该也属于可分割的特殊情况,”徐胜顿了顿,又道,“事到如今,也没其它更好的法子,且死马当活马医吧。” “既如此,那……老夫动手了。”唐兆丰此时颇有些跃跃欲试的味道。 徐胜手结法印,一掌盖向道虚的天灵,将其神魂强行逼出体外,而不等对方的神魂有所反应,他立即双手变化,改为寂灭印,并控制影响范围,只圈住道虚与本体融合的神魂,冻结思维运转。 趁此时机,唐兆丰背后浮现石猴虚影,加持灵能提升效力,接着催动灵能“星斗分割”,点向眼前的神魂。 第三百九十八章 福祸相依 在灵能作用下,道虚方丈的神魂开始缓慢地分化,徐胜见状,心中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 上回在沧海界中,唐兆丰曾自述灵能“星斗分割”最高可对四品生效,而道虚与本体融合之后,尽管展现的实力早已超出了寻常四品灵修,但灵格品阶依旧是四品,并未突破上限,甚至因为两个四品叠加在一起,神魂状态显得并不稳定。 不过,相比与九婴交战时,唐兆丰用手一按就将对方分割成两个部分,神魂的分化就显得颇为艰难缓慢,唐兆丰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掌控灵能进行精细操作,不一会汗水就将他的后背濡湿。 徐胜见状,果断把灵能“天生灵心”借给唐兆丰,免得中途发生灵力缺乏的意外,导致功亏一篑。 裘千岁自然不甘束手待毙,几番尝试反抗,奈何现场还有唐徵明与徐胜看顾,前者以天罡刀定住肉身,后者以寂灭印定住神魂,予以双重禁锢。 如此用了足足半个小时,裘千岁与道虚的神魂终于被分开,徐胜当即指尖催发一缕金光。 “等、等一下,我知晓许多秘密,比如金刚门就试图算计莲花寺,叶衣圣女得到的三品晋升之法,就是他们故意泄露,其中隐患巨大,但我知道如何消除隐患……” 徐胜懒得听对方说完,此人连叶衣以何种方法晋升三品都没打听明白,实在不值得信赖,当即一发“梵指天南”,穿透神魂。 裘千岁的神魂颇为结实,在毫无保护的状态下挨了一发梵天轮指的绝招,竟然并未当场魂飞魄散,甚至还在酝酿某种可怕的诅咒,试图拖人下水。 不过随着唐徵明、唐兆丰以及道虚三人的出手,裘千岁的临死反扑终究胎死腹中,被绞杀荡灭,不复存在。 道虚看着在空气中渐渐散去的神魂碎片,面露复杂之色,没想到空想真能做到这一点,那他的确没理由再寻死。 虽说心无挂碍,可没挂碍不代表就得自寻短见,正如空想所说,好好活着亲眼见证宗门的未来不是更好? 他只是看破红尘,又不是万念俱灰。 蓦地,一股魔气在道虚体内蹿升而起,不受控制向外扩散而出,似有吸纳他人灵力的效果,正是狩灵魔功。 “方丈?”徐胜语出担忧,随时准备出手帮忙镇压。 “我无事,此乃本体残留之功。” 道虚见过本体如何实现佛魔一体,此时依样画葫芦,只是颠倒主次,以佛功为主,以魔功为辅,将魔气散入四肢五骸,受稳居气海中心的佛气支配。 这股魔气已是无主之物,加上裘千岁与道虚同出一源,在魔气眼中乃是同一个主人,因此整个过程并未产生太大阻碍,很快便被道虚驯服。 当然,想要熟练掌握这股功力,实现佛魔一体,仍需要数个月的磨合,毕竟裘千岁可是在背后准备了数十年,为夺回原装身体谋划已久。 不过一旦功成,道虚便能如裘千岁一般拥有不亚于三品灵修的修为,与真正的三品灵修相比,也就欠缺三品层次的灵能。 但此事并非没有代价,或者说,代价早已存在,只是眼下方才明了。 灵格的修炼体系重点便在于神魂,而裘千岁已然魂飞魄散,这便注定道虚的神魂永远残缺,无法补全。 过去,道虚不是没有尝试过晋升三品,但每次准备进行晋升仪式的时候,都会产生强烈的危机感,若以因果推算未来,得出的结论都是生机渺茫。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没有符合契合条件,或者对晋升仪式理解有误,如今方才明白,源头在于自己只是别人的分魂,能一路晋升到四品,还得归功于本体原来就是四品,哪怕分裂出来的神魂也具备相应的强度,否则只怕早就畸变入魔了。 道虚心下了然,四品就是自己修行之路的尽头,再往前便是万丈深渊,一旦踏出,万劫不复。 但他心中并无多少遗憾,对一个曾经放弃生命的人,眼下不仅活得好好的,还能因祸得福,又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相聚燕州四十年,而今归去路三千。有人若问西来意,水在江湖月在天。” 道虚轻吟悟道禅诗,手结未来法印,脑后浮现光晕,由幻凝实,但光芒变得格外柔和,不像徐胜那般金光四射,恨不得光耀天下。 这代表道虚的臻至圆满之境,而且与徐胜那种靠外挂强推上去的情况不同,他融合了自身的理解,领悟出了属于自己的。 徐胜与唐徵明见状,齐声祝贺道:“恭喜方丈开悟。” 道虚收回脑后光晕,谦逊道:“贫僧不过是仗着年长先行一步,前方的路终究还是靠你们开拓。” 徐胜道:“虽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可若前人栽下的树更高更大,乘凉的后人也能更多。” 道虚笑了一声,道:“此事还是拜托叶衣佛友吧,贫僧是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谈及此事,徐胜倒是想起叶衣圣女貌似正在执行晋升仪式,似乎还遭到了封印,无法感应外界信息,不知道此刻进行到了哪一步骤,是否已经完成。 三人急忙与唐兆丰告别,前往玉龙湖,打算原路返回,通过沧海界回燕州,而且回去的路要比来时的路短很多。 来时还得在沧海界中寻找通往玉龙湖的虚空裂缝,回去时只需要踏入沧海界,徐胜就能感应沧海珠将自己拉出去,无论身处何地。 孰料,三人刚来到玉龙湖底找到虚空裂缝,忽有一道庞大的黑影从中冲出,迎面就朝三人喷出罡气流。 徐胜随后一掌拍出,击碎罡气流后余劲未消,将那道身影打飞出去。 唐徵明定睛一看,大喜过望:“居然是那头恶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主动撞上门来,合该你今日要被本大爷超度。” 他召出三鸣枪,立即催动水遁之法追了上去。 以唐徵明如今的实力,对付一条六品层次的蛟龙不说手到擒来,却也受得起杀鸡用牛刀的评价,徐胜并不担心他的安危,甩手扔过去一个丹药瓶,道:“这是化龙丹,若有机会,不妨先助对方化龙。” “放心,保证带回一颗龙珠,等我的好消息吧。” 第三百九十九章 宜将剩勇 徐胜与道虚通过沧海珠返回燕州,先与空真等人汇合,再前往叶衣圣女闭关之地,解开了裘千岁留下的封印,进入其中。 众人方一踏入,景色骤变,只见天地一片昏黄,极目远眺,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天地间一片静谧,没有动物的休眠打鼾,也没有昆虫的啼鸣,万籁俱寂,只有夜风轻轻的吹过,草浪随风起伏,显得分外惬意。 夜空中没有一颗星星,只有一轮圆月悬在正中,但意外的明亮,皎洁的月光照在草原上,便是普通人也能看到远处的景象,不至于一片漆黑。 徐胜仰面盯着夜空中的月亮瞧了一会,收回目光。 众所周知,月亮本身并不发光,它只是反射太阳的光芒,而此方世界的天穹中只有月亮一颗行星,理论上应该什么都看不见才对。 不过,用常识去套超凡世界的环境,本身就是一件很无稽的行为,因此他没有过多在意。 倒是道虚惊叹道:“此处洞天福地原本仅有十亩见方,缘何变得如此广阔?” 徐胜道:“想来是与叶衣前辈晋升的灵格有关。” “方丈,师叔。” 伴随一名女子的声音,廖潇潇乘着月色而来,双手合十向众人打了招呼。 徐胜感受对方身上散发的灵压,问道:“你晋升‘护世天王’了?” 廖潇潇点了点头,脸上难掩喜色:“在圣女开始晋升仪式后不就,我便已晋升成功。” “护世天王”只要求护法一位至少五品的佛门灵修进行晋升仪式,至于对象能否成功,并不在要求范围内。 “叶衣前辈的状况如何?” “快要功成了,算算时间,应该便在今日。” 依照廖潇潇的说明,叶衣圣女的晋升仪式是独立开辟一方中千世界,并依照要求改造环境,使之贴合神话传说中的“夜之食原”,故而颇费时日,叶衣圣女早在三个月前便已着手,至今仍未完成。 这时,一人踩着木屐,摇着纸扇,晃悠悠地朝众人走来,道:“主君与道虚方丈同行,看来计策成功了,幕后之人可是如预料那般,是方丈的化身……不对,如果对方真是方丈的化身,主君应该会法剑斩无私,不可能与之谈笑风生。” 徐胜道:“从结果来看,军师的计策的确成功了,可过程充满意外,对方不仅看破了诱敌之策,还与占据瑶池宫的域外邪神合作,请对方于中途埋伏,导致我方迟了一步,赶到时,幕后黑手已然与方丈合为一体。” 尚善美怡然自若道:“这诱敌之策本来就是阳谋,而且过于刻意,迹象过重,被看破亦不足为奇,倒是与域外邪神合作有些出人意料,可想一想又在情理之中,是我等少算了一步,不过属下也只是一名略有智慧的凡人,做不到算无遗策,有些错谬也是可以原谅的。” 徐胜无奈道:“所有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既然觉得自己做不到算无遗策,下回就别玩锦囊妙计,否则只会自取其辱。” “哈,主君的告诫,属下谨记在心。” 接下来,徐胜向尚善美简述了交手的过程,后者听完之后,思索片刻,语出惊人:“如此说来,眼下正是一鼓作气消灭域外邪神的好时机。” 徐胜提醒道:“我只是将其善体击伤,这点伤势对邪神而言算不得什么,相对的,空真师兄与乐首领都身负重伤,近期不好再与人交手,我方战力严重损耗。” 空真虽然有“替命九血”可以抵挡致命伤,但这项灵能在生效时并不能治疗身体,故而致命伤以外的伤势依旧存在,偏偏唐徵明前去追杀恶蛟,否则倒是可以用“柔愈水膜”,而徐胜的“不药而愈”用来急救效果显著,若是用来治疗伤势则见效缓慢,必须等对方吸收药力。 尚善美道:“不急在一时,依照属下的估算,至少还有一天的时间做准备,完全可以先回青叶寺,叫上无暇仙子、主君的三师兄等人帮忙。” “从对方败退时的狠话来看,似乎另有倚仗。” “对方的倚仗乃是五名从域外召唤来的手下,唤作‘般度五子’,其中以一名弓手‘阿周那’最为强大,实力接近三品,其余四人要逊色不少,堪堪四品,”尚善美笑眯眯道,“以四海盟为首的正道联军曾数度与之交手,这点情报属下还是能收集到的。” “般度五子……” 徐胜回忆相关的神话传说,吉祥天女曾化身黑公主,并同时嫁给了般度五子,如今本体遇上困难,找化身的老公们帮忙实属合情合理。 “看来敌人并没那么容易对付,莫非你打算联络四海盟等人,一同攻打瑶池宫?” “兵贵神速,时间拖得越久,属下的计策就越容易失败,因此来不及联系这群乌合之众。” 徐胜懒得细问计策详情,直问结果:“胜算几何?” 尚善美斟酌道:“若叶衣圣女今日之内未能出关,便只有五成,若她成功晋升三品,便有八成胜算。” “五成已是足够,无论叶衣前辈能否晋升,我们都可以冒险一试。” “既如此,属下便先行联系青叶寺众人。” “嗯,抓紧时间。” 尚善美得了命令,立即手结法印,催动阴阳术,联系被留在青叶寺的雪女。 这原本是用来对付“道虚化身”的手段,一旦发生异状,便由尚善美通过雪女提醒徐胜,只不过此法容易被外力阻挠,为防万一,徐胜才从商会购买了灵犀玉作为备用手段。 灵犀玉无法发送复杂的消息,只能发送事先约定好的暗号,作用有点类似bb机,优点是抗干扰能力强,能无视绝大多数的封印、结界。 从结果来看,准备灵犀玉很有必要,发挥了以防不测的作用。 如今没了封印,尚善美很快便通过阴阳术联系上了雪女,继而让她找上楚君昭,代为转述指令。 之后众人再无言谈,一边运功疗养伤势,一边等待结果。 如此过去了六个时辰,逼近行动的红线,毕竟前往瑶池宫也要耗费不少的时间,徐胜正打算开口招呼众人离开。 蓦地,天空中的皎月绽放璀璨光芒,一道身影从中缓缓降落。 “苔封古殿无人侍,迥超今古类难齐。卓尔难将正眼窥,月锁苍梧凤不栖!” 第四百章 召集同伴 从夜空中降临的叶衣圣女,外貌与过去相比有了微小的改变,大约相当于年轻了十年,从一位慈祥和蔼的老妇人变成一名中年美妇。 她背后浮现的灵格虚影是一株树梢悬挂着一轮满月的大树,并且大树的虚影渐渐淡去,最后融入满月之中,变成了月亮上的一颗桂树,这一变化代表了灵格的晋升。 “叶衣佛母”又称山林叶衣佛母、叶绿佛母,以其所居为深山大丛林,以树叶及孔雀尾翎为裙,故而得名,故而大树是她的意象,而“月读命”在瀛州神话代表了月亮与黑夜。 在如今的叶衣圣女身上,源自佛母的慈悲之意变得淡泊,多了一份平淡谦冲却又沧桑隽永的超然气息,仿佛是那高高在上俯视大地,坐观人间沧海桑田,永悬夜空的皎月。 人性消退,神性渐起。 不过,灵修本来就会受到灵格的影响,尤其是在刚晋升的那段时期,连性情都会产生微妙的改变,只有等到演绎完满后,才能彻底掌控灵格力量,变回自我,因此众人并未生出担忧,反而齐声恭贺道: “恭喜前辈晋升三品宗师之境。” 一股暗之气息从叶衣圣女身上扩散而出,并在黑夜的遮掩下没有显迹,直到侵染到身体,方才被众人察觉。 “抱歉,甫一晋升控制不住力量。” 叶衣圣女急忙将暗之气息收回,同时收敛灵力,消去背后的月亮虚影,那股不似人类的神性气质也跟着消失,重新变回众人记忆中那位慈祥和蔼的圣女。 道虚笑着询问道:“佛友昔年取灵格之名为自身法号,如今又得突破,可要更改?” “法号不过称呼的一种,无论是叫‘叶衣’‘圣女’‘月读’,我依旧是我,既然指代不变,何必拘泥于称呼。” 取“叶衣”为法号,是当初的叶衣圣女觉得此生很可能会止步四品,不会再取新的称呼,以灵格为名也算是江湖上惯例,如今遥想过往,颇有物是人非的感慨,毕竟任凭那时候的叶衣如何幻想,都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晋升瀛州神话中的三品灵格。 稍作寒暄,徐胜便提及对付吉祥天女之事,叶衣听完后点头道:“斩妖除魔,责无旁贷,只是贫尼刚晋升,需要一段时间熟悉灵能。” 徐胜拿出沧海珠道:“赶路之事交给我们,前辈先在此界中歇息,待抵达燕州后再作行动。” 众人皆无异议,加上桃州在西北方向,处在“只履西归”的范围内,赶路之事便交给徐胜。 随后,所有人先离开“夜之食原”,回到现世,再进入沧海界,而徐胜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就见一朵巨大的祥云从天而降,落地散开之后,现出诸多瑶池宫女弟子的身影,而且至少也是六品灵修,里面还混着空梦、乔梁和小清四名外人。 “不是说好三个月后再行动吗?你决定要提前向邪神发起总攻了?” 易霏霏一落地便向徐胜问道。 “计划赶不上变化,眼下出现了一个绝佳的契机,若是错过,未来不一定能找到同样的机会。” 易霏霏当然不在乎提前进攻,她早已等得望眼欲穿,也没有问绝佳的契机是什么,遗憾道:“可惜,你催得太急,我一时之间来不及召集弟子门人,只能找来这些身法最快的。” “用来牵制畸变魔物足够了,此战的关键仍在于击杀吉祥天女,一旦将其格杀,余者不足为惧,”徐胜拿起沧海珠打开虚空通道,“你们先进入秘境,具体战术计划可向尚军师询问。” “好。” 心知兵贵神速,易霏霏没有多问,组织弟子门人快速进入沧海界。 轮到乔梁和方清月的时候,徐胜将两人拦下。 “放心吧师弟,我不会掺和你们与邪神的决斗,只找那些魔物动手,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乔梁拍着胸脯道。 “我也只在远处以弓箭阻击,安全上无须担忧。”方清月一本正经的保证道。 “非是此事,我另有任务要拜托你俩,”徐胜一脸无奈道,“半日前,唐徵明去追杀一头蛟龙,本以为凭他实力应该手到擒来,谁想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回来,必定是遇上了什么意外,因此只能麻烦你俩去找一找他。” 他实在想不明白,唐徵明怎么就拿不下区区一条六品蛟龙。 哪怕给对方喂了化龙丹,令其蜕变成五品真龙,可唐徵明好歹是“水部正神”,精通水系法术,对上龙族有相当大的优势,更别说还有三十六口天罡飞刀,但凡有一把能将对方插中,定身片刻,无论油炸还是水煮,都任凭处置。 乔梁与方清月想了想,皆点头同意,反正这一战他俩能帮上的忙不大,多两人少两人,并无差别,只是心中稍稍有些不甘罢了,但两人毕竟都是识大局的性格,知道该如何抉择。 …… 瑶池宫。 昔日琼香缭绕,瑞霭缤纷的仙家宝地,如今已被域外魔物占领,瑶台上满是血肉残渣,宝阁散发着腐臭之气。 这时,一道邪气森然的身影从外界疾冲而入,几名试图拦阻的魔物,皆被对方轻易撞飞,此人一路向内闯进原本大宫主云裳天后居住的阁楼,方才被般度五子中的次子“怖军”拦住。 “大胆狂徒,竟敢惊扰公主殿下,当以死谢罪!” 怖军双手一拍,身前骤现法阵,一股罡风龙卷从法阵中呼啸荡出,威势赫赫,并掺杂了风神之力。 熟料闯入者随手一掌击出,佛魔之气狂乱爆发,伴随龙吟之音,轻易便将罡风击散,余劲更是将怖军震向一旁。 其余般度四子见状,纷纷从巨大的软榻上起身,心知对方是强敌,准备联手将其拿下。 吉祥天女看清来者后,抬手制止了四人,慵懒的抬起上半身,开口道:“裘千岁,观汝魔佛一体之气息,看来是得偿所愿了,可恩将仇报难道便是蛮洲人的报答之法?” 第四百零一章 立誓契约 记载,般度年少时去郊野打猎,拉弓射中了化身为羚羊并正在啪啪啪的仙人,于是遭到诅咒,不能和妻子同房,否则就会暴毙——之后他没能忍住,结果惨死,导致兄弟持国摄政,埋下日后俱卢大战的伏笔。 般度的妻子贡蒂年少时居于蔽衣仙人的家中,仙人预知到贡蒂将会和没有生殖能力的般度结合,因此传授她天神产子的咒法,贡蒂学得咒法后尝试向太阳发咒,结果与太阳神苏利耶生下迦尔纳。 后来,贡蒂真的与般度结婚,先后向正法王阎摩、风神伐由及天帝因陀罗发咒,分别为般度生下坚战、怖军及阿周那,后来又协助般度的另一妻子玛德丽生下双马童神的双胞胎无种及偕天——双马童神为双子神,分别名为那裟底耶和达湿罗,是朝霞晚霞之神和医神。 般度的五个儿子继承了五位天神的力量,在日后的俱卢大战中,杀死了持国的一百个儿子,以及向持国长子“难敌”效忠的迦尔纳。 裘千岁没有将般度五子充满敌意的目光放在心上,他看向吉祥天女,道:“感谢尊者出手,替本座拦下侠僧等人,争取到了不少的时间,令本座得以融合化身,一偿宿愿。” 说话之后,他体内佛魔并流之气散溢而出,般度五子中除阿周那外,其余四人皆脸色微变,被迫后撤一步。 吉祥天女抬手化去散溢之气,不冷不热道:“汝若以为一朝得志,便可在吾地盘上耀武扬威,未免将吾看得轻了。” “尊者误会了,本座此行正是为报答盟友人情而来,方才之举,不过是为证明本座拥有延续合作的资格。” “哦,汝打算进行何种合作?” “自然是剿灭你我共同的敌人,”裘千岁嘴角噙起一抹笑容,“为了替本座拦下侠僧一行人,尊者似乎受了不轻的伤势,前仇旧恨,难道不想一并奉还?” 他的语气中有着对盟友的幸灾乐祸,加上之前特意点明“争取到不少时间”,暗讽吉祥天女被人打跑,没能成功挡住侠僧,令般度五子愈发不满。 这时,皮肤黝黑相貌出众的阿周那嘴巴微启,双目一亮,精光爆射,衍化出上千柄三叉戟破空贯出。 裘千岁不闪不避,护体罡气骤生,魔佛并流倍增威能,同时运转狩灵魔功,夺取他人灵力为己用。 阿周那召唤的三叉戟并非实体,而是源自法宝“兽主”,传说此宝能以思想、目光、言语与弓箭射出,一念咒语,就能生出“数以千计的三叉戟、形状可怕的铁杵和像毒蛇一样的箭”,乃是阿周那从大神湿婆处求来。 狩灵魔功将三叉戟分解成灵力,汇入护体罡气之中,但由于三叉戟中又掺杂了破坏神力,这部分神力不受狩灵魔功影响,裘千岁抵御片刻,终究勉强,闷哼一声,侧身躲开了后续的攻势。 吉祥天女见微知著,道:“汝同样受了伤。” “是啊,凶手还是同一人,”裘千岁没有避讳此事,“所以你我是天然的复仇盟友。” 吉祥天女并未轻信,暗中运转神力推算因果,确认裘千岁成功与化身融为一体,并遭遇了侠僧的攻击。 至于之后的情况便再难算清,天机一片混乱,这并不奇怪,裘千岁好歹也是四品灵修,若非只剩元灵,吉祥天女本来就很难算清与他相关的因果,而等到裘千岁夺回原装躯体,使得灵肉完满,功力大增,哪怕是精通占算的三品灵修也无能窥探情报。 吉祥天女放下泰半戒心,正要开口答应,这时忽有夜叉慌忙来报:“主上,那些瑶池宫的余孽在几名和尚尼姑的带领下打进来,他们为首的几人实力高强,我等抵挡不住,外围守阵很快就要被攻破了。” 裘千岁闻言微微一笑,道:“尊者,没想到合作的机会这么快就来了,正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复仇雪耻,就在今朝。” 般度长子坚战阴沉着脸,厉声喝道:“分明是你将敌人引到此处,他们是追着你来的!” 裘千岁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道:“也许吧,但此事无足轻重,又或者,本座现在就转身离开,阁下不妨猜一猜,他们是会追着本座离开,还是继续攻打此地。” 般度五子皆无言以对,倘若只有莲花寺的僧尼,他们或许是冲着替方丈报仇而来,可既然瑶池宫的余孽也参与其中,那么只要统帅脑子正常,不是易怒失智之辈,就绝不会行分兵之计,最有可能的结果是集中战力先行攻打瑶池宫,等克复宗门后再去追杀裘千岁。 “祸水东引,真是卑鄙无耻。” “哈哈,谬赞了。” 卑鄙无耻对邪道中人而言,无疑是最佳的称赞,因此裘千岁非常开心地笑纳了。 吉祥天女制止了“老公们”的愤怒,盯着裘千岁道:“汝当知晓,莲花寺方丈为汝所害,此仇不共戴天,以侠僧性烈,纵然汝逃至天涯海角,此人也决计不会善罢甘休。” “请尊者放心,此战本座当全力以赴,绝不轻言撤退,若尊者仍有忧虑,本座可以当场立誓。” “吾无法相信汝之承诺,请立誓言。” 吉祥天女竖起一根手指,指尖神力涌动,交织成一张羊皮纸。 尽管裘千岁并不擅长神术,但结合此情此景,用膝盖都能想到,这张羊皮纸应该是拥有强制让人履行誓言的效果。 他并不生气,反而异常配合,道:“吾裘千岁在此发誓,除非大势已去,不可挽回,否则当与盟友共同进退,绝不擅自撤退。” 裘千岁的誓言给自己留了退步,并没有发誓说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不过这种表现正是魔道作风,尤其对照他方才的表现,反而令众人觉得再正常不过。 羊皮纸很快浮现出裘千岁方才所说的内容,接着当空燃烧,化作两道印记分别落入裘千岁与吉祥天女的体内,前者只觉冥冥中自己的命运似乎有了某种牵挂。 “吾在此提醒,此术直指本意,无视具体称呼,似文字把戏等手段皆无效,哪怕汝之真名为裘万岁,一样受此约束。”吉祥天女缓缓道。 裘千岁脸色微微一变,旋即点了点头,阴沉道:“本座自然会遵守承诺,也请诸位死战到底,别轻易投降,侠僧实力深不可测,切不可有丝毫留手。” 第四百零二章 计中计 “今日,佛开杀戒,万恶无生。” 徐胜走在最前方,手提佛克铳,朝着张牙舞爪的魔物们倾泻着灵能子弹,目之所及,血肉飞溅,尸横遍野。 被吉祥天女从域外召唤来的夜叉、罗刹实力不弱,都有至少七品妖族的实力,敏捷类型的夜叉完全可以靠速度躲避步枪子弹,力量类型的罗刹就算被子弹正面命中,也只会落下一个浅浅的血孔,但两者面对每秒三千发的灵能子弹,都变成了易碎品。 佛克铳的六轮枪管篆刻着大明六字咒,与佛言枷锁同源,令发射的灵能子弹获得了跟踪索敌的效果,保证弹无虚发。 机枪扫射过处,魔物们接连炸开茶杯大的血窟窿,无数铅汞似的晶莹血液喷出,护体真气如薄纸般被轻易撕碎,转眼就被打成了一地的碎肉。 其实,随着徐胜修为的提升,加上修炼了专注破坏的机王拳,佛克铳于他已是形同鸡肋,不过正因为机王拳威能太强,不好控制破坏范围,反倒不如佛克铳可以进行精准电射。 毕竟今天是在别人的门派内战斗,真要动用机王拳,万一将瑶池宫的亭台楼阁都打成一片废墟,也实在是过意不去——无暇仙子易霏霏倒是说过以歼敌为先,房子毁了可以再造,不必束手束脚。 这时,忽有上百名绝色女子走出,与之前相貌丑陋凶悍的夜叉罗刹不同,这些女子极符合蛮洲人的审美,各个皮肤白皙雪嫩,其人梳云鬓,戴牙冠,挂云肩,束绶带,璎珞披肩,红绡坠地,手持各般乐器,面带媚容艳色,好似完全没看到眼前的杀戮景象。 徐胜想也没想,端起佛克铳就朝对方射去,却见灵能子弹从少女群中穿梭而过,将后方的宫殿大墙扫成废墟。 众人当即了然,这群女子只是幻象,本体并未在此。 这些女子见状嘻嘻一笑,其中乐者奏起曲子来,端地吹声迤逦,弹声靡靡,响板悠然,令人生出非非之想,而舞者双臂起落,背翻莲掌,手势变化多端,便如生出千手万臂,纤纤莲足挑转不定,若鹜鸟舒翼,盈盈欲飞。 歌舞配合之下,令观者无不血脉偾张,渐生欲念,幸亏瑶池宫弟子多为女子,对此天然有一定的抵抗,倒是没有第一时间中招,只有一名男弟子冲得太前,又未曾防备,当即发出一声吼叫,跳将起来,手舞足蹈,向前急奔数步,忽又滴溜溜打了个转儿,口吐白沫,瘫倒在地。 “众人小心,她们是乾达婆,这是音惑之阵。” 身为佛门弟子,徐胜自然是一眼瞧出了对方的身份,当即出声提醒,同时试探性地打出一道掌气,结果依然是穿幻象而过,奈何不得。 “梦笑开娇靥,眼鬟压落花,簟纹生玉腕,香汗浸红纱……” 见对方伤害不了自己,乾达婆们更加大胆,口出旖旎诱惑之言,美目中放出奇光,身子柔若无骨,如蛇蚓般扭曲不定,幻化出许多前所未见、想象不到的奇妙姿态来,举动更趋妖媚,或是娇嗔薄怒,或是巧笑嫣然,舞姿妖娆,宛若天魔幻形。 这次就连女弟子都难以抵挡,只觉一股热血涌遍身心,脸上渐渐露出欢喜之色,手之舞之,足之蹈之,随着众女舞了起来。 好在,徐胜这边也有精通乐律之人。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乐琼这回没有拿出她惯用的古琴,而是以腰鼓相应,双手铿锵顿挫地拍动,配合高亢长啸,却是以一敌百,搅乱对手的靡靡幻惑之音。 双方僵持不下,乐琼微皱,背后浮现一名抚琴男子的虚影,同时有五色神鸟环绕,随着鼓声翩翩起舞,如战士冲锋,杀气腾腾。 云:“祝融生太子长琴,是处榣山,始作乐风。有五彩鸟三名,一曰皇鸟,一曰鸾鸟,一曰凤鸟。” 乐琼的灵格正是三品灵格“乐神·太子长琴”,而且仅此一件,直接晋升,并无其它灵格。 得到五色神鸟相助,乐琼的气势陡增,啸声忽如一只鹞鹰,倏地蹿入云中,拔了一个尖细若钢丝的高音,刹那间,乾达婆们僵立不动,旋即一个个幻象破灭,魔音不存。 破阵之后,再无阻挡,徐胜势如破竹,留下一地的残肢断骸,偶尔遇见几个稍有实力的魔物小将,或者由瑶池宫灵修畸变而成的怪物,都被同行的瑶池宫弟子截住,捉对厮杀,令他只需专心向前。 如此一路冲至内宫,忽有银色箭矢如电疾至,其速连徐胜也来不及反应,径直命中佛克铳,令其当场炸裂。 不仅如此,此箭乃是子母箭,外廓的银箭跟着佛克铳一起爆炸后,藏在内中的金色小箭如毒蛇蹿出,射向徐胜咽喉。 在银色箭矢命中佛克铳的时候,徐胜就凭借武者直觉感应到了危险,虽然没猜到子箭的存在,可也及时提高了警惕,加上金色小箭的速度远不及之前的银箭,就见他脖子一折,以常人决计做不到的角度避开了这一箭。 然而,擦颈而过的金色小箭居然如活物一般,转了一个圈射向徐胜的后脑勺,命中瞬间,烈焰乍现,将整个人吞噬其中。 “这便是你们打招呼的方式吗,稍显热情了点。” 一只手从火炎中伸出,掌心抓着金色小箭,而随着一股真气激荡而出,熊熊燃烧的火炎也跟着消散。 徐胜顺着箭路方向定睛看去,只见远处的一座宫殿上,一名黑肤美少年正手持长弓,面带疑惑的看着自己。 阿周那当然觉得疑惑,他打听过侠僧空想的情报,知晓这位横练功夫了得,具备金刚不坏之身,连金刚寺的三品灵修宗师都奈何不了,因此哪怕他手持神弓甘狄拔,也不认为能射伤对方。 阿周那真正倚仗的是金箭中蕴藏的火炎,那是他以至宝“梵颅”召唤来的魔火,这火以人的生命力为燃料,除非目标死亡,否则会一直燃烧下去,几无方法可以扑灭,乃是对付横练武者的最佳手段。 徐胜可不会给对方时间慢慢思考,伸手一指,易霏霏、空梦、空真、廖潇潇、沈无眠五人同时冲出,还有几名瑶池宫的弟子也人剑合一化作剑光斩出。 其余般度四子齐出,长子坚战、次子怖军分别拦下易霏霏与空梦,双胞胎无种和偕天则挡下剩下的三人,双方混战成一团,一时难分胜负。 同行的几名瑶池宫弟子慌忙绕过激烈的战场,杀向阿周那,不过不仅般度四子没有将他们放在心上,就连阿周那本人也不甚在意,虽说他是一名弓手,但同样精通近身搏杀,若以为近身就能将他随意拿捏,未免异想天开。 蓦地,一股恐怖的气息从后殿腾起,所有人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同时凝神戒备,提防正主现身。 就在这时,一道黑炎巨掌悄无声息地从底下钻出,朝着徐胜飞袭而去。 徐胜慌忙闪躲,仍是慢了一步,被巨掌命中,顿时如炮弹飞出,撞入宫殿之中,随后又引发炎柱般的爆炸。 居然这般轻易就得手了!? 饶是亲自安排了这场声东击西的偷袭,吉祥天女也没想到能进行得如此顺利,突然想起命中对方时的触感与先前交手时大为迥异,完全不是一名横练强者该有的硬度,顿时心生不妙,抬头一看,脸色骤变。 第四百零三章 套娃式伪装 般度家的五位王子各怀绝技,性格禀赋皆有不同,老大坚战是正气凛然,老二怖军是勇猛如虎,老三阿周那则是玉树临风,至于老四和老五……这对孪生兄弟存在感不强。 老三阿周那名气最大,也被誉为众神偏爱之人,被赐予了神弓甘狄拔、天授螺号、因陀罗的金刚杵、水神伐楼拿的套索、死神阎摩的刑杖等各种诸神武器,其中尤以“兽主”和“梵颅”最为强大,在神话设定中拥有毁灭世界的能力。 没有“兽主”和“梵颅”的阿周那只是四品,但持有两大法宝的他在破坏力上足以同三品灵修抗衡,故而他根本没将那几名不自量力的瑶池宫弟子放在心上,随手射出四箭便要将敌人打发掉。 四名瑶池宫弟子所化剑光皆被银色箭矢击破,其中三人所用飞剑更是当场崩碎,引发灵力反噬,吐血重伤而退。 第四名瑶池宫弟子的飞剑也没能例外,但她在飞剑破碎后,并未遭到灵力反噬,反手一巴掌将银色箭矢拍飞,接着将只剩半截的断剑掷向阿周那。 瞧见这一幕阿周那稍感错愕,只觉这名女弟子甚是彪悍,下意识地用神弓挡下投过来的断剑,可在碰触的瞬间,一股空前的危机感笼罩心头,令他灵魂为之颤栗。 刹那间,一股磅礴气势从这名女弟子身上爆发,将附着在她身上的伪装法术尽数驱散,暴露出本体,正是侠僧空想,而且是进入了金属形态的侠僧空想! “摩诃印!” 以断剑为媒介,催动灵能“一苇渡江”,徐胜瞬移到阿周那面前,他的脑后浮现金色光晕,俨然是将大轮心经催至巅峰,双手打出蕴藏无俦神力的法印。 阿周那双目爆闪精光,急忙催动至宝“兽主”,射出无尽三叉戟。 但这种仓促施为的攻击如何挡得住蓄势完满的徐胜,别说近身破防,光是摩诃印扩散的波动便将三叉戟尽数崩灭。 徐胜的双掌扎扎实实地印在阿周那的胸口,无俦神力汇合上乘佛功,尽数没入体内,并贯体而出,令阿周那后背炸裂,血肉喷溅如泉,整个人更是如断线风筝抛飞。 如此突兀变化,令在场众人为之骇然。 尤其是目睹了整个过程却来不及阻止的吉祥天女,更觉难以接受。 堂堂侠僧,蛮洲数得上号的顶峰强者,居然扮成无名小卒偷袭,还讲不讲武德了?你称呼我们为邪神,可我们都没用出这种卑鄙的手段,你怎么好意思用? 这种充满怨意的念头也就在脑子里想想,吉祥天女还不至于说出口,祂立即看向之前被祂偷袭击飞的“徐胜”,既然真的侠僧在那边,这位又是谁在假扮? 答案是空真。 之所以中了燃烧生命力的梵颅魔火而没被点燃,是因为中箭之后空真已经死亡了,灵能“替命九血”抵消了这次的致命伤,包括被吉祥天女偷袭,也是靠灵能保住了一命。 眼见徐胜暴露真身,空真也不再维持伪装,身上丝丝黑气散发,好似脱下了一件黑色的披风,露出原貌。 这是“月读命”的灵能,作为“黑夜与月亮”的神主,隐秘正是月读命所擅长的领域,纵然是同为三品层次的吉祥天女,也很难看透祂施加的伪装。 看到空真现出原貌,吉祥天女释然之余,又涌现一个令她不安的疑问:既然侠僧是他的师兄空真假扮,那另一边的空真又是谁假扮? 与廖潇潇、沈无眠联手对战双子的“空真”不再划水,单手伸出,化作无穷黑幕朝两人包裹而去。 无种与偕天慌忙抵抗,但一者是朝霞与晚霞神之子,被品阶更高的黑夜克制,一者是医神之子,战斗力堪忧,所有的攻势都被黑幕悄无声息的吞噬。 无种拉起偕天化作霞光欲逃,但“空真”纤手一抬,掌心出现一轮圆月,皎洁月光照射四方,霞光顿时消散,两人再无反抗之能,被黑幕吞噬。 坚战与怖军感受到“空真”身上散发出来的不亚于吉祥天女的强大神性,大惊失色,甚至不敢去救两位胞弟,急忙提气出招摆脱各自的对手,朝着吉祥天女靠拢。 “两位,请留步。” “空真”不再掩饰自身,散去伪装,露出原貌,伸手再化无边黑幕,朝着坚战与怖军卷去。 两人心下大急,坚战召出一柄神斧,飞斩而出,几有破碎虚空之能,后者催动风神神力,让自己与大哥化作疾风飞遁。 然而,神斧悄无声息地落入黑幕之中,没有溅起一点波动,化作疾风的两人受月光一照,也如两名胞弟般被迫现身,失去了风遁之能。 “黯焰炼狱!” 吉祥天女见状,扬掌召唤一朵散发炼狱气息的黑暗红莲,击向叶衣。 “断?火无定!” 徐胜使用“只履西归”瞬移而至,阐提戒刀飞斩而出,以火灭火,双方俱是一震,各自负劲后撤。 受此一阻,吉祥天女顿失救人的机会,眼见坚战与怖军就要被黑幕卷入,忽有暗金色巨掌横贯而至,往黑幕上狠狠一拍,魔佛并流之力爆发,将其撕碎。 “叶衣,你果真晋升三品了!” 及时赶到的裘千岁救下坚战与怖军,看向叶衣的目光中充满了震惊。 “狩灵邪尊,为贫尼同修纳命来!” 叶衣罕见的露出杀意,屈指向前一点,简化版梵天轮指的极招“梵气弥罗融万象”轰掣而出,金色指气喷发如流星群,覆盖苍穹。 “道虚与本座融为一体,性命共存,我即是他,他即是我,何来纳命一说?圣女此举是要同门相残吗?” 成为完整体的裘千岁自然也对梵天轮指无比熟悉,当即催动狩灵魔功,转化指气为灵力,纳为己用。 但他不想与叶衣纠缠,拍出一掌将对方逼住,便带着坚战与怖军与吉祥天女汇合,道:“尊者,此战对方多了一个三品的叶衣老尼,我方已无胜算,当以保全为上,赶紧撤退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可是……” 吉祥天女看向远处重伤昏迷的阿周那,面露犹豫。 “他中了侠僧重掌,已无生机,”裘千岁催促道,“当断不断,只会白白葬送大局。” “……唉,众人撤离。” 第四百零四章 大笑 大势已去,当吉祥天女看到散发三品神性气息的叶衣时,便知晓己方已无胜算。 虽说在顶级高手层面,双方数量相等,可祂与裘千岁是纸片盟友,双方的信任并不比陌生人强多少,让对方帮忙打打太平拳没什么问题,真要遇上生死相搏的情况,对方一定果断死道友不死贫道。 退一步讲,就算祂愿意信任裘千岁,裘千岁愿意信任祂吗? 再加上之前善相受的伤势尚未恢复,吉祥天女终究不敢留下来搏命,带上坚战与怖军果断逃跑,至于那些夜叉、罗刹则被尽数抛弃,反正等祂占了新的地盘,完全可以从域外重新召唤手下。 “主上,等等奴才!” 刘昼高呼一声,扬起上半身,前肢牛蹄重重一踏地面,气劲震荡而出,将附近的瑶池宫弟子逼退,接着牛尾巴一甩,急忙跟了上去。 裘千岁打出两道拳劲,魔佛并流之力逼住徐胜与叶衣,转身化作金光跟上逃跑的吉祥天女,提醒道:“尊者,莫往西南方向,侠僧拥有与空间挪移相关的灵能,可以无间隔的随意使用,唯一的缺点是限制了方向,只能往西边穿梭,故而我方当尽量避免往西。” 吉祥天女闻言,回想起前面的几次交手,侠僧的空间挪移的确都是往西边转移,当下信了八分,问道:“阁下觉得该往哪边走?” 裘千岁没有给出建议,而是分析道:“理论上只要不往西,东南北皆可,唯独侠僧的空间灵能似乎并未限定正西方向,可以偏斜一些角度,至于究竟能偏斜多大的角度,本座亦不敢保证。” 吉祥天女没有鉴谎的能力,但祂稍加推算,确认裘千岁的猜测与现实吻合,当即道:“为求稳妥,还是朝东边飞吧。” “就依尊者之言,不过空中飞驰过于显眼,还是降到地面更为隐蔽。” “言之有理。” 一行人转而向东,并从空中降到地面,催动神通疾驰,并借助地形遮掩身影。 若在空中飞驰,没有障碍物阻挡,快则快矣,可残留的灵力痕迹容易被人探查,远不如在地面上来的隐蔽,这一建议裘千岁的确给得中肯。 同行的没有弱者,又不曾受重伤,还不至于在小树林中急急而奔,吉祥天女甚至还有闲心骑上了刘昼化身的半牛人坐骑,一口气向外跑出了八十里,见没有追兵赶来的痕迹,众人稍稍松了一口气,并放缓了速度。 “哈哈哈……” 蓦地,裘千岁毫无征兆的仰面放声大笑。 坚战与怖军面面相觑,前者忍不住问道:“阁下缘何发笑,莫非是嘲讽我等狼狈之姿。” “非也,诸位且看。” 裘千岁伸手向前方一指,只见一条连绵的山脉被垭口所断,分成七座山峰,此起彼伏、峰顶触天,形成类似布袋口的模样,加上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老树林郁郁葱葱,甚是雄伟奇险。 “此地名唤七老峰,只因这七座山峰像极了席地而坐的七位老翁,诚然,这非是重点,重点在于其地形宛若一块布袋,一旦进入其中,便会被群山包围,自陷死地。” 身为域外神明,坚战可不懂这些,疑惑的问道:“这与阁下发笑何关?” “本座笑叶衣无谋、侠僧少智,若换本座布局,必定在此处安排一彪伏兵,凭借险峻地形,管叫我等插翅难飞。” 坚战与怖军听得颇感无语,你当是凡人打仗呢? 且不说这么安排能否挡住一群会飞的高手,哪有在距离战场八十里外的地方安排伏兵的道理? 但凡他们在逃跑的时候稍微偏转一下方向,哪怕只是很小的角度,通过八十里路程的放大,足以相去天南地北,根本就不会逃到此地,就算对手有预知未来之能,也无法对一位三品层次的神灵起效。 不同于满脸迷茫的域外神灵,刘昼却是土生土长的蛮洲人,从裘千岁大笑开始就感觉不妙,只觉得类似的情节好似在哪本书上看到过,或者从某位说书人口中听到过,当即提醒道:“主人请小心,这位大师说的话很可能要应验。” 话音刚落,前方的七座高峰忽然蹿升七道金色光柱,直入苍穹,彼此勾连成阵,衍化出七尊大佛。 “七佛灭罪降魔阵!” 就在所有人被吸引注意的瞬间,裘千岁陡然出手,魔佛并流之掌轰向吉祥天女。 “你!” 吉祥天女猝不及防,幸而护体罡气先行反应,被击破的同时也成功令掌劲稍稍一滞,替祂争得一息时间,当即反手格挡。 然而,裘千岁为此刻的暴起发难准备已久,哪里是这般轻易就能挡下,只见他通过双足吸收群山之力,力量狂增数倍,与此同时,他的背后腾起骑象罗汉的虚影,罗汉驱使着大象猛然向前撞去。 吉祥天女只觉一股沛然不可抵御的巨力涌来,强压着祂向后冲去,急提元功仍是难以将裘千岁震开,等回过神来,已然落入七老峰正中,被阵法包围。 七座高峰上,来自莲花寺的七位五品灵修端坐于地,各持法器念诵经文,催动七佛灭罪之能,压向敌人。 不仅如此,七老峰正中央的谷地中,有两人早已等候在那里。 “施主,贫尼恭候已久。” “邪神吉祥天,是时候送你归天了!” 叶衣圣女、徐胜以及“裘千岁”呈三角方位,将吉祥天女包围在中心。 本该是二对二的局面,却变成了三对一。 到了这一步,吉祥天女如何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祂看向“裘千岁”,道:“好演技!好计策!没有说一句谎言,就将吾骗入陷阱之中。” “以施主的灵觉,老衲如何敢在你面前说假话,甚至就算是叶衣师妹的幻化灵能,亦无把握能瞒过施主的双眼,因此只能由老衲以真身相示。” 道虚用的就是自己的真身,根本不担心被对方看穿,除非吉祥天女能窥探他的神魂,并分辨出分身与化身的差异。 吉祥天女感受着压在身上的阵法之力,看向眼前的三位强敌,心知已是身陷绝境。 对方中任意一人拿出来,都有威胁到自己的实力,更别说三人联手,还以阵法封锁,如此种种,只因对方的目的并非取胜,而是超度。 “哈哈哈——” 须臾的沉默过后,吉祥天女忽然放声狂笑,狰狞恶相显现,邪力四散,一时竟令七佛灭罪降魔阵为之动荡。 “一场绝妙的布局,真能有一个好结果吗?” 第四百零五章 金丹入腹 一回头的工夫,老大便没了踪影,坚战等人自然不会在原地干瞪眼,急忙朝七老峰的位置追去。 尽管不是很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可亲眼看到裘千岁压着吉祥天女撞入阵法之中,只要不是傻子,此刻都该醒悟此人大有问题。 不过,莲花寺为了请吉祥天女入局,层层布局,环环相扣,自然不可能不安排人手去阻挡邪神的手下。 只见天边一道剑光急速斩向刘昼,刘昼连忙以牛角相对,砰然一响,双方各自震退。 “贱人,又是你!” 刘昼看着横剑挡在自己身前的易霏霏,双目通红,鼻孔扩大,喷出粗气:“前番没能分出胜负,今天又来找死吗?” 易霏霏看着眼前这位引发瑶池宫惨案的罪魁祸首,却没了呵斥的念头,手中长剑一挽,剑光洒满深谷,道:“往日恩仇,今日了结!” “哈哈哈,怕你不成!” 刘昼身上魔神之气涌动,较之前回更加浓烈,并且从地上直立而起,相貌丕变,竟是从人头牛身变成了牛头人身。 单足一踏,无形的震荡波扩散而出,易霏霏明明御剑飞在半空,并未落地,依旧遭到了震荡波的影响,顿时全身失衡,向前跌去,就连手中的剑都差点掌握不住,只能仓促斩出细密如烟雨的剑气,试图打断对手攻势。 刘昼趁机向前突进,没有使用任何高超的技巧,只是简简单单的向前冲撞,威能却堪比顶级法宝,完全无视剑气袭身,好似春雨拂面,体表连一道痕迹都没有留下。 只闻一声爆鸣,刘昼撞上失去平衡的易霏霏,不仅撞破了对方的护体罡气,更是将对方撞入后方的山岩中,引得碎石飞溅。 “看到了吗,现在的我比以前强大太多了,这便是投靠外神的好处,哪怕再来一百遍一千遍,我都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不给对手喘息的余地,刘昼继续向前豕突狼奔,他的双足每一次落地,都会引发震荡波,破坏对手的五感平衡,这是灵能的效果,只能以灵能抵抗,术法、武道皆难生效。 易霏霏尝试催动遁术化作霞光逃跑,可受震荡波一激,顿时灵力失控,遁术被迫中止,包括其他术法也是相同的结果,根本无法进行有效的反击,只能一味的挨打,幸亏身上穿着仙缕衣,吸收了不少拳劲,不至于重伤。 身为前瑶池宫弟子,刘昼知道易霏霏的四品灵格为“上仙”,最擅长使用御剑术和五行法术,简而言之,都是远程攻击手段,因此他不给对方拉开距离的机会,贴身狂攻,压着对手突入山体中,拳劲砸得乱石飞崩。 这般攻势可不是他热血上脑鲁莽作为,而是经过缜密的思考,一方面可以借助山体封锁易霏霏的行动空间,另一方面则是尝试破坏七佛灭罪降魔阵,毕竟这道佛门阵法依托七座山峰布置,一旦毁坏地形,就能影响到阵法,说不定能顺势救出吉祥天女,可谓一举两得。 刘昼压着易霏霏一顿狂揍,见昔日高高在上的二宫主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竭力护住要害,不断被砸入山体深处,模样甚是狼狈,再回想起过去在门派中忍受的那些白眼和不堪待遇,一种说不出的快意涌上心头,令他忍不住想要仰天长啸,释放胸中郁结多年的闷气。 然而,就在刘昼打算付诸行动之时,一股热浪忽然在他前方爆发,滚滚血气如海浪翻涌,来不及反应,便有一股狂暴力道迎面袭来,瞬间将他从山体中轰飞出去。 一路撞毁了不知多少棵大树,刘昼总算止住了退势,抬头看去,只见周身肌肉膨胀,身高提升至一米八,不复娇小模样的易霏霏从崩塌的山体中走出,雪白的皮肤表面有一条条宛若蚯蚓的青筋。 她全身的窍穴都在向外散发着阳刚血气,其气息之浓烈,宛若一颗小太阳,便是鬼王见了也要躲得远远的,避免被灼烧得魂飞魄散。 “你……发生了什么?” 刘昼只觉得对方身上的异变比自己还夸张。 易霏霏缓缓道:“看来在瑶池宫的那些日子,你都在浪费人生,居然连本派最擅长的事情都不知道。” “本派最擅长的……”刘昼脑海中浮现一个猜测,却是难以置信。 “本派建立之初,既不是以剑法称雄,也不是以美艳闻名江湖,一手当世无双的炼丹妙术才是本派的创业根基。” 过去由于灵气遭受污染,天材地宝都成了剧毒之物,瑶池宫的炼丹术就没了用武之地,导致门派没落至今。 可如今有了灭轮界这一处拥有纯净灵力的秘境,易霏霏终于有机会尝试祖上传下来的那些炼丹秘方,此刻她所服下的便是号称瑶池宫三大极丹之一的“钛极金丹”。 “药逢气类方成象,道合希夷即自然。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一诗吟罢,易霏霏身形倏动,快若闪电向前冲去。 刘昼脸色骤变,慌忙抬足重踏,发出破坏五感平衡的震荡波,打算故技重施。 钛极金丹并不能帮易霏霏抵抗灵能,遭到震荡波冲击的她依旧失去了平衡,身形向前跌去,可跌倒一半,她便已重新掌握平衡,稳住身形,一剑劈向刘昼脑袋。 “牛神啸天!” 刘昼一声长哞,以牛角相迎,一头白牛虚影在他背后一闪而逝,头上的牛角闪烁光芒,似有雷霆在双角之间涌动。 只闻锵然一响,剑气破碎,易霏霏的宝剑也被对方的牛角顶断。 刘昼脸上刚露出喜色,还没来得及绽放笑容,就感到自己的牛角被对方用双手抓住,接着下巴就挨了一记沉重的膝顶,瞬间头昏脑涨,双耳发鸣。 他还没来得及调整,就被一巴掌抡翻在地。 易霏霏抡起双拳就把对方摁在地上一顿胖揍,所用招式大巧不工,返璞归真,正是神农拳法——她也享受到了徐胜的神农拳法大礼包。 刘昼惨叫连连,奋力挣扎,结果力量上被完全压制,招式上也占不到丝毫便宜,很快已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侠僧手中也有我炼制的丹药,你们的邪神注定在劫难逃!” 易霏霏举起断剑,直接从对方的嘴里捅了进去,令其惨叫声戛然而止,再无声息。 第四百零六章 神性罡气 “断·风无相!” 省去试探的环节,徐胜起手扬刀便是疾风破空之招,而且在佛门大阵的加持下,这一刀的速度犹胜过往。 强若吉祥天也来不及反应,被阐提戒刀砍中,但祂的体表浮现一层护体神罡,竟将刀劲完全挡下,双足没有移动半寸。 “帝释天龙!” 道虚催动天龙法体,背后浮现龙众虚影,同时双臂摆动,配合慈悲千叶掌,将龙众虚影化入掌劲之中,迎面轰掣而出,一时好似群龙出海,威势浩荡。 然而,吉祥天依旧不闪不避,傲然屹立乱石飞砂内,丝毫不觉临身之险,体表湛蓝之彩闪逝而过,交叠身前的双臂,陡然猛力斜侧一摆,积蓄多时的毁灭力量,瞬朝地表轰落,霎时山摇地动,令人立身难稳。 龙影掌力被尽数荡灭,徐胜与道虚皆被震退,七佛灭罪降魔阵也受到波及,产生振荡紊乱,七名布阵的高僧急忙输出功力稳定阵法。 就在吉祥天一招立威,气焰狂涨之时,叶衣圣女出手了。 “天莲飞虹!” 叶衣腾身虚坐半空,竖立胸前的右掌,聚纳无边风云之力,身泛七彩霞光引动月华,沛然掌劲快若奔雷急窜扫荡而下。 吉祥天不紧不慢,体内善相圣气激荡,恶相提振魔气逼至极巅,圣魔汇融一体,手举人骨棒正面相迎,霎时炽焰通天贯地,霸道绝伦悍然相对。 “灾焰焚荒!” 双强交锋,魔棒冲击莲掌,势如山河倾倒、天崩地裂,吉祥天初尝三品灵修在阵法加持下的全力一击,终究力逊数分,无法再立身原地,被掌劲冲击得连连后撤。 但祂体表的护体神罡剧烈波动,再加上魔神之躯的坚韧,在撞断一连排的大树后,终将天莲飞虹化解。 此刻的吉祥天已经完全舍弃了人形,变成了最初的魔神形貌,通体湛蓝,半身袒露,头戴五髓髅冠,桔红色头发竖立,发上有半月,面有三目,大口如盆,露出两虎牙,颈上挂着人骨念珠,肚脐上有一道类似太阳的图纹。 徐胜瞧了一眼,道:“这算是打回原形了吗?” 同时他也注意到,前番交手时被他戳瞎的第三只眼又恢复原状,这意味着对方又可以动用三昧真火。 叶衣提醒道:“小心,祂的护体罡气殊为奇特,似乎能抵御七佛降魔阵。” “那就验证一下吧。” 徐胜自是毫无畏惧,一手挥洒断空刀法,一人催运机王烈日掌,刀罡掌劲交相辉映,合力击向吉祥天。 “还不拿出全力,就凭这点本领也想让吾伏诛,痴人说梦!” 吉祥天身化六臂,爆发浩瀚伟力,竟然丝毫不逊徐胜半分,一身圣魔汇融的古怪功力更是刁钻难防,将徐胜的刀掌合击稳稳接下。 进攻被挡下,但这本就在预料之中,先手意在诱敌,徐胜脸上丝毫不见气馁,顺势收起尚未开刃的阐提戒刀,双手结印。 “寂灭印!” 霎时,一股宛若时空停滞的精神波动扩散而出,令周遭思维冻结,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神魂强若吉祥天也不免中招,意识为之失神。 “精进无涯!” 身处降魔阵中,道虚不方便动用本体遗留的魔功,于是只以本派的六度神拳对敌,而在阵法加持下,单论威能倒也不逊色魔佛合一之招,立时凌越空间之限,佛拳怒击邪神。 吉祥天回过神来,仓促横臂抵挡,护体神罡激烈振荡,竟将拳劲消去大半,同时眉心竖眼射出三昧真火,逼得道虚只能无功而返。 不过接触之时,道虚趁机催动狩灵魔功法门,吸纳对方一缕罡气,欲解析其中奥妙。 孰料罡气一入体,便化作神圣属性的灵力搅乱魔功,如水滴入油中,引起剧烈反应,更有一股神性力量迷乱精神。 倘若换成裘千岁,此刻必然要吃一个大亏,没有当场走火入魔也要遭受真气暴走,但道虚终究是以佛功为主,当即收敛体内魔气,改以佛气包裹神圣灵力,两者虽不融洽,彼此间却不再有强烈抵触,同时他催动灵能“禅心不动”,抵御神性冲击。 让对手夺取自身罡气,乃是吉祥天事先设下的陷阱,见计划成功,道虚呆立原地不动,便要趁机先除去一名强敌。 但有徐胜和叶衣在场,又哪里能让对方奸计得逞,前者挺身向前,同吉祥天近身交战,一拳一掌皆蕴不测神力,后者抬掌一扬,空间扭曲丕变,转眼已将道虚拉到身旁。 “佛留莲印!” 叶衣背后浮现三尊佛陀虚影,凝聚为一,在她掌心化作一道璀璨莲印,疾若星火陨坠,射向邪神。 吉祥天凭借罡气之坚,足以轻易抵挡徐胜的进攻,可同时祂的攻击也奈何不了同样皮糙肉厚的徐胜,此刻见强招袭来,只能先以三昧真火逼退徐胜,再运圣魔之功。 “魔骨天征!” 吉祥天高举人骨棒,威劲倏凝,却没有及时发招抵挡莲印,而是硬受莲印袭身,负伤呕血的同时,圣魔之气无差别的环扫方圆,袭向七座山峰的峰顶,俨然是打算以此击破阵法,替自己取得逃生的机会。 然而,这种战术早在众人意料之中,事先已经做好了布置,因此叶衣和徐胜都没有转身援救。 只见坐镇七峰的高僧们在圣魔之气袭身时,身前陡然浮现一轮圆月,躯体虚化,明明就在那里,却好似进入了另一空间,丝毫不受气劲冲击,端坐原地纹丝不动。 这正是叶衣的灵能“夜之食原”,可以将人拉入异空间,并在原地留下投影,而投影可以继续维持本体的行动,某种意义上相当于“无敌状态”,唯一的缺点便是投影维持不了太长的时间。 以吉祥天的阅历,只一眼便瞧出了其中的关窍,不由得大感棘手,毕竟看得懂跟想到办法破解是两码事。 这时,道虚忽然从定身中恢复过来,开口道:“老衲明白了,此神是将善体炼化入护体罡气中,并借由善体的圣气庇护自身,从而不受七佛灭罪降魔阵的压制。” 第四百零七章 替补 叶衣伸手一拍道虚的后背,从对方体内将一缕神性抓了出来,随手捏碎,道:“有劳师兄解析,既然知晓了原理,接下来的事情便交给吾吧。” 道虚点了点头,盘膝而坐,就在战场中运功治疗内伤,没有担忧自身的安危。 叶衣又对徐胜道:“请为吾创造时机。” “放心交给弟子。” 徐胜欣然接下辅助的任务,要瓦解拥有神性的罡气,自然以神性对抗更有效率,若以其它属性的力量进攻,虽然不至于毫无效果,可免不了事倍功半。 吉祥天看着徐胜缓步来到自己面前,孤身立足站定,而叶衣则站在道虚身旁作护卫状,好似打定主意袖手旁观。 祂自然没有不会放下对两人的戒备,但嘴上不忘讥讽道:“哦,侠僧莫非是放弃伪装偷袭等下作手段,准备与吾单打独斗,行武者之气度?” 这种程度的嘲讽对徐胜宛若春风拂面,别说让他动怒,就连反驳的冲动都没有,当下拉伸筋骨,伸展双臂,做起热身运动,并道:“通过献祭同修来变得更强,喊你域外邪神果真没喊错,对你这种邪神讲什么武者气度,简直是对武者的莫大侮辱。” 吉祥天闻言,知晓对方已看破自身的手段,但祂本就不认为此事能一直瞒下去,被揭穿也不在意,平静道:“善相恶相皆为吾之法相,如今不过是让力量回归一体,何来献祭之说。” “随便你怎么开脱,反正经过之前的交手,我已大致估算出你现在的实力,你虽然通过用善相的圣气包裹自身,抵消了七佛灭罪降魔阵的压制,但阵法对于我的加持,你就无能为力了,因此我只要动用九成的功力,便能将你击溃。” 徐胜做完了最后的热身,或者说,本就是掩人耳目之举。 “人族总是改不了说大话的毛病,哪怕汝这般人中翘楚,亦免不了劣性深重,可见此世生灵更应接受净化。” “大话么……给你一个忠告,如果有什么底牌就赶紧拿出来,否则就再也没机会了,当然,如果没有底牌,方才已经是你的全力,那么现在就可以准备遗言了。” 徐胜气体一提,通体银白,俨然进入了金属形态,同时将大轮心经催至极限,背后浮现七彩光晕,圣气氤氲,宛若一尊机械大佛。 “夸口,陨日圣绝!” 善相炼化,只剩恶相的吉祥天更显嗜虐本性,暴武凶态夺人耳目,人骨棒蕴生风雷,融合一身圣魔之力,骁勇直取对手。 然而,经过连番交手,徐胜在超凡的武道智慧下已然摸清对手路数,当即沉心定气,双掌运化正逆滔天掌,风格与机王拳迥异,正逆劲力化作漩涡化解风雷,立令对手无功而返。 紧跟着,他身不移,眼不惊,浑身佛气氤氲,掌催机皇湮灭劲,翻袖抬掌巍然迎击,肢接一瞬天地骤暗,唯存佛光磨灭孽息。 “怎么会!” 首次体会在机王拳之上的进阶武学,察觉对手实力超出预计,吉祥天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颠江倒海间,赫觉侠僧佛元再催,竟而令他力屈一筹,当场仰面败退后撤。 “散播邪染,留恶祸世,你所作所为何来正义?” 受武学影响,徐胜情绪愈趋狂霸,浑厚掌力陡然爆发,当头一掌偏拍疾落吉祥天的肩膀,尽管被护体神罡挡下大半,可剩余的劲力犹然沉雄,竟是当场压得对手单膝跪尘! 吉祥天面露惊怒,仰起头眉心竖眼便要射出三昧真火,但早已摸清对手路数的徐胜当即双目神光闪烁,回以机皇惊神劫。 以眼对眼,精神冲击直接打断了吉祥天的行动。 “藏污纳垢,杀生灭正,你与你口中的罪恶众生有何差异?” 徐胜发动接续不断的重击,双掌不停锤打魔神之躯,趁隙穿过了护体神罡的混天绫牢牢锁住对手,吉祥天奋元以抗,仍是难脱禁锢。 旋即又见徐胜变掌为指,机王穿星指在近距离下爆发,瞬间贯穿护体神罡,又摧破金身之护,刺入魔神之躯,磅礴佛元直入肺腑,令吉祥天首度受创。 一旁蓄远待发的叶衣见此情形,忽然觉得就算自己不出手,空想似乎也有能力消灭敌人,只是空想的情绪显得过于亢奋了,而且性格也有微妙的改变,虽然没到入魔的程度,可也有类似的趋势,不禁暗自蹙眉。 她分出一丝心力推算,发现源头就在空想此刻所用的武学上,当即决定此战过后,一定要提醒对方别再使用这门武学,至少在完全杜绝隐患之前不要使用,免得悔之晚矣。 “满身污秽,却妄言净化世人,不知自省,简直狂悖可笑,是谁给你的勇气?” 化掌为拳,脑后光晕化作明王之火熊熊燃烧,徐胜急催元功,刚猛十足的机皇焚世拳觑隙正中恶相胸膛,在佛门大阵加持下,竟是一举攻破护体神罡,再中魔神之躯。 吉祥天硬承焚世一招,禁不住剧痛吐血踉跄,架势尽溃,而叶衣圣女也终于等到了出手的时机。 “摩诃无量卍莲开!” 佛气爆发化作漫天“卍”字金印,一息后又凝成一朵金莲落入叶衣掌心,随后她身如电闪雷鸣,越过徐胜,双掌袭向吉祥天。 吉祥天顿时感到巨大危机临身,勉力以人骨棒相抵,却被对方一掌拍得四分五裂,纵然是一流神兵,也抵挡不住三品宗师的极招。 蓦地,伴随狮吼蛇嘶之音,吉祥天的两个兽状耳环化作凶兽扑出,每一只都散发着不亚于四品妖族的浓烈妖气。 不过,在叶衣蓄势已久的极招面前,区区四品大妖根本没有抗衡之力,稍一碰触就便被碾爆成漫天飘零的碎肉。 叶衣掌运沛莫能御之劲,叶衣挟不容逆阻之势,单手按中吉祥天胸口,压着邪神由东向西贯穿一座矮丘的山体,蕴藏“月读命”神性的金莲散成朵朵花瓣,打入护体神罡之中。 两股神性剧烈冲突,只闻一声惊爆,护体神罡爆碎成粼粼光粉,如细碎的晶片飘洒开来。 彻底丧失善相,宛若神魂被割去一半,吉祥天强忍剧痛,祭出法宝骷髅金刚杵厉行反击,一道撕裂虚空的法印疾贯而出。 “三界破印!” 叶衣欲一鼓作气击毙对手,却是不闪不避,再催灵能,身体虚化若幻象,任由凶悍绝招穿过身体,随后又转为实体,一连三击掌掌致命,而徐胜也及时从另一侧发起攻击。 “摩诃印!” 两名当世绝顶强者联袂合击,佛门武学叠加阵法之威,即使魔神之躯亦抵挡不住,吉祥天发出一声惨嚎,身体向后抛飞,落地之时,宛若塞了鞭炮一般,身体各处节节爆裂,喷出大蓬血雾,已然濒临崩溃极限。 然而,祂的嘴角却露出一抹计谋得逞的笑容。 “不妙!” 叶衣心生警觉,连忙转头,就见本该落空的三界破印在中途陡然改变方向,袭向七老峰里其中一座山峰,而端坐峰顶的菩提院住持道醒虽有阵法保护,依旧抵挡不住邪神绝式,顿时受创击飞。 七角缺一,七佛灭罪降魔阵再难维持,矗立的佛陀光壁迅速消退。 “不能放祂离开,一招定生死。” 徐胜急催机皇焚世拳,磅礴精元化作毁灭烈焰,焚地而出。 叶衣与道虚也知道成败在此一举,前者掌发神性莲印,后者再运六度神拳,只求诛杀邪神,不留对方生机。 面对三强合击,吉祥天却是无畏无惧,仰面大笑道:“哈哈哈,佛也好,魔也罢,谁都别想阻吾去路,血涛百谶!” 只见祂一掌盖向天灵,竟是当场自爆躯体,浩瀚精元转化为狂暴血能,化作圆环激荡而出。 四招相会,无可宣泄的气流激生波涛万千,鬼神惨动天地愁,复生瑰丽气墙,势若混沌重始,壮观耀目。 惊天轰爆之中,徐胜三人各自发出一声闷哼,分别后撤不同步数,体内气血翻腾不已。 就在三人遭受灵力反噬之时,一缕元神从战场中心疾蹿而出,向外飞遁,正是吉祥天的本源神魂。 被道虚逼入阵法中,发现自己中计的时候,祂便知晓不可能逆境取胜,早早便弃了这样的念头,只一心逃跑。 为此,祂不仅牺牲善相,就连躯体也已下定决心牺牲,一切只为搏得一线生机。 尽管是卧底,但道虚有一句话没说错,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只要能活着逃出去,凭借邪神之能,早晚可以卷土重来,没了躯体可以夺舍别人,没了善相也可以从头修炼,身为寿元无尽的神灵,吉祥天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速度提升至极限,一眨眼的工夫,元神便已逃至七老峰的边缘,眼看就要逃出生天,蓦地,佛壁矗立,金光璀璨,阵法再启,灭罪降魔,吉祥天一头撞上后被反弹回去。 “怎么会!” 吉祥天急忙看向之前被自己攻击的山峰,被三界破印重创的高僧已然退到了一旁,取而代之的是一名年轻的少女。 正是廖潇潇,她顶替了道醒住持的位置,激发“护世天王”的魂力,继续维持阵法。 惊愕瞬间,一剑破空而至,贯穿吉祥天的元神,剑身催发佛言枷锁,将其牢牢捆住,一并钉在山壁上。 “撮鸟傻神,连替补都不知道吗?” 第四百零八章 不放过一个坏神 担任替补一职的除了廖潇潇,还有空真,事实上依着众僧原先的打算,是准备布置五蕴四谛缘灭阵,此阵才是莲花寺最强的阵法,威能、变化、适用面都在七佛灭罪降魔阵之上。 但这一提议被徐胜以容错率太低给否决了,并以廖潇潇与空真要参与瑶池宫攻坚战,免不了会消耗功力为由,让两人转为阵法替补,一旦哪位住持有失,便由离得最近的那人补上。 有七个人就布置七人阵法,有九个人就布置九人阵法,将全部筹码一股脑地全推上牌桌,一把梭哈,成则会所嫩模,败则下海干活,这种逻辑徐胜是真的理解不能。 影视剧里这么干倒也罢了,为了剧情冲突牺牲一下合理性,这很合理。 但现实中这么干未免也太鲁莽了,完全不考虑意外发生的可能性,不给己方留下腾挪补缺的余地,徐胜都不知道该评价对方过于自信还是脑子缺根筋。 虽说从当时讨论的情况来看,似他这般主张留下替补的才是少数派,大多数人都认可有几人就布置几人阵法,投入全部战力,将效率发挥到最大,不留余地的方案,只不过徐极力主张留下替补,而道虚与叶衣都没有反对,众僧才不情不愿的同意。 从眼下的状况来看,替补方案无疑发挥了奇效。 吉祥天孤注一掷的逃生路线被重新布置的降魔阵堵上,终究功败垂成,但生路只差一步,哪肯就此认输! “圣魂生灭净三界!” 元神幻化巨大魔神之像,半善半恶,半圣半邪,善者悲悯,恶者骇怖,圣者浑身洋溢纯白光芒,邪者通体散发深沉孽息。 圣魔之力狂放,撑断一条条佛言枷锁,吉祥天欲行最后一搏,周遭空间剧烈扭曲,绽裂开一条条虚空裂缝,传递出浓郁的邪染之气。 但都到了这一步,徐胜又哪里能接受功亏一篑的结果,当即引动阵法之能,加持天丛云剑,一条条灿然佛言枷锁,舍生忘我地缠上六臂魔神之像。 “三光无量禁神断!” 徐胜身形移转,来到吉祥天的面前,散去金属形态,转为天龙法体的肉盾形态,背后肃穆佛象矗天屹立,势做金刚伏魔,而道虚也来到他的身后,叠加天龙法体之能。 两人合力共挡必杀之招,立地生根尽受摧残,依是岿然不动,而无止境的佛门种子符印化作金锁,彻底束缚魔神之像,断绝吉祥天最后生路。 不过,吉祥天的最后一搏除去物理伤害外,还有对精神的污染,徐胜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邪染冲入他的身体中,试图污染神魂,狂乱意志,引发肉身畸变。 这股邪染强大得超乎想象,即便是兼具抗性和防御的肉盾形态,竟然也只能延缓畸变的速度,无法从根本上予以阻止,若换成没有相应抗性的四品灵修,只怕会在中招瞬间畸变成怪物。 徐胜急忙在识海打开外挂,消耗行善值来降低污染度,这方面他可丝毫不会吝啬。 站在徐胜身后的道虚也遭到了波及,但毕竟被过滤了一层,落在他身上的邪染威能锐减,不慌不忙地从袖子里取出一粒丹药,吞服入腹。 这是由无暇仙子易霏霏亲手炼制的,瑶池宫三大极丹之一的“源极金丹”,拥有祛除一切有害物质与精神,让人回归原始状态的效果。 道虚一经服下,立时感到身体变得轻松,体内秽物通过窍穴被尽数排出,虽然无法阻挡邪染入侵,可入侵之后也会被迅速排出。 徐胜身上也有这粒丹药,但他顶在前方,却是无暇取出,何况污染度增加的速度非常快,不敢去赌源始金丹的效果。 与此同时,叶衣没有干看不动,双袖鼓掌风振,耀目莲华千叶千瓣再开,背后腾起一轮满月,汇入莲华之中,赋予强大的神性,漫天圣洁之彩仿佛黎明朝霞,如迎旭日新升。 “圣极莲光!” 一束极致璀璨的光芒贯入吉祥天体内,不仅彻底破坏了祂的神性,还沿着冥冥中的因果联系,导向外域时空,摧毁祂的本源神格。 “汝等安敢!” 魔神之像崩溃,暴露出虚弱的元神,散发着惊怒之意。 身为名声传播万界的神灵,除非抹杀所有的信徒,并抹去所有相关的故事记载,让人们彻底遗忘,否则吉祥天不会陨落,甚至降临蛮洲的“吉祥天”也并非祂的本体,只是诸多代行者中最强的那一个。 但叶衣此举伤到了吉祥天的本源神格,令祂千万年的积累化为乌有,不得不从头开始收集香火信仰,从一名毛头小神做起,也不知道需要经过多少岁月,才能恢复现今的实力。 几乎是同一时刻,降临在其它世界的吉祥天因为遭到波及而毁灭,凡是以祂为主神祭拜的庙宇都失去神性灵光,而那些祭司们很快就会发现,再也无法感应到自己的信仰神灵。 徐胜喝道:“我们凭什么不敢,难道只许你肆意妄为,却不许别人反击?” 叶衣道:“自诩高高在上,跳出三界,不在五行,可以随意处置凡人,但不要忘了,你也不过是众生中的一员,难逃因果循环之理。” 道虚亦道:“尊者,你不过是失了几尊化身和修为,尚有从头再来的机会,但那些因你而发疯、畸变、惨死在动乱中的百姓,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吉祥天出离愤怒道:“区区几百万人的性命,换了吾在诸天万界数千万年的积累,难道你们还觉得有亏?” 徐胜道:“怎么算账是你的事,对我而言,修为是修为,人命是人命。” 叶衣道:“每个人皆有属于自己的衡量尺度,于阁下眼中,人命不值一文,而于我等眼中,阁下的修为也不过是镜花水月,虚幻不实,阁下倚仗武力为所欲为,强加标准于他人之时,便该有所觉悟,有朝一日他人亦可以武力强加标准于你,而你不服也得服。” “不服也得服……好一个不服也得服,哈哈哈——” 吉祥天忽而放声大笑,受伤沉重的元神再也维持不住,丝丝魂元向外散溢,徐胜等人见状,也不着急动手。 “你们自有你们的道理,但吾亦有吾行事之原则,吾名‘吉祥天’,尔等真以为吾是残暴嗜杀之神吗?” 徐胜冷面道:“你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了什么。” “吾做了什么?吾不过是替这方世界减轻负担,替自身积累功德,”吉祥天看向叶衣,“汝既然晋升三品,跨越了神人之限,便应当能感受到,此方世界的末日即将降临。” 叶衣目光低垂,念了一声弥勒佛号,没有否认。 徐胜道:“功德在何处?” 吉祥天道:“净化众生罪恶,延缓业力积累,尽管此举无法从根本上消除末日隐患,却能推迟末日降临的期限,为此方世界争取时间,可谓牺牲小我,成全大我,如何不是功德?” “这些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说法,‘牺牲小我’是众人亲眼所见,‘成全大我’却只存在于你的臆想之中,你的所作所为,跟那些以大义为名蛊惑百姓送死的野心家没有两样。” 徐胜义正辞严道:“再重申一遍,重要的不是你说了什么、想了什么,而是你做了什么,本派之所以同心戮力一定要将你铲除,不是因为你域外邪神的身份,而是为了吊民伐罪。 外神吉祥天,徐某在此控告,你涉嫌谋划杀人!你涉嫌参与杀人!你涉嫌指挥杀人!桃州数以百万计的百姓惨死,都直接或间接与你有关,这个罪名你认不认,若觉得有冤枉你的地方,便堂堂正正地指出来,徐某不会放过一个坏神,也不会冤枉一个好神!” “……汝若以此论罪,吾确实无话可说。” 尽管吉祥天不认为害死区区百万人命就可以断言为坏神,也不认为区区一名人族有资格评价坏神和好神,但对方之前便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衡量尺度,而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祂再不服气,也只能服从对方的评判标准。 只是终究意难平,祂无法接受这一结果,向叶衣问道:“吾看得出来,汝与吾系属同类,应当能明白吾之想法。” “的确,我曾经也抱持过类似‘牺牲小我’的念头。”叶衣坦然承认道。 “师妹!” 道虚面露讶异之色,他是真不知道自己这位同修居然冒出过如此危险的念头。 “曾经?”吉祥天在意的是另外一点。 “真到了不得已之时,贫尼有背负万千罪孽的觉悟,但不久前贫尼看到了两全的希望,”叶衣瞥了一眼旁边的徐胜,面露欣慰之色,“既然有更好的办法,自然没理由选择下策。” “愚蠢的赌徒心态。” “贫尼更愿意称之为天才的可能性。” “那是因为尔等不曾见识过真正的绝望……” 吉祥天的魂力越来越弱,声音也越来越轻,眼看着就要魂飞魄散,彻底消失在这世上,主持阵法的众人都围了过来,不认为对方还能翻盘。 “现在,吾便让尔等体会失去希望的感觉。” 蓦地,抢在众人反应过来前,吉祥天的元神当场破碎,一股扭曲空间的波动扩散而出,暗藏的邪染之力袭击众人,并且绝大部分力量都集中在叶衣身上。 之前就被极招伤害过的空间壁垒再度撕裂,一道时空漩涡凭空显现将徐胜吞噬。 “师叔!” 廖潇潇不假思索的前冲,被一同卷入时空漩涡之中。 叶衣刚摆脱邪染,正要拉人回来,却是迟了一步,虚空已然恢复如常。 第四百零九章 异界 氤氲着绿色雾霾的森林中,三道人影仓惶而走,面有惊惧之色,不时回头看向身后,似乎在被凶恶的猛兽追击。 可即便是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三人仍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身上的雨水,尽量避免被树枝钩破,为此不惜放慢逃跑的速度。 只因此时天上正下着血红色的雨,这是一种被当地人称为“衃雨”的雨水,里面蕴藏着邪染,一旦淋在生物的体表,就会侵入体内,慢慢积累,最终诱使其发生畸变,沦为疯狂的怪物。 “不、不行了,我跑不动了……” 三人中一名个头矮小,带着圆框眼镜,身形瘦弱矮小,皮肤白皙,一看便知道没干过粗活的男子踉跄着停下了脚步,倚靠着一棵大树直踹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着。 “不想被畸兽吃掉,成为它们的粪便,就给我把吃奶劲的拿出来,” 三人中身材最为魁梧,体型几乎有眼镜男的三倍,个子高出两个头的女武者呵斥道。 “没劲就是没劲,吃什么都没用,活活跑得累死跟被畸兽一口咬死,说不得还是后者更轻松些。”眼镜男有气无力的说道。 女武者无奈道:“边陲城就在前面不远,只要进入城中就安全了。” 眼镜男哼哼两声,道:“这话我路上已经听过八遍了,你口中的‘不远’实在是太远了。” “我来给你恢复一下吧。” 说话者是三人中的最后一人,乃是一名身材娇小的少女,看起来约莫二八年华,有着一头银白色的长发,脸蛋秀丽绝俗,只是过于苍白,没半点血色,两片薄薄的嘴唇,也是血色极淡,站在那里便如一朵静静绽放的百合花。 少女掌心泛起白光,向着眼镜男的胸口按去,却被女武者截住:“巫女殿下,不要将宝贵的灵力浪费在肾虚无力的废物身上,别看他现在一副气喘吁吁,马上要咽气的模样,真要看到畸兽来了,保管跑得比谁都快。” 眼镜男忙道:“你、你这是造谣污蔑!信口雌黄!妖言惑众!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力大如牛吗,我只是个‘记录者’,是个文职,体力本来就是弱项。” 女武者鄙夷道:“巫女殿下不也是文职,她都能坚持,你为什么坚持不了?” “原因还用我来说明吗,路上不是你时不时背着巫女殿下吗?” “所以你也想让我背你?一个成年男人居然让一个女人背他,吕春秋,我本来以为你只是没用,没想到你连男人的尊严都不要了。” 眼镜男面无表情道:“我是一名史官,活着记录下发生过的事情,就是我最大的尊严。” 女武者撇了撇嘴,正要反驳,忽然脸色一变,转头看向身后,面露戒备之色,右手按在腰间的短锤上,其余两人见状,也立即提高警惕,屏气凝神。 蓦地,一道黑影如疾风从林中冲出,无声无息地朝着巫女扑去。 “休想伤害殿下!” 女武者掌心爆发雷光,立即拔出腰间短锤,以闪电般的速度投掷出去。 黑影在空中的轨迹以违背运动学的方式陡然转折,眼看就要绕过攻击,可缠绕着雷电短锤宛若拥有跟踪功能,也跟着突兀折向,扎扎实实的命中了黑影。 “呜——” 电光绽现,黑影登时被砸飞出去,撞到树上弹落在地,却是一头体型堪比水牛的巨狼,身体缠绕着荆棘,或者说这些荆棘就从它的身体中长出来,并且拥有两颗脑袋,其中一颗被短锤砸得稀烂,另一颗受雷电灼烧,受伤匪浅。 “双首棘狼,这下麻烦了!” 女武者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伸手一招,掌心再起雷电,将短锤吸了回来,并挂回腰间的扣带上,她伸出双臂将巫女和眼镜男都夹在臂弯下,足底绽现雷光,速度陡增,飞快向外跑去。 然而,没跑出多远,女武者便停下了脚步,只因上百头双首棘狼已堵住了后路,将她包围在内。 眼镜男用没有感情的语气道:“畸兽双首棘狼,由狼群畸变而来的怪物,拥有粗浅的群体联络意识,只要发现一头,就意味着附近埋伏着一群。” “现在可不是你卖弄学识的时候。” 女武者将两人放下,环顾四周判断了一下局势,发现前面的包围圈已成,身后虽然还有空隙,但那个方向只会远离边陲城,哪怕侥幸摆脱了狼群,在野外还有其它更危险的畸兽,等同于将死亡延后。 前进尚有一线生机,后退只能坐以待毙。 女武者很快有了决定,道:“吕春秋,保护好巫女殿下,我会替你俩创造突围的机会,一旦逃出去,什么都不用管,拼命往西边,直到进入边陲城前不要停下来。” “我知道了。”眼镜男拎得清轻重,没有抬杠。 “齐楠,那你呢?”少女问道。 “我会尽量拖住狼群,替你们争取时间。” “难道说……你打算牺牲自己?”少女握紧拳头,倔强道,“赵三叔也说过一样的话,结果再也没回来……我不许你再这样做,不管什么样的困难,我们三人都应该一起面对,而不是抛下同伴独自苟活。” 女武者按住少女的肩膀,凝重道:“巫女殿下,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你的身上背负着天下人的希望,而我的使命就是保护你的安全。” “可是……” “没有可是!世上如我这般的武者比比皆是,死不足惜,而有能力净化污秽的巫女已经所剩无几了,答应我,哪怕背负苟活的屈辱,也一定要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在女武者的注视下,少女咬着嘴唇,面带悲恸,无比艰难地点了点头。 女武者放下心来,面露笑容,接着从腰间拔出一柄长刀,催发灵能召唤雷电缠绕,看向狼群眼露觉悟,便要强行突围开出一条生路。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出现了时空旋涡,两道人影从中坠落,“轰隆”一声坠落地面,溅起尘土飞扬,惊得狼群纷纷躲避。 女武者定睛看去,发现突然从空中掉下来的是一男一女,原本是头下脚上的姿势,但途中两人一个翻转,稳稳落地,显然身手不凡。 “我们被送到了什么地方?”男子环顾四周,眉头微皱,似乎有些弄不清状况。 “小心!” 女武者出声提醒,却是一头双首棘狼朝男子扑了过去。 然后,就见男子随手一巴掌扇出,也没见他用了多大的力气,那头双首棘狼却如炮弹倒飞而回,风驰电掣般撞入狼群之中,一连撞死十几头同伴方才停了下来,并化作一滩烂泥。 第四百一十章 冥洲 徐胜不是第一次经历空间穿越,这次虽然是被人强迫单程旅行,但丝毫不觉慌张,唯一令他感到意外的,便是目的地的主人过于热情了点。 拥有两个头的巨狼,对于见惯畸变生物与妖兽的徐胜而言,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物,不需要手下留情,也不需要郑重对待,当务之急还是要弄明白自己到底被传送到了什么地方。 但是,主人家显然不这么认为。 被一巴掌扇死了十几头,剩下的双首棘狼丝毫没有畏惧逃跑的念头,反而发起了更猛烈的总攻,大违欺软怕硬的狼性。 不过,这一回就用不着徐胜出手了,同行的廖潇潇可不想当一个被人保护的花瓶,她也从不认为自己是那种娇滴滴的角色,当下抬手一扬,掌心出现一朵七彩莲花。 莲花迅速绽放,花瓣四散而出,每一朵都蕴藏着宏大的劲力,引发空气爆鸣,宛若车速飙升到一百码的压路机,在一阵令大地颤抖的轰鸣过后,狼群便已死了十之捌九,幸存者也是断肢断首,失去了战斗能力。 徐胜求证道:“叶衣前辈的虹莲心诀?” 廖潇潇点头道:“承蒙圣女不弃,奈何我天资有限,得灵格加持,如今也才堪堪入门。” “没事,之后给你几粒武神丹,保管精进神速。” 反正行善值多得用不完,刚刚做了驱除吉祥天这一任务,尽管没有亲眼确认,但徐胜预计会有十万以上的奖励,因此不需要扣扣索索在意性价比。 “多谢师叔。”廖潇潇没有推辞,爽快应下,“就是不知此处是何地,既然有畸变的野兽,天地灵气也蕴藏污秽,莫非依旧在蛮洲?” 徐胜思索道:“不好说,灭轮界的灵气没有污秽,但它也有近乎畸变的灾兽,沧海界没有畸变的野兽,但它的灵气同样充满污秽。” 两人正讨论间,远处身材魁梧的女子在初时的震惊过后,高声提醒道:“两位小心,畸兽是杀不死的。” 正说间,就见那些被廖潇潇一掌碾成烂泥的畸兽尸体蠕动着聚合在一起,转眼间变成了一座巨大的肉山,肉山上长着一颗颗残缺破碎的狼头,有的甚至流出了脑浆,但依旧朝着徐胜和廖潇潇两人龇牙咧嘴的怒吼,中气十足。 “看来,此地不是蛮洲。”徐胜道。 蛮洲的畸变生物与妖兽尽管也拥有顽强的生命力,但还没顽强到碾成烂泥还能活的地步,至少低阶妖兽不具备这样的能力,更别说这种聚集成一体的变化,已经超出了寻常神通的界限。 “杀不死?” 廖潇潇冷哼一声,催动灵能“天山召来”,一座十丈高的金字塔形矮山凭空出现在肉山怪物的头顶,砰然砸下,将其碾成肉饼。 这项灵能最大可以召唤千丈高的大山,但相对的消耗的魂力也越多,对付眼前这种没什么神通能力只仗着体型逞能的怪物,实在没必要浪费魂力。 不过,当廖潇潇将天山收回后,就见被压成肉饼的怪物尸体仍在缓慢蠕动,长出一颗颗细小肉瘤,显然还保留着相当的活性,给予足够的时间,很可能会恢复原型。 “居然真的杀不死。”廖潇潇有些意外。 这时,逃难的三人走了过来,眼镜男开口道:“只有净化掉污秽,才能让畸兽彻底死去。” 廖潇潇好奇的问道:“听你的意思,似乎有办法净化污秽?” 蛮洲的天地灵气被污染到现在,也只找到靠魂器过滤这一种可以大规模推广的方法,其余的要么效率太低,要么门槛太高。 眼镜男拿出一本书快速翻了翻,道:“只有巫女才能净化污秽,这是世人皆知的常识,你们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再结合出现时的情形,看来两位是域外之人。” 徐胜没有隐瞒,承认道:“徐某来自南灵蛮洲,不知此地是何处?” 女武者与银发少女面面相觑,眼露疑惑,显然没听说过蛮洲,眼镜男又快速翻阅手中的笔记本,停在其中一页,道:“南灵蛮洲与本方世界相同,亦是创世九洲之一。” “你说‘相同’,所以此地也是创世九洲。” 徐胜难掩讶异之色,本以为自己被送到了某个秘境或者中千世界,没想到还在主位面。 廖潇潇回忆过去课堂上学习的太古秘闻,询问道:“此处是中土神洲、北寒冰洲、东芦海洲还是西錾罗洲?” 眼镜男摇了摇头,道:“都不是,此地是渊晦冥洲。” “渊晦冥洲!被分裂出去的四大洲之一,这……可有些远啊。” 徐胜脸上的讶异更盛,按照他从莲花寺收藏的古籍中了解到的传说故事,上古时代天地间本有九大洲,结果一场异变过后,四大洲分裂,离开了主世界,飘往不知何处。 简而言之,蛮洲和冥洲并不在一个大千世界中,彼此间靠寻常的移动方式是抵达不了的,而蛮洲、神洲、冰洲、罗洲、海洲是可以靠两条腿抵达的。 徐胜从未走出过蛮洲,过去他对这类记载一直抱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毕竟开口就是千万年前,那么久远的时代,古人到底是怎么将信息流传下来的——之所以没有彻底否定,是因为考虑到超凡力量的存在。 万万没想到,世上真的有冥洲,以此推断,创世九洲的背景板设定很可能也是真的。 “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两位赶紧遮一下雨吧,这雨水中同样蕴有污秽。”女武者提醒道。 “多谢关心,但这点污染还不足以影响到我。” 以徐胜的体质,这种程度的污染连瘙痒都算不上,便是廖潇潇也完全不放心上——其实两人从一开始就已经察觉到了。 这时,就见银发少女朝着蠕动的烂肉饼走去,掌心浮现圣洁的光芒。 女武者赶紧将她拦住,道:“殿下,净化污秽会增加你的负担,这怪物已经失去行动能力,就不要理它了。” 银发少女摇了摇头,道:“若是放着不管,它早晚会恢复,到时候说不定会袭击路人。” “可是……” “保护我是你的使命,净化污秽是我的使命,齐楠要阻止我践行使命吗?”银发少女无比坚定的说道。 女武者哑口无言,沉默半晌,只能不情不愿的让开。 就在银发少女准备上前的时候,徐胜忽然开口道:“虽然徐某不懂得如何净化污秽,但只是消灭这摊烂肉,倒也没必要非得动用灵能秘法,只要把怪物烧得连一个细胞都不复存在就行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修行方式的差异 徐胜双指一扣,指尖出现一点毁灭白光,屈指向前弹出,正是弱化微量版“贯地歼霸波”。 光点不急不缓地落到前方蠕动的烂肉饼上,霎时毁灭的光芒轰爆开来,化作半椭圆形的能量区,笼罩四野,光华耀目,令人忍不住难以直视。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原地只剩矮了一层的焦黑地面,哪里还有肉块的踪影。 生命力再顽强,被烧得连渣都不剩,除非对方如魔人布欧般拥有以气化形的能力,否则绝无复活的可能。 逃亡的三人看得目瞪口呆,眼镜男率先回过神来,赶紧拿出笔记本“唰唰”在上面撰写着内容。 女武者惊叹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某家徐胜,法号空想,是一名来自蛮洲的佛门弟子。” “我叫廖潇潇,法号檀贞,与师叔同为莲花寺弟子。” 徐胜与廖潇潇先后做了自我介绍,对面三人也连忙介绍自己。 “在下齐楠,是一名‘皇城禁卫’,当然,与两位相比自是不值一提。” “小生吕春秋,如两位所见,是一名‘记录者’,随侍巫女殿下身旁,记录发生的一切。” “我、我叫秦子衿,是‘净灵祭司’。” 徐胜与廖潇潇闻言,对视一眼,各自面露不解之色。 以两人的阅历和直觉,不难猜到对方口中的“皇城禁卫”、“记录者”、“净灵祭司”是灵格,可哪有将自身灵格告知陌生人的道理? 就算他们两人看上去一身正气,值得信任,那也没有告知灵格的必要,别说是陌生人,哪怕是至亲好友,该隐瞒还是要隐瞒,这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亲人朋友,须知很多时候知晓秘密反而会带来危险。 一旦泄露了灵格的名字,别人就能以此推测出你所拥有的灵能,从而予以算计针对。 灵能的战斗不比武功,一门武功若修炼到圆满之境,原本存在的破绽也可以变得不再是破绽,但灵能不存在大成、圆满之说,被克制就是克制,你运用得再熟练一样会被克制,一旦遭到了针对,哪怕对方品阶比你低,一样可以轻松将你打败。 蛮洲之所以还保留武道传承,最初就是为了让自己遇到克制型的灵修时,还能拥有反抗的力量,不至于一败涂地。 徐胜三番两次以灵能逆转局面,不曾遭到敌人的针对,就是因为别人不知道他蜕变出了什么样的独一型灵格,也不知道他拥有哪些独一型灵能,只能靠收集目击者的情报进行推测,这种做法的效率低下,准确度也不高。 比如到了现在,江湖各大派基本都知道徐胜拥有空间系的独一型灵能,但他们不知道徐胜的空间系灵能其实有两个。 “只履西归”和“一苇渡江”效果不同,限制也不同,可表现出来的特征就是瞬间转移,在不知晓此事的前提下,很容易判断失误。 徐胜不喜欢谜语人的作风,也看出眼前三人并非城府深沉之辈,他懒得玩旁敲侧击的手段,直接提出了疑问。 这回轮到逃亡的三人露出疑惑之色,在他们看来,就算徐胜与廖潇潇是来自外界的修行者,可两人身上都散发着灵压,证明同样是灵修,为何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 齐楠解释道:“因为隐瞒此事没有意义,只要你一出手,别人就能判断出你是哪一条道途的灵修,然后再根据你散发的灵压,便能估算出你的品阶。” 吕春秋跟着补充道:“事实上,就算不出手战斗,从外表、气质、动作细节上也能判断出修行的道途,比如小生修炼的就是过去道途。” 齐楠道:“在下是守护道途。” 秦子衿怯生生道:“我是神圣道途。” 廖潇潇听得一头雾水:“道途是何意?” 徐胜有些回过味来,心中有了猜想,试探问道:“那么在你们看来,我与潇潇是哪种道途?” 齐楠摇头道:“佛门传承在本地绝迹已久,在下实在看不出两位的道途……啊,原来如此,既然没有相关的记载,别人看不出两位的道途,那么的确就有隐瞒的价值。”说到最后忍不住恍然大悟。 吕春秋翻了翻书,道:“根据前人的记录,与佛门传承相关的有业障道途、普度道途、菩提道途、金刚道途,唔……从方才的出手来看,徐大师应该是普度道途,而廖师太是金刚道途,但两条道途具体有哪些灵格,就没有相关的记录了。” “师、师太!” 廖潇潇本来还想询问金刚道途的事情,一听称呼变了脸色,赶紧纠正道:“我只是一名在家弟子,辈分也很低,你们唤我‘潇潇’或者法号‘檀贞’即可,实在当不得师太之称。” “这个,会不会太失礼?” “不失礼不失礼,江湖儿女,还是随便一点的好,不要太拘谨,或者实在过意不去,你们唤我‘廖女侠’也行。” 总之“师太”这一称呼廖潇潇是坚决拒绝。 另一边的徐胜已然验证了猜想:“我明白了,虽然都是灵修法门,但彼此之间仍然存在差异,你们的灵格只能从一而终,无法选择其它灵格。” 齐楠震惊道:“难道你们蛮洲的灵修在晋升时,可以选择其它道途的灵格?这也太方便了吧,还讲不讲道理啊!” 吕春秋坚决否定道:“不可能!选择同一道途的灵格,是为了帮助灵修稳定精神状态,若是途中改晋升其它道途的灵格,很容易因为两种道途的差异,令灵修的精神陷入混乱,轻则人格分裂,重则畸变成怪物,这是前人已经验证过的。” 廖潇潇道:“不会啊,只要满足契合条件,你可以随意晋升中意的灵格,契合条件本身就是一种筛选,将晋升后会陷入精神混乱的灵修剔除出去,如果满足条件,就证明你晋升后不会产生冲突。” “契合条件是什么?” “你们连契合条件都不知道吗!只要集中精神跟魂器沟通,就能得到反馈的信息,其中就有契合条件的内容。” “魂器是什么?” “你们连魂器都不知道吗!那你们是靠什么晋升灵格?” “自然是用道种,灵格修行就是让道种生根发芽,长成大树,最终与道相合,你们连这都不知道吗?” “道种是什么?” 双方大眼瞪小眼,俱是满脸不解地看着对方,大有鸡同鸭讲的感觉。 第四百一十二章 掠夺道种 在齐楠的提议下,众人一边向边陲城前进,一边相互交谈,分享各自的“常识”。 半个小时后,徐胜与廖潇潇终于弄明白冥洲灵修体系的大致情况。 第一步是植入道种,这是最为关键也是引人入门的必要一步,吸收道种之后就成为了对应道途的灵修,接下来按部就班的修行,便可以一路晋升。 不需要魂器,也不用考虑契合条件,唯一需要做的是晋升仪式,这一点与蛮洲的灵修相同。 此外,冥洲灵修的修炼方式同样是演绎灵格,但较之蛮洲灵修无疑要简单地多,因为他们晋升的是同一道途的灵格,演绎方式大同小异,只要抓住核心即可。 比如守护道途的灵修只需要去保护别人,过去道途的灵修只需要记录事件,无论哪一品阶,演绎的核心要义不变,无非演绎的手段与偏重的角度存在些许差异。 便捷高效,没有魂器的掣肘,不需要外物资源也能晋升高阶,这是冥洲灵修的优势。 但由于晋升的灵格同属一条道途,掌握的灵能大同小异,甚至很多高阶灵格的灵能与低阶灵格的灵能相同,只是威能更强权限更高,故而冥洲灵修容易被摸清路数遭到针对,万一遇到相克道途的灵修,基本只能落荒而逃。 比如齐楠的守护道途,灵格从九品到四品,分别为护卫、镖师、牢头、皇城禁卫、禁军教头、百兵巡守。 吕春秋的过去道途,灵格从九品到四品,分别为蒙学生、鉴定员、记录者、刀笔吏、史官、秘学家。 秦子衿的神圣道途,灵格从九品到四品,分别为唱诗人、神眷者、祈福官、白巫女、光之祭司、破秽先知。 从名字上便能看出,同一道途的灵格往往具备相同的特征,可谓一脉相承,这就是他们不向别人隐瞒灵格名字的原因——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东西没有隐瞒的价值。 缺少变化,灵能属性单一,固定的晋升路线,这是冥洲灵修的劣势。 此外,冥洲灵修可以通过吸收同一道途的灵修的道种来提升演绎度,这点就很难评断是优势还是劣势了。 对强者而言,这是一条升级的捷径,对弱者而言,须整日提心吊胆,避免被人盯上,遭遇杀人夺种的惨事。 “其实,真正要提防的是同一道途且同一品阶的灵修,这种情况下夺取道种后提升的幅度最为显著,相比之下,夺取同一道途内低品阶的道种,对演绎度提升的幅度微乎其微,一般情况下高阶灵修也懒得动手,免得夺取失败反而平添一名仇人,故而冥洲又有‘小心同道,谨防同阶’的警言,哪怕是同一门派中,同道同阶的灵修也很少见面,免得瓜田李下。”吕春秋缓缓说明道。 廖潇潇感叹道:“通过掠夺他人来提升自身,这的确是难以抵挡的诱惑,尤其对高阶灵修而言,可以节省数年乃至数十年的演绎时间。” 齐楠附和道:“是啊,因为这一点过去发生了不少人伦悲剧,所以在下特别羡慕你们蛮洲的修行方式,至少不用提防同门师兄弟。” 徐胜道:“你倒也不必着急羡慕,我们这边虽然师兄弟很少有龃龉,但师徒之间容易发生冲突,因为我们的晋升受限于魂器,哪怕你已演绎完满,可没有魂器就是不能晋升,因此不少人会盯上长辈修炼的魂器,导致悲剧发生,这类事件在那些资源短缺的小门派和左道旁门中可谓司空见惯。” 齐楠道:“看来各有各的难处,但在下依然觉得贵方的修行体系更为强大,若能兼修不同道途的灵格,便能取长补短,弥补自身缺陷,成为一名全能灵修,无惧他人针对。” 徐胜笑道:“别人碗里的饭总是更香一些,也算是人之常情,对于小门派的弟子,若是可以选,他们一定会选择冥洲的道种,不需要谋求高阶魂器,也不必摸索灵格的演绎方法,简直是梦寐以求的修行法门。” 相比之下,大派弟子在这方面的需求就没那么迫切了,有前人留下的魂器与总结出来的演绎方法,只要不是像徐胜这般连连蜕变独一型,基本上沿着前人走过的路重新走一遍就行了。 廖潇潇亦道:“除非是天赋特别出色的弟子,否则一般也没得选,门派发给你哪件魂器,你也只能老老实实的修炼这件魂器。 “若是晋升到了中三品,就算是天才弟子也没得选择,毕竟大派的魂器数量也是有限的,别人挑去了,你便没得挑,更别说还要剔除那些不满足契合条件的魂器,到最后往往也就那么两三种。 “想要取长补短成为全能灵修是妄想,大多数的情况,其实是在几个都不满意的魂器中,挑选一个相对没那么不满意的魂器。” 倒苦水诉说自家的不幸,大抵也是人之共性,吕春秋不甘示弱道:“我们的修炼方式也并非不需要资源,各种稀奇古怪的晋升仪式倒也罢了,毕竟贵方的灵格同样需要举办晋升仪式,可道种一物并非凭空得来,往往要付出不少代价,许下诸多承诺方能求人赐下。” 徐胜敏锐地捕捉到要点:“你们修行必需的道种是由别人给的?” 吕春秋点头道:“一名六品灵修通过消耗一成的演绎度,可以凝出一枚同道途的九品道种,帮助一名普通人成为九品灵修,换成五品灵修只需消耗百分之一的演绎度,四品灵修则是千分之一。 “因此在冥洲,六品灵修与七品灵修的处境可谓天差地别,下三品再厉害,也不过是能打的武夫,一旦晋升成为六品灵修,就能成为世家或门派的座上客,这辈子衣食无忧,只是要在自身修炼与换取资源中取得平衡,若是长期替别人凝结道种,导致一辈子停留在六品,未免本末倒置,得不偿失。” 徐胜之前心中还有疑惑,既然只有“巫女”才能净化污秽,那么冥洲人都应该去修炼神圣道途才对,如今看来,显然是受到了产能的限制。 中三品灵修不是大白菜,演绎度也需要时间的积累,用光了就是用光了,再榨也榨不出来。 更何况,真要有一名灵修将灵格演绎到了七成以上,与其牺牲自己的修行进度,还不如想办法晋升到更高品阶,如此一来,不仅自身实力更强,而且凝结道种的性价比也更高。 注重眼前利益还是注重长远发展,想来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抉择。 这时,廖潇潇忽然道:“五品灵修消耗百分之一的演绎度,可以凝结出一枚九品道种,那么他消耗一成的演绎度,是否就能凝结出一枚八品道种?” “廖女侠的直觉真是敏锐,”齐楠称赞了一句,“没错,五品灵修可以直接凝结八品道种,四品灵修也可以直接凝结七品道种,只是一般没人会这么做,修行一途需要循序渐进,提升修为的同时也在改造自身,使之与道途更为契合,给一名普通人植入八品道种,最大的可能不是晋升八品灵修,而是当场畸变。” 吕春秋补充道:“理论上,七品灵修若是消耗百分之百的演绎度,也可以凝结出一枚九品道种,只是没人会傻到这么做。” 徐胜微微颔首,这道理不难明白,真要有人将七品灵格演绎完满,当务之急自然是想尽办法晋升六品,哪有牺牲自身前途去成全别人的道理。 即便是对门派而言,让一名七品灵修晋升为六品灵修,其价值也远大于多出一位九品灵修,焉能拣芝麻丢西瓜。 廖潇潇忽然道:“之前提及掠夺道种时,你们说高阶灵修对低阶灵修的道种无甚兴致,同阶之间最为凶险,那低阶灵修掠夺了高阶灵修的道种,又会出现何种情况?” 对面三人闻言皆是一怔,继而陷入沉默。 “呃,莫非这个问题触犯忌讳?我一介外乡人,不知本地风俗旧规,还望诸位莫怪。”廖潇潇赶紧道。 齐楠摸了摸脸颊,道:“倒也算不上忌讳,只是同一道途的灵修,彼此知根知底,所用灵能相近,高阶灵修对低阶灵修有天然的压制,基本不会出现低阶掠夺高阶的情况,真要有万一,那得看当事人对道途的契合,契合不足,就会当场畸变,契合足够,便能一步登天。” 徐胜注意到,齐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秦子衿的目光颇有闪躲之意,不敢与人对视,结合对方身为五品灵修,面对一群畸变的狼怪居然只能仓惶而逃,而且空有五品灵压,却无相应的修为,心中顿时有了一个猜测。 不过,彼此终究只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交浅言深乃是大忌,他还没低情商到当面向对方求证,只留了一个心眼。 “终于……边陲城到了。” 