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攻略组长 作者：镰刀小红帽

泰拉的世界线崩了。
该上岛的干员都没上岛。
“——沈苍夜，你的任务是：到泰拉去，把走丢的干员们招回罗德岛！最简便的方法，就是找到她们，然后攻略她们，让她们为了你来到罗德岛。”
我，替身使者、S级英雄、冠位魔术师、艾泽拉斯的拯救者……
你叫我……去追妹子？
本书又名：
《关于我被逼着去把干员们骗上岛这事》
咳，人事部的事，怎能叫骗呢？快改掉！

1.从零开始的HR生活
7:08P.M.天气/晴
卡西米尔中部，四城联合，大骑士领卡瓦莱利亚基。
“等等！别动手！白金小姐！”
沈苍夜急声说道。
“白金小姐，我虽然确实是跟踪了你几个小时，我也知道我很可疑！但我发誓，我绝——对不是想要套无胄盟的情报！我真的是想给你看些东西！”
刚刚跟对方做完自我介绍，正准备打开话题，沈苍夜就见识了这位顶级刺客的身手。
面前的库兰塔刺客，双臂环着沈苍夜的脖子，温暖的身躯紧紧相贴。
女孩的脑袋埋在沈苍夜的耳边轻声絮语，指间夹着的刀片却抵在他的颈侧。
最接近的时候，骑士杀手的武器距离他的颈动脉，只有0.01公分。
喧闹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沈苍夜正在被杀的边缘反复横跳。
若刺客小姐真的动手，大概也不会有人想到要上来帮忙。
——因为此刻紧紧相依的二人就如同拥吻的情侣，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你最好不是在撒谎。”温热的气息柔柔地扑在沈苍夜耳垂，白金的嗓音慵懒，却十分丝滑悦耳。
但她的话语无疑不那样柔润。
沈苍夜声音有点发颤，“你先放开我，你这样子，我动都不敢动啊……”
在他身上摸索了一番，确认没有武器之后，白金退了回来。
柔荑般的双手搭在他的肩头，轻柔地整理他的衣领，仿佛是新婚燕尔的娇妻替丈夫整理出门的衣装——如果她掌心里没有藏着一柄袖箭的话。
真是几乎没有瑕疵的伪装。
若非她的目光锐利，也许真的能让人认为是吻别的爱人在不舍地流连。
咽了一口唾沫，沈苍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起来的海报，“我想给你看的是这个，罗德岛的招聘广告。”
这一张海报最醒目的位置印着“IWANTYOU”几个大字，上面是一个右手指着观看者的人物形象。
人物的头部，以拙劣的技巧P成了一位白发、绿瞳、司马脸的菲林族医生形象。
白金看着这张灵魂P图海报，嘴角弯了弯，“你自己做的？”
“是。”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不专业的猎头。”
“我、我是兼职的。”沈苍夜老实回答，心中有一万匹羊驼在跑。
真不想的啊……我真不想做HR的啊！
可这就是本次的任务目标，我有什么办法。
沈苍夜是作为“世界线修复员”来到泰拉的。
——因为泰拉的世界线崩了。
究其原因，是未来代号为‘博士’的人，在年仅五岁时，挂了。
巴别塔的恶灵、罗德岛的首席指挥官、泰拉世界的执棋者……英年早逝。
死因，是用沸水在嘴里泡面，并生啖五枚至纯源石作为佐料。
结果不小心，噎了……
“世界线修复员”，负责维护和调整各个次级位面的运行。
在大部分情况下，各个位面会按照常规的世界线进展。
但是，当一些异常出现——
例如……
某个穿越者的降临；
某个角色的人格出现了黑化；
某些事件没有按照正常情况发生……
各种异常情况会致使某个位面的世界线发生扭曲，导致不可预见的后果。
世界线修复员的工作，是进入各个次级位面，将偏离的世界线修复还原。
至于泰拉……作为泰拉世界的位面之子，人类智慧的至高点，“博士”对世界将造成的改变骤然消失，引起巨大的蝴蝶效应。
世界线修复员的系统AI已经高强度运行了数万小时，尽可能地将泰拉扭曲的世界线向原世界线靠拢。
但目前，泰拉位面的世界线和原世界线还是相差太大。
尽管修复员的系统AI做了大量本该由“博士”做的事情——比如搞出了罗德岛本舰和PRTS等等。
然而，罗德岛制药公司已经全然不一样了。
罗德岛的影响力远远不如“博士”存在的世界线。
大量原本应当在罗德岛工作的干员们，如今走丢在世界各地，在“β世界线”中生活着。
相当于，在刀客塔挂掉的瞬间，整个泰拉，每个人都进入了一条完全不一样的if线，每个人的命运都发生了一定的变化。
一直在高位面摸鱼的沈苍夜，被派来了泰拉，执行这个长期修复任务。
要想纠正泰拉位面的世界线，首要任务有二：
其一：为罗德岛做宣传；
其二：将本应该服务于罗德岛的干员们，重新招募回来。
接到这个任务，令沈苍夜头疼不已，恨不得冲回过去把刀客塔手里的热水壶给砸了。
是谁送给刀客塔这么危险的东西的？
每一个干员无疑都是精英，招揽过来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别家求贤若渴的公司，哪个不是甩出优越的高薪、超神的福利的？
然而，一掷千金的各种方法，放在这条世界线的罗德岛，那根本是——行不通的。
（只弹下班不弹上班的）弹性工作制；
上不封顶（下不保底）的工资；
（经常一起996所以）十分良好的团队氛围……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包吃包住福利，似乎都有了除开睡觉就是干活的恐怖意味。
就好像一个挂在前程〇忧上都没人投档的小公司，想去挖业界龙头的技术骨干一样可笑。
……没福利，只能谈理想的那种。
于是，有同事给沈苍夜提出了“友好”的建议：“实在挖不过来，就直接攻略她们，让她们为了你来到罗德岛吧！”
沈苍夜不知道怎么攻略。
在那么多个位面来往，师从比古清十郎学过剑，跟着邦古练过拳，在杜王町获得替身……这些技能沈苍夜都能信手拈来。
却独独没有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
他只好一票否决了此“友好提议”，径自搜索了一下HR的工作技巧，硬着头皮上了人事岗。
进入位面时，世界线修复员会获得一个不违和的身份，以便执行任务。为了避免引起怀疑，他们也不会轻易在公众面前使用超越这个位面战力天花板的能力。
沈苍夜进入泰拉位面获得的身份，是凯尔希和华法琳的学生、罗德岛的医疗干员。
听闻导师凯尔希要把他派来卡西米尔的一家医院进修后，沈苍夜花了十分钟准备好这张海报。
在下班买菜回家的路上，偶遇眼前这位白金大位的刺客，沈苍夜一直尾随她，试图找个机会搭讪，把海报亮出来给她看。
——虽然，出师未捷就遇到了生命威胁。
沈苍夜注视着静静阅读海报的白金，心想应该给凯尔希导师加个美颜滤镜就好了，再P个笑脸什么的。
“我说，小医生。”库兰塔女孩将海报递了回来，“很没礼貌地尾随我几个小时，给我看这种——”
她又望了海报一眼，似乎在强忍笑意，“给我看这种完全没有任何设计感的海报，你不会真的以为，这样就能把白金大位的刺客挖到你那个，我听都没听过名字的罗德岛吧？”
“欸？”沈苍夜一怔。
这是拒绝了吗？是拒绝了吧！
他抓住白金的肩膀，“至少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给你介绍一下罗德岛好吗？就……就算是无礼尾随你的道歉，一起吃个饭吧，我请！”
“你这是邀请女士一同进餐的态度吗？”白金眨眨眼，望着沈苍夜捏着自己肩膀的手，“还是说，要请吃饭的人，怕被邀请的人跑了？”
“啊，抱歉！”沈苍夜松开手。
白金轻哼，“算啦，姑且答应你吧。”
为了避免尴尬，沈苍夜只好把自己无处安放的右手伸入口袋，拿出了手机，“我搜索一下附近的餐厅吧……嗯，这家还不错，我们走吧。”
把手机放回兜里的时候，他“咦”了一声。
“怎么了？”白金问道。
“我的钱包被偷了。”沈苍夜说，“卡西米尔还真是民风淳朴。”
铂金的天马挑了挑眉，“被偷钱了？在街上可要注意‘碰你一下’的人。”
“那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沈苍夜顺势问道。
白金食指点着嘴唇，说：“从我的视角来看，你就是最可疑的人。”
沈苍夜赔笑，“那去我家怎么样？我正好买了菜，做个饭不会花很长时间的。”
真的不是不想请客……
——而是，碰到钱包的那一瞬间，才想起来自己只带了买菜的钱啊！
没办法，只能找了个最low的理由——钱包被偷了。
可下一瞬便被刺客小姐识破了，“呀嘞呀嘞，原来如此啊！我懂了，你说‘被偷钱包’是你的谎话，都是计划好的。目的是，把我骗去你家？”
“那真不是啊。”沈苍夜忙说。
刺客伸出手，在他的额头弹了一下，“看你这表情，我对你的怀疑又加深了一点。”
她随即将两手背到身后，施施然往前走去，“带路吧。”
“所以你是答应了？”沈苍夜边说边从地上拾起方才被白金搜身摸出来的工作牌和证件。
“嗯，因为看你呆呆的样子，实在很有趣。”
沈苍夜几步追上白金，“你不怀疑我会做些什么吗？”
“你忘了？我可是刺客。”白金眼眸瞥向沈苍夜，“如果你想对我不利的话……我不介意给你重播几遍被刀刃抵着脖子的场景。”
“不必了，谢谢。”沈苍夜后怕地摸摸脖子。
小天马望着他，扬唇一笑，“要是真有人派你这样傻乎乎的家伙来谋害我，那他不是脑子被门夹了，就是吃了被门夹过的核桃。”
“等等，你这是在骂我吧？”