蓦地,吕春秋抬头看向远方,露出了宛若在沙漠中迷路的旅人遇见绿洲时的表情,接着向齐楠埋怨道:“幸亏没听你的鬼话,这么长的路光靠跑足够让我把肺跑炸掉。” 齐楠没有予以回应,只是愣愣的看向边陲城,而旁边秦子衿也做出了同样的姿势。 吕春秋意识到不对劲:“你们怎么了?” 两人没有回答,反而是徐胜说明道:“这座城太安静了,而且,没有人气。” 第四百一十三章 全城尽殁 经徐胜这么一点明,便是再迟钝的人,也意识到边陲城有问题,实在是太安静了,尽管没到针落可闻的地步,但也听不到任何喧闹声叫卖声,冷冰冰地宛若一座鬼城,即便此刻是大白天,也叫人不禁脚底发凉。 五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发现高大的城门敞开着,无人看守,侧耳聆听,可以听见城中有零碎的慢悠悠的脚步声。 “不可能……边陲城里有泽之巫女,还有我师傅守护,怎么可能陷落?” 接近城门后,齐楠忍不住低声喃喃,露出了无法接受的表情。 她加快步伐往里走去,忽有两道人影从城门背后窜出,朝她扑来,她飞起一脚连环双踢将两人踹开,力道之强劲,打出了破空声响。 常人若挨了齐楠的踢劲,不说拦腰踹成两截,至少骨头和内脏都会被震得粉碎,但两名偷袭者被踢飞落地后,在地上一个翻滚,便若无其事的爬了起来。 只见这两人身上穿着卫卒的兵服,面色黝黑,眼神呆滞,双目圆睁几乎跳出眼眶,嘴唇一片紫青,皮肤干瘪,身体各处都有丑陋的肉瘤,看起来就像是僵尸,但又与真正的僵尸不同。 徐胜清楚的感应到,这两人身上并未散发阴冷的尸气,动作并不僵硬,能确认是活着的生物,更像是被某种存在寄生操控一般。 “秽鬼!看来边陲城是真的沦陷了,连卫卒都成了秽鬼,普通人恐怕很难幸免。” 吕春秋小吃一惊,之前接近城池时便有所猜测,此刻确认真相后遭受的冲击并不强烈。 “绝不可能!有我师傅坐镇,谁来都不可能攻陷边陲城。” 齐楠仍是坚决予以否认,拿出腰间短锤,“砰砰”两下,将再度扑过来的卫卒的脑袋砸得稀巴烂。 两具无头尸体在地上扭动了一会,便停止了动作,再无声息。 尽管被污染的生物都会获得顽强的生命力,但并非相同,其顽强程度与生前的实力成正比,如之前的双首棘狼被污染前就是七品妖兽,故而被打成一滩烂肉还能挣扎,而这两名卫卒生前只是九品,因此被打爆头颅便没了动静。 穿过城门,齐楠快步向里挺进,一手握刀飞斩如电,一手掷锤专爆首级,兼顾近战与中层,她心知巫女身边有来自蛮洲的两位强者保护,安全无虑,便一路狂突猛进,留下一地的破烂尸体。 其中有一些由灵修转变而来的秽鬼,即便被砍下了脑袋,身体依旧还能动弹,只是行动变得异常迟钝笨拙,连走路都会摔倒。 秦子衿正要开口说由她来净化污秽,就见徐胜伸出食指向前点出,指尖射出数百道金色光芒,将视线中所有能看到的秽鬼尽数命中,无论对方是否有行动能力。 下一刻,这些秽鬼身上便腾起了熊熊火炎,火炎散发着令她熟悉的神圣气息,迅速将秽鬼燃烧成灰烬,断绝复生的可能。 大轮心经催发的明王之火具有克制邪魔、涤荡污秽的效果。 秦子衿不知道这一点,只觉得徐胜的身份愈发神秘,便将到嘴的提议给咽了回去,不过并未就此放弃,因为她觉得徐胜这种做法会消耗大量的灵力,哪怕以五品灵修的修为,也会很快支撑不住,到时候再由她接手不迟。 在冥洲,其它道途的灵修并非对付不了秽鬼,只是他们的做法都要消耗不菲的灵力,效率低下,而神圣道途的净化除了会添加一点神魂的负担,真正消耗的灵力微乎其微。 抱着如此想法,秦子衿安静地跟在徐胜的身后,只要徐胜有一点疲乏的迹象,她就会以“不劳烦客人”为由开口接替。 在察言观色这点上,她自觉水平远超同侪。 于是齐楠单骑突进,四人紧随其后,徐胜就这么维持着手指伸出的姿势,不断射出金色指气焚烧秽鬼,宛若拥有自动锁敌功能的射击机器。 秦子衿低垂着头,目光穿透刘海,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徐胜的表情,然而,直到抵达城主府的正门口,对方也不曾露出半点疲态,仍是精神奕奕,血气旺盛。 这下不只是一路观察的秦子衿,就连没怎么注意此事的吕春秋也震惊了,哪怕没有细数,这一路走来少说也焚烧了三千只秽鬼,对方居然连呼吸都没有受影响,这修为未免也太雄厚了吧! 倘若这是灵能的效果,那还要什么神圣道途啊? 神圣道途的净化看似克制污秽,可净化的次数多了,自身也免不了会遭到污染,身体的某些部位会畸变出肉瘤,虽说不会像其他灵修般陷入疯狂,但终究存在隐患,相比之下,对方的灵格无疑更安全妥当。 得想办法求来对方道途的道种…… 刚生出这一念头,吕春秋就想起对方的修行体系与冥洲不同,不存在道种,根本无从求取,顿时大觉遗憾。 就在吕春秋胡思乱想之际,城主府内突然传出激烈的打斗声,间或夹杂着齐楠的咆哮声。 蓦地,伴随一声巨响,一道人影撞破围墙飞出,一屁股跌落在地,正是齐楠。 她身上已有多处负伤,这些伤势并不致命,相比之下,她的精神状态反而更值得担忧,瞳孔扩张,眼神茫然,表情无措,似乎遭受了某种强烈的冲击。 秦子衿双掌萌发温暖的光芒,上前为齐楠治疗伤势,齐楠这才反应过来,满脸焦急地对众人道:“快走!此地不能久留,我师傅也成为秽鬼了!” 话音刚落,被撞出一个豁口的围墙轰然炸裂,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数不尽的兵器从中飞射而出,其速不亚于巨弩箭,稍稍擦上一点,哪怕身穿重甲也会被撕裂成两截。 徐胜见状冷哼一声,向前一步踏出,一掌迎面挥出,沛然掌劲如飓风过境,将兵器雨尽数扫向一旁。 就在众人一惊一乍之时,一支真正的弩箭破空而至,速度远胜先前的兵器,徐胜也只来得及以掌心抵住,登时被箭上附着的巨力推得向后飞出,砸入阁楼之中,旋即就闻一声霹雳惊爆,宛若一道雷霆劈下,电光四射,将整幢阁楼炸成了齑粉。 “大师!” 吕春秋与秦子衿两人满是担忧,不知佛门大师是生是死。 这时,一名身穿重甲的女武者从城主府中缓缓踏出,周身散发着血腥狂气,如疯如魔,嘴中反复呢喃: “守护……巫女……杀死……侵略者……” 第四百一十四章 百兵巡守 齐楠的师傅并未攻击众人,她在冲到城主府边缘的位置时停住了脚步,伫立片刻,转身走了回去。 脸色发白的吕春秋一股坐倒在地上,长出一口气:“太好了,还以为这次死定了。” 廖潇潇完全没有担心徐胜的安危,摸着下巴分析道:“似乎是受到了某种限制,不能踏出府邸,这样倒是简单了,只要我以最大限度召唤天山,就能连人带屋子一起压扁。” 尽管对方身上散发着四品灵压,但依照齐楠的介绍,守护道途没有类似虚化身体的灵能,只要廖潇潇消耗所有的灵力召唤出千丈高山,当空压下来,等待对方的就是被压成肉酱的下场,绝无幸存之理。 于灵修而言,最强大的能力既非千锤百炼的身体也不是千奇百怪的灵能,而是智慧,没了智慧,其威胁便要大打折扣,正如当日的鲲鹏一般。 正常情况下,齐楠的师傅不可能给廖潇潇缓慢召唤天山的机会,即便没能阻止,也可凭借身法逃出镇压的范围,奈何此刻她已化身秽鬼,被困在了城主府中,对付起来便简单多了。 “不行!” 齐楠开口否决了这一方法,并向众人解释道:“并非为了我的师傅,既然她已成了秽鬼,就是必除的敌人……泽之巫女也在府中,之前我冲进去的时候看到了她,我师傅是为了守护巫女,才不肯离开城主府。” 秦子衿身形一晃:“辅座她……还活着吗?” 齐楠迟疑道:“不知道,我只是远远望了一眼,师傅不让任何人靠近泽之巫女,不过连我师傅都成了秽鬼,恐怕凶多吉少。” 秦子衿沉默少顷,握紧拳头道:“无论如何,我都要亲眼确认辅座的生死,将消息带回圣教,并且净化穆椿前辈身上的污染,让前辈的灵魂回归安宁。” 穆椿就是齐楠的师傅。 “但要打败我师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凭我们恐怕……” “交给徐某吧。” 徐胜满身灰尘地从众人身后走来,不停拍打着头发和身子。 “大师!抱歉,我一不小心把您给忘了,现在就给您治伤。” 秦子衿慌慌张张的就要催动灵能,徐胜摆了摆手,道:“不用麻烦,方才那一下只是让我活络了一下气血,并未受伤。” 秦子衿观察了一下,发现对方真的没有受伤,至少外表看不出来,不由暗自咂舌,惊叹对方的皮糙肉厚。 “师叔,此战不妨交给我吧。” 廖潇潇主动请缨。 “有把握?” “若连一名失了智慧的四品灵修都赢不了,岂非辜负了师叔与圣女的苦心栽培。” 徐胜点了点头,没有开口阻止,因为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向秦楠征询道:“与你师傅战斗,需要注意什么吗?” 虽然对两人看不起师傅稍稍有些不忿,但齐楠心知单凭自己无法让师傅的灵魂安息,毕竟同属守护道途,能力全面遭到压制,秦子衿尽管也是五品,但才晋升没几天,灵能运用不甚熟练,更别说与人战斗了,至于吕春秋,他不拖后腿就已经万幸了,哪里能指望得上。 “我师傅是‘百兵巡守’,这是武道系的灵格,她精通世上所有兵器,也能隔空进行操控,对毒、诅咒、精神法术有强大的抗性,。 “灵能方面,她能召唤一具足以抵御神兵锋利的宝甲,释放的守护之光可以用提升防御,也能用来禁锢对手,而最棘手的一点是,所有被她触摸的物品都会被赋予神器的品质,哪怕地上捡起的一块砖,路边摘下的一根草,在她手中都会成为神兵利器,尽管是品质最差的神器。 “此外,任何兵器、法宝一旦被她碰到,就会被夺走权限,哪怕这是一件经过炼制,烙刻了灵魂印记的法宝,只要落入她的手掌,照样会成为她的物品,因此我建议你最好空手战斗,不要使用任何兵器、法宝。” 廖潇潇张开双手,表示自己最擅长的就是空手武斗,从不使用兵器,倒是正好合适。 徐胜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类似的设定,之前射他的那一箭的确达到了神兵的级别,而且对方还特意将其引爆,从而爆发出更强的破坏力。 齐楠接着道:“武道方面,我师傅练的是,其招式刚柔并济,既能以柔克刚,也能无坚不摧,而最令人忌惮者则是化刃气场,一种诡异的护体真气,只要接近一丈范围就会被化刃气场笼罩,身体如置深海暗流,难以自控。” 见对方不再补充,廖潇潇拱手道:“多谢告知,这下我又添两分胜算。” 齐楠摇了摇头:“不,是我拜托你才是。” 她伸手一样,光芒一闪而过,廖潇潇身上便多出了一件熠熠生辉的铠甲,显然这就是她方才说过的能够召唤宝甲的灵能。 “如此又添一分胜算。” 廖潇潇拍了拍胸口的护心镜,转身踏入城主府。 不一会,房间里便传出了激烈的打斗声,鼓荡的气劲汹涌澎湃,将所有的窗户尽数震碎,如风暴向外排出,刮得人脸面生疼,偌大的屋子以特定的韵律震动起来,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两头巨象在屋内对撞,根本不敢靠近。 徐胜闭上眼睛,根据扩散而出的气流以及打斗的声音,脑海中复原出战斗的画面,却是廖潇潇以力相搏,正面较劲,没有利用对手保护巫女的心理去占便宜。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对其余三人道:“干等未免无聊,我先去将城中残存的秽鬼剿灭。” 齐楠诧异道:“你不担心廖女侠吗?” “无妨,此战潇潇必胜无疑,在此只是浪费时间。” 说完,徐胜便转身离去。 “居然对同伴如此有信心……或者是自信?”吕春秋喃喃道。 “如此气度着实令人钦佩,虽然我不知道蛮洲的高手有多少,但我肯定此人在蛮洲也绝非寻常人物。”齐楠语气笃定道。 第四百一十五章 打断套路 一声惊爆,城主府的屋顶被整个掀飞开来,断木残砖碎瓦四溅爆射,两道人影从中蹿升而起,正是廖潇潇与齐楠的师傅穆椿。 两人鏖战已过两刻钟,以灵能召唤的宝甲俱已严重破损,几乎失去了保护的作用。 廖潇潇身体各处都有淤痕,相比之下穆椿却是完好如初,但这并非因为她没有受伤,而是成为秽鬼之后,肉身恢复能力大增,寻常伤势几乎转瞬即愈,与此相对的,则是她的外貌变得更像野兽,宛若狼人。 倚仗恢复力占据上风的穆椿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伸掌向前一推,飞溅的断木残砖碎瓦受到灵能的操控,立即如弩箭般朝着廖潇潇集射而去。 守护道途的六品灵格“皇城禁卫”只能操控具备兵器概念的金属物品,五品“禁军教头”则可以操控具备兵器概念的任意物品,到了四品“百兵巡守”,可以操控的物品范围进一步扩大,只要在灵修本人认知中具备兵器概念的物品都可以操控。 对于武道高手而言,飞花摘叶亦可伤人,因此花草绿叶在穆椿看来皆是兵器,更不用说材质更为坚固的砖瓦了。 不仅如此,穆椿还伸手抓住了一根直径两米的支撑柱,赋予其神器的品质,双臂环抱当做撞城锤朝着廖潇潇迎面冲去。 面对铺天盖地的赫赫攻势,廖潇潇不慌不忙,伸手向前,催动灵能——天门降临! 霎时,一座三丈高的大门凭空而现,挡在廖潇潇身前,其门户紧闭,巍峨矗立,门框上篆刻沧桑隽永的云纹,历经不知多少岁月。 哪怕远方观战的齐楠等人也感受到了这扇大门的煌煌之威,门前为凡俗,门后是神仙,不入此门,终为凡夫俗子。 数不尽的残砖碎瓦打在天门上,直如春雨拂墙一般,叮叮咚咚洒落一地。 嘭! 穆椿抱柱撞上天门,却连让对方晃动一下都做不到,手中神器品质的支撑柱节节崩碎,直到通体化作齑粉,也没能在门户上留下一道印记。 她并未气馁,随手甩掉掌心残留的石粉,十指顺势抓住天门的门框,催动灵能便要强行夺取。 下一刻,廖潇潇便感觉到自己失去了对天门的掌控,对方居然真的将她召唤来的神物据为己有! 不过,这扇大门只是四方天门的投影,并非归廖潇潇所有,她仅仅充当一个中间人,以灵能维持投影,当她停止输送灵力,天门投影便跟着消失。 到手的鸭子不翼而飞,穆椿明显一愣,不及反应,便有一道巨掌从天而降,狠狠将她拍落在地,砸出一个大坑。 穆椿从坑洞中翻身跃出,血肉模糊的体表快速蠕动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她抬头看去,只见一尊百丈高的巨大天神正低头俯瞰着自己。 天王法相! 廖潇潇不知何时腾升跃上半空,正处在天神的心脏位置,她手结法印,吸纳天地灵气,由天王法相代为承受,无惧邪染。 霎时方圆十里的天地灵力宛若流向漏斗的液体,朝着廖潇潇疯狂汇聚,不仅如此,天王法相又继续扩大了灵力的吸收范围,气势倾山倒海,铺天盖地无有穷尽,倾天旋流而下! “佛留莲印!” 天王法相朝下一掌推出,无尽灵力转成气劲磅礴雄厚的莲印,朝着穆椿碾压而下。 掌劲覆盖四野,别说穆椿为了保护巫女不会离开,便是她能自由行动,此刻也动弹不得,空前巨压直接令她双足沉入大地。 “嗬——” 穆椿的喉咙中发出了宛若野兽嘶吼的声音,周身毛发耸立,双掌向天托起,周遭的泥土砖块、残碎兵器受到牵引,形成椭圆形的罩子将她保护在内,并赋予神器的品质。 但莲印触碰到防御罩的瞬间,这件由神器材料拼凑而成的罩子便土崩瓦解,没有起到一丝抵抗削弱的效果。 直面莲印的穆椿全力催动化刃气场,影响范围扩大一倍,只要进入两丈范围,就会遭到层层化解,“佛留莲印”也不能例外。 然而,莲印的覆盖范围实在太大了,连带化刃气场一并包裹在内,被化解的劲力又重新汇入莲印之中,循环往复,没有丝毫削减,任凭穆椿如何催功,仍是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莲印当头落下,方寸之间,无匹雄劲震荡四肢百骸。 伴随“轰隆”一声巨颤,原地出现了一朵莲花状的大坑,而穆椿则呈大字型嵌在莲花的中心位置,双瞳茫然无神,体表覆盖着密密麻麻的“卍”字金印。 廖潇潇散去天王法相,从空中落下,长出一口气,向齐楠道:“幸不辱命,我已经成功将其镇压,一刻钟内对方别想挣脱。” 她脸上难掩疲惫之色,但被更加显眼的成功喜悦所替代,整个人精神奕奕,给人以脱胎换骨之感。 齐楠等人匆忙说了声谢,便急忙向着已经成为废墟的城主府跑去。 三人来到莲花大坑旁,只见嵌在中心的穆椿体表长出了一颗颗肉瘤,肉瘤上又长出了一张张人脸,发出不甘吼声,但始终无法挣脱覆盖全身的“卍”字印。 “师傅……” 见过往奉如神明的长辈变成现在这幅难堪的模样,齐楠不忍直视,只能悲痛地闭上眼睛。 秦子衿道:“我来替她净化。” 齐楠犹豫了一下,并未阻止。 秦子衿来到穆椿的身边,蹲下身子,伸手触摸对方,掌心涌现温暖的光芒,原本还在奋力挣扎的穆椿顿时平静下来,体表的肉瘤迅速消退。 片刻之后,原本如疯似魔的人形怪物变成了一名身材修长,英姿俊朗的女儒将。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蹲在身前的秦子衿,再转头看向旁边的齐楠,微微一笑,用虚弱的声音道:“你终于来了。” “师傅!” 齐楠激动地上前将其抱在怀中,满怀愧疚道:“对不起,弟子来得太晚了。” “不,幸亏你没有太早过来,否则怕也难以幸免。”穆椿露出了庆幸且欣慰的表情,“而且你也找到值得守护的对象了,这很好,这下为师彻底放心了。” 齐楠感动得热泪盈眶,呜咽着还要叙旧,吕春秋瞧出穆椿的状态不对,提醒她赶紧询问正事。 齐楠虽觉不满,可还是决定以大局为重,抽了抽鼻子,问道:“师傅,边陲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全城的百姓都变成了秽鬼,连你也中招了?”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知道真相对你们未必是好事,来,把手伸出来,趁我还有一口气。” 齐楠闻言一怔,神情愈发悲痛,她知道这是对方要将最后的修为传给她,除了同根同源的内功,还有道种的灵性。 穆椿的四品道种自然不是如今的齐楠可以继承,强行授予只会令她当场畸变,但穆椿可以将自己对灵格“皇城禁卫”的演绎感悟传给齐楠,帮助她缩短演绎的时间。 “师傅,秦殿下就在这里,她已经是‘光之祭祀’,有她出手,你不会死的,一定会得救的!” 齐楠转过身,向秦子衿祈求道:“巫女殿下,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师傅。” 秦子衿闻言一颤,眉眼一红,倏地充满泪水,摇了摇头,哑声道:“对不起,穆前辈秽鬼化太久了,我只能净化她身上的污秽,救不了她的命……成为秽鬼的时候,人其实已经死了,穆前辈修为高深,所以能回光返照。” 这些常识齐楠如何不懂,只是落到自己身上,不愿意接受现实而已。 “傻徒儿,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不是受伤,而是被秽鬼化抽干了生机,神魂也已千疮百孔,巫女殿下的治疗灵能再神奇,也救不了无根之木。” “可是……” “没有可是!”穆椿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别再耍小孩子脾气了,你已经是大人了,要学会承担责任咳咳咳……” 她连连咳出鲜血,气息也越来越弱,脸色愈发苍白。 齐楠急忙输送真气,却感对方的身体如同到处是洞眼的水袋,输进去多少就漏掉多少,根本储存不了,这下却是彻底绝望,不由得痛哭流涕。 “来,把手伸出来,记得保护好巫女,带着为师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齐楠哽咽着伸出手,与穆椿的手掌相合,后者正要豁尽余力传输自己最后的遗产,耳边忽然传来一名男子不容置疑的声音: “想死哪那么容易!徐某在此,谁都不许死!” 只见徐胜大跨步走了过来,伸手按在穆椿的后颈,探查对方的身体状况。 齐楠原本已经认命的双眼忽然闪烁起希望,急忙移开手掌,尽管过往的常识告诉她,师傅已经没救了,但眼前这位域外大师从降临至今,不到半天的功夫就多次带给自己超出想象的震惊,说不定这次也能引发“奇迹”? “大师,我师傅还能救吗?” 徐胜收回手掌,道:“放心,只要没死透,就一定能救回来。” 第四百一十六章 天命之子 穆椿的伤势非常严重,尽管体内的污秽已经被秦子衿净化,她秽鬼化的时间太久,身体和神魂都与污秽结合为一体,在净化的同时,那部分被污染的神魂与肉身也一并被清除了。 徐胜清楚的感觉到,对方的神魂与身体皆已千疮百孔,体内灵力也早已枯竭,可谓气若游丝,命如风中残烛,一吹即灭。 换成与邪神决战前的自己,或许真没办法,顶多靠着模拟叶衣圣女曾经赐给他的“救命树叶”来维持生机,但如今的自己不同了。 倒不是说徐胜的修为又变强了,或者习练了某种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功秘法,而是他身上携带了无暇仙子炼制的三极丹,原本是用来对付邪神吉祥天,所有参战者一人三粒,有备无患,但直到最后也没有用上。 徐胜从芥子环中取出钛极金丹、源极金丹和空极金丹,然后在旁人怪异的目光中,一一吞服,利用“药师”的灵能记录药性。 第一步,灵能“不药而愈”重现源极金丹的药性,此药能令人的精神状态回归原初,祛除一切不良影响。 穆椿的神魂在药力影响下,豁口迅速愈合,魂体快速缩小变形,仿佛变成了一块橡皮泥,被一双无形大手揉捏着,最终变成了体型不足原来八分之一,但全身完好无损的神魂。 源极金丹能让神魂回归原初的状态,却不能无中生有变出缺失的灵魂碎片,因此只能还原成缩水版。 穆椿的神魂修为不足原来的两成,显得异常虚弱,但至少没了伤势拖累,魂元不再流失。 第二步,灵能“不药而愈”重现钛极金丹的药性,此药不仅能提供大量的精元,还能让人短暂获得特殊功体“钛极体”。 瑶池宫本来有一门特殊法体,名为“钛瑶金身”,需要配合钛极金丹才能修炼,结果因为天地灵气污秽,再也不能炼制丹药,导致这门法体迄今无人练成,就连瑶池宫弟子也忘记自家还有这么一门功法。 穆椿的身体原本成了满是孔眼的水袋,不管输进去多少,都会迅速泄掉,而且过于虚弱,强行治疗只会提前引爆伤势,如今在钛极金丹的作用下,她全身的肌肉开始抖动,细胞重新组合排列,皮肤变得油光发亮,坚韧富有弹性,单论外表看起来类似徐胜的“金属形态”,只是没有覆盖上一层银白。 短暂的钛极体将孔眼补上,类似于在水袋外面又套上一层薄膜,令水分不再外流,源源不绝的精元灌入其中,填补空缺。 “现在,立即进行治疗。”徐胜向秦子衿命令道。 丹药的治疗是一种缓慢的过程,这方面远远及不上灵能的高效。 秦子衿不疑有他,催动灵能掌心焕发光芒,贴上穆椿的身体,在消耗对方体内大量精元的同时,也在加速肉身再生,愈合伤势。 片刻之后,当钛极体消退,穆椿的伤势已然好得七七八八,尽管仍显虚弱,却是大伤初愈的虚弱,生命已无大碍。 第三步,灵能“不药而愈”……不用了,直接输送真气即可。 空极金丹能短暂地激发潜力,暴增功体,并提供大量的灵力,令服药者可以肆意挥霍,但药效过后会有极度疲乏的副作用,故而此丹适合挑战强敌,却不适合救治病人。 宛若久旱逢甘霖,穆椿苍白的脸恢复了些许血色,她感受到身体与神魂的双重变化,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朝徐胜点了点头,道:“多谢阁下出手相救,此恩铭记在心,永世不敢或忘。” 她试着站起身,途中双腿发软晃了一下,差点跌倒,齐楠急忙将她扶住。 穆椿适应了一会,便推开齐楠,独自站稳,说到底她的身体再虚弱也比普通人强大许多,即便此刻的她也有滑铲虎豹的能力,只是一时间不大适应。 她看着双手,体会着劫后余生的真实,感叹道:“大贤天师曾替我算过一卦,言我三十五岁那年命中会有大劫,十死无生,但我的弟子会继承我的遗愿,为冥洲带来新的希望……还是说,大贤天师口中的大劫并非指这一回?” 齐楠赶紧道:“肯定就是指这一回,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连天道都留一线生机,大贤天师再神通广大,又如何能算到一切?” 吕春秋也道:“如果靠占算就能得知一切,那还要我们史官做什么,过去的历史告诉我们,只有应验的预言才会记录在册,没有应验的预言都是一笑置之,而后者才是绝大多数。”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秦子衿难得地大声说话,向徐胜鞠躬请求道,“请大师救一救辅座。” 穆椿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双目通红的秦子衿,终究闭目哀叹一声,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众人循指走去,来到一个由石板搭建的三角锥前,泽之巫女便在内中——这是秽鬼状态下的穆椿为了保护巫女而设。 徐胜随手拉开石板,俯身稍作查探,便起身对秦子衿道:“抱歉,我没法让尸体活过来。” 穆椿开口道:“殿下并未成为秽鬼,她是被人刺杀的……是我失职,没能保护好她。” 泽之巫女的状况一目了然,她的胸口插着一根蛇形飞刺,正中心脏的位置,贯穿了前胸后背,尸体已然凉透。 此外,徐胜还注意到对方身体各处都有畸变的痕迹,像头发中就有几根类似触须的肉条,心中不由纳闷,莫非医者不能自医? 秦子衿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自然能看懂情况,她没有大喊大叫求徐胜救人,只是蹲下身子,伸手净化泽之巫女身上的秽气。 尽管此举除了让尸体好看一些,并无实质意义,但齐楠等人都没有阻止。 一阵光芒闪烁后,泽之巫女身上的畸变消失,与之相对的,秦子衿发出痛苦的闷哼,银白的头发中有一缕变得深红,虬结在一起,畸变成了肉质的触须。 “殿下!” 齐楠满怀担忧地出声。 “光之祭司”是污秽的克星不假,但也需要时间来缓解反噬的秽气,若是连续净化,超出了自身的承受上限,同样会遭到污染,而秦子衿先是净化了一名四品灵修畸变而成的秽鬼,又净化了泽之巫女积累至今的污染,终究不支。 蓦地,泽之巫女的胸口放出光芒,一颗孕育着强大灵性的种子缓缓从中浮现,种子里面似有一名身穿法袍的虚影。 穆椿目光低垂,语气悲伤道:“这是殿下留的后手,只有净化了她躯体的人,才能得到她的道种,以免自身的道种落入恶人之手。” 顿了顿,她向秦子衿建议道:“道种离体后很快就会消散,请殿下继承泽之巫女的遗志,不要辜负她的一番心意。” 秦子衿稍稍有些迟疑,可很快眼神便变得坚定起来,伸手接过道种,吸收入体,她的灵压开始快速提升,灵性也跟着膨胀,哪怕外人也能感受到她的灵格演绎度正在飞速提升。 徐胜下意识的动用灵能“慧眼识才”,立时跳出一串数据。 人物:秦子衿 灵格:五品“光之祭司” 神元:28500→31400 气元:20100 精元:13600 天赋:天命之子 徐胜不由暗忖:神元达到了五品灵修的水准,但气元和精元就明显不够资格,虽说神圣道途的灵格一看就知道不是武斗系,可未免差得太远,而且这个天命之子的天赋…… 第四百一十七章 回家的方法 秦子衿一行人将泽之巫女的尸体掩埋,立了墓碑,接着又给边陲城的所有居民立了一个集体墓碑,算是竭尽所能尽了一份心意。 边陲城常驻人口接近五万,其中有一万变成了秽鬼,余者皆死于秽鬼之手。 秽鬼看起来跟丧尸很像,但毕竟不是真的丧尸,它们身上散发的秽气不需要亲密接触,靠着空气也能感染别人。 这样看起来似乎秽鬼的传播力度比丧尸更强,按照常理,就算不是全城人变成秽鬼,至少也有个七八成才对,为何只有两成? 因为秽气的感染是一种缓慢的过程,没有丧尸病毒那么搞笑,而且秽鬼的战斗力远高于普通丧尸,力量更大速度更快,被袭击者根本没机会转变成秽鬼。 比如丧尸片中经常会有这么一个桥段,几个丧尸围住了一名倒霉的龙套,扑上去一顿啃咬,过了一会,那些丧尸们各自散开,然后龙套的尸体顶着满身的撕咬伤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成为了丧尸大军中的一员。 倘若换成秽鬼,那名龙套遭到袭击后,只会沦为四分五裂的碎尸,变成秽鬼也活不过来,而绝大多数边陲城的居民也都是死在了秽鬼的袭击下。 如今,城中的秽鬼已被徐胜尽数超度,无一逃脱,秦子衿也没想到由自己净化污秽后,再请徐胜救人。 穆椿在净化污秽后还能活下来,是因为她身为四品灵修,而且还是武斗系灵修,生命力顽强,换成别人,别说撑着一口气给弟子传功,怕是净化的瞬间当场归西。 “三日前,衃雨已经连续下了五天,虽然时间有点长,但近期本就是多雨时节,本城对此早有预案,所有居民减少外出,能待在家中便尽量待在家中,不接雨水,只饮用受巫女殿下净化过的水,每家每户按人口定量供应。 “这一日,冰井台忽然发现水库中的水含有污秽,致使城中大量居民成了秽鬼,刑部怀疑泽之巫女渎职,派人彻查真相,其实那时候我已察觉不对劲,可惜没能下定决心,倘若当时就不顾巫女殿下的意愿,强行带她离开,或许就没有后续的惨剧发生……” 齐楠瞪大了眼睛:“是刑部的人害了泽之巫女?他们怎么敢!” “不是他们动的手,但绝对与他们脱不了干系。”穆椿语气沉重到,“方才我之所以不告诉你缘由,便是因为我自己也没有证据,而以你们目前的实力,强行调查此事只会招来杀身之祸,反倒不如留待未来。” 在灵修的世界,实力不济就逃不过别人的占算,“知晓真相反而会带来危险”并非虚言恫吓,幕后黑手若占算得知齐楠等人从穆椿口中知悉了情报,很可能会杀人灭口。 秦子衿看着身前的墓碑,带着些许恨意问道:“辅座是被谁杀死的?” 穆椿带着悲伤与自责道:“不知道,关于那天的记忆很是模糊,不知道是成为秽鬼伤害到了神魂,还是受了谁的灵能或者药物的影响,总之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殿下已经遇害了,接着就是一波又一波的秽鬼狂潮,完全没有给我喘息的机会,为了保护殿下,我无法离开城主府,最终被秽气侵蚀。” 吕春秋狐疑地看了一眼,小心地提醒道:“前辈,这回总不是为了我们好才故意隐瞒真相吧?” “当然不是,”穆椿颇有些无奈,转头看向徐胜,“见识过这位大侠化腐朽为神奇的本领,我如何还会担心你们的安全?更别说我现在还活着,待我恢复了神魂的修为,便直接前往王城找刑部逼问真相,若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待,便是王来了也没用!” 言语中,已然将王当成了怀疑的对象,其余三人脸色微变,但看了一眼身前一大一小两块墓碑,最终什么都没说。 祭拜过后,穆椿向徐胜躬身道:“说起来,还未请教恩人的身份。” “师傅,你肯定猜不到,这两位大师并非冥洲人,而是来自蛮洲,且他们的修行法门与我们相同,皆是灵修,只是形式上有所差异。” 齐楠担起了中间人的任务,替两边相互介绍。 穆椿听闻徐胜与廖潇潇来自蛮洲,只是稍觉惊讶,因为对方之前所用的灵能前所未见,不在任何已知道途中,因此早有猜测。 但在听闻对方的灵格是通过魂器修炼,而且可以任意选择晋升的灵格,不必遵循同一道途的限制时,则大感震惊,因为这与她固有的认知相悖,其冲击不亚于“光粒子”论者得知光居然具备波的特性。 徐胜道:“为避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请诸位替在下保密,不要告知他人魂器修行之法,倘若有人问起,只说徐某是普度道途的四品灵修,廖师侄是金刚道途的五品灵修,倒是蛮洲人的身份不必隐瞒。” 通过灵压来估算品阶本就是一种推算的行为,并没有标准的尺度划分,相同品阶的不同灵格,灵压也是有高又低,而且随着演绎度的提升,灵压会不断增长,故而徐胜要伪装四品灵修,别人没法从灵压上予以否定。 穆椿会意道:“两位的灵格不用遵循道途,那便有隐藏情报的价值,虽说冥洲已经没有佛门的传承,但某些世家大派说不定会留有相关的记载,他们如果依照金刚道途、普度道途的特性进行针对,只会自讨苦吃。” 廖潇潇忽然问道:“师叔,我们不回去吗?” 冥洲四人闻言,不由得面露紧张之色,他们一行人中仅有齐楠具备战斗能力,其余三人遇到普通人还能耍一耍威风,遇到高手全是拖油瓶,真要离了蛮洲二人的保护,怕是处境凶险。 不说别的,边陲城的幕后黑手若发现穆椿还活着,怎么可能不采取行动。 “我倒是想赶紧回去,可惜想了一路都没想出什么好办法,你新晋的‘护世天王’可有穿梭虚空的灵能?”徐胜无奈道。 如果沧海珠带在身上,倒是可以借由沧海界为中转,通过玉龙湖的时空裂缝回到蛮洲,奈何为了帮助迟迟没有归来的唐徵明,徐胜将沧海珠借给了方清月和乔梁。 原本沧海珠已经被炼化大半,他通过与法宝的心神联系,完全可以远距离将其召回,可如今隔了一方天地,这已经不是距离远近的问题,他与沧海珠的联系再紧密也没用。 “护世天王的能力皆与战斗相关,唯一可以穿梭虚空的灵能是‘往向天门’,但使用此灵能穿梭虚空要满足两项条件,一者是灵格演绎度过半,另一项则是有人在同一时间与蛮洲打开‘往向天门’。” 根据廖潇潇的解释,“往向天门”一共拥有三种效果,一种是当做盾牌来抵挡敌人的攻击,之前与穆椿战斗中她便使用过。 另一种则是将天门打开,把敌人吸入其中予以放逐,至于天门后是什么样的环境,没人知道,只要没有掌握穿梭虚空的能力,吸进去后就再也不可能回来,但只有将灵格演绎度提升到50%以上,才能打开天门,在此之前只能当盾牌用。 最后一种的使用条件与第二种相同,但要求有另一位“护世天王”同时召唤“往向天门”,由于两扇天门都是南天门的投影,本源相同,因此可以相互连通,实现定点穿梭的效果。 因此眼下摆在徐胜和廖潇潇面前共有两大难题,一者是如何迅速提升“护世天王”的演绎度,二者则是如何联络蛮洲的门中长辈。 第四百一十八章 大贤天师 “两位大师可是在烦恼如何回蛮洲?” 齐楠开口询问,语气中隐含一丝担忧。 真要让徐胜和廖潇潇离开了,光靠她一人可保护不了所有同行者,但彼此非亲非故,无论从哪方面讲,她都没理由强留对方。 徐胜点了点头,道:“我俩是因为一场意外来到了冥洲,纵然在蛮洲并无要事,也得向宗门报个平安才行,免得长辈友人担心,只是一时间也想不到办法,诸位可有什么好建议,或者知道哪位灵修擅长空间穿梭?” 吕春秋翻着笔记本道:“掌握空间类灵能的灵格虽然罕见,但也有不少,比如大地道途的旅法师,雷电道途的逐光人,只是他们的空间灵能仅能在本界穿行,不足以穿梭到其它世界,至少我从未听说过,书上也没有记录过。” “连你这书呆子都不知道,那肯定是没有了。”齐楠暗自松了一口气。 吕春秋推了一下眼镜,道:“不一定,虽然我自诩博览群书,但受限于年龄,肯定有许多知识是我尚未接触过的,要说世上谁能断言有无,大概只有大贤天师了。” 提到大贤天师的时候,他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对偶像的崇敬。 徐胜好奇道:“这位大贤天师是哪条道途?何种灵格?” “太平道途的三品灵格‘九节贤师’,传闻他已经活了三百多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之遁甲、通古今之秘闻……” 各种称赞被吕春秋不要钱的信手拈来,滔滔不绝,大有说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廖潇潇疑惑道:“这么厉害的人物,也消除不了污秽吗?” 吕春秋顿时卡壳,支支吾吾半晌,最后只道:“道途不同,大贤天师也无可奈何,但他曾在六十年前得一谶语,言‘圣子降临,巫女净世’,彼时我们尚未发现神圣道途的道种,对此谶语一头雾水,直到后来有一女子成功晋升‘白巫女’,发现神圣道途可以净化污秽,这才明白大贤天师所言为何物。” 廖潇潇又问道:“巫女的意思明白了,那圣子呢?” “这个么……有人觉得是指圣天子,有人觉得是天降神子,也有人觉得是指修炼神圣道途且并未在晋升‘白巫女’时改变性别的男子,总之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灵格对灵修的影响是一种潜移默化的过程,而非强制进行手术改造,因此只要自身意志足够坚定,坚信自己是男人,并且一定要做男人,在这点上绝不妥协,就有概率能抵御住灵格的改变。 何况,神圣道途只有六品灵格明确指出了性别,理论上只要熬过这一品阶就算成功,因此人们觉得还是存在可能性的。 廖潇潇不解道:“你们难道不会直接去问那位大贤天师吗?” “大贤天师说了,这谶语是他占算所得,并非他亲手所作,他做出的解读也未必正确。” “等到应验了才明白意思,那这谶语知道跟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吗?”廖潇潇愈发觉得此人不靠谱。 秦子衿忽然道:“至少能给人希望。” 廖潇潇闻言一怔,缓缓点头道:“的确,这一点不能否认。” “不止如此,大贤天师可不是那种用模棱两可的虚言去糊弄人的算命骗子,五十五年前有人找上天师,一定要他给出解读,当时天师便说了‘一甲子内,此谶语便会应验’,如今算来,最多还有五年,一切真相便能水落石出。” 吕春秋奋力替自己的偶像辩护道。 徐胜拉回正题:“且不论这些,我们要去何处才能见到这位大贤天师?” 穆椿道:“隐仙山无烽居,两百年来,大贤天师一直住在彼处,不过为了避免被人无休止的打扰,大贤天师在住所附近设置了幻阵,因此最好是找相识的人居中介绍。” 虽说徐胜不认为区区幻阵能难住自己,但此番是去求人,不是去踢馆,肯定得照顾主人家的面子,便问道:“阁下可有合适的人选?” 齐楠赶紧道:“水之巫女露斯,她与大贤天师是旧相识,因此在下建议我们接下来转道东南,前往水城江宁去见水之巫女,一来请她做介绍人,二来也可以求她替秦殿下净化污秽。” “露斯”听起来像是西方人的名字,其实是正经的东方词汇,所谓“湛湛露斯,匪阳不晞,厌厌夜饮,不醉无归”,翻译为“晶莹剔透又繁盛的露珠啊,太阳不出来它们不会蒸发,君臣上下欢聚一堂夜饮啊,大家不尽兴一醉就不回家”。 露斯即露水,通常用来指代深厚的友情。 徐胜听得出来,对方本来就有意前往水城江宁,于是寻了一个理由让他同行保护,但他还是欣然接受了,毕竟在此地人生地不熟,他本来就没什么目标,东南西北去哪里都一样,去见水之巫女好歹在计划上有利于回家。 此外,秦子衿身上挂着一个“天命之子”的天赋,徐胜用前世看过的诸多文学作品作担保,这类人一定会遭遇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跟她在一起,肯定能碰到奇遇。 至于刑部、幕后黑手之类的麻烦……堂堂侠僧难道还怕什么麻烦吗? 有什么阴谋诡计布局算计尽管来,说不定还能提升一下“混世灵童?三太子”的演绎度,徐胜对此只会张开双臂表示欢迎。 “秦巫女身上的污秽只能找别的巫女净化?” “目前只有六品以上的神圣道途的灵修才能净化污秽,其余道途的灵修顶多能消灭污秽。” 就好像之前徐胜把畸变狼群轰得灰飞烟灭,那只能称之为消灭,不能称为净化,净化是指消除污秽,保留载体。 吕春秋忽然道:“其实还有一种方法,只要自身体质够强,并未被秽气完全侵蚀,就能依靠身体的抵抗力,逐渐将秽气从体内驱除出去,但此法效率低下,而且巫女殿下的体魄也实在称不上强健,不,应该说神圣道途的灵修都不以肉身强壮闻名。” 徐胜闻言乐了,炼体他可是行家。 当即对秦子衿道:“既如此,巫女可有兴趣学习强身健体之法,我有神农拳法、钛极体两种功法,前者能让你在半个月内大幅改善体质,从此百病不侵,后者则需三个月,可一旦练成,体质足以抗衡五品武斗系灵修,甚至以后遇到寻常秽鬼,用不着使用灵能,直接用拳头将它物理净化便是。” 第四百一十九章 剧透 钛极体的修炼没有任何难度,关键就在于磕丹药,只要磕得够多,哪怕一头猪都能练成,因此当初易霏霏在炼制三极丹的时候,就顺水推舟,将钛极体的修炼法门作为答谢告知了徐胜。 当然,更进一步的钛瑶金身易霏霏没有说,拥有金属形态与天龙法体的徐胜也没什么兴趣。 一粒钛极丹加上一位“药师”,理论上可以通过灵能“不药而愈”量产钛极体,但过往也只是存在于理论,因为用灵能复制钛极丹的药效需要消耗足足8000点精元。 须知精元与气元不同,气元用光了,无非没了额外的加成,用不了需要消耗真气的绝招,可精元一旦耗尽,人就成干尸了,毕竟精元是血肉的元气。 此外,气元可以快速补充,只要天地灵气足够充足,或者准备的灵气丹够多,而精元的补充相比之下就异常缓慢,哪怕你一口气吃下十吨的肉蛋奶,也得等食物消化,逐渐转化为自身的精元。 一名拥有三万点精元的五品灵修,一下子损耗掉自身四分之一的精元,没十天八个月的休养补不回来,而钛极体的修炼需要持续不断的提供钛极丹,中途断了供养,就可能功亏一篑。 因此在天地灵气被污染前,瑶池宫压根就没考虑过这种存在于理论上的方法,有那闲工夫,直接炼一炉钛极丹出来不是更高效? 但换徐胜来执行,这就不再是只存在于理论的方法了。 于徐胜而言,8000点的精元消耗虽然不能说毫无影响,但也只是半天就能恢复的量,天龙法体、机王拳与神农三拳不仅大幅提升他的精元修为,还激发他的身体潜能,赋予了在常态下的超强恢复力。 秦子衿没有拒绝徐胜善意,稍作考虑便答应了,毕竟以双方的实力对比,对方真要有什么坏心思,她们一行人也活不到现在。 徐胜没有厚此薄彼,转而询问廖潇潇:“你要不要也一起修炼钛极体?” 身为武斗系灵修,没个横练法体傍身怎么行,而且钛极体作为瑶池宫的特殊功体,本来就适合女子修炼,不必担心会练成金刚芭比。 同为横练武功,钛极体和天龙法体的区别类似于体操选手和拳击选手。 廖潇潇知晓一点内情,迟疑道:“对师叔的负担会不会过重?” “放心吧,一天两次正好在我的承受范围,不会有影响,而且你与秦巫女可以错开时间,一个早上一个傍晚,就能将影响降到最低。” “那潇潇谢过师叔。” 廖潇潇没有客气,自己实力越强,才越能帮上师叔的忙。 徐胜先送给廖潇潇一次钛极丹药效体验,让她配合功法口诀好生感悟,接着分别给冥洲四人灌输了神农拳意。 相比钛极体,神农拳法堪称无本买卖,对徐胜的消耗微乎其微,扣扣索索反而显得小家子气。 由于天色已晚,众人便决定在边陲城过夜,等明天天亮再出发。 深夜,全城百姓皆亡的边陲城异常安宁,静悄悄地宛若一座大型陵园,在黑暗笼罩下显得格外诡异,仿佛随时都可能有冤魂厉鬼出现,甚是骇人。 当然,对身怀绝艺的众人而言,冤魂厉鬼实在不值一提,倒也无人觉得害怕,尤其在经历白天的奔波战斗和一连串的大起大落,早已身心俱疲,在设置了警戒的灵能后,早早进入了梦乡。 徐胜得了空闲,于是趁机检视这段时日的收获。 人物:徐胜人 神元:49900 气元:52794 精元:90800 行善值:478700 为恶值:0 技能:灵格“混世灵童?三太子”、大乘渡厄法、根本造狱毗昙经、机神拳、机皇拳、时流功…… 帮助方丈道虚“反客为主”以及覆灭邪神吉祥天,带给了徐胜总计十八万的行善值奖励,令他身家丰厚得完全可以不顾性价比,直接将灵能演绎度加满——考虑到没有合适的四品魂器,这么做的意义不大,最终还是放弃了。 两项任务给予的奖励相差不大,方丈本体的实力虽差上一筹,但整个任务基本由徐胜一人完成,而邪神吉祥天实力虽强,麾下也有诸多干将,但徐胜只是这场战役的主要角色之一,这便导致结算时两项任务的评价天差地别。 不过,任务奖励需要综合考虑参演的“戏份”,灵格演绎就只重视个人的行为与结果。 邪神吉祥天苦心经营的庞大势力被一朝覆灭,虽说此举跟“捣蛋”存在微妙的差异,但光是重叠的部分,依然帮助徐胜提升了三分之一的演绎度,连带着魂元都增长了不少,毕竟对方可不是哪里来的阿猫阿狗,是真正的一方巨擘。 徐胜目光扫到后面的“+”号上,抱着好奇心点了一下,立时跳出弹窗提醒: “是否消耗80000行善值蜕变” “从一万到两万,再到四万,现在终于变成了八万……这种倍数级的增加,就算行善值获取得再快,也跟不上它的进化速度。” 他没有点击确认,而是选择了取消,毕竟在此之前,身边的同伴都有提醒,他在与人战斗时似乎性情发生了变化,变得不可一世、言语狂妄、嚣张至极。 尽管徐胜并不觉得当时的自己有大家形容的那般霸气,可正因如此,才更值得警惕,须知心魔之物最是防不胜防,别说一不小心会中招,哪怕步步谨慎,也可能会着了道。 翻过个人面板,来到任务面板,徐胜发现赫然多出了一项新任务。 任务:冥洲秽染 成功条件一:破坏应王的不死计划并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奖励行善值50000; 成功条件二:消灭寄宿在大贤天师体内的秽鬼之王,奖励行善值150000; 成功条件三:帮助秽鬼之王夺回原来的身体,奖励为恶值100000; 成功条件四:夺取万秽之源,奖励为恶值200000; 徐胜看着任务的内容,从震惊到疑惑,到恍然再到沉默,许久后喟然一叹: “洒家他娘的被剧透了!” 第四百二十章 怀疑对象 翌日清晨,众人集合后正准备出发,廖潇潇发现徐胜的表情有些怪异,关心问道:“师叔面色有异,可是昨日两次以灵能模拟钛极丹,消耗太重?” “与此事无关,是我自己情绪管理的问题。” “哦。” 廖潇潇没有多问,人总有那么几天情绪莫名低落,尤其身处它乡的时候很容易引发这种症状,她自己就有过类似的经历,倒也不觉奇怪。 其他人也察觉到徐胜的情绪异常,但毕竟彼此的关系谈不上亲密,连同门的廖潇潇都没有多问,他们自然也没有询问的立场,反正目前看来,一切异常止于脸色,并未影响到实际的行动,倒也无须介入。 徐胜一边赶路,一边回忆昨晚看到的任务内容,心中颇为歪腻。 就像是在看推理漫画的时候,死者都还没有出现,刚在龙套们自我介绍的阶段,就发现其中一名龙套的头像被画了一圈,用箭头指着,而箭头的另一端写着“凶手”两个大字。 你好歹等命案发生了,疑点出来了再剧透啊! 当然,现实不比漫画,能够阻止更多悲剧的发生,无疑是一件好事,徐胜还不至于本末倒置,为了故意制造悬念,假装没看到任务内容。 只是剧透归剧透,他却不方便告知旁人,倒不是信息来源的问题,这点完全可以推到灵能上面,反正旁人也不知道他拥有哪些灵能,可关键在于如何取信于人。 这里不是蛮洲,侠僧的名头没那么大,而且从之前吕春秋等人的反应来看,这位大贤天师在冥洲享有盛名,无端指责除了让别人觉得你精神失常外,也会凭白暴露自己。 自己知道对方的秘密,而对方不知道自己知道他的秘密,这一情报差无疑是巨大的优势,不能浪费。 反正暂时回不了家,不妨帮冥洲除掉几个阴谋家,造福冥洲百姓的同时,还能提升灵格演绎度,何乐不为。 徐胜在心中定下了此行的目标,当即以了解风土常识为名,向吕春秋等人打听情报,众人不疑有它,纷纷予以解答。 依照吕春秋的介绍,渊晦冥洲并非一个四通八达的整体,而是被各种异象分裂成不同区域,诸如永远没有尽头的山脉,进去后就会失去方向感的迷雾,吹息着不灭罡风的苍穹,唯有强者才能穿越异象地带,前往其它区域,而本地被命名为西荒界,当代界主为应王。 两百多年前,应王的先祖集合西荒界的人族高手,驱逐了污秽畸兽,为人族争取到了一方休养生息的乐土,因此被人们尊奉为王。 彼时大贤天师便承担了智囊的角色,出过不少奇谋策略,功勋显赫,却在功成之后辞去所有赏赐,退隐山林,不问世事,这种功成身退的高洁品质为人们所敬仰,无论在江湖还是民间,他的名望都非常高,尤其在同时代的人都逝世的情况下,他更是被誉为“活着的传奇”。 冥洲灵修体系的关键之物“道种”无法炼制,目前也没有找到创造的方法,仅能从古代遗迹中找寻。 得益于道途体系的可传承性,只要能找到一颗“道种”,且修行者不是废物,就能通过开枝散叶,增长同一道途的灵修数量。 冥洲修行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倘若发现一种全新道途的道种,那么江湖中所有人都会提携修行者,帮助他尽快晋升到六品,从而将新道种扩散出去,而大贤天师就是最热衷此事的天使投资人。 神圣道途因为具备净化污秽的效果,更是得到了整个修行界的大力栽培,从发现第一颗神圣道种到如今才短短六十年,便已人才辈出。 其中最早得到神通道种的灵修如今已然晋升四品“破秽先知”,另外还有七位灵修达到五品“光之祭司”,八人合称八大巫女,并依照八卦之数分别被赋予了天、地、水、火、风、雷、山、泽的称号。 “三个月前,镇魔关突然遭遇污秽畸兽的进攻,其数量之多,远胜过往的数十次侵袭,但只是这样的话,镇魔关有天、地两位世上最强的巫女镇守,还有另外两位其它道途的四品灵修强者保护,倒也无虑。 “可就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天上降下了衃雨,而且雨量极大,成涛涛洪水之势,尽管镇魔关的士卒灵修有阵法保护,又有灵能增强了对污染的抵抗力,依旧被污染侵蚀,畸变成怪物,镇魔关最终失守。 “天之巫女启动最后的机关,整座镇魔关坍塌,将她与畸兽大军一同掩埋,而地之巫女为掩护众人撤退,留下断后阻挡追兵,生死不明。 “我本是雷之巫女侍卫队的一员,得到救援消息后,便保护着雷之巫女前往镇魔关,熟料途中遭遇魔物袭击,而且袭击者中有两头四品级别的畸兽……” 齐楠一边回忆,一边叙述宛若噩梦的战斗经过,她握紧了双手,不断颤抖着,脸上满是不甘与懊悔。 “你是在痛恨自己的无能吧。” 廖潇潇没有读心类灵能,但还是一眼看穿了齐楠此刻的心情,因为这种心情她也曾经有过。 秦子衿用双手包住齐楠颤抖的拳头,安慰道:“不要自责,我们都尽力了,这场灾难不是你的责任。” 穆椿亦开解道:“傻徒儿,有责任心是好事,但也别好高骛远,天塌下来也是高个子先顶上去,你师傅我现在还活着呢,哪里轮得到你一介六品灵修在那自责,也不想想,你有那资格吗?” 尽管这番话很不客气,颇有讽刺意味,但对此刻的齐楠却非常管用,她看了一眼状态较之昨日已改善许多的师傅,再看了一眼旁边的徐胜和廖潇潇,如释重负地松开拳头。 是啊,现在跟逃亡那时候的情况不一样了,不需要我来保护刚晋升的巫女和没用的书记员,没必要把重担都抗在自己的肩膀上,这种事还是交给真正的强者吧,我本来也只是一名普通的侍卫,受雷之巫女临终前的托付,被迫无奈才接掌领导之责。 莫名的,神魂一阵悸动,齐楠冥冥中感觉自己可能错过了什么。 不过她没有在意,眼下西荒界的整体局势虽然糟糕,但她与同伴们的处境却充满希望,师傅被救了回来,大家都活得好好的,还有从外界天降的两大强者同行保护,可谓充满了安全感。 也许责任与压力能促人飞速进步,但齐楠又不是受虐狂,她还是更喜欢现在的氛围,于是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道:“原本有雷之巫女的神圣灵能相抗,即便不敌,也能从容脱身,熟料原地莫名展开阵法,将我等困在其中,不得不与畸兽生死搏杀,最终雷之巫女动用禁术,耗尽生机净化畸兽并击破阵法,为我等争得一线生机。” 秦子衿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雷之巫女弥留之际,希望有人能继承她的道种,当时修行神圣道途的灵修只剩我一人,我便冒险一试,最后侥幸成功。” 尽管此刻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当时的危险远超外人想象,因为那时的她还只是一名七品灵修,而且是初入七品,灵格演绎度很低,越阶承接五品道种,畸变发疯才是大概率事件。 最后不知道是运气好,又或者是与神圣道途高度契合,秦子衿成功继承了雷之巫女的道种,越阶晋升为“光之祭司”,这也是为何她的精元和气元逊色五品灵修平均水准的原因,因为她跳过了祈福官和白巫女的积累。 “其它且不论,那道突然出现的阵法绝对有问题,我不认为没有脑子的畸兽懂得布置阵法,它必然是出自人族灵修之手。”齐楠咬牙切齿地说道。 吕春秋分析道:“结合边陲城陷落一事来看,恐怕是有人在针对巫女下手。” 徐胜忽然道:“若从怀疑的角度出发,镇魔关降下的衃雨真的只是运气太差吗?你们冥洲有没有操控天气的灵能?” 穆椿若有所思道:“的确有那么几种道途拥有操控天气的能力,甚至不需要操控天气,操控水的灵能同样能召来大雨。” 众人将几条线索相互对照,越是分析越是觉得可疑。 齐楠忿忿道:“这群人到底在想什么,没有了巫女,谁来对付畸兽?现在是内斗的时候吗?” 徐胜道:“那得看阴谋者是哪种类型的反派,如果是最经典的想要毁灭世界的反派,那他的所作所为就很合理。” 吕春秋推了一下眼睛,道:“现实中不存在这样的反派,哪怕反派本人是个疯子,但他的手下不可能服从一名疯子的命令。” 齐楠道:“依照师傅所言,眼下仍是刑部的嫌疑最大。” 穆椿冷笑道:“刑部说到底不过是应王的工具。” 言语之中,分明已将应王当成了怀疑的对象,毕竟这是拥有超凡能力的世界,别指望这些强者对掌权者有敬畏之心。 徐胜听到众人这么快就怀疑到应王身上,反而觉得此人很可能与此事无关,尤其考虑到成功条件一奖励的行善值与成功条件二相去甚远,与应王的身份和势力不符,以此推论,只怕应王是背锅侠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当然,这种没有证据的猜测不方面说出,徐胜也只将此事藏在心中,决定暗中收集线索。 第四百二十一章 变化 “哈!” 秦子衿吐气开声,平平无奇的一拳向前击出,前方三丈远的一棵大树陡然断折,豁口处有一丝雷霆蹿现,挂在树枝上的青涩果实旋即一颗颗炸裂开来。 她此刻正在修炼的是名为“苍雷真诀”的武功,也是雷之巫女立身江湖的根本功法,凡是同一阵营的灵修皆有修行,如吕春秋、齐楠也都修炼了这门武功,只是各自的层次不一。 共七层,齐楠达到了第四层,吕春秋只有第二层,秦子衿原本也只有第二层,但在继承雷之巫女道种的时候,也得到了一部分遗功,如今已达到第四层。 揠苗助长免不了会有副作用,秦子衿空有第四层的功力,却根本发挥不出真正的威能,强行催运反而会遭到雷电反噬,因此逃亡途中不到万不得已,轻易不敢催动。 但现在不同了,她终于掌握了这股力量,可以如臂使指的操控,这突然而来的转变并非是因为她一朝顿悟,而是在昨天,她掌握了入门级别的神农拳法。 不知道是天性与神农拳法高度契合,还是“天命之子”发挥作用,秦子衿只用了三日,便领悟了神农拳意,其速度甚至比四品灵修的穆椿更快。 徐胜当即就对她施展了灵能“醍醐灌顶”,将神农拳法的熟练度拔升到入门境界。 原本就算拥有了武道境界,也必须打熬身体,通过不断修炼来逐渐增长精元,但秦子衿除了神农拳法,还在修炼钛极体,于是随着一颗钛极丹的药效灌入体内,她直接吸收纳为己用,省去了锤炼的时间,一步到位,精元暴增四千点。 正常而言,入门境界的神农拳法也就提升两千到三千的精元,但这一数值并非恒定,身体素质跟神魂修为相差越大,提升的幅度就越高,故而秦子衿有此特殊待遇不足为奇。 有了这部分暴增的精元,尽管与五品灵修的水准还存在些许差距,但至少秦子衿看起来不再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皮肤白里透红,光滑水嫩,拥有了与年龄相符的青春活力。 此外,神农拳法带来的提升是全方面的,除了强壮肉身,还能激发潜能,提升抗性,强化对身体的掌控力。 秦子衿此刻就是以神农拳意来催运,效果意外的不错,尽管没到如意由心的地步,可至少招式顺畅流利,灵力不再有迟滞反噬之感。 一套拳法打完,秦子衿纳气收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此时旁边响起了鼓掌声。 齐楠称赞道:“一大早就起来练功,殿下真是勤快,天分出众还刻苦努力,您未来一定能取得成功。” 接着她瞥了一眼身旁还在打呵欠的吕春秋,故意道:“希望某些天赋平平,还不思进取,喜欢偷懒的家伙好好学习一下。” “……我是文职,学了这打打杀杀的本事有什么用。”吕春秋小声嘟囔道。 秦子衿摇了摇头,道:“我做的还远远不够,既然继承了巫女的道种,就必须担起她们的责任才行。” 齐楠几乎要将先前师傅劝说自己的话脱口而出,可转念一想,巫女的情况与自己不同,在天之巫女牺牲的情况下,秦子衿就是神圣道途的高个子,她必须挺身而出,没法依赖别人。 就在齐楠踌躇之时,师傅穆椿替她解围道:“用过早餐就准备出发吧,从路程估算,正午之前应该能抵达江宁城。” 众人皆无异议,各自催运轻功赶路,穆椿状态已恢复四成,不再需要徒弟背着,而吕春秋作为团队中修为最差的一个,轻功却异常高明,只要不是日以继夜的赶路,并不会拖众人后腿。 如此到了午时,众人已然抵达江宁城所在的县域。 “开始下雨了……不好,这是衃雨!” 齐楠伸手一接,发现天空稀稀落落地降下雨滴,感应到其中蕴藏秽气,急忙提醒同伴。 秦子衿等人十分熟练地拿出随身携带的雨衣披在身上,并且又拿出两件备用的雨衣,但被徐胜与廖潇潇拒绝了,前者催发九曲阴气锁隔开雨水,后者催动“火宅行者”的灵能,周身笼罩一层火圈,雨水刚一沾身便被蒸发。 其实,齐楠等人不是不会催发护体真气,之时此举需要消耗真气,与人战斗时催发倒也罢了,一场战斗也持续不了太久,而且性命攸关之时,容不得吝啬,但用来赶路就有些浪费了,一件雨衣就能解决的事情,何必多此一举。 各用手段防住衃雨,众人继续赶路,但很快便发现,越是接近江宁城,雨势就越大,甚至地面上出现了积水。 “这雨有问题!”吕春秋第一个察觉不对劲,连忙提醒道,“眼下又不是梅雨季节,江宁城哪来这么多雨水,而且此地水道众多,很难出现积水,按照过往统计,三十年间江宁城只发生过两次洪涝,哪有这么巧,十五年一次的水灾刚好被我们遇到?” 穆椿皱起眉头道:“的确不正常,江宁城有水之巫女坐镇,尽管水之巫女本人并未掌握水属灵能,但她身边有许多水属灵修,只要以灵能引导,根本不可能形成积水。” 徐胜道:“很显然,这是与镇魔关相同的情况。” 众人闻言一震,继而大惊失色。 “的确,持续不断地降下衃雨,以洪水污染镇守的士卒,跟镇魔关的情况一模一样,可是,这里是西荒界腹地啊!畸兽是怎么从边关来到这里的,路上根本没听见相关的消息啊?”吕春秋疑惑不解。 “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别忘了我们之前的讨论,有人在对八大巫女下手——水之巫女有危险!” 齐楠下意识地就要加快脚步冲刺,徐胜忙将她拦住,道:“救人之事交给我吧,你负责保护秦巫女,慢慢靠近江宁城,小心别中埋伏。” 齐楠一愣,想起自己的职责,忙不迭点头道:“一切便拜托大师了。” 她原本就是风风火火的性格,之前临危受命才强迫自己谨慎行事,前番得了开解,得以放下肩头的重担,于是又恢复了本性。 “放心,只要她现在还活着,就决计死不了。” 徐胜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朝着江宁城的方向大力掷出,随后催动灵能“一苇渡江”,原地消失不见。 第四百二十二章 水之巫女 江宁城中一片乱象,衃雨形成的洪水已经有三米高,水中到处都是畸变的秽鬼。 这些秽鬼甚至还会根据环境调整身体畸变的部位,脸颊两侧长出了类似腮的器官,四肢长出了类似蹼的器官,皮肤布满鳞片,在水中来去自由,游得飞快,而且遇到猎物时会以疾风般的速度窜出,将猎物拖入水中,再和同伴们一起将其撕成碎片。 位于江宁城中心的白教宫殿中,水之巫女露斯正与一头巨大的肉山状畸兽战斗。 畸兽的躯体表面露出许多人,并且长着一根根摇摆的触手,宛若插满糖葫芦的草靶子,这些全是被它吞噬吸收的战败者,而其中最强的正是水之巫女的守护者“覆海刀”陆平波。 畸兽体型虽大,速度却一点也不慢,冲锋之时宛若火车轰隆隆的撞过去。 露斯双足一点,鞋底有两朵浪花溅开,人如弹簧朝一旁夺取,避开了冲撞,接着她催动“光之祭司”的灵能,举去手中法杖,一颗脸盆大的光弹破空贯出。 肉山畸兽挥舞一根触手甩出,正中光弹,“啪”的一声巨响,光弹爆散,化作数不清的小型光弹落在畸兽身上,霎时如水入油锅,产生剧烈变化。 天生遭到克制,被光弹命中的畸兽躯体迅速消融,造成巨大的伤害,畸兽体表的人们齐声发出惨叫,接着挥舞触手将附着圣光的肉剜下来,避免扩散。 露斯再度射出圣光弹,但这一次却没有造成伤害,位于畸兽中心的陆平波宛若从昏睡中醒了过来,右手挥舞一柄大刀斩出刀罡,远远的就将圣光弹打爆,同时左手操控水流形成水墙,挡下爆散出来的小光弹。 畸兽或许没有智慧,但能够保留畸变者的战斗本能,正如穆椿畸变后依旧会使用武技,知道针对敌人的动作采取相应的攻势。 肉山畸兽再度冲刺,并时不时挥动数十米长的触手,其威力不亚于一根大钢鞭,轻易就能将水桶粗的石柱抽断。 好在露斯也是一名武者,或许不擅近战,但身手敏捷,配合特殊的步法左右闪躲,令触手只能徒劳的将地面抽出一个个大坑。 与此同时,她没忘记以圣光弹还击,但总是被陆平波以刀罡拦截,偶尔有几发小圣光弹命中,也会被畸兽迅速剜掉,无法造成致命伤害。 于是一人一怪围着广场绕圈子,上演一出“秦王绕柱”,白教宫殿顿时遭了殃,不仅广场被打得坑坑洼洼,许多大大小小的房子也被强拆,不是被触手抽断,就是被肉山畸兽撞毁。 “差不多了,光之锁!” 感受到体内的功力剩下不到四成,露斯忽然停下逃跑的脚步,将法杖往地面上一杵,之前那些被打断的石柱墩子陡然炸裂,从中窜出一根根光之锁链将肉山畸兽牢牢捆住,任其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 这些石柱墩子乃是隐藏在地底下的阵法,趁此机会,露斯果断提振元功,汇聚所剩无几的真气,打算以极招分出胜负,再拖下去,以对手的恢复能力,她必败无疑。 只见露斯周身绽放光芒,一轮光圈以她中心腾升而起,无数光精灵围绕着她歌唱,在歌声作用下,她的能力全方位得到提升,这是源自“神眷者”的灵能。 可就在此时,陆平波忽然一刀斩向自身,将其中一大块肉割了下来。 这块体型堪比水牛的肉块方一落地,便如活过来一般,两条触手往地上一甩,借着反震力朝着露斯扑去。 分割的肉块撞上光圈,立时发出滋滋的声响,显然,在被属性克制的情况下,单凭自身无法攻破防守,蓦地,一道人影从肉块中转来出来,他张开双臂放声嚎叫,身体陡然膨胀。 “轰隆”一声巨响,肉块近身爆炸开来,光圈登时破碎,露斯也被炸飞出去,而她极招被迫中止,灵力反噬之下,一时无法动弹。 阵法没了人主持,威能锐减,肉山畸兽又挣扎了一阵,在身体缩小了两圈后,终于挣脱了光之锁链,它伸出触手将无法动弹的露斯捆住,吊到身前,交由陆平波挥刀斩杀。 明明死亡近在咫尺,露斯却没有露出害怕的情绪,而是盯着面前的陆平波,用充满歉意的语气道:“对不起,没能救回你,也没能拯救大家。” “殿下……” 刀锋朝着露斯斩落,却没有砍中人,而是砍断了触手。 只见陆平波脸上青筋跳动,露出痛苦抗拒的表情,上半身剧烈颤抖着,用非人的声音嘶吼道:“快走,快走,我控制不了啊啊啊……” 身为水之巫女,露斯在战场上见过太多因为感情用事而闹出的悲剧,她自然不会高呼“我要带你一起离开”的话,非要坚持留下来,奈何受极招灵力反噬,此刻根本不是她愿不愿意走,而是能不能走的问题。 “抱歉,我动不了了……若能死在一起,或许是一种最不糟糕的结局。” 就在露斯认命之时,忽有一道流光穿透了屋顶,径直刺入肉山畸兽的身体之中。 “这是……一块石头?” 露斯诧异间,忽见虚空扭曲,人影显现,双臂向外一扩。 砰然巨响,肉山畸兽体内产生强烈的爆炸,小山般的身躯被炸成了漫天飘洒的碎肉,朝着四面八方飞溅开来。 一部分溅到了露斯的身上,由于蕴藏秽气,被她的被动灵能净化。 露斯看着站在身前,宛若天神下凡般的雄伟身姿,初时的惊诧过后,急忙提醒道:“小心,畸兽中有四品灵修,没那么容易击杀。” 话音未落,一道人影从天而降,刀锋回旋如涛,吸纳飞溅的秽血形成一头赤鲸当空砸落,正是陆海平! 似是猝不及防,又似不屑闪躲,徐胜硬受对方一刀劈肩,身子一沉,右腿往后退了半步,劲力卸地,地面顿时绽现蛛网般的裂痕。 “只有这样?” 徐胜瞥了一眼砍在肩膀上的湛蓝宝刀,五指一张,伸手盖住对方的脸,抓住脑袋顺势往地上一砸,如倒栽葱般将其插了进去。 “砍人都没力气,想吓唬谁呢?” 第四百二十三章 花式吊打 每一名巫女身边都配有一名四品层次的护卫,徐胜一眼便瞧出陆平波是最强的秽鬼,余者碌碌,不值一提。 既然穆椿能救回,陆平波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就水之巫女目前的状况,显然无法指望她来净化污秽,只能等秦子衿赶来。 “在此之前,得先瓦解此人的战斗能力。” 徐胜沉雄一掌击向脑袋被埋进地里的陆平波,却在触身之时,感觉掌力好似落入深海之中,除了在对方体表荡漾一圈圈涟漪,没能溅起半朵浪花。 露斯见状,急忙提醒道:“这是陆前辈的灵能‘泥牛入海’,在体表形成吸收一切劲力冲击的薄膜。” 说话的效率终究太低,她的话还没说完,头下脚上的陆平波陡然用双足夹住徐胜的脖子,接着整个人螺旋急转,远处的积水被吸引过来,形成狂暴漩涡。 随着灵能催动,漩涡中的水压陡然增强,喷射而出的水流宛若高压水刀一般,轻易便能将石柱切割成两段,被卷入漩涡中的石块,一眨眼的工夫就会化为齑粉,完全抵挡不住高压水流的冲击。 还有几头倒霉的秽鬼,一经卷入便已化作肉沫浆糊,骨头都被切割得粉碎,宛若放入豆浆机里的黄豆。 露斯正欲竭尽最后的灵力救人,就见徐胜立身原地,通体肤色变得银白,任由水刀切割身体,却是纹丝不动,真正诠释何为中流砥柱。 “无聊的小把戏。” 只见徐胜虎躯一震,沛然劲力扩散而出,将缠绕周身的水流尽数震飞出去,接着伸手抓向对方的脑袋,触碰之时再度生出那种力量沉入大海的感觉,旋即五指结印。 大乘渡厄法?真空印! 周遭灵力立受驱散,陆平波体表的薄膜也不例外,徐胜趁机用另一只抓住对方的透露,往地上狠狠一砸,再度种了回去。 “别客气,你的脑袋需要吸收大地的肥力。” 地底之下传出了饱含怒气的闷吼,显然,就算化作了秽鬼,陆平波依旧被这一而再的羞辱给激怒了,甚至连身体表面的肉瘤都畸变出了怒吼的嘴巴,一道龙王虚影腾空而起。 一旁落在地上的宝刀受到主人怒意的感召,腾空而起,与龙王虚影相合,以长虹贯日之势劈斩而下,赫赫龙威笼罩四野,就连畸变的秽鬼也无法动弹,汹涌刀罡尚未触地,便令大地不安震动。 “尽搞些花里胡哨虚头巴脑的玩意。” “龙族克星”触发! “拳打镇关西”触发! 拥有三倍力量的徐胜一巴掌扇出,令龙王虚影如泡沫般破灭,汹涌刀罡如琉璃镜碎,宝刀发出一声哀鸣,直接被扇飞至天际,瞧不见影子。 “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 徐胜挑衅的言语刚出,忽感血液躁动,隐约有失控的迹象,略一内视,发现是体内水分受到了控制。 “操控别人体内的水分,又是一个拿不上台面的小把戏,此招对付喽啰倒也罢了,对付强者……看来你是黔驴技穷了。” 以徐胜对肉身的掌控能力,便是一个细胞都别想摆脱他的意志,当即将体内水分镇压,再以武道意志覆盖全身,隔绝灵能影响。 与此同时,他一掌朝陆平波击出,这一回再无阻挡,掌劲贴身迸发。 只听砰然一响,陆平波的身体炸裂成无数水花,向外溅射而出。 “水灵之体?你就不能用点我没见过的新花样吗?” 唐徵明经常以此招躲避物理攻击,徐胜对此毫不陌生,当下运转百川归流劲,掌心勃发庞大吸力,将所有水花都吸摄到掌心,凝聚成一团不断挣扎的水球。 他将五指插入水球中,狂暴输出明王真火。 不提火与水的天然对立,大轮真气本身就有辟邪之效,只是克制的效果比不上神圣道途而已,却也颇为可观。 陆平波受此冲击,再也无法维持水灵形态,惨叫着被迫变回原样,躺在地上不停抽搐,而没等他缓过劲,徐胜又是一拳将他的脑袋种进了土里。 片刻的静谧。 眼见对方停止了抽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宛若尸体,徐胜心中不禁嘀咕:“不过就这么嗝屁了吧,没道理啊,那些畸兽被压成肉酱都能活,没道理四品灵修畸变的秽鬼反而不如它们。” 正狐疑间,忽闻破空声响,之前被他打爆的肉山畸兽的肉块们一个个朝他扑了过来,这些肉块或大或小,大的体型如象,小的体型如羊,相同点在于每一块都会钻出一个只剩上半身的人,他们张牙舞爪,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 “噤声!” 数不尽的九曲阴气锁从徐胜身上扩散而出,无有遗漏地将这些肉块全部缠住,尤其是那些人的喉咙都被牢牢勒紧,令他们发不出声音。 最初,徐胜练成的九曲阴气锁只能被动反击,而且影响范围不超过一丈,到如今,百丈以内都是他的气劲覆盖范围,只不过距离越远,力量越弱,对上强者没什么意义,对付弱者却是手到擒来。 霎时间,宛若时空凝固一般,那些畸变的肉块都被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露斯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切,说不出话来,这名从天而降的男子居然仅凭武道就破解了“覆海刀”陆平波的灵能,碾压所有反抗,宛若儿戏般将人栽种在地内。 西荒界何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强得匪夷所思! 这时,忽闻一连串水花溅破声响,成千上百头秽鬼从洪水中爬出,朝着场中两人冲来。 徐胜丝毫不惧,朝水之巫女问道:“城中还有其他活人吗?” 露斯双眸一黯,摇了摇头,道:“只剩我了,有几人尚未被污染,已被我赶走,前往它处求援。” “很好,这样我就不必再顾忌什么了。” 徐胜上前一把将露斯抗在肩上,接着双足一蹬,在秽鬼们近身前腾上半空。 他望着下方在洪水中游动的秽鬼,以及一些长出了翅膀,正朝他飞来的灵修秽鬼,单掌向天举起,海量真气涌出,于掌心形成暗红色的光球,霎时灼热的高温影响附近的空气,令光线为之扭曲。 露斯本来还要开口询问,但感受到光球散发出的毁灭气息,却怎么也说不出声,这一刻,她感觉方圆百里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地熔天压!” 第四百二十四章 消失的记忆 不同于“贯地歼霸波”以点破面的攻击方式,“地熔天压”属于覆盖式打击,故而前者可以对付强者,也能用来攻破防御阵地,后者只能对付弱者,以及行动迟缓的大体型生物。 当徐胜将掌心的暗红色光球掷向下方,光球每下坠十丈,就会荡漾开一圈赤红色的涟漪,这是由温度高达六千摄氏度的射线组成的波环,堪比太阳表面的温度。 那些朝着天空冲上来的秽鬼,被赤红涟漪一碰,身上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销毁,只剩一副呆滞的骨架,旋即骨架也承受不住高温灼烧,变得漆黑如碳,接着随风散化为骨灰。 暗红光球落到地面,积蓄的高温射线扩散而出,淹没江宁城的洪水被染成成一片通红,方圆十里的氧气受到吸摄,疯狂朝着光球涌去,助长火炎燃烧。 随着一声惊爆,天地先是陷入一片昏暗,仿佛所有的光芒都被抽取,接着一颗太阳在地面上冉冉升起,释放出无尽的光与热。 半空中的露斯有徐胜保护,并未受到余劲的冲击,她的俏脸被光芒映衬得通红,看着下方尚未消散的红太阳,不可思议地喃喃道:“这也是武道?世上真有如斯强大的武功?” 她转头看向徐胜,问道:“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 “一名路过的佛门弟子。” “佛门?”露斯稍作回忆,“依三论玄义,知菩萨之造论,以佛法点悟众生,开显诸佛之教门……这便是你们的佛法吗?难怪会绝了传承。” 感觉被微妙的误会了,但一时间还真不好解释,徐胜想了想,误会就误会吧,反正此界也没有佛门传承,不怕被大佬找上门来说误人子弟。 片刻后,地面上的余波暂消,衃雨积累的洪水没有完全蒸发,但水位线降了三分之二,剩下的积水咕噜咕噜冒着沸腾的气泡,水面着浮着一具具通红的秽鬼尸体。 显然,以低阶秽鬼的生命力,并不能在煮熟后继续生存。 不过它们是幸运的,至少还能保留全尸,那些离开积水,爬上地面的秽鬼要么灰飞烟灭,要么化作一具具碳化的干尸。 陆平波还活着,毕竟“地熔天压”注重范围杀伤,对小体型的个体杀伤力一般,而且他的灵格偏水系,故而抗住了高温高压的冲击,只是模样甚是狼狈,蜷缩成一团,最外围的皮肤已然化作焦炭,看起来就像是一颗烧焦了的恐龙蛋。 “陆前辈……”露斯目光低垂,面露哀伤,“也罢,至少能让你的灵魂安息。” 徐胜道:“别这么快给人判死刑,他还有的救。” 露斯摇了摇头,道:“就算依靠秽鬼的生命力活下来,对陆前辈而言也不过是另一种死亡,甚至连灵魂也不得安宁,请大师给他一个解脱吧。” 她显然是误会了徐胜的意思,但徐胜瞥了一眼,没有解释,对方的灵力几近耗竭,不足以净化一名四品秽鬼,解释了也没什么用,还不如等秦子衿到来,事实胜于雄辩。 而且,寥寥几句话谈下来,他发现这名水之巫女似乎是一名悲观主义者,习惯将事情往糟糕的方向思考。 当然,也可能并非天生悲观,而是在现实中悲剧见得多了,变成了悲观主义者,但无论哪种情况,都不是靠言语能改变的。 片刻之后,廖潇潇召唤天王法相,托着秦子衿等人来到了几乎夷为平地的战场。 徐胜察觉廖潇潇、齐楠两人真气浮动,身上有打斗的痕迹,便问道:“你们路上遭遇了秽鬼?” 齐楠咬牙切齿道:“不是秽鬼,是人!鬼鬼祟祟,以灵能遮掩身形,修为高深,至少是四品,若非廖女侠出手将其吓退,我们怕是难以脱身。” 廖潇潇亦道:“对方修为胜我一筹,可能是顾虑会暴露身份,与我交手三招便果断离开了,我使用了‘天道轮回’,但对方一息后就摆脱了影响,猜测是拥有抵抗幻术的灵能。” 以她如今的实力,便是蛮洲的四品灵修也不能保证稳赢,更别说冥洲这种特点单一的四品灵修,偷袭者一击不成立即撤退,反而证明此人胆大心细、沉着果断。 徐胜道:“有灵修在计划性地针对巫女下手,之前我们就已经得出了这一结论,如今不过是增加了一份佐证。” 齐楠忿忿不平道:“话虽如此,但真遇上了还是让人气愤,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明明巫女才是祛除污秽、拯救西荒界的希望!” “没必要去理解阴谋家的想法,也没必要体谅他们的苦衷,遇上了,一掌拍死就是了,眼下我们要做的,便是救下更多的巫女,以及集合志同道合之人与之对抗。” 徐胜带着秦子衿降落地面,此时“地熔天压”的余韵还未完全消散,且越靠近地面温度越高,倘若将一枚生鸡蛋从空中扔下,落到地上的时候就已经八成熟了,但秦子衿好歹是一位五品灵修,哪怕灵能运用甚为生疏,可修为是实打实的,倒也不惧这点温度。 两人重复了一遍之前拯救穆椿的过程,将陆平波从死神手中生生抢了回来,露斯这才明白徐胜先前那番话的意思。 变回人形的陆平波是一名外表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不苟言笑,看起来就是很严肃的一个人。 他修炼的灵格是龙之道途,分别为九品鲤鱼精、八品蛇妖、七品虺蛇、六品蛟、五品龙、四品龙王。 “大恩不言谢,将来若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恢复理智的陆平波对徐胜点头致谢,其语气听不出激动,显得很是平缓,仿佛不曾经历生死劫难,但莫名的有一种信服力,让人愿意相信他做出的承诺。 穆椿问道:“陆兄,你可知晓偷袭者的身份?” 陆平波回忆了一番,摇了摇头,道:“抱歉,有一段记忆莫名消失了,不清楚这期间发生了何事。” “与我的情况相同。”穆椿遗憾的叹了一口气,继而道,“看来,只能去找大贤天师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 影响渐生 隐仙山无烽居,意识之境。 两名大贤天师正在对弈,其中一人的身体在不断变幻着,时而额头长出一个鼻子,时而脖子上长出一只眼睛,时而手臂上长出一张嘴巴,其变化没有规律可言,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他全身上下所有部位都是独立的个体。 这位正是寄生在大贤天师体内的秽鬼之王。 两人的对局犬牙交错,呈现一幅激烈的战斗态势,黑白双方好几块棋纠缠在一起,牵制和反牵制,制约和反制约,局面甚为焦灼。 其中大贤天师有两块弱棋,处理得不是很好,破绽较大,而秽鬼之王有三块弱棋,但破绽较小,一时间倒也很难判断孰优孰劣。 蓦地,两人有所感应,身形一滞。 秽鬼之王弄清讯息后,微微一笑,道:“水之巫女并未应劫,尽管只是一处遗漏,但你所筹划的,让那名天命少女吸收八大巫女道种从而晋升三品神圣道途的布局可以宣告失败了。” 话音刚落,他将手中的棋子重重地扣到棋盘上,这是充满自信的一子,也是颇有讲究的一手,名为“强扭活羊头”,原本混乱的棋局瞬间变得明朗——他决心屠龙了,而且把握很大! “在被你知晓的那一刻起,这一布局就已经失败了,故而我从未寄希望于此。” 大贤天师仿佛完全没看出这一手棋的厉害,继续不急不缓地落子。 秽鬼之王嗤笑一声,不知是笑话对方的嘴硬,抑或笑话对方棋术上的迟钝,又或者兼而有之,应在行动上,便是飞快的落子,完全是一种迫不及待的心情,因为这一字,原本七成的屠龙把握变成了十成,对方已无力回天。 他在心中算得通透,少五子,多则八子,便能屠掉对方的大龙,吞下整整30多目,至于是五子还是八子,取决于对方的抵抗力度,但无论如何,结局已经注定,对手的抵抗不过是增加他胜利后的愉悦。 接下来,双方都落子飞快,而且出乎秽鬼之王的意料,大贤天师根本没有进行任何抵抗,他就像是在配合对手下棋一般,只用了五步便把一条价值30多目的大龙弃掉。 秽鬼之王原本觉得奇怪,依照对方过往的棋艺水平,哪怕因为听闻意外消息大受打击,也不该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可转念一想,正因为对方棋艺高超,说不定已经看明白棋局走向,知晓再怎么抵抗都挽回不了局势,所以才选择用这种方式早早结束此局,从而再开新局。 于是,他落下了计划中的第五子,爽快的将大龙收走。 然后,大贤天师露出了笑容,也十分爽利地落下一子。 看到这一子,秽鬼之王的脸色顿时变了,一根根手指从他的脸上长了出来,而且每一根手指的指尖都长了一颗眼睛,睁得圆圆,死死盯着棋盘。 盖因大贤天师下了一招妙手,而且是极其酷烈的妙手,这一手棋直接逆转了这场棋局,并且令对手没有翻盘的希望。 秽鬼之王原先的三块弱棋中的两块,在大贤天师这步妙手的打击之下,已然没法两全,呈现出必死一块的态势。 他屠掉对手一条大龙不假,而且从中收获了35目的利是,但他为了屠龙采用了“活征子”的吃棋方法,这一手法本身就让自己亏损了15目左右。 若是没有其它变数,一进一出,20目的收益毫无疑问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奈何他的两块弱棋,无论哪块都在25目以上。 换句话说,他其实是哪块棋都死不起的,而在大贤天师那步妙手的打击之下,现在却是必死一块,根本没法两全。 这么一折算,秽鬼之王屠了对方的大龙,反而折损了5目,而对于棋力相当的两人,尤其是在接近收尾的官子阶段,5目的差距基本上已经决定胜负。 大贤天师放下了棋子,道:“吸纳八卦之数,成就轮回之相……轮回巫女的命数已宣告破灭,但多了一名异域佛子,未来如何,现在还言之过早。” 秽鬼之王阴沉着镰刀:“你以为一个区区五品,甚至都不是克制道途的灵修可以打败我?” “也许能,也许不能,未来已是混沌一片,凭我之能算不清卦象,可正因为无法预料,充满变数,这样的未来才分外令人期待,不是吗?” “哼,没羞没臊,玩砸了还摆出一副期待已久的表情,你想吓唬谁呢?” 秽鬼之王一摆手,便令棋局化为齑粉。 “砸了吗?我怎么觉得,才刚刚开始。” 大贤天师一挥袖,面前又出现了一块崭新的棋盘,伸手拈了一枚黑子,轻轻落到了棋盘上,点了个三三。 …… “哈!” 秦子衿一声暴喝,身形陡变,个子瞬间从一米五五变成了一米七五,长腿翘臀,除胸口仍是平平无奇,整个人的形象赫然从一名娇柔萝莉变成了阳光御姐,甚至因为衣物不合身,露出了一圈光滑的肚子和小腿,颇有些性感的味道。 这正是“钛极体”! 秦子衿再度发挥出超乎想象的惊人天赋,只用了半个月便练成了这门法体,要知道,徐胜原本预计需要三个月才能练成。 “吼!” 一头有着狮子脑袋和甲虫躯壳的畸兽朝着秦子衿飞扑而去,其前翅八字张开,后翅薄膜快速扇动,身如疾风飞驰。 若在以前,秦子衿只能拼命催动灵能射出光束净化,赌一下是她的动作更快,还是对方先一步扑倒,但现在的她并不打算这么做。 只见双足雷光一闪,秦子衿身形原地消失,以比畸兽更快的速度钻到对方的腹下,一掌向上击出,掌心电光攒动。 “苍雷破邪!” 一掌命中畸兽最为柔弱的腹部,雷电之力混合掌劲渗透而入,畸兽惨叫一声,如断线风筝抛飞而出,腰部被贯穿出一个大洞,血液滚滚涌出,伤口处有电弧不断跳跃着,阻止肉身自愈。 秦子衿趁胜追击,冲到对方面前,就要一掌将其击毙。 孰料畸兽大嘴一张,一条毒蛇从它的喉咙里飞蹿而出,朝着秦子衿咬去,这下偷袭毫无征兆,端的是防不胜防。 然而,只见秦子衿搓掌成刀,配合雷电之力斜斩而出,轻松将毒蛇斩成两段,同时护体真气勃发,挡下了对方喷溅出来的有毒血液。 “太慢了,你的动作慢得就像木头人。” 秦子衿伸手压在畸兽的脑门,同时运转苍雷真诀与净化灵能,只见一道雷光从她掌心轰掣而出,直接将畸兽的头颅轰爆,余劲灼烧躯体。 变成无头尸体的畸兽原地动弹了几下,似是不甘心就这么死去,还想要再挣扎一下,伤口处畸变出一颗颗肉瘤,似有复活之兆,然而在神圣道途的净化灵能克制下,终究徒劳,蹦跶了几下便没了动静,身上的畸变也跟着快速消退。 “果然,大师说得没错,比起直接用灵能净化,先用武道将其重创,之后只需消耗以前五分之一的灵力,便能将其净化,而且遭到的秽气反噬也微乎其微……没错,这才是神圣道途真正的战斗方式!” 秦子衿看着自己的双手,用了握了握,脸上多了几分自信。 远处的吕春秋目睹了整个战斗的过程,震惊得都忘了记录,呆呆道:“这、这是不是哪里不对劲啊,巫女真的都是这样战斗的吗?” “怎么可能!若巫女都有这样的本领,还要我们这些护卫做什么。” 齐楠也是一脸难以接受的表情。 第四百二十六章 分路而行 亲手击毙了一头六品畸兽,秦子衿散去钛极体,恢复原本的娇小体型,银色的白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脸上仍有兴奋的余韵。 过往她不是没有净化过畸兽,但要么是以灵能远程狙杀,要么是在同伴把敌人打趴下后再上前净化,跟这种亲自动手拳拳到肉的体验无法相提并论。 前者的反馈较为虚幻,后者却给人亲力亲为的踏实感,令她切实地体会到自己掌控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对于履行巫女的职责也有了几分信心。 “殿下辛苦了,现在的你跟半个月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尽管心情有些复杂,齐楠还是给予了鼓励称赞。 吕春秋也是奋笔疾书,记录下神圣道途新的发展方向,以供后人借鉴。 “多亏了空想大师这些日子的倾囊相授,算上救命之恩,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的恩德。” 秦子衿十分清楚这股力量源于何处,若非大师的传授,自己应该还跟以前一样,当一个受人保护的角色,空有志向却无处施力。 “传你武功,并非图你报答,若事事以利益得失为先,人生未免枯燥了点,你若有心,便多行善事吧。” 顿了顿,徐胜又道:“欲文明其精神,先野蛮其体魄,体者,载知识之车而寓道德之舍也,无体则无德智,灵修本就是偏重神魂的修行体系,故而在灵格修行之外,我们便需重视身体的锻炼,尤其是如你这般非武斗系的道途。” 蛮洲的灵修并不讲究这些,不是不懂,而是他们在灵格上有更多的选择,完全可以通过晋升武斗系灵格来提升体魄,对武道天赋平庸之人,灵格带来的提升比脚踏实地修炼武功快得多。 如莲花寺这样的大派就会直接提醒弟子,不要选择特性重叠的灵格,比如九品灵格选择了“武僧”,八品灵格最好就选择擅长术法或者辅助类灵格,反之亦然。 冥洲的道途体系就没这种灵活调整的机会了,像神圣道途的灵格就全是牧师类型,对身体的素质提升当然也有,但相对守护道途,精元上的提升至少差了一倍——除非是抡战锤的那种牧师。 “如果当初雷之巫女也修炼了这一法体,不说击退畸兽,至少也能安然突围……以后我一定会勤加修炼,积累与畸兽搏杀的经验,不再成为他人的累赘。” 秦子衿甚是感慨,之前她还心存疑惑,不明白为何大师要求她修炼法体,现在终于明白……不,是顿悟了,这就是普度众生的佛法吧! 徐胜提醒道:“擅泳者溺,之前你自觉弱小,时时刻刻小心提防,懂得趋利避害,主动躲开危险,如今你掌握了新的力量,却远没到横行天下的程度,若是过于自信,遇战冲锋在前,反而会比以前更容易陷入危机,因此未来遇事仍需三思后行,多与同伴商量,不可莽撞,记住,是你掌控力量,而不是力量掌控了你。” 秦子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廖潇潇听着两人的对话,流露出羡慕的目光,明明一同接受师叔的栽培,她的钛极体到现在都没有练成,预计还需要半个月的锤炼。 她实在不明白,论体格论灵格特性,无疑都是她更契合横练武功,可为何秦子衿会比她先一步练成,难不成这小妞是隐藏的武道天才,百年难得一遇的那种? 还是说,钛极体这门武功就是适合娇滴滴的女孩来练,毕竟是瑶池宫的武功…… 廖潇潇暗自握了握拳头,看来就算到了异域也不能放松,武道之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咳,该出发了,离泰若城尚有两日的路程。” 陆平波提醒道。 众人收拾行李,用过简陋的早餐便再度启程,队伍中少了穆椿与露斯二人,彼此已分道扬镳。 盖因天之巫女、雷之巫女、泽之巫女牺牲,地之巫女下落不明,眼下还剩火之巫女、山之巫女、风之巫女的情况未明,为了赶时间救人,众人便分成两队出发。 经过这段时日的休养,穆椿的身体状况已恢复九成,而水之巫女经验老道,非穷儿乍富的秦子衿可比,两人同行,在提高警惕的情况下自保无虑,由她们前去查看风之巫女的状况,而徐胜等人则去联络山之巫女。 至于火之巫女,她的脾气暴躁,人缘最差,被放到了最后,毕竟以众人目前的战力,不好再分出队伍,否则人没救到,反把自己搭进去就得不偿失了。 除正午稍作休息,众人一路疾行,途中顺手剿灭了三群畸兽,直至黄昏,方才停下歇息。 “此地地势平缓,便在此搭屋吧。” 若依着正常的套路,此时便该有一座破庙给他们歇息,奈何山上没那么多破庙,也没那么凑巧正好让他们遇上,幸而吕春秋懂得如何造房子。 只见他拿出那本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接着将灵力贯入这一页书中,这页书上记载的术法被激活,灵力波动扩散而出,前方地面顿时隆隆作响,泥土翻滚,以堪比百倍加速的视频速度搭起了一座房子。 身为“记录者”,吕春秋可以使用任意被他记录下来,且满足条件的法术,水准基本在入门级别,而且不管怎么修炼都不可能提升,这也导致他对苦修没什么兴趣,用灵能记录法术,走博而不精的道路才是过去道途的风格。 当然,随着灵格品阶的提升,他复制的法术会越来越多,甚至可以突破限制,使用诸如“只有先天道体的人才能掌握”的法术。 齐楠去山林中打了两头鹿,这是众人的晚餐,烧制前由秦子衿予以净化,免得染上污秽。 享用完晚餐,廖潇潇稍作休息,便迫不及待的锤炼身体,而秦子衿则与齐楠对练武道,身体尚未恢复的陆平波在一旁指点。 徐胜并未参与其中,而是禅坐静修,对如今的他而言,动功与静功并无差别。 蓦地,一股异样感从心中生出,徐胜睁开眼发现周遭环境丕变,没了廖潇潇等人的身影,只有一间鬼气森森的庙宇坐落在面前,而且一股诡异的灵能正在扭曲他的认知,令他生出一股迫不及待踏入庙中的冲动,但被灵能“禅心不动”阻止。 “区区幻术,可笑!” 第四百二十七章 幻术之斗 对付鬼屋鬼庙,徐胜向来都是直接从外部平推,傻子才到里面跟鬼较力,当即抬手一扬,掌心出现毁灭白光。 但在即将出手之时,他忽然眉头一皱,五指一攥,掐灭汇聚的灵力,因为他想到廖潇潇等人说不定就在庙宇的位置,只是被幻术掩去了身形,倘若这一下打在自己人身上可就不妙了,现实不比游戏,没有友军伤害豁免机制。 略一思索,他便改为催动灵能“有问必答”,大声询问道:“偷袭者在哪?” “在这!” 一个陌生的声音不假思索地予以回应。 声音来自左侧背后,徐胜反手一指点出,梵天轮指金光璀璨,射向音源。 几乎同一时刻,廖潇潇也出手攻击音源所在的位置,而秦子衿与齐楠的反应则慢了一步,毕竟两人并不知晓徐胜有哪些灵能,无法进行配合。 偷袭者没料到自己居然会以这种形式暴露行踪,慌乱接招,奈何不敌两大高手合力,不由发出一声痛哼,受伤匪浅。 周遭幻境顿时扭曲,似有破碎之兆,廖潇潇等人的气息一一浮现,就在庙宇的位置,徐胜之前并未猜错。 可崩溃到一半,幻境宛若倒放的视频,又重新稳固,隐约听到来自陆平波的提醒:“是幻之道途的灵修,小心……” 声音戛然而止,徐胜感觉到周遭的灵机变得更加浓郁,显然是对手增强了幻术,以至于影响到了他的五感。 他故技重施,再度以“有问必答”大声询问,但这一回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周遭悄无声息。 “是有了防备,豁免了我的灵能,还是对方发出了声音,但我的听觉在幻术影响下自动屏蔽了?” 若换成别人则还有一种可能,即自身所做的一切都是脑内幻想,以为大闹了一场,实则真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切都是脑补出来的内容。 但徐胜激活了灵能“禅心不动”,尽管无法完全豁免对手的幻术,可也不至于彻底沦陷进去,这一灵能不断刺激他的意识,想将他拉回现实,奈何受限于品阶的压制,力有未逮。 蛮洲的灵修大多以武功或破坏系灵能分胜负,如幻术、魅惑等类型的灵能通常作为辅助、干扰之用,像眼下这位以幻术作为主要手段的灵修还是首次遇见,徐胜不由得思考破解之法。 倘若只有他一人,情况反倒简单了,一招“地熔天压”覆盖方圆十里,幻境塑造得再逼真也没有用,眼下却要顾及同伴的安危。 嘭! 一股气劲突然轰在徐胜的后背,发出一声爆鸣,令他身影微微一晃,却是不痛不痒。 “居然直到临身了才生出感应,看来武道直觉也受到了影响,变得格外迟钝,幻之道途不仅仅只是用幻觉来骗人。” 由于不清楚攻击他的人是被幻术蛊惑的同伴,亦或者藏在暗处的敌人,徐胜没有沿着原路反击回去,他手掐法诀,结真空印,霎时周遭灵力驱散一空。 然而,幻境只是稍稍变得模糊,便在察觉异样的幻术师催使下重新稳固。 “果然不行么,对方是以灵能催动的幻术,而非以法术催动,前者的基础是魂力,后者的基础是灵力,真空印克制后者,却对前者收效甚微……必须以灵能对付灵能。” 蓦地,脑中灵光一闪,徐胜转而催动灵能“慧眼识才”,朝着四周看去。 人物:??? 灵格:??? 神元:??? 气元:??? 精元:??? 在灵能作用下,他果然看到了几串跳出来的信息,宛若电子游戏中悬浮在npc头顶的标识,只是上面显示的全是问号,令他无法分辩对方究竟是谁,其中是否隐藏着敌人。 显然,“慧眼识才”也遭到了幻术的干扰,虽然发挥了作用,但没能完全发挥。 不过,这种程度已是足够,徐胜旋即催动灵能“以心印心”,跟问号下的不可见的人物沟通,一一确认。 “找到了!” 在沟通到第三人的时候,徐胜发现对方并非同伴,抬手便是一发机王贯星指,锐利指气梭空而出。 以心印心是双向的感应,幻术师在听到徐胜心声的时候,便意识到自己的行踪暴露,心头闪过一丝慌张,强行断去联系,抽身疾退。 倘若徐胜所用是梵天轮指,幻术师说不定能完全避开,但机王贯星指胜在速度与贯通力,这点上远非梵天轮指能媲美,幻术师登时肩膀中指,爆开一蓬血雾。 幻境再度扭曲模糊,这一回不等对方重新施术稳定,徐胜鲸吸长空,一声暴喝,阳刚血气混在音波之中滚滚扩散,冲击四方,本就负伤的幻术师登时胸闷头晕,错失补救良机,幻境登时破碎。 “死!” 徐胜锁定骤然显现的陌生身影,沛然一掌迅猛击出,但在命中的瞬间,对方身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棵爆碎成漫天木屑的大树。 “敌人用幻术制造了替身。” 徐胜急忙再以“慧眼识才”观察四周,这一回却没能看见任何一条多出来的未知信息。 “让他逃走了吗,还是豁免了我的灵能?” 正犹疑间,忽然听闻一阵庄严神圣的歌声,却是秦子衿双手相抱作祈祷状,祝福系灵能催动,接着就见一只只光之精灵围绕着徐胜翩翩起舞,一道圣光照耀在他的身上。 霎时,徐胜察觉灵能品阶得到了提升,“慧眼识才”从六品灵能暂时升到了五品,能力全方位得到强化。 此时他再观察四周,终于在一块大岩石的斜上方瞧见了一条显示为未知的信息,立时明白敌人尚未来得及逃跑,而是躲在了岩石的后面,他果断召唤法宝“混天绫”,只见一条红菱沿着地面悄无声息飞射而出,接近目标后突然蹿起,将其牢牢缚住。 “放开我!” 对方拼命挣扎,但身为幻之道途的灵修,力量实非他所长,根本挣脱不了混天绫的束缚,被强行拽到了徐胜的面前。 目光接触的一瞬间,徐胜又感受到精神一阵刺痛,却是又遭到了幻术的侵袭,当下一巴掌扇出,将对方打晕过去。 “你们过来辨认一下,看看此人是谁?” , 第四百二十八章 黑锅 众人围在晕过去的幻术师旁,仔细打量了一番,皆是摇头。 “陌生的面孔,照理说一位四品灵修不该是无名之辈,但我从未听闻此人的名号,也没法将他的长相跟江湖上哪位灵修高手联系起来。”齐楠道。 吕春秋连连翻书,最后摇头道:“我的记录中并无此人的情报。” 陆平波沉默片刻,缓缓道:“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现在仍以幻化的面孔显现,所以我们都不认得,另一种是他现在以真面孔显现,但由于过去都是以幻化的面孔示人,故而没人认得他的真容。” 秦子衿原本只是跟在雷之巫女身边的弟子兼侍女,一直潜心修习,甚少踏足江湖,轮交友也就比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强一点,见识远远比不得其他人,更说不出有用的情报。 徐胜心下遗憾,早知道就该拉上尚善美,有这位军师在,哪怕一点点情报都能分析推测出个四五六七来,而他虽然不缺乏武道智慧,对上强者也能迅速想出精准克制的战术,可情报分析、战略布局实非所长。 若是方清月在场,也一定比现在好一些,她是徐少有的帅将之才。 眼下只能赶鸭子上架,徐胜尽量效仿智者的思维,问道:“且不论此人是谁,既然是四品灵修,不可能是无名之辈……你们冥洲的四品灵修应该没到烂大街的程度吧?” “整个冥洲不清楚,但西荒界的四品灵修不超过二十之数。”吕春秋不假思索道,“我叫得出名号的共有十三人,叫不出的就不清楚有多少了,但想来不会超过一巴掌,灵修一途不比武道,没有在山中潜修至大成再一举成名的道理,既然要演绎灵格,就免不了会留下行迹,为人熟知。” 徐胜道:“但是你不认识这位。” “嗯,倒不如说,在我的记录中,幻之道途从未出现过四品灵修,”为了增强说服力,吕春秋又补充道,“我手中的这本书,不只是记录了我的见闻,还有我师傅的,既然连他老人家都没有见过,想来绝不是此人过于低调,而是他有意隐藏自身的踪迹,不曾泄露于外。” 廖潇潇听了半天,直截了当的问:“要拷问吗?” “在场众人没有与刑讯相关的灵能吧。” 众人面面相觑,再度摇头,都是正经人,谁会去学与刑讯相关的道途啊。 徐胜的“有问必答”可以逼对方开口,但没法逼对方说真话,即便配合“明心见性”,也顶多识破对方脱口而出的谎言,同样逼不出真话。 当然,他也可以用武功进行折磨,拷打神魂,只是这种手段未免落了下乘,对于一位意志坚韧的四品灵修,能发挥多少作用,实在不敢保证。 “罢了,也没有其它更好的方法,暂且死马当活马医吧。” 廖潇潇毛遂自荐:“我用灵能‘天道轮回’将他拉入幻境,让他把你当成对他下命令的人,可毕竟此人才是幻术大师,恐怕很快就会被识破。” “先试试看吧。” 徐胜当即找来一盆冷水,强行浇面将人唤醒,而不等幻术师意识清醒,廖潇潇果断催动灵能“天道轮回”,对方眼神顿显迷茫。 “主、主上!” 中招的幻术师眼中再无他人,只看得见徐胜一人,而且将对方认成了自己臣服的对象。 唯一遗憾的是,廖潇潇的“天道轮回”只是让对方的意识陷入轮回幻境,并没有在现实中显现出幻象,故而外人不知道他眼中看到的“主上”究竟是谁,到底长什么模样,哪怕盯着对方瞳孔,倒映出来的也是徐胜。 心知幻术生效的时间有限,眼下不过是趁虚而入,徐胜赶紧捡重点问道:“你还记得此行的任务吗?” “属下牢记在心,绝不敢忘记。” “复述一遍,看看你是真的记住了,还是在骗我。” “是,由于刺杀巫女的计划一再失败,而源头便是两名外界之人,因此主上命属下试探两人的根底,收集情报,若有机会则将两人除去,抹消变数,不能再……不对!你不是主上!” 终究是幻之道途的四品灵修,幻术是他的生存本领,几句话的工夫便已摆脱轮回幻境,双眼变得清明。 徐胜心中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时间实在是太短了,他都没来得及询问“主上”的身份,这才是最关键的情报。 偏偏他又不可能一上来就问“我是谁”,真要这么问了,对方只怕会瞬间意识到不对劲,从而迅速挣脱“天道轮回”,这个问题只能循循善诱、旁敲侧击,可惜对方对幻术的抵抗能力超出了预计。 若对方精神状态良好,不是刚刚苏醒过来的无戒备状态,只怕廖潇潇的“天道轮回”根本不会生效。 既然骗不出来,那就只能用刑拷问了,徐胜正要出手捏碎对方的手指作下马威,就见幻术师的瞳孔陡然扩大,脸上满是恐惧。 “不——陛下您不能!属下对您忠心耿耿,您不能杀……” 他的七孔流出黑色的血液,身体陡然膨胀,体表长出一块块血红色的肉瘤,意识到不对劲的众人急忙后撤拉开距离。 嘭! 只听砰然一响,幻术师当场自爆,血肉飞溅,原地连根完整的骨头都不剩,爆炸产生了狂乱的冲击,撕裂周遭的一切物品,但被徐胜轻松挡下。 看着前方因爆炸产生的大坑,吕春秋咽了咽口水,后怕道:“好狠啊,这可是四品灵修,江湖数得着的强者,居然就这么当成弃子给牺牲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想要上前确认。 “小心,这些血有秽气。” 秦子衿提醒了一句,接着催动灵能,挥手洒出一蓬闪烁的光辉,净化秽气。 陆平波一脸凝重道:“你们听到了没有,他刚才说了‘陛下’二字。” 齐楠点了点头,咬牙切齿道:“没错,我也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一切果然是应王的阴谋,可惜人已经死了,这下却是死无对证。” 吕春秋不解道:“应王,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听到众人言之凿凿地认定应王就是幕后黑手,徐胜想起之前被剧透的内容,又联想到幻术师口中的“主上”与“陛下”之别,隐约间仿佛看到一口又黑又沉的锅戴在了应王的头上。 , 第四百二十九章 抢先一步 说实话,若非徐胜被提前剧透过,恐怕也会在第一时间怀疑到应王身上,他试着提醒众人前后两个称呼的差异。 吕春秋不假思索道:“应该是幻之道途的灵修为了避免平时露出马脚,刻意在人前与私下时采用不同的称呼,方才性命垂危,不小心喊了出来——也可能是他故意泄露,想借我们之手实施报仇。” 徐胜道:“四品灵修已是西荒界屈指可数的强者,就算被敌人俘虏,有泄露情报的危险,但就这么舍弃了,实在不合常理,难道这位应王手下不缺四品层次的灵修强者?” “怎么可能,应王本人也不过五品,也就是仗着祖上的荫庇以及王的名分,才能得到几位四品灵修的辅佐,而且这些灵修强者并非臣服于他,平日里听调不听宣。” 吕春秋说着说着,也露出了狐疑的表情:“这么说来,确实可疑,难得有一位愿意替他做脏活的私臣,还是一位四品灵修,居然就这么牺牲了,便是君王无情,也该顾及利弊得失,而非一味决绝行事。” 这正是徐胜想要听到的怀疑分析,正要开口附和,就听齐楠不以为然道:“帝王心术本就与常人所思迥异,何况他连替世人净化污秽的圣女都想杀,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吕春秋闻言,微微皱眉,旋即颔首道:“的确,以正常人的思维,很难去理解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到底在想什么?” 陆平波亦道:“谁都知道巫女是驱除西荒界污秽的希望,应王敢行此大不韪,要么修行出错成了疯子,要么另有图谋,若是后者,他图谋的利益必然巨大,大到可以狠心牺牲一名四品灵修的地步。” 分析来分析去,结果又绕回了原点,徐胜无奈,只能暂且按下此事,做得过于刻意,反而惹人生疑。 这时,廖潇潇忽然道:“依照这名倒霉的刺客所言,他似乎是冲着师叔和我来的。” 陆平波道:“毕竟两位接二连三地打乱了应王的计划,还救下了水之巫女,被他盯上也是应有之理。” 吕春秋眼睛一亮,道:“虽然从方才言语中得知,应王已知晓两位来自外界,但应该不知道蛮洲的灵修体系与冥洲的不同,利用这一点,不难引导他做出错误的判断。” 齐楠双手一拍,道:“着啊!我们若要收集某人的情报,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确认对方的道途,可这一点对蛮洲的灵修无用,完全可以依照先前所说,释放假情报,让应王以为两位修炼的是普度道途与金刚道途。” 吕春秋补充道:“虽然不清楚普度道途与金刚道途具体有哪些灵能,但徐大师和廖女侠不妨尽量展现能与之产生联系的能力,隐藏无关的灵能,从而增强可信度。” 齐楠称赞道:“你偶尔也能提些有用的建议嘛。” 吕春秋面无表情道:“我提的建议向来都很有用,偶尔有用的人是你才对。” 陆平波不知内情,听得心头一凛,但他没有开口询问,只尽到长辈的责任提醒道:“好了,别浪费气力争吵,静心休养,明天还要接着赶路,早一刻晚一刻,说不定就是生死之别。” 两人立刻安静下来,齐楠闭目冥想,吕春秋则继续在他的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嘴里轻轻嘀咕着:“最近记录了许多秘闻,灵格快要完满了,得考虑晋升仪式了……”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众人继续赶路,这回途中再也没有遇到意外,顺利抵达了泰若城。 但这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并非是一座已经被洪水淹没,全民化为秽鬼的鬼城,而是一场被衃雨笼罩,正在热演中的攻城大战。 无数的畸兽冲击着城墙,它们没有攻城器械,但凭借出色的身体能力,往往跳起来在墙上蹬几下就能跃上城头,也有一些脑门比较硬的畸兽直接化身冲城锤撞击城门,几下冲撞就能令城门摇摇欲坠,还有一些体型巨大的畸兽直接扒拉城墙。 人族一方也展开了激烈的反抗有掌握土系灵能的灵修不断修复破损的城墙,并软化城墙外围的徒弟令畸兽陷入坑洞,也有掌握冰系灵能的灵修在城头上制造冰挂,让试图跃上城头的畸兽被扎成串。 徐胜还瞧见有一名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的女性武者,全身穿着重甲,笼罩着圣光,宛若西方的圣骑士,抡着一根三米长的龙枪,一人就守住了一面城墙,将跃上城头的畸兽全部打落下去。 齐楠兴奋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看来我们赶到得正及时,泰若城尚未被攻陷。” 陆平波叹息道:“目前战况尚在僵持,甚至守城方略占上风,但畸兽生命顽强,即便重伤也能快速恢复过来,尤其在衃雨笼罩下,其自愈之能进一步得到增强,时间一久,随着城中士卒疲惫,百姓不断被转化成秽鬼,最终不战自溃……江宁城就是这么被拖垮的。” 吕春秋推了一下眼镜,推测道:“那位四品幻术师应该也负有拖延时间的任务,幻术本就擅长拖延骚扰,只要拖个一两天,泰若城应该也会步上后尘,但他错估了徐大师的实力,不仅没能完成任务,反把自己搭了进去。” 徐胜闻言,脑中倏地闪过一丝异样感,仿佛把握住了某个线索,可一时间也理不清楚,偏偏眼下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细想。 “如果能蜕变出‘诸葛武侯’‘姜太公’之类的独一型灵格就好了,不需要再借助他人的智慧……不管如何,先救人吧。” 对付数量众多、且生命顽强的畸兽,“地温天压”无疑是最佳的招式,不仅范围广,且高温足以杀死细胞活性,但此招会燃烧方圆十里的氧气,就算徐胜对招式掌握入微,也不可避免会误伤到泰若城中的百姓,更别说的招式都是追求极致的爆发破坏,不怎么重视控制。 “眼下最关键的,还是天空中持续不断降下的衃雨,若没有衃雨污染生灵,转化秽鬼,泰若城自保无虑。” 以徐胜的武道眼光,一眼便瞧出了此战决定胜负的关键要素,当即急催元功,运转“机王焚世拳”,没有集中力量提升杀伤力,而是尽可能的扩大覆盖范围。 刹那间,一股磅礴的焰气冲天而起。 狂放、浩瀚、炽烈,巨大的炎拳冲向天空中的乌云,映照得整座战场一片赤红。 , 第四百三十章 至高之光 衃雨中蕴有秽气,倘若以灵能进行接触,就会遭到秽气污染,这也是陆平波身为龙之道途的灵修,拥有操控水流的灵能,却依旧让江宁城陷落的原因。 但徐胜用的不是灵能,而是武道,由炽热火焰凝聚而成的巨大拳头逆着暴雨冲上苍穹,在天空中轰然炸裂,化作一圈炎环扩散开来,如光逐暗,将遮天蔽日的乌云涤荡一空,重现一片朗朗乾坤。 原本倾盆而下的衃雨顿时变得稀稀落落,片刻之后,更是一滴不存。 战场出现了须臾的静谧,人们抬头望着重现耀日的天空,均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旋即便是兴奋至极的欢呼,一时士气大振。 虽然不明白是哪位高人出的手,可显然是己方来了强援,胜利在望! 徐胜纳气收招,不等他发号施令,廖潇潇、齐楠和秦子衿三名女性齐齐杀入战场中,势如破竹。 其中,齐楠在前不久领悟了神农拳意,被徐胜以醍醐灌顶强行拔升到入门境界,实力大增,单论战斗表现,还在经验不足的秦子衿之上。 “活得久真是什么都看得到,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巫女亲上战场与畸兽厮杀。” 陆平波唏嘘不已,他的伤势未愈,没有逞强冲入战场,免得帮倒忙。 没了衃雨干扰,又兼士气大振,泰若城中的灵修高手不仅将畸兽全部从城头打落,甚至展开了反击,主动追杀出城。 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手持法杖施展祝福系灵能,一阵光芒从天而降,洒在众人身上,令身体素质大幅提升。 显然,这位便是山之巫女,有着与称号相匹配的高大身材。 一增一减,这场战役的胜负在徐胜看来已无悬念,便没有冲入核心区域,只在外围以梵天轮指点杀。 吕春秋拿着笔记本快速在上面书写着,文字中夹杂着素描图片,手速快到产生了残影,几乎每三秒就能写完一页,足以令那些总是被罚抄课文的学生心生羡慕。 半小时后,战斗已然接近尾声,还能保持原有形态的畸兽寥寥无几。 但是,那些被斩杀分割、身首异处的畸兽并未就此死去,它们的尸体蠕动着,朝着一处聚合,很快汇成一座肉山,变成一头全新的集合体怪物。 这头怪物并没有对肉体进行重组,只是单纯的将所有肉块拼凑在一起,因此它的体表既有一颗颗破碎的野兽头颅,也有一条条扯断的肠子,外表甚是惊怖,看上一眼就足以令人连做一个月的噩梦。 那些头颅并非只是用来吓人,它们继承了生前的异能,可以喷吐毒水、烈火、罡风,配合其巨无霸的体型,简直是一座拥有上千个炮管的巨型炮塔,可以进行全方位无死角的轰炸。 霎时,怪物体表的数千颗脑袋齐齐嚎叫,朝外喷吐异能,各种灵力攻势席卷而出。 围攻的士卒们来不及后撤,眼看要落得伤亡惨重的下场,徐胜身影陡然出现在怪物面前,飞起一脚正中庞大的躯体,雄浑腿劲并未令尸肉炸裂开来,而是均匀地分散到怪物的身体各部分,强推着对方飞出百丈,远离战场中心。 廖潇潇飞身追上并召唤出天王法相,沉雄一掌打向肉山怪兽,腐臭的血肉爆溅开来,不少沾到了天王法相上,内中的秽气开始侵蚀灵体。 “唔!” 廖潇潇顿觉神魂如遭腐蚀,面露痛苦之色,赶紧撤掉天王法相,这才中断了污染。 她看到飞溅的血肉又蠕动着回归肉山,重新汇聚到一起,不由大感棘手:“纯粹的劲力无法将其杀死,必须像师叔那般将其血肉焚化,不留残渣。” 廖潇潇晋升过“火宅行者”,自然也能操控火炎,当即翻掌一运,炎能聚集掌心形成一朵赤色莲花,迎面击出。 赤莲在肉山怪物体表爆炸开来,火炎散落身体各部位熊熊燃烧,发出滋滋声响。 廖潇潇见状,不由皱起眉头,依照这个燃烧的速度,想要将对方整个烧掉,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她抬掌正要追加攻势,就见血肉怪物体表的许多畸兽脑袋张口朝自己身上喷出毒水,以肉眼可见的的速度浇灭了火炎。 “真是麻烦啊。” 对方体型如此巨大,想要整个烧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动用灵能将自身化为火人,撞入对方体内再一口气爆发全部功力,尽数转化为烈焰由内而外进行焚烧,但此招对付别的怪物可以,对付眼前这头充满秽气的怪兽,只会遭到污染。 就在廖潇潇犹豫之时,一束光幕从天而降,笼罩住肉山怪兽的身体,被光束接触到的血肉就像蜡烛般融化开来。 感受到本能厌恶的神圣气息,肉山怪兽全身痛苦激颤,身体表面的数千畸兽脑袋张嘴惨嚎,可声音刚一发出便戛然而止,却是那束光幕拥有定身的效果。 廖潇潇转身看向背后不远处,只见秦子衿双手相合,颌首低眉,一股空气庞大的灵机在她身上酝酿,衬托得她宛若圣灵附身一般。 这一刻,廖潇潇忽然意识到这位比自己更年轻的少女,既非初入江湖的武道新人,也非需要被人保护的弱者,而是一名继承两次五品道种的灵修高手。 “至高之光!” 只见秦子衿伸手一抬,一枚倒映着许多神圣精灵的光团沿着之前光幕,砸在了肉山怪物的身上。 刹那间,数不尽的光束拔地而起,交织成天罗地网,贯穿肉山怪物的身体,将其扎成了海胆,每一道光束都蕴藏浓烈的神圣之力,天生克制秽气,其效果不亚于将火热的铁签插入黄油之中。 转眼之间,小山般的身躯已然不存,只剩地面上的一滩血水缓缓流淌,以及净化后的清气飘荡四周。 出招后的秦子衿脸色发白,身形一晃,向后倒去。 “殿下!” 齐楠急忙上前,想要将人扶住。 但练成了钛极体的秦子衿早非娇柔少女,身体向后倒到一半突然停止,一个深呼吸,新力骤生,靠着腰腹的力量强行又挺了回去。 “呃……殿下你没事吧?” 齐楠略显的尴尬地将伸出的手收回。 “没什么,第一次动用这项灵能,没能把握好量,损耗了过多的魂力,下一次就不会了。” 秦子衿笑了笑,笑容中有着越来越多的自信。 , 第四百三十一章 说服 刚刚结束了激斗的战场边缘,一道光芒骤然闪耀,灵机膨胀,接着只见一名身穿官袍,一手持竹简,一手持刻刀的虚影一闪而逝。 却是吕春秋晋升为六品“刀笔吏”,而他的晋升仪式正是“亲眼目睹并记录一件具有历史价值的事件”。 尽管泰若城的这场战役并非某场战争的关键之役,胜利或失败都改变不了什么天下大势,但它至少能决定城中十万百姓的生死,而对于六品灵格的晋升仪式,其价值已然足够。 徐胜还是第一次目睹冥洲灵修的晋升过程,心中不由感慨,道种的修炼就是方便,不用寻找合适的魂器,灵格演绎完满便可着手晋升,如水到渠成。 两相对比,换成别人不好说,他因为有外挂的存在,其实更适合道种灵修一途,只要行善值足够多,便可以像发射火箭一般蹭蹭晋升,而不像现在这般,空有一堆行善值,却不知道该怎么花。 没有合适的四品魂器,徐胜就算把灵格“三太子”强行加点到100%也只是徒劳,这已经不是性价比的问题,而是纯粹的浪费。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他也不打算兼修道种灵格,蛮洲过去也不是没人尝试过同时兼修两种灵格,但最后都落得精神失常的下场,要么人格分裂,要么发狂失智,并无例外。 精神失常并非精神污染,就算徐胜有外挂也治疗不了。 这番异变引来了山之巫女荷华的关注,但六品灵修的晋升她见过不少次数,早已不稀罕,瞧了几眼便收回目光,继续与秦子衿等人交谈。 “……所以,雷、泽、水三位巫女都遭到了袭击,你们担心我也是目标之一,才赶来泰若城?” “前辈也许不大相信,但我说的都是事实。” 秦子衿自觉人微言轻,正要拉陆平波来替自己做担保,就见山之巫女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我信。” “诶?” “你修炼的是苍雷真诀,可见是雷之巫女嫡系,而身为五品灵修,你对灵能运用却非常粗糙,甚至不如展现出来的武道,可见你的五品灵格并非依赖自身修炼,我在今日之前亦未曾听闻有第九位神圣道途的五品灵修,此三者足以证明你所言非虚。” 在荷华看来,既然秦子衿与自己一样是“光之祭司”,那就天然值得信任,无论她的灵格是自己修炼得来抑或继承别人。 灵格会影响人的性情,演绎灵格更是要求灵修身体力行,去做符合灵格特性的事。 因此,修炼神圣道途的不一定都是善人,但恶人绝对不可能晋升五品,要么强行被扭转性格,弃恶从善,要么发狂畸变,不存在伪装成善人的可能,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的本心。 这是,陆平波走了过来,道:“既然山之巫女愿意相信我们,那便再好不过,我们打算汇合所有巫女,一同向应王问罪。” “覆海刀陆平波?” “正是区区。” “应王是罪魁祸首?” “前来泰若城的途中,我们曾遭遇幻之道途的四品灵修的袭击,本来徐大师已将对方擒下,正要逼问元凶,对方便惨遭灭口,临终曾泄露‘陛下’二字。” 陆平波连忙又介绍了徐胜和廖潇潇,并依照之前与众人商量的那般,说两人分别是普度道途和金刚道途的灵修。 荷华听到徐胜擒下了四品灵修,忍不住多瞧了几眼,但没有太过惊讶,如果能力刚好克制,生擒同阶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想了想,摇头道:“仅凭这点并不能说明什么,也许是栽赃嫁祸,更别说此人已被灭口,死无对证,你手中可还有其它证据?” 陆平波道:“如果只有一位巫女,的确需要确凿的证据才能问罪应王,但若是所有巫女联合起来,即便没有证据,也可以要求应王自证清白,他若证明不了,便是有罪。” 弱者疑罪从有,强者疑罪从无。 这本就是江湖人心照不宣的规矩,陆平波身为见惯风雨的老江湖,自然不会老老实实拿起法律武器去状告应王,该耍横就耍横,而且他并非栽赃嫁祸,眼下的确是应王的嫌最大。 荷华闻言,没有反对,可仍是摇头:“抱歉,可我还保护此地的百姓,不能抛下他们离开。” 她转身看向身后,尽管此战击败了畸兽,但泰若城同样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伤亡巨大,城中也有不少人遭到了衃雨的污染,即便眼下没有畸变,难保未来不会变成秽鬼。 陆平波等人闻言,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劝说,须知巫女本就有镇守一方的职责。 水之巫女之所以痛快答应上路,是因为江宁城全城百姓尽殁,她留下来也没有意义,可山之巫女的情况不同,泰若城并未陷落。 这时,徐胜忽然道:“巫女还不明白吗?幕后主使者的目标是你,引来畸兽攻城,只是为了杀你,他对攻城拔寨并无兴趣,你若离开此城,此城百姓反而变得安全,反之只会继续招来祸患,届时我们可就不一定能恰好赶来救援了。” 荷华再度陷入沉默,片刻后,她缓缓颔首道:“你说的没错,我留下反而对百姓不利,且给我一日,替城中百姓拔除秽气后,我便同你们一起上路。” 秦子衿主动请缨:“我也来帮忙。” “多谢。” 接着,荷华先去找自己的守护者,也就是之前在城头上挥舞石柱的女豪杰,对方是大地道途的四品灵修,一听巫女要跟人离开,便一脸狐疑地审视徐胜等人。 徐胜没有在意怀疑敌意的目光,他对陆平波道:“这位山之巫女倒是个讷言敏行之人,听到如此惊人的消息,竟也没有动摇半分,还能沉着冷静的判断分析。” “每逢大事有静气,荷华殿下在江湖上素有‘泰然自若’的美称,这座泰若城的名字便由此而来,”陆平波对这位称赞不已,“她本是坤机宫的弟子,被誉为十年一见的美玉奇才,但为了天下苍生,她放弃了更适合自己的大地道途,转而修炼神圣道途。” “心怀公义,的确令人佩服。” 徐胜称赞了一句,接着忽然想起一事:“对了,那位应王修炼的是何种道途?” 刚刚晋升的吕春秋难抑激动的心情,开口道:“众所周知,王族修炼的都是源自先祖传下的征伐道途。” , 第四百三十二章 先天道途 征伐道途的已知灵格:九品“战士”、八品“侵略者”、七品“军械商”、六品“战争狂”、五品“兵祸都统”、四品“乱武将军”、三品“征服王”。 廖潇潇听完吕春秋的介绍,疑惑道:“从灵格名字来看,征伐道途的演绎方式显然便是战争,那么他针对巫女下手的动机不是很清晰了吗?” “你是说……引发战乱?” 吕春秋与齐楠等人面面相觑,满是不解。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吗?” 廖潇潇比他们更不解:“话又说回来,当初你们为什么会选他的先祖为王?就算他的先祖立下了巨大的功劳,那也应该阻止他的后裔继续修炼征伐道途才对,就算是我这种不怎么看书的人也知道,第一代君主以武立国,之后便该转武功为文治,如此才能让国家长治久安,一味穷兵黩武只会令国家盛极骤亡。” 吕春秋忙解释道:“廖女侠误会了,战乱的确是征伐道途演绎灵格的先决条件,但并非所有的战乱都符合,须知对外战争才能称得上征伐,对内只能算镇压。 当初众侠之所以推举应王先祖为王,一来是对方确实功勋卓著,二来也是考虑到他的灵格特性,只要奉他为王,西荒界百姓便成了他的子民,他再在西荒界内兴起战乱便毫无意义。 事实上,历代西荒界之主也都是通过对畸兽的战斗来演绎灵格,从未将目标放在内部,否则众人再怎么敬佩应王先祖的功劳,也不可能容忍其后裔胡作非为。” 廖潇潇从善如流:“原来如此,看来是我理解错了征伐道途的特性。” 齐楠安慰道:“廖女侠并非西荒界之民,不明白个中差异,也是在所难免。” 廖潇潇话锋一转:“但听了你的解释,我找到了另一种动机,应王要通过对外战争,也就是讨伐畸兽来演绎灵格,而巫女正是畸兽的克星,所以他会不会是担心万一巫女将畸兽消灭干净,令他再无动兵用武之机,于是提前扼杀。” “这……”吕春秋犹豫了一下,摇头道,“倘若畸兽所剩无几,应王这么做倒也不无可能,但目前而言,我们并未发现畸兽有穷尽的迹象,而外敌未衰便先杀贤臣干将,这是昏君才会干的事。” 陆平波亦道:“从应王过往种种施政治术来看,他虽非圣王贤君,至少也是一位合格的君主,不该行这等昏庸短见之事。” 廖潇潇道:“人都是会改变的,年轻时是贤君明主,老了却屡行昏聩,这等例子数不胜数,灵修若是走火入魔,干出什么疯狂的事都不足为奇。” 徐胜止住众人争论:“现在讨论这些并无意义,是非黑白,只要当面见了这位应王,便能问个水落石出。” 吕春秋点头道:“确实,眼下仍属应王的嫌疑最大。” 齐楠反问道:“那你方才还一再替他辩解?” 吕春秋眉毛一挑,反驳道:“我只是认为,应王的动机不该是养寇自重,但没说不是他下的手,可能另有我们不知道的缘由。” 这时,荷华的守护者走了过来,此人虽是女子,身材却与徐胜一般高大,吕春秋站在她面前,简直如侏儒一般,于是不动声色的闪到齐楠身后。 “景行前辈。” 齐楠赶紧给对方行礼,她的个头在女性中已经算高挑了,可仍比对方矮了半个头。 坤机宫灵修体系以大地道途、山之道途两条为主,故而其门下弟子大多人高马大、身材魁梧。 “你们可以带走荷华,但须护得她安全。” 景行催动灵能,目光扫视,飞快略过吕春秋和齐楠,在陆平波身上停留了一下,发现对方身上有伤,遗憾跳过,接着移动到廖潇潇身上,满意地微微颔首。 “有阁下在,看来是不用担心……你的气血为何如此雄浑!” 景行的目光瞥见一旁的徐胜,不由得目瞪口呆。 她的灵能可以看穿一个人体内的精血之气,根据对方的气血总量以颜色进行反馈,故而此招也可用作侦查,对付那些拥有隐身灵能的敌人。 在她的视界中,吕春秋身上只有一条粉红色的溪水,齐楠身上是粉红色的河水,陆平波身上是红白交杂的江水,而且水势时缓时急,廖潇潇身上则是朱红色的瀑布,论总量未必及得上陆平波,但更具爆发力。 而当她将视线移到徐胜身上时,顿时就有一片血红色的大海迎面扑来,瞬间充斥了整个视界,完全看不到边际,将旁边几人的异象全部掩盖掉。 景行还是第一次瞧见如此雄浑浩瀚的精血之气,当初她在大贤天师身上都没看到过类似的景象,一时间甚至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灵能出现了错谬,又或者对方拥有干扰侦查的灵能。 “可以跟阁下试个手吗?” 明知此举对首次见面之人颇为无礼,可景行还是忍不住提了出来,与其它道途不同,大地道途的灵修对气血最为重视。 “无妨。” 徐胜浑不在意的伸出手掌,就这么悬在空中,瞧不出发力的迹象。 景行可不敢有丝毫大意,深吸一口气,鼓荡周身气血,甚至还加持了灵格,全力一掌击出! 双掌对碰,悄无声息,看起来根本不像强者过招,更像是小孩子在玩击掌。 徐胜纹丝不动,连伸出的手掌也没有晃动半分,而景行也没有被震得蹭蹭往后退,她感觉自己的这一掌如泥牛入海,被对方尽数吞噬,旋即便是一股庞然巨力倒卷而回,力量强大到她根本无力反抗,呈碾压之势,直接压着她的气血在体内凝成一团。 于外人眼中,就见景行来势汹汹的一掌外强中干,没有掀起半点水花,击掌之后脸色一白,接着便半身无力的向后坐去。 幸而,徐胜并未打算让对方在众人面前出丑,景行坐到一半身体便恢复了气力,当即双足一沉,稳住了身体,呈现坐马步的姿势。 她丝毫不顾姿势的尴尬,着急问道:“你的气血为何如此强大,你修炼的到底是何种道途?” 徐胜以不撒谎的方式道:“洒家也不知道自己修炼的是何种道途,但依照吕兄的判断,他觉得我修炼的很可能是普度道途。” “普度道途?失传已久的佛门道种?”景行显然也有所听闻,只是仍然难以接受,“可这气血也太匪夷所思了……难不成你修炼的是先天道途?” 徐胜敏锐的抓住关键:“道途还有先天后天之分?” 他看向知识最为渊博的吕春秋,但后者也只是摇头:“此事不曾听闻,也没有前人记录过相关的信息。” 景行一边站起身,一边道:“灵修的最终目标是与大道相合,而大道有先天后天之分,因此对应的道途便分化出来先天与后天,世上绝大多数的道途都是后天道途,包括在下的大地道途、覆海刀前辈的龙之道途,只有极少部分的道途是先天道途,比如巫女殿下的神圣道途。” 没想到还能听到新的设定,徐胜来了兴趣,追问道:“如何区分先天道途与后天道途?” 景行摆手道:“抱歉,在下也不懂如何区别,事实上关于先天后天的说法,也只是在下与大贤天师的交谈中偶然得知,顶多知道有这么一件事,连真假都难以判断,你们若想知晓详情,不妨去问大贤天师。” “大贤天师……” 没想到又绕到此人身上,看来是怎么都绕不过去了,徐胜心中顿时有了决定。 , 第四百三十三章 全员集合 在替泰若城的居民拔除了秽气后,山之巫女景行便与徐胜等人一同上路,前往火之巫女所在的祝融关。 途中,众人在约定好的地点,遇到了成功救出风之巫女的穆椿与斯露,双方汇合后继续前行。 风之巫女名为儛润,是一名身材窈窕、灵心彗性、活泼好动的女子,与沉稳的山之巫女、阴郁的水之巫女截然不同,她脸上总是带着笑容,而且擅于交际,很容易令人生出好感。 有了她的加入,倒是令队伍多了几分活力,赶路途中常有欢声笑语。 就在廖潇潇练成钛极体的第二天,众人抵达了祝融关。 “咦,天上没有衃雨,地上也没有畸兽的踪迹,是我们赶得太快,还是敌人在接二连三的失败后,放弃了针对巫女的计划?” 齐楠看着川流不息,一切如常的祝融关城门,甚是不解。 水之巫女露斯有气无力道:“也可能是明若不在此处,敌人失去了动手的理由,但这意味着我们白走了一趟。” 明若是火之巫女的名字,取自“明若观火”一词。 儛润拍了拍露斯的后背,笑着勉励道:“不管如何,来都来了,先见一见人再说其它。” 众人在城关口被拦下,通报了姓名后,守关士卒意识到大佬上门,赶紧上报给校尉。 校尉听到三位巫女、两位知名四品灵修联袂而来,惊得一个头两个大,丝毫不敢怠慢,急忙殷勤接待。 众人告知来意,校尉道:“数日前明若巫女被人在食物中下毒,幸而她及时发现,中毒不深,很快便自愈,之后她便搬到了警备最森严的万焱殿,深居简出,外人很难见上一面,不过既然是几位巫女殿下大驾光临,想来明若巫女不会拒绝。”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徐胜开启“以心印心”,进行意识沟通。 “下毒?这可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情况,手段未免过于粗暴了。”齐楠疑惑道。 “很可能跟那位幻术师被擒有关,没了这位四品层次的幻术大师,对方很难再像先前那般悄无声息的接近,于是就用了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段。”吕春秋猜测道。 “也可能是知悉了我们的行动方向,知道我们要前往祝融关,而前一批畸兽都折在了泰若城,一时间来不及调配战力,只能用下毒来搏一搏。”山之巫女谨慎补充道。 “明若现在真的安然无事吗?如果事实如那名校尉所言,她中毒不深,已经自愈,又何必躲藏起来,不见外人,这么做岂不是会动摇军心,只怕已是凶多吉少。”水之巫女一如既往的悲观发言。 “嗬嗬,明若的想法一向与别人不同,不能用常理猜测,说不定她现在正在屋子里听着小曲,品着小酒,吃着点心,等我们上门呢。”儛润的想法恰好相反。 “诸位,在此争论无用,先见了人再说。”徐胜终结了话题。 接着,校尉带着众人前往万焱殿,而一路所见也验证了他之前所说的话,越是靠近,布置的守卫越多,等走到最里面的一圈,还有灵修用侦查类灵能在每个人身上扫描了一遍,确认并非别人伪装幻化,这才放行。 事实上,若非顾虑到三位巫女,其实还有一道搜身的程序,但一来觉得此举对巫女不敬,二来对方若真有能力靠伪装幻化骗过灵能侦查,那他们再仔细搜身也没有意义,还不如痛快放行,免得得罪人。 花费一番工夫后,众人终于踏入万焱殿,并见到了火之巫女明若。 “……儛润殿下莫非有预言的能力?” 吕春秋一脸震惊地看向风之巫女。 盖因火之巫女正如儛润所言,正慵懒地躺在榻上,一边听某个类似唱片机的玩意放着音乐,一边吃着事先被剥光了皮的大葡萄,看起来就像是在享受假期一般,完全没有刚被人下毒暗杀的仓惶神色。 景行皱眉道:“你不是刚被人下毒了吗,怎么还这般悠闲?” 明若瞥了众人一眼,慢条斯理道:“提心吊胆地过一天是一天,悠闲快活地过一天也是一天,那我为什么不能对自己好一点?” “看起来似乎真的没事,那你为何像受到惊吓的蜗牛一样,躲进屋子里不见人,你难道不知道此举很容易动摇军心吗?”蓦地,露斯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中的毒没解干净,被伤到了脑子。” “你才脑子受伤!我的身体好得很,头脑也是一如既往的机智聪颖!”明若没好气的说道,“你的嘴巴真是一如既往的阴损。” “那你为何要行此下策?”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既然知道有人要对我不利,当然要保护好自己,比起我不出面对军心产生的那点影响,被人当众刺杀才会真正造成巨大的打击,虽说藏起来不见人并非最好的选择,却已经是稳妥的办法。” 明若站起身来,伸了一下懒腰,露出迷人的线条:“当然,现在有了你们的保护,我就不需要再东躲西藏,可以出去安抚人心了。” 景行道:“我们可不是来当你的护卫。” 接着,她将过去发生的事情以及对应王的怀疑简略地说了一遍。 “我还以为你们是听到了风声,故意来看我的笑话,敢情是丧家之犬。”明若带着复仇的快意地看向露斯。 露斯闻言并未反驳,而是眼神一暗,哀叹一声,面露哀伤悲痛之色。 “嘁,这不弄得好像我在欺负人一样。”明若挠了挠头,转变话题道,“简而言之,你们是来邀请我一同向应王问罪。” “没错,即便怀疑错了人,也要揪出真正的阴谋家,否则未来永无宁人!” “……看来于公于私,我都要同你们走一趟了。” “你答应了?” “你们一行人有这么多的高手,甚至还有一位能生擒四品灵修的异域强者,跟你们在一起明显比我躲在此处要安全得多,我又不傻,怎么可能拒绝?”明若反问道。 现有的巫女皆已汇合,就在众人认为接下来要前往都城时,徐胜忽然道:“去见应王前,我们先去见一面大贤天师如何?” , 第四百三十四章 试探天师 在水之巫女露斯的指引下,众人来到了隐仙山,顺利通过布置在外围的迷阵,抵达了山顶的无烽居。 露斯与大贤天师是旧识,甚至可说是无师徒之名而有师徒之实,前者就是在后者的指点下,才成为了一名神圣道途的灵修,一直保持着书信来往。 当初徐胜等人选择先救水之巫女,就是考虑到请她当介绍人,继而求见大贤天师,只是后来徐胜遭到了“剧透”,知道这位大贤天师才是隐藏的大反派,这才中途改了主意,决定先救下所有的巫女,集合了所有同伴才去打大魔王。 他不知道大贤天师或者那位秽鬼之王在打什么算盘,但既然是敌人的计划,尽全力捣乱使之失败就对了。 刚踏入无烽居,徐胜便看到一名仙风道骨的老人正独自坐在一方棋盘前弈棋,即便有外人到来,他也没有中断弈棋起身迎接,继续旁若无人的下着棋。 “天师很喜欢下棋,而且用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自己与自己对弈,常常一下便是一整天,途中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直至终局,有时甚至会连续下三天三夜。” 露斯伸长脖子往棋盘上瞧了一眼,拍了拍胸口道:“还好,这盘棋已经到官子了,剩下的可供腾挪的空白不多,估计不出半个时辰就会结束。” 众人闻言,便没有开口自报家门,在一旁耐心等待。 片刻后,大贤天师拈起一枚白子落到棋盘上,已然终局,他目光一扫,算清了黑白的数目,白子正好赢了半目,当即抚着胡须,忍不住笑出声了。 众人见状不由面面相觑,自己和自己对弈,下完了居然也会这么高兴? 虽说赢的人是你,可输的人也是你啊。 看来这位大贤天师是一位天生乐观之人,事事都往好的方面想。 只有徐胜暗自揣测,对弈的双方说不定是大贤天师与秽鬼之王,只是不知道现在操控身体的意识究竟是哪一位。 “天师,贸然登门还望见谅,实有要事相询。” 露斯开口打了招呼,接着没有着急说正事,而是先介绍了同行的众人。 大贤天师的目光跟着介绍一一挪过,只在介绍到徐胜和廖潇潇的时候多停留了一会,众人不以为意,换成他们遇到了外域之人,肯定也会心生好奇,何况徐大师的气质本就出众,有鹤立鸡群之姿,根本不可能忽视。 “此番来访……” 露斯刚要谈及正事,大贤天师摆手道:“汝等来意吾已知晓,此事之源头就在应王身上。” “果然是应王干的!” “看来他是真疯了,竟然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得到了一个意料中的答案,众人心中靴子落地的同时,也不由得开口大骂。 徐胜敏锐地注意到,包括陆平波这位老江湖在内,所有人都不假思索地相信了大贤天师的话,既没有询问证据线索,也没有询问对方如何知晓他们的来意,仿佛在他们看来,大贤天师就该知道这一切。 大贤天师在西荒界的名望与地位,已经到了令所有人都本能地选择相信,尽管不是神佛,但比神佛更受尊崇。 尽管之前就隐约感受到了这一点,此刻却是亲眼得到了应征,再料想到高达十五万的行善值奖励,徐胜只能按下了当场动手的念头。 从奖励的数额进行判断,这位秽鬼之王的实力犹在邪神吉祥天之上,就凭他与廖潇潇两人,且不说能不能赢,就算侥幸赢了,也不可能将其击杀。 何况一旦开战,他手中也没有切实的证据,几位巫女会选择帮哪边还真不好说,毕竟他才是“外人”。 侠僧的名头在冥洲根本没什么用,论关系、论名望,都远不及大贤天师,除非他能迅速逼出对方的原形,但这么做的风险实在太大了。 最稳妥的做法还是想办法联系上莲花寺,找来帮手一起围殴,最好是趁对方落单的时候,届时便不需要讲什么证据,也不用顾忌巫女等人的立场。 “天师既然知道应王是幕后黑手,为何不出手阻止呢?” 徐胜试探着开口询问。 大贤天师并未因为遭到质疑就露出不悦之色,反而一脸诚恳道:“吾并无未卜先知之能,等到知悉相關消息時已是來之不及,而且当初吾曾与‘征服王’约法三章,绝不出手干涉王家之事。” 吕春秋从旁解释道:“‘征服王’既是征伐道途的三品灵修,也是应王先祖的称号,征服王立国之后,天师主动求辞,双方的确有过约法三章之事。” 徐胜点了点头,又道:“那天师可知道,应王所行为何?” 大贤天师抚了抚白须,缓缓道:“所是为了升华道途,化后天为先天。” 露斯讶异道:“道途是可以更改的吗?难道不是从一而终吗?” “后天与后天,先天与先天之间的确不可能更换,但后天道途可以升华为与之相关的先天道途。” 面对众人好奇的目光,大贤天师微微一笑,从袖中掏出一副卷轴,一边摊开一边道:“古语云‘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可见先天大道共有四十九种,而后天大道则如繁星数不胜数,代以‘三千大道’之称,且时刻在变化,但无论如何变化,所有的后天大道都可归入四十九种先天大道中,吾探访古代遗迹,搜罗古人遗书,已确认二十九种先天大道。” 徐胜俯身看去,只见摊开的卷轴上有许多类似技能树的文字图案,共有二十九副,其顶端分别为“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极、太虚、太数、混沌、阴阳、五行、杀戮、毁灭、命运、因果、寂灭、劫难、截运、圣极、秽绝、生死、逆克、开辟、道德、万灵、泰平、冻绝、力、宇、宙”,在这二十九个词下,又分裂出一堆子项。 “陆居士的‘龙之道途’便隶属于先天万灵大道,穆女侠的‘守护道途’则隶属于先天泰平大道,还有这位吕小友的‘过去道途’隶属于先天宙之大道,也称为了先天时间大道。” 大贤天师最后用手指点在了其中的一项上,道:“应王的‘征伐道途’隶属于先天杀戮大道,他的目的应该是让自己升华为杀戮道途的灵修。” , 第四百三十五章 偶然必然 “很多人以为修行者追求的是长生,其实早在上古时期,修行者已经不再将长生视为终极目标,到了中古时期,绝大多数修行者追求的是与道相合,如果有谁声称修行只为长生,甚至会沦为嘲笑的对象,觉得此人胸无大志、目光短浅。 灵格便是中古时期的修行者创出的诸多合道法门中的一种,在有人成功以此法门合道后,逐渐推广开来,又经过一代代传承者的改进,方才有了如今的道途灵修法。” 可能是因为刚赢了棋,又或者难得有人登门拜访,大贤天师此刻显得颇有谈兴,向众人说起了自己这些年的“考古成果”。 人皆有好奇之心,哪怕是徐胜和廖潇潇这样的外界之人,也对所谓的古代修行秘闻颇感兴趣。 身为过去道途的灵修,知晓这类秘闻无疑能大幅提升演绎度,吕春秋按捺不住,问道:“晋升一品,就能与对应的大道相合吗?” 大贤天师缓缓道:“根据吾之推测,后天道途大概达到一品灵格便能与道相合,而先天道途在达到一品后很可能还有晋升的余地,臻至‘零品’才能与先天大道相合。 “当然,以上只是吾根据前人留下的记录所推测出来的一种可能,至于真假,那得等有人亲身体验后方能确认。 “也可能一品便是与道相合,无论先天后天,再往上则是超脱,须知在道法鼎盛的纪元,修行者曾划分出三大境,分别为肉身境、天人境、虚空境,而与道相合不过是踏入虚空境的第一步。 “不过,关于虚空境的记载寥寥,吾也只找到零散的几篇记录,其中许多都是撰写者的臆想,内容荒诞无稽、不足为信,因此还是那句话,事实真假得亲身体验方能确认。” 徐胜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大贤天师赞许道:“很有哲理的一句话。” 受到称赞的徐胜并不觉得开心,他愈发觉得冥洲的灵修体系才是正统,而蛮洲的灵修体系更像是邪道,就好像散装机的性能往往超过整机,但后者更稳定且更有服务保障。 这时,火之巫女明若嗤笑道:“别说一品,西荒界连二品灵修都不曾出现过,实践一说实是空中楼阁。” 水之巫女露斯叹气道:“古人能以灵修合道,今人却连二品都突破不了,难道真是今不如古,一代不如一代。” “这个问题吾倒是知晓部分答案,”大贤天师环顾一圈,缓缓提出一个问题,“你们在看前人笔记的时候,不曾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相关的历史记载到了五百年前就变得稀少且模糊,很多甚至都是一些经不起考究的民间传说。” 吕春秋就像是回答老师提问的优等生,迫不及待道:“据传五百年前,冥洲经历了一场天地大劫,所有的文明都被毁灭,可谓神通不敌天数,修行者尽数陨落,一些大能纷纷逃离冥洲,前往它界躲过灾劫,人族瞬间回到了愚蒙的远古时代。 “不幸中的万幸,前人留下的书籍笔记并未被全部摧毁,尚有不少存留,于是灾劫后的幸存者靠着前人留下的文字传承,复兴昔日文明,总算有了今日的规模。” “说得不错,看来你确实很适合修行过去道途,”大贤天师嘉奖了一句,接着补充道,“根据吾从各地遗迹中发掘的文物古迹来看,准确而言,天地大劫应当在发生在八百年前到一千年前之间,如今的畸兽、秽气便是当年大劫残留的余波。” 众人闻言大惊,没想令西荒界困守一隅的畸兽居然只是一点残渣,还是隔了八百多年的残渣,实在无法想象当年的修行者面对的天地大劫是何等强大。 徐胜与廖潇潇眼神对视,难掩讶异之色,因为若以时间进行对照,蛮洲的大灾变差不多也在这个时间段,而冥洲出现了令生灵畸变的秽气,蛮洲的天地灵气也遭到了污染,且双方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灵修体系。 若说只是巧合,未免巧合过头了,两者之间怕是存在某种常人难以窥见的联系。 诚然,两者还是区别的,比如冥洲的劫难比蛮洲更严重,直接抹杀了过去的修行者,令文明传承出现了断代,而且冥洲现在处于灾后重建的恢复阶段,蛮洲却要迎来更加严重的大劫,之前的灾变仿佛只是一曲前奏。 大贤天师将众人的惊讶收入眼中,又道:“其实,更令吾在意的是,在承受了那般惨烈的天地大劫后,冥洲竟然只用了不到五百年,便恢复了相当程度的文明,完成了正常文明数千年乃至上万年的积累。 “其中固然有前人所留文字的功劳,可还是太快了,故吾猜测其中必然有受到某人或者某些人的引导,从而加速了文明的进程,可惜吾不曾找到相关的记载,仿佛那些人的存在被刻意从历史中抹除了。” 穆椿猜测道:“是那些为了躲避大劫而逃离冥洲的大能?” 大贤天师道:“也许吧,但亦有说不通之处,既然他们回来了,为何不继续留下?又为何要抹除与自己相关的记录?” 明若嗤笑道:“这不明摆着的吗,也许是他们觉得异乡更好,至少没有畸兽和秽气,加上不想留下抛弃家乡的骂名,为人耻笑,干脆来个行善不留名。” 山之巫女景行质疑道:“若真是这些人所为,那他们应该留下相应的修行法门才对,免得后人苦苦摸索,这才是冥洲人最欠缺的,可事实上,我们还得从古代遗迹中挖掘出道种,才能传下相应的道途,导致至今不足百种,与三千大道相去甚远。” 风之巫女儛润附和道:“所言甚是,连先天后天之别也是天师搜罗古迹所得,对于‘文明引导者’而言,此举未免过于小气了。” “说起来,这先天后天的差别到底在哪里呢?”景行再度提出疑问,“就我个人体会,除去克制的情况,本人并不比其它五品灵修更强,反倒是神圣道途的晋升属于江湖公认最难。” 大贤天师道:“你的感觉没有错,先天后天之别,五品为分水岭,五品之前两者相差无几,可到了四品,先天道途的灵修便明显胜过后天道途的灵修,如天之巫女实力便远强于寻常四品灵修,而到了三品,双方的实力更是悬殊。” 吕春秋伸手指着卷轴上的一项,语气中饱含敬佩道:“天师的太平道途,对应的便是先天泰平大道吧?” 大贤天师笑而不语,似是展现自己的谦虚,以默认的态度接受他人的敬佩。 然而,徐胜却觉得对方很可能在撒谎,或者说,故意以这种方式误导别人的判断,毕竟对方没有开口承认。 没有任何理由,徐胜就是本能地这么认为,或许是因为他拥有“以心印心”这项灵能,并专门研究过如何欺骗鉴谎类灵能。 不开口说话,自然无法鉴别真假,至于别人如何理解,那是别人的事,反正当事人并未撒谎。 出于试探,徐胜大胆地催动了灵能“有问必答”,并问道:“前辈是如何从后天道途晋升为先天道途的,可否赐教?” “吾并非先天道途,未曾晋升。” 方一出口,大贤天师明显怔了一下,他看了徐胜一眼,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泰平者,乃永世安宁和平之意,吾之太平道途,实对应后天和平大道,前者永恒,后者一时。” , 第四百三十六章 升华先天之法 动用灵能“有问必答”是徐胜的一次冒险性试探,他想知道大贤天师究竟被秽鬼之王附身到何种地步。 倘若大贤天师能与秽鬼之王相互撕扯抗衡,拥有一定的牵扯能力,那他当然会毫不犹豫的出手,配合大贤天师驱除秽鬼之王。 可倘若秽鬼之王已经完全掌握大贤天师的躯体,甚至吸收了后者的记忆,那当场动手便毫无胜算可言,毕竟这是对方的地盘,肯定会有阵法和防御术式,撕破脸皮是下下之策。 用灵能强迫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开口回答,无疑是一种极其失礼且具有侮辱性的行为,也非常不合逻辑,哪怕是对上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也不该这么做。 倘若此刻掌握身体的是大贤天师本人,或者他还保留反抗的能力,那便该意识到徐胜此举的暗示,从而予以配合。 然而,“大贤天师”选择了不动声色地接过话题,同时没有揭穿徐胜无礼的行为,自然得仿佛一切都出自本意。 ——看来,现在掌握这具身体的意识是秽鬼之王,而且他也拥有大贤天师的一部分知识,没有当场翻脸,是缺少必胜的把握,又或者“大贤天师”的身份对他非常重要,不愿意暴露? 不管哪一种,徐胜都没了动手的念头,配合对方装作什么都没做的样子,轻轻揭过此事,没有继续试探。 众人虽然惊讶于大贤天师并非先天道途的灵修,但他们又不曾亲身体会过五品以上两种道途的差异,先天后天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名词上的概念,除了有些出乎意料的惊讶,也没有其它的更多情绪。 唯独心思缜密的山之巫女荷华注意到,大贤天师的言行似乎前后矛盾,之前还默认众人对他先天道途的猜测,突然就开口纠正。 当然,也仅此而已,荷华并未展开过多联想,说不定是老人家心血来潮,想要戏耍一下后辈。 “敢问天师,后天道途要如何升华为先天?” “依照吾之推断,共有三种升格之法,第一种夺取法最为简洁,只要得到对应的先天道途的道种即可,例如吾得到了一枚泰平道种,便可以化后天和平大道为先天泰平大道; “第二种融合法稍显复杂,需要知晓对应的先天大道可以由哪几种后天大道合并而成,例如阴阳大道可以由纯阳大道和纯阴大道合并,故而纯阳道途的灵修需要取得一枚纯种,但这种由二合一的情况较为罕见,绝大多数的先天大道都需要用好几种后天大道合并而成; “第三种聚沙法除道种外,还需要仪式配合,即收集相同道途的道种,数量越多越好,再进行对应先天道途的晋升仪式,便能积水成渊,蛟龙兴焉。 “以上三种除第二种吾曾寻人试验,证明确实可行,其余两种皆是猜想,是否可行,未有定论。” 众人没有在意大贤天师最后习惯性的谨慎,已然讨论开来。 “应王对巫女下手,会不会是想用第一种夺取法?” “不可能!他的征伐道途隶属杀戮大道,跟圣极大道八竿子打不着,而晋升其它道途的下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以应王的权势地位,最可行的还是融合法,只要多派人手,不难找到缺少的后天道途。” …… 众人争论不下,干脆询问大贤天师的看法。 大贤天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意有所指道:“你们可知晓,应王其实并非前任界主最中意的儿子,当时的王储是应王的长兄永安亲王。” 吕春秋翻着书道:“前任界主病重卧榻之时,发现有人在食物中下毒,致使病情加重,不治身亡,最后查出是永安亲王所为,尽管当时很多人难以理解,永安亲王已是储君,根本没必要铤而走险,奈何人赃并获,证据确凿,于是在几位公相主持下,废除了永安亲王的储君身份,由应王接替,由于此事发生在寿世堂,故而又称寿世之变。” 大贤天师又道:“那你们可还知道,最近这段时间,几位亲王相继爆出欲行串联谋逆之事,被应王派人缉拿。” 都暗示得这般清楚了,众人哪里还不明白。 “他这分明是要收集征伐道种,行聚沙法升华道途啊。” “最近江湖上人们只在意镇魔关失守、畸兽入侵一事,根本没人关心王族的那点私事,这显然是应王刻意挑选的好时机,甚至有可能是他亲手创造的时机。” “他暗杀巫女,引发西荒界动乱,恐怕就是为了完成晋升仪式,杀戮大道一听便知生灵涂炭。” 各种线索都能完美对上,众人越是讨论越是笃定,绝对是应王没跑了。 徐胜早就知道隐藏答案,并未参与其中,相比之下他对于道途体系更感兴趣,而正好眼前的大贤天师还要继续维持伪装,必然有求必应,便问道:“以聚沙法论,似乎品阶越低越容易实现,活捉四品灵修困难,但九品灵修比比皆是,要升华先天道途,看来从九品入手最是轻易。” 果然,大贤天师慷慨无私的回答道:“以升华论的确如此,但别忘了五先前所言,五品之前,先天道途与后天道途并无实力差距,但先天道途更难晋升,倘若在九品的时候便升华为先天,也就意味着前期你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不信你可以询问在场的巫女。” 在场巫女对视一眼,皆有无奈苦涩:“神圣道途的确比其它道途更难演绎,往往付出数倍的精力才能相同的回馈,晋升仪式的要求也困难得多。” 她们的表情,像极了选错专业的大学毕业生。 吕春秋道:“在知晓神圣道途能够净化污秽后,西荒界的年轻天才几乎都选择了这一道途,可一甲子下来,仍只有天之巫女一人晋升了四品,可见其修行之困难。” 徐胜又问道:“三种升华法都需要取得额外的道种,万一道种的品阶与自身有差,比如五品纯阳道途融合四品纯陰道途,结果会如何?” “会提升失败的几率,倘若侥幸成功,最后也只能是五品阴阳道途,”大贤天师解释道,“水缸能容纳多少水,由缸身洞眼的位置所决定,灵格亦是同样的道理,故而最划算的做法是取得与自己同阶的道种,否则就会变成升华过程中所用道种的最低品阶。” 徐胜还想再问,廖潇潇提醒道:“师叔,别忘了初衷。” 徐胜一愣,旋即明白对方的意思,只能改变话题问道:“请问前辈,可有方法能让我回到蛮洲?” 大贤天师沉思片刻,接着摇头道:“抱歉,若只在冥洲范围,空间穿梭倒也不难,可穿梭大千世界,并精准定位到蛮洲,实非易事,至少吾想不到谁拥有这样的灵能。” 其实,就算对方说有办法送人回归,徐胜也不敢接受,万一对方在过程中做了手脚,指不定会被传送到哪个犄角旮旯,甚至有可能被虚空撕裂成碎片。 “若不求穿梭虚空,换成与故人联系呢?” “此事倒是可行,公相冯止虚乃过去道途的四品‘秘学家’,由他出手,可以让你与记忆中的亲密之人沟通心灵——只要那人还活着并与你处于同一宙时。” 正说间,忽有一缕疾风穿过外围迷阵,化作一只纸鹤扑闪着翅膀落到大贤天师的掌心,纸鹤上附着浓烈的灵机,一看便知是灵能驱使之物。 吕春秋偷偷向徐胜解释道:“这是太平道途的灵能,可以赋予物品以生命,成为自己的眼目。” 徐胜心下了然,难怪众人对大贤天师知晓外界之事并不感到奇怪,这项灵能的确是最佳的情报收集手段,足不出户便能知晓天下事。 人们或许会警惕地上蹿过的老鼠,天上飞过的乌鸦,但几乎不会防备路边的一块石头,挂在树枝上的一只纸鹤。 这项灵能可能存在某些限制,比如距离、物品的体积、材质,但道途灵修的能力一脉相承,会随着品阶晋升不断强化,到了三品,这些限制早就不是问题了。 等大贤天师吸收完附着在纸鹤上的灵机信息,脸色微动,抬头对众人道:“看来不能留诸位在此闲谈了,应王已决定于五日后对几位亲王谋逆一事进行审判,很可能会当场执行刑罚,倘若他真打算以聚沙法升华道途,恐怕就在这一日。” 众人目光交汇,小声讨论,很快便做出决定。 “既如此,我等便不再叨唠了,多谢天师指点迷津。” “无法亲自出手阻止惨剧,是吾之过,故而真正该说谢的是吾,一切就拜托诸位了,请务必弭平乱象,给西荒界带来和平。” 大贤天师亲自送徐胜等人离开,一直送到山脚下,这才止步。 目送客人们背影消失后,大贤天师忽然嘴角一咧,自言自语: “察觉那位佛门灵修拥有与言语相关的灵能后,你便以灵能遮蔽,看来你心中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世上谁人没有秘密?作为一名活了三百年的孤寡老人,吾若没有秘密,那才不合常理。” “呵呵,是真聪明还是自作聪明,孤期待你的结局。” “放心吧,绝不会比你的结局更坏。” , 第四百三十七章 谁向谁求救 离开隐仙山后,徐胜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应王动手的前一天傍晚抵达了西荒界的国都丰城。 其实途中他们有考虑过,是否找一位擅长空间系灵能的灵修,直接将他们传送过去,如此便能多出大量的准备时间,令接下来可能的战斗增添胜算。 但一来空间系灵修凤毛麟角,不容易找到,二来众巫女认识的几位空间系灵修并没有住在隐仙山旁边,离得最近的一位也需要四日的路程,还不如直接前往丰城。 赶路的同时众人也没有闲着,该修炼的修炼,该恢复的恢复,多有进步。 陆平波的伤势已然恢复了九成,齐楠与几位巫女在领悟了神农拳意后,也被徐胜一视同仁的“醍醐灌顶”,大幅提升肉身精元。 其中,秦子衿的进步最大,她本就继承了两位巫女的道种,但由于是跨阶式的晋升,缺少了中间成长的环节,导致空有神通而不知道如何使用,如今在水、火、山、风四位巫女的亲自指导下,迅速掌握了“光之祭司”的能力,不再像之前那般一味依赖武道。 “这间院子暂时借给我们,吩咐下去,不准外人靠近。” 陆平波语气蛮横,双眼化为了蛇瞳。 在他的对面,一名身着丝绸华服,大腹便便的富绅忙不迭地点着头,宛若家奴般低声下气:“先生放心,我保证连一只老鼠都不会进来,这院子你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嗯,出去吧。”陆平波满意地一摆手。 “遵命。” 富绅恭恭敬敬的低头离开。 陆平波的蛇瞳消失,转过身,对上其余人的目光,解释道:“事急从权,我们又不能打草惊蛇,用这种方法更稳妥些。” 他用龙之道途的灵能强行奴役了对方的精神,这种手段颇为粗糙,远比不得“孟婆汤”的洗脑,更适合在战斗中使用,而且中术者有很明显被操控的迹象,容易被高手瞧出端倪,但众人只是在此地住一晚上,第二天便行动,倒也无须担忧。 火之巫女明若撇嘴道:“谁在乎这些啊,都日落西山了,你赶紧让那头肥猪派人送晚饭来,这几天一直都在赶路,就没吃顿好的,现在总算有歇脚的地方,总得犒劳一下自己吧。” “呃……是我疏漏了。” 陆平波无奈苦笑,难怪公认火之巫女的人缘最差,谁都不愿意跟她做朋友,这张嘴的确不饶人。 好在他是个老江湖,大风大浪见得多了,这种程度的冒犯根本掀不起半点情绪波澜。 “说实话,我还是想不通,应王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控制畸兽?”山之巫女荷华忍不住说道,“他召唤衃雨,传播秽气,这些都可以理解,唯独驱使畸兽攻城一事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有这样的本事又何必困守西荒界一隅?若能带领人族向外拓荒,立下罕世功劳,未来被奉为圣王也不无可能,何必行鬼祟阴谋之举?” 明若浑不在意道:“也许应王是天生的恶种,也许他在修炼中走火入魔,也许现在的应王是假的,早被人取而代之,想找理由总能找到,这根本不值得我们关心,没必要去理解一个疯子在想什么,除非你也想发疯。” 风之巫女儛润忙缓和气氛道:“事到如今,没必要再为此事争论,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都抵达了国都,不可能空手而回,事实真相,曲直黑白,明天一问便知。” 水之巫女露斯叹气道:“若能顺利问出真相,自然是最好,就怕对方早有准备,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荷华摇头道:“就算有陷阱,我们也必须去闯,对方已经对我们下毒手了,总不能坐以待毙,无论是为了真相还是为了自己,这一趟都必须弄个明白。” 徐胜忍不住暗示道:“诸位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应王本人对此也不知情,他只是被利用的棋子,真正的阴谋家另有其人。” 明若嘴角扬起一抹嘲弄的笑容,道:“那就更要还他一个清白了。” 暗示的次数太多只会适得其反,徐胜没有再说什么,台面上的应王终究只是小事,当务之急还是确保自己能顺利回家,当即向众人询问了公相冯止虚的住处,与廖潇潇一同登门拜访。 堂堂一国宰相的门房显然有识人的眼力,一眼便瞧出徐胜的不凡,不敢拿矫作态,乖巧地传递了名帖,并很是热情地请两人坐在客厅等待,没有上演狗眼看人低的桥段。 陆平波与冯止虚是旧识,徐胜此番拜访用的便是陆平波的介绍信,冯止虚很快便亲自来到客厅接待,而在听闻来意后,更是痛快答应。 毕竟连门房都能看出徐胜的不凡,堂堂宰相不可能是个瞎子,随便出手一回,就能让一位高手欠自己人情,这等买卖有赚不赔。 “请徐侠士在脑海中回想亲近之人,关系越亲密,成功把握越大。” 冯止虚背后浮现灵格“秘学家”的虚影,催动灵能,一副历史画卷徐徐展开,上面好似记录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闻。 论关系亲密,徐胜最先想起来的不是“最近”才认识的方清月和小清,而是三位师兄和楚君昭,而稍作思索,便选择了唐徵明,因为在他被放逐到冥洲前,这位先失联了,正好询问近况。 旋即,就见一道灵线从徐胜眉心窜出,化作思能遁入虚空,朝着未知的方向延伸出去。 片刻的静谧,毫无反应,冯止虚心中生疑,但嘴上安慰道:“看来徐侠士要联系的人离此地甚远,幸好徐侠士的神魂强大,衍生的思能坚韧无比,不必担心中断……“ 蓦地,徐胜忽然生出一种电话打通了的感觉,脑海中浮现出唐徵明的脸。 “唐师兄,你听得见吗?” 脑海中突然冒出空想师弟的声音,唐徵明有些惊讶:“师弟的声音,难道是我最近压力太大,以至于生出幻听了?” “不是幻听,是我通过灵能与你沟通。” 徐胜没有多做解释,对方又不是弱智,肯定能想明白。 他正要告诉唐徵明自己的情况,并委托对方与门中长辈联系,就听对面哭嚎道:“师弟,你可算想到联系我了,赶紧来救我吧,我被人堵在沧海界了!” , 第四百三十八章 另有其人 “怎么回事,你不是去追那条蛟龙吗?我还请了方清月和乔师兄去帮你,这都没能搞定?还有被堵在沧海界是什么意思,沧海珠不是在你手中吗?” 徐胜完全摸不着头脑,求救对象反过来向自己求救可还行。 “唉,别提了,简直倒霉透了,我一路追着那条蛟龙,追到了天龙教的一处隐秘祭坛,恰好撞破了天龙教的秘密,原来他们才是邪神入侵一事的元凶。” “你是说,邪神吉祥天降临蛮洲,是天龙教在暗中主使?可依照瑶池宫所言,那位蜕变出‘牛郎’灵格的刘昼亲口承认是他召唤了域外邪神。” “举行仪式的人是刘昼没错,但召唤仪式的内容其实是天龙教传播出去的,依照我偷听到的消息再结合事后的推测,应该是天龙教教主烛龙王为了演绎灵格,前往外域游历途中,获得了召唤仪式,而他自己心有顾虑,不敢尝试,于是悄悄在江湖上散播出去。 “但别人也不是傻子,多少瞧出了仪式的问题,考虑到隐藏的风险以及筹备仪式需要的珍贵素材,根本无人冒险,其中唯有刘昼为了复仇,暗中盗取瑶池宫的珍藏,不惜一切代价举行仪式召唤了域外邪神。” 徐胜心下了然:“然后在偷听过程中,你不小心产生动静被发现,遭到了天龙教的追杀?” “唉,我已经很小心了,谁知道那条蛟龙居然装死……这么大的丑闻被外人听去,天龙教自然要杀人灭口,否则别说江湖名声不保,瑶池宫也决计会将灭派之仇算在他们头上。” “我更好奇一件事,烛龙王可是堂堂的三品灵修,他出手居然都没能将你擒下?” “哼哼,你也太小瞧师兄我了,师弟你能在释鲲鹏攻击下全身而退,令金刚门颜面扫地,师兄我又岂能落于人后……” “时间紧迫,我无法保证现在的沟通能持续多久,赶紧说正事!” “好吧,不知道为什么烛龙王并未出手,可能是不久前他跟释鲲鹏做过一场,受了伤的原因,反正没有亲自现身,只派了四品的副教主带人追杀,真是不讲武德,人多欺负人少,如果只有那位副教主一人,我要脱身并不困难……最后我被逼入绝境,恰好方姑娘和乔哥及时赶到,我们一起躲进了沧海界。” “所以沧海珠落到天龙教手中了?” “嗯,沧海界海阔天空,无边无际,他们派人进来根本找不到我们,而且寻常弟子也不是我们的对手,于是他们就派人守住了玉龙湖湖底的时空裂缝,将我们困在里面,我也不敢贸然出去,只能等师弟你来援,话说我们失踪了这么久,师弟你怎么才察觉不对劲?” “因为我也失踪了。” “啊?” 徐胜捡重点说了一下自己被放逐到冥洲的情况,对面顿时傻了。 “……我以为我被困在沧海界够倒霉了,没想到师弟你受困的地方比我还要远,佩服佩服。”唐徵明哭笑不得道,“接下来怎么办,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要靠谁来拯救?” 徐胜不假思索道:“等一下我会联络君昭姐,顺便告知她你现在的处境,由宗门出面处理此事。” “能行吗,烛龙王可是三品灵修。” “咱们莲花寺如今也有三品灵修坐镇,何况天龙教的目的是防止消息泄露,但如果消息已经泄露,再对你下手,除了激怒本派,并无其它意义。”徐胜意有所指。 “原来你还能联络其他人,还好还好,我以为你这灵能只能‘兄弟情深’呢,”唐徵明的语气明显轻松了不少,“对了,宗门救人时,务必照顾一下我的族人,虽然常理上只要我没被抓住,天龙教就不会对唐家下毒手,但还是得以防万一,避免有蠢货干蠢事。” “我省得。” 断开与唐徵明的联系后,徐胜再次拜托冯止虚,坦言此次找错了人选。 冯止虚没有迟疑便答应了,虽说此术消耗有点大,但既然想让对方欠人情,就该服务到底令其完全满意,或者从一开始便断然拒绝,而中途收手无疑是最愚蠢的做法,讨不了人情还要白白得罪人,非智者所为。 这一回徐胜选择了楚君昭,用了比刚才更短的时间,成功联系上了对方。 “君昭姐,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空想的声音!”楚君昭的语气又惊又喜,“应该不是我生出了幻听,所以你是通过某种灵能与我意识沟通?” “没错,瑶池宫一役的后续如何,我和廖潇潇被邪神放逐后,可还有意外发生?” “你放心吧,在邪神首领阵亡后,其手下全都丧失了战意,被本派一网打尽,没有漏网之鱼,无暇仙子在斩杀了罪魁祸首的叛徒后,带着弟子门人重新入主瑶池宫,并再三感激本派的援手,愿意结下千年盟约。” “本派的近况呢?” “经过瑶池宫一役,圣女晋升三品一事不可能隐瞒,也没必要隐瞒,江湖上自然贺者无数,本派的声望甚至压倒了金刚门,毕竟同为三品灵修,释鲲鹏前辈出世的锋芒被你所掩,难免有瑕,而圣女却用域外邪神做了注脚,孰高孰低,一目了然……总之本派一切安好,但众人都很担心你的安危。” “我与廖潇潇也很安全,只是暂时无法回来,离蛮洲太远了。” 徐胜将自己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然后提出了之前设想过的以“往向天门”为媒介,打开两界通道的方案。 “此法有风险,但确实可行,门内有三位长辈修炼过‘护世天王’灵格,我会将此事告知方丈与圣女,想来两位尊者都会应允,关键在于檀贞师妹,她能这么快掌握‘往向天门’吗?” “眼下我们正在做一件与‘护世’相关之事,一旦成功,想来她的灵格演绎度能大幅提升,时间就定在半个月后的卯时吧。” 如果半个月后,廖潇潇仍没能熟练运用“往向天门”,徐胜就会通过外挂加点来帮她强行提升灵格演绎度,为了稳妥起见,他又增加了几个备用的时间点。 “倘若那一天遭遇意外,廖潇潇无暇使用‘往向天门’,就在隔天的辰时再试验一遍,如果又有意外,继续隔一天并推后一个时辰。” “我记下了,只要你没有以意识与我沟通,就一直尝试下去,直到两边的‘往向天门’连通。” 尽管此举很是麻烦门中的三位长辈,但楚君昭确信以徐胜如今的价值,宗门绝不会放弃救他回来。 “对了,还有唐师兄的事情。” , 第四百三十九章 偷袭 唐徵明的事情对于两个月前的莲花寺是一件需要郑重对待的麻烦事,处理起来会非常棘手,必须把握好一个度,既不能过于强硬,彻底得罪天龙教,也不能过于示弱,让外人觉得好欺负。 但时事易变,对于现在的莲花寺,这件事虽然还不至于跌落到不值一提的地步,却也无须太过慎重。 大家都是有三品灵修坐镇的顶级门派,莲花寺还有侠僧这位能从释鲲鹏手下全身而退的怪物,又刚拿了域外邪神当祭品,江湖上风头无两,没必要对天龙教低声下气。 更不要说此事本就是天龙教不占理,私底下传播邪法,分明包藏祸心,等到消息公开,那些同样得到了仪式但尚未尝试的人肯定会被吓出一身冷汗,并将此仇记在本子上,若非天龙教实力太强不好惹,就此被江湖人打上魔教的标签也不足为奇。 宗门有实力,又占着理,便连楚君昭也认为这并非什么大事,轻松应下。 此时,联系双方的思能开始衰弱,出现了类似手机信号失灵的状况。 “看来到此为止了,紧要的事情便是这些,余下的,半个月后再说吧。” “嗯……异地他乡,你要多保重。”楚君昭语气中明显有些不舍,但没有耍性子。 徐胜中断联络,收回意识。 旁边的冯止虚长出一口气,略显疲惫的问道:“徐侠士,这回找对人了吗?若还要再尝试,请容老夫休息一会。” 并非他故意作态,这项灵能消耗的魂元与距离成正比,而徐胜联络的对象根本不在这个世界,消耗的效率可想而知,就连四品灵修也有点吃不消。 事实上,若非双方初次见面,无甚交情,又涉及他人隐私,冯止虚都忍不住想问一下,徐胜沟通的对象到底在哪里。 “已经联系上了,且诸事交待完毕,劳累公相至斯,徐某心中着实过意不去,在此诚心致歉,还望公相谅解。” 徐胜一边说着,一边起身给对方道了个歉。 “何至于此,徐侠士太客气了。” 冯止虚心下纳闷,值此长河,对方应该向自己道谢才对,为何会是道歉,难道是自己演得太过了? “应该的,毕竟接下来徐某要恩将仇报了。” 话音未落,徐胜突然一掌迅疾拍出,如电如光,瞬间命中对方胸口。 冯止虚的反应明显慢了一拍,他是真没想到徐胜会在这种情况下出手,且不说这里就是宰相府,高手如云,门外就站着两名六品灵修,徐胜给他的印象也是特别正气,一看就是那种不屑于行宵小手段的豪气大侠。 身为一国宰相,冯止虚阅人无数,上至皇亲国戚,下至乞丐混混,是人杰还是废物,自认一眼就能识破,对方演技再高也骗不了他,他是真的没有防备徐胜偷袭。 当然,徐胜出手的速度如电迅疾,远超寻常武者,这也是冯止虚没来得及反应的原因之一。 不过,身为四品灵修,冯止虚的意识虽然来不及做出反应,但他预留在身上的防御手段自动激发,只见一连串符文闪烁,水火风雷四元涌现,一部分凝聚成贴身铠甲,一部分则朝徐胜展开反击。 这是过去道途的常见手段,可以复制亲眼目睹过的术法,而身为“秘学家”的冯止虚更进一步,能够将复制的术法以符文的形式保存下来,无需记录在本子上。 然而,诸多防御术法刚激活,便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转瞬湮灭无形,水火风雷尽散。 盖因徐胜这一掌蕴含了大乘度厄法中真空印的力量,能够驱散一切灵力。 如果冯止虚是以灵能展开反击,其根底是魂元,真空印亦无能为力,但他其实是以灵能复制术法,再以术法展开反击,根底是气元,便遭到了真空印的克制。 仅仅多了一个步骤,结果便截然不同。 徐胜手掌印在冯止虚的胸口,掌劲透入对方经脉与窍穴,便要将其彻底制住。 蓦地,对方身上光芒一闪,便彻底摆脱了徐胜的钳制,不仅渗入体内的掌劲消失一空,就连之前动用的符文也恢复如初。 这是五品灵格“史官”才能掌握的灵能“历史回溯”,能够让自己的状态回溯到过去记录的某一时刻,这也是过去道途最核心的灵能之一,哪怕重伤濒死,四肢尽断,功力全失,也能瞬间恢复如初。 如此强大的灵能自然有着诸多严苛的限制,故而只有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能使用,眼下虽然没有受伤,可冯止虚认为若不使用,就没机会使用了。 “来人……” 他一边向后疾退,拉开与徐胜的距离,一边放声高呼,不指望府上的护卫能够挡下徐胜这等强者,但只要能替他争取到一丝脱身的时机,便已足够。 与此同时,冯止虚又催动灵能,其背后的灵格虚影变幻成一只巨大的飞禽,令其身法变得根伟迅疾——过去道途可以模拟别人的灵格。 若只有徐胜一手,真不一定能擒住此人,奈何现场还有廖潇潇,准备已久的“天道轮回”发动,将冯止虚拉入幻境,而趁其精神恍惚的一瞬间,徐胜踏前一步,掌劲再催。 之前交手的过程再度上演,复制的防御术法激活,却被真空印驱散,掌心贴住冯止虚的胸口,劲力封住身体各处窍穴。 电光火石间,一位四品灵修就这么被徐胜生擒了。 其中固然有出其不意偷袭的原因,但更重要是,同为过去道途的吕春秋将需要注意的事项全部告诉了徐胜。 对于蛮洲灵修,最棘手的不是被人知晓自己属于哪一道途,而是有相同道途的灵修替敌人出谋划策。 冯止虚难以动弹,只能朝徐胜怒目相视,惊怒中又充满疑惑,自己何时招惹了这么一位强者? “抱歉,徐某是为了防止消息泄露,不得已为之,也请公相放心,徐某不会伤害府上任何一人,等到明日就会自行离开。” 擒下冯止虚并非徐胜临阵所想,而是众人计划中的一环,不仅为了隐藏徐胜登门拜访的消息,也是为了剪除应王一臂,等到明日众人发难时,可以减少一位强敌。 随后,廖潇潇以幻术控制了门外的护卫,并让他们传达“公相决定与客人秉烛长谈,不回房休息”的消息。 相府之人不疑有它,毕竟老爷可是堂堂四品灵修,能有什么危险呢? , 第四百四十章 不讲道理 廷尉府。 廷尉卿、御史中丞和司隶校尉三司使齐聚,堪称三堂会审,几名王族成员身着囚衣跪在堂前,一个个脸上挂着认命的表情,而正主应王则于一道屏风后旁听。 此举其实并不合规矩,不过西荒界本就是一个披着国家的皮的武林组织,应王也只是一个顶着国王之名的武林盟主,倒也没那么多讲究。 “……案件事实清楚,物证确凿,有数位证人指控,四名犯人皆对谋逆罪行供认不讳,并已签字画押。” 廷尉卿将案卷分别传给御史中丞和司隶校尉观看,三人先后签字,最后派人递交给屏风后的应王。 应王看完后,又命人将案卷递给廷尉卿,没有额外指示。 但没有指示本身就是一种答复,廷尉卿心中有底,当即拿起惊堂木重重拍了一下,高声宣道:“犯人听判……”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喧哗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三司使面面相觑,难掩讶异之色,这廷尉府也有人敢闯?不是说犯人家属全部搞定了吗?而且为何没有打斗的声音? 不一会,一大帮人闯了进来,正是众巫女和徐胜等人。 三司使看清来者,终于明白为什么没有打斗的声音,以巫女在江湖上的名声地位,护卫还真不敢出手阻拦,更别说还有百兵主和覆海刀两名四品灵修护行。 廷尉卿缓缓道:“山、风、水、火四位巫女联袂来此,莫非是为了救几位亲王,但他们四人已经认罪……” “谁管这四个废物死活啊,”火之巫女明若不耐烦地挥手打断道,“我们来这里只为了讨一个公道,替自己,也替几位已经牺牲的巫女。” 她转头看向屏风,喝道:“应王,你躲屏风后面装什么高人,还不赶紧出来,今日你不把事情交待清楚,休想离开这里!” 应王以眼神示意,两名贴身侍卫一起将屏风搬开,他开口道:“明若巫女火气这么大,是朕哪里得罪你了吗?如果有的话,朕在此向你致歉,还望你莫要计较。” 他的语气就像是遇到了一个不讲理的刁蛮女子,明明自己占理,却为了少生事而主动认错。 不过,明若今天就是来者不善,众人选她为代表,就是让她本色出演,尽情发挥。 “少在这装疯卖傻,我问你,镇魔关失陷,天、地两位巫女前辈捐躯,还有近期几位巫女遭人刺杀,镇守的关隘遭畸兽袭击,这些事是否与你有关?” 应王闻言先是震惊,继而一脸无辜道:“这些罪名可真够骇人,任意一个都能叫人万劫不复,朕不清楚是谁栽赃陷害,也不知道明若巫女受何人蛊惑,但的确与朕无关。” 众人没有在意应王的演技,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徐胜,他们已经知道这位佛门神僧拥有鉴定谎言的灵能。 徐胜眉头一皱,如实道:“他没有撒谎。” 众人闻言,没有多少吃惊,这种情况早在预料之中。 明若道:“看来你早有准备,提防了验证类的灵能,想来卜算类的灵能应该也不会生效了,据说征伐道途能在击败对手后,夺取一项灵能作为战利品。” 应王叹气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明若巫女对朕的成见太深了,朕建议你不妨先调查一下那位诱使你怀疑朕的人,此人居心叵测,嫌疑最大。” 廷尉卿帮腔道:“物证也好,人证也可,明若巫女若有证据不妨拿出来,总不能凭空污人清白。” 明若冷笑道:“要证据还不简单,找一位幽冥道途的高手,搜一下神魂记忆就知道了。” 应王愠怒道:“朕的记忆涉及王族隐私,如何能轻易泄露给外人知晓?” 司隶校尉以铁面无私的语气道:“依照西荒律,只有拿出确凿的证据,证明对方是罪大恶极的犯人,才能下令搜索神魂记忆,核验真相,否则皆视为侵害恶行,其罪等同奸杀。” 御史中丞道:“明若殿下行事未免太不讲理,无凭无据就要将偌大的罪名栽在他人头上,王已经足够忍让,你莫要咄咄逼人。” “如果要讲理,我一个人来就行了,何必带这么多人?今天你要么乖乖束手就擒,要么被我们揍一顿再擒。” 话音刚落,穆椿双手往下一按,无形壁障将整座廷尉府包裹在内,化为牢狱——守护道途的七品另个就是“牢头”。 应王勃然色变:“你们是要造反吗?” “造反?应王莫非真把西荒界当成自家宅院了,是不是还要喊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明若嗤笑一声,“大家认可你,你才是王,大家不认你,你便什么都不是!” 言已至此,再无转圜余地,众人一齐出手。 三司使急忙阻拦,但他们三人皆为六品灵修,哪里抵挡得住,招过十合,就被穆椿、齐楠、秦子衿三人拿下。 另一边,陆平波带着四位巫女围攻应王和他的两名贴身侍卫。 两名侍卫皆为五品灵修,一个是守护道途,一个是白虎道途,对上两名巫女不落下风。 神圣道途乃是辅助系灵格,也就对上污秽之物有的时候奇效,可换成其它不受克制的道途,就不免表现平平,毫无出彩之处,若非来的路上巫女们都被徐胜醍醐灌顶修炼了神农拳法,此刻近战武斗只怕还要吃亏。 不过,最令人吃惊的当属应王,他一人独对陆平波与两名巫女,竟是丝毫不落下风,与情报中五品灵修的身份完全不符,显然有意隐藏了实力。 徐胜在来的路上曾受到请求,若众人能够搞定,他跟廖潇潇就不用出手,毕竟这是西荒界的“家事”,因此一时不着急出手。 事实上,局面也的确对己方有利,等到穆椿拿下三司使,转身加入对应王的围攻,应王再强也抵挡不住,很快已是左支右绌,败像毕露。 蓦地,外围的屏障遭到猛烈冲击,瞬间破碎,一名化为秽鬼的四品灵修直冲而入,挥手打出一道炎流风暴震退穆椿与陆平波。 明若呵斥道:“应王,你果然勾结了畸兽,现在还怎么说?” “这……怎么会!” 应王看着来襄助自己的秽鬼,一时间脸上也是惊疑不定。 , 第四百四十一章 不是征伐 当应王看到打破气壁的四品秽鬼灵修时,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恶意朝他涌来。 他的确有暗中派人研究秽鬼,但只是想从中获取长生不死的秘密而已,目前得到的那点成果,根本不值一提,倘若他知道如何控制变成秽鬼的四品灵修,只怕做梦都要笑醒,区区西荒界之王算得了什么? 这名秽鬼灵修与他无关,自然是受到了别人的指示,再结合几位巫女气势汹汹的登门问罪,以及指控的几项罪名…… 智慧不俗的应王瞬间便想明白了,这名秽鬼灵修背后的操控者,分明是要将一口又大又沉的黑锅盖在他的头上! 可最令他无奈的是,即便知道了这一点,也可奈何,纵然他拒绝秽鬼灵修的帮助,当场与之决裂,旗帜鲜明地划分立场,难道巫女们就会相信他,不再坚持搜索记忆? 也许联手对抗秽鬼灵修能得到一些信任,可除非他事后能给出一个完美的解释,否则对方依旧不会放弃以精神系灵能搜索神魂记忆。 偏偏应王的确不知道事情真相,注定给不了对方满意的解释,而等到巫女检查了他的记忆就会发现,刺杀巫女之事的确与他无关,但他另外做了一些不可饶恕的事情,最后还是不会放过他。 稍一思索,应王便已明白自身处境,他根本没得选,哪怕幕后之人满怀恶意地算计了他,也只能乖乖地收下对方递过来的黑锅,戴在自己的头上。 “真正可恶啊!” 应王泄恨式地咒骂了一句,不知道在骂哪一方,他抬手一指陆平波,灵能催动。 陆平波手持长刀,背后龙影显现,赫赫龙威融入刀意之中,眼看就要斩出惊天动地的一刀,倏地脑子一乱,发现自己竟是不知道该如何运招,将如呼吸一般熟悉的刀法忘得干干净净。 “板荡山河!” 应王把握时机,掣出王族神兵耀武枪,催动家传神功,一枪浩荡如长河飞瀑,蕴藏肃杀军势。 陆平波招式运到一半卡壳,不仅发不出攻击,甚至遭到了灵力反噬,无奈之下只能催动灵能,背后青龙虚影缠住身体,化作一具龙鳞宝甲,挡下了应王这一枪,但自身亦被远远震飞。 水之巫女露斯瞧出他状况不对,急忙施展灵能“圣洁之光”,驱散他身上的不良状态。 “应王方才所用灵能绝非征伐道途。” 就陆平波所知,征伐道途没有类似效果的灵能。 露斯道:“征伐道途能夺他人灵能为己用,虽说有数量限制,可应王好歹是一方之主,不难收集强大的灵能作为补充。” 与此同时,应王一招得手,便朝着秽鬼灵修的方向冲去,意图突围,即便知道此举会加深自己的嫌疑,可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眼见双方即将汇合,蓦地,一道魁梧身影挡住前方去路,应王想也不想,一枪疾刺而出,大喝一声:“滚开!” 然而,挡路之人只是随意一掌迎面推出,雄浑掌劲凝如气壁,耀武枪宛若击中了一座铜山,枪身弯成了一条蛆虫,依旧无法突破。 劲力反震而回,应王豁尽全力依旧难以抵御,顿时飞了出去,连耀武枪都为之脱手。 拦路者正是徐胜,而另一边,廖潇潇亦出手挡住了四品的秽鬼灵修,不让对方再向前半步。 “你是谁?拥有这等实力绝非无名之辈,但朕的记忆中,并无你这般高手。” 强者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简单的一招交锋,便令应王知晓眼前的男人绝非易与之辈,甚至隐约觉得比之前交手的陆平波更具威胁,登时如临大敌。 徐胜知道眼前这位只是引出幕后真反派的一块砖,而且局面变化至此,对方已然浑身是屎,根本洗不清,于是懒得废话,五指一捏,机王轰天掌迎面击出。 应王伸手召回耀武枪,背后浮现一名剑眉虎目,峥嵘雄威,令人望而生畏的将军虚影,而在灵格加持下,他的武艺立时上升一个大台阶,枪尖笔直向前,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刺,实则将气息都凝聚在一点,连空气都被贯穿。 枪拳碰撞,空气好似成为了水面,荡起层层涟漪扩散十方音波气浪宛如连珠炮一般的炸响轰鸣,失去了气壁守护的廷尉府根本抵挡不住这样的冲击,瞬间轰爆散架,砖瓦齐飞。 但这只是开端,机王轰天拳并非强于爆发,而是强于持久,徐胜丝毫不在意第一拳被挡下,第二拳紧跟而出。 应王在气流冲击下后撤了一步,见对方紧逼而至,连忙提起一口气,挺枪再战,灵格加持下的他同样拥有非凡的耐力,身体素质都上升了一个档次。 枪拳再度碰撞,又是一股沛然气劲扩散四方,应王又退了一步,而不等他回气,徐胜的第三拳便已驾到,他只能咬牙挺枪再战。 每一次碰撞,都会引发一声爆鸣,而应王也会跟着后退一步,如此连爆一十三次,应王终究力疲,哪怕有着灵格的加持,他的手臂也被震得发麻,几乎握不住枪身。 与之相对的,则是徐胜呼吸自若,一点也没有后继乏力的迹象,挥拳的力道丝毫没有削减,一拳正中对方胸口,途中微微一滞,却是被护体罡气稍稍阻碍了一下,尽管成功突破,可也被削弱得仅剩六成力道。 应王闷哼一声,向后飞退,途中低头看去,身上的祖传宝甲已然出现了裂痕,而且肋骨也断了两根,但徐胜完全不给他喘息之机,后续攻势接踵而至,仿佛要一拳一拳地将他锤死。 “是你逼朕的!” 应王袖口微微一抖,一口无形飞剑悄无声息地飞了出去,同时他屈指向前,灵能催动。 刹那间,徐胜忘记了所有的武学招式,就连机王拳该如何使用也忘得一干二净,好似变成了一个从未习练过武功的门外汉。 “无聊的小把戏,对返璞归真的武道宗师而言,早已不拘泥于招式变化。” 忘记如何使用机王轰天拳,并不妨碍徐胜操控身体肌肉,打出大巧不工的一拳,力道之雄浑霸道,甚至更胜长于耐力的轰天拳。 至于暗中偷袭的无形飞剑,那玩意突破了护体气劲后,就被仙缕衣挡下,连考验徐胜横练工夫的机会都没有,被他一指崩成碎渣。 面对汹涌宛如江河滔滔的雄浑拳劲,手臂发麻的应王根本无力抵抗,只象征性地横枪于身前,被轻易震飞出去,接着胸口再度挨了一拳,祖传宝甲难以承受巨力冲击,当场爆碎,而他更是负伤呕血飞出。 本该乘胜追击的徐胜原地迟疑了一下,因为他发现了应王身上的微妙变化。 冥洲灵修可能无法理解这一变化,但身为修炼不同类别灵格的蛮洲灵修,徐胜清楚地察觉到,应王在催动灵能令他遗忘武学招式时,身上的灵机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就如同蛮洲灵修切换了灵格。 倘若是征伐道途使用从别处夺来的灵能,根本不会有这种变化,因为它的本质没有变,依旧是征伐道途,要发生这种变化,除非…… 蓦地,徐胜心中冒出一种猜测,也许应王并不是以征伐道途之身,使用来自其它灵格的灵能,而是以其它灵格之身,模仿了征伐道途。 他催动灵能“慧眼识才”朝应王看去,发现对方的灵格一栏中依旧显示为征伐道途的四品灵格“乱武将军”,于是愈发确信自己的判断。 “慧眼识才”只是六品灵能,而且还不是独一型,在观察四品灵修时根本不可能得到如此详细的反馈,这分明是对方的造假,故意引人错判。 , 第四百四十二章 第三方势力 “你不是四品灵修!” 应王顾不得身上的伤势,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徐胜。 他有一项灵能可以夺取别人的能力,但要求对方的灵格品阶不低于自己,而方才与徐胜交手时他悄悄催动了这项灵能,结果一无所获。 这绝不是遭到相应灵能的抵抗,单纯就是不满足发动的条件,两者的差别,应王自然门清,因此心中愈发震惊,一个连四品都没达到的家伙居然能将他完全压制,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若非他的道途偏向精神系,具备相应的抗性,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幻术。 “一句毫无意义的废话。” 徐胜掌心一翻,阐提戒刀上手,一式“断?风无相”疾斩而出——对方的灵能仅仅令他忘记了拳掌类的武功,刀剑类武功的记忆还在。 与此同时,陆平波驾驭龙形刀气,携带狂涛之势,夹攻而至。 应王连一人都对付不了,更遑论两人齐至,他只能故技重施,欲令对手再度遗忘武功,抓住破绽进行反击。 熟料,陆平波身上笼罩着一层莹莹白光,这是巫女给他加持的“无暇之光”,可以阻挡一切负面效果,而徐胜则是以残影先行,诱出应王的反击后,从另一侧发起进攻。 双刀同时斩在应王身上,汹涌刀气交错绞杀,但他的身影陡然消失,一只由稻草扎成的人偶出现在原地,被刀气绞杀成碎片。 “替命草人!” 陆平波眉头微皱,环身四顾寻找对方的身影,却难觅踪迹。 “毕竟是一界之主,身上有一些保命之物实属正常。” 徐胜感应不到对方的气息,于是催动灵能“有问必答”,大声吼道:“应王在吗?” 然而,无人回应。 也不知道是对方已经离开此地,还是豁免了灵能,徐胜更倾向于后者,便朝众人问道:“有擅长搜索追踪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还真就没有。 徐胜颇感无奈,如果是蛮洲的灵修,这么多人肯定会有一个修炼过相关的灵格,奈何冥洲灵修一脉相承,缺少变化,现场这么多人,论道途其实也就那么几种。 这时,被穆椿擒下的廷尉卿忽然开口说道:“放开我,我来替你们找。” “你愿意帮我们?”穆椿惊讶道。 火之巫女明若嗤笑道:“估计是谁赢他帮谁。” 廷尉卿脸面涨红,但想起对方响彻江湖的嘴臭之名,还是选择强忍下来,道:“我只帮占理的那一方,你们虽无证据,但王的心虚表露无疑,而且之前我曾暗中调查,发现诸多线索都指向王宫,早就怀疑王与天地巫女失踪一事脱不了干系。” 想到以对方的实力,就算当场反抗也掀不起风浪,穆椿便解开了加在对方身上的灵能枷锁。 恢复自由的廷尉卿遵守承诺,双手一拍,周身腾起一股柔风,朝着四面八方吹去,无孔不入,他修炼的是秩序道途,灵格多为维护治安的职业。 徐胜没有干等着,一式“断?地无限”斩向四品秽鬼灵修,磅礴巨力引动大地振荡。 廖潇潇默契配合,及时召唤出天王法相,将秽鬼灵修牢牢束缚,逼得对方不得不正面硬接这一刀,结果被当场斩爆。 须臾,见廷尉卿没有动静,穆椿忍不住问道:“找到了吗?” “无。” “看来是让他逃走了。” 众人不免露出失望的表情,真是功亏一篑。 “倒也未必。” 廷尉卿分开双手,改为按在地面上,再度催动灵能,不一会便脸色一动,激动道:“找到了,他在地底下!” 话音刚落,“轰隆”一声,一道身影破地而出,正是察觉不妙,不得不主动现身的应王。 “乱臣贼子!你们都是乱臣贼子,全都该诛!” 应王怒吼着将闪耀着电光的耀武枪掷出,枪身分化出成千上万的雷电枪影,宛若席天卷地的箭雨朝着战场覆盖而去,每一道枪影都蕴藏着强大的威能,逼得众人不得不出手抵挡,而他则趁机向外遁逃。 枪雨拦得住别人,却拦不住徐胜,他直接顶着枪雨向前急追,任由枪影落在身上,爆炸开一团又一团的电光,却没有起到一点阻滞的作用。 眨眼间,徐胜便已追上应王,一掌当头盖下,他没有运用任何武功,只是单纯爆发肉身的力量。 “军威耀世!” 应王催动灵能使对手遗忘武学的同时,再度变幻灵格,背后浮现征伐道途“兵祸都统”的虚影,双手以托塔之势向上击出,全身气血激荡,发出宛若大浪拍岸的神像,身上更是腾起千军万马奔腾的雄壮威势。 然而,双方乍一接触,应王只觉自己好像撞上了一座爆发的火山,对方的手掌便是正在喷发的火山口,一股磅礴无匹的力量当头镇压下来,摧枯拉朽的碾碎他的反抗,千军万马的军威气势瞬间掐灭,整个人如陨石般直坠大地。 轰隆一声巨响,应王呈“大”字形砸落地面,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仿佛所有的骨头都摔碎了,但相比身体的疼痛,心中震惊的情绪更为强烈。 虽说他修炼的并非武斗系道途,身体素质有所欠缺,但好歹也是四品灵修,不仅得到“兵祸都统”的加持,还运用了先祖赖以成名的绝学,结果竟然敌不过对手没有任何武学招式的一掌,这还有天理吗? “放弃抵抗了吗?” 徐胜从空中落下,正要将对方擒拿,蓦地,天边忽来一道恢弘光柱,径直将他罩住,一股狂暴的力量汹涌而来,试图钻入他体内每一个细胞。 漫天烟尘冲天而起,破裂的青砖四散飞射,护体气劲破碎,仙缕衣被渗透,徐胜豁尽全力亦无法摆脱,被强压着轰向大地,打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一道身影从光柱中脱离,拉起倒在地上的应王,迅速化光离开。 片刻之后,伴随一声沉闷的轰鸣,无数细碎的光芒透过地面的缝隙射出,整座丰城的百姓都觉得脚下的大地跳动了一下,顿时吓倒了不少人,以为发生了地震。 与此同时,徐胜破地而出,周身呈银白色,俨然是进入了金属形态,他回味方才被偷袭的感觉,疑惑道:“那道光柱中蕴藏两种对立属性的力量,很像方丈的佛魔之力,真是古怪。” , 第四百四十三章 地下祭坛 “抱歉,没能将人擒下,最后一刻被人劫走了,功亏一篑。” 徐胜没有找借口,向众人坦言自己的失手。 廖潇潇忙维护道:“我们也都被应王拦住了,焉能怪在师叔身上,何况对方能从师叔手上把人抢走,绝非寻常人物。” 徐胜想了想,问道:“西荒界可有那种能修炼出正邪对立属性的功法,或者拥有类似灵能的道途?”