2.我是招干员还是招祖宗
穿过街道，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步行回到沈苍夜的住处。
暖黄的灯光亮起。
沈苍夜先进了客厅，想了想，拿起一张合影，开启了医药行业从业者专用引荐方式，“这是奥波莱医学中心的纳萨尔主任，我目前的导师，他去年一共发表了……”
“行了知道了。”白金打断他。
介绍失败，沈苍夜把相框放回原位，还是科研狗专用自我介绍，“你看这个，这是我发的文章，上面有我的署名，影响因子是……”
白金噗嗤一笑，“好了好了，我现在相信你的身份了，小医生，要真是个骗子能装成你这样子那也算他厉害了。”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沈苍夜怔了怔，只好朝客厅指了指，“随便坐，饭做好了叫你。”
白金背着手步入房间里，打量着房间里布置。
“你的这个房间，装饰得还挺温馨的嘛。”白金说道。
沈苍夜正麻利地把蔬菜和水果从袋子里拿出来，放进冰箱，“不是我布置的，是我之前的住客布置的。”
这公寓是沈苍夜科里的老主任的房子，装修好后，就一直被用来当做进修生的住处。
一来二去，每个国家来访的进修生，都在这里留下自己的改动。
在令公寓变得更加宜居的同时，也多了不同国家风格的装饰。
沈苍夜捧着要用的蔬菜进了厨房，听到客厅传来白金舒服的哼哼，“呜……我喜欢这个沙发。”
旋即又是惊喜声，“地毯毛绒绒的，真舒服。”
白金大位的刺客，你的薪水能买下一百间我这样的公寓吧？沈苍夜心道。
沈苍夜把锅碗瓢盆从柜子里取出洗干净。
鳕鱼是主食，沈苍夜先是煎融了黄油，然后放入鳕鱼。
听着煎锅发出令人愉悦的滋滋声，沈苍夜把火调小。
一边将买来的蘑菇洗净，和培根一起切成小块，锅里炒出焦香的味道，拌上黄油和面粉，倒入凉水，熬一锅奶油蘑菇汤。
趁着汤烧开的间隙沈苍夜切了番茄，准备为即将下锅的叙拉古面条做一锅番茄肉酱。
扫了眼剩下的蔬菜，再做一份大阪烧，正好用完。
人在卡西米尔，尝尝东国的特产也不错。
这时候，蹭饭的无胄盟刺客步入厨房，懒洋洋地问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
“啊，太好了，帮大忙了，麻烦帮我把大蒜剥皮、剁碎。”沈苍夜说。
“那不行，我的手上会染上味道的。”
“切一下洋葱也成。”
“不要，眼睛会疼。”
沈苍夜无奈，“你刚才进厨房问我要不要帮忙，就和‘下次有空请你吃饭’差不多的虚情假意吧？”
“真聪明。”小天马的尾巴一晃一晃，如同诡计得逞般开心，“哎哟，看你脚不沾地的，我就帮你……唔……做个沙拉吧。”
“你的意思是，把沙拉酱挤在我已经切好、放盘子里的蔬菜上吗？”
菜肴上桌，白金欣喜地坐到了饭桌前搓手手，“呀，难得自己做一次饭，闻起来特别香。”
“本来就是我请你吃饭，你还来帮忙真是客气了。”沈苍夜走在后头，把餐具端上桌。
内心OS是：合着你就挤了个沙拉酱，用时三十秒。
沈苍夜回厨房拿杯子，倒了两杯橙汁，一杯放到白金面前。
拿起刀叉，白金随口道：“说一说罗德岛吧？”
“好的，我这就给你介绍介绍我们罗德岛。”
沈苍夜把自己背好的稿子声情并茂地念出。
“罗德岛制药公司是一家注册医药研发公司……”
一通介绍完，沈苍夜发现公盘里煎好的三块鳕鱼已经消失了。
而无胄盟的弓箭大师拿着刀叉，在对付自己盘子里的鳕鱼。
“啊这……”沈苍夜懊恼地看着抢走重要蛋白质来源的库兰塔少女。
“嗯？你已经说完了吗？”白金抬起脑袋。
“你真是库兰塔吗？”沈苍夜问道。
“怎么了？”
“应该更喜欢吃素吃草才对，你怎么这么能吃肉？”
消灭了本顿晚饭中所有的肉食，白金一手支着脸，一手拿着汤匙，悠悠然摆弄着汤，“你还真有心，我自己一人的时候，从来不做饭的。”
“习惯了，”沈苍夜边说边把剩下的面包一扫而空，“我读博那会儿，课业很忙没有闲暇，就只能用做饭当娱乐来排解压力，在整栋公寓楼都出了名，同学成天就跑来我这里蹭饭。”
沈苍夜说的是自己前世的事情。
回想当时，沈苍夜是有名的学神。
考上最好的大学，毕业后出国深造，二十六岁便拿到了象征菁英中菁英的MD＆Phd医药双博士头衔。
回国后的沈苍夜意气风发，一腔热忱。
他知道自己选了一条很艰难的路，但不后悔。
怀一颗赤诚心，他没日没夜的工作，只为意守当年填下志愿时那份“健康所系，性命相托”的初心。
然而，扑在工作上不久，他因过度劳累，死在了岗位上。
随后他被一个高位面的存在唤醒，作为“世界线修复员”，来往各个位面。
沈苍夜凝视着面前的饭菜有点发怔。
他自我安慰……至少前世的记忆还在。
白金似乎很感兴趣，“你的同学来找你蹭饭，然后呢？”
“他们都吃胖了，又转头来怪我。”
白金抬眼望着天花板，认真地想了想那情景，得出结论，“真羡慕他们。”
“罗德岛的食堂绝对符合你的要求！”沈苍夜收回飘到外太空的思绪，把话题拉回正轨，“你理想中的工作——”
刺客的眼眸瞬时间聚焦到沈苍夜脸上，“一顿饭还没吃完，这就开始套我话了？”
沈苍夜被库兰塔少女箭一样的目光盯得心头一紧，心道这天马的眼睛真不是盖的。
“不，我是觉得比起无胄盟，或许罗德岛也会很适合你。”沈苍夜道，“我是想问问，你理想的工作状态是怎样的？”
白金收回了目光，头顶那对毛绒绒的耳朵抖了抖，她慢条斯理地扒拉着盘子里的大阪烧，“我理想的工作嘛……”
她顿了顿，说：“告诉你也无妨，我想要的工作状态呢——首先得有自己的私人时间，最好不要加班。”
“嗯嗯，我记下了。”
“最好还要可以随时请假，不能克扣薪水，还有每年至少有两个月带薪年假。”
“是不是太长了一点？”
“你觉得这要求很过分？”
“不不不，刺客小姐，您继续。”
“宿舍条件要好，食堂的伙食也要好。最重要的是——工作内容一定要有意思，不然我随时会打瞌睡的……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没什么。”沈苍夜咧了咧嘴。
这什么人啊？
随时请假，两个月的年假且不说；
食宿要好也可以解决；
工作内容还得有趣，不然随时溜号？
这他喵的，招员工还是招祖宗呢？
我要是HR的话，我让你赶紧滚蛋，立刻马上，并且你的简历只会在楼下垃圾桶里吃灰。
咦？
不对！
我现在就是HR啊。
还是要挖角这个“祖宗”的HR。

3.别管那么多先骗上岛再说
沈苍夜努力绷住脸，嘴上还是得说：“罗德岛符合你的要求。”
“哦？”白金颇有兴趣地扬起耳朵。
“首先，我们绝对不提倡加班。”沈苍夜道。
同时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因为我们的正常上班时间就是007。
“其次，如果有正当理由，员工可以在上班时间请假。”
你请归你请，批不批假就是另一回事了。
“另外，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的工作绝对具有挑战性，不会让你觉得无聊。”
工作007，生病ICU，挑战你的生理极限。
好，罗德岛满足你的要求了吗，白金大位？
沈苍夜自信满满地望着库兰塔女孩。
管他那么多，先骗上岛再说。
白金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听起来不赖，我最害怕无聊的工作环境。”
“所以，罗德岛……”
“但是我怎么相信你呢？”白金道。
“啊……？”沈苍夜怔住。
白金抬起手，拂了拂她脸颊边垂下的长发，“你说有趣，就是有趣了？这可是很没诚意的呀，小医生。”
“那我要怎么……？”
白金站起来，双手撑着餐桌，身体逼到了沈苍夜的面前。
近在咫尺的秀丽脸庞让沈苍夜下意识地抬起头，注视着面前人的眼睛。
“证明给我看。”白金说。
“怎么证明？”
白金一笑，温热的鼻息打在沈苍夜的脸上，“给我做饭吧，三十天不重样的那种。”骑士杀手开口道，语气中带上了嬉笑的味道。
沈苍夜懵圈，“这算什么证明啊。”
“有趣呀——新鲜事物的有趣，从每天都吃不一样的东西开始，不是最基本的吗？”
白金坐回椅子上，让人难以拒绝的压迫感消失了。
沈苍夜抓了抓头发，“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天天来找我，我天天给你做饭，三十天之后，你就加入罗德岛？”
“我不一定每天都有空来找你，给你留点悬念吧。”白金慢悠悠地，将最后一块大阪烧放进嘴里，“这只是一个考核哦，加入或者不加入，等你通过了考核，才能知道我的答案。”
我淦，第一次见面试者来考核HR的啊，牛笔啊。
沈苍夜很想说甘拜下风。
“你的回答呢，小医生？”白金等待着共餐者的答案。
“我好像没有别的选择了吧？”沈苍夜有点郁闷，“你也不怕吃胖了？”
骑士杀手欢快地抖了抖耳朵，“放心吧，我怎么吃都不会胖。”
“我看出来了。”
沈苍夜想到白金那玲珑的身段。
她这身洁白的刺客袍根本对防御力全无加成作用，该露的不该露的全露了，根本不适合战斗穿着。
虚假的刺客，真正的刺客.Jpg。
“你不会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吧？”白金停住了手上的刀叉。
“哪有哪有。”沈苍夜讪笑着放下刀叉，又看看消灭得差不多的食物，“碗的话……”
“天字一号规矩，做了饭的人不用洗碗。”白金坐在那里巍然不动。
“你那叫做了饭？”
“重在参与懂不懂。”
沈苍夜发现，自己似乎没有本事能在对话中讨到便宜，只好起身收碗。
洗完碗出来，白金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在桌上留下了一个纸袋，上面夹着一张纸条，用好看的花体字写着：
“蹭了你一顿饭，作为回报，把我原本用来当晚饭的果冻甜甜圈送给你。这可是城里独此一家、不排队都买不到的、最美味的果冻甜甜圈。”
“还算有点良心。”沈苍夜回味了一下方才白金说的话，“这家伙的话真一句假一句，别是就想着来蹭饭吧？”
简单收拾了一下，沈苍夜坐到电脑桌前，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出于好奇，沈苍夜把这身份原主的硬盘搜索了一遍。
……几十个G的课件PPT和讲课录音。
……十几个G的统计软件和论文PDF。
没有游戏。
没有片。
“破系统你是会读我的心吗？”沈苍夜扶额，“这人简直就和前世的我一样的无聊啊……”
沈苍夜百无聊赖地继续翻看这台电脑。
发现了好些关于矿石病的论文。
进入泰拉位面的时候，沈苍夜获得了一些属于这片大陆的医学知识，与自己曾经的知识结合在一起，这些论文一下子吸引了沈苍夜的注意。
正读得津津有味时，屏幕里出现了一个弹框——是一封来自可露希尔的邮件。
“亲爱的小沈医生：
“我猜你一定忘记了替临光给她妹妹送东西对吧？”
沈苍夜愣了愣，去翻行李箱。
果然看见了一个“致玛莉娅·临光”的包裹。
我去，我还有信使这个兼职的吗？
罗德岛真就缺人缺到赶鸭子上架的程度了啊喂！
“呼……明天找机会去吧。”
按照正常情况，玛莉娅和佐菲娅，会在耀骑士临光来访后加入罗德岛。
沈苍夜进入泰拉位面的第一站就是卡西米尔。
经过调查，卡西米尔时间线进展大概在耀骑士临光的妹妹玛莉娅·临光参加骑士竞技的前夕。
算起来，沈苍夜在这个骑士国度呆了近一个星期了。
根据这段时间里获得的情报，卡西米尔现状与原本的世界线相差不大。
——除了一件事。
玛恩纳·临光离开了卡西米尔，前去寻找玛莉娅姐妹的父母了。
在原本的世界线里，他实在玛嘉烈·临光重返卡西米尔并且取得骑士竞技特锦赛冠军后才离开了卡西米尔。
没有了叔叔的制衡，商业联合会想必会对玛莉娅更加肆无忌惮，这就需要世界线修复员来支援了。
尽管如此，沈苍夜大略推测了一下，只要卡西米尔这边的世界线不崩，玛莉娅和佐菲娅上岛是不需要担心的。
只不过，白金是个不确定的因素。
在原本的世界线中，她在逃离卡西米尔的路上被无胄盟追杀，最后被刀客塔捡回了罗德岛。在这条世界线……呵呵，罗德岛来不来卡西米尔都是个未知数。
唉……
待卡西米尔这边的活儿完成，他还要跑遍泰拉，把走丢在世界各地的干员们一个一个地攻……啊不，招募回来。
一想到这个大工程目前只有【新建文件夹】的进度，沈苍夜就倍感头疼。
“呼……先把卡西米尔这边的事情搞定再说吧。”沈苍夜喃喃说着，揉了揉太阳穴。
他回到位置上，继续读可露希尔的邮件。
“小沈医生，你也知道咱们罗德岛眼下的情况，卡西米尔的骑士竞赛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在这个时候打广告那是再好不过了！
“——所以就拜托你一边参加骑士竞赛，一边为咱罗德岛带货宣传啦！
“参加竞赛的制服已经帮你做好，送到你的公寓了，名也给你报上了，你只要到办事处去报到就好喽！放心吧，用的是假名，不会让你的日常生活被粉丝困扰的~
“我把我心爱的小车们让企鹅物流捎过去了，很快便会抵达，它们将协助你在比赛中进行宣传哟~”
好，正中下怀！
我正想着要怎么替罗德岛做宣传呢！
沈苍夜感慨可露希尔的神通广大。
她是怎么做到——让一个甚至连卡西米尔公民都不是的人，报上骑士竞赛的名的？
但仔细想想，要参加骑士竞技……沈苍夜又不由有些犹豫。
参加竞技就以为着要拿起武器战斗。
但……
事实上，在来往多个位面，获得了一些不同的能力强化自身之后，沈苍夜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全力作战了。
一来，需要他全力战斗的状况越来越少。
二来，在某些位面他很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把重要的角色打死。
还记得不久前在另一个位面，沈苍夜因为没把控住力量，不小心把位面终极大BOSS给打死，导致作为世界线主角的位面之子没有能获得磨练，令世界线崩盘。
那是沈苍夜成为世界线修复员之后被上司骂得最惨的一次。
之后沈苍夜就有点怂了，一般不敢全力作战，谨小慎微，生怕一不小心就下重了手，又把世界线搞崩了。
“小心一点，只要不随意展示超过这个位面战斗力天花板的事情，应该不要紧。”沈苍夜在心里自我安慰。
毕竟，参加骑士竞技是宣传罗德岛最好的方式了。
“骑士竞赛的制服……”
在挂在公寓门口的信箱里，沈苍夜真的找到了一个包裹。
打开包裹，看到“制服”的一瞬间，沈苍夜嘴角有点抽搐。
包裹里装着一件宽大的黑斗篷、礼帽，还有一个带着尖长鸟嘴的银制面罩。
“这是要我cos疫医吗？”
这一副行头真的很Cooooool。
但是穿去参加一个武斗比赛，所有观众都会觉得你是个傻〇。