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年纪最大的陆平波开口道:“类似的武功倒是有,比如冰火玄魔功、阴阳无极功,吕春秋可能知道得更多,但这些并不重要,你我皆知,一门武功强大与否,得看是谁在练,而据我所知,西荒界并没有哪位成名高手修炼了类似的功法,尤其是要从大师你手上将人抢走,绝非一般二般的高手能行。” “那就奇怪了……” 徐胜稍微思考了一下便放弃了,他又不是冥洲人,根本不知道西荒界有哪些隐藏的高手,这个问题还是让众巫女烦恼去吧。 山之巫女荷华皱眉道:“眼下稍稍有些麻烦了,应王被救人,那我们便无法从他身上逼问出真相,虽说从之前的举动中可以确认他心中有鬼,可终究缺乏确凿的证据,不便对外公开。” 火之巫女明若一脸无所谓道:“这还不简单,随便找几个罪名就行了,应王又不是什么道德圣人,不需要我们编一个‘莫须有’,诸如荒淫无度、草菅人命,他多少都沾边,剩下的就让外人去猜吧,我们又没义务向他们解释。” 水之巫女露斯愁眉苦脸道:“真要这么做,只怕在外人眼中,咱们才是蛮不讲理的那一方。” 明若道:“我又没说过自己是好人,蛮横就蛮狠吧。” 然而只有她一人这么认为,其余几位巫女都是自认正义的一方,对名声颇为看重,虽说没到容不得一点玷污的地步,可这件事本来自家占理啊! 这时,廷尉卿忽然道:“要找证据倒也不是没有。” 风之巫女儛润闻言双目一亮,道:“对了,你之前说过,早就怀疑应王并且查到了一些线索。” 廷尉卿点头道:“没错,只要搜一下王宫,我想应该就能找到真相。”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 众人立即动身,前往王宫。 王宫的守卫并未阻拦,之前在廷尉府发生的打斗虽然激烈,但过程十分短暂,外人根本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同行者中还有三司使。 没错,御史中丞和司隶校尉也“投诚”了,毕竟应王的言行已证明他的确有问题,那就别怪两人弃暗投明了。 西荒界作为伪装成国家的武林组织,可没有“忠君”一说,毕竟在拥有超凡武力的世界,除非你的血脉拥有特殊力量,能让后裔展现出不凡的神通,否则“天子”的设定根本立不住脚。 你自诩“天子”,结果修为境界都没别人高,谁信啊! 既然王族的血脉跟普通人没差别,既非龙子龙孙,也非天之子,有什么资格让别人对你敬畏忠诚? 一行人直入王宫,稍作查看,并未发现可疑之处。 这在意料之中,如果随便查一查都能发现,那应王的秘密早就人尽皆知了,必然藏在了隐秘之处。 众人也不但有,只要有相应道途的灵修,再精妙隐蔽的机关密室也藏不住,正好他们中就有两位。 只见廷尉卿和司隶校尉一同催动灵能,探查王宫中的隐秘,后者虽然不是秩序道途,但他是大地道途的灵修,最擅长搜索藏在地下的密室。 经过一番折腾后,司隶校尉忽而道:“找到了,就在这张床的下面有一条通向地底的密道。” 他伸手去搬床,发现难以移动,仿佛跟墙壁连在了一起,便道:“这里应该有机关,可以将床移开并且打开密道的门,我不敢用力,若强行以蛮力破坏,很可能会引发自毁。” “让我来吧。” 徐胜一边主动请缨,一边催动灵能“言出法随”,开口命令道:“此地机关装置,凡可移动或开启者,一律触发。” 这项源自“传道者”的灵能他鲜少使用,因为对人无效,只能改变四周的环境,影响范围也十分有限,在战斗中基本没机会使用,远不及同为佛门六品灵格“上师”的“令行禁止”,但用来对付没有生命的机关则恰当好处。 于是话音刚落,便听到墙壁中传来一声细微的“咔哒”,接着房间中的大床缓缓移动,下面的地面也自动打开,露出一条漆黑向下的楼梯。 众人提高警惕,提防着可能存在的陷阱,一路沿着楼梯往下,差不多走了五十多米,方才抵达尽头。 令众人感到意外的是,不仅途中没有遇到陷阱机关,密道的尽头也没有出现一座恢弘的地宫,只有一方宽敞但颇为简陋的广场,广场四周还有不少人在来来回回的走动着。 “你们是谁?为何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王的手令呢?” 几名护卫早在听到下楼梯的脚步声时,就已提高警惕,早早给自己加持了诸多强化系的灵能,随时准备出手。 然而,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这点努力注定徒劳。 这些护卫中仅有一名五品,其余都是六品,哪里挡得住一群过江猛龙,甚至不需要徐胜出手,陆平波与穆椿两人各自用了三招,就将十八名护卫都放倒,平均三人分到一招。 跨过外围围墙,众人向内走去,发现广场原来是一座祭坛,祭坛的中央立着一根需要三人合抱的巨大铁柱,四条锁链从铁柱两侧延伸出来,将一名女子的四肢捆住。 此女身上伤痕累累,但都不是打斗留下的痕迹,更像是被人以酷刑削肉,而且身上有诸多畸变的怪异肉条,散发着浓郁的秽气,其浓度高到足以令四品灵修畸变,她却并未变成秽鬼。 冥洲众人瞧见被捆绑的女子,尽皆勃然色变。 “玉阙前辈!” “地之巫女怎么会在这里?” “彼辈竟敢以巫女做实验,简直畜生!” , 第四百四十四章 疑点终现 不幸中的万幸,地之巫女还活着,但精神状态极差,毕竟被当成小白鼠做了许多惨无人道的实验,换成常人只怕早就疯了,而她至少还保留着理性,只是显得甚为虚弱,稍微说了几句话便昏睡过去。 “竟然拿活人做试验,应王真是比邪魔还要邪魔!” “难怪他对阅读记忆一事如此抗拒,宁可当场撕破脸皮也不愿妥协,此事一旦泄露出去,王族之名必将遗臭万年。” “当年征服王何等英雄气概,居然出了这么个不肖子孙,若是他还活着,只怕要亲自动手清理门户。” 众人愤恨难抑地咒骂了几句,恨不得立刻把应王抓回来审判。 好在神圣道途擅长治疗和净化,几发圣光灵能射出,地之巫女体内的秽气就被涤荡一空,连气色都变好了不少,只是依旧没有醒来。 “还有你们,竟然帮应王做这种丧尽天良之事,玉阙前辈在镇魔关替你们抵挡畸兽入侵,你们就这么报答她的?心中可还有半点良知和人性?” 救下地之巫女后,众人立即盯上了在祭坛四周摆弄古怪仪器的研究人员。 “大侠饶命啊,我们都是被逼的,应王用我家人的性命做威胁,我也是没办法啊!” “如果只有我一人倒也罢了,可家中尚有父母妻儿,实在是不敢不听,之前有人拒不配合,结果应王就当着他的面,把他全家都变成了秽鬼,小人是真的怕啊!” “沒錯,我們都是被逼無奈啊,求大侠恕罪,留我们一条狗命。” …… 几位巫女尽管性格不同,但皆是正义人士,听到对方是为了家人而不得不屈从,咄咄问罪的态度立即软化了不少。 徐胜将同伴的神色变化收入眼中,立即道:“其中有人是被逼无奈,有人却是自愿,还有人或许一开始被逼无奈,后来却变得积极主动,徐某认为三者须分开对待,不能一概宽恕。” 火之巫女明若最先回过味,冷笑道:“何必一概宽恕,我看应该一概论罪才对,他们有这样那样的无奈,可以求我们体谅他们,但谁来体谅已经牺牲的天之巫女和镇魔关的将士们呢? “他们的家人无辜,那为了保护他们的家人而在边关拼死拼活,到头来还要被他们残忍对待的地之巫女就是罪有应得? “哪怕为了以儆效尤,也必须严惩这群人,否则指不定会有第二例、第三例,得让他们知晓,应王只能杀他们全家,而我们还能叫他们身败名裂!” 那些研究人员闻言,直接吓瘫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风之巫女儛润心有不忍,劝道:“他们也是被逼的,大道理谁都懂,可又有谁真能狠心抛弃家人……还是请徐大师帮忙甄别一下吧。” 水之巫女露斯哀叹道:“人活世上,又有谁没受逼迫呢?可受到逼迫就能转头去迫害他人吗?那强盗们也可以用替家人抢劫来给自己脱罪了。” 山之巫女荷华谨慎道:“玉阙前辈是真正的受害者,不妨交给她来决定,她愿意原谅就放这些人一马,若不愿意,那也是这些人罪有应得,怨不得旁人。” 四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下。 徐胜没有参与其中,类似的话题莲花寺早就争论过八百遍了,他观察现场的器皿,发现里面装的多为畸变的血肉之物,有的是从秽鬼身上切割下来,有的则是从地之巫女身上切下,其中有一些肉块竟然还保留生命力,装在类似营养液的液体中,宛若活物一般。 “你们到底在替应王炼制什么?” 这些研究人员可没有宁死不屈的顽强意志,而且为了争取宽大处理,徐胜只问了一个问题,他们便滔滔不绝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抖落干净。 依照他们的说法,这座地下祭坛或者说研究室的建立,旨在替应王探索不死之秘。 众所周知,秽鬼拥有超凡的再生能力,而且畸变前的境界越高,畸变后的再生能力越强,像变成秽鬼的四品灵修几乎拥有不死的能力,打爆头颅都无法杀死,但代价是失去理智,变得疯狂且嗜杀生灵。 与此相对的,神圣道途的灵修拥有针对秽气的强大抗性,五品“光之祭司”就能承受足以让四品灵修畸变成秽鬼的秽气,顶多是身上长出一些怪异丑陋的肉瘤,可仍能保持理性。 于是应王突发奇想,如果利用巫女的特殊体质作为载体,以秽气作为素材,是否就能炼制出让人保留理智的同时,获得超凡再生能力的秘药。 即便再生能力达不到秽鬼的程度,效果打个折扣,也足以让人为之发狂,试问有谁能抵抗不死的诱惑呢? “事实上,我们已经有了一定的成果。” 其中一名研究人员指着泡在“营养液”里的活肉块,介绍道:“这是从巫女身上切下来的畸变肉块,再注入一定比例的秽气,以农耕道途的灵能进行培养后获得的不死肉,常人吞服下去,就能获得断肢重生的恢复力。” 徐胜道:“但应王并未给自己使用,也不曾给身边的侍卫,所以它肯定有巨大的副作用。” “大侠明见,吞服不死肉虽然不会变成秽鬼,但是会让人失去智慧,无法思考,形同植物一般。” 蓦地,一道光束飞驰而过,命中装着不死肉的器皿,轰隆一声爆炸开来,连一点残渣都没有留下。 “这种恶心的东西不该留存于世。”出手的风之巫女儛润一脸厌恶地说道。 其余巫女没有说话,但光看表情便知道她们也是持有相同的看法,毕竟不死肉是以巫女的身体为媒介培育而出。 徐胜不在意此事,他提醒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如果应王的目的只是炼制不死药,那有些事就说不通了。” 明若不以为然,道:“有什么说不通的,我们之前怀疑他是为了蜕变先天道途才铤而走险,如今证明,他比我们想象中更丧心病狂。” “不对!”性格最为细心的荷华明白了徐胜的意思,“如果只是为了炼制不死药,应王直接派人对我们下手便是了,何必攻打各处城镇,引发天下动乱,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他似乎并不懂得驱使畸兽。” , 第四百四十五章 已死之人 火之巫女明若不以为然道:“这点矛盾算不了什么吧,也许应王在别处还有一座地下祭坛,专门负责研究操控畸兽,我们再找一找,说不定就在王宫的某处。” 徐胜摇头道:“有两座地下祭坛的可能性很小,无论是研究不死秘药,抑或操控畸兽,都是一旦曝光就会身败名裂的巨大丑闻,分成两座祭坛只会凭白增加暴露的风险,而且从研究的角度看,将内容相关的实验合并在一起,更有利于得到成果。” 他转头看向那些研究人员,对方连忙道:“我们不曾从应王口中听到有第二间炼丹房,也没有得到相关的实验资料,如果真的有操控畸兽的资料,肯定对我们的实验有巨大的帮助。” 山之巫女荷华亦道:“从时间上判断,应王来不及设立两座地下祭坛。” 明若反驳道:“那之前在廷尉府的战斗中,突然现身帮助应王突围的那头四品秽鬼又是怎么回事?” 陆平波经验老道,思索道:“如今想来,那更像是一种栽赃,故意误导我们的判断,从而坐实对应王的指控,令其无从辩驳,只能拼死反抗,而且相比起应王的手下,我觉得那头秽鬼更像是最后从徐大师手上救走应王的神秘人的手下。” 尽管听起来有点绕,但大家都听懂了陆平波的意思,一时间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包括明若也是如此——她是毒舌,但不是杠精。 穆椿提出疑问:“到底是谁救走了应王呢?我从未听闻应王有那般忠诚且强大的盟友,在他落难之际还能如此不离不弃,更重要的是,对方怎么知道我们会在今日对应王发难?” 众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风之巫女儛润拍了拍手,道:“我们在这里思来想去也没什么用,不如简单一些,找几名擅长追踪的灵修帮我们追查应王的下落,也可以找那些擅长占算的灵修,用王宫里应王的贴身物品作为媒介,以此占算他的位置。” “我觉得只要应王不傻,眼下应该已经遮蔽灵机,杜绝这方面的隐患了。”水之巫女一如既然的悲观。 “还是可以试一试,万一他没想到,或者想到了但没找到合适的人选,那我们就赚了,又费不了多大工夫。”儛润看得开。 众人稍一商议,也觉得不试白不试,万一对方大意了呢? ……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应王看着将自己救出的白衣蒙面人,满怀戒备,并未因为对方在最后时刻救了自己就放松警惕。 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自己并没有预留后手,也没有会在这种时刻出手拯救自己的盟友,至于对方的身份,他只能跟那头栽赃陷害,令他黄泥巴掉裤裆的四品秽鬼联系在一起。 说到底,应王根本没想到几位巫女会联手向他发难,甚至都不知道对方居然悄悄溜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自然不可能准备手下或者邀请盟友。 “你真想知道我的身份?” 蒙面人的声音甚是沙哑,连男女都听不出来,显然有意混淆,其伸手放到面具上,问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装作没遇见我,转身离去,至此再无瓜葛,要么看着我摘下面具,然后与我合作,朝着深渊一路急坠。” “如今的我已然身处深渊之中,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应王想起背叛自己的廷尉卿,对方此刻肯定已经带着众巫女找到了藏在王宫底下的隐秘祭坛,一旦此事曝光,他必然落得千夫所指、声名狼藉的下场,西荒界再大,亦无他容身之处。 蒙面人道:“至少你现在还活着,只要将来一辈子隐姓埋名,别人也未必找得到你,可一旦看了我的脸,你便再无苟且的机会。” “呵,语带嘲讽,本王最受不得挑衅,上一个瞧不起本王的人,他的尸体现在已经长满蛆虫了。” 应王语气坚定,目光死死盯着对方的脸。 在他注视下,蒙面人缓缓摘下了那张街头随处可见的白狐面具,露出一张完全出乎意料的脸。 “怎么会是你!你竟然还活着!” 饶是应王城府极深,平日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这一刻也不由得露出了魂惊魄惕的表情,就在方才简短的交谈中,他已经对蒙面人的身份有了十三种猜测,结果没有一个猜对。 因为对方是一名死人。 准确的说,是一名本不该活着的人。 更重要的是,即便此人还活着,也没有道理会来救他。 “天之巫女九华!你竟然没有阵亡?” 即便对方就站在自己面前,应王仍是难以接受:“不可能!当日有不少将士亲眼目睹你与畸兽同归于尽,连地之巫女都坦言你已经牺牲了……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假扮成天之巫女?” 九华没有开口替自己解释,她只是伸出一只灰白色的手,然后掌心迅速汇聚一团秽气。 “你被秽气污染,变成了秽鬼?不对!你思维清晰,还能站在这里与我交谈,你不是变成了秽鬼,而是掌握了秽染的力量!” 应王心中顿时有了一种猜测,而九华也一眼看透了他的想法。 “你想得没错,掌握秽染可以获得不死之能,这正是你心心念念想要获得的力量,所以我活下来了。” 终究不是寻常人物,应王在初时的震惊过后,迅速冷静下来,道:“既然知道我想要获得这股力量,证明你已知晓地下祭坛的存在,那你为何要救我?” 江湖人所共知,天、地两位巫女情同姐妹,出生入死十余载,简直比夫妻还要亲密。 应王认为就算江湖传闻有误,天地两位巫女是虚假姐妹花,可哪怕从同为神圣道途灵修的立场出发,也不可能对他做的那些事无动于衷。 退一步讲,就算天地巫女相互瞧不顺眼,埋怨已久,对方也没理由救他啊。 “我需要你统领畸兽,秽染天下。” 九华用平淡的语气,说出了翻天覆地的一句话。 应王脑海中忽然浮现巫女们对他的指控,再联想到那头四品秽鬼,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巨大的黑幕中,不由怨愤道:“原来一切都是你策划的!” , 第四百四十六章 畸兽袭来 “你害得本王众叛亲离,居然还想让本王给你卖命,你把本王当成什么了,一枚任你摆弄的棋子?” 应王涨红了脸,眼中透着怒火,仿佛随时可能动手向对方展开报复。 天之巫女九华没将对方的姿态放在心上,道:“我以为应王是个信奉成王败寇,能忍辱偷生、卧薪尝胆的枭雄,莫非看走眼了,尊驾其实是一个守正不阿、宁死不屈、快意恩仇的侠士?” 应王哼了一声,知道唬不了对方,收起激动的表情,道:“即便如此,本王看不出与你合作对本王有什么好处,虽然本王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可也绝对不会去干秽染天下这等丧尽天良、泯灭人性的恶事,我身为西荒界的王,哪怕只是名义上,也有责任保护麾下百姓。” 九华嘴角微扬,似在嘲笑对方都这地步了,还不忘装模作样,说一些冠冕堂皇无人相信的鬼话。 她伸出手,掌心重新凝聚秽气,道:“我可以教你如何操控秽染,这不正是你心心念念想要获得的力量吗?一旦掌握,你便拥有不死之能,寿元无穷无尽。” 应王冷笑一声,道:“本王的确渴望不死之能,但必须是本王掌握力量,而不是反过来被力量所掌握,就你现在的言行来看,本王不得不怀疑,得到秽染的代价要么是化为傀儡受制于人,要么是失去自我性情大变,无论哪种都是本王无法接受的,不受控制的长生有什么意义,难道本王不认识会炼尸的灵修吗?” 九华稍作沉默,似在思考劝说的理由,继而道:“征伐天下能帮助你演绎灵格。” 应王闻言,面露意动之色,可旋即便摇头道:“隐姓埋名,尚能苟活,若天下到处是秽鬼,哪里还有我存身之处?” “冥洲之大,何止一个西荒界,西荒界之外尚有东荒界与北荒界,应王若能借此机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天下何处不可去,何必将目光困于一隅之地。” “说来说去,还不是空口白话诓骗我替你卖命,而你与你背后之人可以坐享其成,真是打的好算盘。” “这是合则两利。” “说得好,但是本王拒绝!” “我说过了,从你看到我的脸那一刻起,你便失去拒绝的权利。” “怎么,担心身份暴露,想要杀人灭口?”应王早已暗中提运真气,凝神戒备,“可惜,本王不是秽鬼,神圣道途对上本王并无优势可言,本王想走,你拦不住。” 九华摇了摇头,道:“不需要我动手,就在你我交涉之时,几位巫女已经通过灵能将你锁定了,你要么选择合作,我出手遮蔽灵机带你离开,要么选择拒绝,准备迎接无休止的追杀。” “你在故意拖延时间!” 应王登时意识到自己中计了,若放在平时,他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想到阻断追踪,但天之巫女主动暴露身份,意料外的真相带给他巨大的冲击,导致被转移了注意力。 九华催促道:“再过半炷香,那位来自外域的佛门灵修就会抵达此地,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快做决定吧。” 应王脑中浮现被那位不认识的五品灵修暴打的记忆,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狠狠一咬牙,几个字从牙缝间漏出:“我答应了。” “明智的选择。” 九华伸手抓住应王的肩膀,身上腾起巨大的光芒将两人笼罩在内,脚下出现空间法阵的图案,随着光芒凝成光柱向天射出,两人骤然消失。 片刻的静谧,两道人影凭空出现,正是拎着一袋子鞋的徐胜和一名手持卦幡的道士。 “没人?不对啊,明明就在此地。” 道士急忙拿出太乙罗盘卜算,不一会叹了一口气,一脸无奈的转头道:“对方刚刚离开不就,他们察觉了我们的追踪,已经混淆了灵机,尽管还能继续追查,但准确率不会超过三成。” “三成也不算低,可以一试,他们往那边去了?” “东南方三十余里。” “……那就没辙了,回去吧。” …… 没能抓住应王,众人对此结果早有预料,倒也不觉得遗憾,何况光手头的情报足以钉死对方的罪名,令其千夫所指,再难翻身。 果然,当几位巫女联名公开应王的罪行,昭告天下,立时在整个西荒界引发轩然大波。 尽管有几位江湖名宿提出质疑,觉得此事不能单听一方之言,但是当地之巫女这位本该为国捐躯的受害者亲自出面,叙述自身悲惨遭遇,便将应王彻底锤死。 一时间,应王声名狼藉,人人喊打,连带王族的名声也受到了影响,甚至有人开始讨论,是要重新选一位新王继位,还是就此废除王号,换回盟主之称,毕竟从后续影响来看,有没有国王,似乎并不影响西荒界的秩序。 但就算是换回盟主,选谁当盟主也是一件值得商讨的事情,于是整个西荒界都在讨论这两件事,人人争论不休,直到北方重镇相继沦陷的消息传来。 “你是说,畸兽大军再度入关了?” “是,余晖关、逐鹿关相继被破,羚州、牦州全土沦陷,破虚镜主、封狱刀王、极拳大宗奋战而亡,大帅推测,敌人的目标是国都,意图一战而下。” “这畸兽进军的速度也太快了……”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难以置信。 他们不是不了解畸兽的强大,毕竟彼此交战多年,各种收集的情报资料简直比西荒界的历史还要详细,而正因如此,人族早就针对畸兽的弱点做了各种军事防御措施,哪怕不敌,也不该沦陷得如此之快。 带来军情的灵修咬了咬牙,又道:“根据逐鹿关幸存将士的通报,指挥畸兽大军进攻者正、正是前国主应王!” 众人闻言,一时陷入沉默。 片刻后,山之巫女荷华开口道:“这样的话,倒是能解释畸兽为何能如入无人之境,身为国主,应王有权查看各处关隘的结构图,指不定早就记在心中。” 火之巫女明若咬牙切齿道:“这下全都串联上了,他果然懂得操控畸兽的法门,只不过相关的秘密没有藏在王宫中,而是作为最后的底牌。” 说话时,她瞥了一眼徐胜,毕竟之前就是徐胜再三质疑这一点,觉得背后另有谋主。 , 第四百四十七章 不灭之躯 徐胜没有在意火之巫女戏谑的目光,对方没有毒舌嘲讽,只是以眼神揶揄,已经很给面子了,相比之下,他更同情那位应王。 或许在别人眼中,觉得所有线索都串联上了,果然应王就是罪魁祸首,只有被“剧透”的徐胜清楚,应王真正图谋的只有不死药,其余皆是飞来横锅。 至于应王为何会成为畸兽的统领,这并不难推测,以他现在走投无路、与世皆敌的处境,只要是一根稻草都会紧紧抓住,哪怕递出这根稻草的就是害他变成现在这种处境的人。 没错,徐胜愈发确定,当初从他手中救走应王的人,要么就是秽鬼之王本尊,要么也是秽鬼之王的手下大将,为的就是促成现在的局面,逼应王主动坐实罪名。 不过,他也懒得再提醒众人此事,毕竟就算应王是被陷害的,可单凭一个不死药,就足以定他死罪。 根据苏醒过来的地之巫女的叙述,除她以外,应王还抓了不少神圣道途的灵修做实验,那些灵修没有她的修为和体质,皆沦为了被处理的失败品,连尸骨都做了炼药素材。 因此,无论应王是真的畸兽统领,还是假的畸兽统领,都没有放过他的道理,双方注定要分个生死。 至于隐于幕后的秽鬼之王,徐胜打算等以后打通了两界通道,从蛮洲拉来帮手,直接冲上隐仙山围殴大贤天师,不信对方不暴露真身。 既然用武力就能解决问题,何必想什么阴谋布局,跟对方比智斗。 听完急报,众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须臾,山之巫女荷华开口问道:“诸位怎么看?” 火之巫女明若撇嘴道:“还能怎么看,此乃西荒界存亡之战,对方就是冲着灭族来的,我们是能求和、能逃跑还是能投降?” 水之巫女露斯哀叹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朝劫难为何如此之多?” 风之巫女儛润道:“我倒觉得事态反而变得简单明了,不必思考其中有没有阴谋陷阱,拼尽全力一战便是,胜者存败者亡。” 伤势未愈的地之巫女玉阙不急不缓道:“战与和自然毋庸讨论,但即便选择战斗,也有不同的战法,是主动出击迎战,还是固守城池等敌人上门,又或者弃城后撤,汇聚高手宗师再与敌人一决生死。” 她的声音中气不足,仍显虚弱,但莫名给人安心感,宛若定海神针。 儛润率先道:“城不能弃!我们可以逃跑脱身,但城中的百姓如何逃得过畸兽的追击,总不能就这么抛弃他们吧,这可是上百万的人命。” 露斯悲观道:“若是不战上一场便逃跑,未来怕是无人会再信任你我,巫女们积累多年的名声,一朝皆付诸流水。” 玉阙道:“尽管不想在此时堕了士气,但我必须提醒诸位,当日镇魔关牺牲了所有人,也只是与畸兽拼了个同归于尽,今日敌人来势汹汹,意图覆灭整个西荒界,其实力只会比前回更强,我们必须慎之又慎,勇气与无谋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别人说这种话,都有可能被质疑是贪生怕死、胆怯避战,唯独地之巫女这位“死过一回”的先驱可以堂堂正正地说出来,不怕为人诟病。 众人一时皆默,思考应对之策,其中又有几人欲言又止,却是想到了方案,临到嘴边又觉得不妥。 徐胜等了一会,终究按捺不住,道:“徐某一介域外之人,按理说不该插嘴,但反过来讲,徐某没有那么多顾虑,可以纯粹从战术的角度思考问题,眼下局面看似处处掣肘,其实也并非不能顾全各方。 城必须得守,但可以贴出告示,提前疏散城中百姓,让他们了解即将面临的危险,我们可以主动出击,但不能正面交锋,应该发挥强者之机动,不断骚扰偷袭,阻滞敌人进军速度,从而争取时间,召集天下英雄,众志成城与畸兽决一死战。” 众人相视一眼,并无异议,这一战术虽无令人眼前一亮的地方,可四平八稳,找不到指摘之处,的确称得上顾全各方。 玉阙咳嗽了一声,颔首道:“此法可行,唯一可虑之处便是人选了,骚扰偷袭说起来简单,但敌人中必然也有强者坐镇,一旦被缠住,再遭畸兽包围,恐有性命之危。” 徐胜道:“其余的人选你们可以慢慢商讨,反正此事算徐某一个。” 玉阙欠身感谢道:“大师本是外域之人,并无义务保卫西荒界,按理说我等应该正言拒绝,但值此存亡之秋,多一份战力便是多一分希望,何况是大师这样的稀世强者,于公于私,我都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厚颜接受大师的恩情。” 在场的几名巫女,还有穆椿、陆平波等人,也纷纷躬身感谢。 毕竟徐胜不是西荒界的居民,甚至不是冥洲人,即便一走了之,他们也必须感谢对方之前的援手,像穆椿、陆平波还得感谢对方的救命之恩,根本没有挽留的立场,而这种情况下对方还愿意留下来并肩作战,甚至主动请缨接下危险任务,他们心中也只剩感谢与敬佩了。 事实上,徐胜完全可以离开丰城,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约定之日便回归蛮洲,不必理会西荒界众人的死活,尽管廖潇潇尚未完全掌握“往向天门”,但他可以用外挂帮对方强行加点提升演绎度。 只是真要这么做了,他便不是侠僧了。 徐胜没有避让,受了众人一礼,然后便转身离开,不再参与接下来的讨论。 时间紧迫,他还有要事待做,不能再浪费时间。 一路来到王宫的地下祭坛,之前摆放的实验器皿还有畸变的血肉都被清理一空,那些研究人员也只剩下真正被强迫工作的八人,其余的撒谎者全被处决了。 祭坛中央的大铁柱还在,尽管地之巫女已被解救,但上面还捆绑着一道身影,那是一具通体雪白,没有五官的肉胎人偶,内中蕴育着强大的秽气,却被蕴含神圣气息的肉体锁住。 徐胜站在铁柱前,一边观察,一边问道:“这具‘不灭之躯’的进度到哪一阶段了?” 一名研究人员慌忙道:“目前仅为六成,虽然具备了再生之能,可距离滴血重生的目标相差甚远。” “没时间慢慢等了,这具躯体我现在便要用。” , 第四百四十八章 女相化身 应王的不死计划并非只有不死药一个研究方向,不灭之躯就是他的预备手段。 如果不能制造让人服下后获得不死能力的丹药,那么制造一具不会衰老死亡的躯体,再转移自己的灵魂,同样不失为一种长生之法。 灵修主修神魂,肉体反而是次要的,他们修炼武道注重招式技巧,这些经验并不会因为换了一个躯体就消失,只要转移过程中灵魂没有受损,就能保留原来的修为境界。 如徐胜那般重视淬炼肉身的灵修终究凤毛麟角,一来没那必要,二来没那么多的时间精力,很多人都是在灵修一途上遭遇瓶颈,这才将精力转移到武道上。 徐胜索要这具半成品的不灭之躯,自然不是想换个身体,而是炼制成身外化身。 身边的同伴不止一次提醒他战斗时性情与平日迥异,会变得更为狂妄霸道,尽管他自己没觉得哪里有问题,战斗风格的改变也没有影响战斗水准,但心魔之物本就是润物细无声,如果连当事人都能察觉不对劲,只能证明心魔的水平太次了。 更何况,传授给徐胜的慕容武本就提醒过这门拳法有严重的隐患,警告他不要推演进化两次以上,不由他不慎重对待。 那种“明知道有隐患,却因为一直没有发作就放任不管,直到在关键时刻吃了大亏,这才追悔莫及”的套路在影视剧上看看就得了,没必要亲自体验一番。 莲花寺没有炼制化身的功法,如道虚方丈、叶衣圣女都没有化身,但徐胜曾从瀛州人手中得到一门名为“双极体”的功法。 这门功法需要将一具化身炼制成极阴体或极阳体,自身再修炼相异的极体,接着双身融合,如此就能蜕变成阴阳极体,使修炼者同时拥有双极之力,攻则变化如神,守则天衣无缝。 “双极体”专门用来与和搭配,可以一人同时运转两种属性对立的法术,据说瀛州百鬼夜行、妖魔乱世的时代,就是被练成双极体的大阴阳师凭一己之力镇压。 刚得到这部功法时,徐胜的天龙法体初成,自然对什么双极体不感兴趣,如今的他同样没兴趣修炼双极体,但不妨碍他利用里面的法门来炼制化身。 化身的基础素质由载体决定,载体越强,炼制出来的化身的能力属性越高,载体越经得起折腾,炼制的成功率越高。 此外,活物比死物更合适成为化身,而没有自我意识的载体比拥有自我意识的载体更容易操控,这两者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矛盾的。 偏偏不灭之躯满足所有的优点,它具备再生之能,耐折腾不怕炼制失败,本质是畸变的肉块,属于活物,却没有任何自我意识。 巫女们本打算销毁此物,徐胜瞧出不灭之躯的用途,开口讨要了过来,眼下尚未完成,不过他本来也不在乎长生,这种程度已是足够。 徐胜将不灭之躯带回王宫的炼器房,房间里已经准备好了其余的素材——由应王私人无偿赞助。 门外有廖潇潇守护,徐胜得以安心施术,术法虽然不是他的强项,但凭借堪比三品灵修的神魂修为,以及外挂的加点,炼制的过程可谓顺水行舟,无比顺畅。 原本没有五官的脸渐渐勾勒出线条,长相与徐胜接近,而随着螭龙血、夔牛筋、陆吾骨髓等珍贵辅材的投入,不灭之躯原本仅有一米四的身体也逐渐变高变壮,气血变得活泼旺盛,体型轮廓朝着徐胜趋近。 然而,眼见即将完工,不灭之躯的形体外貌忽然朝着女性向演化,胸口逐渐凸起,双腿变得修长,棱角分明的五官也变得柔和起来。 “什么鬼,我炼制的分明是极阳体,为何会变成女子身?” 徐胜心下诧异,思绪急转。 蓦地,他想起组成这具不灭之躯的畸变肉块,乃是从修炼神圣道途的巫女身上取得,难不成是受到了这一点的影响? 可惜眼下容不得他多想,必须尽快做出决定,否则炼制失败,不灭之躯固然可以凭借再生之能重新恢复,那些投入的珍稀辅材可就全都报废了。 徐胜当然可以强行阻止形体的变化,将化身炼制成男身,但这种违逆自然推演的结果,必然会令化身的能力打个折扣。 是要性能,还是要性别? 徐胜稍作思考,便做出了决定。 “罢了,文殊、普贤、观音,哪个没有女相,执着性别反而落了下乘。” 实用为主,他也懒得折腾了,安慰自己这是为男女平等做出表率。 放开制约,任由不灭之躯自行衍化,不一会,一个相貌与徐胜有七八分相似,宛若同胞姐妹的女性化身就这么出现在他的面前。 其身材高挑,体型虽然称不上魁梧,但也跟娇柔无缘,全身上下是充满弹性的肌肉,一看便知蕴育着强大的力量,相貌出众,一眼便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但并非倾国倾城的美女,甚至也不是英姿勃发的女将军,而是能上马跟敌人搏杀的女先锋。 徐胜没有在意外貌,他正在专心进行最后一步,将机王拳的成果从自己体内剥离出来,尽数输入化身之中。 如此一来,即便未来修炼出了问题,影响的也只有化身的心智,而化身再怎么乱来,也不得不服从本体的命令,相当于加了一层保险。 当然,失去对徐胜的实力肯定会造成一定的削弱,但他擅长的武功极多,还不至于被动摇根本,甚至招式技巧都还记得,真正失去的其实只有一个“金属形态”。 相较于天龙法体,金属形态的力量、防御更强,更适合与人搏斗厮杀,但前者并非没有优势,各种特殊形态灵活应变,泛用性更广。 一直以来,徐胜都尝试让天龙法体与金属形态融合共存,可迄今没能成功,如今将金属形态剥离出来,将来专注于修炼天龙法体,也不失为一种正确的选择。 须臾,终究功成。 女化身缓缓睁开眼睛,低头看了看晶莹雪白的双手,露出疑惑的眼神,接着摸了摸自己的胸脯,不乐意道:“怎么是个婆娘?你炼制的时候就不能多花点心思吗?” 徐胜咳嗽了两声,道:“妇女能顶半边天,咱们不能歧视女性,还是要讲一讲政治正确的。” “打女拳哪有打男拳来得痛快。” “都一样都一样,佛门无所谓男相女相,你看那观世音,本来是男菩萨,可现在寺庙立的雕像哪个不是女相。” 女化身剑眉一扬,没好气道:“说得好听,要不咱俩换一换。” 徐胜哈哈一笑,赶紧捏了一个法诀,把女化身收入须弥环中。 , 第四百四十九章 女相初战 广袤的森林中,成千上万的畸兽宛若迁徙般奔驰而过,浓郁的秽气随之传播四方。 寻常的野兽被秽气感染,立时变得凶狞起来,厉声狂吼,离得远的尚能在畸兽远离后恢复本性,离得近的直接被感染同化,成为畸兽中的一员。 不仅如此,就连植物也无法豁免,在吸收一部分的秽气后变得阴森恐怖起来,有一些甚至流出了红色的汁液。 蓦地,一颗光球从天而降,落在地面上轰然爆发,化作一个半圆形的巨大光球,高热射线与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扩散,焚烧摧毁一切生物,原本密集如乌云的畸兽大军顿时出现了一个大窟窿。 “哼,一群臭鱼烂虾。” 徐胜的女相化身立身半空,俯瞰着下方的兽群,露出不屑的表情。 她的头发被束成了一条及腰的长马尾,显得英姿飒爽,双手平举,掌心凝聚毁灭的光球,不断朝着下方投掷轰炸,在地面中爆起一团又一团的巨大光球。 女相化身继承了徐胜机王拳的造诣,共享了所有的武学技巧,但除此以外的内功修为、神魂境界等都没有继承,理论上很容易后继乏力。 然而,机王拳消耗的是精元而非气元,偏偏女相化身拥有不灭之躯,这具身体别的能力平平无奇,唯独再生能力超凡绝伦,几个呼吸后,之前消耗的精元便已恢复,完全可以支撑她连续轰炸一个时辰。 不过女相化身可以连续轰炸不停,畸兽们可承受不了这种高强度的杀伤,不一会便四散逃窜,与此同时,一只宛若大鹏的巨型飞禽从高空掠过,朝着女相化身俯冲而下。 女相化身懒得闪躲,五指一攥便要以机王轰天拳回击,就在这时,四周空气骤然一凝,宛若化作罡气索将她紧紧缚住,宽大的衣袍被勒出傲人的曲线,一时动弹不得。 刹那间的迟滞,巨型飞禽张嘴便将她整个吞下。 但只飞出十余丈,巨型飞禽身形一滞,双目向外瞪出,“嘭”的一声炸响,身体爆散成碎肉漫天飘零。 “臭死了,这是想用嘴臭熏死我吗?” 完好无损的女相化身当空显现,体表维持着护体气劲,将腐臭污秽的血肉阻挡在外,保持身体纤尘不染。 下一刻,锐利的无形罡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不到一丈的距离,迅疾破开护体气劲,斩在她的身上,留下一道血痕,转眼即愈。 不等女相化身做出反应,绵绵不绝的罡气刃接踵而至,朝着她绞杀合拢,最后甚至形成了一道龙卷风,围着她不停的切割,每一秒都会出现将近三百道足以碎金断石的罡气刃,哪怕是一头大象,也会转眼间被绞成肉泥。 然而,只听得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却是女相化身进入了金属形态,立身龙卷风的中心,任由罡气刃斩在身上,迸发一连串的火星,如磐石岿然不动。 金属化的她眼神变得异常冷酷,且并非机械式的冰冷,更像是枭雄对生命的漠视,她的目光扫视四方,蓦地,眼神一凝,脸上浮现残忍的笑容。 “小臭虫,找到你了。” 女相化身上半身前倾,倏地,身形如迅雷疾驰,眨眼间冲出数千米,冲入茂密的森林中,精准地撞上一名人形秽鬼。 这名秽鬼身上散发着强大的灵压,乃是在之前的战斗中,抵抗畸兽失败而被天之巫女强行以秽气污染的四品灵修。 女相化身撞上目标的同时,伸手迎面盖在对方的脸上,五指用力一扣,便要将其捏爆。 然而,秽鬼的身体陡然消失,化作一缕清风四散开来。 “风之道途的灵修么,哈,早猜到了!” 女相化身早已暗蓄气力,当即张嘴呵气,只闻惊雷般的一声爆喝,滚滚精血之气奔涌而出,混合着各种凶妖异兽的荒莽气息——炼制时投入的辅助素材。 遭受百兽气息与精血声浪的冲击,原本化作气流的秽鬼无法维持风遁状态,被强行逼出,女相化身趁机扑身而上,同时不忘催发九曲阴气锁,将对方牢牢绑住,令其无法脱身。 秽鬼见一时无法拉开距离,便催动灵能,在体表布下一层急速流动的罡气层,接着收束罡气化作双刀,乱舞迎战。 “在吾面前使用刀法,呵。” 一声淡笑,是最为直接的轻蔑。 女相化身本欲以机王拳将对方轰杀,见状干脆搓掌成刀,以肉刀对气刀,展开最激烈刺激的近身战。 秽鬼不断尝试挣脱九曲阴气锁的束缚,这种级别的无形气劲对他而言其实不难强行突破,可问题是在近身交战的状况下,每每刚挣脱束缚,不等他化作气流,对手又会将新生的无形气劲套在他的身上。 双方一进一退,宛若流星赶月,刀罡气劲四溅,所过之处,草木尽皆摧折,畸兽无论强弱纷纷被绞成碎肉。 直到双方撞入一座山丘中,声音骤然消失,须臾的静谧,忽闻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山岳崩摧,乱石穿空,沛然气劲如洪水汹涌冲向四方。 整座山丘只剩下不足原来三分之一的残壁,飞扬的烟尘中,女相化身伫立在一根石柱上,右手拎着一条血淋淋胳膊。 “啧,果然没有灵能就拦不住这种擅长逃跑的灵修。” 女相化身随手将胳膊扔在地上,再拍出一道焚世掌,将其焚烧殆尽,脸上满是因为兴头被打断的烦闷与狂躁,如同电影正看到关键剧情却突然插入一则广告。 适才交手中,那名四品秽鬼眼见不敌,拼着硬挨她一记手刀,强行挣脱了九曲阴气锁的束缚,化作风遁逃走。 女相化身的躯体本就强悍,进入金属形态后,单论力量甚至还在本体徐胜之上,她的一记手刀可没那么轻松接住,不仅斩下对手一条胳膊,还将刀劲打入五脏六腑,予以重创。 若换成活人挨了这一下,不死也要半废,根本无力逃跑,但秽鬼拥有不亚于畸兽的恢复力,只要没有挫骨扬灰,就能保留一定的战力,因此没能强行留住。 “这种半吊子的力量可无法满足我,看来以后得着重修炼。” 机皇拳主修力量,机神拳主修速度,徐胜因为顾虑心魔隐患,没有花费时间修炼后者。 女相化身对消灭其余慌乱逃窜的畸兽没有兴趣,相比杂鱼,她更渴望挑战强者,反正本体交待的任务已经超额完成,当即意犹未尽的转身离去。 , 第四百五十章 大战将临 “我要修炼灵格。” 女相化身找到同样刚完成骚扰任务的徐胜,开门见山说了诉求。 自己跟自己说话,用不着绕圈子。 “怎么突然想起此事?”徐胜不解。 女相化身叙述方才的战斗过程,着重强调无法将敌人留下的憋屈。 “赢的人是你,断手的是敌人,你有什么可憋屈的?再说了,此次的任务本就是骚扰游击,你闹得动静太大,反把主力吸引过来,让自己陷入包围才是得不偿失,某家可不想刚炼出化身就被人毁掉。”徐胜提醒道。 “但我还不够强,你炼出化身总不会是想给自己添加累赘吧。” 徐胜迟疑了一下,犹豫道:“化身能否修炼灵格,得向别人请教一下,不能贸然行事。” 犹记得当初在灭轮界战斗时,鬼帝的化身也没有修炼灵格,说不得其中就有一些必须注意的禁忌,毕竟涉及灵魂。 “那我要修炼,你须给我许可。” 一般而言,化身的人格复印自本体,相差不大,但女相化身继承了机王拳,受到了副作用的影响,谁也不敢保证她会干出些什么,因此徐胜给她设立了一些原则限制,类似于给人工智能设置权限。 诸如伤天害理的事情肯定是不能干的,新功法的修炼必须获得本体的许可,不能擅作主张,这些都算是比较普遍的限制,基本上所有炼制化身的人都会加上类似的条款,否则万一化身修炼了某种可以让自己脱离本体控制的功法,岂不是竹篮打水。 “机神拳啊……你既然继承了我的记忆,便该明白你之所以诞生的缘由,此事仍需从长计议。” “直娘贼的要啥从长计议!我既是你的化身,你便该晓得,有些事情便是我脱离了控制也不屑为之,常言道堵不如疏,你要么干脆抹去我之意识,将我炼成傀儡,便不虞有失控之险,要么予我方便,让我恣意施为,以国士待人,这般不进不退,婆婆妈妈的姿态作甚?” 被女相化身骂行事婆婆妈妈可还行,徐胜略一思索,便点头同意道:“我许你修炼机神拳,警告的话也不说了,你我本是一体,当明白何者为底线。” 这次他不打算用外挂给化身加点升级,正好借此机会观察机王拳对修炼者带来的影响,一有失控的迹象便立即接管。 女相化身也是说干就干的性格,没有丝毫拖延症,一得到许可,便要找地方修炼机神拳,一刻都不想耽搁。 “且慢,还有一事,”徐胜连忙喊住,“我替你想了一个名字,以后你便叫徐玥吧。” 女相化身嫌弃道:“这名字也忒娘娘腔了,一点也不威风,我觉得徐震撼更适合我。” 徐胜只当没听见,解释道:“名字不是胡乱起的,‘胜’字为左月右生,互换后就成了‘玥’。” “不对吧,‘王’比‘生’少了一点一竖。” “你是女子身,少一点一竖不是很合理吗?” “就算照你的道理,也应该是少两点一竖,还有一点哪去了?我还是坚持‘徐震撼’更好听。” 这家伙怎么就那么倔呢? 毕竟是自己的化身,打了也是白打,徐胜只得绞尽脑汁安抚道:“其实里面还有另一层蕴意,即‘生而为王’,这还不够威风吗?” 女相化身斜眼道:“不会是你刚想出来糊弄我的吧?” “絕無可能!” “算了,就当做是这样吧,以后我大名徐玥,诨名徐震撼。” 诨名哪有这样叫的。 徐胜懒得纠正,反正只是个代称,没必要太重视,想出“徐玥”这个名字也不过用了他一盏茶的工夫。 其实排开性别因素,“徐震撼”也不是不行,他本人也挺中意的——说到底化身复制了他本人的性格偏好。 “随你便吧,别误了正事就行。” …… 接下来数日,徐胜与西荒界的几位四品灵修一同对畸兽展开游击战,充分发挥超凡强者的优势。 因为是单体行动,很难被侦查到,再加上提前暗蓄灵力,一现身就放大招,放完大招就跑,纵然畸兽之中有数名四品级别的秽鬼,也对此无能为力。 这种战术几近无解,别说高武世界,放在低武世界也异常棘手,比如以郭靖哲别级的箭术,只消单骑出动狙杀蒙古军的运粮队、斥候骑兵,不用多,一天射杀数十人,持续几个月,蒙古军不攻自溃——奈何金学世界尊重现实位面历史,这种战术肯定是不能用的。 事实上,强者游击战术在蛮洲是被江湖各派共誓禁止的,如同核武器一般,各方约定绝不动用。 道理很简单,你能这么做,敌人自然也能用相同的手段回击,最后的结果必然是两败俱伤,哪怕其中一方最后胜出,也只会是惨胜——底层手下很可能十不存一。 西荒界其实也有类似的约定,但眼下并非人族内部争斗,而是畸兽入侵,对方的目的就是消灭所有人族。 都要亡国灭种了,当然不必再遵守什么江湖共誓,任何手段只要有用就尽管用,根本不会有人站出来谴责。 令众人稍觉疑惑的是,战术实施得格外顺利,作为畸兽大军统帅的应王没有采取任何应对措施,甚至没有尝试派四品秽鬼设置陷阱引诱,不知道是他想不出方法,还是觉得这么做浪费时间。 不管如何,原本四日就能走过的路程,硬是在众人的骚扰游击下被拖延成了十日,而在几位巫女的号召下,所有西荒界的高手纷纷汇聚国都丰城,即便是声名狼藉的邪道高手也没有拒绝。 唇亡齿寒的道理,能成为灵修高手的人都不会不知道,何况这次的敌人是畸兽,就算想叛变投敌对方都不会接受,除了奋力反抗,根本没有其它的选择,毕竟没人喜欢成为失去理智的秽鬼。 在畸兽抵达丰城的这一天,所有高手都站在了城头,眺望上远方伴随着滚滚沙尘而来的畸兽大军,以及由秽气凝聚而成的无边乌云,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在距离城墙不到三里的位置,所有畸兽齐刷刷停下了脚步,接着一头身高二十丈,头顶长着独角,宛若小山般的兕兽从兽群中缓缓步出,而应王便站在兕兽的脑袋上。 他扫视了一眼城墙上的诸多高手,颔首道:“都聚在一起了,这下便省却了工夫,正好一网打尽。” , 第四百五十一章 瞬间污染 面对汹涌而来的畸兽大军,地之巫女玉阙跃众而出,背后腾起一圈光轮,悬浮半空,这是其余巫女都没有掌握的技巧,一种对神圣灵能的高级运用。 “应王……不,黄长天,本以为你只是一个利欲熏心之辈,没想到你竟然与禽兽为伍,连生而为人的底线都抛弃了!” 应王嗤笑一声,不屑道:“本王倒是想改过自新,做一个好人,但你们给本王机会了吗?” “这不是你自甘堕落的理由。” “却是令我跌落深渊的最后一推。” “狡兔死,走狗烹,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真要让畸兽秽染天下,你以为它们会放过你吗?” “这就不劳巫女操心了,本王自有退路。” 城墙上,一名浓眉大眼的男子不耐道:“地之巫女,跟这种冥顽不灵之辈说这么多做什么,他一意寻死,我们又何必拦着他?” 另一位被请来的灵修高手亦附和道:“没错,事到如今,唯胜者生,败者亡,再多言语也是无用。” 玉阙闻言轻叹一声,没有坚持,转身便要落回城头。 “你们弄错了一件事,今日的主角可不是我,”蓦地,应王转头朝另一边无人的空气喊道,“天之巫女,他们的话你也听到了,事到如今再遮遮掩掩已无意义,还是堂堂正正的一决生死吧。” 片刻的静谧,在众人不敢相信的目光中,天之巫女九华凭空显现。 九华瞥了一眼应王,这可不在计划中,她的登场本该更往后,不过没有太在意,应王被迫投靠,心怀怨气属于情理之中,反正到了这一步,对方已不可能再反叛,哪怕临阵倒戈,西荒界人族也不会原谅他。 从应王以畸兽统领的身份,打下第一座城池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回头无路,即便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也只能继续向前冲。 “居然是天之巫女,她不是在镇魔关战死了吗?” “不要信,说不定是敌人伪装的,或者干脆就是利用巫女的尸体。” “可地之巫女都能活下来,说不定天之巫女也……” “不可能!就算天之巫女还活着,她也不可能帮助畸兽,这人一定是假的!” 无视众人的议论,玉阙缓步向前,双目紧紧盯着天之巫女,别人分不清真假,如她这般朝夕相处的挚友又怎么会认不出来。 可正因如此,她才愈发难以接受。 “为什么?” 九华明白对方所问为何,答道:“因为我见到了‘真实’,方知过往种种皆是虚妄,神圣与污秽并非对立,混沌才是终点。” 玉阙略一沉默,接着脸上浮现极致的愤怒:“顶着我朋友的脸说出亵渎她意志的话,你,罪无可赦!” 九华没有在意对方的怒火,她看向城墙上的众多灵修高手,道:“我已掌握秽源之力,可以赐予你们长生不死,何必为凡人拼死拼活。” 众人闻言,皆不为所动,哪怕是邪道灵修也只是面露冷笑,不予理会。 长生不死当然令人心动,但关键在于谁来保证。 一个投靠畸兽的人族叛徒所说的话,又有几分信用可言? 且不说对方到底有没有这样的能力,就算有,万一事后反悔怎么办? 邪道灵修将心比心,根本不觉得对方的话值得信任,权当放屁。 “我已给过你们生路,可惜了,众生愚昧啊。” 九华边叹气边摇头,好似真的在为众人的选择而惋惜,她又看向玉阙,道:“看在往昔的情分上,接下来只要你别主动寻死,我会饶你一命。” “住口!你这假冒九华的怪物,我与九华的情谊早在镇魔关一役就已经永恒了,不许你出言玷污!” 刹那间,玉阙身上圣光大耀,灵压暴涨,突破五品极限,迈入四品之列。 城墙上的众多灵修惊愕之余,心中生出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如同生物链的下位生物遇见上位生物,这是先天道途对后天道途的天然压制。 不属于道途体系的徐胜和廖潇潇反倒没什么感觉,只觉得地之巫女的灵压陡然膨胀,达到了四品独一型灵格的水准,而之前还只是比普通五品灵修强上少许的水准。 徐胜忽然想起那位大贤天师说过的话,先天道途只有晋升五品以上,才能拉开与后天道途的差距。 “你竟然晋升了!” 九华脸上露出一丝讶异。 “神圣道途晋升四品的仪式是牺牲,我能晋升又有值得奇怪的呢?” 玉阙伸手一抓,光芒凝聚成剑,战意昂然。 “的确,没什么值得奇怪的,但仅凭这样还不足以威胁到我。” 话音刚落,九华身侧的空间突然绽裂,一道人影从中迅速窜出,手持一柄晦暗短剑朝着她的脖子刺去。 偷袭者乃是邪道灵修“破隙刺客”郑影,修行缝隙道途,最擅长的就是穿梭空间进行刺杀,防不胜防,加上他所用的兵器是一件淬毒神兵,便是四品灵修也可能被一击毙命。 只见九华立身半空不动,好似来不及反应,体表自动浮现圣光护壁,这是一种类似护体罡气的灵能,却被郑影一剑刺穿,完全没能起到阻碍的作用,接着她偏了一下脖子,试图躲避刺杀,可惜慢了一步。 噗嗤! “哈哈哈,方才那般大放阙词,我还以为是何等的绝世高手,结果竟是不堪一击,真令我大失所望。” 郑影一剑得手,成功刺穿天之巫女的脖子,不由放声狂笑。 “区区虫豸,你在得意什么!” 天之巫女转动脖子,浑然不顾这么做会撕裂伤口,反手一掌击出,煌煌光芒耀人双目。 郑影脸色微变,但惊而不慌,身体往后疾退,背后的空间向两边撕裂开来,露出一道缝隙,他退入缝隙之中,躲过天之巫女气势汹汹的反击。 倏地,城墙上绽裂出一道空间缝隙,郑影从中跃出,面有余悸:“果然没那么简单,幸好我早有防备。” 先前的狂笑不过是故露破绽,测试对手的反击。 天之巫女被切开一半的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她居高临下,以宣判的语气道:“玩弄空间的虫子,你已经死了。” 郑影嗤笑一声,道:“中了我的蛰龙毒,真正要死的人是……” 话语戛然而止,只见他的七孔向外冒出秽气,体表长出一块块肉瘤,转眼间便已化身畸变的怪物! , 第四百五十二章 光阵净世 “不好,郑兄被秽气污染了!” “什么时候中的招?” 眼见郑影就要畸变,幸而现场有好几位巫女,纵然是邪道灵修,眼下也是同一战壕的战友,不会眼睁睁看他变成秽鬼,立即动用灵能召唤圣光,净化秽气。 只是这么一折腾,郑影的气息变得格外虚弱,从外表看好似瘦了三十斤,俨然精气大损,无法指望他在接下来的战斗里出力。 只这一手,众人再度对上天之巫女已是如临大敌,目光中更是流露出一丝惧意。 对方居然能如此轻易地感染一位四品灵修,而且不着痕迹,完全没看出是什么时候出的手,倘若换成自己,只怕不会比郑影表现得更好。 眼见己方士气动摇,地之巫女玉阙果断出手,手中光剑一挥,眨眼间斩出上百道光刃,同时背后双翼一振,朝着天之巫女疾冲而去。 “我比你更早晋升四品,你的武功我更是一清二楚,你在我面前毫无胜算。” 天之巫女九华仍是一副淡然神色,左手一抬召唤出一面光壁,挡下所有的光刃,右手一抓凝聚出一柄光剑,与地之巫女战成一团。 两人使用的是同一套武功,名为辉净剑法,此剑法重势不重招,重全局不重细节,配合神圣道途的灵能,每一招每一式皆有圣光闪耀,威力极大,单是被泄露的余光扫到,都能轰塌半面城墙。 外人只瞧上一眼,便知道自己无法插手两人的战斗,否则刚一靠近便要遭殃。 每一次光剑与光剑的碰撞,玉阙便感觉到有一股污秽至绝的气息趁机钻入她的体内,好在神圣道途克制秽气,短时间内倒也无虑。 而见到地之巫女动手,众灵修再也按捺不住,齐齐催动灵能加入战场,与畸兽以及秽鬼厮杀成一团,霎时拳劲刀罡纵横,烈火雷霆窜动,打得天翻地覆。 所有灵修高手在第一波出手轰炸后,第二招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防御手段,或是给自己套上一层坚固防护罩,或是身体转化形态遁入空气,或是加持转移伤害的灵能。 因为在这种极其混乱的战场中,即便是四品灵修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安全,指不定会被旁边两位强者战斗的余波扫到,导致露出破绽被自己的对手抓住。 与此同时,天空中殃云汇聚,黑压压的云层遮蔽太阳,笼罩大地,战场中秽气的浓度顿时提升了好几个等级。 “看来这就是畸兽召唤衃雨的手段了,之前几次都是这么攻破城池的。” 徐胜抬头看了看,并未出手驱散,因为他知道己方早已准备应对之法。 果然,不一会战场最外围就有五道光柱冲天而起,光柱冲入乌云中,顿时将秽气驱散净化,令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疏。 紧跟着,五道光柱撑起一张圣洁的蛋形天幕,在阵阵震彻四野的高亢龙吟中,五头鳞甲怒龇、矫健苍劲的光龙冲霄而起! 一个体态模糊、身型巨大的光之精灵从天幕的中央位置凝结成形,发出一声声若有若无的银铃般笑声,随着祂抬起无法直视的手臂,五头光火龙再次狂咆,从四面八方头尾衔接,结成五行法阵,构筑出了一个囊括天地的光之囚笼。 圣龙净世阵! 由水、火、山、风四大巫女以及秦子衿,合计五位五品灵修联手布置的阵法,吸取了前番被衃雨攻破城池的教训,专为应对今日之战。 在圣光照耀下,地面上数十万的畸兽纷纷发出痛苦的嚎叫,身体如同投入篝火的蜡烛,迅速融化,那些四品灵修秽鬼尽管还能抵抗,可实力也不免大打折扣,弥漫战场的秽气也会被一扫而空,原本焦灼的局势瞬间倾倒。 畸兽方唯有两人不受影响,一者是应王,他并未接受秽力,自然不受阵法克制,不仅如此,他还一人对战两位灵修高手,丝毫不落下风。 别看先前应王被徐胜揍得毫无还手之力,他的武学天赋奇高,完全掌握了先祖征服王传下来的上乘武学,身上又有王室收藏的宝物,而且加持的灵格“乱武将军”又恰好是武斗系灵格,综合实力放在诸多四品灵修中也位列前茅。 另一个不受影响的则是天之巫女九华,但她瞧见畸兽大军在圣龙净世阵的作用下伤亡惨重,登时意识到不能再拖延,否则此战必败,瞧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昔日挚友,心中不由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她原本打算通过输送秽源之气,一点一点感染地之巫女,在战斗中将对方转化,眼下只能放弃这一想法。 “小心,我要认真了。” 出口提醒的同时,天之巫女手中的光剑迅速染上一缕墨色,秽源之力与神圣灵能结合,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大能量,一剑迅疾斩出。 刚才还打得有来有回的地之巫女,此刻却是不堪一击,手中光剑被对手轻易斩断,脸色骤变的同时,急忙操控背后双翼向前包裹住身体,宛若化作一颗羽蛋——这是神圣道途的防御类灵能“圣羽守护”。 然而,天之巫女黑白相间的光剑只是微微一滞,便斩破了光之双翼,一剑将地之巫女重创击飞。 她没有继续追击,而是立即转身化作一道虹光飞袭秦子衿。 当务之急是击破圣龙净世阵,这远比斩杀一个地之巫女更有价值。 虹光疾驰,眨眼间便已进入攻击范围,天之巫女一剑朝着光柱斩出,仍是黑白交杂的剑光,自信无人能够抵挡。 “断·地无限!” 一道宏伟的刀罡横贯大地劈斩而来,撞上黑白交杂的剑光,奈何强度有差,瞬间破碎开来,但刀罡上蕴藏的沛然神力传递而出,仍将天之巫女震退。 出刀者正是徐胜,他横身挡在秦子衿的身前,感受着对手残留的气息,道:“神圣与污秽融合的奇特力量,看来那日就是你从我手上救走了应王。” 两种本该对立抵消的力量相互结合,竟然令强度提升了十倍不止,更胜道虚方丈的佛魔之力。 徐胜心下揣测,莫非与道途相关? 天之巫女振动背后光翼,消去退势,感受着手臂的酥麻,脸色凝重道:“恐怖的力道,难怪应王完全不是你的对手……阁下身为外界之人,此地纷争与你无关,何必多管闲事?” 徐胜哈哈笑道:“徐某勤奋习武,正是为了有能力多管闲事,今日你休想越雷池一步。” 天之巫女陷入沉默,双目中似有十字光芒闪现,乃是通过灵能估测徐胜的实力,以及用秽气污染对方的可能。 须臾,她身体微侧道:“不得不承认,阁下实力非凡,与你厮杀胜负难料,但我又何必与你厮杀,你能保护一人,还能保护另外的四人吗?” 话音刚落,她便身化虹光朝另一根光柱冲去。 强者要在另一位强者面前保护别人,本就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更别说需要保护的对象足足有五个。 但还没飞出三丈,便有一拳狠狠轰在虹光,力道之凶悍,竟是强行将人打出了光遁状态。 “瞅啥呢,你的对手是老子!” 徐玥狂笑着抓住天之巫女的脑袋,压在地面上,拖曳着拉出一条长渠,径直向城门撞去。 “撒手!” 天之巫女一声暴喝,神圣污秽交杂之气爆发,一下子将徐玥震退。 挣脱后逇她飞上半空,只见半边身体都是淤泥,半张脸上印着清晰的拳印,看起来分外狼狈,再也没了之前的淡然高雅,甚至露出了几分气急败坏。 , 第四百五十三章 机神拳 天之巫女九华脸上的拳印在快速消失,但她脸上的怒火越烧越旺,用噬人的眼神瞪着被震飞后愣在半空的徐玥。 “只会偷袭的虫豸,别以为……” 嘭! 转瞬间,半空的徐玥化残影消失,真正的徐玥从下方破土而出,飞起一脚狠狠踹中九华的肚子,将其踹得向后弓成虾样。 “死八婆,谁要听你废话啊。” 腰身一扭,徐玥身体凌空转过九十度,旋风似的用另一条腿劈中九华的脖子,令其如陨石般砸向地面。 轰隆一声,烟尘漫天。 然而,从深坑中站起身的九华却是毫发未损,只见她的体表笼罩着一层微微发光的薄膜,显然是靠此物吸收冲击,化解了伤害,唯独眼神越发冷酷。 徐玥看清后,五指一攥,发出格勒格勒的声响,咧嘴笑道:“我就喜欢你这种耐操的人肉沙袋。” “我更喜欢听见你这种强者的惨嚎。” 九华双手向天举起,以她为中心,数千颗光球骤然浮现,朝着上空的徐玥集射而去。 徐玥闪身欲躲,四周空间突然窜出四条光芒锁链,将她四肢绑住,尽管随着她发力就轻易扯断,可如此一耽搁,便再难躲避光球的集射,登时被爆炸的光芒吞没。 轰轰轰…… 九华的灵力好似无穷无尽,源源不绝的召唤光球轰击,天空中爆炸产生的光晕不断扩大,甚至连上方的阵法也受到了余劲冲击的影响,荡漾开一圈圈涟漪,然而看九华的动作,一点也没有停下或者放缓攻势的迹象,似乎要一直轰炸到地老天荒。 别人或许觉得徐玥已经被炸得重伤濒死,或者干脆已经粉身碎骨,而九华清楚地感知到,对方如上古凶兽般的气息丝毫没有削弱,自己的攻击只怕没能突破对方的防御。 但她并不在意,因为她真正的目的并非轰杀,而是将对方感染转化——她在每一颗光弹上都附着了一缕秽气。 就在九华一边维持光弹攻势,一边估算对手感染程度的时候,半空不断扩张的光晕中骤然出现了一道十字光芒。 光晕里出现光芒,听起来甚是无稽,其实是因为十字光芒的亮度远高于光晕,反而衬得后者昏暗无光。 下一刻,十字光柱直贯而下,湮灭沿路所有的光弹,九华脸色微变,振动羽翼向侧旁疾闪。 十字光柱轰向大地,产生撼动乾坤的剧烈爆炸,狂暴的气流横扫四方,天空中五条光龙首位相衔的光环支撑不住,分化开来,圣龙净世阵的威能骤降,连带光罩都变得若隐若现。 阵法没被敌人攻破,反而遭到自己人的破坏。 守护者光柱的徐胜满脸无奈,自己的这具化身打起架来就会进入狂暴忘我的状态,眼中除了敌人,再无其它,就连身为本体的他要求联手对敌都会被拒绝,也不知道是机王拳的副作用,还是本性如此。 即便是复制了相同的人格,化身与本体也会产生微妙的差异。 “大师,您不用管我,圣龙净世阵长于容错,即便少我一人,也可以从五行化四象,继续维持运转,您还是去帮助化身吧。”秦子衿面有觉悟的说道。 “我倒是想,可惜我的化身不乐意,她坚持要单打独斗,谁来帮忙她就揍谁。” 徐胜虽然自认武痴,乐衷挑战强者,但从不拒绝与人联手,除非是擂台战,否则该群殴就群殴,战术兵法本就是武斗的一环,偏偏他的女相化身傲骨铮铮,拒绝任何人插手战斗,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啊,那现在怎么办?” “放心吧,区区一个天之巫女还是能打赢的。” 说话间,通体银色进入金属形态的徐玥便已追上九华,一记旋风飞踢再度将人砸向大地,接着她得势不饶人,腿影疾如狂风暴雨般踢出,劲风破空呼啸,刹那间竟如无数柄利箭疾射。 九华眼神凛冽,双手一抓,各自凝聚出一柄光剑,双剑齐舞,展现出远胜之前与地之巫女缠斗时的剑技,只见一道道剑光吐露出锋锐摄人的气机,穿破空间,带起尖锐的呼啸,迎面击向天空。 绵密剑气与无穷腿影相撞,在轰击的一刹那次第炸开,漫天劲气溃散,横流般往四面八方宣泄。 “哈哈哈,慢,太慢了!这种龟爬剑速怎么跟我斗?” 无视劲气袭身,徐玥放声狂笑,脸上满是沉浸战斗的兴奋,出腿的速度再度加快,连力道也更上一层楼。 “机神百裂腿!” 在不到一息的时间里,腿影与剑气进行了多达数千次上万次的冲撞,空气如同遭受了千万次蹂躏,膨胀爆开。 激撞的中心区域,地面肉眼可见的被削平,大块大块的泥土石块好似图画上的景物被生生抹消掉了。 每一道圣秽剑气都能抵消掉十道腿劲,奈何徐玥的出腿速度快胜机枪,天之巫女斩出一道剑气,她便能回以三十道腿劲,硬是用数量抵消强度差距,朝着对手碾压过去。 “可恶!为什么你还没有被秽气感染?” 九华面露焦急,心中更是不解,从之前的光弹轰击到现在的剑气交锋,她已经在暗中输送了大量的秽气,自忖就算是神圣道途的四品灵修也已经被污染了,可眼前之人除了表情愈发癫狂,并无其它异象。 “任你圣气秽气,休想影响我分毫!” 嘭!嘭! 腿影袭身,九华手中的双剑瞬间被踢爆,在无穷尽的劲力轰击下,覆盖体表的光膜仅仅支撑了半息,就步上光剑的后尘,被彻底轰散。 接着再过半息,只见九华身体一阵激颤,在成百上千次腿劲飞踢下变得面目全非,全身上下尽是淤痕肿块,赫然胖了一圈,而且四肢呈现不规则的扭曲。 “圣羽守护!” 光翼向前裹住身体,九华化作一颗长满羽毛的蛋,抵挡腿劲追击,她要借此争取时间,利用超凡的再生力治疗伤势。 无穷腿劲轰在羽蛋表面,如雨打芭蕉,尽管震得对方不停乱颤,却始终无法突破防御。 别看之前九华一剑斩破了地之巫女的羽蛋,实则此招乃是顶尖的守护类灵能,甚至能屏蔽空间穿梭,寻常四品灵修面对此招根本无能为力。 徐玥见状停下攻势,双手按在蛋壳上,掌心涌现散发毁灭气息的恐怖白光,嘴角露出一抹狞笑。 “世上没有徐震撼攻不破的堡垒!” 变式的贯地歼霸波轰掣而出,推着羽蛋向天空冲去,毁灭白光螺旋急转,试图钻破蛋壳冲入内中。 就在这时,分化的五条光龙长吟着俯冲而下,与贯地歼霸波两面夹击! , 第四百五十四章 大胜 在两股强大力量的夹击下,光翼所化的羽蛋终究承受不住,于半空破碎开来,现出了伤势已然恢复大半的天之巫女。 接着,她就被密集如龙卷风的机神百裂腿和五条光龙吞没,身躯遭受无穷腿劲的摧残,不断爆裂破碎,飞溅的血肉被圣光净化消除,不留给她再生的机会。 “不应该是这样,我的命运不该如此……” 圣光辉耀下,天之巫女宛若被橡皮擦除的余悸,缓缓消失在世上,点滴血肉不存。 徐玥愣愣地看着半空的变故,脸上的兴奋癫狂快速退潮,收回高举的双手,满脸的不痛快:“失味。” 随后臭着脸走到徐胜旁边,并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因大功告成而面露喜悦的秦子衿。 徐玥的眼神太过暴戾,加上之前的暴力打法,吓得小姑娘赶紧躲到徐胜的背后。 徐胜知道化身是在气愤别人插手她的战斗,但也知道以化身的傲气,不屑于在弱者身上撒气,因此什么也没说,这场战斗他的任务就是保护阵法运行。 随着实力最强的天之巫女被消灭,这场声势浩大的战役便已进入倒计时,寻常畸兽无法抵御阵法的净化,宛若吸血鬼遇见太阳一般,几无抵抗之力。 秽鬼的抗性更强一些,但实力也不免大打折扣,不敌同阶灵修的围剿,仅能依赖再生能力苦苦支撑。 可有信心参与此战的灵修,哪个没一两招威力极大,专门克制秽鬼的绝活,因此秽鬼的挣扎注定只能拖延败亡的时间,当第一个阵亡者出现后,局势便如滚雪球般加速崩塌。 畸兽方唯一拥有理智的应王见势不妙,果断寻机逃跑。 此时的圣龙净世阵经过一连串的冲击破坏,加上五条光龙的消耗,封锁之能大不如前,连最外围的光罩都变得若隐若现。 应王先是豁力逼退缠斗的两名灵修高手,接着祭出一件牛角法宝,伸手一拍,只听一声霹雳炸响,整个人化作雷霆向飞驰。 瞧见这一幕的徐胜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打算出手阻止,蓦地,他微微一怔,却是收回了气息。 于是,只见应王持宝撞上光罩后,牛角法宝似钻头般疾旋,“啵”的一声突围而出。 徐玥忍不住问道:“为何欲动又止?” “方才他跟向我和地之巫女传达了一句话,我分析之后,觉得让他逃走比留下更有价值——关键是地之巫女同意放走他。” “你难道忘记了吗,此人可是拥有豁免鉴谎的灵能。” “有些话,并不需要依靠灵能来判断真假。” 徐玥沉默不言,扫了一眼胜负分明的战场,再无兴致,干脆化光回到芥子环中。 半个小时后,战斗终于结束,几乎所有的畸兽和秽鬼都被消灭,仅有一些零星的没有被圣龙净世阵罩住的幸运儿侥幸脱逃,但仅凭那点数量完全掀不起风浪,无人在意。 己方仅有数十名中阶灵修身亡,八名四品灵修重伤,而有治愈系灵修在场,后者完全可以全须全尾地救回来,相比这场战役的意义,这点伤亡根本不值一提。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众人在意识到这点后,纷纷高声欢呼,就连正邪双方也暂时放下了往日的恩怨。 激动的庆贺过后,所有人将目光投向了五名巫女和徐胜,因为他们非常清楚,这一战能以如此小的代价取得胜利,基本归功于圣龙净世阵和那位击败了天之巫女的神秘女武者。 圣龙净世阵的作用无需多言,天之巫女的强大更是不言而喻,被随手一招撂倒的郑影,以及被对方一剑重伤的地之巫女就是明证。 超凡者的战争与凡人军队的打仗不同,往往一位顶尖强者的生死就能决定一场战役的最终胜负,若无人能拦住天之巫女,这场战役的胜负尚未可知。 只是许多人心下不解,为何之前从未听闻这名女强者的名号? 还有,她凭什么能豁免天之巫女的秽气,要知道身为四品灵修的郑影,挨了一下就差点被转化成秽鬼,总不可能也是神圣道途的灵修吧? 甚至有人觉得,就算是神圣道途的四品灵修也不可能支撑这么久,倒是秽鬼不可能被二次感染,听说前阵子捣毁的王宫祭坛,就是在研究保留理性的同时获取秽鬼力量的可能性…… 不过,怀疑归怀疑,大胜之下,也没人傻到去质问功臣,尤其还是一位实力超绝的功臣,既然几位巫女都没有在意,便证明对方值得信赖,至少也是站在人族的一方,这就够了。 邪道灵修压根不关心此事,至于正道灵修,他们为了打赢此战,连邪道灵修都能容忍,没道理厚此薄彼。 在一副喜气洋洋的氛围中,唯独徐胜与之格格不入,他不仅没有放松,反而凝神戒备,不断观察四周。 秦子衿小心翼翼的问:“大师,你发现什么了吗?” 徐胜收回感知,略带遗憾的说:“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本以为那位大贤天师会在众人最高兴的时候闪亮登场,毕竟按照常理,在击败明面上的魔王后,真魔王就该现身揭秘,消灭身心俱疲的主角团,然后惨遭逆转…… 他强忍着没有参加之前的战斗,保护阵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养精蓄锐,以最好的状态来应战那位隐藏幕后的“真魔王”,结果对方不登场了。 “难不成是我错漏了几个关键点,没能达成触发真结局的要素?” 徐胜不由得戏谑自嘲。 现实不是游戏,对方当然不可能因为这种无稽的理由而选择隐匿,相比之下,发现人族一方赢得太过顺利,保留了大部分战力,出于忌惮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一些。 “算了,真魔王不登场也有不登场的应对之法,现实不是游戏,不是打出了结局就必须完结。” 徐胜没有继续纠结此事,他找上参与此战的廖潇潇,问道:“收获如何?” 保卫人族存续,对演绎“救世天王”无疑有巨大助益。 廖潇潇身上沾了不少秽鬼的污血,她没有在意,带着尚未消散的欣喜道:“灵格演绎至少提升了两成,我估计应该可以发挥往向天门的串联之能。” 徐胜点了点头,就算还有差距,他也会用外挂强行加点提升,不打算再等下去。 “是时候该回蛮洲了。” , 第四百五十五章 谋逆 距离丰城三十里外的一片森林中,一头落单的畸兽身体突然激烈颤抖,背部高高隆起宛若驼峰,一双素手突然从中钻出,各自抓住两边向外一撕。 “刺啦”! 畸兽被撕成了两半,天之巫女九华从中现身,她的身上沾满了羊水,带着不少血丝,如同新生的婴儿,脸上挂着劫后余生的惊悸。 “幸好留了一手,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掌握秽源之力的我还拥有寄体重生的能力。” 她催发灵力,蒸发掉身上的粘液,转头看向战场的方位,回忆之前的战斗,觉得就算再来一回,恐怕也不是那个女疯子的对手。 “不应该啊,依照秽王的预言,此战我要面对的真正强敌,是人道钦定的救世主,继承了几位巫女道种的天命巫女,而那个女疯子身上没有一丝神圣灵力,水、火、地、风四名巫女也都活着,并未失去灵修境界……” 思来想去,只能得出一个预言失败的结论。 此事本身并不稀奇,预言未来本就准确率极低,哪怕专精此道的灵修也不能保证自己预言的内容一定会应验,尤其是在预言者把未来的内容说出口之后,很容易引发未来的改变。 只是回想起当初秽鬼之王将自己从濒死中救回,赋予新生,并断言未来走势,扬言要与人道博弈时的那股全知全能、与天赌斗的威势,不免生出一股荒诞滑稽之感。 敢情那样的人物,其实也只是在自己面前猪鼻子里插葱——装象来着。 蓦地,她察觉一丝不妥。 “不对!别的不论,几位巫女都还活着,如此巨大的变故秽鬼之王不可能不知道,但他并未提醒于我……” 一个结论跃出脑海,九华身形一晃,脸色愈发苍白,遭到的心理打击甚至比之前遭夹击身亡时更甚。 “原来,我早就被抛弃了,亏我之前还笑应王是丧家之犬,原来真正无容身之处的人是我自己,哈,哈哈哈……” 落寞的一阵惨笑,披头散发的九华身上浮现颓丧之气,并越来越浓郁。 等到颓丧之气弥漫全身,九华忽然停止了笑声,抬起头来,脸上是疯狂到极致的恨意:“从今往后,我九华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不再做谁人的棋子,秽鬼之王、神圣巫女,还有那个疯子,今日所受屈辱,必然要你们十倍百倍的偿还!” 就在这时,她感应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正在飞速接近,当即收起脸上的恨意,恢复过往天塌不惊的淡然。 不一会,应王降落地面,看着九华松了一口气:“果然还活着,我就猜到你没那么容易死。” “你也逃得很及时啊。” “一回生,二回熟,好歹经历过一回死里逃生,自然要勤练逃生本领,这叫吃一堑长一智。” 大起大落经历得多了,这点小嘲讽根本不被应王放在心上,他接着又问道:“你的畸兽和秽鬼联军已经全军覆没,接下来有何打算?要跟我一起离开西荒界吗?” 九华淡淡道:“只不过输了一回而已,远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只要世上还有活的生物,就能源源不断的转化出畸兽和秽鬼,给我一点时间,很快便能重振军势卷土再来。” 应王颔首符合道:“没错,这是我们最大的优势,只要还拥有操控秽气的能力,我们就可以输九次十次,而他们连一次都输不起。” 九华瞥了对方一眼:“看来你是想通了。” “事到如今,这不是没得选吗?”应王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这次你靠着后手活下来了,可谁能保证下一回你还能全身而退,万一只剩本王一人,本王可没能力再拉出一支畸兽大军,两害相权取其轻,就算有所担忧,也只能冒险赌一把。” 九华没在意对方的那点怨意,道:“等你接受了这股力量后,就知道现在的想法有多么可笑了。” 说着,她伸出手,掌心凝聚秽源之气。 尽管做出了决定,但应王还是有一丝犹豫。 九华没有催促,对方既然开了口,就一定会妥协,因为没得选择。 果然,只见应王咬了咬牙,眼神一凛,伸手抓向秽源。 就在他即将接触之时,突然脸色一变,抬头看向九华身后,慌张道:“糟糕,他们追来了,快走!” 九华心头一紧,下意识地转头往后望去,转到一半忽觉危机,想要催动灵能予以抵挡,奈何新生之躯不易操控,加上修为不足原来的两成,身体的反应跟不上意识,顿时胸口一痛! 低头看去,只见应王一只手穿透了她的胸口,连带心脏被一并扯出,旋即五指一捏,血水爆溅。 “为、为什么?” 九华不明白,对方是个聪明人,为何要行损人不利己之事:“你不会天真以为,杀了我就可以换得天下人的原谅吧?” “本王当然没这么愚蠢。” “那到底是为什么!” 应王催动灵能,彻底断绝对方的生机,确认无法再进行转移,这才道:“你忘记当初劝说我的话了吗,跟着你一起征服西荒界,演绎灵格晋升三品,从此以后天下无处不可去。” “这是你获得自由的唯一方法。” “没错,狼狈逃出国都的那一天,本王便明白了一个道理,权势也好,地位也罢,皆是身外之物,唯有力量真实不虚。” “那你到底为什么要背叛我!”九华忍不住咆哮道。 “因为你弄错了一件事,一件最关键最要紧的事——本王并非征伐道途的灵修。” 应王后退两步,将手臂拔出,甩了甩手,挥掉上面沾染的血液,接着十分礼貌的说道:“上回见面忘记自我介绍了,鄙人孙耀祖,原为应侯黄长天亲卫,现为谋逆道途四品灵修‘窃国侯’。” “竟然是谋逆道途……”九华仰面躺倒在地,望着天空喃喃道,“难怪你要篡位,难怪你能显现‘乱武将军’的灵格虚影,天下人都被你骗了……” “谋逆道途需要通过‘克上’来演绎灵格,且对象的位格越高,效果越佳,因此在我登上王位后就一直很苦恼,上面已经没有人了,我又该去谋谁的逆呢?” 应王居高临下看着眼神逐渐涣散的天之巫女,笑道:“知道么,在你劝说我投靠的时候,我为了压住心中的狂喜,可是忍得异常辛苦啊! “一个本是正道擎天柱的人物,不幸堕落成魔,性情大变,决心率领无尽畸兽试图毁灭人族,如此高的位格,背叛你足以让我将灵格演绎完满,迈出最关键的一步。” , 第四百五十六章 蛮洲剧变 谋逆道途依照灵格品阶,由低到高分别为守秘人、内鬼、蛀虫、谍士、奸相、窃国侯。 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谋逆道途的核心要义,因此它也成了西荒界最臭名昭著的道途之一,别说正道,就连邪道都对它拒之千里,毕竟没谁会想要收一个每时每刻都在图谋背刺门派和师傅长辈的二五仔。 反过来讲,隐藏自身的秘密也成了谋逆道途的生存关键,所以它的起始灵格才是“守秘人”,一旦暴露身份,等待该道途修行者的只会是群起而攻之——除非此人已经成为门派掌门。 谋逆道途和征伐道途都有涉及夺取的灵能,后者在击败对手后,可以夺取对方的一项灵能作为战利品,而前者在杀死“上位者”后,可以直接取代对方实现“篡位”,并进行伪装。 品阶越高,伪装的水平越高,如应王这般到了“窃国侯”的层次,不仅能完美伪装被替代者的相貌、性格、举止、血脉,甚至还能伪装对方的灵格,就连洞察类灵能无法看穿真假。 之前徐胜以灵能“慧眼识才”观察应王,得到的信息反馈便明确告知他,对方的灵格是征伐道途的四品“乱武将军”。 只是由于得到的信息反馈过于肯定,加上徐胜之前就已经心生怀疑,这才猜测对方的灵格另有其它。 应王弯下腰,伸手按在天之巫女的脑门上,愉悦道:“你的力量和知识,我都收下了。” 他的背后先是浮现“乱武将军”的虚影,接着渐渐变化成神圣道途四品灵格“破秽先知”的模样。 片刻后,天之巫女彻底没了气息。 应王站起身来,他的形体发生改变,个头开始缩短,皮肤变得白皙,头发迅速生长,转眼间,已然彻底变成了天之巫女的模样。 他闭上眼睛,检查此番谋逆的收获,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 “果然,灵格已经演绎完满,虽然三品晋升仪式非常困难,目前找不到达成的契机,但以我当下的处境,只要隐姓埋名别主动惹事,倒也不会有危险,有的是时间慢慢摸索…… 不亏是常年在第一线与畸兽搏杀的百战老将,战斗经验着实丰富,只这一项,就能大幅提升我的实力…… 无法再现秽源之力,看来这股力量并非天之巫女修炼而来,要么是奇遇所获,要么别人赐予,姑且查一下记忆……” 应王通过谋逆可以获取对方的记忆,但这种获取并不是把别人的记忆变成自己的记忆,也不是让自己去亲身体验别人的经历,而是类似于将记忆制作成视频资料库储存起来,可以自行选择看或不看。 这种方式能有效保护自我认知,避免出现人格分裂的情况,唯一的缺陷就是检索情报的时候不大方便,需要花时间寻找。 须臾,应王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无法探知源头,相关的记忆被删除了,看来真的是别人赐予,而且很可能就是此人复活了天之巫女,并令她性情大变…… 咦,这段记忆有点意思,‘道途为大道之根须,故遵循大道之别,分先天与后天’,理论上倒也说得通,啧啧,难怪天、地两位巫女晋升四品后,实力远胜寻常四品,还以为是神圣道途的特殊性,原来是因为隶属先天道途……后天道途可以升华为先天道途!” 其它部分的内容可以当成秘闻对待,一旦涉及自身,应王立即重视起来,细细将相关的记忆检查了几遍。 “谋逆道途隶属先天逆克道途,升华仪式需要准备两枚品阶高于自身,且同样隶属逆克大道的后天道种,或者一枚品阶不低于自身的先天道种……” 应王低头看了一眼天之巫女的尸体,城府深沉如他,这一刻也忍不住激动得双手微微颤抖。 “否极泰来,果真是否极泰来!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这是老天要赐我前程,哈哈哈……” 激动过后,应王很快冷静下来,他当然不会轻信别人的记忆,迫不及待拿自己做实验,之后肯定会多加验证,比如找一些擅长卜算的灵修检测真假,确认这份情报为真后才尝试升华道途。 不过,直觉告诉他这份情报很可能是真的,而他的直觉一向灵验,帮助他躲过了许多危险——从默默无闻的侍卫爬上一域之主的位置可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将各种情绪按下,应王让自己的灵格转换成过去曾伪装过的一件冰属灵格,挥袖放出寒气,将天之巫女的尸体冻成冰棺,并施加封印,防止对方的道种消散,接着他将冰棺扛在肩上,转身大步离开。 …… 约定之日已至。 徐胜、廖潇潇以及来送别的冥洲众人共聚在祭天坛,此处乃三条灵脉交汇之处,灵气最为浓郁,能有效提升各类术式的成功率。 “感谢的话想必两位已经听腻了,我们也不多说,反正将来若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地之巫女玉阙出列,代表所有人承诺道。 徐胜笑了笑,没有放在心上,等他回到蛮洲,不一定能回得来,就算需要对方帮忙也找不到人。 他甚至给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了关于大贤天师被秽鬼之王寄生的秘密,以及天之巫女的复活出自秽鬼之王手笔的猜测,倘若他没法再回到冥洲,此事就只能交给地之巫女来处理。 至于对方会不会采信,那他就管不了了,说到底这是西荒界的问题,就该由西荒界人来解决。 玉阙似乎猜到了徐胜的想法,她拿出一枚中空的心形玉石,捏住两边轻轻一掰,将玉石掰成了两块均匀对称的天鹅形。 她将其中一块递给徐胜,并解释道:“此物名为同心鹅玉,只要捏碎其中一块,另一个也会跟着碎裂,无论相隔多远,利用这一特性,大师便可以通知我们,接着此处就会委托冯公相再现今日的传送灵能。” 站在旁边的公相冯止虚抚着胡子,微微颔首。 对于一位过去道途的四品灵修,记录再现五品灵能并非难事。 徐胜听完后,便知道此法的确可行,对方并非脑袋一拍瞎许诺,而是经过了认真的思考。 “如此,徐某便不客气了。” 他收下一半的同心鹅玉,细细端详了一番,并未看出奇特之处。 不过,世间奇物多得是,何况还是其它世界的东西,没必要大惊小怪。 “师叔,时辰到了。”廖潇潇提醒道。 徐胜将同心鹅玉收入芥子环,点头道:“那就开始吧。” 廖潇潇当即催动灵能,双手一按地面,一座金光闪闪、古朴沧桑、充满禅意的大门凭空显现。 随着大门缓缓打开,内中传来了阵阵梵呗,妙音直入灵魂,有洗涤灵台之效,令人不禁生出一股冲动,想要进入门内去近距离聆听。 当然,真要不管不顾地踏进去,就会迷失其中,再无回不来了。 廖潇潇小心调整“往向天门”的方向,门后是一处琉璃为地、金绳界道、七宝铸城的净土世界,有白鹤、孔雀、鹦鹉等杂色之鸟飞翔,还有白象、麋鹿、黄牛等走兽悠哉的栖息,一片安详喜乐的景象,令人一见倾心,想要永生住在里面。 在场众人都得到过提醒,急忙克制住进入门中一探究竟的冲动,毅力弱者直接闭上眼睛,堵住耳朵,不听不看,免得被诱惑。 过了一会,廖潇潇在门后的净土世界中找到另一扇“往向天门”,对方也在同一时刻发现了,于是双方控制着两扇大门相互靠近,最后重叠在一起,净土世界的美景与妙音顿时消散无踪。 廖潇潇顾不得擦额头的汗水,急忙道:“师叔,双门贯通之后,灵力的消耗增加了十倍,我维持不了太久。” 徐胜转身抱拳道:“诸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未来有缘再会。” 众人齐声道:“恭送两位恩公!” 徐胜爽朗一笑,挥了挥手,便与廖潇潇一前一后穿过大门,留下飒爽豪迈的背影。 因为灵力消耗实在太多,两人刚一跨过,“往向天门”便立即消失不见。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熟悉的景象,正是莲花寺的舍利院大殿,因为此处同样是寺内灵气最浓郁的地方——显然两边的想法一致。 “空想你可算回来了,这下我们有主心骨了。” 说话者乃是戒律堂住持道显,看到徐胜后,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师叔你在说什么呢,莲花寺还有圣女和方丈呢,哪里轮得到我来当主心骨?”徐胜不解道。 “唉,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江湖上发生了许多大事,”道显停顿了一下,继而又道,“蛮洲如今已是天下大乱。”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记得吗,你师兄空颠被天龙教困在了沧海界,圣女与方丈上门讨人,孰料烛龙王竟然暗中召唤了域外邪神,联手偷袭之下,圣女与方丈身受重伤,侥幸逃回,而后烛龙王便率领弟子联合邪神发动战争,顺者昌,逆者亡,不到半个月便已侵占三州之地。” 饶是徐胜刚在冥洲经历过一次大战,此时也不免听得发懵:“与域外邪神联手,烛龙王脑子坏了么,他图什么?” “他宣称是为了应对即将降临的末法大劫,所以要秽染天下!” , 第四百五十七章 升职 药王院养心居。 徐胜还没踏入房间,就闻到了浓郁的药味,忍不住问道:“以圣女和方丈的修为,竟然也需要辅以药物吗?” 尤其是叶衣圣女身为三品灵修,照理说就算只剩下一颗脑袋,也算不上致命伤,血肉重生对于三品灵修只能算基本功,服用天材地宝的效果不一定及得上自身的恢复力,除非是针对性用药,比如不用此药就无法治愈的那种伤势。 甚至退一步讲,莲花寺还有“药师”灵格,直接用灵能模拟药效即可,根本没必要用实物。 “圣女与方丈受的伤实在古怪,我们寻遍了燕州岐黄圣手,皆对此无能为力,只能辅以灵药,尽量阻止伤势恶化,具体你看了就知道了。” 道显叹着气推开了房门,草药的气息扑面而来,几如实质,闻一下好似灌了一口药汤。 房间内,叶衣圣女和道虚方丈各自坐在一方七彩莲花上,前者的右臂变成了七八条宛若章鱼触手的东西,并且不受控制的随意动弹着,后者的伤势更重,半边身体变成了畸形的肉团,上面胡乱分布着十一颗眼睛、七个耳朵,五张嘴巴、三个鼻子,那些嘴巴不断发出异于人类的声音。 “秽气!” 刚从冥洲回来的徐胜,一眼就看出两人变异部位萦绕不散的阴祟气息为何物。 叶衣圣女睁开眼睛,道:“看来你此番漫游外域,见到过相同之物。” 徐胜接近对方,伸手触摸变异部位。 道显正欲开口阻止,可想起对方既然见过相同之物,必然知悉其中险恶,加上圣女也没有开口阻止,便咽了回去。 徐胜截下一缕秽气,细细感应后,道:“本质相同,但强度天差地别。” 圣女身上沾染的秽气,论感染力甚至比天之巫女释放的秽气还要强大,以徐胜的肉身都驱除不了,被感染的指尖迅速畸变失控。 好在接触的时间尚短,感染的部位来不及扩散,徐胜直接两指一夹,截断那根手指,断绝扩散的途径。 之后就见那半截手指掉落在地,转眼间畸变成了一只长满了鞭毛的大眼珠。 徐胜道:“以两位前辈的实力,就算遭到偷袭,也不该受如此重的伤,烛龙王召唤的外神是谁?” 叶衣道:“与先前侵占瑶池宫的吉祥天相同,源自天竺神系,雷神因陀罗。” “二品神灵!” 天竺神系的至高神为创世神梵天、守护神毗湿奴、毁灭神湿婆。 至高神往下便是八主神,分别为雷神因陀罗、死神阎摩、海洋之神伐楼那、风神伐由、酒神苏摩、太阳神苏里耶、火神阿耆尼以及财富之神俱比罗。 其它主神可能因为名气的关系,导致信仰不足,只能沦为凑数的二品,那么因陀罗身为众神之首,又有天帝之称,乃是当之无愧的二品。 这下,徐胜反而觉得圣女与方丈着实了不起,居然能在烛龙王和因陀罗的联手偷袭下逃得性命。 似乎察觉徐胜的疑惑,叶衣解释道:“大概是因为遭到世界排斥的缘故,因陀罗展现出来的实力,仅比当日的吉祥天强上些许。” 徐胜闻之释然:“的确,吉祥天被驱赶前展现出来的修为,比当初追杀瑶池宫弟子时要强出不少,看来外神进入本方世界,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反过来讲,我们若要驱逐因陀罗,必须尽快动手,不能给祂恢复的时间。” 叶衣提醒道:“你要小心,就算修为受限,因陀罗的实力也远比寻常三品灵修强大得多。” “弟子明白,但越是如此,越要尽快将其除去,否则等祂恢复全盛,只怕蛮洲上下无人是祂敌手。” “你行事向来稳重,贫尼就不多说什么,未来的一段时日,莲花寺便拜托你来操持了。” 说话同时,叶衣从袖中取出一物朝徐胜抛去,却是一件圣气沛然的袈裟,上面纹着七朵莲花,乃是镇派之宝圣莲袈裟。 历代方丈接任时,在接任大典上都会披上这件袈裟,故而此物在莲花寺也有“衣钵”的象征。 叶衣道:“贫尼与师兄商量过,授予你圣行者之职,未来莲花寺大小事务皆由你主持。” 旁边一直默不出声的道虚睁开眼睛,予以肯定的眼神。 他的修为不如叶衣,所受的伤势更重,全力运功也仅能抵挡秽气进一步侵蚀,因此连动都不敢动。 “值此纷乱之世,弟子不会谦让什么,该有的担当绝不推辞,但圣行者之职就没必要了,有了这件圣莲袈裟,再配合三藏法师之名,想来全寺上下不会有人故意阻挠。” 叶衣圣女在莲花寺担任的职位就是圣行者,其职责是监督、辅助方丈,如果方丈不在,则代为执掌门派,职权之重,不言而喻。 徐胜作为空字辈弟子,上面还有一堆道字长辈,真要接下这一职位,必然会招来闲话,别人就算表面上不说,私底下难免阳奉阴违。 “不如明面上由道显师叔继承此位,实际由我发号施令,如此就算有人心怀芥蒂,也有台阶可下。” 徐胜提出一个两全之法,但立即遭到了叶衣的否定。 “非常时行非常事,你也说了眼下是纷乱之世,和平时的种种规矩便不再适用,世道越乱,人心越要定一,名实相符,方能快刀斩乱麻,谁人不服,你就让他服,乱世哪有不死人的?” 叶衣的发言杀气腾腾,与往日言行大相径庭,也不知道是受灵格影响,还是局势所迫。 道显也附和道:“若由我执掌圣行者,万一跳出不服之辈,可未必能让对方折服,还是由空想你来吧。” 徐胜略一沉默,便点头道:“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辞便显得弟子虚伪了。” 叶衣点了点头,又道:“真到了必要之时,贫尼也能出手,只是不可久战,你心中当有数。” “其实,圣女与方丈身上的秽气并非不能净化。” “你有解决的办法?”道显语气甚为激动。 他是怎么真没想到连那些精通医术的灵修都束手无策,空想居然有办法。 “我没有能力净化秽气,但我在冥洲结交的朋友可以。” , 第四百五十八章 继任大会 神圣道途天然克制秽气,这是西荒界通过几百年的亲身体验找到的最优解。 就算叶衣圣女和道虚方丈所中的秽气更难缠,但徐胜认为已经晋升四品的地之巫女还是有能力净化清除的,无非花的时间更多一些。 徐胜将情况简单说了一遍,继而道:“虽说刚道别就回头寻求帮助,叫人不免有些尴尬,可眼下也顾不得这些了,圣行者一职由弟子暂代,等前辈伤势彻底恢复,便可交还。” 叶衣听完后,却道:“恰好相反,若你的朋友真有能力彻底清除秽气,便应该隐瞒此事,由你正式接掌圣行者,反之才应该交还于我。” 徐胜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若叶衣和道虚身上的秽气被彻底清除,实力恢复,那么隐瞒此事就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出其不意的效果,若无法清除或者清除得不够彻底,反而要大张旗鼓告诉别人自己已经痊愈,令敌人心生忌惮。 双方就此事商讨了一会,最后决定暗中进行,不着急回冥洲请人帮忙,免得有些人察觉动静,心生怀疑,最好是请一位擅长卜算的高手帮忙遮掩灵机。 至于烛龙王的威胁,目前反而不用太担心,莲花寺位于蛮洲东北方,而天龙教位于西南方,彼此的位置不说是大陆的两个极端,中间至少隔了七个州,短时间内没有全面冲突的可能。 对方要秽染天下、征服蛮洲,就得像玩三国策略游戏一样,一个州一个州的打过去,倘若玩跨州斩首战术,很容易马失前蹄,万一反被护山大阵困住,可就得不偿失了。 超凡者之间的战争,领袖强者的作用毋庸置疑,一旦烛龙王失陷被困,天龙教分分钟人心背离,这一点并不像策略游戏那般,君主没了,推儿子继位就能接着玩。 离开药王院后,徐胜本来还想先回青叶寺,了解一下众人近期的状况,但道显以稳定人心为名,让徐胜立即走马上任,向莲花寺弟子宣告他就任圣行者的消息。 “圣女与方丈身受重伤,尤其是部分形体畸变,无法外出见人,本派这段日子可谓人心惶惶,流言四起,偏偏我等还不能出面安抚,否则弟子问一句圣女方丈状况如何,便无言以对,只能顾左右言它,这等同坐实流言。” 别的门派大不了编造谎言,或者找人假扮,先想办法把门人的情绪安抚下去再说,但莲花寺身属佛门,总不能长辈带头破戒吧? 不能撒谎,也不能承认,那就只能沉默了。 可大伙又不是傻子,沉默根本就是变相的默认,这也是一碰面圣女就将圣行者职位授予徐胜的原因,莲花寺现在非常需要一个重量级人物出面镇定人心,侠僧无疑就是唯一且最佳的人选。 徐胜略一思索,便点头应下。 虽说一授职便急吼吼的上任,免不了惹来非议,让人觉得他贪名势利,但与稳定大局相比,这点非议不足为虑。 徐胜重视自己的名声不假,但他重视的是信和义,至于其它方面并不在意,他也没想过当一个品行完美的道德圣人。 随后,道显带着徐胜来到莲花寺内面积最大的讲经会场,敲响了暮鼓晨钟,在召集了全寺弟子后,当众宣布徐胜接任圣行者一职。 徐胜注意到,绝大多数弟子在刚进入会场的时候,脸上都带着一丝不安,显然,道显师叔所言“人心惶惶”并未夸大,但在看见他后,便纷纷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忧虑全消谈不上,毕竟圣女和方丈依旧没有现身,他们心中仍有担忧,但至少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对象,所谓“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徐胜无疑就是那个可以撑住天的高个子。 至于宣布的内容,绝大多数弟子都不甚在意,在他们看来,侠僧接任本派重职本就是早晚的事,眼下无非是临危受命,提前授权。 以莲花县现今的情况,这到底是一件美差还是一件苦差,真不好说,故而谈不上羡慕或嫉妒。 于是乎,徐胜发现自己白顾虑了,根本没人站出来表示反对,甚至都没有人表现出“我不敢反对但我私底下要捣乱”的情绪,绝大多数人都一副乐见其成的表情。 因为他估错了自己的影响力。 论声望,“侠僧”在江湖上早就是响当当的名号,并不逊色方丈和圣女。 论境界,莲花寺内没有第三位四品灵修,五品独一型本就是仅次于方丈和圣女的第三梯队。 论人脉,披在身上的圣莲袈裟足以说明一切,门派权力最大的两位领袖都选择了支持。 唯一欠缺的是辈分,但辈分这东西向来只是个添头,私底下说说倒也罢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来说事,只会贻笑大方。 更重要的是,圣行者既是一种地位,也是一分责任,以莲花寺目前的境况,指不定第二天就有猛人欺上门来,到时候打不过怎么办? 转头去请空想出手? 真要这么做了,以后江湖都别想混了,彻底沦为笑柄。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最终,接任大会就这么波澜不兴的结束了。 散会前,各个分院的住持以及几位长老纷纷竖掌胸前,向徐胜微微鞠躬道:“恭贺圣行者上任。” 徐胜一一回礼,此举算是正式定下了名分。 一番折腾,徐胜总算脱身,赶紧动身前往青叶寺,这一回不需要他飞驰赶路,门派早命人准备好了虚空挪移法阵,直接将他传送过去。 “师弟,你总算回来了。” 青叶寺这边,众人得到消息,早已集中等候,为首的就是唐徵明与楚君昭等一干亲密的同伴。 “师兄别来无恙?” “唉,连累圣女与方丈受重伤,我宁可自己也受伤,如此心中也能好过一些。” 唐徵明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作风,言语沉重,颇有几分自责。 “外神又不是师兄你引来的,就算没有此事,难道烛龙王就不会召唤外神了?真要论起来,多亏了此事方能提前揭穿烛龙王的图谋,否则他肯定会等到外神恢复了全盛的实力再动手。” “道理我都懂,只是心中仍过意不去。” “那就想办法让自己过得去。” 都是成年人了,哪有这般脆弱,徐胜没有继续出言安慰,他看向在场的其余人,赫然发现,方清月与乔师兄也都晋升五品了! , 第四百五十九章 邀请函 乔梁晋升的五品灵格为“沧龙”,正是以玉龙湖中的那条恶蛟炼制成的魂器。 唐徵明抓住那条恶蛟后,给对方服了化龙丹,令其蜕蛟为龙,接着就扒皮抽筋,攒了一堆上好的素材,从沧海界脱身后,就将一切交给三师弟空梦做了魂器。 其实依着本来的打算,他是想擒下对方当坐骑的,毕竟妖族容易发狂是因为天地灵气受了污染,可灭轮界的灵气仍是纯净的,只要将这条孽龙移到灭轮界,好生調教,未尝不能驯成一匹听话的坐骑。 再加上他的灵格是“水部正神”,与水属龙种配合,绝对能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实力。 但谁也没料到,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擒龙之旅,结果意外捅出了天龙教的秘密,导致他和乔梁、方清月三人被堵在了沧海界。 在那段惶惶不安的憋屈时日中,唐徵明一想到源头就是这条恶蛟,便心生怨念,越看越不顺眼,干脆宰了做魂器。 乔梁的灵格本就主修妖属,他的六品灵格“狴犴”乃是龙子,故而晋升五品“玉龙”可谓一脉相承,几无波折。 与之相比,方清月的五品灵格就没那么具备传承性,她的灵格是“花帅”。 魂器由游龙商会的会长史耀乾提供,而史耀乾之所以如此大方,其实是替家族寻求庇佑。 要说对战争的嗅觉,大商会当属第一。 通过分析各地收集来的情报,史耀乾预感到人不如畜的乱世要降临了,说是杞人忧天也好,未雨绸缪也罢,反正他立即着手给家族寻找退路。 反复权衡之后,他最终锁定青叶寺所在的四谛城。 论交情,他跟侠僧于微末时结交,一步步看着对方从小有名气的少侠成长为震撼整个江湖的巨侠。 论实力,慑服四海盟、营救瑶池宫、独闯金刚门的彪悍战绩摆在那里,青叶寺同样高手云集,不缺五品灵修,单独拎出来放到江湖上,也是能被人记住名号的。 最后则是最关键的一点,侠僧的信誉天下皆知,世人或许会说行事他暴虐,说他缺乏佛门慈悲心,但没人会说他不守信用。 为了区区修刀之情,侠僧就敢对上金刚门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对释鲲鹏这位四品宗师丝毫不退让,冒死也要替天工府铁家讨回公道,这等信义用一诺千金来形容都是轻了,世人早已公认他是一位值得托付生死的豪侠。 至于侠僧在同域外邪神一战中失踪,于别人看来这是前途未卜,于史耀乾这等豪商眼中,分明是“雪中送炭”的好时机,他才不相信侠僧这等天之骄子般的人物会如此轻易陨落,果断出手低位重仓。 如今证明史耀乾的眼光确实老辣,难怪能在短短三五年间,从游龙商会的一名不起眼股东,连升三级变成一把手。 徐胜此番回归,就在迎接人群中瞧见了史耀乾,而且从位置来看,分明排在了第二梯队。 从方清月口中得知原委后,他立即亲自向对方表示感谢:“史会长有心了,从今往后,四谛城便是你第二个家,且安心住下,只要徐某有一口气在,绝不让匪徒伤你家人一根毫毛。” 史耀乾心中大喜,当即拱手道:“多谢侠僧庇佑,眼下世道将乱,史某代表史家献新粮两万石,为将来未雨绸缪。” 代表史家,那便是跟游龙商会无关。 徐胜点了点头:“史会长的心意,徐某代表青叶寺收下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史耀乾知趣的告辞离开。 徐胜看向方清月,道:“委屈你了。” “花帅”这件灵格一听便知道与操纵植物有关,除了一个“统帅”的职权,与方清月过往修炼的灵格几乎没有关联性。 “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别人愿意给我这件魂器,分明是看在你和青叶寺的面子上,若无这份关系,我便是想委屈自己都找不到机会。” 方清月倒是看得开:“如今的蛮洲,谁都知道马上就要大乱……不,是已经天下大乱了!无论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庇护他人,尽快提升境界才是最重要的,哪有闲工夫挑三拣四,而且这件灵格也并非与我过往体系毫无瓜葛,至少我可以驱使草木为兵,或者替一只千人队着甲。” 她抬手一扬,朵朵花瓣凭空浮现,贴在徐胜的身上凝成一具鲜花铠甲。 徐胜用手指头弹了一下,发现防御力不逊色百炼铁,而且由于花瓣本身的形状,鲜花甲天然带有类似鱼鳞甲的卸力效果,此外,花瓣散发的香气不仅有醒神作用,还能抵抗毒气。 如此一来,方清月的灵格属性俨然是朝着统军方向去了。 这种属性尽管在高手单挑上显得吃亏,可对于势力与势力之间的战争,又能发挥巨大的作用。 显然,方清月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决定晋升“花帅”,倒不是真的随便挑了一件。 徐胜没再说什么,转而询问正事:“蛮洲的局势如今怎样了?” “还能怎样,烛龙王这个人奸投靠外神,主动挑起战争,打败了混元派与飞羽宗,并吞了相邻的蓟州和祥州,虽说之后限于人手,不得不停止了扩散的脚步,但谁都能看出,天龙教的野心不会止步于此,另外,他宣称的即将降临的‘未来大劫’也惹得江湖人心惶惶,据说各地的劫匪和命案都一下子多了不少。” 说着说着,唐徵明忍不住咬牙切齿:“尤其烛龙王这混蛋就是个天字一号大劫匪,竟然抢了沧海珠不还,我就没见过哪个一派掌门能如此不要脸的!” 徐胜倒是觉得正常:“他都投靠外神了,哪里还在乎什么脸面呢?” “倒也是。” 至于蛮洲的未来大劫,徐胜早就知道了。 事实上,那些擅长占算、预知未来的四品灵修都能推算出来,这种业力巨大的玩意也没可能遮掩。 也因此,他明白为什么高阶灵修都不约而同地选择隐瞒此事,毕竟说出去除了令天下人心动荡,没有其它任何作用,这种事不是集合众人之智就能解决得了。 反过来讲,修行界也没有克制遮掩此事,只要你境界达到了,成为了真正的强者,自然而然就能通过各类渠道得知这一消息。 偏偏烛龙王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此事捅了出来。 “他到底图什么呢?为了让天下更加动荡?” 徐胜想不明白,好在如今不比在冥洲那会儿,没必要强迫自己绞尽脑汁,果断找上最有可能知晓答案的人。 “属下又不是烛龙王肚子里的蛔虫,如何知晓他的想法?” 尚善美摇着扇子,满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连这种问题都回答不了,我要你这军师有何用。” “哎呀,世人皆言主君乃百年一出的武道奇才,属下本來還不相信,没想到只是出了一趟远门,主君就将卸磨杀驴的本领修炼得炉火纯青,著實令属下大開眼界。” 尚善美收起扇子,用扇尖推了一下眼镜,接着道:“虽然不知道烛龙王为何要将消息宣告天下,但属下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哦,这倒是奇了,你且说来听听。” “他会邀请天下英雄,共商未来渡劫之法。” “如今的烛龙王不说是天下公敌,起码在正道眼中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恶贼,他怎么可能会做此事?你的猜测缘何而来?” “源自烛龙王的邀请函。” 尚善美笑眯眯地从袖中拿出一封金色信笺。 , 第四百六十章 四品的选择 人物:徐胜人 神元:51900 气元:56794 精元:75800 行善值:418700 为恶值:0 技能:灵格“混世灵童?三太子”、大乘渡厄法、根本造狱毗昙经、时流功…… 徐胜审视此次游历冥洲的收获,神元与气元都有些许提升,精元则暴跌一万五,乃是将机王拳的修为尽数剥离的结果。 行善值消耗了六万点,用来给廖潇潇提升灵格演绎度,以此保证灵能“往向天门”的对接成功率。 灵格“三太子”因为捣毁应王的不死计划,兼阻止天之巫女秽染西荒界的企图,提升了一小截,距离完满只剩临门一脚。 其实依着徐胜最初的想法,这一趟完全可以将灵格演绎完满,甚至还会有“溢出”,只是没料到秽鬼之王居然选择隐忍,坐视手下大将被灭,令他没能在这位身上蹭到演绎度,不得不抱憾回归。 时流功一直以来他都靠着自己修炼,不曾依赖外挂,如今也到了入门境界的瓶颈,这一步他可不打算慢慢熬。 这门源自沧海界主鲲鹏体内的菩提青莲的内功,乃是徐胜迄今为止接触到的最神秘且最深奥的功法,即便拥有了达摩的武道智慧,也无法保证一定能闯过瓶颈,还是依赖外挂加点更有效率。 徐胜集中意识点击了后面的“+”,立即跳出提示“是否消耗5000行善值提升1%熟练度”。 看着夸张的数字“5000”,饶是早已知晓,徐胜仍不由得啧啧惊奇,这门内功的提升对行善值的需求着实夸张,要知道已经蜕变三次的机皇拳,每提升1%也只需800点行善值,时流功足足是它的六倍多。 理论上,机皇拳还要再蜕变三次,才能超过时流功的消耗。 这也是徐胜选择靠自己修炼时流功的原因,否则性价比太低了,要把剩下的行善值全部投入进去,才能将这门内功提升到圆满境界。 徐胜选择确认后,随着5000行善值的消耗,时流功熟练度提升至25%,正式入门,一些过往无法理解的经文内容瞬间贯通,利用时间动能转化为自身功力的效率提升三倍。 从今往后,他不用担心与人战斗时真气不足的问题,除非是连续动用绝招和极招,否则随着时间的流逝,真气就能源源不断地得到补充。 接着他将目光投向“98%”的演绎度,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用行善值强行提升圆满。 虽说这么做只需消耗11000点行善值,相比四十多万的身家可谓不值一提,但没有这么做的必要,因为就算将灵格演绎完满,短期内他也没法晋升四品。 退出识海,徐胜从芥子环中取出圣莲袈裟,这件法宝除了作为莲花寺衣钵传承的象征,还具备提升悟性、摒除杂念、斥退外魔的效果,简而言之,是一件修炼辅助神器。 披上之后,脑中杂念尽消,情绪迅速冷静,思维变得格外清醒,心魔不生,外魔不扰,无论是用来日常修炼,还是用来突破瓶颈,都能发挥巨大的作用。 对绝大多数的修行者而言,圣莲袈裟的价值远高于那些天衣无缝、坚不可摧的神衣宝甲,后者只能用来战斗,而突破自我才是灵修真正追求的目标。 可惜,对于拥有外挂的徐胜,这件圣莲袈裟的作用就不免大打折扣,再怎么提升修炼效率,也不如直接加点来得快捷方便。 相比之下,圣莲袈裟的另一项作用更值得徐胜看重——它是一件四品魂器。 “尊者”无疑是一件辅修类灵格,除一项“掌中佛国”与战斗相关,其余皆旨在提升自身的根器。 叶衣圣女将这件魂器交给徐胜,显然是考虑到他自身就是武道宗师,选择武斗类灵格反而会因为能力重叠而令效果大打折扣,辅修类灵格反而能发挥相辅相成的作用——这早就是所有人的共识了。 徐胜自己对“尊者”也没有意见,正如先前方清月所言,乱世已至,眼下最重要的是提升境界,有合适的就晋升,不值得花时间挑挑拣拣,非要找一个百分百契合自己的灵格。 何况,他还可以通过外挂蜕变独一型,运气好蜕变出一位强大的神话人物,完全可以弥补“尊者”本身的不足。 “契合条件没有问题,几乎为我量身打造,难就在难在晋升仪式……” 徐胜微微皱眉,帮助别人晋升四品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跟“护世天王”的晋升仪式不是一回事。 护世天王只需要在别人晋升时进行护法,也就是说,只需插手最后一步,至于前面的准备过程皆与你无关,对象不符合要求,那就换一个符合要求的对象。 尊者则必须帮别人完成全部晋升的过程,别人不满足契合条件,就得帮对方达成契合条件,顺带帮忙完成晋升仪式的全部准备,包括时间、场合、人物、素材,最后还要祈祷对方成功晋升。 当然,这样的要求符合尊者的定义。 所谓尊者,乃是指智德皆胜,可为人师表者。 卷中云:“不以年岁而为尊长,法律所载智慧为尊,神智圣达乃为可尊,博闻才辩乃曰为尊,诸根明彻乃曰为尊。” “自己想晋升四品就已经很困难了,还要帮别人完成,我到哪里找一个五品完满,即将晋升四品的灵修?” , 第四百六十一章 群雄纷至 祥州,天雄峰。 徐胜抵达烛龙王邀约会面的地点,发现已经有几位熟人等候在此处,分别是金刚门的释鲲鹏与释印,九华派的不休方丈和水月庵主,纯阳观的通玄真人。 现场另外还有几人,皆气息深邃、灵压雄浑,最低也是四品灵修,这也是徐胜明知祥州已经纳入天龙教的势力范围,照样敢坦然赴约的原因。 就算烛龙王心存不轨,凭借在场的诸多高手,哪怕因陀罗恢复了二品神明的全部实力,照样能让对方饮恨当场。 事实上,他也存了促进此事的念头,真有机会,绝不会放烛龙王活着离开,别人不论,想来九华派与纯阳观肯定愿意助一臂之力。 “虽说听闻莲花寺的方丈和圣女都受了重伤,但派区区一名五品……” 蓦地,一名浓眉阔面的青年忽然开口嘲讽,似对徐胜怀有敌意,不过当他的目光瞥见与徐胜同行的白衣僧人后,却是戛然而止,将后续的言语咽了回去。 与徐胜同行的正是三师兄空梦,如今的他已彻底继承佛子天命,灵压逼近四品巅峰,修为与佛魔合一的道虚方丈相当。 若能击败泰山府君,掌握灭轮界,空梦甚至能更进一步,践行天命功德圆满,晋升为三品独一型灵格“菩萨?地藏王”。 已经到场的大佬们同样注意到空梦的存在,不由暗自心惊,倘若叶衣跟道虚并未重伤,那莲花寺就等于同时拥有一位三品灵修、两位顶尖四品灵修,以及一名拥有越阶之能的五品灵修,这份实力放到江湖上也足以名列前五。 要知道几年前,莲花寺还只是第二梯队中并不出众的一员,如今竟然悄然无息地挤进了第一梯队,不禁令人好奇,这几年间莲花寺到底经历了什么。 徐胜走上峰顶,向几位熟人打了招呼,其中金刚门的释鲲鹏也极有风度地朝他点了点头——此举等同表态放下过往种种恩怨。 当然,这里面也有徐胜在大闹金刚寺的最后,给对方留了面子的缘故,释鲲鹏作为一方巨擘,还不至于连承认人情的气度都没有。 与九华派的不休、水月稍作寒暄后,徐胜注意到现场众人的站位,绝大多数人都站在外围的一圈,仅有两人站在中央的高台上,分别是释鲲鹏和一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道士。 两人皆是三品灵修,地位天然高出一筹,站在中心理所当然,徐胜不认识后者,便向不休方丈请教。 “这位道门真人是元始教的参商真君,其灵格为‘天君?白帝’。” 元始教执道门牛耳,听名字便知其主奉元始天尊,门派势力主要在蛮洲南方,故而一直以来徐胜都不曾与之接触。 参商真君并非元始教教主,而是太上长老,专注修行,不理教内杂务,其灵格‘天君?白帝’并不是指“三皇五帝”中的白帝,而是道教“五方五老”中的白帝。 五方五老在道教体系中的地位仅次于三清四御,分别为东方青帝青灵始老九炁天君、南方赤帝丹灵真老三炁天君、中央黄帝玄灵黄老一炁天君、西方白帝皓灵皇老七炁天君、北方黑帝五灵玄老五炁天君。 “那一位呢?” 徐胜以眼神示意之前出言向他挑衅的青年,对方立生感应,转头投来带有敌意的视线。 不休介绍道:“此人乃西域绝日宗的少宗主莫飞尘,江湖人称‘荒漠狂刀’,灵格为四品‘圣兽’。” 徐胜瞥了不休一眼,他记得对方的灵格就是“圣兽?谛听”。 不休解释道:“兽系灵格数量极多,分部广泛,佛门、道门、天竺、萨满等各大神系中皆有它们的身影,而且根据所属神系不同,在契合条件上会有微妙的差异,而绝日宗的灵格以萨满神系为主。” “我与他素未谋面,他为何对我抱有敌意?” 不休笑了笑,又道:“江湖人素来喜欢品评名人,或排名分先后,或组合并列一起,过去不就有好事者将你与金刚门的邓本光并称为‘南侠僧北罗汉’,只不过后来你精进神速,又干了好几件轰动武林的大事,无论修为名声都将邓本光远远落下,‘南侠僧北罗汉’一说也就无人谈起。” 徐胜会意道:“然后又有无聊的家伙拉郎配,将我跟这位非亲非故的西域少宗主搭在一起?” “哈,从年龄来看,小友与此人确实是年轻一辈中最耀眼的双星,江湖人把两位放一起唤作‘西狂刀东侠僧’,实属人之常情,”不休看了一眼旁边的空梦,“佛子修为虽高,但在江湖上寂寂无名,否则必定也能占上一位。” 莫飞尘三十出头的年纪,尽管比徐胜大一轮,可放在修行界的确属于年轻一辈。 “就因为我与他齐名,而我又只是一名五品灵修,所以他才对我有如此大的敌意?” 若真是如此,徐胜觉得此人的心胸未免过于狭窄了,堂堂四品灵修竟然是这般愣头青的角色。 “莫飞尘身为一方英杰,自然不会如此善妒,其实是在小友你未至前,在场众人闲聊之余,谈及各家的后起之秀,随口排了次序,而释鲲鹏将你排在莫飞尘之上,举为当代第一,其余人并未反驳,于是引起了莫飞尘不服之意。” 徐胜无言以对,这群江湖高人咋那么闲呢? 就不能谈玄论道,干一些符合身份的事情吗? 无怪乎莫飞尘满脸不爽,被人当面编排说不如谁谁谁,但凡还有点武者意气,没被江湖磨平棱角,肯定会心生不服,换个年轻气盛点的,指不定就要拔刀挑战以证明自己。 不过,徐胜也明白释鲲鹏为何要将他排到第一,倒不是想要捧杀,而是对方在他手上吃过憋,倘若将莫飞尘排在他的上面,岂非自降身份? 在场其他人肯定也洞悉此意,故而无论心中赞同与否,都不会开口反驳,只会点头附和。 为一个西域小子得罪三品大佬,何必呢? 又不是莫飞尘他爹。 莫名背了一口飞祸,徐胜感慨无妄之灾的同时,也没有放心上,区区一个连独一型都没有蜕变的四品灵修,不值得他费心忌惮。 如果莫飞尘想不开,真要向他发起挑战,他不介意告诉对方,释鲲鹏能成为三品灵修不是没有道理的,至少眼光特别准。 正思索间,忽有一股庞大灵压笼罩而来,在场众人只觉心头一沉,同时天空为之一暗,白昼瞬间化为黑夜,连空气都好似凝固。 “唉,何必呢。” 参商真君抬头望了一眼,手中拂尘一抖,黑暗消退,天空重现光明,空气恢复流通,原本凛冽的山风变得如春风拂面,带给人温柔闲适之感,甚至连那股灵压也烟消云散,影响不到在场众人。 这时,伴随一阵放肆大笑,一道龙影好似从太阳中飞出,直直降落在峰顶,化为人形,其貌器宇轩昂,霸气外露,正是天龙教教主烛龙王。 “登个场还要先给人下马威,态度越强硬,越显内心胆怯,”释鲲鹏嗤笑一声,“明明是主动邀约,却让客人在此空等吹风,这便是你烛龙王的待客之道?” 烛龙王一拂手,地面上出现类似时钟的日晷仪投影,时针正处在辰时和巳时的交界处。 “约定在巳时会面,因此不是本座来迟,而是诸位早到。” 释鲲鹏哼了一声,没有继续呛声。 参商真人平淡道:“尚有春秋学府未至,要继续等吗?” 烛龙王道:“时间是世间最宝贵之物,没道理让守约之人给失信之辈浪费时间,即刻开始今日之议吧,本座之所以邀请诸位……” 蓦地,忽来一阵震天巨响,众人急忙转头,只见与天雄峰持平的云海间,忽然洞开一个巨大的时空隧道,一条宏伟楼船从中缓缓驶出。 船首有一座龙王雕像,龙头上有一名青衣儒者昂首而立,其人剑眉星目,丰神俊朗,两鬓各有一缕白发,手持一张苍纹大弓。 青衣儒者高声朗道:“外神走狗,人人得而诛之,跟你这种人族败类何必讲什么守信,唯诛之以敬天下!” 话音刚落,弓弦一响,箭矢化作火凤凰疾翔而出,且越飞越大,原本翼展仅有一米长,等临到山峰,赫然变成一只百米长的巨大火鸟,熊熊烈焰映红了所有人的脸庞。 这一箭速度不算快,在场众人皆有自信躲开,但若置之不理,此箭必然会将整座山峰摧毁,身为主人的烛龙王自然不允许,当即挺身而出,挡在火凤面前,举掌相迎,掌心浮现一抹黑暗。 箭掌相撞,烛龙王似是承受不住冲击,身形往后疾退,但每退后一步,火凤便会缩小一圈,等到他退回原位,威势赫赫的火凤凰俨然湮灭无存,连一朵火苗都没有散出。 然而,他没有挡下这一箭。 “这就是传说中的圣德箭吗?” 烛龙王低头看去,赫然有一支箭透胸而出,箭头闪烁着熠熠光芒。 青衣儒者肃穆道:“此箭专诛无德小人!” , 第四百六十二章 牛痘法 烛龙王伸手去拔胸口的圣德箭,尚未抓住,金色箭矢便凭空消失,出现在青衣儒士的手中。 这等变化在预料之中,圣德箭有转移回归之能在江湖上早已不是秘密,他没有停顿,伸手插入伤口中,将沾染了圣德之气的那部分血肉挖出,扔到一旁,接着就见伤口处的肌肉快速蠕动,转眼愈合如初。 “骆夫子,哪怕是审判十恶不赦的凶犯,也该对簿公堂,让对方喊一喊冤,探究作案动机,还原行凶过程,最后才能依罪审判吧,不由分说就要斩立决,这是君子处世之道吗?” 青衣儒者道:“汝无端偷袭莲花寺的两位大师,擅起战火,侵占蓟州和祥州,迫害混元派与飞羽宗门人,这些事难道都是假的吗?” “是实非虚。”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烛龙王不紧不慢道:“总有可以说道的地方,骆夫子且暂息雷霆之怒,此处并无外神,若认为本座接下来说的话毫无道理再动手也不迟,以夫子、鲲鹏大师、参商真人的能为,难道还怕在下能全身而退?” “哼,若有外神在场,方才就不是射汝一箭这般轻松。” 青衣儒士将弓箭收起,腾身一跃,飘到天雄峰的高台上,同时伸手一抬,百米长的楼船滴溜溜地缩小成纸盒大小,落到他的掌心中。 徐胜瞧见这一幕,心中并无波澜,刚才他没有跟着出手夹击烛龙王,就是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这位貌似杀气腾腾的儒士若真的决心格杀烛龙王,又怎么会只是远远地射箭,应该直接驾驶宝船撞过来才对,此举分明旨在威吓,跟之前烛龙王下马威的举动并无二致。 另外,从方才的应对来看,烛龙王只怕也同天之巫女一般掌握了秽源之力,要知道三品灵修尽管没了传统意义上的致命要害,可除非具备相应的恢复系灵能,否则也需要花一定的时间才能令血肉再生。 而据徐胜所知,烛龙王过去并不曾展现过这方面的能力,总不可能是为了今天在众人面前秀一把,故意隐忍不用? 这时,并未忘记解说职责的不休传音道:“这位大儒是春秋学府的学主骆骐骥,江湖人戏称骉夫子,当然,别当着他的面说,否则说不定会挨上一箭。” “哈,多谢方丈提醒,这位的名号我曾从朋友口中听说过。” 朋友自然是指方清月,当初她本有机会被白鹿学宫推荐,前往春秋学府进修,但最终还是选择留下来辅佐徐胜,以至于没了后续的儒家体系魂器,不得不从商人手中购买杂牌。 烛龙王环顾一圈,娓娓道:“在场的诸位想必皆已知晓,十余年后的未来,蛮洲将会迎来一场天地大劫,逃不了躲不得,众生平等,此劫一至,五脏成灰,四肢皆朽,百年苦行俱为虚幻,这并非本座的恫吓……” “够了!别说这些众人皆知的废话,节省时间直入正题吧,若非为了听一听你的救世之法,老夫可不会赴约。”骆骐骥打断道。 烛龙王也不生气,从善如流道:“骆夫子可真心急啊,也罢,诸位听说过牛痘防天花吗?” 牛痘防天花对徐胜是一种常识,但换成别人就不一定了,毕竟此世有武道和灵格,天花并不是多么棘手的传染病,体质强悍的武者完全无视天花病毒,某些灵格也能轻松净化天花病毒。 在场的都是蛮洲顶层的超凡强者,体质本就异于常人,因此除非是精研过医学,否则天花在他们的认知中跟那些乱七八糟从未听过名字的病没有两样。 果然,有几人露出了不解之色。 水月庵主开口道:“天花是民间的一种烈性感染病,以寻常药物无法治愈,只能以内功强化病人体质,或者以祛病类灵能清除,患者通常会出现严重的毒血症状,皮肤出现斑疹,且来势凶猛,发展迅速,易于传播,若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在二十天内就会有三成人死去,而患者在痊愈后脸上会留有麻子,故‘天花’由此得名。 牛痘则是牛得了天花后长出的豆疹,民间有大夫发现,若将牛痘的脓水挤出,涂抹在人身上,让人感染痘毒,人只会产生轻微不适,并且在恢复后,人体会产生免疫天花的抗能,于是人们便以此法对抗天花感染。” “说得真好,多谢庵主释疑,”烛龙王拊掌称赞了一句,“本座的渡劫之法在原理上与牛痘防天花相同,先让人感染较弱的灾劫之气,以增强体质产生抗能,等到末劫降临时,便不至于毫无反抗之力。” “听起来似乎可行,关键一点,灾劫之气从何而来?” 询问者是参商真君,他一改向前悠然自得的模样,变得一本正经。 “就是此物。” 烛龙王抬手,掌心浮现一缕秽气:“当末劫降临,天地间就会充斥灾劫之气,万灵受污染而畸变,最终化为一滩烂泥——真正的灾劫之气只会比本座手中的强上千百倍!” 参商真君慎重道:“有两点未明,一者,如何证明你手中之物与灾劫之气同源,二者,牛痘防天花可行,但无法保证相同的原理也能适用于末劫,一切只是道友的猜想。” 烛龙王拿出沧海珠,道:“此物乃破界石,可通往一方名为沧海界的中千世界,开辟此界者为妖皇鲲鹏,鲲鹏试图超越时空,前往末劫过后的未来,以此避开劫难,可惜最终仍难逃死劫。 天地大劫如同一道闸门,牢牢地矗立在时间线上,无论你试图向前还是向后,只要触及此时间点,就要承受末劫的考验,无法取巧逾越。 如今的沧海界中还残留着一部分尚未消散的灾劫之气,足以验证本座所言。” 众人目光交汇,以他们的能力,足以确认沧海界的真实情况,若烛龙王所言非虚,那他的方法就可以借此进行验证。 这时,莫飞尘忍不住道:“既然沧海界的时间点已经是末劫后的未来,那我们躲进此界中,不就能避开末劫吗?” , 第四百六十三章 据理力争 “如果末劫这般轻易便能躲过,还叫什么众生平等!” 释鲲鹏扫视在场众人,郑重其事道:“末劫降临时,除蛮洲境内会充斥灾劫之气,一切蛮洲生灵体内将会自发萌生灾劫之气,躲进外界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削弱劫力,但终究扬汤止沸,治标不治本。” 徐胜想起墨家几位首领和自身的情况,好奇问道:“如何才算是蛮洲生灵?假如一人出生在其余创世九洲,长大后移居蛮洲,他算不算蛮洲生灵?又譬如某人的灵魂来自外界,夺舍了蛮洲生灵之躯,这种情况又怎么算呢?” 释鲲鹏面无表情道:“天道自有其评断准则,末劫降临时,便知分晓。” 简而言之,就是你也不知道。 在场众人心中同时腹诽,但没人傻到当面揭破此事,去考验一位三品灵修的器量。 徐胜点了点头,也没有纠缠此事,转而看向烛龙王,肃容道:“阁下的方法不可行。” “本座确实靠偷袭重伤了贵派的方丈与圣女,可谓胜之不武,但同时本座也赠与了恒水之源,现在你的两位长辈想必正为伤势困扰吧,其实他们要做的不是排斥和对抗,而是接纳与共存,如此便能与本座一般掌控末劫之力,不再惧怕末劫降临。” 烛龙王一番话连消带打,先指出徐胜是为了私心而反对,接着又点明自己已经对道虚方丈与叶衣圣女做出补偿,最后更暗示道虚与叶衣伤势未愈,青叶寺整体实力大不如前,带有一时威吓之意。 “哈哈哈……本以为烛龙王身为一教首脑,面对天下英杰必有高论,没想到也只是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粗鄙之夫!” 徐胜像是一阵大笑讽刺了烛龙王,接着朝众人拱手道:“值此商议拯救苍生之会,徐某又岂能因私废公,固有一言,请诸位静听。 此前数月,徐某因与邪神吉祥天一战,意外放逐创世九洲之一的冥洲,在那里徐某亲眼见到了生灵吸收灾劫之气的后果,飞禽走兽形体畸变沦为怪物,人类则丧失理智,成为渴求血肉的尸类! 在冥洲,灾劫之气又被称为秽气,变异的野兽被称为畸兽,变异的人类则被称为秽鬼,而烛龙王方才口中的‘恒水之源’又被称为‘秽源’。 诚然,有一些实力强大的灵修可以通过吸收秽源,掌握异力,但绝大多数人都只会被感染丧失理智,其中便连四品灵修也不能保证安全。 教主自召唤外神已有个把月,想必已拿活人试过,不知可有凡人承受秽气而未畸变的成功事例?” 烛龙王稍稍沉默,继而开口道:“万事开头难,何况是对抗天地大劫这等逆天之举,自然不能一蹴而就,目前尚在摸索中,但已有六品灵修成功接纳了劫力,未来只需循序渐进,迟早能找到令犯人接纳劫力的方法。” 徐胜道:“且不说教主的做法会牺牲多少人,便是最后成功找到了方法,被秽气感染的人是否还能算人呢?”说完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空梦, 空梦会意,催动灵能骈指点向徐胜的太阳穴。 霎时,徐胜的双目中流露出强烈的精神波动,在前方空地上幻化成像。 只见其中一尊幻象是徐胜本人,其余则是一些形状怪异身上长满肉瘤的野兽,这些野兽嫉妒疯狂,完全丧失了生物本能,明知不敌仍要强攻,结果被徐胜轻易斩杀。 到此为止,众人均感莫名其妙,侠僧这是要借幻象展现自己的能为? 可挑的敌人未免太弱了,根本显不出他的本领啊。 疑惑间,忽见那些被杀死的畸形野兽化作一堆蠕动的肉块,宛若各自拥有自我意识,聚合在一起,形成一座魁梧的肉山,继续向徐胜的幻象发动攻击,并在之后的战斗中展现出惊人的再生能力,最终被焚烧成灰烬。 不等众人提升,幻象紧跟着变化,出现了一群双目空洞无神,身上长着肉瘤,皮肤灰白肿胀宛若巨人观的人类,他们同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朝徐胜发起进攻,个个不怕死,并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在被拦腰斩断后,依旧没有死去,还试图将上下半身重新粘合在一起。 最后的幻象则是一名看起来最为正常的人类,身上没有变异的肉瘤,唯独双目依旧空洞无神。 他向徐胜发起进攻,展现出不凡的武艺与灵能,尽管依旧被轻易击败,可在场众人都能看出,此人的水准非常接近四品灵修,只是在技巧运用上失了灵活性,不懂得随机应变,最终被徐胜轻松打败。 “……这是徐某在冥洲西荒界的一段经历,若有谁抱有怀疑,大可亲身前去确认,想来以在场诸位的能为,不难做到。” 众人陷入沉默,各自与相熟之人传音密谈。 显然,他们都相信了徐胜的话,并未怀疑那些幻象是虚构之物。 前往外洲尽管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也不是做不到,无非是废点工夫,侠僧没必要在这种可以验证的事情上撒谎,败坏自己多年积累的名声。 如果抗过末劫的代价是变成一头失去理智的血肉怪物,又有什么意义呢? 烛龙王见状,只得道:“留给我们的时间至少还有十年,冥洲人做不到,不代表蛮洲人也做不到,有志者事竟成,终归能找到两全其美的法子。” 徐胜立即驳斥道:“冥洲人用了三百多年也没能找到与秽气共存之法,教主却认为自己用十余年就能找到? 也许教主对自己有信心,但我们可没有义务对教主抱有信心,徐某更不能坐视教主为一个注定失败的实验徒劳牺牲人命!” 烛龙王勃然大怒道:“你一个黄口小儿有何资格断言成败!若不用人做实验,如何对抗未来的天地大劫,你为一点区区小义,就要罔顾蛮洲众生的性命,这才是真正的暴行!” 三品强者一怒,登时天地变色,日月无光,苍穹好似被一层黑幕遮蔽,一只硕大无朋的龙眼从中显现,降下无边威严,令在场众人不得不运功抵抗。 神话中,烛龙开眼,代表日夜更替。 释鲲鹏、参商真君、骆骐骥三人尚能做的风轻云淡,其余的四品灵修就不得不奋力相抗,其中几人甚至露出了狰狞之色,宛若肩膀压了千钧鼎,额头青筋暴跳。 莫飞尘一脸惊愕地看向徐胜,他不是没听说侠僧为一诺大闹金刚门,硬抗三品灵修的故事,但心中只当是佛门之间互捧新人的默契,如今方才知晓,这位侠僧是真的胆大豪迈。 纵然他先前有诸多不服,心中甚至存了事后挑战的念头,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是一条真好汉。 徐胜有灵能“目无尊长”守护,自身修为亦不弱于普通三品,在烛龙天威下没有丝毫怯弱之态,掷地有声道:“教主未免太小瞧天下英雄了,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为末劫殚精竭虑,替苍生谋未来吗?” “哦,莫非大名鼎鼎的侠僧也有救世之法?”烛龙王的语气中满是戏谑。 倒不是小瞧徐胜,而是他很清楚,武力与境界不是一回事,未至三品,根本没资格谈救世。 只有晋升三品,才能通过冥冥中的灵感,探知未来末劫的情况。 你连敌人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任何战术都是空谈。 徐胜尚未开口,一旁的参商真君忽而道:“都是为了天下苍生,教主何必如此愤慨。” 他一扬袖子,一道北斗七星阵图从袖口中飞出,遇风便长,向着苍穹覆去,盖住硕大的龙瞳,将其化为无形,令天地重现光明。 “既然教主不吝坦言救世之法,那老道也便献丑一回,说一下这些年来苦思冥想得出的渡劫之法。” 此言一出,众人提振精神,定睛看向参商真君。 烛龙王也即刻收起怒气,道:“洗耳恭听。” “还请教主予老道一缕‘恒水之源’。” 烛龙王屈指一弹,一滴凝成液体的高浓度秽气弹射而出,落入参商真君掌心。 接着,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参商真君一掌拍向身侧之人,那是与他同行而来的元始教副教主开阳真人。 参商真君当然不是想借机铲除异己,他这一掌毫无力道可言,关键在于掌心的那一滴恒水之源。 只见恒水之源拍在开阳真人身上,爆发出浓烈的秽气,将其人团团包裹住。 众人没有担心,开阳真人好歹也是四品灵修,只要有所防备,将秽气隔绝体外,便不会受到污染。 然而,他们很快便发现开阳真人没有采取任何抵抗的手段,连护体真气都没有激发,就这么站在秽气之中,泰然自若地呼吸,丝毫未受影响。 参商真君解释道:“开阳师侄已经尸解成仙,获得了无垢之体,此体可避三灾五害,万劫难侵,纵然是末劫之力也难以侵染。” 接着,他看向烛龙王,道:“教主要秽染天下,老道则是尸解众生。” , 第四百六十四章 造化神舟 尸解成仙,听起来很邪恶,有点西幻巫妖的味道,但其实是正经的修仙法门。 道教认为道士得道后可遗弃肉体而仙去,或不留遗体,只假托一物遗世而升天,谓之尸解。 注云:“尸解者,言将登仙,假托为尸以解化也。” 云:“夫尸解者,形之化也,本真之练蜕也,躯质之遁变也。” 所谓仙有三等,天仙、地仙、尸解仙。 尸解仙的门槛最低,因此尝试的人最多,故而琢磨出了五花八门的尸解之方。 称:“夫解化之道,其有万途。或隐遁林泉,或週游异域,或亲逢圣匠,或会遇真灵,或授箓而记他生,或交带而传仙诀,或坐死空谷,或立化幽岩,或髻发但存,或衣结不解。乃至水火荡炼,经千载而复生;兵杖伤残,断四肢而犹活。” 常见的兵解、火解、水解其实都归属于尸解。 在听完参商真君的讲述后,纯阳观的天玄真人忍不住道:“夫尸解者,尸形之化也,本真之炼蜕也,躯质遁变也,五属之隐适也,虽然是最下等的仙品,却也非常人能够承受,若只能惠及一二强者,又谈何拯救苍生?” 众人在目睹开阳真人豁免秽气的震惊过后,很快回过味来。 对啊,能尸解成仙的都是世间罕见的强者,这群人即便不靠尸解也有其它方法可以对抗末劫,而真正一法难求的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成功。 若神仙这么好当,蛮洲早就遍地仙人,鸡犬升天了。 开阳真人赶紧解释道:“真正的尸解法的确困难,但只求对抗末劫的话,倒也不必非得成仙,这些年太上长老不断简化尸解法,降低门槛,又通过翻阅各类道门典籍,寻找传说中的玄宗镇教宝典的下落,最终集万千心血创出一门莲藕尸解法。 以此法尸解后可得莲藕身,尽管不如避三灾五害的无垢之躯,但能陷淤泥而自生,纳邪秽为滋补,足以在末劫降临时自保。” 骆骐骥没有在意那些吹嘘之言,直接问最关键的一点:“此法成功率几何?” 开阳真人答道:“视个人意志而定,意志越强,成功把握越大。” 骆骐骥不依不饶地逼问道:“以大概论呢?” 开阳真人无奈,这种场合也不可能撒谎夸大,只得道:“六品灵修习之,当有半数功成。” 众人闻言,大失所望。 六品灵修已经是一个门派中坚力量,数量本就不多,以蛮洲总人口论,连万里挑一都说得轻了,结果连他们都只有一半的几率成功,再往下成功率只会更低。 须知七品跃升六品是一个大门槛,故而连开阳真人都没有拿七品灵修举例,想来是成功几率太过感人,不好意思说出来。 此外,相比其它的炼体法门,尸解法还有一个大弊端,那就是不成功即成仁。 尸解法需要解去浊骨凡体,若不能获得仙人体,就只能做孤魂野鬼,别想着钻回原身再来一遍。 灵修神魂强大,没了肉身还有补救的机会,换成普通人就只能删号重来了。 当然,不管怎么说,比烛龙王的方法还是好上不少。 莲藕身尽管档次不高,却也是正儿八经的仙人体,分属玄门正宗,不妨碍未来的修行,既不用担心失去理智,也不用担心会畸变成怪物。 开阳真人忙补充道:“尚有十余年光阴,本派定能进一步简化功法,降低修行门槛,令更多人受惠。” 在场众人纷纷记下,假如真到了末劫降临的那一天,又没有其它更好的方法,那么莲藕尸解法也不失为一种选择,好歹能让派中精英存活下来,留下火种。 骆骐骥摇头道:“贵派的尸解法虽好,却是从上往下施惠,注定惠及不到底层黔首,这是道门一贯的毛病,目光只逐上层,唯精英可入法眼,可惜可叹。” 说得好像你们儒家心中有“黔首”一般,黔首在儒士眼中怕是连“民”都算不上。 开阳真人心中腹诽,但面上只一脸受教道:“骆夫子心怀大仁,可敬可佩。” 在场的其余人也觉得骆骐骥是鸡蛋里挑骨头,唯独参商真君听出隐藏之意,稽首道:“看来夫子有更好的救世之法,静候赐教。” 众人恍然,纷纷看向骆骐骥,充满期待。 骆骐骥捋着胡子,享受了一会众人的目光,接着缓缓抬起手,掌心浮现之前的那艘宝船,道:“此物名为造化神舟,乃是学府倾尽库藏打造的渡劫之舟,只要身处舟内,纵使天穹倾塌,犹能安然无恙。” 开阳真人质疑道:“此舟可御外劫,却要如何消除内劫?” 众人立即想起释鲲鹏方才说过,末劫降临时,凡蛮洲生灵体内都会萌生灾劫之气。 骆骐骥不紧不慢道:“老夫自然不会犯如此明显疏漏,造化神舟内部刻有阵法,能将所有乘舟者连成一体,令舟即是人,人即是舟,末劫降临时,可利用外部劫气冲击,抵消乘舟者体内劫气,达成平衡,待末劫度过后,再拔除已是无根之萍的人体劫气。” 参商真君问道:“此舟可乘几人?” “十万。”骆骐骥语气自傲道。 他当然有底气骄傲,尽管十万相比蛮洲的数十亿人口,只能算杯水车薪,可较之烛龙王、参商真君的救世之法,无疑又要高明许多。 烛龙王的方法尚不能反驳侠僧的质疑,暂且不提,就算天下所有人都去修炼莲藕尸解法,成功者也决计达不到五万之数。 最关键的是,此法门对修为境界并无要求,是个人都行,唯一的限制只有名额。 几位大派掌门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忍不住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学主可否告知造化神舟铸造之法,当然,在下也不会白要,本派的武学典籍学主若有瞧得上眼的,尽可拿去。” 骆骐骥袖子一翻,一张卷轴出现掌心,随手扔给了那人,并道:“这是造化神舟的铸造图纸,想要的皆可拿去,俱是为了天下苍生,焉能以此牟利。” “这……学主仁义,在下自叹弗如。” 其余人见状,由衷佩服骆骐骥大气之余,也不由心动,想要讨要一份,这可是关乎门派存亡的大事,欠再大的人情都没有关系。 这时,就听骆骐骥道:“图纸谁想要老夫都可以给,未来能救得一人是一人,但有件事须说在前头,铸造造化神舟要耗费大量珍宝神器,春秋学府掏出了八成的库存,方才造了这么一艘。”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春秋学府乃是蛮洲最顶级的门派,而且跟其它教派分各个山头不同,儒家教派是一个整体,最高即为春秋学府,往下是各个学宫,学宫中若有优秀人才,则向上推荐给春秋学府。 因此,单论宝物数量,春秋学府冠绝蛮洲,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连它都要拿出八成的藏品才能打造一艘造化神舟,其它各派就算把家当都卖光了,只怕也凑不出一艘。 难怪骆夫子如此大方…… 众人失望之余,还是向骆骐骥讨要了图纸,哪怕造不了,留个念想也是好的,而且在原基础上删改一下,说不定能造出一艘缩水版造化神舟。 不求能装十万人,装个一万……就算只能装一千人也不错,至少可以将门派道统延续下去。 小心收好图纸,众人先是一阵沉默,接着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在场的最后一位三品宗师。 释鲲鹏顿觉如坐针毡。 , 第四百六十五章 灭轮渡劫 释鲲鹏是在三年前晋升的三品灵修。 三年时间对于普通人当然不算短,但对于一位三品宗师,这点时间说是新晋也没有问题,何况他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推演上。 此功法奥妙无比,可窥探未来无穷变化,掌控时间分支,用来对抗天地大劫,无疑能起到磨刀不误砍柴工的功效。 但是,这种话显然无法服众。 大家可不会管这些深层次的理由,大家只会想,妖、道、儒都拿出了渡劫救世的方法,甭管成功率高低,至少心意摆在哪里,就你佛门没有,你也好意思以渡世救人自诩? 当然,这些话肯定不会当面说,在场众人的情商还没低到这种地步,但私下里会如何嘲讽,乃至于会不会有流言蜚语传到江湖上,那就不好说了。 释鲲鹏心下无奈,他虽有可窥探未来,但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须知目标的境界越高,越难占算与之相关的未来,而现场如此多的四品、三品灵修聚集在一起开会,衍生出无穷可能,将各种命运线、因果律搅合成一团乱麻,别说是他,换个精通占算的二品灵修也看不清未来走向。 当然,眼下的场合无论如何都不能说自己不行。 只见释鲲鹏手结触地印,霎时地涌银莲,雪花乱舞,宛若乾坤挪移一般,众人一下子就从寒风凛冽的天雄峰转移到了白雪皑皑的冰雪世界中。 一个个身着白衣的僧侣虚影凭空浮现,齐声诵经,一股佛门清圣之气散溢而出,释鲲鹏端坐在海拔最高的雪峰峰顶,背后浮现金翅大鹏的虚影,整个人的在金光中渐渐呈现透明,如幻似真,仿佛与背景彻底融为一体。 与此同时,在金翅大鹏双翼散发的金光照耀洗涤之下,万事万物都呈现出一种金刚琉璃般的半透明纯净状态,一种永恒不灭、慈悲广大、生机无限的意境随之而生。 倘若换成别人,免不了会被释鲲鹏这一手所震惊,惊叹其神通广大,但在场的都是蛮洲最顶层的那一圈高手,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这一手太眼熟了,不就是地上佛国吗? 无非释鲲鹏的修为境界更高,召唤出来的地上佛国范围更广,圣气更浓,景象更真,但核心本质没有改变。 果然,就听释鲲鹏道:“老衲虽新晋三品不久,却也一直为末劫忧虑,故而竭尽心血衍化这方金鹏佛国,以金刚界壁对抗外部劫力,以至圣佛气压制内部劫力,凡虔信者,皆可得源源不绝之助。” 听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可在场的高人们见多识广,自然没那么好糊弄,一听就知道这法子不靠谱。 且不提佛国世界靠释鲲鹏一人支撑,万一没能挡住外部劫力的冲刷,所有人都会同葬一穴,即便他力达神佛,足以抗衡末劫,可受惠者也只有他的信徒,跟不设限制的尸解法、神舟法一比,无疑相形见绌——格局小了! 众人目光交汇,继而各个动容,露出钦佩的表情,大声叫好。 “用地上佛國神通渡劫救人,著實神奇,我怎麼就沒想到過呢,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好一個金鵬佛國!如海如嶽,神威難測,若非貧道在天尊面前立過誓,恨不得即刻改信求取一個名額。” “誒,神通法力算得了什麼,最讓我感動的還是釋鯤鵬大師的一顆拳拳救世之心,大師來了,蒼生就有救了!” …… 释鲲鹏虽然没有鉴谎之能,但他又不是傻子,如何听不出这群人言语中的虚伪,偏偏句句都在称赞,令他无处发作,一张脸黑得宛若木炭。 哼,一个个都记住了,别让佛爷抓着把柄,否则将来没你们好果子吃! 四位三品灵修都说出了自己的渡劫之法,尽管都不完美,可有法子总比没法子好,至少能让人看见希望的曙光。 就在众人相互权衡比较之时,不休方丈忽然开口道:“其实,老衲亦有一则渡劫之法,只是未经验证,心中实无把握,说出来怕是贻笑大方。” 连三品灵修的法子都有种种限制,四品灵修的法子只怕疏漏更大。 众人完全不看好不休方丈的渡世之法,但听一听总归无妨,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驳人家的面子。 通玄真人帮腔道:“对于天地大劫,谁也不敢打包票说一定可以渡过,佛友无需顾忌,但说无妨。” 旁人也纷纷出言附和。 “没错,于眼下而言,无论成与不成,多一个方法便是多一条思路,能集思广益总是一件好事。” “我等日夜忧心、苦思冥想,仍是束手无策,方丈能想到法子,已胜过我等许多,哪有资格嘲笑呢?” 众人的反应与方才对释鲲鹏的态度可谓大相径庭。 这倒不是双标,不休方丈在江湖上素来与人为善,扮演和事老的身份,而释鲲鹏可能是为了挽回在侠僧身上丢失的面子,近期多有寻衅立威之举,两相对比,也是该然。 “如此,老衲便献丑了,此事须从一处秘境说起,此秘境化作灭轮界,取‘断灭轮回’之意,位于阳世与阴界之间,当蛮洲生灵死亡之时,此地居民既非生人,也非鬼魂,而是以介乎生死之间的状态存续……” 不休将灭轮界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遍,最后道:“末劫的目标是蛮洲生灵,换言之,它对死人不起作用,倘若将蛮洲众生变成灭轮界居民那种非生非死的状态,就有很大可能不再萌生内劫,剩下要考虑的就是对抗外劫。 “只要掌握灭轮界,再集合众人之力强化界壁,未尝不能挡下外劫冲击,毕竟灭轮界不是蛮洲本土,承受的压力会大幅减轻。 “不过,此法目前仍有两大隐忧,一者在于现今的灭轮界之主‘泰山府君’,其身份格外神秘,善恶未知,连是人是神都难以确定,更无法确认对方是否会同意这一计划。 “另一者则是体质不可逆,一旦变成了非生非死的状态,此生恐怕都不能踏出灭轮界,否则就会遭到阳世法则的惩戒。” 众人听完之后,先是沉默,继而双目纷纷闪现兴奋的神光。 这个渡劫之法似乎……有搞头? , 第四百六十六章 图穷匕见 相比几位三品灵修只能拯救极少数人的渡劫之法,不休方丈的渡劫之法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拯救苍生,能够惠及大众。 现场与会者皆属正道人士,或许各自怀有私心,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们并不吝啬向百姓伸出援手,故而天然中意能拯救更多人的渡劫之法。 那种自私自利的邪魔之辈压根没有收到邀请,烛龙王又不是傻子,邀请他们除了给这场会议添加不必要麻烦,并无任何正面意义,对这类人而言,只要自己能活下去就够了,根本不在意别人死活。 “那灭轮界幅员几何?” 不休道:“虽然只是一方中千世界,但足以容纳全部蛮洲百姓。” “既如此,贫道觉得可以一试。” “没错,虽说目前只是一种猜测,可我们也没有更好的想法,这总归是一条出路。” “在下附议,有比没有强。”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虽说此法存在让人无法离开灭轮界的弊端,可对绝大多数普通人而言,他们一辈子连郡县都没出去过,便是灵修,拥有跨界之能的也是顶层的极少数强者,而强者大可选择尸解法,这点弊端可谓形同于无。 何况,目前找不到还原体质的方法,不代表未来也找不到,只有渡过了末劫,才有资格思考未来。 就连烛龙王也露出了意动之色,只不过转瞬就打消了,且不提莲花寺与九华派关系亲密,而他已经严重得罪莲花寺,单说被他召唤来的外神……岂不闻请神容易送神难! 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哪怕明知前方有南墙,也唯有一头撞上去,看看能不能强行撞破。 骆骐骥与参商真君也持有相同的态度,既然选择了神舟法和尸解法,那就只能继续完善下去,证明自己才是正确的那一个。 你的渡劫之法虽然看起来很美好,但未必就有我的方法可靠。 凡是能晋升三品灵修的人,每一个的心志都坚如钢铁,不会轻易为外物所动摇,意志薄弱者早就在晋升过程中畸变了,没机会站在此处。 唯一例外的是释鲲鹏,佛国法他自己都没啥信心,换个思路找找灵感也不错,正好叶衣圣女受了重伤,彼处缺少一位三品大能坐镇,他去帮忙不仅不会欠人情,说不定还有雪中送炭之恩。 众人一阵热议,有两人当场拍胸脯,表示愿意帮助不休对付泰山府君,从而尽快试验灭轮法,余者持热切观望态度。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选择将筹码压在灭轮法上,有人向骆骐骥恳求图纸,有人向参商真君请教莲藕尸解法,甚至还有人向烛龙王讨了一杯恒水之源。 众人交流意见,各取所需,皆大欢喜,眼见此次会面要圆满结束,就在徐胜打算向前一步,当场向烛龙王发难时,忽有两道流光疾驰而来,落在天雄峰峰顶,现出人影,正是混元派掌门泰震岳与飞羽宗宗主萧凰。 “诸位千万不可为烛龙王所骗,他故意抛出渡劫之法,就是为了掩盖自身擅起战火,夺人基业的恶行!”泰震岳沉声指控。 萧凰袖子一挥,放出一名双目无神,体表长满肿瘤,只会发出无意义哼声的男人。 “诸位请看,这就是烛龙王用来试验渡劫之法的药人,注入劫气后,就变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而相同症状的药人足有两千余人,今日绝不能放他离开,否则不知道将来会犯下多大的罪恶,只怕末劫尚未降临,蛮洲已经叫他化为人间炼狱!” 众人定睛看去,男人的身体状况赫然与之前秽鬼幻象完全相同,顿时了然,侠僧果然没有撒谎,烛龙王的渡劫之法隐患重大。 一些人看向烛龙王的目光充满了忌惮,另一些人觉得泰震岳与萧凰多事,本来今天这场会议可以皆大欢喜的结束,偏偏被两人捅破了隐藏的矛盾,令局势变得险恶起来。 释鲲鹏与参商真君略显犹豫,骆骐骥则眼神一凛,不怒自威,一身气息凝而不发,质问道:“烛龙王,可有说法?” “本不想理会这两只丧家之犬,但既然骆夫子开口,本座倒不好不给面子。” 烛龙王先是看向泰震岳,道:“江湖厮杀,本属寻常,泰掌门的质问实在叫人不明白,难道本座与两位定过和平盟约?又或者两派没有收到本座下的战书?” 泰震岳忿忿不平道:“自三甲子前,混元派便在蓟州扎根立业,被蓟州百姓奉为共主,你天龙教不顾江湖道义……” 烛龙王懒得听下去,直接出言打断:“泰掌门自己无能,守不住祖宗基业,如何能怪他人实力强横?末劫将至,以泰掌门的微末本领根本护不得蓟州百姓安危,既如此,交由本座庇护岂非更佳?泰掌门若有半点为济州百姓着想的仁心,就该主动拱手相让才对!” 泰震岳脸面涨红,浑身颤抖,却是无从反驳,对方的确下过战书,也是以堂堂正正之师将混元派打得狼狈而逃。 说到底,作为混元派最强者的他也只是一名普通四品,连独一型都没有蜕变,天龙教的实力本就远胜混元派,当然没必要使阴谋诡计。 萧凰哼了一声,正气凛然道:“正因为泰掌门有仁心,才不能将百姓交给你这种勾结外神,视人命如草芥的人族败类手里!” 烛龙王微微转过头,冷冷道:“两千名药人皆是罪大恶极的死囚,让他们用生命替蛮洲苍生趟水,乃是帮他们行善积德,尽管这群人活着的时候都是渣滓,至少死了的时候能发挥一点作用。” 萧凰为之语噎。 以蛮洲的朴素道德观,向来不会对重罪犯讲什么人权,倘若真如烛龙王所言,那些人皆是罪大恶极之辈,用来试药也没什么可指责的。 骆骐骥道:“还有召唤外神一事。” 烛龙王坦然道:“恒水之源的本质与劫气相同,而目前只有天竺神掌握恒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去主动了解末劫,何言对抗?” 骆骐骥眉头皱起,道:“老夫不能接受教主的做法,但情有可原……” 他身上提聚的真气一散,剑拔弩张之势顿消。 其余人见状,心中纷纷松了一口气。 真要打起来,以在场众人的实力,胜过烛龙王不难,便是击杀也不无可能,但一位三品灵修的临死反扑,指不定会拖许多人下地狱,若无必要,没人想冒险一试。 现在能以这种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实是再好不过,虽说牺牲了混元派和飞羽宗的利益,但技不如人,又怪得了谁呢? 江湖的确有江湖的秩序,但从来不是含情脉脉。 萧凰的脸先是如泰震岳般涨得通红,可旋即脑中灵光一闪,脸色快速由红转白,颤抖着伸出手,指着烛龙王道:“你是故意让我劫走药人,好借着我与泰掌门的质问,当着天下正道的面洗去自身的污点!” 烛龙王不置可否,只是以看小丑的目光看着两人。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原来烛龙王召开这场会议不仅仅是商讨渡劫之法…… 一时间不由心生敬畏,难怪对方能晋升三品,这般城府着实可怕。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诸事尘埃落定,烛龙王老谋深算大获全胜之时,忽听徐胜道:“教主似乎忘记解释一事,不久前联合外神偷袭本派方丈与圣女,接着又行剪径强人之举,从一名晚辈手中抢夺沧海界的破界石,种种小人行径,难道不该给个交待吗?” , 第四百六十七章 让你三招 烛龙王道:“本座可以替贵派的两位首领疗伤。” 徐胜自然不会接受,冷面道:“方丈和圣女的伤势已经稳住,本派很快就能找到祛除秽气的方法,不劳凶手费心了。” 烛龙王大感棘手,这大概是他此次谋划中唯一的意外,毕竟他再怎么精通占算,也算不到徐胜居然会被吉祥天放逐到冥洲,并在彼处见识到秽气的作用。 若依照他原先的计划,只要提出帮忙疗伤,经过这些天的折腾仍对恒水之源束手无策的莲花寺肯定会为大局而忍气同意,接着在治疗的过程,他就可以帮道虚和叶衣吸收恒水之源,如他一般改造身体,掌握劫力。 之后于公于私,对方都会同意秽染天下的计划,毕竟已经被骗着上了贼船,若不想被天下人视为异类,只能选择让天下人变成同类。 等到大家成了同一阵营的同志,沧海珠的归属就成了可有可无的小事,就算归还莲花寺,也不怕对方不给他留后门。 整个计划毫无漏洞,哪怕莲花寺用灵能确认他的善恶意向也不怕,因为他打从心底里认为自己的渡劫之法才能真正拯救蛮洲,也觉得此举是在帮忙道虚和叶衣,即便一时被误会,对方早晚也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然而,千算万算,没算到侠僧居然去了一趟冥洲。 烛龙王只能道:“无论贵派是否同意接受治疗,本座都会上门请罪,为当初的鲁莽之举向两位大师道歉,但沧海界中的劫气于本座的渡劫之法大有裨益,此举是为了天下苍生,还望侠僧体谅。” 徐胜大笑道:“教主又在说胡话了,且不说徐某压根不认同你的渡劫之法,即便你真是为了天下苍生,可难道只有你一人心怀天下?沧海珠在你手中有利于拯救苍生,在别人手中就对苍生无益了?难道只有你烛龙王才是救苦救难的真英雄,别人都是假公济私的伪君子?” “本座自然没有这般意思,侠僧对本座的成见太深了。” “我为何对你抱有成见,你难道没有自知之明吗?一个为抢夺宝物,不惜出手囚禁他派弟子,又与外神联手偷袭的贼匪小人,居然指责别人对他成见太深,你不觉得这话很荒唐吗?说什么为了拯救苍生,你问一问在场的诸位,谁会相信你呢?不过是忌惮你三品灵修的实力,没有开口揭穿罢了。” 在场众人没想到这番争执还能波及到自己,各自尴尬一笑,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烛龙王略一沉默,继而道:“此珠本是沧海界主鲲鹏之物,非你侠僧所有,亦非莲花寺祖上传承。” “所以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偷袭抢劫,心安理得地据为己有?”徐胜嗤笑一声,“这么来说,只要不是你天龙教祖上传承之物,别人也可以心安理得地劫掠天龙教的财物?” 泥人也有三把火,一忍再忍,对方仍咄咄相逼,烛龙王再也忍不下去,撕破脸道:“天下重器,惟有德者居之……” “好,徐某就等着你这句话!” 徐胜纵身跃至高台,周身气劲勃发,战意凛然,唤出阐提戒刀指着对方道:“今时今地,就让江湖同道们见证,你我之间谁更有德!” 霎时,全场哗然。 “他这是要向烛龙王挑战吗?” “这还用猜吗,都拔刀出鞘了难道还能收回去?真正让人奇怪的,是他身为区区五品灵修,哪来的底气挑战三品宗师?” “没听说侠僧是个有勇无谋之辈,既然敢这么做,想必有所恃。” “再怎么有所恃,也不可能弥补两层境界的差距,尤其里面还有一个大境界,照我说,分明是前番释鲲鹏大师的留手,令他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真能同三品宗师比个高下。” 先前看徐胜极不顺眼的莫飞尘目瞪口呆之余,也不得不承认道:“且不论最后成败,单论这份勇气,侠僧的确足以与我并列。” 参商真君、骆骐骥、释鲲鹏见状,竟是不约而同的向外退去,将高台让与两人。 参商真君一脸与己无关,不愿多管闲事的表情,骆骐骥则是对徐胜投以赞赏的目光,释鲲鹏干脆就是幸灾乐祸,因为三人中唯有他与徐胜交过手,哪怕只是一次相隔千里的交手,也令他分外笃定:侠僧空想绝不是一个可以用灵格品阶衡量的强者,如果烛龙王抱有一丝轻视之心,绝对会吃大亏。 作为当事人的烛龙王又惊又怒,他如何不知道自己被诱中计,然而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已容不得他避战,即便明白自己就算赢了,也只会留下欺负后进的恶名。 毕竟,是他主动说出的那句话,给了对方挑战的理由。 “三招,”烛龙王竖起山根手指,“给你三招的机会,让你明白与本座的差距。” 这是他想到的最大限度挽回颜面的方法。 徐胜不是徐玥,自然不会推辞,大笑道:“多谢教主美意,试某第一招。” 高昂的斗志陡然收敛,凝为四大皆空的刀意,汇聚在阐提戒刀上,没有丝毫声势,但随着一刀斩出,天地静寂,所过之处,万物尽归虚无,正是断空刀法极招——浮世繁华一断空! 这一招只是纯粹的武道,没有动用任何灵能,饶是如此,感受到刀意深沉的烛龙王也不得不凝重以对,打消了同样以武道防守的念头——倒不是觉得自己挡不下,而是认为会出丑。 只见烛龙王的背后再度浮现之前的巨大龙瞳,随着龙瞳闭合,他前方的虚空化为吞噬一切的黑暗,便连光线都无法穿透。 “开目为昼,闭目为夜,灵格‘烛龙’继承了这一传说特性,闭目时坚不可摧,睁眼时无坚不摧。” 徐胜脑中迅速闪过赴会前查看的关于烛龙王的情报,奋力一刀斩在黑幕上,四大皆空的刀意竟而无法将其湮灭,刀刃不能突进半寸。 他立即散开刀意,不再凝为一处,而是覆盖扩散,意图绕过黑幕攻击后方的烛龙王,同时右手运掌狠狠拍在刀身上,掌劲混着刀罡四散而出。 此举确实生效,但扩散的刀罡掌劲强度骤降,烛龙王冷哼一声,护体真气勃发,只身形晃了一晃,便将绕过来的劲气尽数挡下。 “咦?” 别人或许注意不到,但骆骐骥敏锐地观察烛龙王体内的真气随着身形一晃而激荡,心中顿时有了猜测:侠僧的武道境界尚在烛龙王之上,故而即便劲气被挡下,但武道意志的比拼仍占了上风。 他原本觉得徐胜这场挑战毫无胜算,能当场落掉烛龙王的面子便是大胜,可见了第一招的交锋后立时改了想法——或许、可能、大概……侠僧并非没有机会! “第二招,留神了!” 初招失利,徐胜并未放在心上,收刀换剑,真气激荡,周身大放光芒,涌现弥天盖地的“卍”字印,继而迸发八条金光璀璨的佛言枷锁,绕开黑色屏障,从侧旁朝着对手捆缚而去。 三光无量禁神断! “哼,同样的手段以为还能生效吗?” 烛龙王运掌一划,黑色屏障将他全身裹住,不再只挡一面,而是形成了一颗黑球,密不透风。 佛言枷锁撞上黑球,皆无功而返,无一能够穿透。 “用三品灵能对敌,烛龙王这是耍赖啊!” “把自己包成一个大黑粽,烛龙王这是生怕自己吃瘪丢人。” “虽说是耍无赖,但三品灵修以下,还真就无可奈何了,我还从未听说有谁能打破闭合的烛龙眼。” 就在众人纷纷不看好之时,释鲲鹏却笑道:“烛龙王大意了,他太小瞧莲花寺的大明六字剑了。” 同属佛门,他很清楚大明六字剑的神妙不在于攻伐,尤其侠僧将这门剑法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除非心中不生一念,否则防无可防,便是换他上阵,也没有信心完美接下此剑。 烛龙王或许听说过大明六字剑,但绝对没有体验过圆满境界的大明六字剑,并不知道这门剑法练到高深处,可以借由人的念头,由内而外的衍化佛言枷锁——事实上莲花寺已经上百年不曾有人将大明六字剑练到圆满。 果然,黑球忽生动静,表面微微激颤起来,且越来越激烈。 须臾,只听一声暴喝,黑球骤然消散,一股磅礴妖气横扫而出,其中夹杂着强行挣破的佛言枷锁的碎片,震得整座天雄峰剧烈晃动,观战者也被迫向外转移,离开峰顶悬浮半空。 再度现身的烛龙王气息浮动,尽管身上无伤,但衣服多有裂口,颇显狼狈。 但他已顾不得这些,瞪着徐胜恨恨道:“你还剩下最后一招。” “哈,别怪徐某没有提醒,前两招只是试探,第三招才是动真格,威能不可相提并论,教主随时可以改主意,不必强撑,反正你的话早已无人相信。” 徐胜挤兑了一句,旋即纵身跃上半空,精气轰鸣,撕裂僧衣,胸口浮现阿修罗的图案,背后浮现乾达婆的图案,正是兼具力量与控制的输出形态。 紧接着,他催动灵能召唤出乾坤圈,双手紧握高举过顶,乾坤圈射出降龙钵光,又激发灵能“龙族克星”,令原本已经攀至巅峰的气势再度拔升。 烛龙王登时脑中警铃大响! , 第四百六十八章 毁约 降龙钵光品阶太低,对烛龙王的压制效果一般,只令他的气血运转有些不畅,但龙族克星作为五品独一型灵能,却实实在在地对他产生了威胁。 尤其是在徐胜背后浮现的童子虚影,明明位格低于“烛龙”,却令烛龙王萌发一种遇到天敌的悸动,血脉为之颤栗,而对方看起来童真纯净的脸庞,在他眼中更是宛若神魔一般的可怖。 不过身为一方巨擘,烛龙王又岂会被不安情绪吓倒,他深信在正面对抗中,世上绝无人能攻破他的闭目灵能,当即凝神静气,暗运灵能准备临机应变。 这时,就见徐胜周身逐一浮现八部天龙众的虚影,并一一融入乾坤圈中,伴随着海量的精气和真气,霎时光芒直冲云霄,有若朗日普照驱散云层。 “诸法天龙供人尊!” 此招乃是道虚自创,并不在的原文记载中,以徐胜的武道天赋和天龙法体的圆满境界,在向方丈请教后便轻松习得。 随着徐胜向前一推,乾坤圈急速旋转,产生龙卷风般狂啸的气流怒冲而出,雄浑浩荡的气血几乎凝成实质,化作一条长长的尾巴,连空间都被绞碎,留下一闪而逝的裂痕。 烛龙王脸色骤变,隐约间仿佛看到了自己被大号金镯子打得吐血的未来画面,再也维持不住稳若磐石的姿态,背后龙瞳虚影突然睁开,一道开天辟地的极光贯射而出。 烛龙开眼天地昼! 无坚不摧的极光洞穿一切,乾坤圈引发的罡气风暴被瞬间撕开,凝成实质的气血也没能阻滞分毫,便连乾坤圈也抵挡不住,在极光照耀下分崩离析,化作粒子消散—— 同时还有七个乾坤圈分化而出,各自带着一道八部天龙众的虚影,从不同方向袭向烛龙王。 徐胜飞身闪躲,仍被极光擦到胳膊,天龙法体完全没有起到保护的作用,被擦到的部分凭空消失不见,证明对方的“无坚不摧”并非虚言夸大。 他没有在意身上的这点伤势,凝睛看去,就见烛龙王正手忙脚乱地应对七轮乾坤圈的围攻,其背后首次完整地浮现出“龙神?烛龙”的虚影。 “烛龙”有两只眼,故而可以一只眼闭合,一只眼睁开,但只有在双眼同时闭合的情况下,才能形成天衣无缝的黑球状防守,单眼闭合只能产生防守一个面的黑幕屏障。 烛龙王无法仅凭灵能挡下全部的乾坤圈,不得已只能出招防御,但他刚召唤出一柄血红色的骨刀,并施展出精妙的刀法,就在与乾坤圈碰撞的瞬间被击成粉碎——乾坤圈拥有破坏法宝的特性。 烛龙王急忙弃刀用掌,连续震开两个乾坤圈,又以灵能“烛龙闭眼”挡下三个,但最后剩下的两个仓促见再难抵挡,扎扎实实击在他的后背。 “吼!” 伴随一声惊天龙吟,狂暴气劲横扫四方,观战者被迫再退三十丈,隐约间可以看到一条雷霆之龙腾升,一尾巴将所有乾坤圈荡开,每一次碰撞都会发出剧烈的轰鸣声,天雄峰再也承受不住连环的摧残,轰然崩塌。 激扬的尘土中,烛龙王缓缓升起,尽管挨了两下乾坤圈,但他身上没有半点受伤的迹象,不知是完全抵挡住了冲击,还是受伤后迅速恢复痊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现在正处于极度震怒。 只见烛龙王部分灵格具现化,头生双角,双眼赤红如血,眼神凶恶宛若地狱魔神,散溢的气息使得周遭的尘土摆脱了重力的影响,跟着他一起悬浮在空中,强烈的龙威迫使观战的四品灵修再退三十丈,如此才能缓解几乎窒息的精神压迫。 徐胜丝毫不受影响,甚至就像没看到对方的愤怒表情,继续挑衅道:“教主,三招未过,你失约了。” “哈,哈哈,哈哈哈……” 怒极反笑,烛龙王知道此刻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唯有以压倒性的实力完败侠僧才能挽回些许颜面,当即伸手向前一抓。 刹那间,五色雷霆从虚空中生出,凝成一条条狂舞银蛇,闪耀着摄人心魄的光芒,夺尽天地之色,挟裹着浩浩荡荡之势,向着徐胜围剿过去。 无处闪避,四周已然化作雷电的牢笼,徐胜深吸一口气,同时召唤出阐提戒刀与天丛云剑,左刀右剑齐舞斩出,这一刀一剑可谓妙至毫巅,穷尽变化。 一刀之中,似有单刀,弯刀,柳叶刀,环首刀等,一剑之中,亦有重剑,软剑,厚格剑,薄格剑等,刀剑齐斩,恍若成百上千种兵器同时斩出,爆发出更胜电光的锋芒。 刀罡剑气交织成网,竟生生挡住了漫天雷霆的围攻,徐胜的身影已经彻底被电光所吞噬,再也看不清,但一刀一剑引发的锋芒始终未灭,如羽蝶翩翩,绕着身体舞动,将雷霆阻挡在身外三尺。 “剑斩雷霆!没想到世上真有人能纯以武道对抗灵能术法,虽说早就听闻侠僧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道奇才,可奇到这种地步,仍超出老夫的预料。” 骆骐骥啧啧称奇,转头对释鲲鹏、参商真人道:“必要之时,还是出手救一下人吧,暴怒中的天龙教主,凭老夫一人怕是难以挡住。” “这是自然,若连一名晚辈都保不住,将来有何脸面以对道虚、叶衣两位佛友。” 释鲲鹏看得痛快不已,烛龙王越是吃瘪,越是证明他在金刚寺中奈何不了侠僧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倒不如说,他相隔千里就能迫使侠僧狼狈而逃,而烛龙王亲身上阵依旧举步维艰,两相对比,岂不更显他神通广大,实力超群? 以前你们借此事嘲笑我有多狠,将要连本带利咽回去的时候就有多难。 念及此处,释鲲鹏差点控制不住笑出声来:“嘿,对付一名相差两个品阶的晚辈,烛龙王居然动了真火,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骆骐骥一本正经道:“莫再火上浇油了,据老夫观之,天龙教主的情绪浮动似乎过于激烈了,以他的境界,本不该如此轻易被激怒。” “说不定是受恒水之源的影响,看那名药人的苦状,便知此物性质极恶。”释鲲鹏才不信烛龙王的那套说辞,他看向参商真人,“道友怎么看?” 参商真人缓缓道:“或许,不用我们出手救人。” 释鲲鹏与骆骐骥都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对方回答的是第一个话题。 哭笑不得的同时,又惊讶于对方为何会有如此信心,没听说侠僧跟元始教有过接触啊? 三人交谈之时,战场再起变化。 见单凭雷霆之力无法拿下对手,烛龙王脸色一沉,再催龙神灵能,霎时苍穹变色,风雨齐至,汇入电光之中,倍增雷霆之威。 于是漫天狂风齐啸,暴雨如洪,雷电席卷,向着徐胜所在的位置疯狂涌去,以至于空间都有一种坍塌内缩,变换扭曲之感。 当数丈内的空气凝练压缩到了极致之后,刀罡剑气再也抵挡不住,羽蝶般的锋芒渐渐暗淡。 终于在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中,伴随着恐怖的力量向外疯狂宣泄,一层层气浪翻涌激荡,雷霆攒动,如同空间向外急剧扩展膨胀。 下一刻,赤足的徐胜出现在烛龙王的身后,刀剑齐斩而出。 烛龙王的护体罡气应激勃发,将刀罡剑气尽数挡下,同时为求保险,皮肤表面长出一片片密集的龙鳞。 徐胜双目射出“降龙钵光”,此光对烛龙王本人效果不佳,对他的护体罡气却能发挥奇效,盖因护体罡气并非灵能,不受品阶差距影响,于是强度骤降,被阐提戒刀轻易斩破。 天丛云剑得到“龙族克星”的加持,破甲之能再度提升,每一次与龙鳞碰撞,都会斩出细密的裂缝,又有“拳打镇关西”提升三倍力道,以巧妙的剑技强行固定住烛龙王,令其无法转身——灵能“烛龙开眼”需要直面目标才能发动。 弹指间,徐胜便已迅疾斩出上千剑,眼看便要将龙鳞击得粉碎,蓦地,烛龙王的后脑勺浮现一张带腮鬼面,其双目骤放精光。 与集束型的“烛龙开眼”不同,这道精光属于扩散型,范围极广,徐胜闪躲不及,登时身体被定住,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死!” 烛龙王脑后鬼面大喝一声,背生双臂,相握成拳高举过顶,狠狠砸在徐胜头上,令其如流星坠向下方山峰。 接着,恢复行动力的正面身体双手一拉,雷电汇聚成一条紫龙,飞驰而下,震天惊爆中,已经被削掉一大截的山峰再度崩塌百丈。 看着下方还在不停颤抖的“天雄丘”,烛龙王心有余悸,若非他修炼过灵格“阴帅·鱼鳃”,只怕方才要阴沟里翻船。 要知道,他修炼的灵格基本都是妖属,唯独这一件是冥属,不仅因为它是罕见的独一型灵格,更重要的是“阴帅·鱼鳃”属于鳞种,某种意义上也算一脉相承。 在天雄丘的崩溃停止后,徐胜拨开压在身上的巨大岩石,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他的皮肤因为遭受雷殛而变得焦黑,呼出的空气中带有丝丝血气。 显然,方才的那一击令他受了伤,天龙法体除非显现龙众图纹,否则论防御能力远不及金属形态。 他看向烛龙王,道:“看来,单打独斗我不是你的对手。” , 第四百六十九章 混合双打 “这小子的法体怎么比金刚寺那回弱了一筹?那个全身变成银白色的怪异形态呢?他不会是想点到为止,故意放水吧?” 别人不知道徐胜有多么皮糙肉厚,释鲲鹏可是亲自体验过的,用目力轰了几百下都跟没事人似的,那就是个实心的铁疙瘩,烛龙王的紫色雷龙固然神威赫赫,但在他看来,尚不足以一击破防。 要么是这段时间里侠僧受了伤,导致功体不全,要么侠僧也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僵,旨在见好就收,故而留了余力。 不论答案是哪一个,都令释鲲鹏颇感郁闷,他大概是在场众人里最期待徐胜痛扁烛龙王的人,比佛子空梦都要强烈。 当徐胜亲口承认自己单打独斗不是烛龙王对手时,几乎所有人都生出与释鲲鹏相同的看法,认为侠僧要见好就收。 毕竟他成功逼迫烛龙王毁弃三招之约,令对方颜面大失,又在交手中一度占据上风,虽败犹荣。 此事若传扬到江湖上,足以让侠僧威名更上一层楼,而且与金刚寺一战不同,这一回他是直面三品灵修,近身接战,足以令那些在背后嚼舌根说他只是取巧的家伙们闭上嘴巴。 “此战过后,‘侠僧’之称说不得要改成‘侠菩提’‘侠罗汉’了。” 观战中的一人开口感慨,引发旁人连连附和。 莫飞尘忽然觉得,“西狂刀东侠僧”之名听起来异常悦耳,读起来也是朗朗上口,等此番回去后,倒是可以让本派弟子在江湖上四处宣扬一番。 烛龙王得出了相同的结论,因此即便胸中怒火灼如熔炉,也不得不克制住出手的冲动。 先前毁约主动进攻,大概会被江湖人嘲笑有损前辈高人的身份,而现在对手开口认输,他若再出手那就是连前辈高人的脸都不要了,未来等待他的可就不是私底下的嘲笑那么简单,怕是要成为一辈子的污点为人耻笑。 于是,烛龙王强压怒气,俯视道:“你要认输?” 他要侠僧亲口承认自己落败,从而让心情愉快一些。 熟料,却听对方反问:“徐某何时承认自己已输?” “一诺千金的侠僧莫非要出尔反尔?” 烛龙王觉得胸中的炉火又烧了起来。 “没文化真可怕,徐某只是说,单打独斗非你对手,可不代表赢不了你。” “哦,莫非你要找帮手?”烛龙王不由大笑,痛快一挥手,“本座允了,你是要找同门师兄,又或者九华派的不休?” 看似大方,实则是个陷阱。 徐胜真要找了帮手,此战的性质可就变了,不能说他完全失去正义性,但不免要大打折扣,而且天龙教的人完全可以造谣说,就因为侠僧找了帮手,才逼得烛龙王毁弃三招之约。 反正亲眼目睹此战的只有现场寥寥二十余人,且都是一方首脑,他们不可能亲自下场辟谣。 找没找帮手,这是很容易讲清楚的事,什么时候找了帮手,这一点很容易搅浑水,难以解释清楚。 徐胜自然不会遂对方的心意。 “这是你我之间的战斗,如何能让外人插手?” “你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烛龙王有些不耐烦,或者说,超凡的灵感令他本能地生出不安。 “何来卖关子,不过是邀请另一个我参战罢了。” 徐胜一摸戴在手腕的芥子环,放出了徐玥。 “可算出来了,把老子都憋坏了!”徐玥一现身便摩拳擦掌地看向天空,“如此强敌,错过要后悔一生。”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三品独一型灵修,不是三品神灵也不是三品道途灵修,论实力要超出两者一筹。 “化身?” 以烛龙王的眼力,自然瞧出了徐玥的底细,不由眉头微皱。 化身的确不能算“外人”,一般被视为本体的衍生,连独立的个体都算不上,就如同驭宠类灵修驱使宠物不算找帮手,使用化身同样不算。 不过,区区化身连灵格都没有,又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这一念头刚一生出,烛龙王惊觉原地没了高挑女子的身影,同时头顶传来一声大喝: “战场上也敢分心,允你的愚蠢,增添吾胜利的风采!” 机神百裂腿轰掣而下,空气爆裂产生气环,烛龙王急催灵能,烛龙闭眼,在头顶布下一层漆黑屏障,但刚做完,头顶的恐怖气息便瞬间消失,转而有破空气劲从背后袭来。 “慢,太慢了!发情的乌龟都比你更快!” 徐玥一脚踹中烛龙王的后背,尽管没能攻破龙鳞,但沉雄的力道仍踢得对方如炮弹飞出,随后其身形一闪,出现在烛龙王的正面,飞起一脚正中对方下巴,将其踹向天空。 烛龙王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又有腿劲从头顶劈下,将他狠狠砸向大地,而刚坠落数丈,便有巨力轰在他的裆部…… 这一刻,烛龙王好似化作了皮球,一群徐玥围成一个圆圈,将他在圈内踢来踢去。 虽然烛龙王可以通过“双眼闭合”来抵御一切外部攻击,但身处黑球中的他同样会断绝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无法感知敌人的行动,只能被动挨打,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动用此招。 烛龙王试图以“烛龙开眼”反击,可每当他射出洞穿一切的极光时,对手就会提前一步避开攻击。 “你的灵能虽强,但出招太过明显,想要偷窥寡妇洗澡的鳏夫都比你更懂掩饰意图。” 烛龙王只觉侠僧的化身比他本人更聒噪,也更惹人厌恶,当即一声暴喝,水火风雷四元齐动,将徐玥震飞出去。 接着,他再次催动龙王掌控风雨雷电的能力,霎时狂风暴雨席卷,形成漩涡封锁一切闪躲空间,紫色电龙而入,冲向徐玥。 “机皇焚世拳!” 徐玥进入金属形态,双拳催发炙热炎流,宛若朱雀飞舞,正面轰散紫色电龙,同时吸纳风势,烧干雨水,一击打破封锁。 破碎的电劲打在她的金属身躯上,连一点焦痕都无法留下。 “不懂掩饰意图的人是你才对,此招只为锁定你的方位。” 倏地,烛龙王双目再放诡异光芒,徐玥瞬间被定住,难以动弹。 “神雷惊涛!” 烛龙王双掌之间酝酿恐怖雷霆,威能远超先前。 可他尚未施展,便有剑光疾斩而至,逼得他不得不撤招闪躲。 “教主的记忆里似乎比鱼强不了多少,居然这么快就将徐某忘了。” 徐胜顺手将天丛云剑扔给徐玥,自己手持阐提戒刀,一前一后将烛龙王夹在中间。 , 第四百七十章 烛龙降世 快,快得风驰电掣,快得无与伦比。 徐胜与徐玥的联手攻势,一发动便是雷霆之速,为此徐胜更是将天龙法体转换成兼具反应和速度的敏捷形态。 一时间,刀罡剑影交错,层层叠叠将烛龙王包裹在内,一息内便有成千上万次的交锋,光是迸发的星火便将其身影彻底覆盖。 徐玥虽不喜欢与人联手,但毕竟是本体的要求,加上能与三品强者交手,本体又答应战斗中以她为主,便暂且压下不满,将气全发泄在对手身上。 烛龙王顿感自身陷入惊涛骇浪之中,狂暴攻势一波接着一波,毫无喘息之机,他不是没想过反击,但徐胜催动断空刀法,截断地风水火四元,又不时以真空印驱散灵能,逼得他连术法都施展不出,想要爆气震退对手都做不到,更遑论召唤雷霆。 至于故技重施,使用灵能“烛龙开眼”更是徒劳。 虽然此招一旦锁定,以极光的速度几乎不可能躲避,但正如徐玥先前嘲讽的那般,烛龙王的出招意图实在太明显了。 蛮洲灵修有人兼修武道,有人则兼修术法,烛龙王便是后者,尽管在灵格的加持下,他的武道天赋不算差,甚至某些武功也练到了登堂入室的水准,但在徐胜、徐玥这种武学大宗师的眼里,这种水准跟刚入门的江湖菜鸟没有区别。 甚至可以说,烛龙王胳膊上的某块肌肉一动,徐胜、徐玥便知道他下一个动作是什么,故而用不着跟极光比速度,只要通过预判,提前闪避攻击方向即可,以两人的反应速度不难做到此事。 于是乎,徐胜主打断,徐玥主强攻,主仆配合之下,令烛龙王陷入单方面挨打的状态,毫无还手之力。 他有灵能“深海之域”,可以令周遭空间充斥堪比千丈深海的水压,用压力直接碾爆对手,但徐胜、徐玥在体表逆运百川归流劲,再配合自身的超凡体质,完全无视水压。 他有灵能“龙吸水引”,能通过每一次交手吸收对手的灵力,这一灵能甚至不需要肉体接触,间接接触同样可以出发,灵力的吸收效率远超的补充速度,但徐胜尚有灵能“天生灵心”补充灵力,徐玥干脆就是纯以肉身催动,毫无内力也不影响发挥。 他还有召唤领域侵蚀现实的“龙宫降临”,能一声吼得对手魂体分离的“龙啸雷音”,能斩破空间的“虚空之刃”,但这些灵能都无法即发即用,需要些许准备时间。 这点时间放在平时根本不算什么,也就打个喷嚏的工夫,可放到眼下别说打喷嚏,眨一下眼睛都要挨上数百次刀砍剑劈,他刚要行动就被强行打断。 眼下最能发挥作用的灵能大概就是“神龙之躯”,令烛龙王拥有堪比顶级横练武者的体质,否则就算龙鳞能挡下神兵的锋芒,神兵上附着的雄浑力道仍足以将他活活震死。 然而,龙鳞的保护终究存在极限。 没等烛龙王想出破局之法,他身上的龙鳞先一步被斩碎,天丛云剑无视神龙之躯的抵抗,锋利的剑刃直刺而入,接着疯狂地吸收宝贵的精血。 “好邪兵!” 烛龙王是真没想到,被江湖人奉为正义化身的侠僧居然拥有如此邪恶的兵器,又惊又怒之下,再也顾不得其它,怒吼一声,身形急剧膨胀,同时一条龙尾横扫而出,将徐胜和徐玥一同震退。 烛龙王的膨胀几无止境,瞬间变成十丈,很快变为百丈,须臾又化为千丈,这才停下蜕变——给人的感觉是他主动停止成长,而非不能继续变大。 “竟然选择与灵格同化,看来教主是真的被逼急了。” 抬头仰望庞然大物,骆骐骥感慨道。 “品阶越高,灵格的蚀化之能越强,一不小心就会彻底沦陷其中,再也不愿变回人身,若非万不得已,没人会这么做。” 释鲲鹏出言附和的同时,在心中给徐胜叫了声好,这名晚辈的表现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的化身不同寻常。” 参商真君评价道。 骆骐骥和释鲲鹏面带怪异地瞥了一眼,这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吧?而且这化身都战斗好一会了吧,你才发现啊! 三位大佬还能面不改色的点评,其余人无不凝神以抗,有人甚至转头遁出千丈外,这才舒缓下来。 与灵格同化的烛龙王不再需要动用灵能来释放精神威压,此刻的他就是烛龙在世! 神话中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的烛龙! 这种级别的神兽,光是存在于那里,就能带来足以碾碎理智的威压,“不可直视神”同样适用于祂。 “两只蝼蚁,你们真正惹怒吾了!” 烛龙王俯视着渺小的两人,他的思维足以影响现实物质,愤怒的情绪在天空中凝成一对巨大龙瞳,降下无边威压,将两人牢牢的定住,宛若被空间禁锢,无法动弹。 紧接着,风云变幻,日月失光,庞大如时空潮汐的能量涌动,水火风雷四元齐聚,在苍穹中汇聚酝酿,俨然是要发出撼动天地的一击。 释鲲鹏、骆骐骥、参商真人都准备出手救人了。 “你中计了。” 本该被定住,连一根手指都不能动的徐胜不急不缓地召唤出一把大弓,对准天空中的庞然大物。 灵修之间的交手什么最重要? 情报! 烛龙王是成名已久的老前辈,关于他的情报莲花寺中有一堆,而各派对于徐胜的情报收集,甚至跟不上他进步的速度。 不仅如此,过去徐胜修炼的都是本派体系内的灵格,故而别人可以根据他战斗时暴露的灵能,倒推出他修炼了何种灵能。 但“混世灵童?三太子”并非出自莲花寺,而是徐胜于沧海界中所得,别人根本无从知晓,亦无法推断他到底掌握了哪些灵能。 “目无尊长”豁免精神威压,“藐视礼法”大幅提升对限制类灵能的抗性。 在两大灵能的加持下,烛龙的瞳力只定住了徐胜四分之一秒就被他挣脱。 事实上,之前“阴帅·鱼鳃”的目光根本定不住徐胜,他为了误导烛龙王的判断,故意假装成无法动弹的模样,并挨了对方沉重的一击,一切都是为了此刻! 乾坤弓入手,徐胜献祭过去修炼的杂项横练武功,铁头功、铁臂功、铁裆功、铁布衫、一指禅功…… 足足一万两千点精元被献祭,在弓弦上凝成一支足以射杀神魔的箭矢,散发出的灵力波动丝毫不逊色烛龙。 弦动,箭出! , 第四百七十一章 圣皇意志 乾坤弓,轩辕皇帝所铸神兵。 这是一柄远远超过五品规格的神兵,故而必须献祭精元才能发动。 一箭即出,带着煌煌圣道之意直射苍穹,徐胜献祭的滂湃精元被炼化成一道道人影,男女老少,百样皆存,宛若天下所有百姓的意志被汇聚到一处。 民心即天心,民意乃天意。 天心不可违,天意不可逆。 一瞬间,烛龙王竟生出不可力敌,放弃反抗,乖乖引颈受戮的念头。 但他好歹也是一位三品灵修,旋即便将这一念头掐灭。 只是这么一耽搁,原本还在酝酿的极招就更不可能完成了,换成别人怕是要当场遭到灵力反噬,爆体身亡,可与灵格同化的烛龙王对能量的操控已臻至随心所欲的地步,当即发动所有聚集的四元灵能,仓促汇成一颗光球朝着箭矢迎了上去。 “四灵斗转旋天柱!” 四色光芒瞬间覆盖苍穹,产生诡异的引力场,物质、能量、空间都产生了扭曲,万丈之内,无数山川河流,砂石水土,都被歪曲的重力场牵引,如同失重般漂浮起来,飞上了天空。 便是观战的灵修们都有一脚踏空的错觉,好似上下颠倒,左右翻转,彻底失去了对空间的认知。 徐胜也不例外,甚至因为离得最近,受到的影响最大,只觉周身重力场以每秒千百次的频率不停变化,加上刚献祭了大量的精元,骤然虚弱的身体没了往日的入微级控制力,刚刚一个倒栽葱跌落了下来,又马上被另一股重力场吸引,一头向着天上猛冲而去,在山坡上翻翻滚滚,好像滚石一般。 当然,以他的体质就算撞上尖锐石,最后也只会是石头被压碎,自身不会受半点伤,只是显得分外狼狈。 但在无序变化的引力场核心,乾坤箭丝毫不受引力影响,甚至无视了扭曲的空间,万民意志被圣德统合,凝成万众一心之势,笔直射向四色光球。 两股至强的力量相互撞击,乾坤箭稳占上风,插入本就不怎么稳定的四色光球中,眼看就要将其击碎成四瓣。 蓦地,一股邪秽之力后涌而至,污秽箭矢上的圣德之力,令其锋芒锐减。 显然,遭到接二连三的打脸,烛龙王干脆扔下了宗师的自矜,动用了来自外神的秽源之力。 局势一下子陷入僵持。 但徐胜脸上毫无焦急之色,因为在射出乾坤箭之后,他便动用灵能“薪火相传”,将“藐视礼法”借给了徐玥,帮对方摆脱了烛龙目光的定身效果,恢复行动。 他立即通过“以心印心”,催促徐玥动手,补上压倒天秤的最后一击。 这时,异变突生! 一道充满威严的虚影在乾坤箭上一闪而过,圣德之力陡然暴涨,瞬间击溃邪秽之力,贯穿四灵光球,命中烛龙下巴逆鳞处。 箭矢中积蓄的力量爆发,就见烛龙的鼻口耳眼之中,仿佛通了电一般不断射出雪亮的光柱,尤其是一对龙角,铮亮得宛若核融炉中的燃料棒,并向外扩散出强大的电流,使得天空中雷鸣阵阵。 祂的脑袋发出沸腾般的“咕咕”声响,光芒由上往下传导,整个内脏肺腑也一并开始发光,这一刻祂仿佛化身成了一条灯泡龙。 尽管事态变化与计划不同,可既然有利于己方,徐玥自然没有收手的道理,当即急催功体,全身焕发金属光泽,气血剧烈涌动。 “机神幻千杀!” 刹那间,天空出现成千上万个徐玥的分身,各自催运机王穿星指、机王裂日掌、机王轰天拳,齐齐杀向烛龙。 身处极致痛苦中的烛龙王根本无力反抗,其神兵难伤的龙鳞也因为乾坤箭的作用而软化,顷刻间就被堪比导弹雨的指劲、掌劲、拳劲炸得遍体鳞伤。 但还没有继续,所有的徐玥分身同时冲上去抓住烛龙的身体,齐力向下一掷。 “老子不允许世上有人比我更狂!” 烛龙的庞然身躯被掷向下方的山峰,而徐玥分身各自使出“假面骑士踢”的动作,以更快的速度俯冲而下,撞上烛龙的身体发生剧烈的爆炸。 轰轰轰! 在连绵不绝的轰炸声中,烛龙一路下坠,撞碎山体岩石,将天雄丘生生压成了天雄谷,最后所有混合的劲力一同爆发,一时地动山摇,观者无不心旌摇曳。 “侠僧方才召唤的神弓有圣皇的气息。”骆骐骥开口说道。 他的灵格与人族圣皇相关,故而窥探到了乾坤弓的底细。 “不会吧,他现在才五品,要怎么才能跟至少二品的圣皇搭上关系?” 释鲲鹏下意识的反驳,可旋即又觉得,这样倒是能解释为何侠僧强得异于同侪。 “可能与他蜕变的独一型灵格相关,方才他所射箭矢明明与烛龙四元之招僵持,为何突生新力?” 骆骐骥自顾自的解释道:“上古时期,圣皇率领人族开疆拓土,驱杀凶妖大巫,奠定人道之基,故而烛龙王保持人身倒也罢了,偏偏选择与灵格同化,于是便激发出箭矢中潜藏的圣皇意志,令威能倍增——烛龙固然神威赫赫,非寻常妖类,但在圣皇眼中,也不过是一方妖孽罢了。” 释鲲鹏恍然大悟,心中愈发好奇侠僧到底蜕变出何种独一型灵格,他正欲询问骆骐骥的看法,就听旁边参商真君道:“烛龙王败了。” “唔……然则如何?” 释鲲鹏差点呛声,这不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吗。 参商真君面无表情道:“该结束了。” 释鲲鹏一愣,旋即点头道:“的确,该结束了。” 倏地,又是一声地动山摇的轰鸣,宛若孙悟空挣破五指山,天雄谷彻底消失不见,化为一方盆地。 盆地的中心,则是血肉模糊的烛龙王。 他已经恢复了人身,但全身上下无一处完好,伤口处血肉蠕动着,试图快速愈合,但似乎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制,完全没有发挥出秽源之力的再生之能。 他死死盯着上方的徐胜,双瞳赤红,透着噬人的目光,一张脸因极致的愤怒而变得格外狰狞,狂暴的怒气令大地颤抖不已,宛若一头丧失理智,彻底陷入暴怒的太古凶兽。 “教主,你输了。” 释鲲鹏忽然闪现在烛龙王的面前,挡住了他看向徐胜的视线。 “谁说我输了?本座还活着就不算输,这点伤势根本算不得什么,本座还能再战三百回合!” 烛龙王鼻孔喷着带血的粗重鼻息,恶狠狠瞪向对方,身上妖气狂涌,丝毫没有罢手的意思,迈出大步就要绕过对方。 “胜败乃兵家常事,拿得起放得下,这才是一教之主该有的气度。” 骆骐骥来到释鲲鹏的旁边,重新挡住烛龙王的视线,表情不苟言笑。 紧接着,参商真君无声无息的降下,尽管什么都没说,但态度已经表露无疑。 烛龙王顿觉一盆冰水当头浇下,被怒火灼烧得滚烫的头脑迅速冷静下来。 若这是一场决斗,自然要战到一方身亡,才算分出胜负,若这是一场比武,那么技差一招的他现在就已经败了。 释鲲鹏三人此刻的姿态,无疑是在表明,他们认为这是一场比武。 烛龙王当然可以选择不同意,但如果他坚持这是一场决斗,那么释鲲鹏等人可就未必保持袖手旁观的立场。 方才骆骐骥所言其实也是一句威胁,放得下才是一教之主该有的气度,放不下,那就当不了一教之主。 不仅如此,他还注意到那些四品灵修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尽管没有明着嘲讽,但统统没了惧意,目光中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所有的情况都朝着对自己不利的局面倾倒飞,仿佛一下子,天下人都要与自己为敌。 “……是本座输了。” 力和理皆失,再有不甘,也不得不向大局低头,真要成为武林公敌,不管什么谋划都会落得一场空。 烛龙王强压着胸中仍未熄灭的怒火,带着万分的屈辱,承认自己的败北,同时翻手拿出沧海珠,遥遥扔给徐胜,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之前烛龙王言我无能,守不住祖宗基业,不该怪他人实力强横,如今你既败给了侠僧空想,那便该拱手将蓟州让给莲花寺才对。” “没错,成王败寇,众目睽睽,烛龙王你若还有半分羞耻心,就该退位让贤,将两州之地让给更有德行的侠僧。” 眼见昔日不可一世的强敌狼狈而走,泰震岳与萧凰心中大感快意的同意,忍不住出言嘲讽,痛打落水狗。 烛龙王突然停下飞行,转头一声龙吼,凭空炸起雷鸣,正是灵能“龙啸雷音”! 泰震岳与萧凰登时被吼得魂体分离,横练法体也好,武道真意也罢,统统没能发挥作用,连四品的神魂修为也抵挡不住。 一条龙尾虚影呼啸扫过,命中没了魂魄的两具躯体,狠狠砸入大地,一击重创,血肉模糊,骇得泰震岳与萧凰的神魂急忙转身去寻。 “纵然龙游浅水,也不是尔等鱼虾可戏。” 烛龙王阴沉着脸,扫了众人一眼,转身离去。 , 第四百七十二章 再往冥洲 侠僧再次名动江湖。 