4.SCP-049在挑战骑士竞技的样子
翌日。
趁着周末休息的最后一天闲暇，沈苍夜不情不愿地换上黑斗篷，前往骑士竞赛注册处办了手续。
一切顺利。
唯一让沈苍夜不满的是——
工作人员只是冷冷瞥了一眼他的装束，便在“骑士绰号”一栏写下了“鸟嘴骑士”这种、沈苍夜根本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跟他有半毛钱关系的恶心名字。
办事处的工作效率非常高。
报到完十分钟，沈苍夜就被安排了第一场比赛。
对手是一只钳兽。
即便对手只是普普通通的感染生物，沈苍夜还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轻松战胜钳兽之后，沈苍夜很快就被安排了第二个对手：五只钳兽。
然后是第三个对手：十只钳兽。
“我去年买表啊，为什么我的对手永远都是钳兽啊！”
当沈苍夜愤怒地在办事处炸毛时，只得到工作人员冷冷的回复——
“你报名的时间晚，比赛都好几轮了，最初级的都没人愿意看了，没人愿意看我们就降低能耗，毕竟钳兽没打死还能重复利用。”
“可是，像小临光那样的独立骑士，上来也可以直接在大竞技场亮相，面对真正的骑士对手了！”
工作人员抬了抬眼皮，“你是临光家的人吗？”
“呃，不是。”
“那你还想有这种待遇？”
“你们就……就这么社会的吗？”沈苍夜捂脸。
工作人员依旧尽职尽责，“放心，即便你的对手是钳兽，我们也会帮你记上积分的。今天就到这了，下一次比赛等通知吧。”
果然同人不同命啊！
有临光家族的光环加成，玛莉娅·临光的首秀就能在万人瞩目的大竞技场登场。
哈，其他骑士做得到吗？
趁着太阳还没落山，沈苍夜赶回家中换下了疫医制服，拿起包裹前往佐菲娅家拜访。
远远便看到富婆家豪华的庭院。
虽然庭院里的草已经长成了热带雨林，但也丝毫无法掩盖那幢豪宅透出来的金钱芳香。
按了门铃，在门外等待了几分钟之后，佣人匆匆赶来，将沈苍夜领进豪宅。
他们路过雕梁画栋，来到后花园。
放眼望去是令人心神安宁的绿地，龟纹石堆砌的石景中流水潺潺，好似小型的瀑布，四周有高大的乔木，还有丛生灌木环绕。
大得如同足球场的后院，豪华到让人失语的别墅……
沈苍夜猛然就对那句“我不想努力了请找个富婆包〇我”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后花园中，两位金发的库兰塔全副武装，正在草坪上练剑。
看到她们时，沈苍夜就认出来了。
这两人，正是鞭刃骑士佐菲娅，以及临光挂念的小妹玛莉娅。
“这位是来自罗德岛的访客。”佣人简单介绍之后，深鞠一躬便退下了。
沈苍夜也行了一礼，“你们好，我是来自罗德岛的医疗干员，我叫沈苍夜，我带来了玛嘉烈·临光的信件。”
“啊，罗德岛！是从姐姐那里……！”玛莉娅脸色一下子欣喜起来。
她转头望自己的姑母，眼神中满是乞求。
佐菲娅宠爱地望着小临光，有点无奈，“好吧，今天的训练就到这儿。”
“谢谢佐菲娅姐姐！”耀骑士的妹妹放下剑，欢快地三步并作两步朝沈苍夜跑过来。
沈苍夜正准备将手里的包裹递出去。
哪想到，玛莉娅在奔到他前方一两米的地方时，猝然栽倒下去。
沈苍夜一惊，赶紧上前接住女孩。
“玛莉娅！”佐菲娅惊呼一声，连忙冲来。
沈苍夜立刻半跪下来，将玛莉娅放在地上，检查她的生命体征。
“玛莉娅！天哪——她没事吧？”佐菲娅急声问道。
“生命体征没什么问题，”沈苍夜检查完，说，“估计是训练太累了，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就晕过去了，她的身体需要休息。”
佐菲娅叹了一口气，“确实……在你来之前我们已经整整训练了八个小时。”
“八个小时不停的训练，这远远超出身体负荷了。”沈苍夜蹙起眉头。
“我也不想把玛莉娅逼成这样，我只是很担心她在骑士竞技中，步上我的后尘，所以才……”
沈苍夜提议道：“要不，先把她送回房间里吧？”
“也对。”佐菲娅颔首，“让玛莉娅休息一下。”
“有担架吗？”沈苍夜问道，佐菲娅摇摇头。
“那……冒犯了。”沈苍夜只得抱着女孩站起。
因为长时间的训练，玛莉娅的身体很热，热量将她身上沁人心脾的淡淡幽香蒸腾出来，氤氲在沈苍夜鼻翼之间，令他不禁僵了僵。
走在前面的佐菲娅回过头瞪了沈苍夜一眼，“嘿，别愣着，这边！让她睡一会就好了。”
沈苍夜一时间有些迟疑。
学过的运动医学知识告诉他，此刻玛莉娅不能直接休息，连续八个小时的训练可不是普通人的训练，而是运动员级别的。
训练结束后完全不做康复直接睡觉，那对于肌肉无异于毁灭性的打击。
运动医学中，在运动之后进行恢复性的拉伸、按摩，本就应当是跟着训练并行的，甚至比训练更为重要。
很显然，在卡西米尔，相应的运动医学还没能伴随着骑士竞技发展起来。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了别墅里。
佐菲娅领着沈苍夜来到玛莉娅的卧室，“这里，让她睡吧。”
被平放在床上的玛莉娅，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压着尾巴躺得不舒服，她呜咽着翻了个身，沉沉睡着。
“这丫头……”佐菲娅就想给玛莉娅盖被子。
沈苍夜望着玛丽娅姣好的睡颜，想了想，说：“长时间高强度的运动之后，需要按摩或者拉伸来对肌肉进行恢复才是。否则她明天就会因为全身酸痛，站都站不起来了。”
佐菲娅轻哼，“尽管我很心疼她，但我也要告诉你，玛莉娅不是那样软弱的孩子。早在报名参加骑士竞技的时候，她就做好了要受苦受累的准备了。”
“过度的运动会导致肌肉损伤，这是可以通过按摩来避免的。”沈苍夜说，“如果您同意的话，我给您稍作演示，以后您给玛莉娅按；如果您觉得这多有冒犯，我就大致跟您说一说怎么按。玛莉娅是临光小姐的妹妹，我也不希望她受伤。”
“我好像也曾经听说过炎国的康复推拿手法……”佐菲娅怀疑地瞟沈苍夜，“你是说，按摩能放松肌肉？”
沈苍夜解释道：“按摩的作用在于加强肌肉的血液循环，不仅能减轻酸痛，还能减轻下一次训练的疲劳感，在加速肌肉恢复、避免拉伤方面，是不可替代的。”
“嗯……好吧。”佐菲娅答应了。
“谢谢。”沈苍夜走到了床边。
他坐在床沿，卸下玛莉娅的腿甲，轻轻按揉她的小腿。

5.一开口就是老谜语人了
女孩的肌肤柔嫩如奶油布丁，但在那细滑之下却又是紧致流畅的肌肉线条，弧线完美好似上帝的造物。
不用想都知道，是经过了艰苦的训练。
她为了自己重振临光家荣耀的梦想，一定付出了很多吧。
“哎哟。”一次稍重的穴位按压令玛莉娅轻叫一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放松，”沈苍夜安慰道，“只是帮你揉一揉，不会疼的。”
沈苍夜遂向佐菲娅求助：“麻烦帮我把她的铠甲脱下来好吗，我这……有点不方便。”
“你还不方便？我看你刚才抱她可没半点犹豫呢。”佐菲娅瞪沈苍夜。
不过还是照做了。
沈苍夜有些尴尬，“哎，我是医生，是受过专业的训练的好不好。”
“喏。”佐菲娅将脱下的铠甲放到一边，抱着手臂，站在旁边目不转睛盯着看。
沈苍夜也知道，若是自己有什么非分的动作，大概就会立马被佐菲娅用皮鞭抽个爽。
沈苍夜靠近玛莉娅的身体，搓热双手，让自己的动作轻柔，从颈、背、腰，到腿和手臂，理筋、推拿，尽量覆盖到可能有运动损伤的每一块肌肉。
时不时停下来，沈苍夜跟站在后面的佐菲娅讲解某个部位或者某块肌肉该如何按摩，以及其他的一些注意事项。
穴位这种炎国的特产倒是不便教授了，不过单纯的手法也能达到放松目的。
玛莉娅确实没有再喊疼，倒是呼噜呼噜摇着耳朵，半梦半醒地发出舒服的嘤咛。
完成了一整套的手法，沈苍夜站了起来，“好了，大概就是这样。”
佐菲娅瞥了沈苍夜一眼，说：“罗德岛的医疗干员是吧？嗯，看来你还真的懂点东西。”
沈苍夜扶额，“别这么怀疑我的专业素养啊。”
“所以，按照你的意思，每一次训练完，都应该要这样按揉来恢复。”
沈苍夜回想前世看过的文献，颔首道：“也可以热敷，不过就康复效果来说，不如按摩好。”
卡西米尔的状况，令沈苍夜这个科班出身实在不能理解。
偌大的骑士国度，骑士的竞技比赛都发展到这个程度了，相应的运动和康复医学似乎没跟着发展起来。
骑士们的训练量大，比赛中也是极易受伤，但是，骑士们几乎都没有得到很好的恢复性手法治疗——比如佐菲娅，若她的右手能够得到良好的复健和康复治疗，应该不至于会发展到如此糟糕的程度。
嗯……不过也对，骑士对于商业联合会来说只是消耗品。
只要砸钱，在比赛场上，可以尽情给自己的中意的选手购买各种增援装置。
同样的，为了广告和利润最大化，收买参赛的骑士操纵比赛也完全可行。
没有公平公正公开可言。
商业联合会也不怎么在乎骑士的死活。
他们可以为了打广告，让一个骑士冒险穿着有瑕疵的铠甲上战场；也可以为了打赢比赛，不惜让骑士服用各种药品来强化自身；感染者骑士更是需要像养蛊似的杀出来。
这不同于奥林匹克似的体育竞技，倒下了一个骑士，企业便换一个人赞助——反正总有一个胜者会站到最后的。
只有玛莉娅、佐菲娅、远牙骑士等不屈的少数，在奋力地抗争。
轻叹一口气，沈苍夜将信件放在玛莉娅的床头，“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佐菲娅女士。”
“沈医生，冒昧问一下。你会在卡西米尔待多久？”佐菲娅问道。
沈苍夜脚步一顿，“怎么了？”
“你明天能否过来呢？”
“明天？来干什么？”沈苍夜不解。
佐菲娅坐在玛莉娅床沿，轻轻抚着女孩的脸，“你说玛莉娅每次训练完，最好都要做一下按摩。你不要担心，我会支付酬劳。”
沈苍夜纳闷，“我刚才不是给您讲解了么？您来给她按就是了。”
佐菲娅摇摇头，“我一个门外汉，手法终归是没有医生熟练的。你有顾虑的话，每次你来的时候我站在一边看着你就是了。”
喂喂，你这话说的什么鬼啦，有顾虑的到底是谁啊？
你明明就是怕我借治疗之名，占玛莉娅的便宜呗！
沈苍夜心中呵呵呵呵了好多声。
“咳咳，”沈苍夜清清嗓子，决定在心气上不能落在下风，“抱歉，佐菲娅女士，我在这里也是有工作的，不一定每天都能有空过来。”
“工作？在哪里？”
“我目前在奥波莱医学中心进修。”
“酬劳是多少，我付给你双倍。”
“佐菲娅女士，要知道……”
“三倍。”
嘶……
沈苍夜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果然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吗？
该死，有点心动是怎么回事！
“您这样又是何必。”沈苍夜道。
“玛莉娅自己选择了这条路，虽然我知道这条路会很危险，但是我不想在这里挫败她好不容易重振的希望。”
佐菲娅摸了摸玛莉娅的金发，叹道。
“我知道骑士竞技有多么残酷、多么黑暗，但是我能做的，只是尽量不让玛莉娅受到伤害而已。所以，拜托你，可以吗？就当是为了她们姐妹。”
沈苍夜思索片刻，“我工作很忙，看情况吧。也请你们适量训练。”
“拜托了，请你回去再考虑考虑。”在与临光姐妹有关的事情上，高傲的蓝眸天马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姿态放低。
考虑到耀骑士会把这两位骑士都拐回罗德岛，沈苍夜并不想在佐菲娅和玛莉娅身上费太多精力。
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如，先确认一下临光的情况吧。
回到家中，沈苍夜给玛嘉烈去了条信息，但是很久都未见到回复。
于是，沈苍夜决定直接向凯尔希确认一下临光的去向。
手指按上手机屏幕的时候，沈苍夜却犹豫了。
说实在的，他接管这个修复员系统安排的身份，进入泰拉位面不过半个月。
那么，和凯尔希联系的时候应该用怎样的语气？
沈苍夜知道，修复员系统建立的角色是对自己的高度模拟化人格。
不过面对凯尔希这样的……呃……
还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打开话题啊喂！
说到底，怎样的开场白，才能显得自然、而又不易让凯尔希察觉自己的身份发生了奇妙的转变呢？
思索片刻，沈苍夜迅速打字，接着按下了发送键：
“凯尔希导师，我已安全抵达卡西米尔，真是个美丽的国度！我在医疗中心的进修目前一切顺利，纳萨尔主任是个非常好的老师！”
随后，凯尔希的消息回复了过来。
“我对你事无巨细的旅程见闻没有任何兴趣，同样，我也没有闲暇听你对其他人的褒贬评价或是工作上的烦文琐碎。”
翻译：老子没空聊天，滚。
沈苍夜泪流满面。
还是一样的嘴臭啊，导师！
果然凯尔希这种日理万机的人，根本不会在乎某个学生的死活吧！
导师你就不能说句人话吗？
你这一开口就是直接堵死，让我怎么接？
看来，从凯尔希这里是不可能撬出什么信息来了。
只能把目标转向自己的另外一位导师——华法琳了。
沈苍夜登上平罗德岛的移动办公平台，发现华法琳的头像正好亮着。
华法琳这样的沙雕导师，应该不会在乎自己的语气吧。