听起来似乎没啥稀奇,毕竟过去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冒出一件与侠僧相关的新闻,如同在江湖中连续投下重石,掀起一阵阵波澜,甚至因为出现的频率太高,人们在听到消息时,还会冒出“怎么又是他”的念头。 即便如此,这一次的消息还是震惊了整个江湖,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从中原到边疆,从陆地到海外,天下各州都在讨论他的名字,似乎不知道这个名字你就与时代脱节了。 莲花寺侠僧在正道各派领袖的会面中,比武战胜了天龙教教主烛龙王! 很多人在听到这则消息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予以质疑:我这么理性的人,怎么可能相信这种无稽的事情呢? 莲花寺要捧自家新星,未免捧得太高了,过犹不及的道理都不懂吗? 就算要捧人,你好歹再等个六七年,等到侠僧晋升四品了,再吹他越阶战胜三品宗师,这样才更容易取信于人。 然而,后续江湖各派的反应证明,他们才是无稽的那个人。 不仅各个一流大派的掌门亲口证实,更重要的是,天龙教没有站出来“辟谣”,这下便是傻子都意识到真相是怎么一回事。 侠僧的风头一时无两! 这跟前回大闹金刚寺不同,那一次侠僧只是与释鲲鹏隔空交手,而且是单方面挨打,事后为了缓和双方的关系,徐胜还对外放出消息称自己受了重伤,因此人们更多的还是称赞侠僧义薄云天,为一次修刀之恩就敢闯上金刚寺,与三品宗师为敌也毫不退缩。 而这一回可是正儿八经的公平武斗,有正道各派掌门亲眼见证,侠僧以堂皇之势,在天雄峰上一举降龙! 五品就已经这么猛了,等他晋升三品那还了得,天下怕是没有其它英雄立足之地——据说金刚门弟子在江湖上到处散播消息,甚至比莲花寺更卖力。 此事太过震撼,以至于人们把那场武林会议的重点,对未来大劫的讨论给忽略了。 当然,关于末劫的消息早在一个多月前就被天龙教公布出来,那个时候天下人就已经震惊过了,眼下属于炒冷饭,没有引起重视倒也正常。 至于会议中提出的四种渡劫之法,也只有六品以上的灵修予以关注,并四处打听更详细的消息,已经有人前往元始教求取尸解法门。 对于普罗大众而言,什么天地大劫实在太过遥远,根本没有实感,柴米油盐才是当下,便是明天就要世界末日,今天该吃饭还是得吃饭,该上茅厕也不能硬憋着。 相比之下,底层的江湖人更热衷于讨论该给徐胜取什么新名号,“侠僧”显然已经配不上他如今的实力与地位。 作为当事人的徐胜却显得很低调,从天雄峰回来后便不再外出,并拒绝了所有人见面的请求,以至于外人再也不曾见到他一面,仿佛从蛮洲消失了一般。 某种意义上也的确如此,因为他去了冥洲。 替圣女和方丈报了偷袭之仇,又取回了沧海珠,徐胜总算有时间前往冥洲,邀请几位巫女来净化秽气,为此他延迟了消灭八岐蛇魔的计划。 天丛云剑在吸收烛龙王的精血后,上面的八条蛇纹几乎要全部点亮了,为防万一,他已将剑交给师兄空梦保管。 “没想到这么快又回来了。” 穿过往向天门,徐胜再度降临西荒界国都王宫,同行的还有廖潇潇,毕竟把人请过来后,还得负责把人送回去,得开好几次天门,不能总麻烦别人。 “欢迎大师归来。” 早已等候在门前的地之巫女等人主动迎了上来。 “看到你们都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 徐胜真怕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西荒界又突然发生剧变,毕竟有过前车之鉴。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但没有在意,只当是蛮洲人特有的打招呼方式。 彼此稍作寒暄,徐胜便直入正题,道明自己的来意。 “此事简单,由我去一趟蛮洲,替贵派两位长老疗伤便是,不过难得大师莅临一回,若就这么匆匆回去,不免叫人笑话我冥洲人不懂待客之道,还请大师在本地盘桓两日。” 玉阙一边痛快答应,一边热情挽留。 尽管接触时日很短,但徐胜知道对方并不是那种拘于虚礼,罔顾要事之人,必然是有事情要跟自己密谈,而且他多少也猜到是什么事,当即点头应下。 旁人见状,识趣的没有跟上。 两人来到房间中,玉阙开口道:“我看了大师离开前留下的那封信,便有意拜访无烽居验证真假,去了两次皆被告知主人不在。” 徐胜思忖道:“有可能是秽鬼之王没把握在你面前掩藏自身存在,故而刻意避开,但他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不可能一直躲下去。” “我也是这般想的,故而此事尚在其次,另有一事更为重要,近期有人在江湖上遇见了天之巫女,而且不止一人。”玉阙语气凝重道。 “确定是天之巫女?” “有人瞧见她使用了神圣道途的灵能。” 徐胜当即触摸芥子环,与里面的徐玥沟通,接着道:“徐某的化身无比确信,当日她彻底杀死了天之巫女,连一块肉、一滴血都没有留下。” “如此说来,应该是九华预留了复生的后手。” 玉阙咬了咬嘴唇,心情异常复杂。 照理说,她不能放任天之巫女继续为祸世间,应该带人追杀,务必斩草除根。 可从收集来的情报看,复生后的天之巫女不再与畸兽为伍,也没有再感染人类制造秽鬼,顶多有些许劫掠之举,而这点恶行对于一名四品灵修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倘若那些邪道灵修都这般克制,西荒界早就天下太平了。 她不知道天之巫女是复生后失去了散播秽气的能力,还是恢复神智,又变回了过往的九华。 若是后者,自是皆大欢喜,虽说天之巫女曾率领畸兽犯下偌大的过错,但毕竟身不由己,加上过去立下的种种功劳,便是以功过相抵为由,也足以安抚天下人。 可若是前者,则意味着彼此又要刀剑相向。 大义灭亲说起来简单,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彼此同修数十载,这份金兰情谊哪里是说扔就能扔的。 玉阙不敢也不想知道答案,反正对方近期也没害人,干脆选择逃避,只当不知道此事。 这些烦恼不好说与身边人听,反倒是对徐胜这名外域之人,可以坦然倾诉。 安静听完之后,徐胜道:“此事我也不好说什么,劝你大义灭亲,未免站着说话不腰疼,劝你徇私纵容,未免有悖正义,其实不管选择哪种做法,都有错的地方也有对的地方,关键在于你内心的选择,只要你问心无愧,便可坦然以对。 “当然,逃避也不失为一种选择,又不是天命之子,凭什么事事都要你来做决定?你只是天之巫女的朋友,又不是她爹妈,她的事情为何要让你来负责?” 前面的一段话,听得玉阙神情舒缓,连连点头,显然打从心底里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同,逃避并非坏事。 但后面的两句反问,本该是替玉阙开脱的话,但她在听完后却陷入凝重的思考。 须臾,玉阙吐出一口浊气,下定决心道:“没错,我既自诩九华的挚友,就该阻止她继续为恶,这是我不能逃避的责任!” 徐胜笑了笑,他没料到对方会得出这种结论,但毕竟也是一种选择,至少比装作不知情的逃避更好。 “在此之前,我们不妨找智者询问,或许能消除一二忧虑。” , 第四百七十三章 分析与应对 “两位长老感染的秽气很强,甚至超过了九华御使的秽气,幸而尚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跟着徐胜来到蛮洲,地之巫女玉阙替叶衣圣女和道虚方丈诊断了伤势,给出医治方案:“目前有两种医法,一种是布置圣神净光阵,借助阵法之力,一口气拔除所有的秽气,连带被感染的血肉一并净化,但此法势必会伤及患者元气,另一种则是依照感染的部位分期净化,逐步拔除,此法胜在稳妥,但耗日长久。 “以我之见,师太修为深厚,可以用前者一举根除,而方丈受感染更深,当徐徐图之,否则容易损伤本源。” 徐胜道:“这方面你是行家,放手施为便是。” 得了许可,玉阙立即着手布置阵法,而徐胜则找来尚善美,向他讲述了自己在冥洲的所见所闻,为了避免因情报遗漏而导致判断失误,他事无巨细都说了一遍,连大贤天师身上依附着秽鬼之王的消息也一并告知。 等到说完全部的经历,玉阙刚好医治完毕,带着些许疲惫之色从房间里出来。 “师太的秽气已经全部拔除,大约三日后便能痊愈,方丈身上的秽气已净化三分之一,之后每过一旬,我再替他清除一次,一个月后当能痊愈。” “巫女辛苦了,来得正好,且听尚军师分析一二。” 玉阙好奇地看了一眼尚善美,心下纳闷,徐胜这般正气凛然的大侠为何会有这种一看就不像好人的手下。 但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确给她一种十分奸诈的印象,或许在智慧上有过人之处。 “先说结论,”尚善美推了一下眼镜,反射亮光晃了地之巫女一眼,“现在打听到的天之巫女是别人假扮的,真正的天之巫女大概率已经身亡了。” 玉阙身形微微晃了一下,轻轻捏起拳头,问道:“理由?” “其一,倘若这位天之巫女恢复了本性,那依照吾主描述中此人的形象,她最有可能采取的行动,难道不是来见阁下并主动承担自己犯下的罪业吗?又或者,吾主打听来的消息与真实有出入,天之巫女并不是那种勇于承担责任的人,但阁下与之相处数十载,彼此知根知底,想来心中早有答案。” “……你说的没错,是我在自欺欺人。” 玉阙闭目一声叹息,她何尝不知道天之巫女恢复本性的可能有多么渺茫,可心中终究还是存着这么一丝念想。 不愿查证,选择逃避,就是不想将这最后的一丝念想也掐灭。 尚善美可不懂得怜香惜玉,自顾自道:“其二,倘若这位天之巫女死而复生且本性未复,那她最该采取的行动当是隐藏行迹,暗中积攒畸兽大军,吸取前番失败的教训,等待有朝一日卷土重来,又或者如吾主猜测的那般,此人是秽鬼之王的下属,那她便该去寻秽鬼之王才对。” 玉阙谨慎猜测道:“也可能是由于此次复生,令她失去了秽源之力。” “那也没有在江湖上晃荡的必要,此人的做法更像是有意告知别人天之巫女还活着,借此掩藏自身的存在。” “会是谁?” 尚善美摇着扇子道:“答案其实早就有了,仔细回想一下,那场最终决战中,敌方是否有人逃走了?” 徐胜和地之巫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应王!” “如果此人拥有可以模仿别人能力的灵能,就不难解释他为何能伪装天之巫女。” 玉阙略显激动道:“应王的征伐道途可以通过击败对手,夺取对方的一项能力。” 尚善美将扇子收起,啪的一声砸向手心,道:“看来就是此人没跑了。” 徐胜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自己对应王修行的道途的怀疑。 说到底,他手上没有任何证据,只是凭借直觉感应到的微妙差异,就连他动用“慧眼识才”观察应王,得到的信息也是明明白白写着“乱武将军”。 直觉这种东西说服自己容易,用来说服别人就不免缺少说服力,而且世上又不是只有征伐道途才能夺取别人的灵能。 玉阙没有察觉徐胜的异样,继续道:“那日他以九华永远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为条件,让我放他一马,而我知道他手中还有不下三样保命法宝,权衡利弊,觉得就算出手拦截也很难将他拦下,便答应了他的请求……听到九华重现江湖的情报时,我还以为他失手或者跟我玩了文字游戏,如今想来,应该是他知道九华预留的后手,于是落井下石,从而获得了九华的神圣灵能。” 至于征伐道途没有伪装别人相貌的能力,这根本不是问题,世上又不是只有灵能一种方法,“易容术”虽然罕见,但江湖上不乏此道高中。 何况,世上见过并且记住天之巫女长相的人寥寥无几,哪怕相貌有差异,但只要展现出四品层次的神圣灵能,旁观者自然会下意识认定他就是天之巫女。 徐胜向尚善美催促道:“分析听完了,接下来是应对的策略。” “属下不清楚这位应王渴求什么,无法对症下药,照理说就算他夺取了天之巫女的灵能,以他此刻的处境,也该趁早离开西荒界才对,伪装天之巫女只能瞒得一时,早晚会被揭穿,因此属下猜测他是为了某个目的不得不留在西荒界,不过,既然他只是一名四品灵修,说不定能够以力破局。” “你的意思是……占算?” “主公明见,等叶衣师太伤势痊愈,再找到一件应王的贴身物品作为占算的媒介,说不定就能锁定他的下落,届时直接找上门即可,不需要用什么高明的计谋。” “那位秽鬼之王呢?” “我们知晓他的存在,他却不知晓我们掌握了这一情报,敌明我暗,这种情报错位的优势局同样不需要高明的计谋,随便摆个引蛇出洞的局,对方便会迫不及待地入局。”尚善美胸有成竹的说道。 徐胜想了想,事情似乎还真就这么简单,便对玉阙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这个道理我们懂,对方当然也懂,最稳妥的方法还是将你除掉,彻底杜绝暴露身份的可能,因此只要你露出破绽,对方很可能会咬钩。” 尚善美纠正道:“倘若主公的猜测为真,天之巫女是秽鬼之王的手下,那么他必然会担心这位‘没有复命’的天之巫女暴露他的秘密,因此不是很可能咬钩,而是一定会咬钩!” 秽鬼之王的存在只是徐胜的片面之词,玉阙并不会盲信,但心有猜疑,试探一下也花不了多少工夫,于是点头道:“那便钓一钓吧。” , 第四百七十四章 布饵 地之巫女玉阙在蛮洲待了十天,在替道虚方丈完成第二期的治疗后,便回转冥洲,将第三期的治疗交给了秦子衿。 倒不如是她撂挑子,而是经过两期的治疗后,道虚方丈的身体状况大幅好转,靠自身修为已能轻松镇压残留的秽气,甚至可以自由行动,不必再将自己关在密室。 依照玉阙的判断,以秦子衿五品神圣道途的修为,足以祛除剩下的秽气,她继续留下来并无意义,倒不如磨练一下后辈。 西荒界的八大巫女仅余五人,秦子衿这名“新鲜血液”就显得格外重要,而她的修为境界由别人馈赠而来,速成的结果就是根基不够牢固,且严重缺乏经验,因此玉阙嘱咐她在替道虚净化秽气后,干脆留在蛮洲游历,磨砺自身。 值得一提的是,再度见面后,徐胜以“慧眼识才”观察发现,秦子衿的天赋“天命之子”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气运之子”,也不知道这一变故发生在对方来蛮洲前还是来蛮洲后,是好是坏目前也看不出来。 玉阙回到冥洲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发布针对天之巫女九华的通缉令,要求目击者上报线索,并予以巨额悬赏,甚至承诺,若有人能将天之巫女生擒,她便损耗自身修行赋予一枚七品道种,或者兑换成百枚九品道种。 此令一出,便是那些世家大族都心动了,即便明知天之巫女不好对付,也忍不住想要冒险一回。 整个西荒界一下子沸腾起来了,人人都冒出了“富贵险中求”的念头,满江湖乱逛,发现漂亮女子就要多瞄一会,确认对方是不是天之巫女。 亏得此次悬赏对象是人,不是宝藏,否则怕是人人都要拎着镐子掘地三尺找宝藏。 而在通缉令发布的第二天,玉阙收到了一封邀请函,寄信者不是别人,正是大贤天师。 信中内容大意为,地之巫女两次登门拜访,主人家都因为有事外出,害她白走两趟,心中甚是愧疚,因此这回主动邀请她上门,以弥补前两次的遗憾。 玉阙本就是个聪明人,一看到这封信,哪里还不明白,空想大师的怀疑极可能为真,否则哪来这般巧合,前脚刚发出通缉令,后脚就收到邀请函。 分明如那位尚善美军师所言,对方担心她真的抓到天之巫女,从而拷问出自身的秘密! “偏偏是最坏的结果……罢了,总比蒙在鼓里好。” 玉阙一声叹息,拿出一枚同心鹅玉将其捏碎,接着找到侍官稍作交待,便动身前往隐仙山赴约。 …… 隐仙山无烽居。 “巫女两次登门空回,是吾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大贤天师将煮沸的山泉水倒入茶杯中,很快杯中就冒出了沁人心脾的香气。 “是我冒昧来访,如何能怪天师?” 玉阙坦然自若的接过茶,抚手轻闻香气,笑道:“竟是名品玉壶冰,天师真是客气了。”接着轻呷一口。 她不担心对方在茶水中做手脚,因为神圣道途最擅长的就是净化邪秽毒物,真有问题,一喝下去就会察觉。 而且,依照尚军师的判断,秽鬼之王会先确认她能否发现异常。 毕竟地之巫女可不是寂寂无名之辈,一旦离奇失踪,别人又发现她失踪前拜访了无烽居,肯定会怀疑到大贤天师的身上。 因此,秽鬼之王的第一选择是隐藏自身,隐藏不下去才会动手,而他若在茶水里做手脚,等同告知玉阙自己有问题。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情报差,秽鬼之王不知道别人已经对他起疑心,否则很可能会选择直接动手,被旁人怀疑总比身份被揭穿来得好。 两人边喝茶边寒暄,显得都很有耐性,从茶水聊到应王的罪行,又从应王的罪行聊到前阵子的国都决战。 大贤天师为自己没能赴战而道歉,解释说那段时期他收到友人的邀请,离开了西荒界,直到昨日方才归来。 玉阙自然表示不必放在心上,从结果来看,己方大胜,伤亡寥寥,唯独对天之巫女死而复生一事深以为憾。 等到所有闲话都聊完了,玉阙这才谈起正事,她从袖子拿出一枚湛蓝色的珠子,放到桌子上,道:“此物是我从王宫宝库的角落里翻找出来,无甚灵力,本以为只是一件寻常的宝珠,可自从那场决战后,此物便散发出丝丝秽气,我这才发现这枚珠子并非俗物,而是世间罕有的法宝,只是被人施加了强大的封印。” 大贤天师取过珠子,放在掌心细细端详,果然发现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秽气,心中登时来了兴趣。 玉阙继续说道:“我猜测此物在与畸兽的决战中遭到了外泄的灵力波及,致使封印松动,这才露出了马脚,我本有意一探究竟,孰料这宝物上施加的封印异常繁复,以我的微末本领,实无法保证在不伤及宝物灵性的前提下解开封印,这才厚颜求上门来。” “里面的确有施加封印。” 大贤天师指尖绽现一道怪异符文,点向珠子表面,原本暗淡的蓝珠顿时绽放耀眼光芒,一轮弯月图案缓缓浮现,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强大气息。 他判断道:“施术者应该是一名灵格与月亮相关的三品灵修。” 玉阙紧张的问道:“天师有把握解开吗?” “倘若封印完好无损,要解开的确要耗费不少时日,幸而封印出现了残缺,只要从缺口处入手,抽丝剥茧一步步解开倒也不难。” 言毕,大贤天师拿出一张太乙六壬图,摊在桌上,将蓝珠子放在中间,接着催动法术,一枚枚太乙神数如投影般浮现,他按照某种规律挑取其中合适的神数,打入蓝珠中,每打入一枚,弯月图案就暗淡一分。 约莫过了一个半时辰,弯月图案彻底消散,蓝珠子变得晶莹剔透,一看便知是神物。 大贤天师长出一口,笑道:“幸不辱命,封印已成功解除。” “天师可看出此宝有何作用?” “不急,且待吾鉴赏一番。” 大贤天师握住蓝珠子,催动鉴定系灵能。 片刻后,他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激动,道:“此物唤作沧海珠,乃是连接一处秘境的破界石!” , 第四百七十五章 一阵还有一阵 不怪秽鬼之王压抑不住心绪,因为他在探查沧海珠的时候,稍稍释放灵识往里面探查了一番,赫然发现这颗破界石连通的秘境中充斥着秽气! 这可不是畸兽、秽鬼身上散发的秽气,而是天地自生的秽气,差别就相当于别人体内的真气和天地灵气。 若能将里面的秽气尽数吸收,即便不能获得境界上的突破,也足以令他修为暴增。 须知道,到了他的高度,修为想提升一小节都千难万难,往往付出百倍的努力,才能取得一点收获。 这处秘境对别人是鸡肋,对他却是用大罗仙境都不舍得换的洞天福地。 “本以为只是一件厉害的法宝,不想居然是一块秘境石……内中空间比我想象中还要大,远超小千世界的范畴。” 玉阙接过沧海珠稍作探查,凝重道:“这等重宝可不能为我私自所占,必须告知众人,而且偌大的秘境,说不定已有生灵繁衍生息,得组织人手,入内细细搜查才行。” 里面都是秽气,哪里还有生灵存在!有也都是畸变的怪物! 秽鬼之王心下着急,若让地之巫女将沧海珠带回去,且不说将来他还有没有机会接触,只要对方一进入秘境,发现里面铺天盖地的秽气,肯定忍不住想要将其净化。 只怕等上个把月,秘境中就要空空如也了,到时候此物对他还有什么价值可言。 于是,他提议道:“吾对天外秘境素有兴趣,与其让别人冒险,何不由你我先入内巡游一番,摸清大概,便是遇到危险,以你我修为也足以安然脱身。” 玉阙犹豫道:“这……会不会太麻烦天师了。” “诶,这亦是为了满足吾之好奇,何来麻烦,倒不如说,这是对吾解开封印的最好酬谢。” 既然都提到了酬谢,玉阙便不可能再拒绝,道:“那便劳驾天师与我同探秘境。” 言毕,她将灵力灌入沧海珠,激活宝物特性,随着一道光芒闪过,两人从房间中凭空消失。 “好浓郁的秽气,这方天地是怎么了,为何会充斥如此多的秽气!” 玉阙一进入沧海界,就被内中铺天盖地的秽气吓了一跳,低头瞧了一眼,又是一惊:“为何一眼望去全是大海,瞧不见半块陆地,难道此界是水族的秘境?” 真是舒坦啊! 秽鬼之王呼吸了一口,顿觉神魂舒爽无比,好似回到了母胎,他强忍住张开窍穴大肆吸收的冲动,并在脸上挤出凝重的表情,道:“这处秘境有很大的问题,直觉提醒吾,此界隐藏着万分凶险的危机。” “您的直觉真的察觉到了!”玉阙吓了一跳,接着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忙补充道,“我不是不相信您,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以您的修为竟然也会感到凶险,实无法想象会是怎样强大的敌人。” “说不定是创造此界的界主,能创造出偌大的一方天地,其修为较吾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观此界异状,这名界主只怕也已发生了异变,故而你我探查时必须慎之又慎,更不能贸然交给他人。”秽鬼之王刻意提醒了一句。 接下来两人御空飞行,但飞了好一会,目之所及,除了大海,还是大海,别说岛屿,连条海鱼都没有见到。 玉阙的脸色愈发凝重:“不对劲,很不对劲,飞了这么久,居然连一点生灵的气息都没有。” 秽鬼之王心中哂笑,没有生灵,不代表没有死灵。 以他的灵觉和对秽气的感应,自然发现海底有一批会动的生物,其体质与畸兽十分相似,但反应更为呆板,猜测是海洋生物和陆地生物的差异,造成了各自吸收秽气后的不同。 不过,他胸中的焦躁情绪也在不断积累,明明美食就在面前,却不能大快朵颐,只能忍着饥饿,这股冲动正不断挑衅着他的理智。 是出手偷袭,杀人夺宝,还是找个理由,分道扬镳? 秽鬼之王在心中权衡利弊,前者一劳永逸,但是会惹来旁人的怀疑,而且沧海珠就在地之巫女身上,若不能一击必杀,对方随时可以从秘境脱身;后者胜在稳妥,但有今天没明白,无法保证下一回还能进入秘境,而以此方天地的广阔,一日根本吸收不完所有的秽气。 总不能向地之巫女讨要这颗秘境石吧? 这种市侩的举动完全不符合大贤天师世外高人的身份,同样惹人怀疑,还不如直接动手杀人夺宝。 就在秽鬼之王犹豫不定之时,忽听地之巫女惊喜道:“天师快看,那边有块陆地!” 他抬眼看去,玉阙所指的方向果然有一座百亩大小的岛屿,便顺着话头道:“茫茫大海中突然出现一座岛屿,甚是可疑。” “那天师的意思是……我们避开它?” “非也,你我此次本就是为了探寻此境奥秘,越是可疑之处,越要探查清楚,以免后人遭遇不测。” “言之有理。” 两人放缓速度,降落在岛屿上。 秽鬼之王正欲放出灵识探查,忽然岛屿边缘有五道光柱拔海而起,贯入云霄,将周遭秽气涤荡一空。 他以为触发了秘境中的机关,不忘提醒道:“果然有陷阱,是阵法,快走!” 当即催动遁术向外飞逃,结果仍是慢了一步,五道光柱撑起一张圣洁的蛋形天幕,他一头撞在上面,无法突破,反被震了回去。 与此同时,只见五头鳞甲怒龇、矫健苍劲的光龙冲霄而起,一尊身型巨大的光之精灵在半空凝结成形。 秽鬼之王忽觉眼熟:“这阵法难道是……” “正是圣龙净世阵。” 仍站在岛屿上,没有在第一时间遁逃的地之巫女开口道:“抱歉,接下来的事不免有所冒犯,若是一场误会,还望天师谅解。” “你!” 正说间,五头光龙头尾衔接,结成五行法阵,散发无量圣光充斥天地,秽鬼之王顿觉如置熔炉,全身上下好似被烈焰灼烧,再难维持伪装,丝丝秽气从体内散溢而出,又被圣光迅速净化。 “嗷嗷嗷——” 眼见对方放声惨叫,双手在身上乱抓,好似要将皮剥下来,玉阙哪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再无犹豫,掌心凝聚一柄光枪,奋力投掷而出。 然而,秽鬼之王随手一捞,便将光枪抓在手中,五指一攥,将其捏成零碎的光点。 “别以为这样就能拿捏吾!吾乃恒水之灵,秽绝大道的代行者,就算是圣极之光,也休想净化吾!” 一股极度深沉的混沌从大贤天师体内涌出,这股混沌侵蚀万物,无所不包,连圣光也在污染后遭到吞噬,很快形成了一方五色扭曲的领域。 天空中的光之精灵翻掌一压,五条光龙结成的五行阵法当空镇落,压在混沌领域上,两股属性对立的能量相互冲击,立时引发毁天灭地的轰爆。 圣龙净世阵支撑不住,瞬间破碎,藏身海底主持阵法的五名巫女遭到灵力反噬,各自负伤,玉阙急忙施展灵能,背后张开光芒双翼将自己包裹在内,抵挡冲击。 等到爆炸余韵过后,玉阙张开光翼,抬头看天,只见位于爆炸核心位置的“大贤天师”没了一半的身体,不过伤口处血肉蠕动膨胀,很快又长了出来,只是长出来的半边躯体没有皮肤,红色的肌肉纤维外露,显得甚是惊悚。 “区区圣龙净世阵,吾可不是天之巫女那种废物,想凭一座阵法就消灭吾,未免太天真了!” 秽鬼之王厉声咆哮,伸手一指,随意的动作便引动风暴呼啸:“沧海珠从天到尾就是个骗局,你是故意诱吾到此地?” 玉阙懒得回应,暗提真气便要全力以赴,对方身份既已揭穿,再多言也是无用,彼此唯剩死战。 这时,她的识海传来了徐胜的声音:“方才的爆炸破坏了布置,我们正在紧急修复,且拖延一段时间。” 玉阙脸上不动声色,提聚的真气凝而不发,道:“你能寄生大贤天师,实力绝对不弱,在隐仙峰与你战斗无疑是取死之道,隐仙峰上有大贤天师亲手布置的阵法,我可不敢赌你是否窃取了相关的知识,何况谁也不知道你在无烽居预留了哪些后手,因此必须将你骗离隐仙峰。” 秽鬼之王眯起眼睛,推论道:“正常手段不可能成功,即便请吾离山,也会引起警惕,所以你就带来了这颗秘境石,让吾明明身处无烽居,却又离开了隐仙峰。” 玉阙没想到对方这般配合,略一思忖,顿时明白对方的身体状况绝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完好,分明也想拖延时间来恢复伤势,双方根本是不谋而合。 “引敌入局,又不想让对方心生警惕,最好的方法便是让敌人主动提出。” “有一事吾甚为好奇,你是如何知晓吾之存在?” 玉阙正要回答,耳边又传来徐胜的声音,当即话锋一转,肃声道:“死到临头还妄想拖延时间,你以为我只准备一道圣龙净世阵吗?” 话音未落,三道璀璨光柱再度拔海而起,迅速凝聚成阵,梵呗清响,天地回荡往生咒,乃是空梦、不休、水月三人联手布阵。 漫天飘洒的金莲中,一尊巨大的地藏王从虚空中凸显而出,悲悯的目光凝视下,举起佛掌朝着秽鬼之王无情盖落! , 第四百七十六章 硬气 地藏镇狱阵! 此阵不似圣龙净世阵对秽物有克制之效,它更偏向克制鬼魂等精神体,而秽鬼之王恰恰属于此类,否则也不必寄生大贤天师,登时感受到一股令他神魂颤栗的重压。 布阵三人的修为远超五名巫女,带来的压力也远胜先前,只是重点照顾对象从肉身,变成了神魂。 秽鬼之王故技重施,周身再度散发一片混沌的秽绝领域,侵蚀万物,便连佛光也不例外,就连清音梵呗进入领域空间,也会被扭曲成扰人心绪的鬼哭狼嚎和勾人血气的靡靡之音。 前车之鉴不远,空梦三人自然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地藏佛掌看似来势汹汹,却在即将接触前化刚为柔,其势宛若从严冬的酷雪变成了暖春的细雨,轻轻地将秽绝领域包裹在掌心中。 交锋初期,秽绝领域迅速扩张,将佛掌强行撑开,节节胜利,但每撑开一圈,其势便削弱一分,等到它侵占了阵法三分之一的空间,已然如强弩之末。 刹那间,佛掌厉行反击,五指奋力一捏,将秽绝领域彻底捏爆,接着当头盖落,狠狠拍在秽鬼之王的头顶,压着对方如陨石坠地。 “区区……佛阵……能耐吾何!” 龟裂的地面上,秽鬼之王双膝微屈,牙关紧咬,双手高举过顶死死托住佛掌,他的体表散发着先天秽绝大道的意志,抗衡着阵法的降伏之力,并且在挡住第一波的冲击后,再度发挥污秽之能,令金色佛掌的表面出现灰色斑点,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多。 秽鬼之王竟是硬抗着三位四品灵修的结阵之力,缓缓直起身来,可就在这时,一道耀眼的匹练贯空而出。 “断?地无限!” 却是徐胜携浩瀚大地之力,持刀飞斩而至,锋利的刀罡与空气摩擦,产生剧烈高温电离空气的同时,还产生极强的高压,形成了轰爆波。 千钧一发之际,秽鬼之王畸变的半边躯体又长出一只血红色的手臂,迎向阐提戒刀。 徐胜本欲一刀将对方斩得支离破碎,却在接触瞬间,突感体内力量流失泰半,好似患上了重疾,身体异常虚弱,四肢提不起力气,心下揣测这是受到对方灵能的影响。 他能豁免精神威压,无视禁锢类灵能,但对这种体能削弱型的灵能并无多少抗性,只能依赖自身的灵格位阶抵抗。 显然,秽鬼之王的灵格位阶远在他之上。 不过,即便被削弱了六成,徐胜这一刀也不是轻易能够接下,秽鬼之王脏腑遭到刀气重创,接刀的半边身体更是肌肉爆裂,鲜血飞溅。 输人不输阵,秽鬼之王依然硬气十足道:“你们还有什么能耐,尽管使……” “天莲飞虹!” 一道七彩莲印携带无俦神能穿梭虚空而至,正中秽鬼之王胸口,周遭空间一下子绽裂开来,覆盖体表的大道意志也被一并轰散。 在三方夹击之下,秽鬼之王纵使有上天入地之能,也再难抗衡,伴随一声惨叫,所有防御手段尽皆失效,佛掌、刀罡、莲印齐齐轰在他的身上,一下子爆发开来。 狂暴气流四溢,近距离的徐胜遭到波及,立时被震飞出去,好在他及时催动天龙法体,转化成了兼具防御和抗性的肉盾形态,除了体内气血为之激荡,并未受到实质的伤害。 爆发的冲击波撞上阵罩,荡漾开一圈圈的涟漪,被稳稳接了下来,地藏镇狱阵丝毫没有破损的迹象——空梦三人的承受力远强于五位巫女。 等到战斗余波停歇,原地并未出现秽鬼之王重伤的身影,恰恰相反,他的气息较之先前更加强悍,只见一尊身高十丈,赤面獠牙,身上各关节长着骨刺的怪物出现在岛屿上。 徐胜道:“看来是逼出第二形态了。” “真是恐怖的污秽气息,难怪连九华也没能幸免。” 感受到秽鬼之王身上浩如大海,凝若深渊的污秽气息,玉阙的表情愈发凝重,更坚定了除掉对方的决心。 这样的强敌若是平时遇上了,哪怕神圣道途有克制之效,突然遭受偷袭之下,很可能被一招毙命。 秽鬼之王没有着急动手,他瞄了一眼将自己左右包夹的徐胜和玉阙,灵识扫视了在岛屿外围布阵的空梦、不休、水月,以及海底下重振旗鼓的五名巫女,最后抬头看了一眼悬浮半空,背后挂着一轮圆月的叶衣,一股忿忿不平之气在胸口油然而生—— 这个阵容是不是太过分了! 秽鬼之王很想吼一句“以多欺少算什么正道侠士”,不过他很清楚,这话真要说出来,只会遭到无情的嘲讽,不可能出现对手感到羞愧,决定与他单挑的情况。 既然于事无补,那还不如硬气一些。 “看来尔等已是底牌尽出,真是令吾失望,这样就想大计遂成,布局者未免痴妄了!” “明明只是个夺人躯体的寄生虫,不想竟有这等气魄,倒是徐某小瞧你了,勇士应当享有勇士的待遇。” 徐胜一边称赞对方,一边以心神联络化身参战。 可惜,跟本体联手已经是徐玥的忍耐上限,跟这么多人一起围殴一人严重违背她的武道精神,即便对方是一名威武不能屈的勇士,也只能遗憾拒绝。 “恶者纵然有勇,也只是恶勇,于世有害无益,当诛不赦!” 叶衣行事利落,不欲多言,背后圆月绽放清圣光华,扬手便是绝式“圣极莲光”。 这一招被她附着了灵格神力,原本的禅意荡然无存,只见璀璨的光辉倾泻而下,岛屿的地面瞬间变得滚烫一片,旋即变成胶状物,融化成冒泡的熔岩。 徐胜与玉阙见状,也跟着出招夹击,天空中的地藏王再度举起佛掌,重重盖落。 面对这种自己根本不可能接下的围攻,秽鬼之王自然不会束手待毙,当即暴喝一声,魁梧的躯体骤然爆裂,化作千万血肉之箭四散射出。 这些血肉之箭绝大部分都在围攻下消散,仅有少许漏网之鱼撞上了地藏镇狱阵,接着便展现出惊人的污秽之能,迅速侵蚀阵法,眼看便要突围。 , 第四百七十七章 寄生 秽鬼之王身化万千,他的真身藏在其中一道血肉之箭,且可以随心所欲的转换,除非以因果律锁定,否则毫无意义。 要破坏整座地藏镇狱阵十分困难,哪怕秽鬼之王的位阶高于空梦、不休、水月三人,也要耗费许多工夫,可换成在上面钻出一个小孔,就不是什么难事。 他先催动秽绝道意,附着秽气污染佛光,削弱护罩强度,再趁着阵法尚未修复,将力量集中一点,全力贯通,单点突破! 围攻的众人察觉秽鬼之王真身所在时,却已然来不及阻止,眼见对方身化血光,便要以血遁之术逃之夭夭,忽有光龙飞驰而至,一头撞上血光,又将他重新撞回阵法中。 却是秦子衿等五名巫女重新开启了圣龙净世阵! 圣龙净世阵布置在地藏镇狱阵的外围,两座阵法各自独立运行,并未产生协作关系,甚至因为能量运转上的干扰,使得阵法威能各自下跌了一成。 阵法布置从来不是越多越好,像圣龙净世阵和地藏镇狱阵这种彼此同属“正道”倒也罢了,换成属性对立的组合,强行搭配在一起只会相互抵消。 当然,即便两座阵法威能下跌,用来阻止秽鬼之王逃跑仍绰绰有余,而在这种敌我实力差距悬殊的局面下,一次战术上的失败,足以带来致命的危险。 “六尘禁断!” 徐胜刀运剑招,一条条佛言枷锁从虚空中钻出,将秽鬼之王锁住,阻止对方再度逃跑。 “至高之光!” 玉阙催动神圣灵能,一束光幕从天而降,笼罩住秽鬼之王的身体,被光束接触到的部分立时发次“嗤嗤”的声响,却是秽气受到了净化。 秽鬼之王虽欲反抗,奈何光束同样拥有定身的效果,配合佛言枷锁,一时间竟令他动弹不得。 下一刻,数枚倒映着许多神圣精灵的光团沿着之前的光幕,砸在了秽鬼之王的身上,数不尽的光束拔地而起,交织成天罗地网,欲将其扎成刺猬。 秽鬼之王立即故技重施,再度释放先天秽绝大道之力,形成一片混沌领域, 这一回他不再盲目扩张,而是将领域牢牢约束在离体三尺范围内,成千上万道光束射向领域,皆如泥牛入海,溅不起半朵浪花,而佛言枷锁也遭到污染,金色的锁链变得锈迹斑斑,好似一扯就断。 与此同时,徐胜和玉阙的耳边浮现邪神的呢喃,好似天魔乱心,搅动两人的心绪,甚至明明没有接触,身体的部分血肉却好似发生了畸变,蠢蠢欲动。 徐胜急忙转化天龙法体,提升对各种异常状态的抗性,同时展现出入微级的肉身掌控力,强行镇压畸变的血肉,而玉阙则对自身施展灵能“神圣净化”,驱除异力。 三人僵持之时,修为最强的叶衣已然蓄力完满,只见她背后浮现容貌俊丽的“月读命”的虚影,一股佛门极意自胸中孕育而生,化作一朵十二品莲花环绕周身,亘古云韵,飘飘渺渺,生生不息。 “繁花落尽见莲心!” 先天禅意不动而发,十二品莲花尽数凋谢,安华成磅礴雄厚之掌劲,融合月神之念,一掌平推而出。 金色佛气汇同银色月华,又得地藏镇狱阵的加持,威力强得不可思议,撞上秽绝领域的刹那,虚空绽现裂痕,空间壁垒被一举贯穿,秽绝大道之力崩灭,汹涌邪力顿被震散消弭。 初肢接,秽鬼之王只觉一股匪夷所思的破坏性力量,精纯无匹地侵蚀全身,内中蕴藏着与他同级别的神意,欲磨灭他的意志,不可逃不可避,空间宛若冻结。 不过,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在看到对手阵容的那一刻起,秽鬼之王就知道今天是难以幸免了,换成全盛期的自己,或许还能跟这群人掰掰腕子,可凭他寄人篱下的状态,此战注定十死无生。 但对于一个连三品灵修都能寄生夺舍的伟大存在,死亡并不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这具身体毁了,再换一个便是,甚至魂飞魄散,亦能通过事先留下的魂种生根发芽,直至鸠占鹊巢,只不过复生的时间要更久一些。 事实上,在放在的交手中,他就已经在寻找下一个寄生的对象。 三个主持阵法的和尚尼姑显然不是合适的目标,他们三人已经通过阵法连成一体,寄生其中一人,势必会引起另外两人的警觉,提前暴露踪迹。 外围的五名巫女在境界上差了一截,寄生她们不免折损实力,于未来不利,何况还要先过佛阵这一关,平添变数。 那名掌握月之力的师太境界倒是够了,但未免太够了,论修为还在大贤天师之上,神魂强大,一看便知正值巅峰,寄生她的成功率不到一成,不到万不得已,秽鬼之王实不愿赌命。 地之巫女各方面都不错,奈何系属神圣道途,此道途对应的是圣极大道,恰好与秽绝大道对立,寄生她很可能会发生功体冲突……正常情况下的确是这样,但秽鬼之王已通过天之巫女,掌握了让圣秽并存的方法! 他不惜耗损根源,也要复生天之巫女并将其感染转化,为的就是拿对方当试验品,探索融合两种先天大道之力的方法。 一旦实现圣秽合一,便能拥有诸天万界至强之力! 天之巫女没有做到这一步,但她摸索出了圣秽共存的法门,对于急于寄生的秽鬼之王已是足够。 至于最后的寸头青年,肉身当属在场第一,比那名师太还要强,境界虽差一些,但神魂修为不亚于寻常三品灵修,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极好的目标,可秽鬼之王看不透此人,凭直觉感到对方身上有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力量。 另外,这种实际修为远高于自身境界的人物通常都是天之骄子,有大气运傍身,能逢凶化吉,置之死地而后生,寄生这种人物,指不定就成了送财童子,反成了对方的资粮。 秽鬼之王阅历丰富,见多识广,类似的例子没少见,他可不想拿自己的生路去试对方的“含气运量”。 心意把定,秽鬼之王再无顾虑,决定最后再硬气一把,当即吼道: “吾乃恒水之灵,大道不尽,吾身不灭!今日虽败,早晚会卷土重来,让尔等血债血偿!” 在金银两色交杂的光辉照耀下,秽鬼之王骨化形销,魂飞魄散,再无一丝气息留存。 , 第四百七十八章 谁是黄雀 秽鬼之王的虚识循着因果前往寄生在地之巫女身上的魂种,可就在降生之时,赫然发现彼处已然被人占据。 “大!贤!天!师!” 看清对方的神魂模样,秽鬼之王又惊又惧:“难怪前阵子完全感应不到你的存在,原来你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老夫可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只是继续争斗下去,也只会被你慢慢侵蚀,倒不如干脆放手,保留有用之魂,蛰伏沉寂,等待未来转机,”大贤天师坦然自若的笑道,“瞧,现在转机不就来了。” “所以你是打定主意要趁人之危了?” “唉,你占了老夫的身体这么久,老夫向你讨要一点房租,这不算过分吧?更不用说,你这恶客把房子都毁掉了,还妄图一走了之,老夫拿你身上的一点东西抵债,此事如何就成趁人之危了?” 话音一落,大贤天师身形一转,三魂七魄分散开来,所有的念头剧烈旋转,宛如天空中星河交织成的漩涡,产生无穷无尽的吸力,以及破灭万灵的粉碎之力。 “玄阴噬魂大法!” 秽鬼之王大惊失色,这可是他最擅长的几项绝技之一,专攻摄魂拿魄、绞碎意识,若无肉身保护,一击之下便是同品阶的高手也无能抵抗。 他转身欲逃,已是不及,被魂魄漩涡吸住,卷入其中,霎时只觉神魂上下无一处不痛,每一丝念头都被对方绞碎吸收。 其实,大贤天师作为太平道途的灵修,并不擅长这类阴损法术,仅能发挥玄阴噬魂大法的六成威力,但秽鬼之王方经历身死魂灭,只剩一缕残魂,实力降到了最低谷,就算是六成威力也抵挡不住,豁尽全力反抗,也只是拖延败亡的时间。 须臾,他魂体上某处被种下的咒术被绞碎,封印的记忆立时恢复。 “原来……原来你早就知道天之巫女已经死了,却故意施术蒙蔽了我的感知!” 天之巫女乃是由秽鬼之王亲手复活感染,彼此间存在某种隐秘联系,一旦对方身亡,他立即就能感应到。 倘若事先知晓天之巫女已死,不可能泄露身份秘密,他如何会中地之巫女的诱敌之计! “呵,东家检查租客的居所,禁掉一些可能引发火灾的险物,这很合情合理吧。” 大贤天师一边淡笑回答,一边加催术法。 秽鬼之王再也维持不住,魂体彻底分崩离析,化作一个个零散的残识被扫荡吸收,最后只余一丝怨毒的念头: “大贤天师,你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吾诅咒你,诅咒你与吾殊途同归!吾在归墟等着你!” “哈,阁下以生命换来的警言,老夫诚心收下了,山高路远,好走不送。” 最后的念头也被旋涡绞碎,过滤掉其中的意志,化作纯粹的魂元,被大贤天师吸收。 “魂种寄生之法到手,接下来就看那位何时晋升了。” …… 沧海界。 众人各自用灵能术法检测了三遍,确认再也没了秽鬼之王的痕迹,这才放下心来,散去了两座阵法。 “可惜了,没能救下大贤天师。” 玉阙原地感应了一会,没有发现大贤天师的神魂波动,不由惋惜道。 水之巫女露斯叹气道:“应该是在此之前就已经彻底遇害了,否则凭大贤天师的修为,失去肉身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嗯,道理我都明白,只是心中有些难过,过去得了他不少指点,算是有半个师徒情谊。” 玉阙摇了摇头,转而发现山之巫女荷华一副眉头紧锁的表情,问道:“莫非你发现什么了?” 荷华摇了摇头,道:“什么都没有发现。” “那你为何烦恼?” “正是一无所获,方才觉得奇怪,对方乃是连大贤天师都要失陷的魔头,结果毫无出人意料之举,一切行动尽在预测之中,此战未免太顺利了。” 火之巫女明若嗤笑道:“非要死上一两人,你才觉得心安是吧?过程太艰辛要抱怨,过程太顺利又要担忧,这种心态世间一般称之为‘贱’。” “就事论事,不要作言寻衅,”玉阙警告了明若一句,继而又对荷华道,“魔头修为虽强,莲花寺的师太却也未必逊色,而论整体战力,我方更是呈碾压之势,再加上以有心算无心,有此完胜乃是情理之中。” “就是因为符合情理,才觉得不够现实。” 思来想去,终究找不到合适的说辞,荷华不由自嘲道:“或许真的只是我犯贱,毕竟生性多疑,诸位不必在意,免得坏了兴致。” 徐胜听到了几名巫女的谈话,其实他也觉得此战顺利过头了,尽在战术预测中,就连事先准备的两个后手都没有用上。 而且,对方明明一直表现得异常硬气,最后居然也没点玉石俱焚的反击,只留了句“我还会回来的”反派龙套话就领了便当,这种表现实在有些虎头蛇尾。 难不成那些硬气的话都是装出来的? 可灵能并未鉴定为谎言……不对,就算对方撒谎,以彼此的位阶差距,灵能无法生效实属正常。 徐胜没有纠结此事,因为他另有方法可以确认对方的生死。 当即集中意识进入识海,大喊一声“我要当巨侠”,接着麻溜地打开任务面板。 任务:冥洲秽染 成功条件一:破坏应王的不死计划并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奖励行善值50000; 成功条件二:消灭寄宿在大贤天师体内的秽鬼之王,奖励行善值150000; 成功条件三:帮助秽鬼之王夺回原来的身体,奖励为恶值100000; 成功条件四:夺取万秽之源,奖励为恶值200000; “果然还活着,这等类似天魔的寄生种,狡兔三窟倒也正常,看来必须将晋升‘尊者’提上日程,只有掌握了因果律,才能一举灭杀所有分身,杜绝复生……嗯?” 就在徐胜反省之时,忽见条件二和条件三的后面出现了“”的字样,立即意识到不对劲。 “任务期限明明没到,如果秽鬼之王只是逃走,根本算不上失败,除非……他已经被别人杀死了!” 徐胜自从武功大成以后,鲜少遇到任务失败的情况,但最初的发育阶段还是遇到过几次,根据他总结出来的规律,如果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比如完成了“惩奸除恶”的任务条件一,导致“帮助恶人”的任务条件三不可能达成,这种情况下是不会出现“”的提醒。 只有目标遭遇意外,或者被与他无关的第三者消灭,导致他无法完成任务,才会提醒失败。 辛苦谋划多日,没想到被别人摘了桃子。 徐胜无奈的点击“任务条件一”,在跳出来的窗口上点击确认,领取了奖励。 意识回归肉身,他看了一眼欢庆的众人,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选择保留秘密。 无论是被自己人消灭,还是被别人捡人头,秽鬼之王终究是死了,众人成功达成了此行的目的,反正也没有任务奖励可以领,死在谁手里可谓无足轻重。 这时,芥子环中传来了徐玥的心声。 “来都来了,顺手灭了应王再回蛮洲吧。” “哦,你与此人有仇?” “哼,我身体的每一块血肉都蕴藏着对他的怨恨,不杀此人,念头难通。” 徐胜立即想起来,用来炼制化身的核心素材“畸变肉块”正是应王为求长生,拿巫女做实验的副产品。 “也罢,反正此人不是什么好东西,送佛送到西,且还西荒界一个没有隐忧的太平世道。” , 第四百七十九章 殊途同归 否极泰来。 应王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自己这段日子的经历。 自从受人栽赃陷害,被几名巫女歪打正着地赶出王宫,落得声名狼藉的下场后,应王本以为前途黯淡无光,下半辈子只能隐姓埋名,在荒野老林里低调度日,谁想人生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虽然被天之巫女逼迫着加入了畸兽大军,却也因祸得福,靠着背刺提升了演绎度,又从对方身上获得了神圣道途的灵能,以及灵格升华之法。 其后,应王笃定天之巫女的背后另有首脑,不愿招惹麻烦,于是假扮成天之巫女,不时在江湖上露脸,以此制造天之巫女还活着的假象。 他知道这种假象维持不了太久,早晚会被揭穿,但能拖得一日算一日,因为他最近正在着手准备晋升仪式与升华仪轨,两者中只要有一者成功,便能实力大增,获得自保之力。 谋逆道途的晋升仪式是杀死组织中境界不低于自身的首领,这里的组织可以是应王本人所在的组织,也可以是他伪装的角色所属的组织。 升华仪轨则是吸收品阶高于自身的善性道种。 应王不知道善行道种的具体定义是什么,但顾名思义,想来守护道途、慈悲道途应该属于善性,而暴虐道途、杀戮道途无疑属于恶性,至于如征伐道途、龙之道途该归类到哪边,便不得而知了。 应王不打算去谋杀一名三品灵修再夺取对方的道种,此法太危险了,很容易把自己折进去,他准备到古代遗迹中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找到遗留下来的道种。 这并非痴人说梦,历代王族留下了不少相关的线索,比如找到了某座遗迹,却因为过于危险而没有继续探索下去,如今这些记录都便宜了他。 就在三日前,应王找到了一座王族秘藏里记录的遗迹,正要入内探索,忽然神魂一阵激颤,旋即万分惊喜的发现——晋升仪式完成了! 他很快便意识到,八成是天之巫女背后的首脑被杀死了,而他扮演天之巫女的行为在其中起到了某种关键的作用,将二者联系在一起,从而得到了反馈。 尽管不知道是谁动的手,但应王还是在心中向对方道了声谢,这可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他本想着晋升仪式太难,不如从更容易的升华仪轨入手,没想到后者刚起个头,前者就达成了,而他啥也没干,可谓坐享其成。 不过,毕竟是借别人之手完成,与亲自动手存在差异,贸然晋升容易失败,所以他强忍着当场晋升的冲动,用了三天时间恢复心情,将状态调整到最佳。 “成败在此一举,只要晋升三品,天下之大,无处不可去,还可以顺手向那些贱人复仇,一雪前耻!” 应王眼神中充满信心,尽管从理论上讲,这种借别人之手完成仪式的晋升,最多只有四成的成功率,但他觉得自己鸿运当头,福星高照,正处在人生中气运最盛的阶段,不管做什么都能心想事成,便如那些手热的赌徒,不管摸到什么牌都能赢。 不是只有四成的把握,而是有足足四成的把握! “开始吧。” 应王不再压抑神魂的兴奋,彻底放开,整个人进入到一种类似羽化升仙的状态中,神魂开始膨胀,进入量变产生质变的前奏。 就在这时,他魂体表面忽而长出一片嫩芽。 “咦,居然晋升了,比老夫想象中要快得多,还以为至少要蛰伏三年,看来是有了奇遇。” 嫩芽吸收应王的魂元,仿佛将对方的魂体当成了提供养分的土壤,疯狂生长。 “你、你是谁?” 应王心头剧震,神魂被人寄生居然一点也没有察觉,而且值此关键时刻,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对方蚕食他的魂体。 一边是神魂升格带来的愉悦,一边是魂体被人侵蚀造成的痛苦,两种感觉交杂在一起,当真是欲仙欲死。 “……罢了,吾也不是吝啬之人,且叫你死个明白,吾名秽鬼之王,天之巫女能死而复生,便出自吾手,你杀了她倒也罢了,可千不该万不该,非要纳她灵能为己用,于是吾施加在她身上的魂种也一并转移到了你的身上。” 应王闻言,懊悔之余又忍不住在心中大骂对方伪君子,连将死之人都要骗,还装出一副坦荡荡的嘴脸,着实虚伪。 他的晋升仪式既然完成,就代表天之巫女背后之人死透了,这可比什么占算、预言精准得多。 眼前这个藏头露尾吸食他魂体的家伙,必然认识天之巫女背后的人,但不知道他为何能如此快的晋升,才撒了一个这么容易被揭穿的谎。 应王没有立即揭穿,因为这毫无意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即便揭穿了谎言,对方也不可能收手,只会在恼羞成怒中更加疯狂的折磨他,还不如示敌以弱,假装认命,暗中想办法挣脱束缚。 然而,对方虚伪归虚伪,却是个行事谨慎之人,不露丝毫破绽,应王几次反抗,皆被对方轻松化解,无论他利诱还是讨饶,对方皆不为动,并识破了他设下的几个陷阱。 随着魂元渐渐流逝,应王的反抗渐弱,生机愈发渺茫,寄生在他魂体上的魂种已然长出了一颗大树,一条条粗大的根须将他的魂体牢牢缠住 宛若回光返照,他心中忽然闪过一丝明悟:难不成是之前气运太盛,结果盛极而衰,变成了亢龙有悔的命数? 等到魂元剩下不到一成,应王已是彻底认命,这时对方却停下了吸收。 就在应王以为出现转机之时,惊讶地发现,对方竟然开始夺取他的道种! 要知道,除非是相同道途的道种,才能掠夺继承修为,否则只会引发魂体激变,继而导致人格分裂,变成疯子,而应王并未在对方的神魂上感觉到谋逆道途的气息…… 不对,还有一种可能! “你想要升华灵格!” 既然他的谋逆道途可以通过吸收道种来升华,那么别人的道途也可能是类似的升华方法,加上对方认识天之巫女背后的人,必然也知晓与灵格升华相关的知识。 “你猜的没错,正是要拿你为资粮,化后天为先天!” 大贤天师当然要吸收应王的道种,倒不如说,道种才是他真正的目标,夺舍反倒是其次。 他的太平道途对应和平大道,而唯有同时掌握和平与战争,才能晋升先天泰平大道。 征伐道途恰恰对应战争大道! 若非担心对方晋升三品后,自己不一定能完美压制住,他其实更愿意让应王晋升后再吸收道种,现在则不得不换成自己来执行这一步骤,吸收对方的魂元便是为了后续的晋升,此事存在不少的风险。 不过,做什么事没有风险呢? 为了升华灵格,他算计了巫女,算计了秽鬼之王,算计了应王,甚至牺牲了自己的肉身,其中每一步都存在风险,一不小心就可能满盘皆输。 没办法,品阶越高,灵格升华的难度越大,依照寻常之法,他根本没可能升华先天。 幸好,万般艰辛,如今终于到了收获之时! 从应王体内逼出道种,大贤天师立即无缝吸收,继而与自身的太平道种融合,这一步骤他已在冥想中模拟过无数遍,行动无比流利,没有丝毫犹豫。 眼见成功在望,蓦地,一股强烈的剧痛从神魂中生出,几乎要将他撕裂成两半。 “呃啊啊……怎么会!道种产生排异,你、你不是征伐道途!” 魂种大树剧烈颤抖,粗壮的树干上出现了一张惊慌的面孔。 旋即就见茂密枝叶枯萎凋零,树干向两边分开,好似被一柄无形的大斧劈开,连带着上面的面孔也被劈成两半。 “哈哈哈哈,死骗子,你这是百密一疏,本王乃是谋逆道途!” 应王狂喜,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立即展开反攻,吸收对方凋零的树枝树叶,这些都是纯净的魂元。 “谋逆道途……怎么会是这样,你不是王族后嗣吗,为何要修炼这种大逆不道的道途?” 大贤天师试图重新将对方压制,但现在的他已是自身难保,两种不相容的道种相互冲突,令他的精神产生分裂,被劈开的两棵大树都认为自己才是本体,而对方是谋逆道种产生的分身,九成五的力量都用在内耗上。 应王趁机发展壮大,而此举暗合“谋逆”之意,竟令他激发出数倍的潜能。 片刻之后,局势已然逆转,大贤天师只剩下半株小树,而应王不仅夺回了谋逆道种,连带着魂体也恢复到全盛时期——不少魂元在内斗中白白损耗了。 由于大贤天师的魂体变得残缺,上面附着的某个封印被解开,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涌入意识。 “你不是王族子嗣!你是应王黄长天的贴身侍卫!你利用谋逆道途取代了真正的应王!这些秘密老夫都知道,怎么会突然忘……秽!鬼!之!王!你个混账东西!” , 第四百八十章 我已经天下无敌 事已至此,大贤天师如何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秽鬼之王分明与他想到一处去了,只是没料到对方下手得又狠又准,一下子打中了他的七寸,令他满盘皆输。 当然,若从结果反推,秽鬼之王能算得如此精准,并非未卜先知,而是有迹可循。 大贤天师想要升华灵格的心思瞒不住同体宿主,升华泰平大道的条件对方同样一清二楚,偏偏征伐道途需要通过战争来演绎灵格,而西荒界除了与畸兽作战,平日素无纷争,甚至因为人少地多,连农民起义都见不着。 这也是秽鬼之王设局攻破镇魔关,引畸兽入侵时,他不仅没有阻止,反而暗中推波助澜的原因,甚至让八大巫女尽皆战死,由秦子衿这位天命之子继承道种,都是他一手策划。 有战争,才能让征伐道途的灵修快速晋升,大贤天师才能更快找到助他升华灵格的资粮。 身为太平道途的灵修,却要积极推动战争,引燃战火,这也是秽鬼之王嘲笑他是伪君子而他不曾反驳的缘由。 可惜,无论是秽鬼之王还是大贤天师都没料到会天降异客,三下五除二就把各地的战火都熄灭了,还救下了列在死亡名单上的四名巫女,导致西荒界没有发生全面动乱,乱世刚生出苗头就一巴掌扇回去了。 没有战争,征伐道途的灵修便无法快速晋升,大贤天师的谋划胎死腹中。 在此情形下,寻遍整个西荒界,还真的就只有假应王符合条件——尽管这个符合也是假的。 故而,秽鬼之王封印与假应王相关的记忆,并非歪打正着,而是早就预测到,大贤天师最后很大概率会选择假应王作为升华灵格的资粮,刻意埋伏一手。 他临死前的诅咒,不是单纯的情绪发泄,而是有的放矢。 可惜,就算此刻大贤天师想明白了一切也于事无补,强弱之势已然逆转,只能看着应王将自己的魂体一点一滴的蚕食殆尽。 随着意识渐渐虚弱,便连愤怒、怨恨、懊悔等情绪也跟着变淡,万般感怀,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机关算尽终成空,这便是佛门所说的报应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小子,势不可用尽,今日你得了大便宜,但运势越是旺盛,就越要克己慎独,否则反噬之下,必然也是‘殊途同归’的下场。” “哈哈哈,死到临头想装好人?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若以为装着幡然醒悟的模样,说两句好话就能让我放你一命,未免太天真了!” 论演技,应王自觉世上无人比他更专业,而且作为一名通过篡位、背叛晋升的谋逆灵修,又哪里会相信敌人说的话。 倒不如说,敌人越主张某个观点,他就越要反着来。 须臾,大贤天师的魂体被彻底吸收,不留一丝残渣,而应王的神魂则壮大到前所未有的层次。 他猛地睁开眼,一声暴喝,平地卷起风雷,无形之力扩散而出,周遭的树木岩石皆被摧残成屑。 “我的灵格升华了!这就是先天逆克道途!” 应王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力量,面露惊喜。 尽管晋升仪式被神秘人打断,导致他没能晋升三品,但歪打正着的完成了灵格升华仪轨,从后天道途升华为先天道途——谋逆道途的升华方法就是吸收一枚品阶高于自身的善性道种! 不仅如此,在吸收神秘人的魂体后,他的神魂修为达到了三品层次,若非在方才交手的过程中,有大量魂元白白损耗,只怕还能更强。 饶是如此,现在的他业已拥有越阶之能,丝毫不逊色寻常的三品灵修,若是充分发挥逆克道途的特性,甚至还能越阶胜敌。 “我原本的打算就是升华灵格,却因为意外完成晋升仪式,中途改变主意,没想到兜兜转转,结果还是实现了最初的目的……逢凶化吉、屡得奇遇,看似遭遇危机,实则白送厚礼,那些神话故事里的天命之子怕也不过如此,我的运势仍在巅峰,并无衰败之相。” 以前应王不信天上会掉馅饼,现在他信了。 人在家中坐,福从天上来,天命之子就是能这般心想事成、为所欲为! 应王闭目感应了一番逆克道途的特性,睁眼屈指一弹,射出一道指气,命中不远处的一块巨石。 只听“嘭”的一声惊爆,巨石荡然无存。 表面上看,这似乎只是用罡劲毁去了一块石头,并无稀奇之处,是个高手都能做到,但应王心中清楚,刚才那一指他根本没有施加多大的劲力,单论力道,顶多能戳破一层树皮,还是那种特别薄的树皮,碰上稍微硬一点的,估计就只能留个印子。 那一指的本质是他施加了灵能“倒行逆施”,改变了物质结构,令物质之间的吸力变成斥力,于是组成石头的亿万粒子在那一瞬间相互排斥,产生爆炸化为齑粉。 这一指若是命中人体,无论对方的身体有多么坚固,修炼过何种玄妙的法体,都会在一瞬间分崩离析,因为这不是以外力入侵摧毁,而是对方的身体主动崩解分离。 “不亏是先天道途,与之相比,谋逆道途连提鞋的资格都不配!” 这只是其中一项灵能,逆克道途还有其它更神奇的灵能,饶是应王素有城府,在心情大落大起之下,也忍不住放浪形骸地大笑:“强!现在我的比以前强大太多!那几个小贱人等着吧,本王马上就要出演王者归来的史诗大戏了!” “强,是有多强呢?” 忽来一声质疑,伴随着疾如流星飞驰的戒刀,带来强烈的压迫感,由于刀速过快,刀身与空气激烈摩擦,迸发出猩红色的气晕,所过之处,整片山林都被刀身引发的气流冲击得弯曲。 应王果断抬手拍向刀光,丝毫不惧刀上附着的神力,因为在逆克道途面前,力量毫无意义! 掌刀碰撞的瞬间,灵能“南辕北辙”发动,阐提戒刀的动量被颠倒了方向,完全无视惯性的存在,以相同的速度原路返回。 同一瞬间,徐胜借助灵能“一苇渡江”瞬移而至,一拳砸向应王面门,此刻的他已然发动了天龙法体,进入了兼具力量与控制的暴力形态。 “听到声音就知道是你,正好,前仇旧怨一并清算!” 应王冷哼一声,不闪不避,举掌相迎,灵能“南辕北辙”再度发动。 他看出对方这一拳不同凡俗,明明拥有撼山之力,却凝聚收敛到一点,丝毫没有外泄,一拳击出,连空气都没有爆鸣,这种登峰造极的武道境界他只在书上看到过,西荒界那些自称武道宗师的家伙若看到这一拳,怕是要当场下跪拜师。 但是,在逆克道途面前仍然没有意义。 不需要什么四两拨千斤、以柔克刚、借力打力的技巧,只要催动灵能,就可以把力道原封不动弹回去,让对手“自食其力”。 无论你力量有多强,技巧有多高,面对灵能一样得跪,这就是人们选择灵修,抛弃武道的原因! 应王已经开始期待对手惊愕诧异的目光,可旋即便发现,灵能“南辕北辙”遭到了抵抗。 生效了,但没有完全生效,只弹回去三成的力道。 这些弹回去的力道又抵消掉三成,但剩下的四成依旧是掷象擒龙的巨力,轻易砸开了应王的手掌,狠狠落在他的脸上。 刹那间,应王称得上英俊的脸蛋扭曲变形,两颗眼珠凸得几乎要跳出来,大脑遭到强烈的冲击,眼前一黑,整个人如弹珠飞射而出,砸倒一连串的大树,又在地上拖行足足百米,这才停了下来。 “看来,你还不够强。” , 第四百八十一章 武功破灵能 “禅心不动”、“目无尊长”专门抵抗精神类灵能,故而对“南辕北辙”这种改变动量方向的灵能无能为力,真正生效的是“藐视礼法”。 徐胜最初从魂器中得到的信息反馈里,“藐视礼法”的释义是抵抗限制类灵能,可灵能的威力会随着演绎度的提升而变强,一如廖潇潇的“往向天门”。 有的灵能单纯是效力变强,而有的灵能则是作用范围变广。 如今徐胜的灵格已然演绎完满,“藐视礼法”的抵抗范畴也从限制类变成了控制类,只是过去他不曾遇到非限制类的控制类灵能,故而一直没有察觉到变化。 “藐视礼法”的品阶不及“南辕北辙”,因此没能完全豁免,还是被反弹了三成力道,而且这一灵能只作用于徐胜本人,投掷出去的阐提戒刀不受保护。 电光石火间,徐胜没能厘清里面的道道,但确信对方不是用武技借力打力,须知他这一拳的劲力浑圆如一,高度凝聚,别说应王这种半吊子武者,换个太极宗师也休想从他的拳头上借力,必然是灵能在起作用,当即再度使用“慧眼识才”。 人物:黄长天 灵格:四品逆克道途“悖佛者” 神元:48000 气元:??? 精元:??? 灵能:未知 徐胜看到人物那一行的时候稍觉讶异,须知前回他动用“慧眼识才”观察应王的时候,并没有后面的“伪”字提醒,待看到灵格那一行的时候,立时了然,此人必定是完成了灵格升华仪轨,从后天道途升华为先天道途。 如此一来,倒是不难理解应王方才高呼变强的言行。 同时,他也确认了一件事,尽管是由后天道途升华而来,但先天道途的灵能特性并不包含原本的后天道途。 只是……悖佛者是什么鬼? 知道我是佛门弟子,刻意刷出来克制我的? 思绪急转,徐胜瞧了一眼正从地上爬起来,脸型明显扭曲,满嘴是血,吐出不少断牙的应王,没有依照原定战术一鼓作气拿下对方。 他有预感,自己若是继续抢攻,很可能会吃瘪。 他的武者直觉,向来十分灵验。 于是,徐胜伸手一按芥子环,放出化身徐玥,道:“接下来交给你了。” “老子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接下来没你什么事,一边待着吧。”徐玥捏着拳头,面露凶恶的狞笑。 “别大意,此人的灵格不简……” 没等徐胜把话说完,徐玥立时如脱弦箭矢飞射而出,伴随气流轰鸣声,一式朴实无华的机王轰天拳迎面袭去。 下一刻,应王抬手一挥,徐玥便以相同的速度倒卷而回,挥出的轰天拳也转过一百八十度砸在了自己的胸口,尽管没有破防,却令她在地上翻了好几个跟斗,脸跟地面数次亲密接触,显得甚是狼狈。 “混、混蛋!” 自诞生以来,还没有吃过如此大的亏,徐玥登时怒发冲冠,双目赤红,扑身在上。 亲眼目睹对方跟天之巫女的战斗,那种暴力的姿态至今仍心有余悸,应王可不敢让徐玥近身,急忙催动灵能改变动量,又将对方弹了回去。 徐玥连连冲刺,均无功而返,无论使用多大的力气,甚至连靠近对方五米以内都做不到,即便以机王贯星指远程射击,同样会被反弹回来。 应王渐渐放下心,这名女子的武功虽强,却不曾修行灵格,面对逆克灵能毫无反抗之力,可以随意揉捏,相比之下,旁边观战的青年反而更值得重视。 于是,他在催动灵能反弹徐玥的同时,还不忘分出四成精力关注徐胜,同时抓紧时间恢复伤势,要知道他的颅骨现在还隐隐作痛。 “与我战斗还敢分心他人!” 徐玥只觉遭到了对方的羞辱,胸中怒火愈发炽热,当即进入金属形态,接着身形一转,幻化出千道分身,密密麻麻挤满四周空间,齐齐杀向应王。 逆克道途没有分辩虚实的灵能,而应王的武道水准也不足以让他分辩孰真孰假,一时手忙脚乱,面露惊恐之色。 徐玥真身混在重重幻象中,这一回终于成功接近应王,饱含怒火的一拳凶狠击在对方脸上。 “你中计了。” 惊恐表情的脸上瞬间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徐玥挥出的拳头再度反弹到自己身上,发出金属交并之音。 不仅如此,早有准备应王屈指射出一道指气,命中遭到自己拳劲冲击而失去平衡的徐玥,灵能“倒行逆施”催动! “嘭”的一声,金属形态也没能抵挡住自身细胞的排斥,徐玥的小腹瞬间爆开一个脸盆大的伤口,几乎拦腰截断。 面对这一成果,应王却是低声惊咦,他本以为这一指能让对方全身爆裂,连一滴血都不留下,没想到只是重创,旋即意识到,很可能是对方那身银白色的功体发挥了作用。 金属形态没能抵挡住灵能的破坏,却缩小了破坏的范围。 “原来如此,不仅能远程施展灵能,还可以作用于自身,凡是接触到他的物体,皆会被逆转矢量方向,若无相应的灵能对抗,几乎是完美无瑕的防御术,估计‘贯地歼霸波’也伤不了他分毫,不知道高温能不能伤到他。” 徐胜坐视化身吃瘪,没有插手,只在一旁冷静观察,分析对方的能力。 一指重创徐玥的应王没有趁胜追击,他身形一转,竟是如先前的徐玥一般幻化出千重分身,接着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逃跑。 这是逆克道途的灵能“以牙还牙”,可以复制他人对自己施展过的武技或术法,但应王没有真的以牙还牙,他可没有心情再跟两位绝世猛人战斗下去,打赢了又没有半点好处,还是走为上计。 奈何,徐胜不答应。 他甚至不需要用“慧眼识才”去观察,通过听声辨位,就确定了对方真身所在。 “往哪边逃不好,非要往西边逃,可见是天要亡你。” 徐胜身形凭空消失,原地只留一只鞋,瞬间出现在应王真身的前方,一掌迎面拍出。 因为忌惮对方的灵格“悖佛者”,他这一掌没有动用内功,甚至没有催动佛门武技,而是动用了与佛门无关的正逆滔天掌。 眼见生路被堵,应王面露绝望之色,明知并非敌手,但为求一线生机,只能狠狠一咬牙,一拳如枪直捣而出。 拳掌碰撞瞬间,他嘴角又浮现一抹得意的笑容。 “别以为相同的法子对本王有用!” 灵能“一还一报”发动,这项灵能可以暂时消去对手之前使用过的灵能。 只要没了抵抗的灵能,在“南辕北辙”面前,任你力量多么刚强,技巧多么高明,劲力多么精纯,一样要乖乖弹回去! 应王期待着对方自扇巴掌的下场,但下一刻,拳掌相互震退,一股锥心疼痛从五指传来,指骨已然尽碎。 “灵能不是万能,武功也并非无功。” 徐胜飞起一脚踹向对方小腹,命中瞬间,他被反弹的劲力震得往后连退三步,而应王则呈“c”形倒飞而回,胃酸喷了一地,刚恢复的脸又因为剧痛而扭曲狰狞。 “只要明白了原理,你的灵能也并非无法可破。” 他的一掌一腿都赋予了正逆两股劲力,正劲攻击对手,逆劲反袭自身,两股劲力共存,却互不干扰。 受到灵能影响后,正劲变为逆劲,逆劲转为正劲,状况并无改变,反正徐胜皮糙肉厚,无惧与对手以伤换伤。 谨慎起见,他打出的那一掌正逆劲力五五开,测试方法有效后,踢出的那一腿便换成了正劲三成,逆劲七成。 , 第四百八十二章 阴魂不散 正逆双劲打法实战有效,徐胜正要趁胜追击,一鼓作气拿下应王,便听徐玥道:“这是我的战斗,莫要插手。” 徐胜瞥了一眼,发现化身的伤势已然愈合,尽管不清楚真实情况如何,可至少表面看起来已无大碍。 畸变血肉的再生力虽然不及掌握秽源之力的天之巫女、烛龙王,但面对这种纯粹的物理伤害,只要不是伤到头颅,都不算什么。 “我方才的战法你已明了?” 徐胜没有回绝,金属形态的防御力犹在天龙法体之上,而且机王拳也不属于佛门武功,徐玥只要看懂了窍门,暴打应王并非难事。 “如此简单的技巧自是一目了然,但那是你想出来的方法,不是我的,”以徐玥的骄傲,才不屑于模仿别人,哪怕对象是本体,“只要明白了对方所用灵能的原理,破解起来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徐胜想了想,提醒道:“可别想着在接触瞬间改变力道方向,对方武道境界再差,好歹也是一名四品灵修,不会察觉不到变化。” 在命中目标的瞬间,将力道改为袭击自身,接着受灵能影响逆转方向,负负得正。 这方法看起来比徐胜以伤换伤的打法更完美,能反过来利用逆克道途的灵能,可惜只存在于理论上。 应王不是只会按照程序运行的机器,也不是不懂得灵活应变的傻子,只要在察觉对手劲力变化的瞬间,选择不使用灵能就行了。 根据徐胜方才以慧眼识才观察所得,应王的神魂修为比他还要强一点,足以媲美非独一型的三品灵修。 强大的神魂并不能让人的思维方式变得聪明,却能提升人的计算力和感应力,三品灵修的头脑足以媲美超算,能感应到空气中每一粒尘埃在每毫秒中的动向改变,想单凭运劲骗过应王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徐胜才选择了以伤换伤的正逆双劲。 应王使用灵能,会受逆劲攻击,不用灵能,就会受正劲攻击,在这种阴阳循环的攻击下,他的感应再敏锐也没有意义。 当然,正逆双劲的打法也并非毫无破绽,如果对手是同级别的武道宗师,就可以精准地分辩出哪些是正劲,哪些是逆劲,从而将灵能针对性的施加在正劲上。 可惜,应王距离这样的境界差了一百个大贤天师。 “这还用你提醒?” 徐玥不满地哼了一声,大步向应王走去。 “你,不准过来!” 应王捂着被踢断好几根肠子的肚子,强忍痛楚,抬手催发灵能。 徐玥立时往后退去,明明脚步向前,身体却往后移,宛若在走太空步,而且是鞋底没有任何滑动动作的太空步。 不过,她只退了两步,便停止退势,转而向前走去。 “怎么可能?” 应王难以置信,再度催动灵能。 这一回,徐玥只是身形微微一滞,便继续向前,连一步都不曾后退,甚至越走越快,越走越顺畅。 应王无法理解,徐胜倒是看得分明,无非是龙门三叠浪的那一套原理。 徐玥没有全力前冲,而是先以一成气力前行,等到应王催动灵能将她的前行之势倒转,她便立即催加两成的气力,一成用以抵消,继续维持一成的气力前行,如果再遭到逆转,她便再催加两成,一浪叠一浪,始终维持平衡。 仅从纸面计算,似乎只要应王连续催动五次,徐玥便会后继乏力,可实际上以徐玥的体质,只要不是全力施为,就能源源不绝的生出新力,何况走路也用不了一成的气力,万分之一甚至更低也够了。 灵能连续失效,自信一再受挫,应王彻底绝了跟眼前两人一决胜负的念头,只想逃之夭夭,恨不得把逆克道途改为影之道途、幻之道途等擅长逃跑的灵格,当即从怀中取出一颗水晶珠子,用力捏碎。 霎时,光线扭曲,景物变得迷幻模糊,好似变成了各种妖魔鬼怪,而应王趁机化光而逃,逃跑还不忘以灵能“一还一报”禁绝掉徐胜的瞬移灵能。 徐玥对扭曲的景象不屑一顾,掌心一翻,取出了断崖之剑——徐胜拥有阐提戒刀和天丛云剑,没有第三只手拿兵器,干脆将断崖之剑交给化身保管。 断崖之前,苍穹禁行,就算是神也别想飞! 随着无形波动扩散而出,刚刚化光飞行的应王“噗通”一声跌落在地,摔了个狗啃泥,甚是狼狈。 以应王的武艺,实不该如此笨拙,须知断崖之剑只是禁空,并无禁锢行动的效果,他完全可以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地,但此时此刻的他只觉心乱如麻,大贤天师临终前的警告不断浮现在脑海中,搅得识海不停翻腾。 徐玥瞧出对手的不对劲,但她没有半分同情留手之意,趁着对方无暇施展灵能,立即身如疾雷,冲至面前单掌推出。 大难临头,应王勉力压下纷乱的杂念,抬起双臂交叉抵抗,并将覆盖在体表的“南辕北辙”催发到极限。 掌臂相击,一股剧痛涌来,应王的双臂竟是被生生拧成麻花,白色的骨茬子都被拧了出来! 与此同时,徐玥的右手也被震得向后弹开,五根手指失控般乱颤,有缠在一起的迹象,但她对此浑不在意,立即身进掌出,另一手直捣应王胸膛。 砰然一响,两人各自震退,徐玥的左手五指再度乱颤,而应王的胸口明显向内凹陷呈旋涡状,肋骨内脏被搅成一团浆糊。 看见如此伤势,徐胜顿时明了化身的攻击方式,乃是将气劲凝成一颗高速旋转的球形,类似“螺旋丸”。 球形气劲遭到灵能逆转方向,那也不过是从顺时针旋转变成了逆时针旋转,仍会对接触到的物体产生回旋扭曲伤害。 只是一般情况下,武者会对球形气劲施加一个向前推的动力,从而避免伤到自己,但面对逆克道途,这种做法反而会“自食其果”,还不如无差别的攻击。 本质上讲,徐玥的这一招跟徐胜的正逆双劲相同,皆是以伤换伤的打法,无非她技巧更高明些,杀伤力更强些。 遭受重创的应王并未身亡,甚至还能稳稳站立,可他没有在意身上的伤势,反而抱着脑袋,痛苦的咒骂:“老骗子,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死透了还阴魂不散,给我闭嘴闭嘴闭嘴!” 徐玥皱了皱眉头,一记飞膝直击应王下巴,将其顶上半空,接着腾身飞跃,身体转过两百七十度,另一条腿大回旋劈在应王的后背上,将其砸回地面,劲气崩出一个大坑。 受此连番重击,应王已然不成人形,但仍未死去。 徐玥落到大坑旁,瞥了一眼毫无战意的对手,撇嘴道:“无趣。” 方才的战斗中就察觉对手的不对劲,她自觉胜之不武,懒得给予最后一击,返身回了芥子环。 徐胜走了过来,看着几成一摊烂肉却还在喃喃自语,精神近乎分裂的应王,平静道:“被你用来做实验的巫女,当时也是这般感受,有此下场实属罪有应得。” 只见寒光一闪,断颈鲜血直喷,应王的首级高高飞起。 身首分离的刹那,也许是回光返照,也许是死亡消除了干扰,应王的神智反而恢复清明,他的脸上闪过足以制作成饼状图的复杂表情,最终统统化为不甘:“我死,你也别想好过!” 话音未落,他的头颅轰然爆炸,精血混合魂元形成一股浊流朝徐胜狂冲而去。 “断·火无定!” 赤红刀芒充斥四野,一刀之下,精血、魂元统统湮灭。 可就在徐胜收刀之时,忽觉体内三元一滞,与佛门相关的内功、武技、灵格统统封印,根基骤降之下,反应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一道种子状的虚影无视他的护体气劲,没入体内。 徐胜本以为这是对方要夺舍,正要凝神对抗,忽觉一股全新的力量涌向神魂,意图改变他的魂体特性,且丝毫没有强占肉身、鸠占鹊巢的意思,他顿时明了刚才飞进来的是什么东西。 道种! 将道种送给敌人,看起来是一种馈赠,实则为冥洲灵修常用的玉石俱焚的手段。 只有相同道途的灵修才能掠夺敌人的道种,纳为自身资粮,一名灵修若同时容纳了两种道种,要么承受不住当场爆体身亡,要么承受住了,从此以后精神分裂,变成有两种人格的疯子。 冥洲灵修决斗时,都会防着对手来这么一手,越是把对手逼入绝境,越要小心提防,须知道种这东西非真非虚,寻常武技、术法都拦不住,只有极少数针对性的灵能才能生效,故而最好的方法是躲开。 偏偏徐胜不是冥洲灵修,在此之前交手过的对象多为畸兽和秽鬼,不曾见识过这种手段,也没有长辈提醒,否则他肯定是远远的挥刀斩杀应王,而不会来到对方身边。 此刻后悔已然太晚,徐胜只能凝神抵抗,不让逆克道种渗透魂体。 鲁智深、济公、法海、达摩、哪吒三太子的虚影一一浮现,保护他的神魂,不让逆克道种入侵。 然而,五大独一型灵格聚合一处,魂元总量固然胜过了四品道种,可五者各自为政,并未联合一处,反倒是逆克道途的灵格一脉相承,论强度更胜一筹。 眼见难以挡住,徐胜脑中灵光一闪,急忙唤出徐玥,通过本体与化身的联系,发动灵能“薪火相传”,将逆克道种传了过去! , 第四百八十三章 双双晋升 徐胜不知道魂器灵格跟道途灵格能否兼修,也许两者能够兼容,互不干扰;也许一方吞噬另一方,变异强化;也许两者相互排斥,逆冲爆体。 显然,这不是能拿来赌一把的事情,哪怕第三种情况只有一成几率,徐胜也不敢赌,更别说一切都只是猜测,从未有前人尝试过,万一第三种情况的发生概率是百分百,那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与之相比,化身能否修炼灵格这一疑虑,徐胜暂时顾不得了,哪怕之后化身脱离控制,他也捏鼻子认了,说一千道一万,保住自家小命才是最紧要的。 当然,也存在化身无法接纳道种,爆体身亡或者当场发疯的可能,因此徐胜恢复自由后,立即牢牢锁定徐玥,仔细观察,随时准备出手。 他脑中回忆过往从秦子衿等人口中得知的修行知识,道种灵格可以一步登天,前提是意志足够坚定且与道途的相适度高。 前者自然无须担心,武道境界本身具备提升意志力的作用,至于后者…… “应该没问题,逆克大道听起来就有叛逆、不合群的味道,这方面化身都完美符合。” 话虽如此,徐胜心中也没啥底气,他又不是三千大道研究专家,只能“顾名思义”,分析分析浅层含义。 逆克大道不像杀戮、毁灭、泰平这类一听就知道核心要义是什么的大道,也不像阴阳、五行、命运这类有着明显指示对象的大道,单凭“逆克”二字,真要咬文嚼字,其实有诸多的解释。 但甭管有多担心,此刻外人也帮不上什么忙,一切只能靠化身自己努力,徐胜压下纷乱的情绪,耐心等待最后的结果。 徐玥的脸紧绷着,牙关紧咬,额头青筋隆起,表情甚是凶恶,不过她平日里动不动就露出充满暴戾之气的狞笑,从来不曾给人以“美女”的印象,倒也没什么差别。 但徐胜能感受到,对方的识海正在剧烈翻腾,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化身同样拥有神魂,但只是个空架子,并无三魂七魄的细致分类,内中有魂元以及拓印自本体的人格印记,所以化身才会表现得像本体的克隆,而不是一具奉命行事的傀儡。 但化身依旧和真人不一样,真人的性格组成除了基因带来的本能,还有来自后天环境的影响。 哪怕同样一个人,若是接受的教育不同,经历的事件不同,性格也会天差地别,而化身永远不会受后天环境的影响,人格印记会强制让他的思维方式与本体保持一致。 徐胜和化身的性情之所以相差较大,乃是受了灵格与机王拳的双重影响,某种意义上可以简单认为,如果他没有修炼灵格,单独修炼了机王拳,性格就会变成化身那样。 然而,此时此刻,徐玥那具只是空架子的神魂在灵格的改变下,渐渐分化出三魂七魄,来自本体人格印记遭到粉碎,化作零星的碎片散入三魂七魄中,孕育新生。 从今往后,她的性情将受到后天经历的影响,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不再与本体保持同步。 这些变化徐胜都感知到了,但没有出手阻止,因为他确定自己对化身的最终权限还保留着,这便够了,已经让化身替自己担了风险,给点好处也是该然,这点器量他还是有的。 徐玥的气势不断高涨,身体的颤抖越发明显,神魂被灵格改造所带来的痛苦也越发剧烈,忽而仰面一声大吼: “即便改变了灵魂,也休想让我屈服!” 狂暴气息扩散而出,掀起大地翻腾,浓郁的精气从天灵涌出,如狼烟直冲云霄,引动风云变幻。 徐胜挥掌弹开迎面扑来的泥土,定睛看去,发现化身虽然喘着粗气,可神魂已经安定下来,不再如先前那般向外散发波动。 “似乎是成功了。” 他正要探寻详情,忽而心头一阵悸动,福至心灵地取出圣莲袈裟批在身上。 刹那间,魂元激荡,一道庄严肃穆的灵格虚影从袈裟中浮现,缓缓步向徐胜,与他重叠在一起,神魂为之升华! 灵格“尊者”的晋升仪式乃是帮助别人晋升四品,至于化身算不算“别人”,徐胜以前不知道,现在他知道了。 整个晋升过程无比顺畅,徐胜的神魂强度本就远超寻常五品灵修,而徐玥能晋升四品,完全由他一手促成,而且还不是常规的由五品晋升四品,而是一步登天,直接从无冲到四品,这相当于超规格完成要求。 与之前的几次晋升不同,这回几乎没有遇到滞碍,徐胜轻松晋升四品,感觉就像是他的神魂反过来包容了灵格“尊者”,而不是被对方改造。 “这算什么,无心插柳柳成荫,还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闭目检查神魂,感受新获得的力量,过了一会,才睁开双眼。 “嘁,还以为能趁机摆脱你呢,没想到你也晋升四品了,真是狗屎运。”徐玥咂了咂嘴。 以她现在的状态,倘若能在神魂上压倒本体,还真有机会切断双方的联系。 徐胜笑道:“就算没有晋升,我的神魂修为也强于你,别做这种不切实际的白日梦了,何况我现在还涉猎了因果律。” 他催动灵能“诸根明彻”,观察到自己与化身的因果线,于是出手强化,使彼此的联系更加紧密,扩大权限。 这时,徐玥做了一个挥切的动作,尽管没有切断因果线,却阻止了徐胜扩大权限的意图。 “我的四品灵格是‘悖佛者’,可以抵挡一切与佛门相关的灵能。” “听起来很不讲理啊,这逆克道途究竟是个什么路数?”徐胜很是好奇。 徐玥浑不在意道:“你自己查看不就知道了,本体与化身的联系并不在抵抗范围内。” 徐胜自然不会客气,循着联系查看对方的神魂状态,进而确认各品阶灵格,发现逆克道途从九品到六品分别为:驱怪者、净灵者、降妖者、伏魔者、堕仙者、悖佛者。 “好家伙,真就叛逆到底,专门跟人作对。” 徐玥遗憾道:“幸亏你在方才战斗中见机而动,没有动用佛门武学,否则肯定得吃亏。” “看来我的直觉还是一如既往的灵验,”徐胜哈哈一笑,“话说,你现已经把道种转化成灵格了,那我现在要是撤掉‘薪火相传’,会发生何种变化?” , 第四百八十四章 融合 “薪火相传”向来都是有借有还,不过一般都是原样返还,毕竟借出去的都是无实物的技能,不会发生变质的问题,徐胜也是头一回遇上借出去后,东西没了的情况。 或者说,他其实没想到道种能借出去,只是当时的情况十万火急,没时间给他瞻前顾后,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使用了“薪火相传”,没想到真的成功了,事后也很惊讶。 “理论上讲,既然道种已经没了,那就不可能还回来,它又不是真的凭空消失,而是转换成了灵格,指不定就把逆克灵格当成抵押给还回来,前者倒也罢了,后者却有几分风险。”徐胜冷静分析道。 “恁多废话,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徐玥不耐烦道。 话糙理不糙,至少徐胜的武道直觉没有警告他此举有危险。 当然,他的武道直觉也不是万能的,仅在与战斗相关的事情上特别灵验,在其它事情上就不怎么靠谱了。 他试着催动灵能“诸根明彻”观察因果,可惜一无所获,看不到撤销“薪火相传”的未来,也不知道是他对因果的涉猎程度太浅,还是不具备这方面的能力。 因果跟命运看似相近,在效果上有不少重叠之处,实际使用时便会发现,因果更侧重过去,以“事”为连接点,命运更侧重未来,以“人”为核心。 “罢了,就算返还的是灵格,一时半会也休想渗透我的神魂,察觉不妙重新再借给你便是,就算借不出去,你也可以用逆克灵能逆转效果,将灵格截流,试一试便试一试吧。” 之前还是五品的时候,徐胜就能与试图渗透他神魂的道种僵持,如今晋升了四品,神魂更为强大,抵抗力也只会更强。 徐胜打消顾虑,静气凝神之后,撤掉“薪火相传”。 刹那间,一股强大的吸力自两人之间产生,那是源自肉体和灵魂的“异性相吸”,几乎无可抵抗,两人迅速撞到一起,接着独立个体的边界被擦除,不仅肉体开始融合,就连存在的概念也要合为一体。 “倒行逆施!” 徐玥急忙催动灵能,将吸力转为斥力,融合的过程被强行打断,产生小型核裂变般的爆炸,两人如落雷般迅速向外弹开,足足飞出千丈,这才停了下来。 “方才的变化……龙珠里的融合术吗?” 徐胜心有余悸,方才的一瞬间,他真有一种要跟化身融为一体,从而蜕变新生的感觉。 那是一种十分奇特的体验,属于“徐胜”的本我并未消失,而是以一种无法理解的玄妙形式与化身的本我共存,难怪直觉没有提醒有危险。 “没道理啊,就算灵格与神魂牢牢结合在一起,无法分割,那也应该只返还神魂才对,为何连肉体也一并返回,因为我和她是本体与化身的特殊关系?” “糟糕透了,真想给三分钟前的我一拳,没事瞎提什么建议!” 徐玥露出了一副咬了一口苹果,发现有半条虫子的表情。 “我倒是觉得这可以作为一张底牌,尽管刚才没有成功,但我能预感到,你我一旦融合,将会蜕变出空前绝后的强大个体,称霸蛮洲应当不是难事。” 徐胜从实用角度出发,倒是不觉得哪里难以接受,何况本质上是自己跟自己融合,没那么强的排斥感,融合之后的思考模式跟之前并无差别。 “我宁愿死,也不要跟别人合体!”徐玥斩钉截铁道。 “别拒绝得这么快,合体之后又不是不能分离,比如唐徵明家族的那位长老就拥有分离异能,应该对你我有效,真遇到了难以战胜的强敌,此招便可作为翻盘的最终手段。”徐胜进一步思考道,“干脆我修炼极阳体,然后你以灵能逆转自身,化极阳为极阴,你我融合之后就能变成阴阳极体,功体更进一层。” “没听见我刚才的话吗?你要是敢用权限强令我与你合体,休怪我当场叛变!”徐玥不满道,“这么做指不定还能提升演绎度。” 徐胜抛出诱饵:“可是,你我合体之后,你就能恢复男儿身了。” 阴阳极体的性别以原身为主。 徐玥怔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动,可旋即又板起脸道:“遇强越强方是我辈武者本色,若将合体之法作为翻盘手段,怕是一遇困难就想到使用,哪里还有逆境奋斗之心?” “这不是以防万一么。” “没有万一!打不赢,那就战死好了,死于战场,本就是武者最荣耀的退场。” 自己原来是这般固执的人吗? 见一时难以说服,徐胜也不强求,反正未来有的是时间,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可以强令对方答应,为此冒一下化身叛变的风险,也是值得的。 “应王已死,冥洲再无遗憾,该回去了。” 离开前,徐胜谨慎起见,催动灵能“诸根明彻”观察应王的因果线,确认对方是真的死透了,并无复生手段,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一路回到王宫,与等待在那里的廖潇潇汇合,同玉阙等人告别,穿过往向天门,回归蛮洲。 叶衣正好在门的另一边,看到归来的人来,正欲招呼,忽而察觉徐胜身上的异样:“你晋升‘尊者’了?” 徐胜道:“在冥洲除恶时遇到一点意外,幸而有惊无险,还得了点好处。” “看来多管闲事也能带来好运,至少对你而言如此,”叶衣露出欣慰的笑容,“以后莲花寺可以放心交给你了,名正且言顺。” “师叔与方丈正值春秋鼎盛,如何轮得到晚辈来执掌,”徐胜只当是一贯的嘉奖之言,并未放心上,“正好向师叔请教‘尊者’的演绎之法。” “演绎‘尊者’的要义仅在‘降服外道’四字,于你最是容易。” “降服外道……”徐胜咀嚼了几遍,又再度开口确认,“一定得是降服?” “打败或击杀亦有演绎之效,但反馈仅有十之一二,灵能‘掌中佛国’正是为此而存。” “弟子明白了,那便先拿瀛州的八岐蛇魔开个荤吧。” , 第四百八十五章 瀛州政变 虽说徐胜决定拿八岐蛇魔练手,了结彼此之间绵延许久的恩怨,但此事不急于一时,反正早点晚点,对方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当务之急是熟悉“尊者”的各个灵能,免得在实战中手忙脚乱,若非万不得已,没人喜欢临阵突破,在平日的修炼中厚积薄发才是正道。 趁此时间,他顺便把使用乾坤弓献祭了的几门武功重新练回去,并认真筛选了一遍,将那些功效与天龙法体重叠,修炼了也增长不了多少精元的武功都剔除掉,只挑那些能拾遗补缺的练。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被献祭的武功并不能靠外挂修炼回去,因为本质上乾坤弓献祭的是这些武功锻炼出来的精元,而非武功本身,比如徐胜检查个人面板,就发现这些武功一个个都挂在能力栏上,且全部显示为熟练度100%。 如果没有晋升“尊者”,徐胜原本的打算是从门中另外再挑一些武功,利用外挂速成,弥补献祭的精元,从而省去大量的重修时间,可如今有了灵能“万法皆通”,就没必要浪费行善值了。 “万法皆通”能十倍提升修炼效率,徐胜本就对这些武功的掌握达到了圆满境界,能步步踩中核心,步骤弯路,再得到灵能的辅助,修炼起来可谓一日千里,往往两天的工夫,就能将一门武功修炼到大成。 至于为何不修炼到圆满,自然是因为武功越往深处越难提升,从大成到圆满,消耗的时间是之前的两倍,偏偏增加的精元并不多,基于性价比被徐胜给搁置了,决定等未来有了空闲再修炼。 这原理就跟考试差不多,很多科目从0提升到80,远比从80提升到100来得容易,相比之下,每1%消耗的行善值都相同的外挂才不科学。 徐胜原本给自己定的计划是静修一个月,但低估了“万法皆通”的作用,加上功效重叠的武功有不少,结果只用了二十天,便达成了基础目标。 他稍作考虑,还是放弃了将这些武功修炼到圆满的想法,转而重修机王拳,不过没有重修回原来的境界,而是止步于,也就是墨家首领慕容武提醒过的,最多只蜕变两次的安全界限。 如今的徐胜神魂较之从前更强,且有“目无尊长”、“混世之善”两种稳定心性的灵能,能够稳稳屏蔽机王拳带来的影响。 用了十天时间修炼机王拳后,他的精元重归九万之数,考虑到灵格“尊者”带来的增长,其实较之炼制化身前,还是要逊色一筹,但胜在稳妥,不用成天担惊受怕。 而在徐胜精修期间,化身徐玥也没有闲着,获得独立自我的她拒绝回到芥子环中,不想再当需要的时候拉出来遛一遛,不需要时就搁在角落吃灰的工具人,但当徐胜问及想干什么的时候,她果断选择进入沧海界修炼。 沧海界中的秽气对别人是会污染身体的毒气,对徐玥却是滋养肉身的补品,效果更胜天地灵气,而她又是个武痴,一进入修炼的状态,便彻底沉迷其中,完全忘了外界之事,一步都没有踏出过,只嘱咐本体,遇到强敌别忘了呼唤她。 一个月下来,徐胜感觉跟之前并无差别,无非是把安置化身的宝物从芥子环改成了沧海珠。 “万事俱备,该动身了。” 精气神皆已恢复巅峰,徐胜不再拖延,唤来了尚善美与小清,毕竟池塘是前往瀛州,当然得带两人回家乡一趟,展现一下领导的关怀体贴。 小清自无不允,一听完便忙不迭的点头,其实她对去哪里都无所谓,只要能跟徐胜同行就很开心。 尚善美倒是有些不大情愿:“属下离开瀛州没多久,并无思乡之情,当初木花神主邀我归乡,被我严词拒绝,未来再见面,不免有些尴尬,而且此行的目的简单明了,无非解封放出八岐蛇魔,再将他打趴下,有我没我并无差别,去了反成拖累。” 他还清楚记得当初九尾狐御先藻女的警告,八岐蛇魔脱困后哪怕会放过其他所有人,也不会放过他,万一在降蛇的过程中稍稍出了点差错,他的小命就危险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而是远远避开的好。 然而,徐胜好似浑然未察他的顾虑,一摆手,道:“我对瀛州人生地不熟,而小清又是那种性格,总归还是需要一个靠谱的人来当导游,只能麻烦你了,至于见了木花神主觉得尴尬……那是上杉妹子说出去的话,跟你尚善美有什么关系?” “呃,可是……” 不待尚善美找借口,徐胜一挥袖,放出巨大法相,将尚善美和小清抓在手心,腾空而起,朝着东边急速飞驰。 …… 瀛州,宫城。 自六十年前酒吞童子率领众妖魔闹得全州打乱以来,这座大君居住之所第二次燃起了战火,但相比前回,此次攻打宫城者并非妖魔,而是人类。 只见两队人马激烈厮杀,水火风雷各种阴阳术法显现,在开启的护城大阵上轰出一圈圈涟漪。 “众弟子听令,合灵共法,一举破阵。” 只见播磨道满腾身半空,发号施令,所有阴阳寮的阴阳师们将灵力凝聚在金符上,射向半空,在播磨道满身后结成一道符箓圆环。 “真阳诀·赤影神雷!” 播磨道满汇聚众弟子的灵力,骈指点出,水桶粗的赤色天雷轰掣而下,携千军辟易之势落在护城大阵上,立时轰得阵法明灭闪烁不停。 僵持片刻,播磨道满伸手在右眼上一抹,立时变作重瞳,并射出一束太阳烈焰,本就濒临极限的护城大阵再难支撑,如琉璃破碎。 没了阵法保护,厚实的城墙便如土鸡瓦狗一般,轻易就被赤色天雷毁去,眼见第一座宫殿就要遭殃,一人挺身挡在前方。 “幻阴诀·冥极玄冰!” 木花樱雪手持洁白御币,在身前布下冰墙,挡下了本就威力不足的赤雷,继而质问道:“播磨寮主,你真要以下犯上,不忠弑君吗?” 播磨道满冷笑两声,厉声道:“若非长子心中存疑,伪装成我赴约,昨日死在宴上的人便是我了!君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是大君不义在前,罔顾昔日救驾恩情,又有何颜面斥我不忠?” , 第四百八十六章 天诛国贼 面对播磨道满义正辞严的质问,木花樱雪不为所动,道:“君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说得倒是好听,那反过来讲,臣子擅威擅福,孩视君主,君主便该受着忍着,不能惩罚臣子?寮主,我看你是跋扈惯了,连为人臣子的礼节忘得一干二净!” 播磨道满望了一眼木花樱雪背后众多星宫弟子,心中估算了一番强行动手的代价,强压住冲动,道:“我不否认,过去是仗着昔年立下的功劳,多有擅权之举,但国家百废待兴,本就该以中央强横之姿镇压宵小周边,偏偏大君年幼,不堪重任……我不敢说自己一言一行俱是为了国家,也不敢说自己没起过私心,可终归是功劳远大于过错吧。” 木花樱雪听了后,竟是点了点头,道:“这些年来,各地民生多有复苏之势,中央威权也日益加重,的确有七分是你的功劳。” 站在她背后的几名大臣闻言,俱是色变,要是连这位唯一的靠山都叛变了,那他们和大君可就真完蛋了。 “神主,方才在宫中你不是这么说的!” “木花神主,大君将身家性命托付于你,你不能辜负大君的信任啊。” “闭嘴!” 播磨道满闻言大喜,连忙在空中写了个“禁”字,将大臣们统统禁言,哪怕张嘴大吼,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心知若能策反木花樱雪,不,只要能说服木花樱雪袖手旁观,之后便能一路畅通,无人可堪一敌,当即抓紧机会劝道:“承蒙神主抬举,国家复兴皆赖众人之力,我自认最多五分功劳,但不管怎么说,也称得上于国有功,便是往日有些许跋扈之举,大君下旨撤职便是了,为何一言不发便下杀令,全然不念往昔半点情面?酷杀功臣,绝情至斯,可是人主当为?” 木花樱雪安静聆听,等对方说完后,才开口道:“寮主说的这些都有道理,而我只有一问,大君的王妃,寮主的侄女,为何肚中所怀骨肉并非王族血脉?” 播磨道满闻言一怔,眼神有些茫然,似是不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旋即脸色发白道:“这、这怎么可能?对、对了,肯定有奸人陷害!” 木花樱雪面无表情道:“是我亲自以神术替王妃测的血脉,寮主是想指责我冤枉了你?” 播磨道满愕然无语,王妃是他亲自选的,毕竟大君年满十五,按照瀛州的习俗,已经可以娶妻生子,于是为了巩固君臣情谊也好,为了维系家族权势也罢,反正他合乎情理地推荐了自家的侄女。 当朝第一权臣荐女,其他人自然不可能跳出来相争,因此播磨道满的侄女顺理成章的做了大君的正妻,并在四个月前检查出怀有身孕。 “播磨寮主,欺君罔上已是大罪,而你竟然行偷梁换柱之举,想把王族换成你播磨家的血脉,更是罪无可赦! 凭此罪名,便是灭你满门,你又有什么可喊冤的呢?正是念着往日的恩情,大君才想着只诛你一人,留你全族性命,不料你竟然悖逆至斯! 天原星宫素来不管俗事,只有在危及王族存亡之时才会入世,我之所以现身此地,便是因为你播磨道满犯了星宫的大忌,今日若让你闯过此地,我有何面目以对星宫列代神主!” 木花樱雪一声令下,身后的巫女、神官齐声大喝,各自身上腾起灵格虚影,气势如虹。 与之相比,播磨道满的手下在听闻首领的“篡位”阴谋后,不由士气大跌,军心动摇。 要知道,他们之所以敢堂而皇之的围攻宫城,就是因为高举“君不义在先”的大旗,如今发现他们都被欺骗了,事实是“臣不忠在先”,这下大义的名分就颠倒了。 倒不是说没有事实上的大义就不能谋反,名分这种东西完全可以编造,但前提是筛选一下人员,把那些性格正直的家伙踢掉,只留下对家主忠诚不二的手下,这样就算被揭穿阴谋,也不会动摇军心。 播磨道满完全没料到有这么一出,自然不可能提前筛选手下,他讷讷道:“我从未想过行杜鹃寄生之法,便是今日也不过是打着清君侧的名号,你当知晓,我实非这般险恶小人。” “三年前的播磨道满的确不是这样的人,但现在的播磨道满我已经不认得了,至少三年前的播磨道满绝不会行今日谋逆之举。”木花樱雪自然不会相信对方。 就在播磨道满进退失据时,他的一名心腹提醒道:“寮主,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我们难道还能收手吗?就算我们愿意收手,大君愿意吗?” 播磨道满顿时醒悟过来,既然决心兵谏,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要么成功人上人,要么失败满门抄斩,哪怕他本能觉得不对劲,很可能中了别人的算计,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强上。 “可笑!此局分明是有人陷害忠良,可笑一对愚君愚臣,竟罔顾事实,凭空捏造罪名,众人听令,今日有进无退,以血净奸,天诛国贼!” 阴阳师们以及一干士卒得到提醒,知晓今日无法善了,后退便是一个死字,只能强打士气,大吼一声,全军冲锋。 “真阳诀·千鸟飞鸣!” “幻阴诀·千本飞雪!” 播磨道满与木花樱雪各提真元,催发雷霆暴雪,昔日协作共抗强敌的绝招,今天刀剑相向,一决生死。 眼见双方就要爆发最惨烈的伤亡,天外忽有一道流光急坠,正巧落在战场中央,巨大法相左右双掌平展抵住双强绝招,双足踏地,将冲锋的士卒与守卫都震飞出去。 “什么情况,你们怎么自己跟自己打起来了,中了广域幻术?” 徐胜心下纳闷,操控法相双掌一捏,将掌心的雷霆暴雪掐灭,看向现场的两位老熟人,发现两人除了杀气腾腾,并没有精神失控的迹象。 作为“老乡”的尚善美瞧了一眼,立即掌握大概,嗤笑一声,道:“当初我便劝你们早早放权,否则必起政争……话虽如此,我也实在没想到,你们竟然这么快就翻脸了,着实出人意料。” , 第四百八十七章 说和 播磨道满和木花樱雪认得徐胜,知晓这位可是敢越阶挑战八岐蛇魔的猛人,当此关键时刻不敢轻易得罪,免得倒向对面,但他们的手下除了寥寥数名西渡者,绝大多数都不认得。 双方皆已打出真火,哪能因为一名外人就轻易罢手,此时便是各自的首领发话都不好使,何况来人立场未明,指不定就是对家找来的帮手,当即各施阴阳术法,召唤式神,呼应神术,继续攻击对面,而由于徐胜恰好位于战场中央,倒是有六成的攻击要落在他的法相上。 播磨道满和木花樱雪见状犹豫了一下,并未出面喝阻,但也没有出手夹攻。 成为争斗双方的集火对象,徐胜不慌不忙,控制法相手结真空印,霎时整座都城内的天地灵气都被屏蔽,所有术法尽皆遭到驱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他催动灵能“诸根明彻”,竖掌成刀在空气中斜斜一斩,霎时阴阳师们发现自己与式神的契约被斩断,无法操控式神,而巫女神官们则发现自己与神明的联系被切断,无法使用神术。 “你是何人?到底帮哪一边的?” “没听说瀛州有这么一号人物,你为何要插手我们的战斗。” “话说那边那个戴着圆框琉璃的玩意,连上挂着奸笑的家伙,难不成是上杉妹子那个阴险狐狸?” “好像还真是,他不是素来不爱管闲事的吗?还有另一边的女子,看起来有点眼熟,一时间想不起来,但应该是认识的人。” 这时,众人又惊又惧地看着突然闯入战阵的三人,目光不停地打量。 “真吵,烦人。” 小清讨厌当众被人打量,眉头微锁,当即抬手一样,平地霎时卷起一股红色雾风,朝着四面八方吹去。 这一招是里妖怪们常用的手段,通常妖风一卷,唐僧就会消失不见,哪怕八戒和沙僧在场都拦不住。 眼下众人无法施展术法,又被切断了与式神和神明的联系,一时竟无能抵挡,雾风席卷之后,原本拥挤的战场瞬间变得稀稀落落。 所谓内行看门道,播磨道满和木花樱雪瞧了这一手,顿时明了小清较之当初分别时强大太多,不仅境界追了上来,就连根基也变得深不可测,气血浑厚,内功充盈,而与之相比,两人只是修为增强了些许。 当然,这没什么奇怪的,毕竟较之当初分别时也才过去三年多,如果每三年就能晋升一阶,那天下到处都是一品灵修了。 真要论起来,播磨道满和木花樱雪的进步才是正常人的速度,更别说前者还要处理多如牛毛的政务,这种情况下仍能增长修为,已经是他严以律己的成果了,其勤奋刻苦足以胜过世上九成的修行者。 “徐某初来乍到,不知道两位故人为何刀剑相向,也许内中有深厚的苦衷,照理说外人没资格插手,但毕竟当年有着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情谊,既然凑巧碰上了,自然做不到袖手旁观,看在徐某的面子,两位且住手吧。” 播磨道满和木花樱雪感受着巨大法相散发出来的威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连当时只能算路人的小清都变得如此强大,作为正主的侠僧又会强大到何种地步呢? 反正他俩不想亲自体验,如此重任还是交给别人吧。 双方首领都同意停手,剩下不到两成的手下们自然不可能站出来反对。 徐胜一行人被请到茶室中,木花樱雪一边命人送上香茶,一边向徐胜讲述此次冲突的来龙去脉,播磨道满则时不时插上两句,补充细节以及站在自己立场所看到的事实。 “事情大致弄明白了,简单的讲,大君的妻子怀了别人的孩子,怀疑是播磨寮主偷梁换柱的阴谋,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结果害死了寮主的长子,而寮主为了自保,不得不发动兵谏,当然,三年来双方积累的矛盾才是真正的源头。” 徐胜听完两人的讲述,大致概括了一下。 木花樱雪颔首道:“稍有出入,但大体如此。” 播磨道满赶紧道:“偷梁换柱一事实属冤枉,在下从未想过行此阴祟,退一步讲,瀛州风俗向来只重父系血脉,真要行此恶计,在下便不该推荐侄女为妃,而是挑一无血缘女子,让她怀上播磨家的孩子,这远比送侄女更稳妥。” 木花樱雪面无表情道:“如果王妃腹中的胎儿乃是播磨家血脉,岂非稳上加稳。” 播磨道满一开始不大明白,侄女的孩子当然是播磨家血脉,可很快反应过来,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你这是血口喷人,我便是再无耻,如何能让族人做这悖逆人伦之事!” 木花樱雪想也不想道:“华族勋贵中那些腌臜事,难道很稀罕吗?需要我举几个例子吗?” 播磨道满一时语噎,因为这事还真就不稀罕,谁家没那么几件见不得人的丑事,别说华族,便是王族又干净得到哪里去?祖父染指养女,再把养女嫁给孙子,这事王族就干过。 眼见屎盆子就要扣到自己头上,他目光瞥及徐胜,脑中灵光一闪,惊喜道:“差点百口莫辩,在下记得侠僧拥有鉴谎之能,正好,在下愿受测试,以此证明清白!“ 木花樱雪一愣,接着忙道:“我也愿意接受测试,王妃腹中胎儿绝非王族血脉,并未冤枉他人。” 徐胜敲着手指,认真思考了一番,然后转头问道:“军师怎么看?” “咳咳,”尚善美喝茶呛了一口,擦了擦嘴角的茶渍,“此事来龙去脉清晰,两位大人又对自己无比自信,真相已经呼之欲出,无非那么几种可能,要么是妖魔之辈挑拨离间,要么是……归根结底,还是得看主公你想不想管,若是主公想管,凭着鉴谎之能找所有相关者问上几句,真相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徐胜想不想管呢? 他还真不想管。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政治这玩意远比家务事复杂得多,是非黑白很难分清,真要细究下去,最后十有捌九会得出一个结论——两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尚善美早就将察言观色的技能点满,当即了然:“既如此,只要主公出面向大君问一句,是否愿意原谅播磨寮主,此事就算揭过了。” “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 徐胜品出几分味道,立即道:“徐某此行是来降妖的,不是来管你们瀛州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就这么办吧。” , 第四百八十八章 版本落后 事态的发展一如尚善美预测的那般,当徐胜向当年的孝灵亲王,如今的孝灵大君提议说和时,对方稍稍迟疑了一阵,便点头同意,轻易便原谅了试图谋逆的阴阳寮众人。 不仅如此,这位少年大君还下令封口,不许任何人谈论此事,也不许追查相关线索,否则以诋毁大臣以及忤逆国君双罪论处,俨然一副要将此事当成历史上无数件被人掩盖的秘闻之一的态度。 播磨道满放弃清君侧,孝灵大君不再追究,既然当事人双方都达成协议,同意揭过此事,当一切都没发生过,那么无论双方的手下有何种不满和担忧,也没法站出来继续推动,只能选择性遗忘,一个个好似掌握了时间系灵能,把时间点拨回君臣和睦的从前。 唯一身份发生变化的,大概就是王妃了,但她也同样未受刑,只是被休去名号,送返老家而已,甚至没人调查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众人只当时间点被拨得更早一些,回到大君尚未娶妻,还是单身的时候,权当没有王妃这号人物。 一场足以颠覆一国政权的兵谏,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平息了,无论谋逆者还是被谋逆者都活得好好的,没有杀得血流成河,伤亡者不过寥寥百余人,亦无人被追究,这种过家家般的结局简直跌破所有人的认知。 细数历代的宫廷兵事,就没有这么儿戏的,可它偏偏发生了。 “难怪各个大派都有明文规定,禁止十二岁以下孩童修炼灵格,成年人尚会被灵格影响性情,更遑论孩童三观未全,轻而易举就会被灵格改造本性。” 徐胜回到贵宾下榻处,回想起方才见到的阴鸷少年,再对比记忆中眼神灵动活泼的孩童,不由心生感慨。 对方才十五岁,便已晋升七品灵修,不论放在哪里都属于“早熟”,当然,天资也非常出色。 尚善美不以为然道:“长于宫廷,见多了人心诡谲,性情本就容易变得阴暗,更别说当代大君体验过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苦难,远比同龄人更成熟,又兼天生聪颖,没点手段才叫人奇怪。” 小清只跪坐在一旁给徐胜添茶,对两人讨论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哪怕讨论的对象之一是自己的亲弟弟。 “以军师之见,瀛州未来的朝政局势会如何变化?” “一鼓作气,再而衰,从古至今没听说兵谏这事还能来第二回的,毕竟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活,第一次没成功,第二次就不会再有人敢跟着播磨道满拼命,心气已经没了,若播磨道满识趣些,趁早抽身,急流勇退,还能安享晚年,否则怕是要晚节不保,毕竟名分和时间都在大君这边。” 尚善美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补充道:“当然了,这些判断是基于目前的情报,如果发生意外,比如播磨道满因奇遇晋升四品,那局势就要倒过来了。” 徐胜点了点头,没有再询问此事,完全抛诸脑后,只要他在瀛州的时候双方不再动手,老老实实替他收集情报,这就够了, 至于他离开以后,双方会不会旧事重提,甚至打出脑浆,那他就管不着了。 便是在燕州,那些帮派之间的斗殴他素来也是不管的,只要不殃及无辜,江湖人你杀我,我杀你,本来也是寻常,技不如人怨得了谁? 政治博弈较之帮派厮杀高明不了多少,无非是从技不如人变成了计不如人,本质仍是成王败寇的那一套。 这时,门外响起了侍女的通传声,得到徐胜的允许后,木花樱雪推门走了进来。 她递上一个卷轴,道:“这是侠僧你要的情报,凡是瀛州有名的妖怪都在里面。” 徐胜随手接过卷轴,一边摊开一边随口问道:“算算也过去个把月了,你们难道没听说末劫吗?” 木花樱雪一愣,接着点了点头道:“的确有所耳闻,记得是天龙教教主烛龙王最先公布此讯,之后又得到了各大派的承认。” 徐胜颔首道:“瀛州虽然是岛屿,但又不是什么化外之地,不可能如此闭塞,但这么一来我就更加不解了,世界末日都要降临了,你们居然还有心情忙着内……算了,当我没说。” 仔细一想,这种外敌当前,自己人还要忙着内斗的例子,历史上数不胜数,为此觉得奇怪的人才是大惊小怪。 木花樱雪自然不会自讨没趣,继续道:“我还听说,不久前烛龙王还召集了正道各派首脑,商讨救世之法,但大会上似乎发生了冲突,烛龙王被斥与外神勾结,被众人教训了一顿,落荒而逃,其余细节便不清楚了。” 尚善美笑道:“难怪你们当时看到主公降临还要迟疑,原来是遗漏了最重要的细节,先前我就觉得你们的反应不对劲,换我肯定当场土下座了。” 木花樱雪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无缘无故自己为何就要下跪,又不是八岐蛇魔复生。 徐胜看完卷轴上的名单后,指着其中一个道:“先挑这个盘踞金阁寺的大百足吧,若它的精血不够,再找下一个。” 木花樱雪闻言,忍不住问道:“尚未请教,侠僧此行莫非是来瀛州降妖除魔?” 徐胜点头道:“你没猜错,徐某的确是来降妖的。” 木花樱雪愈发不解,瀛州妖魔固然众多,可单论数量肯定远远比不上蛮洲中原,有什么必要非得远渡重洋来降妖除魔,总不可能是燕州附近的妖怪都被杀光了,所以挑了一个离得近的地方。 徐胜没有继续卖关子,直接道:“此行是为八岐蛇魔而来。” “可八岐蛇魔如今仍在封印之中。” “所以得先把祂解放出来,”徐胜取出天丛云剑,指着上面亮了七颗蛇头的图案道,“依照军师的推断,八岐蛇魔预留了脱身的后手,只要吸收足够的精血,点亮整个图案,就有可能破封而出。” 木花樱雪骤然色变:“侠僧三思啊!三年前的那场大战都忘了吗,我们费尽心思才将蛇魔封印,还是功体不完整的蛇魔,若是将祂身上封印全部解开,后果不堪设想!” 尚善美笑着道:“今时不同往日,神主你们没能跟上时代潮流,落后太多了,赶紧让手下去收集情报吧,打探清楚烛龙王召开的渡劫会上发生了什么,如此就能明白, , 第四百八十九章 敲打 金阁寺,寺如其名,建筑内外贴满了金箔,在夕阳照耀下熠熠生辉,但此刻并未给人一种金碧辉煌之感,反而散发阴森恐怖的氛围,尤其是堆在金阁寺外,将整片湖都堆满了的白骨骷髅。 在不远处的山丘上观察的徐胜浓眉一挑,杀意稍露,道:“看白骨的堆积数量,这妖怪盘踞此地已经很久了吧。” 陪同的播磨道满赶紧道:“根据记载,五十六年前,大百足伪装成比丘混入相国寺,其演技高明,又兼心狠手辣,暗中残害同辈中的出众才俊,竟令它一步步登上高位,成为舍利院住持,甚至一度有望接任方丈一职,最终在十七年前,因一次意外暴露妖身,它索性大开杀戒,偷袭重创了一弘方丈,并占了这座位于灵脉眼的金阁寺。 一弘方丈伤重不愈,没过多久便毒发身亡,而没了唯一的四品灵修,相国寺再也没人能奈何大百足,对方不断汲取灵脉灵力,实力日益强大,又吸引了不少妖怪投靠,很快整座相国寺都被它鸠占鹊巢。” 他的态度显得甚是殷勤,甚至说话时腰身都不由自主的向前弯了三十度。 身为一国权臣,播磨道满的嗅觉可比木花樱雪敏感多了,罢战当天就命人去收集近期与侠僧相关的消息,第二天傍晚看完手下奉上的情报后,一整晚没睡觉,第三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立在贵宾居的庭院里,等徐胜醒来后立即送上清晨第一缕阳光的问好,顺带反省自己这三年来的作为。 与之相比,木花樱雪直到第四天中午才来反省请罪,着实迟钝。 徐胜打开卷轴,皱眉道:“依着天原星宫的收集的情报,这只大百足仅是五品妖怪,之所以能杀死一弘方丈,一靠偷袭,二靠自身特殊的剧毒,三靠潜伏期间对佛法的了解,本身实力算不得多强,至少比不上功体不全,同为五品的酒吞童子。” “的确如此。”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这十七年来,为何没人想过将它铲除,居然任由它盘踞金阁寺?若此地是穷乡僻壤,尔等高手鞭长莫及倒也罢了,偏偏此地距离京都不到三十里路,京都里的高人们就没一个动过除妖的念头?” 徐胜看向播磨道满和木花樱雪,继续道:“对方兼修的是佛功,不是阴阳术,也不是神术,只要准备妥当,以有心算无心,铲除它不算难吧?” 播磨道满辩解道:“当时朝廷局势动荡,各地妖魔并起,百鬼夜行,八岐蛇魔虽未破封,但乱象已现,中央自顾不暇,实无力顾及四方。” 徐胜点头道:“彼时局势动荡,力有未逮也在情理之中,那么如今局势稳定,这三年来,寮主可曾想过组织人手降服大妖?” 播磨道满一时无言,在拥有鉴谎灵能的人面前,他想说些糊弄人的场面话都不行,只能讪讪低头。 徐胜转头看向木花樱雪,道:“若说寮主忙于政务,分身乏术也算情有可原,那么神主你呢?你听取了军师的意见,回到瀛州便从朝政中抽身隐退,这三年应该有不少空闲吧。” 木花樱雪无奈解释道:“星宫自古以来的规矩便是不理俗世纷争,除非危及王权。” “不理俗世纷争就是坐视妖魔作乱,任凭生灵涂炭亦无动于衷?”不等对方解释,徐胜话锋一转,“倒也不是不行,毕竟降妖除魔也是有危险的,总不能强迫别人冒生命危险做善事,只要活得问心无愧就行了。” 木花樱雪心中松了一口气,正要说几句谦辞,又听侠僧道:“但徐某听说京都朝廷每年都会给天原星宫一笔巨额俸禄,你们一边享受着民脂民膏,一边坐视人民受苦受难,竟然也能问心无愧,我实在很好奇,你们是用何种逻辑说服自己的?” 木花樱雪脸色又红又白,欲辨无言,只能羞愧低头,与播磨道满并排,宛若被教导主任罚站的徐胜。 这时,忽听某个声音阴阳怪气道:“别骂了别骂了,再骂……再骂我可就不装了。” 两人顿时恨得牙痒,暗骂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惹人厌,中原那么多高手,怎么就没人把他的嘴抽烂呢? 在心中反复念着“打狗还要看主人”,总算将出手的冲动克制住,不约而同的请罪道:“是吾等失职,请侠僧责罚。” “徐某又不是瀛州人,哪来立场责罚你们?再说了,二位只是没有行善,又不曾为恶,于乱世中已属难得,哪能苛责?换成陌生人,我必然不会说什么,也懒得搭理,可两位与徐某毕竟有着并肩作战的情分,一时没能忍住,还望别放心上。” 木花樱雪与播磨道满没想到以侠僧如今的实力,竟然也这般“通情达理”,丝毫没有把自己当人上人的傲慢,心中感慨之余,纷纷表态将来会采取行动,不会再对妖魔残民坐视不理。 一旁的尚善美没有再出言嘲讽,因为他已听懂徐胜的话中之意,如果两人将来仍无所作为,那大家就是陌生人,我不会苛责你,但也不会搭理你,反之则依旧是曾并肩作战的战友。 ——以主公如今的身份地位,以及未来的潜力,这份情谊可是千金难换,就是不知道这两个蠢货有没有听明白。 尚善美心中冷笑,完全没有开口提醒的想法。 “闲话到此为止,该做正事了。” 徐胜没有立即动手,而是先询问化身的意愿,得到了“这种杂鱼货色没资格让本大爷出手”的答复,这才遥遥一掌击出。 此掌囊括了金阁寺和骷髅湖,但力道并不强,意在引蛇出洞,命中之时,整座金阁寺摇晃了一下,而湖楼湖直接被震飞上天,天空宛若下起了白骨雨。 这一下如同捅了马蜂窝,妖气顿时沸腾的起来,那些白骨中钻出一条条蜈蚣,见风就长,转眼间变得如蟒蛇一般巨大,疯狂搜寻偷袭者。 不过,此行的目标大百足并未现身。 徐胜摇头道:“看来单凭这一掌还不够,得再加把火才行。” “放火我擅长。”小清主动请缨。 “我说的加把火不是指……也罢,就交给你吧。” 得了许可,小清开心的上前,先是催动灵能召唤法宝五行车,接着朝自己的鼻子捶了两拳,张嘴向蜈蚣群喷出了三昧真火。 , 第四百九十章 焚妖 肝木能生心火旺,心火致令脾土平。脾土生金金化水,水能生木彻通灵。生生化化皆因火,火遍长空万物荣。妖邪久悟呼三昧,永镇西方第一名。 三昧真火的强大,根本毋庸置疑,连齐天大圣孙悟空都吃了个闷亏,更遑论眼前这些连化形都做不到的妖怪,唯一的缺点则是消耗魂元甚巨,只能针对性攻击个体,无法大范围焚烧,但这一缺点也被法宝五行车弥补。 五行车的作用便是扩大五行法术的作用范围,但不会增强法术威能,看起来有点配不上五品独一型灵能的评级,可与“三昧真火”配合后,其价值便彻底发挥出来,较之一流神兵也不遑多让。 只见从小清口中吐出的一束火炎,将召唤出来的五行车点燃,旋即便有一条条火蛇火蟒从五行车中窜出,扑向成千上万的蜈蚣精大军。 这些从骷髅中钻出的蜈蚣精,或是喷射毒液,或是吐息毒烟,或是以白骨凝聚成兵,但在三昧真火面前,尽皆徒劳,统统被烧得一干二净。 一旦火苗沾到身上,便再难扑灭,甭管是钻入地底还是跳进水里都毫无意义,直到精气神三元被烧光之前,火炎都不会熄灭。 转眼间,整座骷髅湖化作火海,熊熊燃烧,映照得旁边的树木一片赤红,蜈蚣精与白骨堆被烧得滋滋作响。 一些修为比较强大的蜈蚣精并未在第一时间被烧死,竟然顶着烈焰直冲徐胜一行人,意图同归于尽。 播磨道满与木花樱雪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要出手,但瞧见身旁的侠僧,想起手下收集来的情报,便息了动手的念头,免得引起对方不悦,觉得被小瞧了。 然而,徐胜并未出手,小清再喷出第一束三昧真火后,便不再使用灵能,她掣出一柄薙刀,朝妖怪们迎了上去,刃光流转之间,形成一道罗网,将所有扑过来的蜈蚣精斩杀,不留漏网之鱼。 圣婴大王红孩儿虽然武艺泛泛,但那得看跟谁比,被孙悟空压着打的妖怪多得去了,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故而小清在晋升“混世魔童·圣婴大王”之后,即便自身更专注修炼术法,武艺也在日益增长中。 相国寺中还有其它种族的妖怪,并非全是蜈蚣精,可它们一看到化作火海的骷髅湖,哪怕还敢冒头,纷纷作鸟兽散,悄悄得溜走,生怕被这伙强人盯上。 播磨道满与木花樱雪看着熊熊燃烧的三昧火海,以及仅凭一己之力便挡住了蜈蚣精大军的小清,一时间觉得记忆有些错乱:距离上回在燕州分别到底过去了多久啊! 两人心中比较,倘若事先有所防备,倒是可以跟小清过过招,否则一不小心被偷袭,没能躲开这股可怕的异火,只怕下场并不会比这些蜈蚣精更好。 若无相应的破解之法或者替死保命的手段,三昧真火这玩意挨着就死,便是三品灵修也不例外,顶多是燃烧的时间更持久一些。 播磨道满忍不住向木花樱雪传音入密道:“如果我们请内亲王来当大君,国势会不会更……算了,当我没说。” 木花樱雪回以看傻子的眼神,播磨道满也自觉没可能,干脆闭了嘴巴,不过心中却在思考着拉拢投效的念头。 好歹掌了三年国家大权,他如何不知道兵谏一次没成功,便没有第二次的机会,因此已经有了隐退的念头,只是他信不过当代大君,觉得就算自己离开朝堂,对方也未必会放过他。 过去这么多天了,播磨道满再迟钝,也反应过来自己中了何种计策,尤其结合大君发的禁言令。 别人或许认为这是大君宽宏大度,念着往昔的恩情,或者受了侠僧的逼迫,不得已决定网开一面,但他这位当事人门清,大君分明是害怕侠僧的鉴谎灵能,认为一旦公开真相,很可能会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故而不得不做出退让。 一想到一个跟自己孙子同龄的少年,居然能隐忍三年,骗过朝堂上下所有人,仅在关键时刻露出一击致命的獠牙,播磨道满就不禁心中发寒,反正他信不过对方的人品,给自己预留退路便是必要之举。 若能借着与内亲王的关系,托庇于侠僧门下,倒也不失为好去处,反正对瀛州人而言,达官贵人入佛门修行本就是一种风气,历代大君里都有好几位受了剃度。 虽说他一个脱胎于道门的阴阳师转投佛门,的确有些怪异,但此事利远大于弊,些许名声无足挂齿。 他若在瀛州隐居,只怕这位大君寝食难安,天天想着如何将他除去,而他若渡海去了中原,大君反而会善待他的族人,免得引来五品灵修不计代价的报复。 就在播磨道满自省未来出路的同时,场中的蜈蚣精已然死伤殆尽,金阁寺外围矗立起一面光壁,直通天穹,光壁上映着一尊千手佛陀,散发庄严金光的同时,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妖异感,显然是一座防御法阵。 但在三昧真火的灼烧下,这座防御法阵也没有支撑多久,很快便被烧得黯淡无光,随时都有可能破灭。 “是谁在金阁寺撒野,打扰本座清修!” 随着沙哑雄浑的怒吼,大地一阵剧烈的晃动,一只硕大如牛的铁甲蜈蚣头从金阁寺中探了出来,接着就是它无边无际的身体,不停歇地从里面钻出来,即便露在外面的部分已有千米,依然看不到尾端,也不知道区区三层高的金阁寺如何装得下这么大的身体。 徐胜利用灵能“以己为尊”将“慧眼识才”提升到四品,一眼瞧出对方的底细:“妖气已经达到四品层次,看来它从灵脉中汲取了大量的好处,但尚未完成从量变到质变的蜕变,可惜了。” 依照他的估算,天丛云剑还得再吸收一只四品妖族的精血才能完全点亮纹路,而大百足这种一只脚迈过四品门槛的情况,很可能无法满足要求,之后还得另外再找一只。 大百足瞧见几名罪魁祸首,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的气息,稍稍有些迟疑,但一想到自己只差一点点就能突破瓶颈的修行进度,倘若逃跑,只怕再也找不到第二条能满足要求的无主灵脉,当即一狠心,提炼妖佛之气,将周身甲壳强化至神兵层次,接着以千军辟易之势俯冲而下。 “挡本座悟道者,统统得死!” , 第四百九十一章 小试牛刀 庞大的躯体,坚硬的外壳,肉身就是大百足最强的武器,再配合妖佛之气形成的护体罡气,以及一对锋利不逊色神兵的镰刀状大螯,堪称一撞破万法。 任你有何等高明的武技和术法,我只一撞摧之,过去不是没有遇到觊觎灵脉的妖魔,几乎都被它冲锋的威势吓得掉头就跑,几个不信邪的愣头青,则尽皆成为它腹中之物。 毙命重压降下,播磨道满与木花樱雪骤然色变,差点没忍住施展遁术逃跑,只牢牢盯着徐胜,打算随机应变,但小清没有被吓住,也没有退缩换人的打算。 受灵格影响的她性情变得格外执拗,认定的事情就算撞了南墙也不会改,当即将“圣婴大王”和“清姬”的灵能相结合,全身燃起三昧真火,手持薙刀就要跟对手拼个你死我活。 徐胜急忙将她拦下,且不说这种针锋相对的冲突胜负难料,便是最后险胜,中了三昧真火的大百足只怕连骨灰都剩不下,那此行还有什么意义,立刻挺身而出,挡在众人身前。 播磨道满与木花樱雪见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禁生出强烈的期待,正好借此印证之前的情报是否掺了水分。 徐胜催动天龙法体,转为兼具“防御”和“抗性”的肉盾形态,身体迅速壮大,眨眼间变成一个五米高的小巨人。 不过,变大之后的他也只是比大百足的脑袋大上一圈,而对方光是露在外面的身体就超过了千米,后续没露出来的部分不知道有多少,两相对比,简直是蛤蟆与蟒蛇的差距。 大百足冷哼一声,似在嘲笑对方的不自量力,急速俯冲的身体竟然又加快了三分,凝聚在体表的护体罡气形成三角状,进一步强化威能,汹汹之势如同一列不断提速的火车。 就在双方即将碰撞之时,徐胜突然抬手,掌心射出被灵能“以己为尊”提升到四品的“降龙钵光”,将对方照个正着。 大百足乃是昆属,并非鳞属,故而没有受到最强的克制,但四品灵能比它本身的品阶还要强出一筹,顿时身形一滞,体内气血失控,护体罡气自动溃散。 这一照的时机抓得极妙,就好像两个相撞的人,在撞上的前一刻,会忍不住闭上眼睛绷紧肌肉,徐胜针对的就是这一本能反应。 看起来只是冲锋过程中稍稍停顿了一下,甚至速度因为惯性的缘故,并没有降低多少,可反馈到大百足身上,便是锐气受挫,一往无前的气势被打断,威能锐减。 武者交锋,没了势,猛虎转瞬变病猫。 双方相撞,徐胜被撞得往后疾退,双足在地面上拉出一道愈来愈深的沟壑,但他越退气势反而越盛,而大百足每前进一丈,气势反而会跌落一分。 在连续后撤百米后,徐胜猛地大喝一声,双腿沉入大地,身如擎天柱,彻底止住退势,同时双手拧住对方头顶的大螯,生生扯了下来。 大百足发出震天的嘶吼,身体疯狂扭动,嘴里不断吐出毒液毒雾,躯体两侧的百足激烈摇摆着,发出扰乱心灵的噪音,它强忍剧痛,身体如蛇一般盘旋缠绕,试图将对手绞死。 以徐胜现在的体质,各种毒早已豁免,换成腐蚀性的酸液或许更有威胁,而精神抗性也从来都是他的强项,当下完全无视对手的种种干扰手段,体表运起九曲阴气锁,保持与对手相同的绞旋方向,抵消八成绞杀的力道,接着召出天丛云剑,狠狠刺了出去。 大百足的甲壳又硬又厚,换成别的神兵还真不一定能奈何得了它,偏偏天丛云剑没有别的神通,唯独专注锋利一道,剑尖刺中时微微一滞,便顺畅地插了进去。 由于大百足主动缠绕绞旋,令徐胜无需挥剑,只需握持半空,便能沿着它的腹背剖开长长的伤口,甚至由于大百足速度太快,令剑锋与甲壳的摩擦迸发出激烈的星火。 “啊啊啊——魔剑,竟然吸食佛爷精血!” 大百足察觉不妙,散身欲逃,但它的身躯如此庞大,又能逃得到哪里去,徐胜掌心催动摄取劲,牢牢吸附在甲壳上,继续将剑插人对方体内,任由剑身疯狂吸收精血。 无奈之下,大百足只能散去妖体,转为人身,变成一名脸上带有诡异花纹,须发赤红,眼神阴鸷的老和尚,他双臂一展,妖佛之气汇聚胸前,背后浮现千万臂影,暴如繁星同时击出,正是千手如来掌。 “没人可以在洒家面前自称佛爷!” 徐胜怒眉一扬,同样以千手如来掌回击,以快打快,以多压多,针锋相对。 就像佛门各派基本有一门罗汉拳的武功,千手掌也算是佛门中常见的高级武学,莲花寺、金刚门、九华派都有自创的千手掌,而哪怕名字相同,发劲技巧上往往也存在差别。 但以徐胜如今的武道境界,只要是佛门武学,在他面前便毫无秘密可言,打出的每一道掌印都精准地命中对手掌印的破绽,轻松将其破去。 双方的千万掌印轰在一处,大百足的千手如来掌一触即溃,气劲撞击点迅速朝它逼来,而更令它瞠目结舌的是,对手竟然只用了一只手,另一只手依然提着那口魔剑! 看起来势均力敌的比拼,转眼变成一面倒,千万掌印落在大百足的身上,虽然被它由甲壳转化而来的坚硬皮肤挡下大部分冲击,可剩下的部分犹能震得它筋骨剧颤,动弹不得。 徐胜趁势进逼,一剑刺向对方胸口。 大百足怪叫一声,身体陡然分裂,每一块血肉好似有了独立的意识,各自朝不同方向逃去。 徐胜没有追击,抬手一扬,雷峰宝塔悬空而现,此灵能同样被提升到了四品层次,原本只有九成,现在变成了三十六层,通体金碧辉煌,镇压之力大增。 不仅如此,更有一条条锁链从宝塔每一层的沿角飞出,缠住大百足分散的血肉,重新聚拢到一起,一并镇压! 徐胜一剑刺入胡乱聚拢的血肉,继续吸收精血。 大百足奋力挣扎,可它既挡不住徐胜的巨力,也撑不住宝塔的镇压,终究徒劳,片刻之后,被天丛云剑吸成了一张空壳。 , 第四百九十二章 降妖佛国 “果然还是差一点,看着体型那么大,结果是个虚胖。” 徐胜看了一眼天丛云剑表面连一半都没能点亮的蛇头,倒是没觉得失望,尽管大百足的修为达到了四品的水准,但境界没突破就是没突破。 之前天丛云剑吸收的对象是相柳、吉祥天、烛龙王这种层次的强者,自然涨得飞快,而大百足虽然是称霸一方的妖王,可跟前面几位一比,未免相形见绌。 徐胜顺带看了一眼灵格演绎度,发现只提升了可怜的1%。 别看他全程吊打大百足,用了两个过气的灵能就完全克死对方,但那是因为他的实力远超同阶,换个别的非独一型四品灵修,打赢大百足不难,想杀死对方就看运气了。 对于一名四品“尊者”,杀死大百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符合要求,反馈的演绎度不该只有这点,这一结果只能证明“降服妖魔”不等于“斩妖除魔”。 播磨道满与木花樱雪对视一眼,齐齐上前道:“恭喜侠僧剪除妖王。”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此妖的‘妖王’名头里水分过多,不值一提。” 两人闻言,稍稍有些尴尬,但刚刚目睹了方才的战斗,便连腹诽都说不出理由,只好转移话题道:“可惜让它的手下跑掉了,早知道便该事先在外围设下结界。” 徐胜瞥了两人一眼,伸出手掌,只见他的掌心上有着影影绰绰宛若跳蚤的一群小妖,正如无头苍蝇般慌张逃窜,却始终走不出手掌范围,来回绕圈子,甚至有的跑着跑着就掉头顺原路返回。 “掌中佛国!” 此招太过有名,乃是佛门的招牌技,播磨道满与木花樱雪一眼便认了出来,心中不由感慨,侠僧果真今非昔比了。 掌中佛国虽然是个常见的技能,好像神话故事里的佛门大佬都会一两手类似的神通,可反过来讲,这也是大佬的身份证明。 “不过是吓唬人的玩意,也就欺负欺负小妖怪,但凡有点本领,便能突围脱身。” 徐胜早就测试过了,他的“掌中佛国”勉强可以困住六品灵修,若对方魂力达到五品,或者拥有针对性的灵能,便很难困住。 但困敌只是“掌中佛国”其中一方面的作用,另一方面则是净化心灵。 只见徐胜五指微微一颤,掌中佛国内立时回荡暮鼓晨钟之音,梵呗阵阵,被困在内中的妖怪们先是面露狰狞痛苦之色,一个个或是抱头大吼,或是捶地大骂,通体向外散出暴戾与欲望之气,并在梵呗声中净化消散。 片刻之后,这些妖怪们的反应就渐渐平静下来,一个个目光中透着安详恬静,无欲无求,好似进入了贤者状态,不过也有孽力深重者依旧在吼骂顽抗,只是声音越来越轻,反抗越来越弱。 别人的掌中佛国是什么样徐胜不知道,反正他的掌中佛国兼具困敌和净心之效,可惜能力全面等于无一突出,两种效果都只是泛泛之流。 净心不是洗脑,并不能把妖怪变成提线傀儡,单纯只是消除欲望和杂念,就算徐胜下达命令对方也未必会服从,甚至贤者状态也只是暂时的,时间一久,对方照样会旧态复萌,不过只要长期维持在无欲无求的状态,早晚能习惯成自然,届时即便没有皈依我佛,也不必担心它们为恶。 某种意义上,徐胜的掌中佛国是一处修行宝地,很多人想靠自己的意志入定都千难万难,免不了要被俗世杂念所困扰,一不小心就滋生欲念,可在他的掌心里就不用担心这些。 当然,靠自己意志入定和凭外力入定,终究还是有差别的,可世上并非人人都是天才,普通人修行还是得循序渐进。 这种做法是否算“降服妖魔”,还得靠时间验证,徐胜将手一收,没有再理会这群小妖,“掌中佛国”是靠神通制造的小千世界,只要没有妖怪将其破坏,就能长期维持。 他拿出之前木花樱雪交给他的百妖卷轴,看了一下名单,指着其中一个名字道:“下一个目标,就选这只海坊主吧。” 木花樱雪和播磨道满自然不会反对,虽说海坊主仰仗地势,远比一半的大妖怪难对付,可刚目睹侠僧大发神威,自然不认为对方有丝毫生机。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一行人来到海边,向渔夫们打探消息,得知海坊主会在傍晚现身,于是在渔船上耐心等候。 海坊主并未失约,到了傍晚时分,也就是瀛州常说的“逢魔时刻”,一个体型硕大,通体黝黑的光头和尚出现在船头前,挡住船的去路,其面孔难以看清,唯独一对蓝光烁烁的妖眼分外明显。 依着惯例,海坊主会向渔夫们强行索要所捕得的鱼,要是渔夫们不给或是捕鱼量太少达不到要求,它便会在盛怒之下吐出黏液或掀翻渔船,让渔夫们船翻人亡。 可如今这艘渔船上有徐胜一行人,情况自然反了过来,海坊主反成了被劫的那一方。 然而,天丛云剑的图纹依旧没有点亮,因为众人错料了一件事。 海坊主并不是某一个大妖怪,它其实是一支妖怪族群,海坊主是它们的族名。 区区一名族妖,连给天丛云剑塞牙缝的资格都没有,最后被徐胜收进了掌中佛国,而木花樱雪和播磨道满则是一脸的尴尬和羞愧。 侠僧作为外州之人,不知道内情实属正常,可他俩作为本地的人族高手,竟然也搞混此事,只能说明两人的确对驱除妖魔之事从来不放在心上。 尽管最后徐胜啥也没说,但两人觉得这比当面斥责更严重,斥责至少证明还抱有期待,无言只能代表彻底死心。 为求弥补过错,翌日两人便发动麾下全部的人手,替徐胜寻找大妖怪的踪迹,并确保消息准确可靠,免得又白跑一趟。 后续三日内,徐胜顺利连斩四名五品妖王,令天丛云剑的图纹只差一丝便能全部点亮,证明两人并非做不到,而是不曾上心。 到了第五日,阴阳寮传来情报,发现了大妖怪“轮入道”的行踪,一行人赶去目的地,结果意外遇到了一位“熟妖”。 , 第四百九十三章 一招赌约 “酒吞童子,你是故意在此地等我吗?” 站在徐胜面前的,正是以酒吞童子为首的众多妖怪,其中不乏鸦天狗、轮入道、茨木童子等大妖怪,聚在一起妖气冲天,论威势甚至更胜一筹。 徐胜发现相比三年前分别时,酒吞童子的气息不仅强大了许多,还变得更为凝实,显然是取得童子切安纲后,彻底适应了四品“妖怪之王”的力量,甚至有可能在与八岐蛇魔的战斗中,获益匪浅。 “我若不来找你,只怕你要将瀛州的妖怪全杀光了,保护下属是妖怪之王的责任。”酒吞童子面色不悦道,“你在别的地方降妖除魔我管不着,但把手伸到瀛州,那就休怪本座不念往日并肩的情分。” 他身后众多的妖怪手下嚷嚷道:“杀光人族,人妖不两立!” “大王你念旧情,对面可未必承情,人族皆是忘恩负义之辈,说的话不可信,今日放他们离开,指不定明日便要卷土重来,不能放他们活着离开!” “没错,正好播磨跟木华两条老狗都在,将他们一并擒杀,人族便再无高手能抵抗我等兵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上京都,生擒大君,由大王来当瀛州之主。” 此提议一出,立时获得众妖赞同,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口号,很快引得群妖齐声。 “杀上京都,生擒大君,酒吞称王!” “杀上京都,生擒大君,酒吞称王!” “杀上京都,生擒大君,酒吞称王!” 酒吞童子眉头一皱,他可没想过跟人族全面开战,而且本能感觉到一丝不对劲,转头喝道:“闭嘴!” 八岐蛇魔被封印后,酒吞童子便是瀛州第一妖魔,而且他的第一还是通过与蛇魔交手夺来,因此威势深重,一言令下,群妖悻悻静默。 酒吞童子回过头来,瞥了一眼站在徐胜侧旁的小清,闪过一丝复杂情绪,旋即又盯着令他看不清深浅的徐胜,语气郑重道:“是战是和,给个说法。” “其实,只要再献祭一头五品大妖,便能达成徐某此行的目的,若无意外,大概会在五日后返回燕州,瀛州妖魔虽多,却非当务之急。”徐胜扫了一眼对方身后的群妖,“可局势演变至此,被架起来的你也不可能交出手下了。” “所以,你是选择战了。” 酒吞童子身体紧绷,妖气鼓荡,群妖也纷纷面露杀意,原本紧张的局面变得一触即发。 播磨道满与木花樱雪顿时如临大敌,暗提真气,他俩不担心侠僧会落败,但担心发生混战时,侠僧无暇分心保护。 徐胜不为所动,平静道:“阁下误会了,当初赠与天丛云剑的情谊,徐某并未忘却。” “送出天丛云剑,是为了抵消你们赠我童子切安纲的人情,此事你我谁也不欠谁。”酒吞童子没有领情。 “好吧,且不提此事,但既然阁下还念着一份战友情,徐某自然不能不讲义气,”徐胜稍作思索,“这样吧,妖族的传统素来是强者为尊,那你我便打个赌。” “赌你我之间的胜负?”酒吞童子失笑道,“看来这三年间你的实力精进不浅,才对自己如此有信心,不过别怪我没提醒,变强的人可不是只有你一个,现实不是小说话本,不存在只有主角一人变强,其余角色只会原地踏步的设定。” 徐胜摇头道:“你弄错了。” 酒吞童子哼了一声:“弄错什么,现实不是小说话本?还是你认为我没有长进?” “你弄错赌约的内容了,一招!”徐胜伸出一根手指,掷地有声道,“一招若不能败你,徐某掉头就走,且此生不再踏入瀛州半步,反之你则要做我部下,替我做事三年。” 气氛瞬间凝滞,除了小清,在场所有生灵都冒出一个念头——我是不是幻听了? 酒吞童子最先回过神,阴沉着脸道:“侠僧莫非是想羞辱我?” 徐胜平静道:“若徐某有一招败你的实力,这便不是羞辱,只是实话实说,若徐某没有这般实力,那便是自取其辱,无论哪种都与羞辱你无关。” “所以,你认为自己有能力一招打败我?”酒吞童子身上杀意涌动。 “我怎么认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没有这样的实力,而实力光凭嘴巴是无法展现的,”徐胜伸手挑衅道,“当然,若害怕承担失败的后果,阁下也可以拒绝。” 酒吞童子会拒绝吗? 他不会也不能拒绝。 甭管对手的用意为何,若他连接受“一招赌约”的勇气都没有,以后就别想在妖怪界混了,走到哪都要为妖所不耻,妖怪们即便畏惧他的实力,也不会再臣服他。 “哼哼哼,既然你要自取其辱,那便成全你!” 酒吞童子一声暴喝,周身妖气勃发,满头长发化作血红之色,体表腾起地狱黑火,狂暴气势将身后妖群都震飞出去。 徐胜敏锐地注意到,其中有一只妖怪反应慢了一拍,它本能地想要抵抗冲击,旋即察觉不对,急忙装作不敌的模样,跟旁边的妖怪们一起被震飞。 这种细微的差别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拥有“清净天耳”,能听辨出气血运转的他。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应付酒吞童子,此事暂且搁置脑后。 “此时此刻竟然还敢分心,若这是为了激怒我,那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成功了——江山霸炎斩!” 酒吞童子震怒之下,一道漆黑炎柱直冲苍穹,当即纵身跃上半空,高举童子切安纲,将炎能汇聚剑身,以山岳倾倒之势怒斩而下,尚未接触,大地便已出现融化之状。 播磨道满与木花樱雪承受不住炎能余劲,只觉头发和身上衣服都要烧焦,即便催动护体真气也阻挡不了,急忙退到一旁,相比之下,小清有“清姬”和“圣婴大王”提供的双重火抗体质,待在原地浑然不受影响。 徐胜抬起头,脸庞被映照得格外赤红,但上面瞧不见一丝惊慌,他甚至还有心情挑挑拣拣。 倘若将“拳打镇关西”提升到四品层次,单凭力量应该就能轻易镇压酒吞童子,但这么做似乎过于粗暴,显不出四品灵修的神通。 思绪急转,心意把定,徐胜召出阐提戒刀,催动灵能“诸根明彻”融入刀身,四大断空的刀意浮现,却是蜕变出原本的中不存在的新招式。 “断·因果无常!” , 第四百九十四章 买一送一 自创武功对徐胜早已不是难事,难的是如何超越前人,如果创出来的新招与旧招威能相当,又何必多此一举,他的人生目标又不是武道宗师。 “断因果无常”便是超越原作藩篱的一招,它以灵能“诸根明彻”为基础,旨在断去对手与外物的因果联系,逼迫对手只能发挥自身力量。 此招对纯凭己身的武者、妖族无用,专门克制法师、灵修和灵化者,而酒吞童子恰恰是一名灵化者,并非正经出身的妖魔。 在斩断因果的刀意笼罩下,酒吞童子惊觉早已与自身同化的灵格被剥离,再也无法运转“酒吞童子”的能力,刹那间,他觉得自己仿佛变回了普通人,无力且无助,面对迎面而来的刀光,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于外人眼中,便见徐胜斩出平平无奇的一刀,没有无俦神力,没有磅礴灵能,没有锐利锋芒,没有厚重刀势,甚至也没有返璞归真的境界,就如同一名身强体壮的二流刀客斩出的差强人意的一刀。 可就是这般平平无奇的一刀,轻松破开了酒吞童子遮天蔽日的漆黑炎流,令其如逃难般炸散开来,种种威势都被一荡而空,而酒吞童子更好似被吓住了一样,愣在半空不知所措,摆了一个在喽啰眼中都极其肤浅的防御架势,被阐提戒刀轻松绕开,一刀斩在胸口。 没有开锋的戒刀自然无法斩破酒吞童子的肉身,唯独刀身上附着的强大力道仍令他闷哼一声,好似失去腾飞能力一样当空跌落。 不过,在跌到一半时酒吞童子身上又腾起黑炎,旋身一转稳稳落地,却是怔住不动,面露不可思议的表情,好似不相信自己就这么败了。 好在没人嘲笑他,因为在场的妖怪也都是同样的表情。 明明整个交手的过程看得清清楚楚,怎么就败了呢?不会是酒吞童子跟人族约好了一起演戏的吧? 当然,有脑子的妖怪稍一思考,便知道绝无演戏的可能,此举可是会大幅折损自身的威望,酒吞童子这么做图什么? 但既然不是演戏,而自己又弄不明白,那只能证明双方交手的层次远远超过了自己的眼界,才会出现貌似看懂实际根本没看懂的情况。 一时间,群妖凛然,即便是一头雾水的妖怪也在同伴的提醒下,战战兢兢地看向徐胜,并认真思考起逃跑的路线。 须臾,酒吞童子从怀疑人生中回过神来,向徐胜道:“这一刀叫什么?” “断因果无常。” “斩断因果的一刀,难怪……”好一会,酒吞童子才神情复杂的承认道,“是我败了。” 换成别的妖魔,或许会以“我又没答应你的赌约”为由而抵赖,但自尊心不允许他这么干。 输了就得认,对手又没耍诈,这是堂堂正正的胜负较量。 徐胜点了点头,接着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大妖怪轮入道的面前,一剑刺入对方体内。 轮入道这才想起来要反抗,可旋即就有一股无俦神力涌来,将它镇压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天丛云剑吸干精血。 其余妖怪见状,顿时一哄而散,循着早就思考好的逃跑路线,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飞速逃窜。 这群妖怪里有不少能打破“掌中佛国”的大妖,徐胜便没有强行将它们留下,唯独有一只不能放过。 “小清。” 通过灵能“以心印心”的指示,小清立即手提薙刀飞扑而出,迅疾斩向其中一只犬妖。 犬妖仓惶闪躲,看似狼狈地摔了个狗啃泥,却巧妙地躲开了小清志在必得地斩击,接着它一边翻滚一边大叫道:“汪汪汪,这是要赶尽杀绝吗?大家别跑了,把后背暴露给敌人,只会跑得越快死得越快,干脆跟他拼了!” 此言一出,妖怪们愣了一下,接着各自脸上浮现纠结的表情,好似在天人交战,居然真有不少妖怪转身反击,凶神恶煞地扑向小清,大有视死如归的架势。 这群妖怪大多品阶在六品以下,根本没被小清放在眼里,单手一翻,催动“雨女”灵能凭空召唤旋涡,再配合幻阴诀凝水成冰,直接将它们绞杀成一地冰渣。 余下的妖怪中,有些修为虽强但意志不够坚定的家伙大吼一声,也跟着转身反扑,一时间小清被缠住,竟是让那头犬妖趁机脱身。 这下便是傻子都瞧出这头犬妖有问题,木华樱雪和播磨道满见徐胜一时腾不出手,急忙施术拦截,霎时雷霆暴雪交加,将犬妖包裹在内。 面对范围攻击,身法再奇妙也没有意义,犬妖来不及逃出攻击范围,顿遭冰封,再被雷霆轰成碎渣。 没想到一个高深莫测的妖怪如此简单就被击杀,木华樱雪和播磨道满惊讶之余不免有些忐忑,倘若侠僧是想抓活的,这下可就搞砸了。 “看清楚,那只是一条尾巴。” 徐胜高声提醒,振聋发聩,木华樱雪和播磨道满忽觉神魂一震,定睛再看,哪里还有犬妖的身影,被冰封的分明只是一条蓬松的大尾巴。 两人急忙搜寻犬妖的踪影,却感一对迷幻似万花筒的眼睛突然浮现在视界中。 “嘻嘻,你的敌人真的是我吗?仔细想想,身边是否就有你痛恨的仇人,难道你打算一直忍下去?人活一世,求的就是痛快恣意,若事事忍耐,委屈自己,活着又有什么意思?现在就有一个好机会,趁着对方分心,何不让念头通达一回?” 刹那间的惊慌,被趁虚而入,两人也如先前的妖怪般陷入天人交战。 木花樱雪这些年一直隐居避世,少沾俗尘,灵台杂念较少,还能抵抗。 播磨道满却是面现狰狞,散发暴戾之气,大吼一声:“都是你这贱人坏我好事,让我功亏一篑!”当即出手攻向旁边木花樱雪。 木花樱雪不得不分心抵抗,顿时也有心神失陷的危机。 这时,徐胜一拍剑柄,将被吸了大半精血的轮入道钉死在旁边的岩石上,接着身形一闪,扑向一处空地,双掌齐出,幻化出重重掌印,配合不停腾挪疾行的身法,好似在同一名隐形人交手。 交手片刻,徐胜突然一手下压,伴随一声娇哼,一头八尾狐狸凭空显现,脖子被五指牢牢扣住,无法挣脱。 , 第四百九十五章 备战 “痛痛痛痛,我认输,我投降,你快放手,弄疼我了。” 只剩八条尾巴的九尾狐可怜兮兮地说着,语气惹人心疼,令闻者无不心生怜爱,忍不住想要施以援手,其中就有一些小妖怪在蛊惑下奋不顾身来救。 可惜,徐胜的精神抗性是各方面中最强的那一项,丝毫不受对方言语影响,随手一甩,便将那些不自量力的妖怪尽数收入掌中佛国,享受净心洗欲的待遇。 “不知天高地厚,当着我的面也敢妖言惑众,看来是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徐胜五指发力,一股震荡劲力渗入骨髓,振动九尾狐全身每一条骨头,痛得他死去活来。 “法师,我知错了,再也不敢了,求手下留情,饶我一命!” 九尾狐惨叫着讨饶。 徐胜折腾了对方一阵,接着打入佛言枷锁,锁住气海,并将对方的灵能封印,这才松手放开。 九尾狐仰面躺在地上,浑身汗水涔涔,双目无神的望着天空,嘴里不停发出细微的口申口今,宛若被摧残的娇花嫩叶。 徐胜没有因此就心生小觑,对方的伪装极其高明,他以四品层次的“慧眼识才”都没能看穿,最后动用了“诸根明彻”才发现端倪。 除非同样掌握因果律,或者拥有相应的抵抗系灵能,否则都逃不过“诸根明彻”的观察,这是层次的差距,不是靠量能弥补。 酒吞童子瞧见九尾狐的惨样,不由嘲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九尾御先,难怪刚才混在妖群里煽风点火,想必是打算坐山观虎斗,可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御先藻女气息慢慢平缓,转过头来,有气无力道:“是啊,我没料到侠僧竟能在短短三年内精进至斯,与过去判若两人,看到他只用一招便将身为瀛州妖主的你打败,我便意识到情况不妙,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酒吞童子闻言脸色一黑,虽然他不是输不起,也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可这毕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这时,钉住轮入道不停吸收精血的天丛云剑突然发出尖啸,一股浓郁深沉的妖气从剑体中散发,早已得知真相的木花樱雪和播磨道满登时如临大敌。 “看来是吸满了,但我方还没做好准备,现在可不是你出来的时候。” 徐胜竖掌一划,暂时斩断了天丛云剑跟八岐蛇魔的因果联系,妖气戛然而止。 “这股妖气有些熟悉,好像是……八岐蛇魔?” 酒吞童子心生疑惑,向徐胜询问。 徐胜没有隐瞒的打算,将此行的目的坦然相告。 “你要放出八岐蛇魔再将祂降服?你怕不是疯……” 酒吞童子下意识地出言斥责,当初双妖一人合力苦战八岐蛇魔的记忆历历在目,对方展现出来的威势至今仍令他心悸,更别说那时候对付的还是功体不全的八岐蛇魔,可一想到侠僧现在的实力,又戛然而止。 或许,侠僧还真有可能打败全盛的八岐蛇魔…… 念及此处,酒吞童子的思绪迅速铺展开来,若八岐蛇魔被消灭,那他就是瀛州名副其实的第一妖怪,头顶上再无阴影,从此无须担心对方哪天破封而出找他算账。 至于替侠僧做事三年,以妖魔漫长的寿命,这点时间根本算不了什么,打个盹也就过去了,而三年之后,他便能以霸者之姿重归瀛州,届时谁也无能威胁到他的地位。 这么一想,今日之败或许还是一件好事? 于是,酒吞童子主动请缨:“八岐蛇魔与我有隙,此事算我一份。” 徐胜正好有这个打算,但没想到对方这般积极,倒是省去了一番劝说的口舌工夫。 “我我我!我也愿意,别忘了当初与八岐蛇魔决战时,我也有出过力,同样与祂有仇,此事责无旁贷。” 御先藻女赶紧请战,并用眼神示意徐胜解开他身上的禁锢。 可惜,不同的妖有不同的对待方式。 “我信不过你,先入佛国磨一磨性子吧。” 徐胜一挥袖,将御先藻女也收入掌中佛国,让对方体验暮鼓晨钟的心灵洗礼。 …… 出去一趟,带回一个酒吞童子,顿时引发整座京都的震动,而当人们听闻酒吞童子是被燕州来的侠僧降服后,更是震惊失声,之后每个人看向徐胜的眼光都带着由衷的敬畏,宛若看一位行走人世的真佛。 虽说之前就有风声泄露,侠僧乃是能在正面交手中打败烛龙王的强者,可瀛州人又不知道烛龙王有多强,吹得再厉害没有实际概念,换成酒吞童子就不同了,这位的大名人人耳熟能详,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有“止小儿夜啼”的功效。 更遑论徐胜一擒擒两,连与酒吞童子齐名的九尾狐都被生擒,这可是瀛州唯二的四品妖王! 除了佛祖菩萨,瀛州人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拥有如此神通。 作为当事人的徐胜没有在意外人的目光,他的精力已经投入到降蛇的准备中,并且瀛州大君亲自下令全国鼎力配合,更兼播磨道满和木花樱雪坐镇中央,调动人力物力,整个过程进行得非常顺利,毕竟,彻底除掉八岐蛇魔对他们也有莫大的好处。 尤其是播磨道满,他已决定不日离开瀛州,投靠侠僧。 那么在离开家乡之前,立下一个足以让历史铭记的功劳,为自己的瀛州人生画上圆满的句号,而不是以“政治斗争的失败者”的身份离开,无疑是一名权臣渴望的结局,因此他表现得格外卖力,就算为此得罪同僚乃至地方大族都在所不惜。 整个准备过程由军师尚善美主持,徐胜反而不管具体事务,他的主要任务是调整身心,力求以最佳状态迎战八岐蛇魔。 期间,他通过外挂确认了一下收获,发现“尊者”的演绎度赫然提升了5%,而掌中佛国中的妖怪们并没有被渡化多少。 稍作筛选,他便意识到这部分演绎度来自酒吞童子。 显然,所谓的“降服妖魔”并不需要让妖魔穿上袈裟、背诵经文、皈依我佛,只要真心臣服,同样符合要求,“尊者”没那么小家子气。 , 第四百九十六章 增添战力 备战期间,徐胜不停以“诸根明彻”斩断天丛云剑与八岐蛇魔的因果联系,盖因他对因果律的掌握还没达到永久不变的程度,需要时不时补一刀,否则两者之间就会重新连接起来。 不过,用的次数多了,八岐蛇魔似乎也察觉到不对劲,重新连接天丛云剑的速度越来越快,因果斩断后的空歇期越来越短,逼得尚善美不得不调整计划,缩短备战时间。 “计划赶不上变化啊,罢了,世间之事本来就不可能事事遂人心意。” 决战前夜,徐胜思量之下,决定还是把九尾狐放出来看看情况,掌心一翻,却见一名唇红齿白的俊俏小沙弥出现面前。 “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不惊、不怖、不畏,当知是人甚为希有。何以故?须菩提!如来说第一波罗蜜,非第一波罗蜜,是名第一波罗蜜。须菩提!忍辱波罗蜜,如来说非忍辱波罗蜜,是名忍辱波罗蜜……” 素衣白袜的小沙弥双手合十,一脸虔诚的念着金刚经,身上半分妖气也无,反而散发着一股圣洁感,其扮相足以吊打徐胜前世看过的古偶剧明星。 “御先施主,你这身打扮是?” “善哉,多亏侠僧送我入净土,受佛法教化,始知前半生皆是虚妄,一朝顿悟,痛改前非,愿皈依空门,从此青灯古佛以赎前生罪业,还望侠僧替我剃度,引我入门。” “那暮鼓晨钟有这般神效?” “我不知道于其它妖怪是否有效,可我只一听,便觉如雷贯耳,好似一道霹雳撕开黑暗,得见天地,大概这就是缘吧。” 御先藻女露出宛若盲人重见光明的感动表情:“在佛法帮助下,我已把身体里面的魔性全部消化,排出体外,就连曾经妖魔的样子都没有了,现在内心只剩下真善美。” “……你说的话,我连一个字都不信。” 尽管灵能没有提醒撒谎,但对方本就是擅长伪装的九尾狐,徐胜哪里会信,立即招呼就站在旁边的尚善美:“此妖便交给你教导了。” “请主公放心,教导妖魔正是属下所长。” 尚善美眯眼笑着,满满的不怀好意,拉起御先藻女朝侧房走去:“来,带你看一些有趣的东西。” “等、等一下!”御先藻女一看来真的,顿时慌张,再无先前恬静空宁的气质,“侠僧手下留情,方才是我不够诚心,抱有一丝侥幸,但现在是真心悔改,还望侠僧慈悲,再给我一次机会,重续佛缘。” “仙去者未必受箓,成佛者未必须僧,你若真心向佛,有没有佛缘并不重要,端看你自身造化。”徐胜摆了摆手。 尚善美强拉硬拽,御先藻女虽是竭力反抗,奈何一身修为被禁锢,挣脱不得,而且不知为何他那蛊惑人心的能力对尚善美无效,被强行拖入房中,旋即大门重重关上,内中传出种种不堪之音,颇有逼良为娼的味道。 片刻后,精神奕奕的尚善美带着失魂落魄的御先藻女推门而出,前者拍着胸脯道:“幸不辱命,明日之战御先桑必定会全力以赴。” 一旁来看热闹的酒吞童子对着御先藻女上下打量了一番,惊讶道:“你被收为式神了?” 旋即便转头看向尚善美,问道:“越阶强收式神,你是怎么做到的?” 一般而言,阴阳师最高只能收服与自己同阶的式神,除非蜕变出独一型灵格,或者式神主动配合,难不成这小子也同侠僧一般,三年内连连跳级?虽然灵压还是六品,可实际上是四品灵修? 尚善美神秘一笑:“好歹过去了这么些年,就算本人再怎么没用,跟在吾主身旁,多少也是能沾点光的。” 说了跟没说一样,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种反应实属正常。 酒吞童子知趣地没有追问,只是对尚善美竖起了大拇指,发自内心的佩服:不愧是连亲妈都能收为式神的男人,果然有一套。 他看着失魂落魄的御先藻女,心下窃喜,虽然他也被迫替人做事,可好歹是自由身,约束他的是承诺不是法术,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御先藻女最擅观察人心,自然能感受到酒吞童子的幸灾乐祸,但他此刻亦无心情反击,只冷冰冰地盯着尚善美道:“别以为靠一道精神烙印就能强令我屈服,与其一辈子给人当奴隶,我宁可选择去死!” “唉,为何世人总对鄙人有如此多的误解,鄙人是那种强扭青瓜的人吗?” 尚善美无视周遭“你就是那种人”的目光,自顾自的说道:“御先桑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虽然你的确是妖见妖爱的绝世尤物,可鄙人向来不贪恋美色,对男色更是拒之千里,世间有那么多新奇有趣之物,只有低级趣味的俗人才会贪恋红粉骷髅,我对绑你在身边毫无兴趣,只要你在明日的战斗中尽心尽力,事后我便会解开契约。” 虽然御先藻女对这番话中的几个观点很有意见,但那都不重要,他确认道:“真的?你如何保证?” “你信不过我,难道信不过吾主吗?” 御先藻女一愣,看向徐胜道:“侠僧一诺千金的名声天下皆知,便是远在瀛州的我也有所耳闻,若是侠僧开口承诺,我自然愿意相信。” 徐胜道:“明日之战只要你不怠工,过后便放你自由。” 言毕在对方肩膀上拍了一下,收回佛言枷锁。 他已找播磨道满打听过了,可能是因为灵格特性的缘故,御先藻女并无太多恶迹,比起杀人行凶,他更喜欢戏弄别人。 比如扮成美女勾引风流才子,等到滚床单的时候把裙子一脱,露出比对方还要粗的大鸟,吓得才子当场变身阮小二。 或者勾引热恋中的情侣中的一方,得手后立刻抛弃,美名其曰考验真情。 又或者扮演花魁,引得富商才子争风吃醋,最后突然消失,令他们人财两空。 此类行径当然无比恶劣,可远没有触碰徐胜的底线,便是发生在燕州他也是懒得管的,故而不打算像对付酒吞童子般强行约束在身边,愿意放对方一马。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御先藻女身形一震,之前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便一扫而空,变得精神抖擞,战意昂然道:“说实话,我也很想见识见识,当年威压瀛州的八岐蛇魔到底有多强。” , 第四百九十七章 开阵放妖 一座新布置的佛门大阵中,徐胜一行人耐心地等候在中央的祭坛旁,祭坛上放着天丛云剑和三神器。 佛门大阵分内外两重,内阵矗立着四大天王的雕像,即持国天王、增长天王、广目天王、多闻天王,其中又以多闻天王的雕像最为高大威猛,毕竟多闻天王又名毗沙门天王,在瀛州最受欢迎。 外阵则是文殊、观音、普贤、地藏四大菩萨,身边或胯下都有各自的坐骑。 其中依着原本的计划,还有一座大日如来像,负责坐镇全场,奈何天丛云剑近期异动连连,只能省去雕刻,将决战提前。 “这一战真的不能交给我?” 化身徐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对于挑战强者满怀兴致,毕竟三品层次的妖魔世上屈指可数。 “别的对手倒也罢了,可降服八岐能大幅提升我的灵格演绎度,交给你岂不是浪费了?” “我的逆克道途也需要通过挑战品阶高于自身的强者来演绎,如何能算是浪费?何况降服八岐也就意味着不能杀祂,徒留隐患,将来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意外,还不如让我来将祂轰杀成渣,一劳永逸。” 徐胜闻言有些意动,思考了好一会,询问道:“那你可愿意同人联手?” “以多欺少,胜之不武。” “那就没辙了,此战必须保证万无一失,我虽然相信你有能力打败八岐蛇魔,但要将祂杀死,恐怕把握不大。” “嘁,失味。” “不过若是我的行动失败,接下来交给你也无妨。” “我没兴趣捡别人的残羹冷炙。” “若真发生我说的情况,那此妖便是携大胜之势,端的是气势如虹,如何能算残羹冷炙,我保证届时绝不让旁人插手,让你们一对一公平决斗。” 徐玥嗤笑道:“即便能过你们这一关,对方不死也要半残,哪里算得上公平?” “你可以只用一只手,这样不就公平了。” “……言之有理。” 为此次行动加上最后一重保险,徐胜这才安心看向祭坛。 须臾,天丛云剑再度颤鸣,一股浓郁的妖气从剑身萌发,这一回徐胜不再斩断因果联系,任由对方突破封印。 “马上要出来了!” 酒吞童子低声说了一句,所有人立时将警戒心提到最高。 随着天丛云剑的抖动越来越剧烈,三神器也跟着共鸣激颤,泄露出一缕缕妖气,汇聚在一处,酝酿着恐怖的气息,天空中的太阳骤然昏暗无光,在场众人只觉通体发寒。 在达到某个阈值后,天丛云剑表面的蛇纹发出耀眼光芒,竟好似活了过来,从剑身剥离,冲入妖气之中,宛若画龙点睛一般,迅速凝练成形。 转眼间,磅礴妖气衍化成一头体长三千米的八头八尾大蛇。 八颗蛇头对日嘶鸣,一股森严邪恶的邪威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笼罩方圆百里,无数被刚才的地震惊起奔逃的飞鸟走兽,在这股邪威下噤若寒蝉,瞬间趴伏在地,万籁俱寂。 播磨道满看得目瞪口呆:“这是八岐蛇魔的妖体原形,我们接下来不会要跟这样的庞然大物战斗吧?” 酒吞童子撇嘴道:“若只有这种形态,反倒简单了,等着吧,祂的变化还没有结束,气息仍在提升。” 普通人的搏斗或许身体越重越有优势,可超凡者的战斗从来不是体型越大越好。 且不说体型大了容易被命中,像“地熔天压”这种大范围的绝招,若是普通人中招,只会承受不到百分之一的能量,而换成眼前的八岐大蛇,就得承受九成以上的能量,故而即便有灵修掌握了“法天象地”这类神通,也只会在需要的时候使用。 说话间,八岐大蛇再起变化,祂的躯干背部透出盈盈绿光,筋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向上鼓起,渐渐形成一个人形,随即只听“噗”的一声,一个人体硬生生从大蛇背上长了出来。 这才是真正的八岐蛇魔! 方才的八岐大蛇的气息虽然浩荡恐怖,可是蛇魔一现身大蛇龙就如萤火见皓月,变得完全不引人注意。 八岐大蛇的邪威如山如岳,八岐蛇魔的气势却如天如海,浩浩溟溟,无边无际,即使远在万里之外的人也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压抑得想吐,却不知这份压力从何而来。 不仅如此,八岐大蛇庞大的身躯很快浓缩收敛,化作一副造型奇诡的黑色铠甲,宛若用巨龙的鳞片和昆虫的甲壳拼凑而成,散发着阴晦邪异的气息罩在蛇魔身上,将他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都紧密覆盖住,只露出一双幽暗深邃的眼睛。 “人间,孤又回来了!” 八岐蛇魔发表完心中的感慨,正欲低头去看地上的那群虫豸,忽觉周遭金光闪耀,庄严梵音回响,四大天王、四大菩萨的百丈金象当空耸立,圣气涤荡妖氛,令他功力骤降两成。 双佛阵的外围,一百零八名来自瀛州各大寺庙修为高僧,盘膝而坐,或敲木鱼,或拨念珠,或转经轮,齐声诵念。 木花樱雪、播磨道满、小清、尚善美四人带着天丛云剑和三神器退出内阵,各自站在外阵的四尊菩萨像前,维持调动阵法,内阵仅留徐胜、酒吞童子、九尾狐,后二者身上还蒙了一层佛光,这是为了将两妖的身份转变成佛门护法,从而避免受到阵法的压制。 “原来便是你们再三阻挠孤破封出世,可惜终究徒劳,”八岐蛇魔忽而发出低沉的笑声,“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孤不仅夺回了全身,还能将前仇旧恨一并清算。” 徐胜道:“你说错了一件事。” “孤不能清算前仇旧恨?” “徐某并未阻挠你出世,恰恰相反,你能出世正是徐某一力促成。” 话音刚落,徐胜凭空消失,原地只留一靴,瞬间出现在八岐蛇魔背后,一拳直捣而出——他刻意事先站在了阵法东侧。 雄浑拳劲正中蛇魔后脑头盔,却听一声金鸣,八岐蛇魔竟是连晃都没晃一下。 “讶异吗,这就是孤十成功体的实力,为你的鲁莽之行懊悔吧!” 虚影一闪,徐胜完全没看清对方的动作,便受砰然一击,砸落大地。 酒吞童子与御先藻女见状,前者手持童子切安纲疾斩而出,后者催运术法,从虚空中钻出九条尾巴,缠住八岐蛇魔。 , 第四百九十八章 此子断不可留 酒吞童子首开攻势,炎流汇聚刀刃,一改平常横扫战法,力聚一点突破,好似尖钻刀锥,合身奔若雷腾,临近一瞬掌刀锐斩。 八岐蛇魔压根没将酒吞童子这一刀放心上,对方的招式在祂这名绝代剑豪眼中存在太多瑕疵,当即双手一振,便要施展无刀取的技巧,用一次空手入白刃让对手明白彼此的差距。 “唔,这火不对!” 甫一接触,八岐蛇魔立觉有异,想要发劲将酒吞童子震退,偏偏此时九尾术法临身,搅乱祂的感知,错过了最佳时机。 童子切安纲一举突破蛇魔双手的钳制,砍在对方胸口的盔甲上,尽管没能劈开,可刀身上附着的异火顺势流了过去。 下一刻,就见这具连徐胜拳劲都能完全挡下的诡异盔甲滋滋作响,在异火烧灼下融化开来。 这朵火焰并非酒吞童子所发,而是小清事先留下的三昧真火,混杂在漆黑的地狱火炎中,一举建功! “坏孤宝甲,汝罪该万死!” 八岐蛇魔震怒,身上盔甲忽然出现一只只诡异蛇瞳,放出光芒屏蔽掉九尾狐施加的干扰术法,接着向外射出光束。 酒吞童子勉力闪躲,只来得及避开要害,身上仍被射出三个血窟窿,再受掌劲袭身,顿时被远远拍飞出去。 接着,八岐蛇魔看向御先藻女:“背主逆臣,罪无可赦!” 祂举掌下压,狂焰凝成陨石直坠而下,大地熔化如沸,好似宣示神魔震怒。 正面作战本非强项,御先藻女正欲遁入虚空,倏地身旁蛇影一闪,空间顿时凝固,便连遁术都无法使用,眼见便要遭难,徐胜陡然闪身在前,鲸吸鼓胸,绵长一口真气,正面生承陨石临身,背后浮现尊者虚影,不动不摇将炎劲消化一空。 八岐蛇魔瞧见灵格虚影,不由一怔,暂缓了攻势,因为祂清楚记得,前番交手之时,对方还只是一名七品灵修,且根本无力抵抗功体不全的自己,是凭着与另一女子阴阳汇融,再以特殊法子强行拔升灵格品阶,拼着负伤才能勉强接下祂的攻势。 眼前之人明明有着相同的相貌,却已然连升三级,而且方才接招时没有动用任何灵能,单凭自身修为就轻松接下了祂的攻击。 虽说方才那一掌祂并未动用全力,只是随意发招,可毕竟恢复了全部的功体,单论威能足可堪比功体残缺时的绝招,绝不是寻常高手能够接下。 自己到底被封印了多长时间? 二十年?三十年?抑或更久? 酒吞童子和御先藻女身为妖魔,寿元悠长,他俩的年龄自然佐证不了什么,可播磨道满与木花樱雪同样是那一战的当事人,八岐蛇魔一看两人的情况与记忆中相差无几,便知不能自欺欺妖。 眼前的佛门青年赫然是在寥寥数载间成长到如今的高度…… 一个充满嫉妒与忌惮的强烈念头浮现在八岐蛇魔的脑海——此子断不可留! 这时,便见徐胜拍了拍身上灰尘,抬头道:“热身差不多结束了,也该认真点上些硬菜了吧。” “就怕会撑破你的肚皮。” “区区蛇羹,吃个八碗九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声冷哼,八岐蛇魔身影倏动,宛若瞬移般出现在徐胜面前,浑然罡风挟远胜山岳之重压,碾碎万丈沃土,更有蛇影毫无征兆的从虚空中钻出,从各个刁钻的角度发起攻势,看似双掌并用,实则十掌共击。 徐胜不闪不避,催动天龙法体迎难而上,吃过一次亏的他对蛇影早有防备,正逆滔天掌配合护体罡气,形成全方位无死角的防御,正面硬撼蛇魔攻势,霎时驳火引起天摇地动,神魔层次的功力辐射八方,引动阵法激荡。 强如酒吞童子和御先藻女,面对余波冲击,亦不得不停手护身,在一旁寻觅机会,难以直接插手战斗。 但两妖越看越是震惊,尽管此前就已经尽可能往高了估算侠僧的实力,可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在与八岐蛇魔的正面交锋中丝毫不落下风,甚至隐约占得优势。 论功力,徐胜犹差蛇魔三分,但在“龙族克星”的辅助下,这点差距得到了弥补,若非对方只是鳞属而非龙种,甚至有可能占得上风。 论肉身,将精元重新修炼回来的徐胜并不比对手逊色多少,没了金属形态,天龙法体依旧是莲花寺第一法身。 论武技,徐胜犹有胜之,只是对手从虚空中召唤出来的蛇影防不胜防,令他不得不分心抵抗,难以集中精力强攻。 各方面较量下,徐胜与蛇魔可谓难分伯仲,但是别忘了,此地尚有双重佛阵。 初时蛇魔功体爆发之下,暂时屏蔽了阵法的压制,可迟迟没能拿下对手,渐渐又受到了佛阵的影响。 此消彼长,差距便凸显出来。 “八荒焦灭!” 怒觉自己渐落下风,八岐蛇魔为破局只能率先发招,妖力合并灾祸之气,催发雷火欲麻痹对手。 “你心急了。” 发觉对方意图,徐胜右掌杀气流荡,提纯佛元抵消灾祸妖力,与此同时,左手结摩诃印,运化无俦神力迎面压下,顿令对手进攻受阻。 蛇魔急忙运功抵挡,鼓起妖元奋力一搏,熟料接掌却觉对手力道空空荡荡,看似威猛实则虚有其表,登时意识到自己中计。 虚招诱敌成功,徐胜立即变招,宛若羚羊挂角,化掌为指戳向对手胸口铠甲,正是先前被三昧真火融化掉一部分的位置。 压缩到极限的金刚指力单点突袭,瞬间击破铠甲守护,没入对手体内,以点化面,劲力爆发摧残经脉,蛇魔顿时身如纸鸢倒飞而出。 以八岐蛇魔的体质,这点伤势根本不算什么,几个呼吸便能痊愈,但祂不能接受自己在正面交锋中输给区区一名人类,当即强行止住退势,汇聚妖功于顶,背后浮现八岐大蛇的虚影,双掌乍生无可底量的浩瀚之力,仿若狂澜奔腾向敌。 “八荒血印!” 四野顿陷赤红血腥的愁惨之境,片片蛇鳞飘散融一,有若尖锥一往无回,快不可视疾袭奔杀敌人。 面对如此赫赫声势的攻击,徐胜没有以绝招回应,只是抬起手掌,然后发出了提升到四品的“降龙钵光”。 , 第四百九十九章 步步抢先 徐胜再度展现出武道宗师的眼光,在八岐蛇魔爆发绝招的刹那,举掌射出“降龙钵光”。 三年前的战斗,八岐蛇魔就体验过“降龙钵光”的效果,那时候的祂功体不全,没能展现出与自身品阶相匹配的抗性,致使功力受到压制。 如今的祂功体尽复,足以豁免任何六品以下的灵能,因此完全没将之前战斗中徐胜用过的灵能放在心上,万万没想到对方的灵能也跟着升阶,而且同样连跳三级,带来的克制更胜先前! 受钵光一照,八岐蛇魔气血凝滞,功体骤降,加上正处在催发绝招的瞬间,顿受灵力反噬,控制不住爆发的妖气,打出的血印自行溃散。 徐胜一面维持钵光照射,一边随手拍出一掌,便将威能锐减七成的血印震散。 御先藻女与酒吞童子彼此间虽无默契,但如此明显的破绽也不需要配合,前者当即幻化妖身,巨大的九尾妖狐张开大嘴,九条尾巴插入大地,吸取地气转化灵力,喷出一道狂暴能量弹,后者腾身半空,背后浮现无数鬼影,每一个身上都有地狱黑炎熊熊燃烧。 “百鬼炎劫!” 在九尾吐出的能量弹命中八岐蛇魔,引发剧烈的震荡波后,酒吞童子背后的鬼影接踵而上,每一只撞上目标就会爆炸开来,引发冲天炎柱与滚滚烟尘,就差没高呼一句“安拉胡阿克巴”。 御先藻女迅速转换人形,乐观道:“就算是八岐蛇魔,受如此冲击,也决计不会好过。” 徐胜瞥了他一眼,悠悠道:“原本对方只有七成可能完好无伤,有了你这句话,就提升到了十成。” 御先藻女脸色一黑,正要反问是什么意思,忽觉一股劲风从爆炸中心荡起,将烟尘全部吹散,露出了八岐蛇魔略显狼狈但并未受到重伤的躯体。 双妖看似声势浩荡的绝招合击,实则造成的还不如徐胜的那一指更为深刻,至少蛇魔的胸口还不时有鲜血流出,证明祂尚未将指劲排出。 “是孤小瞧你们了,但游戏到此为止,现在便让你们见识真正的八岐灵能!” 言毕,八岐蛇魔举掌向天,霎时天地一片昏暗,天空出现日食之景,又有乌云团聚,暴风龙卷,雷霆号威,血红色的雪花纷纷扬扬降落,稍一接触,便要燃尽血肉生魂,脚下大地隆隆作响,好似十级地震般绽裂开来,炽热岩浆按捺不住地从裂缝中喷发出来。 一名僧人倒霉的位于裂缝口,被岩浆喷个正着,顿时发出一声惨叫,血肉尽销,但其余僧人不为所动,依旧诵念明王降魔经,维持阵法抵御天灾地祸。 徐胜凝重道:“这便是‘灾祸之源’的灵能吗?” 灵格“灾祸之源”没有具体的形象,它是世间一切灾难的集合体。 若非战场选在荒郊野岭,周遭没有人烟,八岐蛇魔还能引发“人祸”,让所有人类发狂,听从祂的命令相互厮杀。 八岐蛇魔冷笑道:“前番交手功体不全,孤无法动用,被你们步步算计,难以翻盘,但现在不同了,你们的阵法能支撑多久呢?” 话音刚落,就见位于外阵的四人同时催动阴阳术法,以天丛云剑和三神器为寄体媒介,四尊菩萨的坐骑纷纷活了过来。 谛听伏下身子趴在地上,大地立时停止震动,不再喷发岩浆。 六牙白象扬起长鼻,将呼啸激荡的罡风龙卷尽数吸收,不留分毫。 青狮张开大嘴,将洋洋洒洒的血色雪花尽皆吞噬,无视灼烧之能。 金毛犼迎着天空大吼,霎时雷霆止息,日食褪去,天地重现光明。 徐胜朝着一脸愕然的八岐蛇魔展颜笑道:“你的能力我们早已打探清楚,又怎么会不做防备?” 双重佛阵可不是胡乱选的,一重对内压制蛇魔功体,一重对外屏蔽干扰,都是经过精心挑选,专门针对八岐蛇魔而设。 “看来你们为了今日之局真的煞费苦心,但若以为这样就能打败孤,未免天真了!” 八岐蛇魔当即妖元勃发,吸纳从地面裂缝中泄露的地煞之气,双臂一张,怪风骤起,形成乾坤紊乱的立场,令徐胜和双妖产生要被强弱不一的吸力拉扯得五马分尸的错觉,身子空荡荡,无处着力,一时行动受限。 紧捉电光火石之机,蛇魔悍然欺近御先藻女身侧,重掌飞袭而出。 “又针对我?八岐,你太目中无妖了!” 惊觉对方把自己当软柿子捏,御先藻女恼羞成怒的大喝一声,背后九尾狐虚影张嘴咆哮,仿佛要跟对方绝招对轰,拼个你死我活,却在下一刻扔下一条尾巴,替命脱身而出。 狐狸尾巴被雄浑掌劲命中,立即爆炸开来,散发出一股诱人香气,八岐蛇魔不曾防备,受香气扑鼻,顿觉身体一麻。 尽管是十分短暂的麻痹,可强者过招,一息一秒皆至关重要,酒吞童子和徐胜趁机夹攻而至。 八岐蛇魔无视酒吞童子的攻势,任由童子切安纲砍中后背,刀刃与坚硬的鳞甲交碰出无数火星,蛇魔略一耸肩,劲发瞬间,便将酒吞童子震退数丈。 “断·水无形!” 徐胜手持阐提戒刀纵身怒斩,刀走凶厉,生出刺耳尖啸,身形幻化数十,分不清孰真孰假。 然而,只见蛇魔眼光锐利,应变迅捷,双爪合拢于凶前,直接钳住琉璃刀锋,堪堪停在之前被金刚指力攻破的位置。 “就知道你一定会攻击这处缺口。” 八岐蛇魔嘴巴一张,一条影蛇从中激射而出,快如闪电,根本来不及闪躲,直接扑中徐胜面门,同时双掌发劲,便要一举重创强敌。 但下一刻,徐胜的身影消失不见,影蛇落空,一道出现在蛇魔背后的幻象骤然凝实。 “就知道你一定会认为我要攻击缺口。” 预测了敌人的预测,徐胜将计就计,刀是真的,人却是假的,不仅骗过了对手,还躲过了一记杀招。 抓住破绽的他双拳一碰,一股恐怖光芒自双拳中央激荡而现,又融入一股虚无缥缈的神秘能量,轰向蛇魔后背。 正是融合了因果之力的贯地歼霸波! , 第五百章 百密一疏 贯地歼霸波并不是徐胜掌握的诸多绝招中威力最大的一招,却是贯通特性最强的一招,它的原理是贯入目标体内,自内向外的爆发。 简单、强大,机王拳的招式大多如此,不重视意境,也没有太多的技巧,只是单纯地追求更强的破坏力。 八岐蛇魔身上的鳞甲虽然坚固,足以挡下酒吞童子和御先藻女的合击,依旧抵挡不了贯地歼霸波的穿透,只见散发毁灭气息的光波贯入盔甲,旋即引发震天动地的爆炸。 滚滚余劲冲击中,只见一片片鳞甲部件被震飞上天。 原本这种以妖体凝练而成的盔甲,几乎就跟皮肤一般会贴在八岐蛇魔的身上,只能破坏,无法分离,但徐胜在方才一击中融合了灵能“诸根明彻”,斩断了鳞甲与蛇魔的因果联系,成功将其剥离。 感受到余劲的冲击,御先藻女暗自惊叹侠僧实力的同时,脸上不由轻松了许多:“如此恐怖威能,便是八岐蛇魔有移星换日之能,也必然要付出惨痛代价。” 话音未落,忽闻刺耳嘶鸣,千万条妖蛇狂舞冲出,口中或啸刀风、或施毒雾、或吐青炎、或呼雷霆,浩浩威势引得护壁剧烈激荡,维持阵法的百余僧人中不乏被震得吐血昏迷者。 酒吞童子一边挥刀抵挡妖蛇,一边朝御先藻女抱怨道:“求你了,能别开口说话吗?” 御先藻女俏脸一黑,心想我是狐狸精又不是乌鸦精,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我不开口说话,八岐蛇魔就会被一招轰杀,这根本毫无道理。 话虽如此,他终究没好意思反驳,只默默抵挡妖蛇,却感力道异常强悍,每一条妖蛇都有着堪比五品灵修的根基,接个七八十条勉强还能承受,一口气涌来上千条,便是他也只能且战且退,没有转头逃跑,已是难得的品德高光时刻。 酒吞童子仗着再生能力强大,却是丝毫不退让,被妖蛇撞得血肉模糊也不在乎,反正转瞬即愈。 徐胜取回阐提戒刀,一招“断火无定”斩出,便能消去五六百条妖蛇,此举虽然消耗巨大,但他有“天生灵心”和“时流功”补充灵力,可谓源源不绝,根本不担心功力耗竭。 片刻之后,阵法内的妖蛇被消去半数,余下的虽然依旧凶猛,可消灭它们也只是时间问题。 御先藻女一边以幻象躲过攻击,一边疑惑道:“总觉得情况太过顺利了,堂堂八岐蛇魔就这么被收拾了?身化万蛇固然强大,可力量分散后很难对强者产生威胁,作为临死反扑的选择未免蠢了点。” 酒吞童子乜斜道:“都讲了你别说话。” “够了啊,乐观的话不能说,担忧的话也不行吗?我可没有言出法随的本领,哪有可能我说什么就回应什么,看,现在不就什么也……” 蓦地,一股空前危机笼罩心灵,在场众人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只见数十颗烧得通体赤红的巨大陨石正朝着佛阵所在位置直坠而来,长长的尾焰仿佛要给人间带来毁灭。 徐胜惊愕道:“这也是‘灾祸之源’引来的天灾吗?” 双佛阵再坚固,也决计抵挡不住陨石雨的冲击,他当即越阵而出,朝着天空冲去,刀运“断地无限”,催发出百丈长的刀芒,斩中一颗陨石的瞬间,令刀劲在内部爆发,将其崩成上百块碎片。 完全摧毁陨石比较困难,但只要将其斩成碎片,再以劲力歪曲下落的轨迹,就能大幅削减冲击。 酒吞童子和御先藻女有心帮忙拦截陨石碎片,奈何阵法内还有数千妖蛇,不能放着不管,只能选择相信徐胜。 苍穹中,璀璨刀芒交错纵横宛若棋盘,每一颗陨石经过后都变得四分五裂,并且大部分碎片都会脱离原有的下落轨迹,坠向旁边的山丘。 少数的陨石碎片撞在阵法护壁上,引得佛阵一阵剧烈晃动,四大天王的虚影忽隐忽现,许多僧人被震得当场吐血,似乎下一刻就要人亡阵破。 但直到最后一颗陨石被徐胜鼓足余力一拳轰成齑粉,佛阵依旧没有被攻破,勉强支撑下来。 就在众人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闻一声惨叫,就见一条妖蛇将木花樱雪重伤击飞,从她手中夺走了天丛云剑。 尚善美脸色一变:“糟糕,天降陨石只是幌子,包括分化万蛇也只是为了分散注意力,一切都是为了夺回神兵。” 他急忙召唤雪女出手拦截,但那条妖蛇的实力明显强于其余,尾巴一扫便拍灭风雪,顺带将雪女震退,接着咬着天丛云剑迅速回到阵内,余下的数千妖蛇如百川归海般纷纷汇聚到它的身上,融为一体,重新恢复八岐蛇魔的身影。 “断·风无相!” 风驰电掣的一刀劈空而下,徐胜力逾千钧,强压着八岐蛇魔坠向大地。 双方内劲冲突,真气激荡,功体较之先前虚弱了许多的八岐蛇魔明显落入下风,被震得口齿溢血,但祂浑不在意,反而哈哈大笑。 “百密一疏,你们终究还是漏算了一点。” 一股磅礴无比的阴祟暗能从蛇魔体内爆发,将徐胜强行震退,接着便见祂高举天丛云剑,周遭天地与之共鸣,无情无尽的灾祸之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本就有所损伤的双佛阵再难维持,在内外冲击下破碎开来。 “你们最大的错误便是将战场放在瀛州,孤乃瀛州灾祸之化身,一切瀛州生灵对灾祸的担忧、恐惧、绝望都将成为孤的力量,这便是‘八岐大蛇’最强的灵能!” 灾祸之气灌入八岐蛇魔体内,令其气势节节攀升,好似永无止境。 “不能再让祂提升下去,否则我们必死无疑!” 酒吞童子大喝一声,通体缠绕地狱黑炎,挥动童子切安纲疾斩而出,却被灾祸之气形成的能量罩轻易弹开。 御先藻女催动幻术,试图迷惑八岐蛇魔的心智,结果毫无作用。 “断·因果无常!” 灵能融合刀招,徐胜斩出自创之招,强行中断对方与瀛州的联系,一刀劈开能量罩,狠狠斩在八岐蛇魔的胸口。 八岐蛇魔闷哼一声,无视受伤厉行反击,周身蛇影闪烁,将徐胜逼退,接着又高举天丛云剑,重新吸纳灾祸之气。 “你们阻止得了一时,却无法一直阻止,孤马上便能凌驾尔等!” 片刻之间,八岐蛇魔的功体不仅恢复全盛,甚至超越了烛龙王。 , 第五百零一章 月亮降临 八岐蛇魔的气息急遽攀升,为了提升效率,祂甚至将天丛云剑吸收入体——神话故事里,天丛云剑本就藏在八岐大蛇的尾巴里。 眼见放任对方无休止的吸收下去,很可能会突破三品界限,徐胜当机立断,跃身半空,双臂平展,全身闪起毁灭光芒。 “究极星爆!” 他毫无保留的释放灵力,周身窍穴大张,十字形的毁灭光芒轰掣而出,以绝对的破坏力强行进攻灾祸气罩。 先前没这么做,是因为“究极星爆”需要较长时间的蓄力,相比之下,“断因果无常”只需灵能配合,其奥义在斩断因果上,本身威能只是一般,故而瞬息间便能斩出,可既然后者无效,徐胜也只能动用前者。 两股庞大的能量相助冲击,天动地摇,空间都好似在剧烈颤鸣,在场众人见状,纷纷出招围攻。 “神醉鬼毒!” “天狐惑日!” “阴阳诀·千重飞雪绝风雷!” 酒吞童子与御先藻女恢复妖身,如今没了阵法限制,可以全力施展妖能,甚至因为同属恶妖,能够从四方汇聚的灾祸之气中分一本羹,爆发出十二成的功力。 小清召唤五行车,以拳捶鼻喷出三昧真火。 便连木花樱雪与播磨道满也暂时放下了往日的仇隙,幻阴真阳汇流,联手施展阴阳诀。 唯有尚善美在外围旁观,双手在宽袖中结印,并未加入围攻。 面对众人合力,灾祸气罩再坚固也抵挡不住,轰然爆裂,四方汇聚的灾祸之气终于停止流动。 可不等众人喘息,便有一道身影如电飞掠,袭向离得最近的御先藻女。 “你是第一个。” 自身完全来不及做出反应,护体灵能自然而发,御先藻女身后浮现九条尾巴,将全身包裹在内,形成密不透风的防御。 但面对功体突破极限的八岐蛇魔,九尾防御便如纸糊一般,轻易被撕裂,巨大的蟒蛇虚影一闪而过,御先藻女当场爆体,只剩漫天飘零的血肉。 “接下来是第二个。” 没有丝毫停歇,八岐蛇魔横空掠影,杀向离得第二近的酒吞童子。 掌未临身,空前重压先至,周遭空气几乎凝成固体,酒吞童子仓促横刀抵挡,却在接触瞬间,感到对手掌力强得超乎想象,只闻锵然一响,童子切安纲应声而断,阴影笼罩头顶,瞬时护额崩落,赤发浇血披肩,气劲透体而出! 八岐蛇魔正要收掌袭向第三个目标,却感手腕一紧,定睛一看,只见浑身鲜血淋漓,头骨几乎裂开的酒吞童子牢牢锁住祂的手腕,露出狂傲不屈的笑容。 “八岐,你在小瞧谁呢!” 酒吞童子竟是不退反进,顺势撞入八岐蛇魔怀中,体内妖气暴走膨胀—— 轰! 酒吞童子竟是选择近身自爆,脖子以下的部位全部舍弃,狂暴的妖气能量混合血肉精元横扫而出,饶是八岐蛇魔功体突破极限,自觉前所未有的强大,也被炸得遍体鳞伤。 “酒吞!” 八岐蛇魔面露狰狞恶气,无论换成谁,刚刚自觉达到人生巅峰,转眼就挨了当头一棒,心态绝对会抓狂,祂亦不例外——说到底妖魔本来也不重视心性休养。 目光一扫,八岐蛇魔找到飞射出去的酒吞童子的头颅,扑身飞抓,便要将其捏爆,彻底断绝生机,可这时一抹刀光贯空而至。 “浮世繁华一断空!” 就算一开始有些猝不及防,可经过两妖的拖延,徐胜再迟钝也已反应过来,当即斩出四大皆空的一刀。 刀光所过之处,所有的颜色都被擦除,地风水火平息,万物归无。 “八荒禁绝!” 面对徐胜的极招,即便强化后的八岐蛇魔也不敢轻忽,掌化漩流万千,足下黄沙浪卷千方,催发使人窒息的涡卷混淆四大皆空的刀光。 极招失利,徐胜当即展现超凡入圣的武道技艺,举重若轻的转变攻势,身化流风,宛若庖丁解牛一般从漩流缝隙间穿插而入,斩向藏身内中的蛇魔。 然而,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脆响,竟是无法斩破对方的皮肤。 尽管阐提戒刀并不以锋利著称,可好歹也属神兵之列,以血开锋之后可谓削铁如泥,只是八岐蛇魔此刻展现出来的防御能力,竟比先前的鳞甲更胜一筹。 是吸收灾祸之气的效果,还是融合了天丛云剑的反馈? 徐胜脑中迅速闪过两种猜测,但没有深究,事已至此,正确答案已无意义。 “小子,你说第三个会是谁呢?” “有我在此,你伤不了第三人,甚至连一个也别想杀死。” “是吗?” 一声反问,八岐蛇魔骤然提速,如光似点地冲向小清。 但徐胜也在同一时刻,催动天龙法体,转变成兼具速度与反应的敏捷形态,紧追在后,不仅如此,他还拿出了断崖之剑,启动机关转变成盔甲形态,快速着装。 随后,一人一妖展开电闪雷鸣般的交锋,一息之间就能过招数千次,旁人别说跟上两人的速度,便连影子都瞧不见,只听得一连串劲气碰撞的炸裂声响,引得四方景物遭受摧残。 没了阵法压制,又吸纳了灾祸之气,八岐蛇魔终于在正面交锋中占得上风,压着徐胜一阵狂攻猛击,甚是痛快,就差没仰天长啸。 不过,徐胜本就皮糙肉厚,如今又有宝甲保护,对方打在他身上还得受“龙族克星”的削弱,因此尽管稳稳落在下风,短时间内却无败北迹象,只牢牢缠住蛇魔,不让对方有机会攻击别人。 播磨道满看不清战况,但八岐蛇魔随意两招轰爆九尾狐和酒吞童子的画面历历在目,不免忧心忡忡,忍不住向尚善美催促道:“局势岌岌可危,你还有什么后手赶紧放出来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算无遗策的旷世智者?”尚善美一脸无奈道,“先前针对八岐蛇魔的布置都是基于收集来的情报,可祂这一手吸纳灾祸之气并不在情报中,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灵能,如何能提前准备后手?” “那我们就这么干看着?等八岐蛇魔打败了侠僧,再将我们一网打尽?” “你也可以现在就逃跑啊。” “逃又逃得到哪里去?以对方的本领,就算我们逃到天涯海角,只怕也要被找出来挫骨扬灰,八岐蛇魔可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妖魔。” 作为恶的象征,八岐蛇魔身上汇聚了一切负面元素,包括睚眦必报、心胸狭窄,不似酒吞童子还有令人敬佩的一面,蛇魔的存在就是为了散播恐惧与绝望。 尚善美提议道:“那不如重启四禅法阵,反正我们四人都还保留战力。” 播磨道满毫无仪态的抓着头发,焦躁不安道:“事到如今重开法阵又有什么意义,且不说能否压制蛇魔功体,对方只要再引动灾祸之气,内外一冲,阵法立破。” 尚善美无辜道:“可我们也干不了其它的事情,你方才也说了,逃跑没有意义,又不想安静待着,那就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能分散一下蛇魔的注意力也是好的。” 播磨道满闻言,虽觉此法颇为敷衍,却也没有更好的提议,只能同意。 木花樱雪和小清亦无异议,四人各自站定方位,重启四禅法阵,文殊、普贤、观音、地藏四大菩萨的法相再度浮现。 八岐蛇魔顿觉不适,虽说以祂如今的功力,区区四禅法阵连一成都无法压制,但强者相争,争的就是一线胜机。 祂这边遭到削弱,徐胜立即起势反弹,尽管不足以扳回颓势,依旧落在下风,可不再是一味的被动防御,转而见缝插针的进行反击。 “哼,一群将死之人的垂死挣扎。” 一声不屑的冷哼,八岐蛇魔激发体内的天丛云剑,在徐胜纠缠下,祂没法吸收灾祸之气,但只是引动灾祸之气并非难事。 果然,天地异变再现,四方灾祸之气云集,眼看便要冲击四禅法阵,蓦地,八岐蛇魔的身上浮现一轮圆月,身形为之一滞。 徐胜一招力劈华山,狠狠劈在蛇魔的脑门上,立时将其砸入大地,接着掌催“无量印”,打出成千上万道掌印,如导弹洗地般轰向蛇魔,炸得对方无法起身。 “可、可恶啊,从孤体内滚出去!” 八岐蛇魔大喝一声,灾祸之气勃发,凝若尸体,强行将圆月驱散。 徐胜见状,掌结摩诃印,从空中俯冲而下,强顶着灾祸之气形成的风暴,一掌击向蛇魔胸口。 就在命中前的一刹那,八岐蛇魔胸口浮现盈盈月光,坚不可摧的防御之能瞬间锐降七成,摩诃印携带无俦神力长驱直入,霎时肋骨尽断,脏腑破碎,血肉飞溅,身如断线风筝飞出。 