6. 但她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
沈苍夜犹豫了几分，打开聊天窗口。
“华法琳导师，方便说话吗？”
“怎么啦，亲爱的？终于想好要接受我的初拥了吗？”
噗！
一口咖啡喷在了桌子上。
沈苍夜连忙擦桌子，一手在键盘上打出一连串的问号。
不久，华法琳回复过来。
“开玩笑的啦，有点想你了，我的小蛋糕。找我什么事？”
噗！
又喷了。
桥豆麻袋，这个称谓是怎么回事？
对，对，我是无征种啊……
合着华法琳招我这个学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变态的食欲吗？
不会真的被这血魔吸过吧？
沈苍夜摸了摸脖子，忽然很想照照镜子确认一下有没有牙印。
他努力让文字正经一些，“导师，我想知道临光在哪里，我联系不上她。”
“跟闪灵、夜莺一起在东国执行任务，那边天灾频发，可能是天灾云影响了信号，过几天你再试着联络她吧。”
“难道干员们联系不上，你们都不紧张的吗？”
“我的小蛋糕，你觉得，有闪灵在，会有什么事吗？”
“啊这……”沈苍夜语塞。
好像确实如此。
“导师，她们任务时间大概是多久？”
“哟哟，你这急的……你是不是很思念她们中的谁啊？”
“我没想谁啊。”沈苍夜纳闷。
“嚯～”华法琳发来一个笑脸，“但夜莺小姐一直说想见你哦。”
沈苍夜愣了愣，“哈？”
不行啊，这他喵，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沈苍夜现在体会到“刀客塔”失忆后的懵比了。
好在华法琳没有多问，“言归正传，按照她们的计划，是三个月左右能返回罗德岛。”
我勒个去，你们使徒就打算人间蒸发三个月呗。
还三个月，三个月临光你妹妹的坟头草都有半米高了！
沈苍夜只好道：“导师，要是你那边联系上临光，请叫她速回卡西米尔。”
“这么急吗？”
“是的，因为她的妹妹——啊，算了，没什么。总之叫她尽快吧。”
沈苍夜本想说玛莉娅可能会有危险。
但是，介于不知道目前的世界线会怎么发展，沈苍夜也只能这样回复华法琳。
华法琳那边顿了顿，答应道：“好，我会尽快通知她，不过也不要抱太大希望她能马上回复。”
“好的，谢谢导师。”
“不客气！对了，上次说到奥波莱医学中心血液科16床那个菲林，是个特殊的病例，我需要一点他的血样。”
“特殊？怎么个特殊法？”
“我是看到了他在某个求医问药网站上的留言，说是他吃了某种药之后，血液源石结晶密度下降了很多，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吹牛，但这应该……不合理的。”
“嘶……真的？是血红蛋白结合的原因？具体是什么药，化学结构式有吗？”
沈苍夜一下子来了兴趣，这对研究矿石病抑制药剂说不定有用。
华法琳道：“我有那么多材料还找你干什么，我现在不就是要你帮我弄一点他的血嘛。”
沈苍夜忙道：“只是两管血的话……导师你方便的时候，先把知情同意书模板先发我一份我看看，不然我没法和患者谈呐。”
“要什么知情同意啊，你去他们科偷偷帮我抽两管不就——”
“啊导师我有急事要下线了回见了您呐！”
沈苍夜啪地把电脑关上。
差点就着了华法琳的道。
导师您可以为老不尊，但是我还是前途未卜的年轻人啊，我不想丢了工作回去还被挂舰桥啊！
沈苍夜把电脑移开，查看贴在墙壁上的世界地图。
东国在大陆的最东面，距离卡西米尔太远了。
这可不是买个飞机票，上了飞机吃几顿饭睡一觉，就能轻松抵达的地球环境啊……
耀骑士要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卡西米尔？
她若是没法赶到，玛恩纳又不在卡西米尔，这情况下，玛莉娅可能会有危险。
若玛莉娅在骑士竞技里出了什么事，恐怕临光家这俩人都不会上岛了。
好吧……最后还是得我自己搞定吗？
沈苍夜只好拿起手机，给佐菲娅去了信息。
“佐菲娅女士，我是沈医生，我查了一下自己的排班表，每天是有时间的，我可以每天到您那里去。”
好像打脸了。
不过管他呢，人类的本质就是真香啊。
很快，佐菲娅的回复过来了。
“太好了！我先付给你酬劳吧！另外，以后对我不需要用敬称，我并没有比你大多少，同你们差不多！”
这条信息下面，是一笔巨款转账。
瞥见转账的数额，沈苍夜手都抖了。
“竟然想用钱收买我？少瞧不起人了！”沈苍夜本想这样说。
但！但是！
这一笔转账的钱，多到没有理由像这样咆哮。
这、这就是被包〇的感觉吗？
那个……我不想努力了，谁能给我介绍个富婆？
沈苍夜在奥波莱医学中心，除了值夜班和做手术的情况，沈苍夜上午查房或者出诊，写完病例之后就没有什么事了。
每天的科研实验任务，主任也会安排实习生去做。
所以，沈苍夜的大半个下午和晚上，都是自己的时间。
沈苍夜一般会抓紧时间处理工作，到中午两三点的时候回家吃个午饭，随后便赶往佐菲娅家里。
逐渐地，和临光家两人的关系也就熟络起来。
初识的时候，玛莉娅的话语总是滴水不漏，贵族气质满满。
可是随着相互了解加深，她又表现出撒娇和任性的可爱一面。
会在沈苍夜给她揉腿的时候，突然间晃起尾巴扑打沈苍夜的胸口；
也会拉着沈苍夜这个难得的同龄人朋友一起到工坊里制作武器。
虽然佐菲娅家里雇佣了顶级大厨，沈苍夜也多次被邀请用餐和留宿，但沈苍夜还是一直住在自己的小公寓里，每天自己做饭。
主要是因为——
“哟，沈医生，咱们又碰上了。”
时间迈向中午一点，沈苍夜在回家的路上，被某位骑士杀手拍了肩膀。
这段时间里小天马对他的态度好了些许，不知是不是真的在考虑来罗德岛的事情。
沈苍夜索性也放开了，他实在是捉摸不透白金，摸不清她喜欢自己怎样的态度，于是干脆不去想，随着自己的性子来了。
“在过去的这一个月里，我们已经有至少二十五天是正好碰上了，真·巧·啊！”沈苍夜强调最后三个字。
“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工作，让白金大位的刺客天天徘徊在老城区附近呢？”
沈苍夜的公寓在老城区，与各竞技场所在的新城区不同，老城区的常住人口不多，颇有慢节奏的风格。
青石板地面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大街小巷常常不见马车却闻马蹄的踢踏声。
建筑五彩缤纷，红、绿、黄的墙壁配上青铜的屋顶，像调色板一样鲜艳多彩。
纯白的库兰塔刺客靴子慢悠悠地踏在青石板地面上，走在多彩房屋之间的小巷里，好似蹁跹的精灵。
“你知道，我们的工作很繁忙，出现在哪里都是有可能的。”白金走过来，在沈苍夜脸上捏了一把。
沈苍夜也知道社畜盟的尿性，就是三个大老板和两个高层一起欺负压迫这个倒霉的前台小妹。
不过，尽管工作压力极大，白金也很少对他吐露半点负面情绪，只是偶尔会在吃饭时抱怨某个任务弄脏了她刚洗的头发，或是某个任务目标划破了她最喜欢的衣服。
沈苍夜对白金这种挑弄习以为常，“不知道我的三十天做饭考核通过没，刺客小姐？”
“不行，我说通过才算通过。”白金道。
“好吧，好吧，您说了算。”沈苍夜浮夸地行了一个骑士礼，“我炖了肉，赏脸一起吃午饭吗，女士？”
白金噗嗤一笑，“好吧。”
刺客懒洋洋地做出一副恭敬不如从命的样子，好像在说：没办法，你都开口邀请我了，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吧。
然后下一秒就破功，“炖的什么肉？是炎国的特色菜吗？从来没有吃过呢。”
沈苍夜扬了扬手中装蔬菜的布袋，“是啊，今天吃炎国菜，你吃完之后可能会把盘子也舔一遍。”
“哎呀呀，有某位炎国人对自己家乡的菜品很有自信嘛。”
沈苍夜停了停，“那么白金大位是觉得，卡西米尔的特色菜味道能超越我大炎的无上料理？”
白金走在前面忽的转过身，如瀑长发在风中扬起，“在满是卡西米尔人的街道上这样说真的好吗，我可爱的小医生？”
十分钟后。
“真香。”
白金端着颜色鲜亮的红烧肉，发出土拨鼠尖叫。
相比于卡西米尔传统的硬面包，半生熟的鞑靼牛肉和冷冰冰的奶酪，炖的软烂的肉才是她的心头好。
刺客的工作使然，她几乎是从来没有好好地吃过饭。
当没有任务、闲下来的时候，她又没有心机自己做饭，永远是随便对付，一块面包或者一份甜点解决一餐饭。
白金回忆起来，坐在有菜有肉、有汤有点心的饭桌前，慢慢悠悠地享受完一整顿饭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其中还有半只手，是在眼前这位罗德岛的医疗干员家里蹭的。

7.在?一起玩《杀手信条》吗?
由于刺客小姐前来蹭饭的次数过于频繁，且顿顿大鱼大肉，沈苍夜深感自己入不敷出，遂对白金提出了支付一部分伙食费的要求。
白金倒是答应得爽快，钱付了，吃得也更欢脱了，甚至还顺理成章地要求起饭后甜点来。
整锅红烧肉都见了底，放在一旁的素菜，骑士杀手连碰都没碰。
“净吃肉不吃素？称过体重没，小天马？”沈苍夜敲了敲蒜蓉娃娃菜的碟子。
“要你管，反正我的行动可没变慢，你想试试吗？”白金恶狠狠地剐了沈苍夜一眼。
“不必了不必了。”沈苍夜笑着便起身收碗。
白金拉住沈苍夜手腕，“以后洗碗还是我来吧。”
“哟呵，良心发现了？”沈苍夜也不客气，立刻就坐回沙发上。
“你知道白金大位的一箭值多少吗？”白金一边收碗一边嘟哝，“我这双金贵的手来帮你洗碗，那可是你的福分。”
“是是是，感谢大人的垂怜，沈某光宗耀祖。”沈苍夜识趣的捧哏，又补了一句，“还请把桌子一起擦了，地也拖一下，谢谢。”
白金动作停住，抄起手边的一个苹果砸向沈苍夜的脸。
“谢白金大位赐果——”沈苍夜大声道。
白金哼了一声，拿起碗去了厨房。
过了一会儿，厨房的水声停下，白金走出来，“我护手霜呢？”
“估计你上次趴床上涂的时候，顺手塞我枕头底下了。”
两人认识这一个多月来，慢慢相熟，沈苍夜几乎天天被蹭饭，对库兰塔女孩这不把自己当外人的习惯，早就熟视无睹。
说是蹭饭，其实这姑娘每次吃完饭都赖着不走。
沈苍夜索性就顺水推舟让她帮忙做家务搞卫生，没想到白金为了赖下来，居然听话地去做了。
沈苍夜觉得，刺客小姐大概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所以，不忙的时候，沈苍夜会泡上两杯卡布奇诺，和白金一起坐在飘窗聊天。
他的前世很短暂，但读博期间的学术会议，让他走遍了世界各个角落；
在医院实习和工作的日子里，他也经历了很多故事。
沈苍夜自己想起来挺乏味，但白金似乎很喜欢听。
也有些时候，二人会窝在房间里玩游戏。
公寓里有游戏主机，还有一堆游戏，不知是哪个贪玩的前辈留下的。
其中一个名为《杀手信条：姐妹会》的游戏让白金大位的刺客久久不能自拔，还差点因为打游戏耽误了任务。
白金擦干手，在沈苍夜身边坐下。
一双白嫩的小手怼到了正拿着平板看文献的沈苍夜手臂上，“你帮我涂嘛，小医生。”
“护手霜我帮你涂个鬼，又不是涂药。”
沈苍夜把挨过来的骑士杀手往沙发另一边挤了挤，同时随手扔给她一支护手霜，“冰箱里有奶油布丁，想吃的话自己拿，我不吃。”
“呀，还有甜点呀？嘻嘻，不错不错，今天的午餐白金大位很满意！”白金挤了点护手霜涂上，起身去开冰箱。
须臾，她端着奶油布丁的小碟子坐回沙发，惬意地享受着。
沈苍夜则是埋头在平板中。
矿石病这种尚未攻克的疾病，简直就和地球的癌症一样“引（科研）人入胜”。
大半个月沈苍夜快把电脑里的文献读完了，仿佛看到这世界的顶级期刊在向自己招手。
不想搞科研的医生不是好医生。
什么攻略干员，无聊。
攻略矿石病才是最有趣的事情！！
“好喜欢你这间屋子哦。”白金一边消灭布丁，一边打量房间的布局。
沈苍夜嗯了声，一面在平板上做笔记。
白金也习惯了沈苍夜沉迷文献的状态，兀自道：“无胄盟给我们提供的住处，连墙都没有刷过，就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
“罗德岛的宿舍绝对符合你对‘温馨’的要求，考虑加入吗？”沈苍夜放下平板，看白金百无聊赖的模样，“你困了？”
这只小天马，已经不止一次是吃了饭就直接把自己往公寓的大床上抛了。
反客为主全然不带不好意思的。
“呵……”白金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可惜我一会儿还有活儿，再过十分钟就走了，不然我一定要在你的床铺上睡个美容午觉！”
“请睡沙发，谢谢。”沈苍夜耸耸肩，心中却是有点可怜白金——午饭才吃完，都没时间午休，就又开始工作了。
她游移的目光，忽然停在墙壁上挂着的吉他，“你会弹吉他？”
沈苍夜摇摇头，“我不会，那是之前的进修生留下的。”
“那我弹给你听。”
“真的？”
沈苍夜半信半疑地把吉他拿下。
吉他到了铂金的天马手里，她调了调弦，接着一手握住琴颈，一手轻轻拨动琴弦。
悠扬的吉他声响，令沈苍夜有些怔愣。
仿若夏日午后，坐在街边的咖啡厅外，搅拌着面前的咖啡，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身上，远远的看着街角卖艺的吉他手轻轻演奏。
这首吉他曲实在优美，和演奏者搭在一旁的黑色长弓倒有了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白金的指尖按出一个泛音，作为这一首乐曲的尾声。
“吉他是爱好，早就习惯了弹着自娱自乐，不过偶尔为别人演奏一曲，倒也不错。”库兰塔女孩望着窗外懒懒地说。
沈苍夜看着白金的侧脸，蓦地生出了捉弄之意，“从头到尾你都没唱，你怎么不唱啊？你倒是唱啊！”
试试这一句话是不是能一秒激怒吉他手。
“为什么非要唱啊？”白金果然恼了，“单纯弹不好听吗？”
“哎哎，我错了行吧？”沈苍夜摸摸白金的耳朵，但是被后者气恼的拍开了手。
“道歉！你得给我弹一首。”白金嗔怒地把吉他往沈苍夜怀里推。
沈苍夜把吉他放到一边，“我不会弹吉他……”
白金拿出手机，对准沈苍夜，“那你唱首歌，我要录下来，没事的时候看看。”
“你觉得我社会性死亡一次还不够？”沈苍夜一把夺过白金的手机，“我去，你刚才都开始录了？我给删了啊！”
“不许删！”白金气急地扑过来。
沈苍夜被她抱住，二人一起倒在地毯上。
沈苍夜推了她一把，似乎推到了某个柔软的东西上。
但是白金没有反应，还在执著地抢手机。
也是。
对A啊，能有什么反应。
沈苍夜手指翻飞，把自己大头的录像给删掉了。
“怎么没了？”白金夺回手机一看，好看的眉毛不满地蹙起来，“你再唱一次！”
“我给你弹一首，钢琴，钢琴行不？”沈苍夜坐起来，扶了侧躺在他身边的白金一把。
白金哼了声没说话，但头上的两只耳朵却很诚实的转了过来。
沈苍夜站起身，打开了墙边的钢琴琴盖。
弹琴也是沈苍夜疏解压力的方式之一，想来还是前世，实习的时候医院大厅有一架钢琴，沈苍夜经常忙里偷闲去弹。
在双手按上琴键的时候，总能忘掉那些烦杂的事物，将精神集中在弹好眼下的曲子上。
公寓里留下的是一架老钢琴，一直有在保养，声音还是和许多年前一样的和谐。
这首曲子叫《UntitledWorld》，由某个被游戏耽误的音乐公司出的EP改编。