尚善美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虽然我没料到对方能吸收灾祸之气,不过天丛云剑出自八岐大蛇,会被祂取回这一点尚在我预料之中……说到底,八尺琼勾玉可是莲花寺圣女的魂器,怎么可能随意外借呢?” , 第五百零二章 剑断 八岐蛇魔的识海中,“三贵子”之一的月读命盘腿悬浮半空,手持竹笛吹奏,撒下盈盈光辉,光辉所照之处,地形丕变,被转化成夜之食原。 “又是你!” 尽管灵格虚影不同,但神魂本质未变,八岐蛇魔如何认不出叶衣的身份。 刹那间,记忆如走马灯般一幅幅闪过。 前番燕州之战,祂便是在夺回本源之力时,被对方趁机渗入意识,最终惨遭封印,没想到时隔多年再战,对方居然还是采用同样的计策,只不过寄体的媒介变成了天丛云剑。 当时的八岐蛇魔功体残缺,不足原来四成,如今的它功体完满,甚至通过吸收灾祸之气突破了极限,但叶衣的品阶也从四品提升到了三品。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一种因果轮回,宿命难逃的无力感浮现心头。 “不!孤绝不认命,你们休想再将孤封印!” 八岐蛇魔大声怒吼,全身妖气狂放,上万蛇影凝聚成八个巨大妖蟒,威势变化更盛之前不只一筹,直似破开九重天般冲出。 狂暴的妖气横扫四方,播磨道满四人竭尽全力,依旧难以维持四禅法阵,眼看便要被攻破,八尺琼勾玉中突然射出一朵巨大莲花,在阵法上方绽放,一尊身披绿叶的佛母端坐其上,四禅法阵立时稳定下来。 胜机就在眼前,徐胜自然不会退缩,先是召唤四品层次的雷峰宝塔,一条条金色锁链随风鸣响,将妖蟒尽数捆缚,接着他身上不断腾现金色龙影,体内真气不断提炼升华。 “帝释天龙!” 受阵法加持,徐胜蹬地周旋千转,映现四大菩萨像,妙莲法华璀璨夺目,双掌一推,八条金色龙影齐冲而出。 心知累卵之险近在咫尺,八岐蛇魔不惜自毁真元,越限爆发,霎时滚滚邪焰直冲苍穹,冲得四禅法阵剧烈摇晃,万蛇狂舞,携带浓郁的灾祸之气绕过八部天龙众,杀向后方的徐胜,却是决定以伤换伤,以命赌命! 若此刻收回极招,足以挡下蛇魔的攻势,可代价便是让对方获得喘息之机。 狭路相逢勇者胜,徐胜虽然不是化身那种嗜武痴狂的性格,可刚烈的本性别无二致,遇强越强,方是武者本色。 只见他双手分别召唤混天绫和乾坤圈,右手舞动混天绫荡开邪焰,左手以正逆掌劲告诉旋转乾坤圈,锐不可挡削断侵身蛇影,蓦地,一道充满灵性的孩童虚影在背后浮现,其啸吟长空,气吞百代河山,携捉日拿月之势,将邪焰和蛇影一荡而空! 与此同时,八岐蛇魔遭到金龙正面贯体冲击,而受叶衣干扰,祂的防御能力锐降,被盈盈月辉笼罩,霎时身体各处爆裂,鲜血喷溅如泉。 “给孤滚出体外!” 被伤势激起凶性,蛇魔展现悍勇无畏的一面,竟是主动抬头迎向一条金龙,任由龙影贯穿天灵,带出红白秽物。 祂并非寻死,而是借此将叶衣的意识逼出识海。 “八荒诛神尽虚无!” 身体被贯穿得破破烂烂,连脑袋都有一个大窟窿,可八岐蛇魔依旧未死,反而从体内拔出天丛云剑,鼓起残存功力,汇合灾祸之气,发动最后一招意欲带在场众人同归于尽。 逼命之险就在眼前,徐胜内心忍不住大吼刺激,凛然无惧对手豁命之招,虎目一扫,右腿猛然跺地,佛门圣气于背壁立而起,有如沧海接天不坠,尽挡灾祸之气的冲击。 八岐蛇魔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身体崩解成八条巨蟒,将徐胜包裹在内,发力绞杀的同时,喷吐邪毒腐蚀圣气,四禅法阵的佛光一时间也被排斥在外。 不仅如此,本该被隔绝在阵法外的灾祸之气竟然从地底下窜出,源源不绝的补充给八条巨蟒,壮大妖气,令其攻势愈发犀利。 被逼出体外的叶衣元神见状,果断催动灵能改天换地,白昼倏然转为黑夜,夜之食原降临现世,断绝与瀛州的联系,灾祸之气成了无根之萍,再不能补充给八岐蛇魔。 身处巨蟒包围中的徐胜先是竭力防守,把天龙法体转化为兼具防御和抗性的肉盾形态,暗蓄真气,等到对手气势由盛转衰的瞬间,全力爆发。 “诸法天龙供人尊!” 圣气威撼穹宇,徐胜周身腾现八部天龙众的虚影,突破巨蟒封锁,劲射八荒六合,招落生死之隙。 磅礴重压扑面而至,八岐蛇魔不甘落败,将残存的灾祸之气收纳入体,八条巨蟒缠绕在天丛云剑上,绽放赤霞万道,决绝悍然反击,刺向对手心头要害。 激烈冲突中,徐胜有天生灵心续力,又得佛阵加持,而八岐蛇魔不仅身负重伤,又断了与瀛州的联系,一增一减之下,双方对决僵持数息,胜负之势便已分明。 只见佛门圣气荡邪流,魔火湮灭,尽除万千邪祟蛇影,决胜之掌落定,但闻一声神器哀鸣之音,八条巨蟒寸寸碎断。 尘埃落定,徐胜从空中落下,俯身呕出一口鲜血。 叶衣的元神关心道:“伤势如何?” “无妨,只是一点外伤,并未受灾祸之气侵蚀,就是把别人的宝物弄坏了,不免有些过意不去。” 徐胜看了一眼身上的盔甲,到处都是豁口,也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到内中蕴藏的灵格,回忆方才战斗之凶险,忍不住感慨道:“击败一名三品灵修,跟击杀一名三品灵修,难度果真天差地别。” 播磨道满等人走过来,焦急的问道:“八岐蛇魔死了吗?” “不知道,”徐胜稍一思索,便分析道,“我以因果缕斩断了祂与外界的联系,因此就算准备了复生手段,也不可能成功,而叶衣前辈将此方天地从现世中剥离,自成一界,即便八岐蛇魔还活着,仍要受困此地。” 可惜此行没有触发任务,否则完全可以通过外挂来确认蛇魔的死活。 听到八岐蛇魔有可能没死,播磨道满和木花樱雪顿时紧张起来,连忙观察四周,寻找对方的踪迹,但一无所获。 尚善美却是不见慌张,慢悠悠地从地上捡起断成三截的天丛云剑,随口劝慰道:“放心吧,连本命神器都被打断了,八岐蛇魔即便还活着,只怕也是奄奄一息,发挥不出多少力量。” 徐胜瞥了一眼断剑,心中唏嘘不已,此剑虽然源自八岐蛇魔,但这些年跟着他南征北战,打败了诸多强敌,功劳甚大,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被自己亲手震断。 叶衣建议道:“先收起来吧,此剑之锋利在诸多神兵中亦能排得前列,本身材质稀世罕见,大可回炉重铸,即便损失了灵性,只要找到合适的匠师,亦能铸造出一柄神兵。” 言毕,她便释放出灵识,将整个夜之食原仔细搜索了一遍,同样没有发现八岐蛇魔的踪迹,但她没有立即做出判断,毕竟是三品层次的绝世妖魔,指不定会有什么神秘莫测的保命法门。 同为三品,叶衣很清楚想彻底杀死自己有多么困难,因此,她仅仅告知众人搜索的结果,并未断言对方一定身亡。 “或许可以用因果律来确认。” 徐胜从尚善美手中接过断剑,接着催动灵能“诸根明彻”,以天丛云剑为媒介搜索八岐蛇魔的下落。 蓦地,一丝灵机闪过。 “还真就活着!” 徐胜循着因果律找去,最后在小清的衣襟中找到了一枚拇指大的蛇蛋,而小清对此毫无感知。 “这便是八岐蛇魔最后的保命手段,但为何上面有一股诅咒气息?” , 第五百零三章 收场 徐胜端详手中的蛇蛋,除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诅咒气息,本身竟毫无存在感,哪怕他已经用因果律确认此物跟八岐蛇魔存在重要的联系,可看到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觉得无关紧要。 这种效果令徐胜不禁想起前世看过的某部儿童向科幻动漫,里面有一件名为“石头帽”的道具,戴上之后,所有人都会把你当成路边的一块石头,对你的言行视若无睹。 这枚蛇蛋也有类似的效率,抹消了自己的存在感,让人觉得平平无奇。 夜之食原并不是多么广阔的异空间,而且由叶衣一手创造,里面的一草一木乃至一粒尘埃她都清清楚楚,怎么可能连一枚蛇蛋都发现不了? 无非是她在找到蛇蛋时,下意识地认为此物无甚紧要,视若不存。 “连同为三品的叶衣前辈也难以豁免,不愧是八岐蛇魔最后的保命手段,若无这一丝诅咒气息,只怕我也会将它视作凡物随手扔掉。”徐胜说道。 木花樱雪好奇问道:“可这缕诅咒从何而来,八岐蛇魔乃是灾祸化身,对诅咒有着无与伦比的抗性,谁能诅咒得到祂?” 小清冷不丁道:“相柳。” 徐胜一经提醒,恍然道:“是虺冥血咒!当初杀死大妖相柳时触发的生命诅咒,相柳共有九个头,每杀死一个就会触发一道虺冥血咒,而其中一个头便是因为被天丛云剑吸干精血而亡,当时我还觉得奇怪,为何少了一道虺冥血咒,刻意同军师讨论过此事,最后判断是算在了八岐蛇魔头上,只是没想到这股诅咒居然变得如此虚弱。” 以生命为代价触发的诅咒本就是最凶恶的那一类,而相柳又是一只千年老妖,杀死它触发的虺冥血咒当初可是把徐胜折磨得死去活来,至今对此记忆犹新。 尚善美道:“兴许是同为蛇妖的相斥,或者是灾祸之气的抵抗,也可能是三神器的封印挡下了一部分诅咒,但不管如何,八岐蛇魔终究还是因为这份诅咒暴露了身份。” “一饮一琢,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叶衣元神对徐胜道,“你不妨将此蛋收下,徐徐渡之,虽说经此一劫,蛇魔修为十不存一,可位阶仍在,若能降服一名三品独一型妖魔,即便‘尊者’没有演绎完满,只怕也大差不差。” 降服本就远比击杀来得困难,而一名四品灵修降服三品妖魔,叶衣不敢说后无来者,但就她所知,的确是前无古人,此举必然能让灵格“尊者”的演绎度跃升一大截。 徐胜略一思索,便点了点头,将蛇蛋收入掌中佛国。 虽说他一开始并未打算降服八岐,毕竟对方可是瀛州神话中最凶恶的妖魔,若战前抱着尽善尽美的想法,最后只会落得功败垂成的下场,可如今既然机会就在眼前,也没有错失的道理。 时不我待,自从参与烛龙王召开的救世大会后,徐胜近期总是莫名地生出危机感,明明距离众人预言的末世大劫还有十数年,却总有一种再不提升实力就要来不及的紧迫。 诸事落定,叶衣圣女散去夜之食原,接着神魂裹起八尺琼勾玉,化光离去,此趟她来的只有神魂,并无肉身,如此才能彻底收敛气息,避免被八岐蛇魔察觉。 “啧,到最后也没有老子出手的机会,你这不对劲啊。”徐玥忍不住发牢骚。 早知道还不如答应参战呢,本以为区区一条被人封印的八头蛇,必然及不上烛龙王,没资格让她跟本体联手,谁料对方居然还有吸纳全州灾祸之气的底牌,单论爆发时的功力犹胜烛龙王,看得她心痒难耐,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出手。 徐胜安抚道:“都说了是以防万一,如今没有发生意外,能有惊无险的结束,自然是最好。” “埋了伏笔却不回收,着实无趣。” 徐玥满是遗憾,世上值得一战的强者又少了一个。 徐胜环顾一圈,在一株被打斗余劲折断的大树树枝上找到了酒吞童子的头颅,上前道:“此战多谢了,没想到你竟这般拼命。” “哼,与你无关,我瞧八岐不顺眼很久了,占着瀛州第一妖的名头,把其它妖怪都当成自己的手下,此番能狠狠教训祂一番,正合我意。” “哈,你这般豪气,倒显得徐某拘谨了,”徐胜略一沉默,便提议道,“上次的赌约就此作废,无须三年,从此刻起,你便是自由身了。” 然而,酒吞童子并不领情,一口回绝:“不需要,我本来就是自由身,去留皆是我自愿,你侠僧一诺千金义气无双,我酒吞童子同样一言九鼎,从不失信于人,输了便是输了,无须别人同情。” “谈不上同情……罢了,随你吧,去留皆是自由。” 徐胜将对方头颅摘下,收入掌中佛国,准备之后输送精气帮对方恢复。 接着,他又找上尚善美,问道:“九尾狐还活着吗?” 尽管在方才的战斗中,御先藻女被突然爆发的八岐蛇魔打得粉身碎骨,但徐胜并不认为对方就这么完蛋了,从几次的战斗表现来看,保命和魅惑正是九尾狐的强项,除非现出妖体,否则不与对手正面交锋。 “式神契约还在,定然还活着,不过气息异常孱弱,应该是受了重伤,害怕被趁虚而入,不敢现身……当然,也可能是他故意伪装成这样,试图博取同情,好让我们放他一马。”尚善美笑眯眯道。 “虽说他在此战中并未发挥多少作用,但毕竟遵守了约定,放他自由吧。” “遵命。” 尚善美手结法印,催动灵能解除了契约。 不一会,远处传来一声狐鸣,而且正在迅速远离,若无意外,接下来数年他都会尽量躲着徐胜一行人,免得又被强行抓去当式神。 众人检查了一遍战场,确认并无遗漏后便打道回府。 很快,瀛州古今第一妖魔“八岐大蛇”被侠僧消灭的消息如暴风般传了出去,顿时引发了全州的震动! , 第五百零四章 唐家迁移 当初徐胜降服酒吞童子的时候,就已经震撼整座京都,这一回将初代大君都奈何不得的八岐蛇魔消灭,造成的冲击自然更胜一筹,轰动瀛州不足为奇。 当然,这并不是说降服酒吞童子不足以震惊全州,只是消息的传递有延后性,尤其是在没有便捷通讯手段的时代,灵修强者固然有渠道能在当天获知消息,可他们没兴趣告知底层,甚至为了彰显阶级贵贱刻意隐瞒,不让消息往下层传递。 唯独八岐蛇魔伏诛一事太过骇人,以至于这些自诩人上人的贵族也没能守住口风,加上参战者还有从瀛州各寺庙召集来的百余名僧人,因此一日之内,此事便已通传全州,闻者无不目瞪口呆,质疑消息真假。 当然,诛杀一头三品妖魔本就是百年罕见的大事,也就是有大海隔着,否则一日之内传遍蛮洲,震惊天下也没什么奇怪的。 正如化身徐玥感慨天下值得挑战的强者又少了一个,蛮洲台面上三品层次的强者本就屈指可数,哪怕普遍认为同阶妖魔的实力要弱于灵修,这也是相对而言,寻常四品灵修碰到八岐蛇魔都是被吊打的份,而四品灵修已经是一流大派的最强者。 君不见整个瀛州都找不出一位四品灵修,这足以说明一切。 因此,瀛州人在经过震惊、质疑的两个情绪转化步骤,再通过消息验证后,就只剩下对侠僧的狂热追捧。 据传,参与此战的僧人各自回去后,自家的寺庙中就多了一尊像,或是罗汉、或是菩萨、或是明王、或是佛陀,而这些像的脸全是照着徐胜雕刻的。 翌日,徐胜赫然发现“尊者”的演绎度提升了15%,并且还在缓慢的增长中,而他确信自己并未渡化蛇蛋,掌中佛国内的妖怪们虽然有一些大彻大悟,决定痛改前非,可数量太少,绝不可能支撑起如此高的演绎度。 徐胜一时没有头绪,偏偏叶衣圣女已经离开,只能暂且按下疑问,反正又不是什么坏事。 但他很快就感觉到了不适,最明显的一点,院子里的侍女和护卫都不敢正眼看他。 别说目光对视,他们甚至不敢看徐胜的背影,一见到人便赶紧低下头,夸张点的甚至会当场下跪,不是双膝下跪的那种,而是双手压在地面上,五体投地的跪伏姿势。 瀛州人已经把侠僧当神佛看待了。 一直有意躲着徐胜的瀛州大君主动求见,一见面便是掏心掏肺地坦诚这些年的经历,又是抱怨自己受权臣掣肘,整日提心吊打,愧对先祖,又是忏悔自己起了阴暗心思,为夺回权势不惜与妖怪合作,失了人族大义,又是旁敲侧击询问侠僧对瀛州政局的态度,顺带关心了一下小清的近况。 总结起来就是,大君主动认错,请求徐胜看在小清的面子上原谅他。 而在徐胜表示自己懒得插手这些烂事后,对方千恩万谢的回去了。 在大君拜访后,瀛州大名以及华族的名帖纷至沓来,他们甚至不敢邀请,只希望能登门拜访,用词极其谦卑,每个字都反复斟酌了好几遍,生怕哪里冒犯了“真佛”。 只一日,徐胜便不耐烦了。 他不是没被人当做大侠敬佩过,可大侠跟神明是两回事,后者莫名让他心生不悦,或许是潜意识中不希望别人跪着,哪怕下跪的对象是他。 于是徐胜催促播磨道满赶紧收拾好东西,只多给半天的时间,否则就要扔下对方提前回燕州。 播磨道满没奈何,匆匆同家人和下属做了交待,带上整理了一半的珍藏,便跟着徐胜启程。 他站在船头,看着渐渐远去的码头,忽然意识到此生都不可能再回去了,大概只有他去世的那一天,才有可能让旁人带着他的尸体或骨灰回去。 一时间悲从中来,湿润了眼角,忍不住哼起了家乡的小调。 可惜船上无人与他共情,大抵都觉得这家伙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倒不如说,能以这种君臣相安,各退一步的方式结束政坛闹剧,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 在术法和灵能的辅助下,众人用了不到半日工夫,便抵达了青叶寺。 徐胜吩咐弟子好生招待播磨施主,正要回房间歇息,便遇上等候已久的唐徵明。 “师弟,有一事正要寻你商量,唐家打算以沧海界为中转,举族迁至四谛城,还望能行个方便,当然,买地的钱该多少就是多少,这个不用替他们省。” “只要不选市区,郊外的地并不紧缺,你们随便选一块就是了,至于地价自去寻君昭姐,能砍下来多少是你的本事,我并无异议,”徐胜不解道,“为何突然想要迁族?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涉及方方面面,只怕损失巨大。” 对于一方世家而言,现金只占总资产很小的一部分,不动产才是大头,尤其是各类商铺房契田契,这些若是想在短时间内出售,免不了要大出血。 至于其它隐性的损失,比如当地的人脉关系,更是无可估量,所以才有“人离乡贱”一说。 唐徵明道:“因为天龙教。” 徐胜惊诧道:“莫非我不在的时候,烛龙王又干了什么大事?” 唐徵明摇头道:“不,他什么也没干,自从在救世大会上被师弟你击败后,此人便躲回天龙教总舵,约束门人,对外再无动作。” “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可疑的,攘外必先安内,此战令他威望大失,必然得先安抚内部人心。” “是啊,太正常了,甚至有些正常得过头,烛龙王不仅不再出面,甚至任由混元派与飞羽宗夺回宗门失地,别人都认为他是被师弟你一战挫动了道心,失了志气,如今江湖上不乏人猜测,烛龙王可能就此一蹶不振。” “这不扯淡吗,堂堂三品灵修,怎么可能因为一场战败就挫动道心。”徐胜嗤之以鼻。 “是啊,我不相信这种说法,族中长老也不相信,他们甚至怀疑烛龙王很可能是在暗中谋划着大阴谋,一旦开始,必然闹得蛮洲西南天翻地覆,一名灵觉敏锐的长老日夜不安,为此还找了几位擅长卜算的灵修,得出的卦象都显示大凶。” , 第五百零五章 乱世的歇息 徐胜对预言一说不以为然:“如今这世道,你随便在街头找一名算命的,无论道佛,都会告诉你未来不详吧。” “是啊,连那些骗钱的算命先生都知道局势凶险,世家大族又怎能不给自己找个退路。”唐徵明感慨了一句,继而又道,“师弟诸事繁忙,大约是不知道,天龙教在侵吞蓟州和祥州时,有三家至少延续两百年的世家被除名了,虽未到全族尽夷的地步,但也只剩大猫小猫两三只,除非将来出个豪奢人物,否则复兴无望。” 徐胜好奇道:“这三家竟有如此胆魄,敢跟天龙教为敌?” 唐徵明嗤笑一声:“狗屁的胆魄,根本就是被殃及池鱼,这三家与混元派和飞羽宗关系紧密,毕竟是地方大族,肯定要跟掌权者维序关系,而天龙教也并未针对他们,只是路过之时,随手将他们灭掉了。 “正是知悉此事,本族长老方才感慨,真正的乱世降临时,世家大族倚仗的浮财、人脉根本不足为恃,承平之时一名五品灵修可以庇佑家族百年气运,可到了乱世,三品灵修一言便能断举族命脉,真正是人命如草芥,区区五品灵修也不过是大一点的棋子——除了师弟你这种怪胎。 “其实不只我唐家,天下的世家大族都在寻找出路,希望能抱上一条粗大腿,再不济,也效仿四海盟那般,寻两位四品灵修结成攻守联盟,这其中,有三品灵修坐镇的大派自然是最佳选择。” 徐胜道:“这便是春江水暖鸭先知了,相比普通人,世家、门派更容易嗅到危险的气息。” 稍微像样点的势力,都会培养几名专长卜算的灵修,以测凶吉。 只是这种预测能力非常有限,真要遇上天龙教这等庞然大物,天倾之下,便是提前预知到了危险又能如何,大概率还是如那三户世家般被随手覆灭,逃都逃不掉。 唐徵明嗤之以鼻:“哪里是什么‘先知’,都是后知后觉的马后炮,说实话,若不是师弟你在救世大会上打败了烛龙王,人不如狗的乱世说不定已经开启了,我家长老也是事后才品出危险,若不是那一败,烛龙王必然会强行推动他的救世之法,届时就不再是温和地拿死囚做实验。” 徐胜笑道:“如此说来,是我打断了乱世的进程。” 唐徵明难得地严肃,甚至还拱手鞠了半躬:“此事的确是师弟你的功劳,为天下人争得一丝喘息之机,真要等到乱世降临,再想举族搬迁就不是损失多少财货的问题,而是死多少人,刀只有砍到身上的时候才觉得疼,可等你知道疼了,就已经来不及躲了。 “便是眼下,既有师弟你的这层关系,又有沧海界省去千里迢迢的路程,仍有三分之一的唐家人不愿意离开故土,族长再怎么劝都没用,只能分割财产,各自分家过活。” 徐胜闻言,也认真道:“其实我与圣女、方丈都有共识,危险的苗头并未掐灭,尤其是天龙教中那名不清不楚的域外邪神,终究被烛龙王以救世为由搪塞过去,从这一点看,烛龙王召开救世大会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只是中途被我阻挠了一下,丢了颜面,失了些许威望,算是小挫,可未能改变大局,等到那名邪神适应了本方世界,恢复了二品神明的实力,就是天龙教重启计划的时候。” 唐徵明沉默半晌,忍不住道:“难道我们就这么干看着,什么也不干?” “也不是什么都不干,私底下还是有些阻挠的,但想拿到台面上堂而皇之地开战,仍有两大为难之处。 “一者自然是大义的名分,天龙教以救世为由,虽说我坚信此法行不通,可其他人不这么认为,只会觉得多一个方法多一条退路,万一其它救世之法都行不通,真到了大劫降临之时,也顾不得什么隐患,除非我们能证明自己的方法能够拯救众生,不需要用到天龙教的救世法。 “二者是胜算把握,天龙教明面上已有两位三品层次的强者,若想打败他们乃至击杀其中一人,光凭本派目前的实力根本做不到。 “此趟我前往瀛州是为了解决八岐蛇魔,在有心算无心下,都差点叫对方翻盘,可见三品强者小觑不得,连八岐蛇魔都有底牌,烛龙王怎么可能没有,当日也就是释鲲鹏、参商真君、孔夫子三人拦着,否则死斗下去,胜负尚未可知。” 唐徵明忽而眼睛一亮:“对啊,还有这三位呢!对抗邪神人人有责,江湖和平不能只靠咱们莲花寺一家维护,大家都得出力啊,他们难道不担心邪神恢复实力后,会威胁到自己与宗门?只要四方联手,区区一个天龙教还不是手到擒来,我们为何不派人与他们联络?” “你怎么知道本门没有派出使者?”徐胜反问了一句,“世上并非只有你是聪明人。” 唐徵明了然道:“懂了,此事我便不多问了,免得被人窥探机密,可惜我只是五品,要插手你们这种层次的战斗,至少得晋升四品才有资格……这么一说,不免有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味道,事实是就我的晋升速度,放在过往足以笑傲同辈。” 他复杂地看了一眼徐胜,明明自己天赋、努力、机遇都不差,尤其机遇这方面足以羡煞旁人,可还是跟不上自家怪物师弟的脚步。 倒不是嫉妒,真要论遭人嫉妒的程度,三师弟空梦无疑更甚,徐师弟好歹是一步一个脚印往上攀,无非攀登的速度快了一些,而三师弟干脆是钦定佛子,一步登天。 唐徵明只是遗憾自己的无力,受了师弟诸多恩惠,现在连个忙都帮不上。 “师兄……” “师弟你不用安慰我,我没那么小心眼,只是一时有些气馁,冷静一会就好了,虽然正事帮不上你,但打个杂,在旁边摇旗呐喊终究没什么问题,我这人没啥优点,唯独心态放得稳,万事不萦于心——当初道醒师叔就是说我有佛心把我忽悠进来的。” “呃,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想说近期本门可能要与九华派联手夺取灭轮界,身为‘水部正神’,领兵打仗无疑是最佳的演绎方式。” , 第五百零六章 四谛郡的官场规矩 在青叶寺休息了一日,第二天徐胜便找来道慎住持,让他给播磨道满剃度,取法号戒权。 这些都是来的路上商量好的,虽然播磨道满自称心灰意懒,只想隐居避世,从此青灯古佛,不问俗尘,但徐胜不用灵能鉴谎都知道这家伙在放屁。 一个正当壮年的权臣说自己愿意放下一切,连小清听到这话都投以鄙视的目光。 徐胜懒得跟他客套,直说青叶寺不养闲人,你若是还有做事的念头,我便放权给你,让你做四谛郡实质的管理者。 播磨道满知道侠僧直来直去的性格,于是果断改口,甚至当场下跪认徐胜为主公,并遭到了尚善美的鄙视。 但徐胜拒绝了他的投效,到最后也没有收播磨道满为家臣,这跟尚善美的情况不同,尚善美只是他的私人幕僚,负责替他出谋划策,定位家臣并无不妥,可播磨道满未来的职责是管理四谛郡,而四谛郡并非徐胜的领土,他也没兴趣当一方诸侯。 播磨道满的能力毋庸置疑,就连木花樱雪都承认,京都能这么快复兴,他有七分的功劳,贪权的本性在四谛郡也不算什么坏毛病,瀛州大君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势,加上功高盖主的忌惮,才会与他发生冲突。 徐胜向来是个甩手掌柜,道慎等老一辈守成有余,进取不足,楚君昭、方清月、空真等年轻一辈倒是能力足够,但他们还要兼顾修行,并非纯粹的管理者,难免分身乏术。 播磨道满来得正好,他要揽权,那就给他权力,徐胜压根不在乎这些,四谛郡论面积不及瀛州,但瀛州有不少土地都被妖魔占据,朝廷实际掌控的范围并不比四谛郡大上多少。 至于为何让他剃度受戒,却是四谛郡不成文的规矩。 以蛮洲近乎军阀割据的局面,别指望有什么法律能约束上位者,就好像民国时期,你不可能因为某个军阀头目的手下貪污受賄、滥收赋税就去抓人,官府是否压榨剥削百姓,全看掌权者的道德良心。 正如他们自诩“父母官”,父母跟孩子要东西天经地义,不给就是不肖子孙。 徐胜又不是蛮洲共主,甚至不是燕州之主,对此也没什么法子,只能曲线解决问题。 没有现成的法律约束官员,就用清规戒律来代替,凡执掌一方的官员,必须到青叶寺剃度受戒,成为一名外门弟子,之后此人若有收贿残民之举,便可以用戒律来严惩他。 如果有人就是想肆意自在,不想做外门弟子守清规戒律,那他这辈子就只能当一个小吏,别想得到提拔。 权力和享受,只能选一个。 选了权力,就别想过花天酒地的生活,选了享受,就别想当人上人。 若是在别的地方,或许会有灵修强者跳出来说,老子既要享受又要当人上人你能怎样,可燕州的灵修基本出自莲花寺,本来就要守清规戒律,哪怕冲着患不均的心态,他们也不会替官员出头,君不见唐徵明这般风流人物,娶老婆前都是个处男。 最初徐胜提议此事的时候,还有人反对称,如此严苛的要求会把有能力的人吓退,不愿当官。 后来事态的发展证明全是瞎担心,你不想当,有的是人愿意当,成为青叶寺的外门弟子只是不让人过花天酒地的生活,官员享受的待遇并不会少,足够一家五口过上小康的生活,更别说还能享受大权在握的滋味。 许多在修行路上前途无望的佛门灵修,都乐意应聘官僚之职,他们本来就要守清规戒律,并没有身份转换后的不适。 说到底,风气的事必须有上面的人带头,最顶层的一圈人大公无私、严以律己、心怀家国,下面的人哪怕满腹牢骚也愿意约束自己,而那些有能力有道德的人会主动跟随,将无德之辈排挤出队伍。 可顶层的掌权者肆意妄为,过着酒池肉林的生活,放纵亲戚好友贪赃枉法,那么即便嘴上嚷嚷着为国为民,号召手下们清廉正直,把喉咙喊哑了也没人会信,最终劣币驱除良币,只剩一群纯粹的逐利者。 凡事大不过“以身作则”四个字。 道慎做了住持后,很少替弟子剃度,手艺生疏了许多,废了些功夫才剃出了一颗亮晶晶的脑袋。 徐胜道:“你剃光了头发,看起来反倒年轻了不少。” “侠僧……圣行者说笑了。” 瀛州人对佛道向来熟稔,播磨道满或者说戒权很快适应了新的身份,而且既没有称徐胜为师叔,也没有称三藏法师,而是称呼“圣行者”,可见人家能当权臣靠的是真本事,并非全赖救驾功劳。 要知道,青叶寺中还有一些弟子不知道徐胜从圣女手中接过了“圣行者”一职。 “你不是贫户乍富,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先跟着人熟悉一下政务,四谛郡跟瀛州的环境存在巨大的差异,不能刻舟求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内多看少说,两个月后我会命人逐渐放权予你,看你如何施为。” “多谢圣行者安排,必不负所望。” “你不必谢我,能者上,不能者下,我这里没那么多臭规矩,做得好你就是此地郡守,我还得代本郡百姓感谢你。” 至于做不好的后果,徐胜没说,戒权也不认为自己没这样的能力,甚至觉得两个月的适应期长了点,内心已然跃跃欲试。 瀛州虽然经历了几番劫难,但朝堂里的老东西还是太多了,行事不免束手束脚,而四谛郡却给他一种朝气蓬勃的感觉,且最具威望者乐意放权,这令他不禁期待起未来。 或许,离开瀛州并非败逃,而是新生? 徐胜没有理会戒权的内心戏,找到楚君昭和空真,交待了事情后,便拎着断折的天丛云剑去寻墨家匠师。 师兄空梦虽然也擅长筑器,但他更擅长铸造魂器和法宝,而天丛云剑的灵性已失,即便徐胜还准备其它素材,但不认为对方能铸造出一件三品魂器,相比之下,他更需要一件用来战斗的神兵,这方面墨家的匠师更加擅长。 , 第五百零七章 神器的选择 “神剑既折,便失了一往无前的意志,即便重铸,也无法再现之前的锋利。” 墨家大匠师细细打量着断折的天丛云剑,摇头叹息:“仅从材质来看,此剑不该有侠僧形容的那般锋利,只是寻常神兵的水准,若老夫没有猜错,此剑应该是受妖魔以精血千年淬炼,方能拥有无物不斩的特性,如今既然折断,这股特性也就消失了。” 徐胜皱眉道:“就是说,它已失去重铸的价值?” 天丛云剑强就在强在一个锋利上,并无其它神通,不像阐提戒刀还能对佛门功法产生加持。 “怎么说呢?”大匠师挠了挠在铸师中十分常见的光头,“此剑的胚底毕竟不俗,如果侠僧想要一柄寻常的神兵利器,却是绰绰有余,若想恢复原有的水准,则需加入更多天材地宝。” “大师的建议呢?” “老夫的建议就是放弃修复,干脆熔了做其它兵器,比如飞刀、密针之类,保管是天下一等一的暗器。” 徐胜瞥了一眼,墨家不是讲究兼爱非攻吗,你这么阴险你家首领知道吗? 他认真想了一会,道:“那就熔了,铸一根棍子吧?” 大匠师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断剑的长度,小心问道:“莫非侠僧想铸一根法术棍?” “混铁长棍,当然一柄天丛云剑肯定是不够的,但我还有其它的神兵,你也拿去一并熔了吧。” 徐胜从芥子环中取出盾牌大小的赤心鲲鳞,还有一整条龙尸。 赤心鲲鳞源自鲲鹏的护心鳞片,乃是沧海界之主的象征物,类似传国玉玺,龙尸则是玉龙湖恶蛟吞了化龙丹后蜕变的真龙,它的龙筋和龙珠被空梦拿去炼成了五品魂器“沧龙”,如今还剩下龙血、龙肉和龙骨。 唔,龙全身都是宝。 “嚯,这年头居然还能遇见完整真龙尸体,难得难得,这三件宝贝皆从鳞种,可谓一脉相承,倒是方便融汇,降低了排异的几率。” 大匠师眼睛都亮了,显然,他也懂“龙全身都是宝”的道理,不过上去摸了一下,立即满是遗憾:“可惜,最宝贵的龙珠没了。” 徐胜不解:“我就要一柄趁手的兵器,又不是要一根魔法棒,龙珠有何用?” “若是龙珠尚在,还能添些神通法术,比如呼风唤雨、召雷降雪之类。” “不搞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我属意的兵器就两个要求,一个是无坚不摧,另一个是无坚可摧。” 大匠师瞪大了眼睛:“你这要求可不低啊,都自相矛盾了。” 徐胜哈哈一笑:“尽量往这两方面使劲吧,能做到哪种程度就算哪种。” 大匠师摇着脑袋:“这种不设上限的要求才是最难的,也最考验手艺,铸得差了,还得遭人笑话。” “我对大师有信心。” “尽扯些不费力的奉承话。”大匠师白了一眼,完全不在乎徐胜的身份,技术大拿就是这么硬气,“还有什么别的要求赶紧说,一旦开炉可就改不了了。” 徐胜想了想,还真有:“若大师能再加个变大变小的神通,自然是极好的。” 大匠师回过味来:“你直说锻一根如意金箍棒得了!” “哈,如意金箍棒可是太上老君亲手炼制的,徐某没那么不知好歹,只要大师能锻出一根银箍棒、铜箍棒,也就满意了。” 大匠师眯起眼睛:“你这是激将法啊。” 徐胜一脸迷惑道:“我激将了吗?” “不仅激将,还挑衅了,”大匠师捋起袖子,摆了摆手,“回去等着吧,快则七日,慢则半旬,教你明白,我墨家的技艺才是天下第一!” 对方这么有干劲,徐胜自然无可挑剔。 离开墨家分舵前,他顺带向副首领乐琼询问了悬壶仙子的下落,遗憾得知他们也不清楚首领去了哪里,只能留下一封信,嘱咐对方有机会便转交给悬壶仙子。 对付天龙教这等强敌,必须集合一切可以拉拢的战力,徐胜可没忘记,悬壶仙子同样是三品层次的强者,尽管性子恬静、不喜搏杀,可真遇到了殃及天下百姓的灾祸,对方也会毅然挺身而出。 而且,悬壶仙子体内还封印着深不可测的老怪物,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可以选择放出来赌一把。 从墨家分舵离开时,天时已近黄昏,因青叶寺坐落在山上,徐胜登上山腰时向下俯瞰,只见四谛城的居住区和商业区渐渐亮起光芒,照得灯火通明,一片欣欣向荣,颇类前世的城市夜景。 四谛郡没人发明电灯泡,这些灯光源自灵能。 墨家九品灵格“赋能师”,可以对不同的材料赋予不同的效果,比如作用于琉璃,就能令其获得发光的效果,作用于木炭,则能令其获得发热的效果。 前者就是灯光的来源,琉璃片越纯净,光芒越亮,相较于电灯,其优点在于不需要拉电线,随便找根绳子挂起来就行,也没有触电的危险,缺点在于有时效性,一般只能维持三到五天,不再发光后必须重新找人赋能,而且没有开关,不想照明只能找团黑布包起来。 后者一般用来当空调,放一根在房间里,冬天也能保证暖和,缺点相同,没法关闭且有时效性。 徐胜不禁止墨家在四谛郡传道,因此这些年墨家收了不少学徒。 九品灵格的门槛本就低,基本是个人都能晋升,“赋能师”又格外吃香,而人数一多,价格便压了下来,故而哪怕是寻常人家,家中也会常备两盏琉璃灯。 这玩意比煤油灯好用、安全,还没什么味道,价格只是略贵,老百姓又不是傻子,当然懂得选哪个。 与徐胜记忆中的电灯相比,琉璃灯自然有诸多不便,但那是发展了上百年后,在工业力量推广下的成果,而琉璃灯只是新生之物。 若把琉璃灯拿去跟刚发明时的电灯对比,当时的人们怕是要惊呼世上竟有如此便利之物,制暖木炭的神奇更不用说了。 徐胜心中莫名生出感叹:“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文明,只要提供一个适合发展的环境,人们自然懂得如何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加美好,正因如此,才不能让那群神奸巨蠹毁掉这片美好!” , 第五百零八章 三派联手 以沧海界为中转,唐家很顺利地搬了过来。 不知是唐家族长的刻意约束,还是被四谛城先进的“文明生活”吓成了土包子,又或者被唐徵明叮嘱寄人篱下须低头,反正唐家人来了后甚为低调,除了白天造房子的时候吵闹了点,平日里几乎没有折腾出动静,宛若一捧水流入了湖泊中。 不过,毕竟增加了近两千人口,扩大了消费市场,而唐家又卖了老家的不动产,现金流充沛,族人兜里都不差钱,短时间内刺激了四谛郡的生产,令市集显得更为繁荣。 这些小事自然不需要徐胜分心关照,他得到千里传音,派往金刚门、元始教、春秋学府的使者已经归来,便腾了时间前往莲花寺。 “观方丈气色,看来体内的秽源之气已经根除。” 徐胜见到了在外界被传为“重病缠身已入膏肓”的道虚方丈。 “多亏了秦施主这些时日的细心医治。” 道虚十分诚恳地向秦子衿致谢,后者连忙摆手称自己做的事情微不足道。 稍作寒暄,徐胜直入正题:“三家的反应如何?” 叶衣道:“元始教拒绝了,但并未说死,如果我们能拿出证据,证明天龙教的救世法有害无益,他们便愿意出手。” “我在大会上拿出的证据不行?” “还不够,你证明了吸收秽气入体会让人变成没有理智的行尸走肉,但没有证明天龙教的救世法和冥洲的情况相同,事实上,烛龙王也不声明自己会继续改进方法,让凡人也能适应秽气。” 徐胜失笑道:“元始教做事这么严谨?” “毕竟围剿的对象是三品灵修和二品神灵,一旦动手可是要赌上身家性命,就连参商真君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由不得他们不慎重,唯一的好消息是,元始教会在暗中阻挠域外邪神恢复实力,尽可能拖延时间。” “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那春秋学府呢?当日会上所见,骆夫子性情刚烈,对天龙教颇有成见,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骆夫子的确答应了,但有要求,他只会对域外邪神动手,不参与对付烛龙王,除非拿出证据证明天龙教的救世法不可行。” “跟元始教的条件相同,算是在情理之中,他能答应对付域外邪神已是足够。” 骆骐骥提出这样的要求在徐胜预料之中,或者说在军师尚善美的分析中。 盖因骆骐骥的灵格为“先师·仓颉”,此灵格除了要求文华创作外,还必须维护人道气运,因此骆骐骥不能对举着大义旗帜的烛龙王动手,否则必会遭到灵格反噬,但驱赶域外邪神有益无害。 灵修不必事事遵循灵格的习性,但不能做完全矛盾的行为,比如晋升了“杀人狂”就不能做救死扶伤的善举,否则轻则降低演绎度,重则失智发疯。 顺带一提,叶衣出手对付八岐蛇魔能大幅提升演绎度,身为三贵子之一的“月读命”,保护瀛州百姓,消灭灾祸,可谓天经地义,瀛州神话中杀死八岐大蛇的便是同为三贵子的素戋呜尊,也就是月读命的弟弟。 “最后的金刚门的态度呢?” “释鲲鹏同意出手,但也有条件,他想要获得灭轮界一半的使用权。” “这个条件也在意料之中,只是我们做不得主,还得与九华派商量。” 只要经历过救世大会,就不会惊讶于释鲲鹏的条件。 当初与会的另外三位三品强者皆提出了各自谋划已久的救世之法,唯独释鲲鹏被赶鸭子上架,临时憋出一个“地上佛国”,可这方法也就骗骗不知情者,明眼人都能看出很不靠谱,若非九华派紧跟着拿出了“避入灭轮界”,只怕佛门的脸都要被他丢尽了。 于公于私,于名于利,释鲲鹏都想要补救一番,而与其绞尽脑汁想出一个不成熟的方案,倒不如借鸡生蛋,九华派的灭轮界避劫法就很好,且与“地上佛国”不冲突,他完全可以将一部分灭轮界空间转化成佛国世界。 对外的理由也很好找,与其分散佛门的力量,不如合力一处,为了渡劫拯救世人,释鲲鹏大师不惜纡尊降贵,放弃自己的方案去协助他人,这是何等无私的情操!又是何等伟大的慈悲! 尚善美在告知徐胜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满是嘲讽,以及无法当着对方面说的遗憾。 叶衣略一思索,便笃定道:“以不休、水月两位佛友的胸怀,想来不会拒绝。” 徐胜点头道:“如此一来,我们便有两位台面上的盟友,以战力论,足以压倒天龙教。” 尽管三大派的答复都不爽利,或是有所限制,或是有利可图,或是提出要求,但在徐胜看来,三派的态度完全对得起正道领袖的身份。 毕竟是让人家跟着你一起拼命,提点条件怎么了? 没有上演“正道全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魔道全是有情有义的真小人”,已经很给面子了。 只有在儿童向作品里,才会出现正义一方毫无隔阂,不求回报,联手对付邪恶反派的戏码,现实中往往有许多利益道德纠葛,很难用简单的好人坏人去评断。 事实上,就算是最不积极的元始教,也没有忘记自身的正道立场,提出的要求只是让莲花寺证明一下天龙教是邪恶的,免得冤枉了人,换谁来都不能指责他的要求不正确。 想让别人支持你的行动,要么用利益诱惑,要么用道理说服,总不能空手套白狼吧? 叶衣权衡道:“以四对二,只能算赢面较大,想要击杀域外邪神,仍有困难。” 其实,佛魔合一的道虚实力不亚于非独一型的三品灵修,足以插手战斗,但战术谋划时总归要往宽处设想,战力越富余越好,免得发生意外。 徐胜道:“若墨家首领能收到我的信,应该愿意伸以援手,唯独此事不确定性太大,只能以锦上添花论,不能将其算作稳定战力,不过,若能夺取灭轮界,空梦师兄便能晋升地藏菩萨,因此晚辈建议先谋取灭轮界,再对付天龙教。” 叶衣颔首道:“我也是这般想的,而且此事可以请释鲲鹏相助,他既然想要名利双收,便有义务出力,其中困难不必隐瞒,联手对付一位泰山府君,想来他不会拒绝。” , 第五百零九章 乐道安平 “不休佛友答应了。” 叶衣以千里传音术与不休方丈交流,对方同意让出一半灭轮界给金刚门,条件是帮忙对付泰山府君的势力。 接着,叶衣亲自手书一封,然后催动灵能将其转化成一片树叶,轻轻一扔,便已飘上天空向西边飞去。 虽说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穿梭虚空直接与释鲲鹏面对面交流,但此事毕竟不急于一时,似莲花寺与九华派早已结成攻守联盟,亲密无间,交流便能随意一些,反之关系越是生疏,越要把礼节做足,叫人挑不出半根刺来。 谈完公事,徐胜便向方丈和圣女请教灵格演绎的私事,重点是在击败八岐蛇魔后,自身演绎度莫名提升一大截的疑惑。 “……弟子确信,当日掌中佛国内仅有少数妖魔被渡化,提升的演绎微乎其微,而那枚八岐蛇魔所化的蛇蛋不曾受到影响,应该与之无关。” 倘若真的是八岐蛇魔被渡化,提升演绎度绝不止15%,两个数字换一下位置还马马虎虎。 叶衣与道虚对视一眼,沉思片刻,后者缓缓道:“兴许提升名望,或者受人尊重亦能提升‘尊者’的演绎度。” 徐胜一愣:“不是说得降服妖魔吗?” 道虚笑道:“降服妖魔的确能演绎‘尊者’,但未必是唯一的方法,须知演绎之法皆源自前人的经验,而本派晋升过‘尊者’的前辈不超过一掌之数,有遗漏亦属正常。” 徐胜闻言,立时恍然,低阶灵格修炼的人多,总结出来的经验方法自然全面且精准,还能优中选优,从中挑选最有效率的那一种。 相比之下,高阶魂器本就稀少,有时候还不一定能遇上符合条件的修炼者,样本少了,得出的结论难免不全,即便找到了可行的演绎方法,也不能保证是最优解。 “大派的底蕴,便是源自一代又一代人的无私传承,待你将来演绎完满,不妨将自身体验总结归纳一番,留一篇心得,好让后人少走些弯路。” 其实,修炼高阶灵格不一定非得演绎完满才能总结心得,否则那些一辈子未能晋升三品的四品灵修岂非没机会留下传承,只是在场众人没谁认为四品就是徐胜的极限,定的标准自然要高一些。 随后几人又商量了一阵,完善细节。 诸事毕,徐胜正欲离开,忽而想起一事,便问道:“对了,三年前青叶寺送来的瀛州妖怪如今都在何处?” 道虚回忆了一下,道:“它们名义上归属天龙院,但平时应该都在农林院,你若有事,便去后山寻它们。” “晚辈知晓了。” 于是徐胜告退,转而前往莲花寺后山,果然找到了二口女、邪门姬、烟烟罗等瀛州妖怪。 彼此间无甚交情,他懒得寒暄,直接从掌中佛国内放出已经恢复了一半身体的酒吞童子,道:“你不是嫌佛国中的暮鼓晨钟躁耳吗,那就在此地安心休养,等痊愈了我再来寻你,有这些同僚在,想必不会无聊。” 酒吞童子瞥了众妖一眼,不屑道:“它们算哪门子的同僚,一群酒囊饭袋,当手下本大爷都嫌无能。” “总归有共同话语。” 徐胜摆摆手,转身离去。 众妖面面相觑,陷入沉默,气氛颇为尴尬。 须臾,二口女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酒吞大人不是回了瀛州吗,为何又回来此地,而且受了如此重的伤?” 若非看刚才侠僧对酒吞童子颇为关照的态度,它们甚至要怀疑是侠僧回忆起旧怨,特意去了一趟瀛州,把酒吞童子痛打一顿再抓回来。 瀛州妖怪孤陋寡闻,不晓得侠僧的赫赫战绩,就职莲花寺护法的他们可是一清二楚,知道这位完全有这么做的能力。 酒吞童子不耐烦道:“别瞎猜了,本大爷来此是因为跟侠僧赌了一把,愿赌服输,没什么可说的,身上的伤则是八岐所为。” 众妖大惊失色:“八岐蛇魔不是被封印吗?这么快封印就破了?” 一时间妖心惶惶,毕竟八岐蛇魔不是什么大度的主,若知道它们居然转投敌人门下,肯定不会轻易放过。 酒吞童子冷哼一声,道:“就是因为被封印,所以侠僧才东渡瀛州,永绝后患,放心吧,祂已经不可能报复你们了。” 言语虽短,但信息量足够刺激,众妖大受震惊,好一会才舒缓过来,没谁大呼不可能。 “仔细想想,圣行者既然能打败烛龙王,杀死被封印的八岐蛇魔似乎也很正常。” “确实,当初圣行者便有越阶之能,如今更是强得无可想象,只要事先设局,再邀请圣女出手,围杀一名三品妖魔并非不可能。” “不过,八岐毕竟似乎是瀛州第一妖魔,没想到就这么没了……你们说,如果当初祂知道会有这等下场,还会不会踏上燕州?” 酒吞童子见一帮无知者在那热火朝天的讨论,很想说八岐蛇魔可不是简单货色,中途局面一度逆转,最后也差点让对方逃走,围杀这位绝不像它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但这么解说很败他桀骜的人设,所以决定保持沉默。 “不管如何,酒吞大人既来之则安之,圣行者不也说了让您在此安心休养。” 酒吞童子瞥了一眼:“跟着你们一起养鸡吗?” 众妖身后,一群羽毛油光发亮,肢体强健的山地鸡正在林中觅食。 管狐尴尬一笑,解释道:“不劳者无食,寄人篱下总不好吃白饭。” “你们好歹也有一身本领,就算不去沙场搏杀,做个武士,也不该种田养鸡,抢农民的活!” 酒吞童子感觉这些家伙真是丢瀛州妖怪的脸。 然而,众妖闻言丝毫不觉羞愧,反而振振有词的反驳。 “大家也不是喜欢厮杀才与人拼命,而是为求生不得不为,如今我等每日聆听佛法教诲,尽管啥也听不懂,但就是能洗去心头戾气,维持理性,加上寺内伙食不错,没有因为我等妖怪的身份就苛待,何必再与人打打杀杀。” “没错,而且我们也没有出手的机会啊,对内,便是有弟子违律犯戒,碍于我等妖族身份,总是不便出手擒拿,对外,以本门如今的实力,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敢上门冒犯?” “哈哈,本门有侠僧与圣女两位强者坐镇,俨然是天下第一大派的气象,借他们十个胆,敢上本派闹事吗?” …… 酒吞童子算是听明白了,这群妖怪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莲花寺的一份子,丝毫不以俘虏身份为羞,反而与有荣焉。 以瀛州的传统,臣服强者倒也没什么可耻的,但他还是瞧不起这群没了杀性,乐道安平的同乡,暗暗下定决心,绝不能被它们给影响。 …… 金刚门。 “大长老,莲花寺叶衣圣女千里传信。” 释如将一封纹着树叶烙印的信交给释鲲鹏。 释鲲鹏接过后,施术解开上面的烙印,拆开后瞧了一眼,笑道:“对方已得九华派允诺,同意我的提议,但有一条件,本门得一同出力对付灭轮界界主。” 释如颔首道:“此事便是对方不提,我等也要主动提出,比起平白受人赠予,本门亲自参与其中更为稳妥,将来便是有了争议,也能据理力争,不给莲花、九华反悔的机会。” “我也是这般想的,而且本门与莲花寺、九华派三方联合,区区一个泰山府君,难道还能比烛龙王更难对付?” , 第五百一十章 试探 灭轮界中层鬼帝府,三派会首。 释鲲鹏扫了一眼空空荡荡的鬼帝府,开口道:“看来遮去因果对他们无效,还是被预知到危险,先一步撤走了。” 释印附和道:“可惜了,若是能先铲除南北鬼帝跟他们的手下,接下来再对付中央鬼帝与泰山府君,便容易多了。” 在场众人也多有类似的感慨,南北鬼帝代表的可不只是两位四品灵修,还有各自的化身,以及四名鬼相,足足八位四品灵修,放到江湖上,便是那些有三品灵修坐镇的顶级大派也要心生忌惮。 当然,这样的战力对于眼下三派集合的阵容又不算什么。 在场的四品灵修有释印、释如、不休、水月、空梦、徐胜,三品灵修有释鲲鹏与叶衣,这差不多是三派能集合的所有最强战力。 莲花寺的道虚对外仍宣称是重疾缠身,自然不好出面。 此外,化身又不是鬼府的专利,无非寻找合适的素材比较浪费精力,而对于大佬这些都不是难题,只不过有人觉得没必要。 化身是助力不假,但有时候也会成为被利用的弱点。 释如好奇地向徐胜问道:“两鬼府共有八位四品灵修,贵派联合九华派竟能完胜,记得彼时叶衣圣女尚未晋升三品吧。” 虽说他早就听闻侠僧有越阶之能,可那时候还没有强到现在的地步,光看纸面上的战力对比,两派对上鬼府根本没有胜算。 “那时候除了本门、九华派,尚有墨家以及瑶池宫、纯阳观的两位前辈相助。” “唔,确实有听闻墨家搬到了燕州……”释如意味深长的提醒道,“要小心啊,墨家可向来擅长蛊惑民心,若无防备,说不得会有鸠占鹊巢之险。” 徐胜随口道:“百姓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他们知道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若本派以东道主的身份反遭百姓背离,只能证明德不配位,落得‘水覆舟’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哈,侠僧的气度令人佩服。” 交浅不言深,释如不再多言。 这时,水月庵主掐指占算了一番,道:“他们才离开没多久。” 释印摇头道:“尽管只是一会儿,但我们已经追不上了。” 不休方丈解释道:“师妹的意思是,遮去因果并未完全无效,至少在我们进入灭轮界前仍然有效,进入灭轮界后才被对方预知,故而对方只先我们一步离开。” 徐胜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前辈让我们提前一日遮蔽因果。” “明白了这一点,又能如何?”释鲲鹏不以为然,“没错,对方的预知仅能在灭轮界生效,毕竟鬼帝不是生人,来到阳间很可能会受到压制,但从诸位提供的情报来看,对方似乎从未离开过灭轮界。” 叶衣维护道:“眼下用不到,不代表未来用不到,多收集敌方的情报总归不是坏事。” 释鲲鹏提议道:“真想收集情报,与其在此地凭着蛛丝马迹推理,不如直接杀上门做过一场,对面有何神通自然明了。” 众人一时陷入沉默,不是不赞同,恰恰相反,大家都觉得这是眼下最好的方法。 南北鬼帝带着手下逃往上层,与泰山府君汇合后,战力空前雄厚,四品灵修达到了两位数,与之相比,己方最大的优势在于拥有三位三品层次的强者。 三品与四品之间存在巨大的鸿沟,只要三名强者联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对面很难将三人留下,故而收集情报最合适不过。 若派其他人去,以对方展现出来的预知能力,十有捌九会白给。 不过,此事还是存在一定的风险,故而只能由当事人自己提出,别人开口终究不大妥当。 徐胜与叶衣对视一眼,暗中交流,不久,后者开口道:“贫尼并无异议。” “晚辈亦愿前往一探。” “那还多说什么,走吧。” 释鲲鹏一翻袖子,化作金光大鹏,便要疾驰飞出。 徐胜忙道:“晚辈不擅行路,请前辈捎带一程。” 虽说见过侠僧施展空间穿梭灵能,但释鲲鹏没有多问,哈哈一笑,卷起对方飞速离开,身为金翅大鹏,速度正是他的强项。 叶衣单手结莲花印,化作一轮皎月,紧跟在后。 三品灵修全力赶路,几如流星赶月,片刻间便已抵达中层连接上层的通道。 双层间还有一道结界,但不被释鲲鹏放在眼里,双目精光爆闪,便已将其洞穿,顺势穿梭而过。 三人甫一抵达上层,立时生出异感,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一片冥暗,死气沉沉,似乎勾连着深渊。 不仅如此,较之另外两层,上层空间明显狭窄了许多,加上脚下大地并非球体,以三人的目力竟然望见了边际。 但不等三人细细观察周遭环境,忽而汹涌鬼气爆发,笼罩天地,十座阎王殿凭空显现,各占一方将三人包围在中心,无数游魂野鬼哭嚎,隐约还能瞧见判官、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孟婆、游星、城隍等阴兵鬼将。 “十殿阎魔阵,真是毫无惊喜的准备。” 释鲲鹏露出一副预料之中的表情,徐胜和叶衣同样不觉意外。 对方既然预知到他们的存在,那么只要不是傻子,布下阵法守株待兔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换成他们也会这么做,无非具体到布置哪种阵法还有点悬念。 这时,只见每座阎王殿上方都浮现一道头戴冠冕的鬼魅身影,其中就有南北鬼帝、两具鬼帝化身、四位鬼相,剩下的两人从散发的气息判断,应该是辅佐中央鬼帝的两位鬼相。 北方鬼帝北辰凤厉声喝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非要闯,三位既然敢闯入此地,想必做好赴死的觉悟了吧!” “赴死?就凭你们几个二流鬼邪?”释鲲鹏嗤笑一声,“泰山府君呢,还不赶紧叫他滚出来!” “对付你们,不需要府君出手。” 北辰凤一手持阎魔令牌,一手迅速结印催动阵法变化:“弁天之邪,化地之元,阎魔吞佛!” 周遭鬼气忽而激变,竟生出侵蚀佛元的效果,令三人功体遭到强烈压制,与此同时,十尊阎王鬼相悍然出手,庞然之气震颤幽冥,万鬼噤声。 “吞佛?” 释鲲鹏闻言一怔,继而仰面大笑,面对汹涌而来的攻势,身形一转,化出金翅大鹏的身影,体内佛元尽数转化为妖元,张嘴一吸,便将三尊阎王鬼相吞入腹中,同时双爪飞袭,捏爆两尊阎王鬼相的脑袋! , 第五百一十一章 破阵 必须得澄清的是,金翅大鹏并无吞佛之举,真正吞过佛祖的是与他同胞的孔雀。 中如来自言:“……孔雀出世之时最恶,能吃人,四十五里路把人一口吸之。我在雪山顶上,修成丈六金身,早被他也把我吸下肚去。我欲从他便门而出,恐污真身,是我剖开他脊背,跨上灵山。欲伤他命,当被诸佛劝解,伤孔雀如伤我母,故此留他在灵山会上,封他做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大鹏与他是一母所生,故此有些亲处。” 不过,没干过不代表不会,毕竟一母所生,没道理姐姐会弟弟不会,反正此刻释鲲鹏干得无比流利,而且他将佛门功体转化为妖体,不再受鬼气克制,双翅一振,将速度发挥到极致,只见金光,不见雕影,端的是龙出海门云霭霭,蟒穿林树雾腾腾。 与此同时,叶衣背后浮现“月读命”的虚影,加持自身,将佛门功体转化为夜月之身,不仅不受鬼气压制,甚至还能从中获益,引动幽冥之气,轻松挡下阎王法相的围攻,抬手射出一道清圣光芒,便将沿路的阴兵鬼将尽数净化。 三人中,两位佛门大佬都不够正宗,反倒是徐胜这位外门弟子最正宗,功体生生被压制到七成,各种灵能的效力都大打折扣,连“尊者”也未能幸免。 无奈之下,他只能撤去“尊者”,转为“混世灵童·三太子”,这才好过了不少,功体恢复九成,但其余的佛系灵能依旧难以施展,好在他走南闯北靠的是一身武道绝学,灵能仅是辅助,自保无碍。 一时间,只见阵中金雕闪烁、月影重重、刀光摄魂,看似威势赫赫的十殿阎罗竟束手无策,反落下风,幸而他们用的并非真身,而是借助阵法显化的法相,被击破后便能重新再召唤,那些阴兵鬼将也是杀之不绝。 鬼府一方并未变阵,只是前仆后继的冲杀,看起来是打算用拖延战消耗三人的灵力与体力,但三人又岂是凡俗之辈,交手片刻便已瞧出虚实。 “这些法相只是泡影,那十座阎罗殿才是正主。” 释鲲鹏冲入一尊阎王法相体内,双翼一抖,将其撕成粉碎,不等其它阴兵鬼将缠上来,他迅速朝着其中一座阎罗殿驰去。 敌人根本来不及阻止,甚至灵能都来不及施展,惟见金光一闪,撕碎沿路阴兵鬼将,径直没入阎罗殿中。 徐胜注意到,那些阎王法相的眼神中露出一丝笑意。 霎时便闻一声惊爆,整座阎罗王爆炸开来,化作一团旋转的星河,金翅大鹏欲向外逃离,却被强行吸住,星河急速旋转,似要将内中一切都绞得粉碎。 “是陷阱!” 叶衣扬手打出一轮蕴藏自身意志的皎月,坠向星河欲解救释鲲鹏。 “休想救人!” 阎王法相们大喝一声,其中两尊联手召唤出一本巨大的书,封面写着“生死簿”三字,散发着神秘莫测的气息,正面拦下皎月,抹去上面附着的意志。 此时,又有一尊阎王法相召唤出一支三丈长的漆黑毛笔,飞速点向皎月,一击将其戳爆。 “先天道器生死簿?” 叶衣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仔细打量,并不着急救人,好似完全没把释鲲鹏的安危放在心上,旁边的徐胜也是相同的态度,不紧不慢地出招抵抗攻势,精力放在寻找阵法的破绽上。 鬼府众人见状,顿觉不妙。 刹那间,整个无尽星空震颤,一尊四面八臂,眉心一只竖眼,无比庞大的金色魔神从虚空中升腾而起。 这尊金色魔神一显现,眉心竖眼立刻睁开,从竖眼中射出了无穷无尽的红色火焰,火焰燃烧到哪里,哪里的星空就开始崩塌瓦解。 转眼之间,星空为之泯灭,入目所及尽是散发着愤怒意志的火炎,一只火焰大鹏鸟从中飞腾而起,冷冰冰盯着在场诸鬼,令其生出浑身冰冻之感。 叶衣颔首道:“大鹏明王法相,佛友果然另有法身变化。” 释鲲鹏呵呵两声,没有在意,这种手段还算不上底牌,本来也没想过隐瞒,暴露了就暴露了,他提醒道:“那些殿宇既是阵眼,也是陷阱。” “既已明了,要破解也并非难事。” 叶衣举起手掌,一朵七彩莲花缓缓托起,袭向其中一座阎罗殿。 “休想!” 鬼府众人故技重施,召唤出生死簿,欲再度挡下七彩莲花。 熟料莲花在途中自动分散成一片片花瓣,绕过生死簿后,再重新聚合,砸向阎罗殿。 阎罗殿轰然爆炸,再度迸发出一片星空,但相比之前的吸收,这一次是向外扩散,以流星之势砸向叶衣三人。 刹那间,七重神光交缠,一只巨大的手掌从星空中飞腾而出。 这只手掌一出现,在场诸鬼都生出一种窒息感,四面的空间好似冻结,甚至连他们的思维都难以运转,仿佛自身被关在了一个极其狭小的世界中。 不仅如此,这个世界还在不断的缩小,仿佛要把里面的事物缩成虚无。 只见七彩手掌迎着星空就势一抓,整个星空涡旋猛烈地动弹了一下,剧烈的旋转被强行中止,接着伴随五指一捏,星空顿时湮灭! “佛友好手段。” 释鲲鹏暗自心惊,这一招似乎颇为克制他的身法。 “献丑了。” 叶衣面上不见得意,平淡以对。 随着两座阎罗殿被毁,阎王法相立即消失了两尊,连带阴兵鬼将也少了两成,且不再复生,显然,释鲲鹏的判断没有出错,此处就是阵眼。 但鬼帝也不是傻子,不会眼睁睁看着敌人拔除阵眼,当即发动更猛烈的攻势,一波紧跟着一波,完全不在乎灵力消耗。 其余手段倒也罢了,唯独召唤出来的生死簿连释鲲鹏与叶衣也分外忌惮,不愿沾惹生书上散发的气息,行动难免受到掣肘,如此鏖战了一刻钟,竟然只毁去一座阎罗殿。 “请前辈为我护持。” 一直游离于战圈,全程划水的徐胜忽然开口。 叶衣不问缘由,伸手一划,莹莹月光笼罩徐胜周身,把阴兵鬼将们尽数隔开,同时出掌逼退阎王法相。 无人干扰,徐胜安心催动以“天生灵心”和时流功积攒的纯粹灵力,这些灵力不属佛元,同样不受阵法克制,旋即就见他周身绽现毁灭光芒。 “究极星爆!” , 第五百一十二章 试探转决战 十字形的毁灭光柱直贯而出,声势惊天动地,将三品灵修的绝招都压了下去,阴兵鬼将稍稍擦到一下,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鬼府众人大惊失色,幸而笔直的攻击轨迹容易预测,两名阎王法相立即联手召唤生死簿挡在前方。 毁灭光柱撞上生死簿,迸发出激烈的能量涟漪,引动空间剧震,十殿阎魔阵隐约有破碎之状,其余阎王法相急忙竭力维持。 尽管看起来甚是勉强,但生死簿毕竟还是挡住了冲击,鬼府众人稍稍松了一口气。 然而,徐胜一声轻笑,转动了一下方向,毁灭光柱立即朝侧旁横扫而出,将旁边一名来不及躲避的阎王法相彻底摧成齑粉,接着命中后方的阎罗殿。 伴随一声巨响,阎罗殿当场爆炸,隐藏其中的星空旋涡紧跟着浮现,可还没来得及发威,就在毁灭光柱的冲击下湮灭无形。 “究极星爆”并非一次性招式,而是持续性输出,暂时被挡住根本无关紧要,徐胜原地转圈,十字光柱紧跟着横扫,一座座阎罗殿被打爆,后续的手段也施展不出,统统在毁灭的光芒下烟消云散。 不过,此招毕竟对能量消耗巨大,徐胜体内的佛元又受阵法克制,只能消耗“天生灵心”和时流功补充来的真气,注定不能持久,在连续轰爆六座阎罗殿后,终究力竭,再也射不出半点光芒。 至此,十座阎罗殿只剩下两座,阵法已是岌岌可危,叶衣与释鲲鹏又非弱手,纠缠几下寻得破绽,轻松便将剩下的两座阎罗殿一并摧毁。 阵眼尽数遭破,阵法立散,三人只觉身体为之一轻,总算能完全施展拳脚,不再受到约束。 南北鬼帝、两具鬼帝化身、六位鬼相终于现出真身,一脸凝重地看向三人,各个屏气慑息,急张拘诸。 尽管他们也不认为光凭阵法就能困住眼前三人,但这么轻易就被破解仍大出意料,须知他们这边可是有十位四品灵修,不是十颗白菜。 释鲲鹏道:“阵法已破,废物可以退场了,唤正主出来吧。” 南方鬼帝南宫凰道:“凭你们没资格呃!” 只闻“嘭”的一响,南宫凰受无形之力袭击,护体真气没有发挥丝毫作用,被狠狠砸向地面。 “聒噪,许你发言了吗?” 释鲲鹏目光一扫,鬼府其余九人同样遭到无形之力的袭击,他们急忙各出手段抵挡,却是全然无效,无论是将身体转化成无视物理伤害的灵体,还是转化成一团幽冥黑雾,仍旧无法豁免,一个个步上南宫凰的后尘,被砸入地面。 以目力击人,配合能看穿虚幻锁定真身的天眼通,释鲲鹏的目光打出的都是真实伤害,只能靠皮糙肉厚来硬抗。 释鲲鹏伸手一抓,鬼相厉温便出现在他的掌心,被抓住脖子提了起来:“泰山府君在何处,快唤祂出来,莫要逼老衲折辱你。” 厉温身躯一震,头顶浮现十二旒冠冕,垂下暗金色的冥皇之气包裹周身,同时一支断人生死的朱砂笔从虚空中钻出,迅速刺出。 释鲲鹏何等反应,鼻孔一哼,一道白汽从中冲出,将朱砂笔震飞,同时五指发力,虚空中浮现大鹏利爪的虚影,便是一坨铁疙瘩,也能当泥团揉捏。 可厉温好歹也是一名四品灵修,他的楚江王不是白当的,在冥皇之气的保护下,竟然抵住了五指的压力,颇有些王者不可侵犯之姿。 “哦,有些门道,倒是老衲小瞧你了。” 释鲲鹏眼神一凛,掌心催发阴阳二气,迅速衍化七宝八卦、二十四气、三十六天罡,转瞬间便将冥皇之气磨灭。 厉温头上的十二旒冠冕明显是难得的神物,但被这股阴阳二气一卷,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开来,化作一滩液体。 徐胜只一瞧,便猜到了释鲲鹏这一手神通的来源,显然对应神话故事里的“阴阳二气瓶”。 传闻此物乃阴阳二气之宝,内有七宝八卦,二十四气,要三十六人按天罡之数方抬得动,且人在其中,若不言不语,瓶内极是阴凉,一旦说话,就有火烧来,一时三刻化为浆水,就连孙大圣也是靠着观音给的三根救命毫毛才逃脱。 同样是对应法宝的灵能,释鲲鹏的阴阳二气明显比徐胜的乾坤圈、混天绫实用得多,因为他能直接发动神通,不需要召唤法宝,如此不仅更为便捷,而且没了限制,更不会发生被收进瓶子里的人钻破内壁的事故。 厉温不是孤陋寡闻之辈,自然看出了这股阴阳二气的厉害,虽然练就了阎魔金身,但他不认为自己能比冠冕坚持得更久,顿时脸色发白。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其余九人想要救援,但释鲲鹏只一瞪,便将人又砸了回去,仅有南北鬼帝顶住了攻击,直冲而来,但仍被徐胜和叶衣截住。 “怪哉,就凭你们根本拦不住老衲,泰山府君若不想坐视尔等身亡,早晚得现身,老衲只是让此事提前,又不是埋了陷阱等祂入彀,你们为何这般不应?” 释鲲鹏想了一会,一边盯着对方,一边猜测道:“莫非祂身上有恙,不能现身?” 厉温面色不改,依旧重复道:“凭你们,没资格见府君的面。” 释鲲鹏盯着看了一会,催动灵能欲窥探心思,但对方似有某种相抗的灵能,令他没能成功,只能转头询问:“侠僧可知此人虚实?” 徐胜一边挡住北辰凤,一边回道:“他刚才并未撒谎,的确发自内心认为我们没资格见泰山府君,但这点真相什么都说明不了。” “确实。” 释鲲鹏笑了一下,接着掌心催发阴阳二气,裹住厉温向内收缩。 厉温竭尽全力反抗,手段尽出,但根本抵挡不住阴阳二气的消磨,一些直接打击神魂的手段,也撼动不了三品灵修的神魂。 灵修的战斗拼的就是情报,而释鲲鹏是鬼府不曾纳入考量的对象,无人准备相应的克制之法,于是堂堂的楚江王,竟然就这么被阴阳二气磨成了一滩浆水,形神俱灭! “虽然不知为何泰山府君就是不肯现身,但此事于我等有利,可以省去试探,直接转为决战,一举攻占灭轮界,且看祂到底能忍到何时!” , 第五百一十三章 优势在我 泰山府君迟迟不现身,不止释鲲鹏,徐胜和叶衣心中同样起疑。 不过,正如释鲲鹏所言,甭管泰山府君出了什么问题,他们此行的目的本就是为了试探对方的实力,收集情报。 若泰山府君被逼现身,则正中他们下怀,若泰山府君就是不肯现身,罔顾手下性命,那他们就此将试探转为决战,一鼓作气荡灭鬼府势力,也没什么不好的。 等占领了灭轮界全域,空梦一举晋升三品,让我方多添一份顶级战力,可谓有百利无一害。 一念至此,徐胜、叶衣、释鲲鹏三人彻底放开手脚,不再像之前那般温吞,断空刀光、莲虹掌力、大鹏金爪撕裂虚空,煌煌佛门圣气幕天席地,将阴森鬼气涤荡一空。 鬼府九人竭力抵抗,却是左支右绌,节节败退,全无抗衡之力。 若他们九人各自拥有截然不同的灵格,合九位四品灵修之力,倒也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三品灵修虽强,可对上三倍数量的四品灵修,很难说就一定能占据上风,若运气坏一点,对手中有一人的灵格特性恰好克制自身,说不定还会阴沟里翻船。 鬼府一行人的劣势就在于他们的灵格相似度太接近了,其中五人都是“阎王”,剩下的四人都是“鬼帝”,两类灵格彼此间只在独一型灵能上存在区别,甚至由于灵格前缀名相同,这个区别也十分有限。 同为阎王,仵官王吕岱和都市王黄中庸在神话故事里有什么区别呢? 只怕九成九都是作为背景板一笔带过,反应在灵格上,就使得衍生出来的灵能皆属同类。 表面上看,鬼府一方有九人,其实只有两类灵格,论差异性甚至还比不上佛门三人,很容易被针对克制。 “弁天之邪,化地之元,鬼道轮回!” 北辰凤背后浮现一尊魔神虚影,其背上有许多对黑暗羽翼,不停地飞腾扇动,头戴一顶晶冠,晶冠上是一朵白色的昙花,魔神共有八只手,各捏印诀,分别是灭印,绝印,邪印,恶印,冥印,破印,死印,坏印。 随着他催动灵能,身前浮现巨大的轮回通道,无数狰狞鬼王从中涌出,朝着叶衣圣女奔去。 与此同时,他的化身催动灵能“莫非鬼土”,只见一扇扇白骨门破土而出,改造周遭环境,令鬼王的实力节节攀升,达到五品层次,而这些鬼王一旦撞上目标就会立即自爆,单个自爆产生的冲击已然能伤害到四品灵修,再叠以成千上万的数量,便是三品灵修亦难抵挡。 但叶衣神色未变,甚至没有移动分毫,催动灵能“夜之食原”,霎时周遭环境丕变,白骨门消失,化作一望无际的平原,天空中高悬一轮满月,撒下圣洁的银辉。 同为领域类灵能,“夜之食原”的品阶高于“莫非鬼土”,自然就将后者覆盖掉了。 鬼王们没了环境加持,实力瞬间跌回原位,再遭到清圣月光的压制,一落千丈跌至七品,威胁大打折扣,哪怕叶衣任由群鬼近身自爆,也破不了她的护体罡气, “梵气弥罗融万象!” 叶衣当然不会被动防守,当即骈指一扬,数不尽的金色指气从指尖喷射而出,交织成天罗地网,净化鬼王的同时,射得北辰凤与玄武化身狼狈不堪,连连负伤。 蓦地,叶衣身影陡然消失,夜空中的圆月朝着化身急坠而下。 化身立即感受到一股空前的危机笼罩心灵,闪身欲避,根本来不及。 “弁天之邪,化地之元,五鬼护天王!” 北辰凤急催术法,召唤金木水火土五行鬼王,每一头对应一种属性,能将五行范畴的术法完美挡下。 熟料,圆月竟如幻影一般,无视五行鬼王的阻拦,直接穿梭而过。 化身见状大吼一声,转变成玄武妖体,周身腾起森冷寒气,将自己冰冻成一座巨大的冰山,足下浮现北斗七星阵,引动星辰之力凝为护体罡气,竭尽全力提升防御。 然而,圆月依旧不受阻挡,北辰凤只能眼睁睁看着月亮穿过冰山没入化身体内,接着他便失去了与化身的联系。 下一刻,巨大的冰山产生剧烈的振动,由内而外撕裂开来,玄武化身破冰而出,发出一声惨烈的哀鸣,接着趴在地上,再也没了声息。 圆月从玄武化身的尸体中浮出,化作叶衣的模样,一脸平静地看着北方鬼帝。 北辰凤顿觉通体发凉,因为他完全看不懂这一招的玄机,想破解也无从谈起,倘若被命中,只怕也会落得与化身相同的下场,只能寄希望于不被命中,或者对方这一招有限制,毕竟天上的月亮只有一个。 …… 徐胜对上了南方鬼帝南宫凰和她的朱雀化身,他早有跟鬼帝和鬼帝化身交手的经验,此番再战,自然是得心应手,稳占上风,不给对受丝毫翻盘的机会。 虽说四名鬼帝所用功法皆不同,但武道本就是徐胜的强项,鬼帝的各类灵能他也准备了相应的破解之法,对方在他面前根本玩不出什么花样。 唯一遗憾者在于鬼帝不属妖类,他的各种对妖特攻的灵能都派不上用场,而且他掌握的灵能中,也没有那类杀伤力特别强大的绝招,无法像叶衣圣女般一击必杀。 不仅如此,南宫凰和她的朱雀化身更是小心谨慎到了极点,自身催发幽冥鬼火,化身催发南明离火,双火合以阴阳之势,形成护体气罩,再将速度提升到极致,以闪躲为主,只求无过不求有功。 须知徐胜最擅长的就是正面交锋,以自身横练法体承受伤害,强突敌手,面对这种滑不溜秋的敌人难以发挥全部的实力,一时间竟找不到决胜的机会,只能缓缓积累优势,静待时机。 另一边,释鲲鹏对上卞城王、仵官王、都市王、平等王、转轮王五名阎王,承担了最大的压力。 不过,阎王的实力要弱于鬼帝,而且释鲲鹏也释放了自己的化身,以二对五,再凭借自身绝对的速度优势,同样稳占上风,逼得五名阎王只能结阵以抗,不敢落单。 , 第五百一十四章 泰山压卵 “断·因果无常!” 鏖战片刻,徐胜终于寻得契机,飞掷乾坤圈将南宫凰震退,同时斩出蕴藏因果律的一刀。 朱雀化身惊觉危机,通体燃起火炎,通过转化为火灵之体来豁免物理伤害,如此仍不放心,身体陡然分裂成上百只小火鸟,朝不同方向飞驰。 然而,此般种种手段在因果律面前毫无意义。 尽管还没到逆转因果的程度,但徐胜这一刀循着因果律砍去,任何身法、幻术、虚招都没有意义,是命中率百分百的一刀,唯一的闪躲方式就是靠更快的直线速度逃跑,让他追不上。 朱雀化身长于速度,若全速向西边以外的方向疾逃,徐胜还真不一定能追上,但他显然不能这么做,毕竟化身若逃了,这一刀就要砍向本体了。 刹那间,刀光裂空,徐胜径直劈中一只火鸟,断空刀意勃发,将其彻底斩灭。 这只火鸟正是朱雀化身真身所在,只不过他的真身并非固定不变,而是能在所有火鸟间随意转换,正常情况下就算敌人拥有天眼通看穿虚实也没有用,兴许上一刻他的真身在东边的火鸟,下一刻就转移到了往西边飞的火鸟。 奈何徐胜这一刀尚未及体,刀意便已斩断周遭的因果联系,令朱雀化身无法转移,只能眼睁睁看着琉璃戒刀斩在身上。 一刀落,朱雀殒! 南宫凰痛失化身,只觉神魂宛若被人砍了一刀,不由发指眦裂,一扬手中的红莲魔剑,周身鬼皇之气爆发。 “恨剑碎七星!” 愤恨之意提振剑威,南宫凰瞬间斩出七剑,一剑快过一剑,初时尚能看清红莲魔剑的剑锋,当斩到第四剑时,剑锋已经变得模糊不清,肉眼难以分辨,斩到第七剑的时间,更是骤然消失不见。 这种消失并非纯粹的快,而是在剑意加持下达成的“快不可见”的概念,哪怕徐胜目力惊人,同样捕捉不到剑锋轨迹。 不过,看不见就看不见,徐胜本来就无惧正面交锋,对方此举正中下怀,无须喘息回气,立即挥刀斩出同样长于速度的“断风无相”。 霎时,阐提戒刀暴涌出一团光雨,接着刀芒扩散,瞬那间如一团绽放开的星空,将身前一丈的范围化作宇宙空间,狂啸的刀罡形成无边无际的风暴,与对手遁入虚空的无形之剑展开最激烈的交锋。 急促的神兵碰撞拉成一道尖细的啸声,刺耳的金鸣之音横贯乾坤,灿烂的星火如年夜燃放的烟花一般,艳丽夺目。 光点倏地散去,两道人影负伤而退,但伤势深浅截然不同。 徐胜的身上只是多了几道红色的剑痕,相当于普通人擦破皮的水准,且转瞬即愈,连剑气都不曾渗透,而南宫凰的身上则多了数道深可见骨的刀痕,鲜血虽被强行止住,但伤口处附着的刀意正阻止肉身自愈。 “赶紧变身吧,我知道你们鬼帝都有这么一招,现在不变,等会儿就没机会了。” 徐胜并不着急抢攻,他记得当初跟东方鬼帝交手时,对方曾吸收鬼体令自身伤势痊愈,故而眼下给予再重的伤势都没有意义,除非能一击毙命,这也是他选择先消灭化身的原因。 当然,这其实是徐胜想当然了,五方鬼帝中唯独南方鬼帝没有“双魂之体”,不具备痊愈之能。 对应的是神话设定中,其它鬼帝都有两人,唯独男方鬼帝只有一人。 “如此傲慢,你真以为自己稳操胜券吗?” 南宫凰高喝一声,体内气息陡然爆发,身体膨胀,四肢变得粗大,头顶钻出一对尖角,额头睁开了数对鬼眼,五官变得狰狞。 “徐某不认为自己稳操胜券,但若阁下技止于此,那眼下局面的确胜负已分。” 正说间,另一边传来一声惨叫。 却是由于徐胜斩杀朱雀化身,令卞城王毕元宾为之分心,释鲲鹏抓住机会,一举攻破五人合阵,以“阴阳二气”将毕元宾格杀。 南宫凰的脸色愈发难看,而徐胜接着道:“唯一令徐胜不解的地方,你们明明败像已定,为何仍死战不退?” 想当初为了击杀鬼帝东方鸣,徐胜与空梦、通玄真人联手,又是阵法、又是诅咒,费尽心力方能得手。 如今的徐胜自然远胜过往,与鬼帝单打独斗仍稳占赢面,但击败是一回事,击杀又是另一回事。 没有阵法围困,没有同伴拦截,南宫凰若一意逃跑,他还真不一定能拦得住,甚至在场的鬼府九人一起逃跑,他、叶衣、释鲲鹏能联手截住三人就算不错了。 眼下已经有三人被格杀,照理说,南宫凰等人就算再迟钝也该意识到彼此的实力差距,寻机逃跑才是上策,可徐胜并未在对方脸上看到丝毫退怯之意,便是动用灵能“明心见性”,也只能感受到一股决绝奋战的斗志。 对方的底气从何而来? “你正在想,我的信心从哪里来吧?”南宫凰一脸肃然道,“等府君现身,你们自然会明白自身的渺小。” 同时心中补了一句: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徐胜闻言一怔,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吹捧泰山府君的话,像鬼帝东方鸣便说过“府君的神通远远超乎你们的想象,若站在他的面前,你们将知晓何为天命难违”。 但东方鸣说这种话并不奇怪,因为当时徐胜是靠着人数和算计才艰难击杀对方,四品灵修吹捧三品灵修,而且还是自家的三品灵修,属实合情合理。 可相同的话出自南宫凰之口就有些不对劲了,叶衣与释鲲鹏两位三品灵修就在眼前,她哪来的自信认为泰山府君现身就能摆平一切? 徐胜瞬间想到了两种可能,要么对方已被泰山府君洗脑,种下了盲从的精神烙印,要么泰山府君的实力远超先前预估,拥有越阶之能。 世上可没有规矩规定,只有他徐胜才能越阶战胜强敌。 一念至此,他急忙以灵能“以心印心”提醒叶衣与释鲲鹏。 后者不以为然道:“侠僧多虑了,若这位府君真有不测之能,又岂会坐视手下亡于你我之手,分明是那厮自觉无望,故意恫吓于你,无须理会,速速将其拿下方为……” 话音未落,大地忽然剧烈震颤,接着便见一座大山拔地而起,大山通体黝黑,不见生灵气息,亦无鬼物缭绕,只散发着一股神凛仙肃的庄严氛围。 幸存的鬼府六人见状,均是如释重负再大喜过望,如困厄之人见到救世主,齐声拜呼:“府君!” 一道千丈高的威严身影从黑山上腾升而起,其身着赤黑双色公服,头戴冠冕,脑后悬浮暗日,看不清面貌,双手藏于袖中,一语不发,好似苍天俯瞰大地。 徐胜看着那道身影,心中莫名生出一股亲近感,宛若遇上了失散多年的血亲,他只道是受对方灵能影响,急忙收束心神将其掐灭。 “区区法天象地,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释鲲鹏发动目力击人,却是如中虚空,丝毫不起作用,他语气目中无人,行事却颇为谨慎,没有仓促出击,而是给化身下令。 化身借取本体之力,身形一转,化为金翅大鹏,双翼振动如电疾驰,虽然相距数万米,但于他只需一个呼吸便能越过,接着一爪捏爆对方的头颅。 下一刻,天塌了。 海量、巨量、超量的真气倾天而下,仿佛整个灭轮界上层都被泰山府君的真气所充满,遍布每一寸空间,释鲲鹏的化身被当空打爆! 什么领域侵蚀、空间穿梭、神力爆发统统无效,泰山府君的真气无穷无尽,近乎百倍于寻常的三品灵修,徐胜、叶衣、释鲲鹏三人瞬间重创,被磅礴无匹的真气压入地面! , 第五百一十五章 逆克发威 影响灵修战斗胜负的因素,排在第一位的自然是灵能,合适的灵能可以让一名幼童轻松战胜百战老兵,若是属性恰好克制,跨两阶战胜强敌也不是不可能。 排在第二序列的是武功、术法、神兵,它们虽然也能帮人以弱胜强,可前提是自身必须具备一定能力,而且还得是上乘的武功、术法和高级神兵,倘若把天丛云剑给一名幼童,碰上百战老兵照样白给。 排在第三序列的是根基,而根基中最不重要的则是内功修为,毕竟灵修不是武者,不需要与人比拼内功来展现强弱,而且不需要刻意花时间修炼,随着灵格品阶提升,修为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同一品阶的灵修,可能灵能效果千差万别,武技水准不啻天渊,但根基往往相差仿佛——除去特别的个例。 然而,修为强到泰山府君这种水准,已经超出常识的范畴,属于“不讲道理”。 天上地下、前后左右,每一寸空间每一缕空气中都充斥着他的真气,徐胜三人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封在琥珀里的虫子一般,被四面八方涌来的真气压得不能动弹。 这种情况下,就算有向西十里的空间瞬移,用自身世界侵蚀现实的领域,搧一翅九万里的神速也毫无意义,任何攻击性灵能都会被遍布虚空的真气层层消磨,哪怕换成直接攻击神魂的精神系灵能,也会被真气中蕴藏的灵修意志抵消。 正是真气中蕴藏的泰山府君神意,证明它们并非源自某种“倍化灵能”,而是实实在在的真气。 “府君神威!” 鬼府众人见泰山府君一现身,便将之前耀武扬威的三人碾压在地,并顺手打爆了一具三品灵修的化身,哪怕早已知晓主上的无上神通,这番亲身经历仍进一步加深印象,脸上的狂热崇敬之色愈盛。 “不可能!绝无可能!世上怎么可能有人拥有如此近圣修为?”被砸趴在地上的释鲲鹏仍是无法置信,“这必然是幻术,都是假的!” 他身上腾起灵格虚影,周身闪耀金光,金翅大鹏雕仰天长啸,但依旧无法移动一根手指。 被压趴在旁边坑洞里的徐胜眼珠转了一下,心道这位大师的心态怎么如此脆弱?他是怎么晋升三品的,难不成以前也曾是天命之子,一直顺风顺水没遇到过挫折?还是说因为化身被打爆,灵力反噬影响到了神智? 有反抗精神当然很好,可反抗到拒绝承认现实就不免着魔了。 就算这些真气是泰山府君施展的幻术,可幻术达到这等以假乱真甚至足以骗过三品灵修的地步,那跟真的也没什么区别,眼下思考如何脱身逃跑才是上策,当即催动“以心印心”联系上叶衣。 “你骗不了我!” 蓦地,释鲲鹏怒吼一声,双目浮现血丝,身上伤势瞬间痊愈,体表长出金色羽毛,嘴巴凸起变成尖喙,身体发生改变。 这不是先前的幻化成金翅大鹏,而是灵格同化! 除去精神不稳定的副作用,灵格同化能让灵修的根基大幅提升,且品阶越高,提升的幅度越大。 变化成鸟人的释鲲鹏动了,他浑身包裹着阴阳二气,竟是硬顶着无边真气的巨压,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以桀骜不驯的眼神望向泰山府君。 徐胜见状,也不由得收回之前的评价,释鲲鹏大师是条硬汉! 泰山府君同样被吸引了注意,但他依旧面无表情,没有言语回应,只是操控无边真气朝着释鲲鹏集中碾压而去。 即便有阴阳二气不断消磨,可面对这种数量级的真气,仍是杯水车薪,释鲲鹏全身肌肤爆裂,鲜血飞溅,四肢形体扭曲,宛若一只被大手活活捏死的麻雀。 “大师壮烈!” 徐胜喝彩的同时,催动灵能“掌中佛国”,将附近的真气强行装了进去,也不管佛国会乱成什么样,趁着外围的真气尚未向内填充,急忙放出化身徐玥。 “令人颤栗的强敌!” 徐玥看到泰山府君的瞬间,兴奋得双眼都亮了,但她好歹没有失智,知晓自身没有与对方交手的资格,而且眼下也不是耍性子的时机,当即催动早已暗蓄的功力,通体绽放毁灭光芒,正是破坏力最强的招式“究极星爆”! 十字形的毁灭光柱轰掣而出,狂暴的能量波动振荡虚空,较之徐胜之前发出的光柱更粗更亮更强。 不仅如此,徐胜也立即催动天龙法体,转为肉盾形态,抗住真气碾压的同时,单手压在徐玥背后,将自身功力尽数传递过去,毁灭光柱瞬间又壮大了一圈。 然而,相较于泰山府君无边无际的真气,此举也不过是投石于湖,无非投下的石头大了些,不仅能溅起浪花,还能砸起浪柱,可也仅止于此,便连徐胜也没想过凭此招威胁到泰山府君,只是以此替叶衣圣女争取施术的时间。 就在此时,意想不到的变化发生了——徐玥的逆克道途的特性被激发了。 宛若津巴布韦的通货膨胀率一般,毁灭光柱瞬间爆发激增,依旧是十字形状,但赫然从普通壮汉的轮廓变成奥特曼的轮廓,整片灭轮界上层都被照亮,天地间只剩白茫茫的一片,再也看不见其它事物! 其实,逆克道途会生效在徐胜和徐玥的预料之中,毕竟此道途有遇强则强的特性,遇上品阶高于自身的灵修,便会令功体倍增,但这种增幅顶多也就三倍,而此刻究极星爆展现出来的能量增幅至少有二十倍! 尽管总量上依旧远不及泰山府君,可两者的能量强度同样不能相提并论,只见十字光柱贯穿了弥补虚空的真气海,直冲笼罩黑山的法天象地。 泰山府君似乎也没料到会有这等变化,反应上慢了一拍,等光柱冲到面前了才想起收敛真气形成护体气罩来抵挡,已然迟了! 毁灭光柱微微一滞,便吞没泰山府君的上半身,彻底击破法天象地,接着绵延而去,射向此方天地的尽头,直到撞上空间晶壁,引发崩溃虚空的惊天巨爆。 叶衣瞧见这一幕,不由得停下了暗中预备的行动,震惊之余,思考起趁势反扑的可能。 作为当事人的徐胜也有些发懵,但他很快便感应到,那座黑山底下正酝酿着一股比之前的泰山府君更可怕的气息,于是当机立断,催促道:“计划不变,走!” 叶衣虽有疑惑,可并未犹豫,双手一按地面,往向天门横向浮现,将她、徐胜和释鲲鹏收入其中,旋即天门闭合,消失不见。 , 第五百一十六章 地藏业力 灭轮界中层。 廖潇潇看到三道人影从往向天门中跌出,急忙将其关闭,免得追兵赶来,这都是事先提醒过的。 叶衣召唤往向天门,靠的不是常用的“月读命”和“叶衣佛母”,而是五品灵格“织梦师”。 这件灵格有一灵能“同床共梦”,可以通过意识沟通来共享一项灵能,但有前置要求,必须与人在同一张床榻上睡过觉,且共享的灵能不能高于“织梦师”的品阶。 廖潇潇为了晋升“护世天王”,曾跟在叶衣身边服侍过一段时日,同为女性,自然没什么可避讳的,而且“织梦师”的特性可以在梦中传道受业,效率比白日的言传身教更高。 此外,叶衣也是靠“织梦师”跨界联系上廖潇潇,这件灵格同样属于辅助系。 “师叔,叶衣前辈,你们受伤了?” “都是些外伤,不碍事。” 徐胜摆了摆手,他和叶衣只是被海量真气给震伤,没有被异物入侵身体,这种伤势对于强者而言就属于外伤,哪怕五脏六腑都被打爆,依旧是外伤,恢复起来很是方便。 只有剧毒、诅咒、真气、暗劲、武道意志入侵才算是内伤,比如此刻的释鲲鹏便是如此,他不仅全身肢体都被拧得扭曲变形,几如麻花,还受到了泰山府君混在真气中的武道意志入侵。 不过莲花寺、九华派等人瞧释印、释如两位的表情,似是对此不甚担忧,便也放下心来。 果然,只见释鲲鹏体表一阵流光闪烁,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很快扭曲的肢体归位,与灵格同化产生的形变复原,很快便已恢复如初,仅剩一脸难以掩盖的倦色证明他的确受过重伤。 众人见状,不由得心下惊叹,肉身恢复的灵能很常见,但恢复肉体的同时还能排除武道意志的灵能就十分罕见了,但没人不识趣地当面询问,只猜是对方掌握的某项灵能。 唯独徐胜另有猜测,盖因释鲲鹏恢复伤势的时候,他的时流功产生了细微的感应,想来对方所用的是与之有关联的某种功法。 对方法号释鲲鹏,那么跟沧海界的鲲鹏界主存在某种关系,似乎也并非不可能…… 等三人伤势恢复,不休便开口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三位佛友缘何受此重伤?” 三人没有隐瞒,此行的任务本就是试探情报,只是没想到泰山府君修为强悍至斯,差点把命搭进去,当下叙述交战的过程。 众人听完不由面面相觑,没有亲身体验,实在无法想象有人竟然能单凭内功修为,一举重创三位三品层次的强者,想修炼出这样的修为得消耗多少光阴啊! “既如此,那我们还待在此地岂不是当风秉烛?”释印皱眉道,“当速离此地,以避追兵。” 徐胜道:“不必担心,泰山府君应该受到了某种限制,无法离开上层,否则南北鬼帝又何必主动撤退,只要提前请出泰山府君守株待兔,蛮洲佛门便要一役而衰了。” 以泰山府君的修为,没有三品的实力只会被一招打爆,如同释鲲鹏的化身一般,除非有什么保命、重生的后手,否则除去徐胜三人,在场没一个能活。 叶衣掐指算道:“祂并未离开上层。” 不休方丈亦道:“我等接掌下层日久,泰山府君亦不曾有动作,可见是真有限制。” 释如拨动了几下佛珠,推测道:“泰山府君不可思议的修为与祂无法离开上层之间,是否存在某种关联?” 众人闻言,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为了获得过于强大的力量,不得不付出某种代价,这逻辑很符合正常的修行观念,一时间忍不住各抒己见。 “也即是说,泰山府君很可能处于地缚灵的状态,被束缚在那座黑山周围,不能远离。” “以贫僧浅见,那座黑山说不得就是祂的魂器,正好对应祂名号中‘泰山’二字,虽说以山为魂器闻所未闻,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终究不能否定这样的可能。” “大家会不会将事情想得复杂了,好歹也是一位三品灵修,哪里会自陷窘困,兴许只是因为祂的灵能仅在领域内生效,一旦离开上层修为便会回归正常,为了避免暴露此缺陷,这才藏身不出。” 众人议论纷纷,各有各的看法,且不是凭空瞎想,皆有相应的验证之法,唯独徐胜在一旁沉思不语。 水月猜测道:“有没有可能,这位泰山府君其实是二品灵修?” “绝无可能!”释鲲鹏一口否定,“三皇五帝才能达到二品层次,区区一个连地府都守不住的泰山府君根本不够资格。” 叶衣也道:“对方的灵压的确是三品,而且从常理推断,便是二品灵修的修为也不该如此雄厚。” “绝对是使用了某项灵能,这种近圣修为,光靠修炼是练不出来的!” 释鲲鹏对此坚信不疑,接着转头向徐胜问道:“相比之下,我更好奇侠僧最后脱身一招是怎么做到的,不仅正面贯穿了泰山府君的真气海,还击碎了祂的法天象地,前番救世大会上对战烛龙王时不曾看出,你与化身联手竟有如此神通!” 饶是众人已经一惊再惊,此刻还是忍不住惊麻了。 他们还以为此番三人能脱身,靠的是叶衣事先留下的后手,没想到竟是品阶最低的侠僧立下大功,而且从释鲲鹏的言语来看,侠僧不仅制造了逃生的机会,似乎还小胜了一手。 其实,这般询问别人的能力甚犯忌讳,正如之前众人没有问释鲲鹏的快速自愈一样,但释鲲鹏为此战牺牲了一具化身,又为了治疗伤势消耗了十年寿命,不可谓不损失惨重,一时间也顾不得许多了。 当然,侠僧不愿意回答他也没辙就是了。 徐胜环顾众人,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向空梦道:“之前接触对方真气时,我便隐约感到一股熟悉,如今终于想明白了,尽管泰山府君对真气进行了炼化,但毫无疑问,其本质乃是佛元,而且与师兄的真气来源相同,正是地藏业力!” , 第五百一十七章 逆克之由 金刚门的几位不明白,泰山府君所用真气是佛元又怎么样?难道还能用同属佛门来劝说对方放下干戈,共掌灭轮? 不休、水月、空梦三人则回过味来,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轮回之说其实是真的?” 见旁人一头雾水,三人便解释起初入灭轮界时的经历,包括被鬼府策反的同门弟子,以及出自鬼帝等人之口的发言。 “‘轮回虚忆,夺业佛子’……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泰山府君会有如此可怕的修为,源于祂在上百次轮回中,夺走了空梦本该继承的地藏业力?” 释鲲鹏下意识地想要否认这一可能,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这一说法的确能解释之前的遭遇。 然而,这无疑是最糟糕的结果。 首先,这意味着泰山府君充斥天地的内功修为并非幻术制造的假象,亦非灵能加持的成果,而是真实不虚之物。 倘若是幻术或灵能,终究有法可破,依着之前众人猜测的种种可能,一个个试过去,总归能找到破解之法,可若对方拥有的是实实在在的修为,便再无取巧之法,只能正面应对。 其次,让一方世界不断循环轮回,这本身就是一项极其恐怖的能力,除了收集地藏业力,很可能还存在其它的应用之法。 徐胜见气氛甚是凝重,开解道:“往好处想,至少我们确定了方向,不必浪费时间验证各种可能,可以集中精力寻找破解之法,比如封印内功的灵能。” 释鲲鹏皱眉道:“内功修为无疑是泰山府君最大的倚仗,只要祂不是傻子,必然准备了反制之法,就算退一步讲,祂因为获得庞大的业力而导致精神失智,可三品的位阶仍在,任何灵能作用在祂的身上效力都不免大打折扣。” “晚辈没想过用一项灵能就彻底克死泰山府君,哪怕效力大打折扣,可只要能生效,便能增添胜算,对付泰山府君这样的强敌,不能奢望一击毙命,须一点点积累胜算,集合众人之智制定战术,最后再集众人之力,配合临战时的一点点运气,方能将胜算转化为胜果。” “……难怪侠僧能有今日成就,这等临强敌而不屈的心态,的确值得我等学习效仿。”释鲲鹏由衷称赞道。 “前辈谬赞了。” 于徐胜而言,对付看起来无法战胜的强敌,早就不是第一回了。 自己与泰山府君的实力差距,未必大得过当初还是七品时,与功体残缺的八岐蛇魔的差距。 诚然,两战的具体情况不同,不能强行放在一起对比。 对八岐蛇魔那一战就算徐胜赢不了,至少还有叶衣圣女和道虚方丈托底,而现在他自己就是莲花寺的最高级别战力,已然退无可退。 保护者和被保护者,两种身份承担的压力是截然不同的,所以烛龙王才会在输给徐胜后当场气急败坏,释鲲鹏才会在初尝泰山府君神威时失去冷静。 实是他们肩上抗的东西太多,代表的不再是自己一个人。 不过,徐胜也并非盲目自信,至少通过此次试探,他已找到克敌制胜的契机,正是化身的逆克道途。 逆克道途的特性被触发一次,可以提升两倍左右的功体,也就是现有的基础乘以三。 听起来似乎不多,跟九品独一型灵格“鲁智深”的灵能“拳打镇关西”同一水准,有点对不起先天道途的名头,尤其道途灵修不比魂器灵修灵活多变,它的能力一脉相承,层层递进,同品阶的灵能往往要强于非独一型的魂器灵修。 但不得不提的一点是,逆克道途的倍化增幅是可以倍乘的,所以才出现“究极星爆”一举崩灭泰山府君法天象地的壮举。 只是作为当事人的徐胜和徐玥,至今仍不解,究竟是哪几项因素触发了特性。 泰山府君的品阶高于徐玥,触发了一次逆克特性,这点两人早已有预计。 泰山府君所用真气的本质是佛元,又触发了一次逆克特性,这点是事后察觉异样,倒推出来的结论。 原本两人认为泰山府君不属怪、不属灵、不属妖、不属魔、不属仙、不属佛,而是一位神君,不在四品逆克道途的克制范围内,没想到对方的庞大修为居然来自地藏业力,激发了“悖佛者”的特性。 但两次倍乘后顶多是九倍,至少还得再触发一次特性,才能达到当时威能暴增二十多倍的水准,可徐胜徐玥绞尽脑汁,也没能找到第三项符合逆克要求的因素。 自己想不到,那便借助众人的智慧。 徐胜将化身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没说如何获得灵格的过程,主要介绍了逆克道途。 九华派与金刚门还是首次听闻道途灵修的存在,大感兴趣的同时,也立即分析出与魂器灵修的利弊差异,尽管自己不打算尝试,但可以引进来让弟子门人尝试,多一种选择就是多一条路。 “竟然敢让化身修炼灵格,侠僧的胆魄和气量又一次令我惊叹了。” 释鲲鹏这一回半是佩服半是揶揄。 此事就连叶衣也是初闻,当即提醒道:“化身一旦获得灵格,便有了独立的自我,不再与本体同心,不会再视本体利益至上,尤其你的化身修炼的还是如此特殊的灵格。” 在场没人是文盲,‘逆克’二字,一听就知道脑后长了反骨,啥时候背刺主人都不奇怪,故而看向徐胜的目光都与释鲲鹏相同,佩服那是真的佩服,反正换成自己肯定做不到。 徐胜没有解释其实自己也不想,但当时的情况根本没得选,好在化身的性格以他为根本,只要信得过自己的人品,倒也不用太担心。 这也是众人佩服徐胜的原因,只有真君子才干这么做,伪君子早就动手消灭化身了。 “既然逆克道途对上泰山府君有奇效,为何侠僧仍选择撤退,不试着跟对方交手?”释如问出口才觉得不妥,急忙补充道,“贫僧并未质疑侠僧的勇气,只是单纯觉得疑惑。” “因为泰山府君并未使出全力,最后一击能取得成果关键在于出其不意,连我自己都没料到会发生这等变化,更遑论对手。 “泰山府君仓促应对极招,吃亏并不奇怪,若彼此公平一战,我的化身绝非敌手,当初东方鬼帝曾言自己已度八十轮回,也即是说,泰山府君很可能获取过八十次地藏业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