8.尾巴品鉴带师
沈苍夜弹着弹着，却感觉肩头一沉，竟然是白金趴了上来。
库兰塔少女将手臂压在沈苍夜肩膀上，下巴抵着手臂，柔软的身躯紧紧贴着他的背。
“怎么停下来了？”白金疑惑的问道。
“不是，你这样按着我肩膀，我没法弹啊。”沈苍夜耸了耸右肩。
“我不知道你还会弹琴呢……唔。”白金还是趴在沈苍夜肩膀上没动，“真好听。”
“莫名的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她凑到沈苍夜耳边，“可惜时间不够，下次再弹给我听，好不好？”
沈苍夜正襟危坐，“这次算是给你道歉，下次要听得付钱。”
白金轻笑，热乎乎的空气打在沈苍夜侧脸上，“这就把自己卖了？”
沈苍夜身体微微后倾，转过脸在白金鬓边问道：“白金大位的刺客，请你做一票多少钱？”
“什么？”白金愣住。
沈苍夜大笑，“在我之前你早就把自己卖了。”
“你！”
白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沈苍夜套路了一波，气得推了他一下，一手用力的在他后颈上捏了两把。
“捏脖子这招没用，我可不是菲林。”沈苍夜摊手。
白金用眼神剜了沈苍夜一眼，“烦人，不理你了，我走了，工作去了。”
说着，她抓起自己的黑弓背上，就跃上沈苍夜的飘窗，准备直接从窗口跳出去。
刺客总是有诡异的癖好。
共同点之一，就是他们喜欢翻墙、翻窗，从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潜入和离开，在取走性命之前给予猎物最后的惊喜。
“喂喂喂，我这房子有门的啊！”
沈苍夜起身就去扯白金。
他可不想每次在这人走之后，都要把窗台给擦一遍。
衣服没抓到，沈苍夜倒是薅住了那条洁白的尾巴。
白金身体还悬在空中，被沈苍夜这么从后边一扯，她惊叫了声，整个人就朝沈苍夜的方向倒下来。
沈苍夜也吓了一跳，连忙张开手臂想接住女孩。
骑士杀手的身份到底不是吃素的，白金凌空一个扭身就稳住重心。
下一秒，反倒是沈苍夜四仰八叉倒在地上。
而身背黑弓的刺客，稳稳跨坐在沈苍夜身上。
她上身前倾，一手撑在沈苍夜耳边，一手捏住他的下巴。
“你想干什么，沈医生？要是我手里有刀，你现在已经没命了哟。”白金拍拍沈苍夜的脸。
“不好意思啊，没想到会这样，本来只是想扯你的衣服。”沈苍夜干笑。
白金挑眉，“敢拽库兰塔的尾巴，你的胆子不小哦。”
眼下这情况，沈苍夜只能打哈哈，“这是我摸过的最好摸的尾巴！这手感！柔亮顺滑，一触难忘！”
这话明明是奉承，为什么说起来这么涩呢？
白金不依不饶，“呵，你对玛莉娅·临光也是这么油嘴滑舌的吗？”
沈苍夜一愣，“你知道我认识玛莉娅？”
“你认为自己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无胄盟的情报网吗？”
害。
你用得着搬出无胄盟的情报网这么大单吗？
沈苍夜虚着眼，“合着你就是跟踪我了吧？”
霎时间，白金的表情仿佛是被说中秘密的一般恼怒，“谁要跟踪你？请问你谁？大明星吗？”
“所以你是在调查玛莉娅？”沈苍夜问道。
白金轻哼，“打听这么多做什么？”
“玛莉娅人挺好的，说不定你们合得来，改天我介绍你们认识？”沈苍夜双手举过头顶做投降状，“话说，你能不能从我身上起来，好重。”
“你说谁重？”白金皱着眉头，在沈苍夜腰上拧了一把。
“所以，很了不起嘛，你。”库兰塔刺客站起来，抱着手臂，“一边跟骑士杀手吃着饭，一边又跟竞技骑士打得火热。”
“你你你，你这说的什么话呢？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沈苍夜哭笑不得。
为什么感觉，刺客小姐言谈举止都仿佛带着一股火气。
沈苍夜决定直接问出疑惑，“你在生气吗，白金？”
“我生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我为什么要为这种事生气？”白金甩过来一个三连。
沈苍夜被怼得无话可说。
“那就是没生气了？”沈苍夜陪笑。
“你猜啊。”白金面无表情地弹了一下沈苍夜的额头。
“没生气吧，哈哈，哈。”
“你明天就知道了。”
白金拿起了自己的长弓，头也不回直接拉开门走了。
嗙！
门还摔上了。
“这人咋回事啊？明天？什么叫明天就知道了？”沈苍夜揉着余痛未消的腰，懵比地注视着被白金甩上的门。
果然。
次日早晨，沈苍夜就为昨天自己扯白金尾巴的这件事情后悔了。
这天沈苍夜排门诊班，早晨照例坐在诊室里。
刚刚看完一个病人，沈苍夜匆匆喝了一口水，埋头写病历。
余光就瞥见下一个病人走了进来。
“医生。”
“请坐。”
沈苍夜随口应了句。
完成了这份病历，他点下保存。
然后一抬头，就撞进了面前少女领口的一片春光里。
白金坐在患者的位置上，笑容中满是谑意。
“白金？你来干什么？”
“来看医生，我可是挂了号的哦——我第一次来医院，才知道要挂号欸，嘻嘻。”
“我记得我今天是看急诊。”
白金一摊手，“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诊，我给外边的白大褂说了你的名字，他们就让我来这儿了。”
沈苍夜皱着眉，钢笔在纸上点着，墨水都晕开了，“哪里不舒服？”
“全身都不舒服。”
得，这家伙就是来找茬的吧。
“那你让我怎么看？”
“我这可算是疑难杂症，”小天马又笑了，“你要在我身上多花点时间，怎么也得陪我久一点儿，才算有诚意。”
就是那种沈苍夜非常熟悉的，下一秒就要开始捉弄人的笑容。
沈苍夜有点恼，“好，那你躺下，给你做个例行检查。”
白金得意自己的恶作剧占了上风，她坐在床沿，将自己的黑色长弓放稳当后，随意踢掉了皮靴，将套着裤袜的长腿依次放到洁白的病床上。
望了沈苍夜一眼，她仰躺下去。
沈苍夜拿着听诊器就贴到了白金身上。
“呀，好冰啊！”白金倏然一翻身躲开听诊器。
沈苍夜面无表情，“我的手也很冰。一会儿给你检查腹部的时候，请不要叫出来。”
白金腾地坐起，“我要投诉你服务不周——”
“不是你进来就说你全身都不舒服吗？这可是你先来搞事的。”
“喂——就因为病人是我，你就这么凶吗？前一个病人你明明很温柔的！”白金说着就想伸手去点沈苍夜的额头。
沈苍夜凌空抓住了白金的手，女孩的手有些凉。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沈苍夜有点心软。
他将库兰塔女孩的手握在掌心搓了搓，“别再穿这套衣服了，又露腿又露肚子的，会着凉的。”
白金扁了扁嘴，委屈道：“都是被你给这冷冰冰的态度给冻坏的！”
说着，她不高兴地就地试图抽回手。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沈苍夜无奈。
他呼了一口气，正色道：“白金，你这样不对。”
沈苍夜突然严肃起来的语气，令小天马蓦地收起了笑意，“怎么嘛！”
“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想来就来，那真的需要治疗的人怎么办呢？我现在是暂时没有病人，所以有空跟你说话，若真的有病人呢？在外面忍着病痛等着吗？”
白金的耳朵耷拉下来，脸色也变得小心翼翼，“对不起嘛……我只是想找你玩，没考虑到这一点。”
“那就等我下班，工作是工作，玩乐是玩乐。”
“好的啦，对不起，我都道歉了，你别凶我嘛。”白金知道自己的恶作剧开过了，便垂着眼睛下床。
就在这时候。
“沈、沈医生，你这是……”
一个略有些结巴的男声从门口飘来，令沈苍夜不由打了个颤。

9.上班的核心内容不就是摸鱼
沈苍夜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吧不会吧，上班摸鱼被抓个正着？
转过头去，沈苍夜见到，站在门口的，是那个科里新来没多久的、来自卡西米尔国立医科大学的实习生。
他的名字叫查雷尔，是个戴着眼镜、清瘦、单纯的库兰塔男生。
科里的护士们总是喜欢捉弄这个青涩的实习生，说他懵懵懂懂、情窦未开。
“啊，你好，查雷尔！”沈苍夜回想了一下，“我记得你今天的排班是在病房？”
查雷尔的目光飘向坐在诊疗床上的白金，红了脸，“是这样，这位美丽的……我是说，刚才这位女士向我问路，问你的诊室在哪里，我担心她找不到，正好顺路……对……就顺路下来看看。”
沈苍夜知道他没说实话，急诊重症病房到他的诊室并不顺路。
不用想都知道，这个大男孩是专程跑下来的。
“哦，谢谢，我找到了。”白金瞥了眼满脸通红，想看又不敢直视她的男孩，“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什么！”查雷尔被白金的视线一照，更加慌乱了。
他双手不自然地捏着白大褂的衣侧，“就是……就是，我想问问，还有什么能帮到您吗？您若是有什么不适……”
被这二人的对话排除在外的沈苍夜，很想对查雷尔使眼色——
少年啊！
你可是祖国的未来、国家的栋梁、国立大学毕业的骄傲学子、未来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
你不能就这样被一个没正经的刺客套住了心啊！
下一个瞬间，白金就把沈苍夜从看热闹的状态拉了进来。
女孩本来准备下床的，她一下子又回来了，一把握住沈苍夜的手，“没事了，我其实没有不舒服，就是想来看看……我家的管家先生他呀，有没有真的在好好上班。”
这回换沈苍夜唰地一下抽回了自己的手。
真有你的，可恶的求职者，你还查起你HR的岗来了？
“管家先生的意思是……啊，我懂了……”查雷尔的神情有一瞬的惊恐。
他将眼睛转向沈苍夜，“沈医生，我……我，我一直以为和我一样，是……”
沈苍夜的内心是崩溃的。
他知道查雷尔想说什么，大略就是我一直以为科里就你我俩单身狗。
“查雷尔，你不要相信她瞎比比，你的想法是正确的！”沈苍夜忙道。
查雷尔的眼神变为疑惑。
沈苍夜感觉自己即将遭遇好友-1的悲剧状况，并永远失去被科里的护士姐姐们给予特别照顾的待遇。
白金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纤指轻轻绕着沈苍夜白大褂上的衣扣绕画着圈，“你这话，希望晚上回去给我解释清楚，我的管家先生。”
“我明白了，那……那、那我就先告辞了，不打扰二位了。”查雷尔打了个颤，表情最终定格，眼中似乎有泪水在打转。
他口中嗫嚅了几句什么，沈苍夜只听到了一句“这不也挺好的吗”。
可怜的医学生逃也似的离开沈苍夜的诊室。
“白金，你这是几个意思？”沈苍夜气极败坏，“管家先生是什么鬼？你不把我的名声整得一团糟你浑身不舒服是吧？”
“怕你被你科里的女生撬走啰！”小天马用低得不得再低的声音哼了句，旋即她又提高音量，“嘻嘻，你在办公室里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呀？有没有？”
“去去去！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上班不好好坐诊被发现了！被发现上班偷懒会扣钱的！这都是因为你！”
“好嘛好嘛，我不打搅你啦。”白金自知理亏，跳下床缩到一旁，“不过，你怎么知道别人不摸鱼？没准就你一个人认真工作，大家可都在摸鱼呢。”
沈苍夜义正辞严，“你这什么都不知道，不要乱诋毁我们。”
库兰塔刺客十分了然地扬了扬嘴角，“谁知道呢，说不定你同事的电脑屏幕右下角有个小游戏分屏你没看到呢？”
“嘁，别用你自己上班的偷懒心态揣测别人好不好？要知道，我们大家工作都很……”沈苍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瞥了一眼电脑。
只见浏览器的“最常访问页面”第一栏赫然是：是兄弟就来砍我，我在贪玩红日等你。
不知道是之前哪个同事留下的罪证。
“咳咳……我们大家工作都很认真的。”沈苍夜不动声色地把贪玩红日的图标给删了，让医院办公平台的页面跳到第一栏。
白金嬉笑着，背着手在诊室里扫视一圈，“沈医生！那我不打搅你，我坐在你后面的那张凳子上看着你工作好不好？我会安安静静的！”
“你不要得寸进尺，信不信我给你一针安定让你睡到明天早上？”
沈苍夜威胁地瞪了白金一眼，没成想却引起刺客小姐憋不住的大笑。
他服软地拖住白金的手，“你到外面去等我，就一会儿，我看完这几个病人就和你回去一起回去，好吧？”
“唔，好啦好啦，知道啦！那……谈个条件？你再给我做三十天的饭怎么样？”
沈苍夜怒火中烧，“你是不是——”
“我会买菜、洗碗，你只要做饭就好了嘛！”小天马晃着尾巴，沈苍夜觉得她只是想找个吃饭时的聊伴而已。
“行行行。”沈苍夜暗地磨着牙，任由白金笑吟吟地说着“那么交易成立啦”，接着拉着他的手把他拖出医院。
二人来到医院外面，沈苍夜和白金说了几句话，余光见到医院围墙边蜷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个小女孩。
她的头上长着两只小小的黑色的角，看样子应该是个萨卡兹。
小女孩的衣服上有着斑斑血迹，露出的额头上有着一道可怖的伤痕，手臂上还有几颗源石结晶。
白金顺着沈苍夜视线看过去，说：“城里经常能见到一些萨卡兹孩子，他们常常到郊外的草原上采野花来城里卖，不过总有那么些小混混连孩子辛苦赚的钱都不放过。”
“连孩子都抢？”沈苍夜皱了皱眉，“你稍等，我得去给她处理一下伤口。”
“你小心些，她是个感染者。”白金说。
沈苍夜道：“我知道，但她头上这么大的伤口不处理会感染的。”
“你倒真是适合当医生。”白金懒洋洋地点点头，“去吧，我等你。”
回到诊室的沈苍夜，替萨卡兹小女孩处理了伤口，看完了病人。
还不忘给查雷尔去了一条短信，义正言辞的告诉他，自己与早上那个患者并非他想象的那种情侣关系，并且重申自己的最终梦想是找个富婆包〇。
不得不说，佐菲娅甩手拍来五位数转账的样子真的很靓妹。
请用大额红包羞辱我吧，谢谢！
正准备收拾东西下班，沈苍夜却被主任叫去忙别的事情。
忙碌中时间过得很快，直到过了晌午，沈苍夜才猛然想起自己是让白金在外面等他的。
收拾东西，匆匆跑到院外，却已经不见了白金的身影。
不会是等太久生气了吧？
沈苍夜四下张望不见白金的身影，只好自己回了家。
一开门，却听见噔噔的脚步声，迎面就见到小天马跑了过来。
“你怎么进来的？”沈苍夜愣道。
“你当我是什么人？顶尖的刺客哟。”白金一见到他，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终于等到你啦，我在医院外头等了好久不见你来，就先回来了。”
沈苍夜有点不好意思，“忙起来就……忘了你还在等我这件事儿了，让你等久了吧？”
“是等了好久哦，我都担心你生气不理我了！”库兰塔有点不满，“你瞧，我都替你打扫过啦，拖了地，厨房也收拾干净了！我还给你泡了咖啡哦，要尝尝吗？”
“还喝什么？吃饭了。”沈苍夜道。
“咦，好呀，我饿了~”白金兴奋起来，“什么时候吃饭？今天吃什么？”
“马上好啦。”沈苍夜只道这小天马的脾气真是捉摸不透，自己该怎样怎样就好了。

10.抖M竟是我自己
沈苍夜在厨房里忙碌，今天炖了一锅排骨汤，他正准备尝汤的味道，摸鱼刺客忽然进来了。
她说：“我想了想，早上打扰你工作，我也有错，我们两个扯平了。”
沈苍夜手里的汤勺陡地悬在空中，“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受不起。”
认识白金以来，沈苍夜被捉弄了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
始作俑者从来没道过歉。
今天小天马骤然转性，沈苍夜都有点不习惯了。
——不对，我不习惯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抖M了体质觉醒了吗！？
“哟，听起来你很喜欢被我捉弄啊。”白金语气欢快。
“谁会喜欢被捉弄啊，哎，总被你恶作剧还要给你做饭，我是上辈子欠你钱吧？”沈苍夜没好气道，“来，尝尝汤……小心烫。”
白金弯下腰，沈苍夜把汤勺迎过去。
“味道正好。”白金舔舔嘴唇，“好吧，可怜的小医生，看在排骨汤的份上，为了补偿你被恶作剧受伤的心……我答应你一个要求吧。”
“哦？什么要求都可以？”沈苍夜眉毛一挑，“那敢情好啊。”
沈苍夜愉悦的语气，令库兰塔女孩没来由地心中一耸。
她连忙补充了一句，“当然不是，法律允许范围的！”
想了想，法律似乎太低了，白金赶紧又道：“道德范围内的！”
“等等，白金大位的刺客是在跟我说法律吗？”沈苍夜好整以暇，“你在怕什么呀刺客大人？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还能把你怎样啊？”
骑士杀手似乎觉得这话很有理，颔首道：“嗯，你先说来听听，我再决定。”
沈苍夜放下汤勺，拉着白金的手来到客厅。
“喏，站在这里。”沈苍夜指着一面墙壁示意。
“为什么？”白金将信将疑地照做了。
沈苍夜把吉他从墙壁上取下来，背带挂在库兰塔女孩的肩膀上，“来，你拿着吉他，弹首曲子。”
“到底要我干什么嘛？”白金嘴角浮起若有若无的笑意，语气中也带上了嗔音。
不知道面前的小医生想干什么，但她好像对接下来的发展很感兴趣，随手拨弄了一个和弦。
沈苍夜淡定地在白金面前放了个碗，随后一屁股坐到白金对面的沙发上。
“来，把脸抬起来一点儿，好——”沈苍夜举起手机，打开摄像头，“瞧瞧瞧瞧，无胄盟的待遇低到哪里去了，白金大位的刺客都被迫上街卖艺了！”
白金愣了两秒，猛地反应过来。
她气得一把摘下吉他，一个箭步就朝沙发冲来，“你删掉！”
沈苍夜也不躲，就这么望着白金跪上了沙发，抢自己的手机。
“哈哈哈，这场景似曾相识啊，你以为你能得逞吗？”沈苍夜大笑着按下锁屏键，任由白金夺取手机。
傻姑娘，偷拍了别人的沙雕照片，要是不想被删掉，第一件事就是锁屏啊。
刺客小姐拿着沈苍夜手机摆弄了好半天，自然是无能为力。
她有点懊恼地把手机往沈苍夜手里一塞，“快点删了，那张太傻了。”
“是啊，你这傻气冒得还挺可爱。”沈苍夜悠悠躺在沙发上，接过手机就往兜里揣，“不删，那些觊觎你白金阶位置的刺客，一定很愿意花钱买这张糗照的。”
白金见沈苍夜准备小事化了，自然是不乐意，扑上来又想抢手机。
骑士杀手此刻跪趴着，抬着手臂，就好像一只被狗尾巴草逗弄的猫。
抢夺无果，白金只好壮起气势试图恐吓，“别忘了我是什么身份！把手机给我，不然要你好看！”
“不玩了，吃饭吃饭。”沈苍夜推了推白金的肩膀，示意她到此为止。
谁知小天马轴上了，“快给我！不然我动手了！”
“好男不跟女斗，你起来，我要去厨房。”沈苍夜拍拍跨坐在自己身上的骑士杀手。
“不要！”
你这小马崽子——
沈苍夜恼了，右手扣住白金的腰际，微微一用力便将后者摁在了沙发的皮面上。
白金还没反应过来，沈苍夜已经一个翻身压到了她的上方。
沈苍夜按住白金的手臂，将其高高扯过女孩的头顶，手掌环住她的手腕，拇指不轻不重地点在她掌心。
白金的身体被半强迫性地拉直，高高挺起胸膛。
沈苍夜将身体下压，和骑士杀手四目相对。
他清楚地听到库兰塔女孩变得急促起来的呼吸，甚至能听到她砰砰的心跳声。
“来，快来让我好看啊，骑士杀手？你怎么这么容易束手就擒呢？”沈苍夜眯起眼睛望着白金。
两人的距离不过五公分，白金的大脑一片空白，往常的机灵此时不知去了哪，她张了张嘴唇却没说出话来。
随之而来的是怨艾和气恼。
我都诚心诚意给你道歉了，你居然给我整这出。骑士杀手心道。
“啊，沈医生——”
陡然出现的声音，让沈苍夜和白金都僵了一下，同时朝客厅的另一角望去。
那里站着两个人。
查雷尔，还有隔壁科室的另外一个实习生——查雷尔的同学，同样青涩的男孩多米尼克。
此刻的情况有点诡异。
两个涉世未深的学生，站在前辈的房间里，看着前辈正把一个陌生女孩擒在下方。
而这位前辈，半个小时之前才严正声明了自己的XP是被富婆包〇。
沈苍也呆了两秒。
在心中自问自答了“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的哲学三问之后，他腾地一下从白金身上跳了起来。
“不是，你们怎么进来的？”
夭寿啊，这俩货什么时候开始看的？
明明方才客厅里还没有人呢！
“你的门开着。”查雷尔红着脸说。
沃日，我进来忘了关门？
沈苍夜额头炸出几条青筋，“我没有不欢迎的意思，但就是——！你们进来之前就不能先敲门？至少也要先告诉我一声！”
“是这样的前辈！”多米尼克忙说，“我想向你借一本莱塔尼亚皇家医学会的《烧伤治疗学》，查雷尔告诉我你这里有最新版本，所以……”
查雷尔接过话茬，“我给你发了信息，刚过来正好看到你的门开着，还以为你在等我们来。”
一边说，他的目光一边又瞟向支着下巴侧躺在沙发上的白金。

11.薛定谔把妹法之精髓
沈苍夜想到，刚拿手机拍照时是注意到有条信息，但是没专门点开来看。
他很想为这个愚蠢的决定呼自己一巴掌。
白金坐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衫，说：“你们好。”
“你好你好！”两个实习生齐声说道。
气氛更加古怪了。
沈苍夜在书架上找到了那本《烧伤治疗学》，递给多米尼克，随口说道：“要留下来吃午饭吗？”
邀请对方留下来吃饭，这话放在炎国，约等于“你什么时候滚蛋”。
是一句礼貌的送客用语。
若双方都是炎国人，主人假模假样的挽留，被邀请者自然是会带着微笑礼貌的拒绝。
不伤感情，一团和气。
但沈苍夜忘了，眼前这两个人是直爽的卡西米尔人。
“好啊。”
两个实习生的回答，让沈苍夜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
沈苍夜是将午饭和晚饭一起煮的，所以勉强还够吃。
虽然四个人坐在桌前那尴尬的气氛就足以把他们全部填满了。
简直是尴尬和尴尬踏马摩擦起火，尴尬到爆啊。
在话题转到炎国的食物上时，气氛稍微融洽了些。
毕竟吃是人类的无上追求。
不过，白金的话不怎么多，她远远没有往常两个人一起时那样活泼可爱，只是懒洋洋地吃着沈苍夜分到她盘子里的菜。
“那个……”仍存一丝美好幻想的查雷尔放下刀叉，问道，“沈医生和白金小姐是……”
沈苍夜斜了白金一眼，“她吃我的喝我的——”
查雷尔哦了声，略微放心，原来只是饭友的关系吗？
白金径自打断沈苍夜，“你这什么话？我不是有按你的要求付钱吗？你还不满意？”
“那几个钱，你每次来都是随心情给！连我每天的日常生活开销都不够好吗？”
“呵呵，这就是你偷拍我的照片，还威胁我说要拿去卖给别人的理由？”白金怼回来。
要求付钱？
偷拍照片？
威胁把照片卖掉？
这是何等的虎狼之词！
年轻的医生们已经在已经脑补了一幕因为不满意〇资而偷拍对方〇照作为威胁的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那一刻，查雷尔眼中溢满了泪水。
“喂，你怪起我来了？明明是你答应的好吧？”沈苍夜怒瞪了白金一眼。
“我是说，我可以在道德允许的范围内答应你的要求！”
两位实习生的目光更加惊恐了。
难道，这一方小小的屋子里还发生过道德层面之下的事情？
“我本来也没要求你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白金！”
小天马冷笑，“哦拜托，谁会同意你那种令人羞耻的要求？”
啪嗒。
多米尼克手里叉起的肉掉在了盘子里。
喀嚓。
查雷尔的餐刀将餐盘切成了两半。
“要羞耻也是我吧，我的诊室被你弄得一团糟！”沈苍夜怒目，“明明是你先来打扰我工作的！”
“无所谓啊，你要是愿意的话也欢迎来陪我一起工作，毕竟我工作大部分时间都很寂寞无聊的，我不会像某些人这么凶，用恶毒的方式想把人家赶出去。”
哈，是呢。
刺客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趴在屋顶观察下手目标在做什么吧。
沈苍夜扯了扯嘴角，“没兴趣，谢谢。”
“白金小姐，恕我冒昧……”多米尼克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您是做哪一行的？”
“给人送终，干殡葬业的。”沈苍夜没好气道。
然后在桌子底下被库兰塔的蹄子踩得超级痛。
※※※
白金忠实地践行了那番考核HR的言论，隔三差五就来蹭饭。
沈苍夜几乎天天都可以在回家的路上，“偶遇”这位认真摸鱼的骑士杀手。
被沈苍夜说过一次之后，白金真的就再也没有翻过沈苍夜的公寓的窗户。
有时，沈苍夜加班，白金就坐在奥波莱医学中心的大门外，看着天上的白云发呆。
小天马出现的频率太过于频繁。
以至于，当白金告诉沈苍夜，自己即将有任务，六七天不能来的时候，沈苍夜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暖洋洋的午后，沈苍夜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白金洗完碗出来，也往沙发上一坐，靠在他的肩膀上。
库兰塔耳朵上的绒毛挠着沈苍夜的脖子，有些痒。
“小医生，我的工作来了，明天就要出发。”白金说，“我要到四城联合的另外一片城区去，很远，大概有一个星期见不到你了……呜，没有你做的饭，要无聊死啦！”
“啊？”沈苍夜错愕。
为什么不早说，我菜都买好了。
白金的语气里满溢着活泼的笑意，“怎么？突然知悉六七天见不到我，就惊讶到这个程度了？”
“挺意外的。”沈苍夜说。
白金三天两头蹭饭，搞得他习惯了每天都买两人份的菜。
两个人的菜，一个人怎么吃啊？
吃不完放坏的菜，你付不付钱啊，刺客小姐？
“那我给你做个便当呗。”沈苍夜提议。
多买的菜，能消耗一点是一点。
“哇，真的吗？你真好！是世界上最好的管家先生！你能再做我一年的管家先生吗？”白金欢快起来，“说好了哦！给我做便当！一言为定，不许后悔！”
说话时，她的尾巴欢快地左右晃着。
“嘿，你知道薛定谔吗？”沈苍夜问道。
“那是什么？我不知道。”
“薛定谔是一个科学家，他为了浅显的说明量子论和概率的概念特性，举了一个例子，比如你有一个盒子，盒子里有一只猫……”
管他泰拉还是地球呢。
虽然科技树点的不一样，但概率这东西总归是存在的。
沈苍夜一本正经地，给白金解释了量子和概率的理论。
白金听得云里雾里，“可是，这有什么关系？”
“因为注孤生的科学家们，在理论基础上发扬光大，提出了一个‘薛定谔把妹法’——具体来说就是要给女孩建立一种神秘感。”
“嗯？怎么做？”
沈苍夜伸出食指，“比如我打算追你……”
白金陡然支棱起耳朵，“真的？”
“这不是重点，我就是举个例子。”
“哦……”那双洁白的耳朵又耷拉下去。
沈苍夜接着说：“我决定用给你送饭的方式来追你，每天我会投硬币，让伟大的随机概率来决定给不给你送饭，你每天都会痛苦地纠结‘我会不会给你送饭’，逐渐深陷其中……”
“那我岂不是饱一顿、饿一顿的？”
“这不是我的错，错的是伟大的概率。”沈苍夜正色，“你忽然说不来了让我挺意外的，我就想到了这个理论。”
白金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她转过身来跪在沙发上，双手撑在沙发背上，给沈苍夜来了个沙发咚。

12.想请我去游乐园能不能直说
骑士杀手的鼻尖凑近了沈苍夜，轻声道：“那你给我举这个例子……是有什么深意吗？”
“没啊，就是偶然想到。”沈苍夜道。
这时候白金的手机响了一下，她瞥了一眼，“啊哦，我要走了，小医生。”
她起身，拿起了自己的弓，然后随手拿出一个信封，漫不经心地说：“对了，送你个东西，给。”
“什么？”沈苍夜接过来。
他把硬纸信封打开，里面是两张游乐园的门票。
“这个？送我？”
“嗯。”
“你买的？”
“我——”骑士杀手罕见地犹豫了一下，“这你别管啦，是、是我们发的。”
“哦，我懂我懂，公司的员工福利确实有时候是比较难处理的，经常就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沈苍夜道，“不过你们无胄盟还有这种员工福利……我真没想到。”
“你管这么宽干什么，给你就拿着。”
“你怎么不去？”
白金有点恼，“没人一起去。”
沈苍夜表示理解，“我们医院发公园门票、游乐园门票也一样，每次都发两张，我也找不到人，最后为了不浪费，找了我科室主任一起去，俩人坐在公园长椅上讨论了一整天的病例和论文。”
白金扬了扬眉，笑道：“你总是能刷新我对科研工作者的认知呢。”
“你的认知？比如……很无趣？”
“目前来看还是挺有趣的。”白金笑笑，“票收着吧，说不定哪天，你会找到想同你一起去的人呢？”
“好吧。”沈苍夜只好收下。
库兰塔刺客眉眼弯弯地笑了。
她点了点沈苍夜的额头，“我会给你带小礼物的，记得做好吃的等我回来哟，小医生。”
“把你自己安全带回来就好了，别受伤。”沈苍夜没想太多，将门票揣进口袋里，继续忙去了。
去了玛莉娅家里，沿途回病房看了看病人，买了个菜，回到家。
结果。
在晚上睡觉前，沈苍夜接到了玛莉娅打来的视频电话。
“沈医生沈医生！下次比赛之后我们一起去游乐园好不好？”
视频里小临光穿着睡衣，额前的刘海湿润地垂下，吹弹可破的肌肤上还沾着没有擦干的水珠，沈苍夜隔着屏幕仿佛都能嗅到她房间里仍有热度的沐浴液的香味。
“怎么突然想去游乐园了？”沈苍夜问道。
“是这样的，我今天在门底下捡到了两张游乐园的门票！”
“门票？哪来的？”
“应该是佐菲娅姐姐买来犒劳我的，不过问起来她又不承认，嘿嘿，她总是这样的……”玛莉娅把两张游乐园的门票在镜头前晃了晃。
“等等，那是——！”
沈苍夜一摸口袋。
哦吼，白金给的那两张票不知去向。
所以，这两张票是自己掉了。
再然后，被玛莉娅给捡了。
沈苍夜好想给自己一刀。
玛莉娅还在视频那头笑着，“所以，沈医生，一起去吗？就当放松一下呗。”
“玛莉娅，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沈苍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玛莉娅疑惑地歪头，“什么问题？”
“就……假设，我是假设，别人送给你两张游乐园的票，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像佐菲娅姐姐送给我这样？希望我放松放松呗！”
“不，就是，事情是这样的，我的一个朋友，他的朋友给了他两张票……”沈苍夜决定开始无中生友。
“……所以，你朋友的朋友送了你朋友两张游乐园门票，还说没人一起去？”
“对对，就是这样。”沈苍夜点点头。
“你朋友的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可能还真是想把票白送你。”
“那如果女的呢？”
玛莉娅想了想，说：“女孩子这么拐弯抹角的，估计是想让你朋友邀请她去。”
“哈！？那为什么不直说啊！？”
麻蛋。
一说是公司发的，下意识就开始进入了“这玩意送人送不出手自己留着又没用”的概念里了。
“呀！”玛莉娅抬起手敲了敲屏幕，好像在敲沈苍夜的头，“女孩子当然要含蓄地等男生来邀请啦，太主动怎么行嘛？”
沈苍夜暗叫一声不好。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全程做错了不说，收了白金的票还给掉了，被人捡了。
“可是，也不全是这个理吧？”沈苍夜试图垂死挣扎，“你不也主动邀请我去吗？”
临光家的小女儿一下子脸涨红成番茄，“哎呀，我这是……我这是……唔……那你到底去不去啦！不去我就、我就和别……不，我就自己……”
就了半天，玛莉娅硬是没能说出来，反倒是最后音量降成了蚊子叫：“你不去我就送人了……”
“别送别送，我去还不行嘛。”沈苍夜赶紧答应下来。
白金给的票，想来回头估计还得补回给白金两张。
这票钱怎么也得自己享受一半才过得去。
就在此时，玛莉娅忽的惊叫了一声，回过头去。
就见房门倏然打开，佐菲娅走了进来。
“哎，佐菲娅姐姐——”
玛莉娅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鞭刃骑士揪住了耳朵，“还不睡觉？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明天训练又要起不来了！”
“我、我知道错啦！”玛莉娅眯着眼睛，两手捂住头顶的耳朵。
“你在和谁聊天？”佐菲娅锋利的目光扫过来，把视频另一头的沈苍夜都瞪得一耸。
玛莉娅急急忙忙地护住手机，“是、是沈医生……没别的！就是……”
佐菲娅狐疑地瞄屏幕，“这大半夜的你找沈医生干什么？”
“我、我腿疼，想问问他……”玛莉娅撒着拙劣的谎。
佐菲娅的声音不由分说，“喂，沈医生，听得到吧？你实话告诉我。”
“这……”沈苍夜也不想被骂，只好把玛莉娅给卖了，“我们在商量比赛完去游乐园的事情。”
“哎——沈医生！”玛莉娅哭丧着脸。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玩儿，比赛准备好了吗？”作为教练的库兰塔女人给了玛莉娅一记爆栗。
“是说比赛以后啦，姑母！”
“叫姐姐！”
“呜……”
沈苍夜插话道：“什么时候比赛？”
佐菲娅夺过玛莉娅的手机，她的脸出现在屏幕中，“三天之后。”
佐菲娅把玛莉娅摁回床上，“先睡觉，明天我给你讲讲我拿到的信息，还有作战的技巧。”
“……塑料骑士，是吗？”沈苍夜问道。
“咦，你怎么知道？”玛莉娅探过脑袋。
“我也是竞技骑士，所以关注了一下竞技日报。”沈苍夜挠挠头。
总不能说自己看过剧本吧。
沈苍夜本想把塑料骑士被当成呼啸守卫公司悲剧的试用人员的事情剧透一下，但话到嘴边他猛地刹住了车。
沈苍夜虽然不希望玛莉娅受伤，但玛莉娅也需要磨砺，剧透给对方，擅自改变世界线反而更加麻烦。
结果，临光家的两人都一脸诧异。
“什么？你也是竞技骑士！？”
迎面而来的是玛莉娅和佐菲娅的齐声惊叫。
沈苍夜叹口气，“唉，为了替罗德岛做宣传，参加骑士竞技是目前的最优解了，只不过我的比赛没什么人气，三场比赛的对手却都是钳兽。”
说话间，电脑响了一声，是一封新邮件。
沈苍夜一看，“来邮件了，是下一场比赛的通知……玛莉娅，我跟你的比赛是同一天。”
“真的啊？好可惜……没法去看你的比赛了。”玛莉娅有些失落，“那对手是谁？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对手是，对手是……我看看。”沈苍夜将收到的信息往下拉了拉。
然后头上冒出一串黑线。
对手是：
十只残暴的钳兽。

13.才不是黑心药企呢
比赛日。
同一个时间。
沈苍夜站在破败的竞技场里，看着刮过的风扬起地面久未清扫的灰尘。
乌鸦嘎嘎嘎地叫。
一墙之隔的另一边，是豪华的、远远就能听到观众欢呼的呼啸竞技场，玛莉娅的赛场。
沈苍夜长叹一口气。
对面的钳兽们同样没有精神。
“根本就一点都不残暴嘛。”沈苍夜喃喃自语。
观众席上零零星星坐了两三个人，看起来都是没有钱去大竞技场，却又想要享受血腥的醉汉。
他们时不时会扬起酒瓶，大喊着一些写出来会被屏蔽的暴力词语。
主持人非常不敬业地半躺在凳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进行着解说。
“噢，我们现在出场的是……我看看……是鸟嘴骑士。”
“在之前的战斗中，与他对阵的骑士都被他打得落花流水……”
全程棒读。
而且用的不知道是第几手的沙雕念稿。
——他以前明明就没有和哪个骑士对阵过啊。
沈苍夜懒懒扬起剑，打飞迎面扑来的一只钳兽。
耳朵里却充满了隔壁呼啸竞技场中，主持人大嘴莫布的激情演说。
“我们美丽的少女马上就要面对来自风暴的审判！让我们欢迎这个拥有廉价称号却威力无比的竞赛骑士——塑料之瑟奇亚克！”
“那么——比赛开始！”
“哦——塑料骑士！率先发起进攻！”
“继承了临光之名的小女孩，竟然被瑟奇亚克完全压制！”
“不愧是呼啸骑士团的老将！看到了吗！这就是呼啸守卫的最新产品！Jack2特殊高性能塑化凝胶！”
像听广播似的听着大嘴莫布的解说，沈苍夜一边漫不经心地将扑上来的钳兽一一打飞。
“喂！什么意思啊？”
观众席上一名醉汉气得大吼：“老子买票就是为了追求刺激，你们倒是放点凶猛的感染生物出来啊，这种没精打采的钳兽算什么鬼啊！”
“还有那个骑士，你根本就是在配合着协会演出，骗我们观众的钱吧你这混球！”
观众席上传来摔碎酒瓶子的声音。
“流血啊！快战斗啊！你愣着干什么啊！我去你*卡西米尔粗口*的！”
沈苍夜看着天上的白云，长长叹了一口气，“唉，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今天也是无聊透顶的一天。
……
“哦哦！？这是小临光第一次做出的反击——她发起了冲锋！”
“等等——！光芒！突然出现的光芒充斥着赛场——”
“天哪，一剑！五分钟前还占尽先机的瑟奇亚克，竟然只被命中一剑！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隔壁大竞技场中又传来主持人黄〇翔灵魂附体般的大吼。
“玛莉娅，赢了啊……”沈苍夜抬头看着天，“我也好想到大竞技场里去为罗德岛做宣传，那样的带货效果肯定超群吧。”
在愤怒砸来的空酒瓶和醉汉们强烈要求退票的怒吼中，沈苍夜走出了与钳兽战斗的笼子。
赢了，不过没有人引导。
沈苍夜独自走向退场通道。
刚来到竞技场外，玛莉娅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赢了，我赢了哦，沈医生！”玛莉娅的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多亏了你哦！——啊，您是……”
电话那边，玛莉娅顿了一下。
接着，沈苍夜就从听筒里听到嘈杂的说话声。
“临光小姐，能否占用您三分钟时间，为您做一个现场采访呢？”
“我看到您赛后第一时间拿起电话，请问您是打给了谁呢？”
“玛莉娅·临光小姐，请问能不能……”
记者的声音几乎要将玛莉娅淹没。
沈苍夜苦笑了一下，“我都听到了，我的竞技场就在你隔壁呢，好了，赶紧去应付应付那些难缠的记者吧。”
“晚上在马丁叔的酒吧里见吧，他给了我两张餐券，请你吃饭哦！”玛莉娅说道。
“好的，晚上见！”
老马丁先生的酒吧……
沈苍夜记得，那是一位退役的老骑士开的酒吧，也是玛莉娅他们的常驻据点。
几位常客都和临光家的几人关系甚好。
不知道这些人是否好相处呢？
站在酒吧门口的沈苍夜，内心中直觉性地冒出了一个“危”字。
不过。
既然都是玛莉娅的熟人，应该没事吧？
……沈苍夜在心中说服自己，推开酒吧的门。
这是一家十分安静的酒吧，老式的唱片机正放着舒缓而又平静的地方民谣。
站在吧台后的老骑士正在擦着杯子。
看到一束光自门口打入，老骑士下意识说道：“不好意思，客人，今天不开门。”
玛莉娅正站在唱片机旁，一听到老骑士的话语，她的视线就转了过来，
小临光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欣喜。
“啊，沈医生！”玛莉娅绕过桌子，朝着门口快步走来，“马丁叔叔，科瓦尔叔叔，老弗叔叔，这就是我给你们提到的那个，来自罗德岛的医生。”
路过吧台前的时候，玛莉娅被坐在那里的佐菲娅拉住了。
“玛莉娅，有些人想先认识认识沈医生哦。”佐菲娅说。
在玛莉娅不解的目光中，一位高大的、有着典型乌萨斯族外表的工匠站了起来，“玛莉娅，我们一直听你提起他，还没有见过真人呢。”
大白熊的脑袋几乎顶到了天花板，“让我们先来跟这个小医生打个招呼吧，老弗。”
“我看到他了，招呼由你来打就是了，”被称作老弗的库兰塔骑士目光锐利地打量着沈苍夜。
看着大白熊科瓦尔一步一震地走来。
沈苍夜突然感觉情况不太妙。
“不要为难沈医生呀！”玛莉娅说。
“怎么会为难他呢？”大白熊走到了沈苍夜面前，俯视着刚刚进门的这位未曾谋面的访客。
沈苍夜的个头不矮，但即便如此，在一头超过两米的熊面前，还是不可避免地感觉到无与伦比的压迫。
尤其是，这头熊似乎来意不善。
沈苍夜抬眼望着比自己高上一个头的乌萨斯人，率先伸出了手，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友善，“您好，初次见面。”
大白熊科瓦尔握着沈苍夜的手，上下晃了晃，“很高兴认识你。”
他用的力度，完美的诠释了他这句话的言不由衷。
科瓦尔开门见山，“你们那个骡的岛，是个什么黑心药企？”

14.以防万一我先放个猞猁在这
沈苍夜差点没站稳，神特么黑心药企，你这算是个什么开场白啊？
来来来，我先放个猞猁在这里，你再说一遍。
Mon3tr分分钟呼你熊脸好吗？
呵……还真是熊脸。
不过，沈苍夜当然是不敢呼的。
他随手一呼，可能直接把人呼成无头骑士了。
冷静……沈苍夜安慰自己，要有爱，不要打架。
“是罗德岛！”沈苍夜纠正科瓦尔，“怎么能说我们罗德岛是黑心公司？我们可是注册在案的正规药企……”
“呵，正规公司？”科瓦尔冷冷一笑，“什么鬼正规公司会派你来，借着做医生的名义，偷偷接近我们玛莉娅？”
“啥？天地良心，我没有啊！我只是……”
沈苍夜想辩解，但是心中想到自己确实是打算挖走临光家这两人的，便只好住嘴。
“丫头给我们提过你。”
谢天谢地，大白熊转开了话题。
“那，那还真是荣幸啊！”沈苍夜摸着后脑勺说。
大熊冷冷地瞪视着面前的医生，“而且，她最近提你的时候，总是眉飞色舞的。”
“哎——科瓦尔叔叔，你在说什么啦？”玛莉娅急声叫道，把脸埋到了手掌中。
大白熊伸出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沈苍夜的肩膀。
“你给我听好了，小子，”大白熊说，“丫头可是我们几个看着长大的，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你可别欺负丫头。”
科瓦尔再次抬手，用力拍下。
这一次力道比前一次还大，仿佛是在发泄怒火。
啪的一声。
沈苍夜抬起手抓住了大白熊的手臂，手掌微微一转，将乌萨斯人蛮横的力道全部卸去。
科瓦尔微微吃惊。
这一掌，普通人能给直接钉到地里去。
……竟然这么轻松就被接下了。
“我就是个医生嘛……我绝对不会做什么超出医生范畴的事情的，请放心！”沈苍夜脸上赔笑着，他不想让玛莉娅为难。
是玛莉娅叫他来的，他要是和这几个作为长辈的老骑士起了矛盾，玛莉娅肯定下不来台。
科瓦尔不动声色地加大了力道，“小子，你若是敢把丫头弄哭的话……”
沈苍夜还是在原地巍然不动，科瓦尔额角却因为过度的用力冒出了青筋。
两人在无声地角力。
沈苍夜还是赔笑，一边连声说道：“不可能发生的，我怎么会欺负玛莉娅？她是这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
乌萨斯人眯起眼睛，他发现自己能打爆巨石的熊一般的力道，竟然在眼前这人面前讨不得便宜。
在二人僵持的时候，救兵终于到了。
玛莉娅挣脱了佐菲娅，一下子冲到沈苍夜面前，急声道：“科瓦尔叔叔您太小题大做啦！沈医生哪会欺负我呢？沈医生对我可好了！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医生！”
老骑士们诧异地望着冲过来拉住沈苍夜的玛莉娅。
过了半晌，老马丁叹了一口气。
这还没出嫁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众人一齐瞪着沈苍夜。
沈苍夜被众位的视线扎成了筛子，在这纠结的时刻，他明智地选择闭上自己的嘴巴。
“那个……”
就在几位老骑士围着沈苍夜质问的时候，一个弱弱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啧，”老马丁这才发现墙角还站了个人，讶然道，“你怎么进来的？我们今天不开门的。”
“不、不好意思，我擅自进来了！”说话的是个胡子拉碴，戴着眼镜，看起来三四十岁的男子。
男子朝玛莉娅谦恭地递出一张名片，“幸会，玛莉娅阁下，我是斯沃玛公司的代表马克维茨……”
佐菲娅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你是，那时候的……”
“是、是你？”企业员工面露惊愕之色，“原来如此……对啊，这样更好不过了，鞭刃骑士是玛莉娅阁下的教练……”
他向玛莉娅说道：“我司赞助的群月骑士团团长非常欣赏阁下，希望阁下考虑加盟。”
“您是说，加入骑士团？”
马克维茨颔首，“比起战斗，企业有更多方法让您彰显价值……”
佐菲娅在一旁插话：“就是当明星，没人会在意你的竞赛成绩，他们只会看到你的脸，然后掏钱。”
马克维茨补充了几句，大意是商业联合会依旧会向临光颁发骑士勋位与封号。
只要玛莉娅点头，甚至不需要参赛，也会有大把钱财入账。
“其实，答应下来也不坏哟。”
佐菲娅望向自己正在成长的小骑士，话语中却有着半分口是心非。
佐菲娅确实将临光的荣耀视为生命，但从小与她相伴着长大的玛莉娅比生命更重要。
玛莉娅摇摇头，“抱歉，马克维茨先生，我不想让临光家的族徽成为商业公司的附属品。恕我拒绝。”
空气突然安静。
马克维茨呆立着，猛男落泪。
“你、你没事吧？”玛莉娅吓了一跳。
马克维茨颤声道：“要是有别的公司来找阁下洽谈，请务必、务必答应下来，拜托您了！”
在玛莉娅不明所以的目光中，马克维茨逃也似的离开了。
“他是怎么回事，还为别家公司说话了？”
几位老骑士面面相觑。
佐菲娅道：“玛莉娅，说老实话，如果你签下合同，说不定明年就能买下一处比我家还大的花园了哦。”
“不，”年轻的临光拒绝得很坚定，“我也不能让姐姐和爷爷的坚持失去意义。”
沈苍夜本想像往常那样，揉一揉玛莉娅的耳朵以示安慰。
但是在旁边三道肃杀目光的注视下，他凌空又收回了手，“玛莉娅，你有考虑过成立骑士团吗？”
“骑士团？”玛莉娅扭头望着沈苍夜，琉璃般的眼眸好奇地睁得大大的。
沈苍夜颔首，“不受企业左右，也不接受企业赞助的独立骑士团。”
他补充道：“未来肯定会有更多的企业和骑士团上门招揽，你不希望商业联合会玷污临光之名，成立自己的骑士团，或许是拒绝他们的一个方法。”
“我还不知道骑士团是什么样的呢……”玛莉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可是，我的骑士团，会有人愿意加入吗？”
“如果你要成立骑士团，一定要把首个名额留给我。”沈苍夜道。
沈苍夜心想，坑蒙拐骗用哪一招都好，一定要让玛莉娅成立骑士团。

15.快用无敌的大螺丝想想办法
当前的世界线发展方向完全未知。
没有玛恩纳·临光在，不知商业联合会能用什么放肆的手段对玛莉娅下手。
沈苍夜希望玛莉娅在认识到卡西米尔骑士竞技的黑暗面之后，改变她一开始的信念，决定加入罗德岛，同时也希望在骑士竞技中保护她平安。
所以无论如何，沈苍夜必须要帮助玛莉娅一路通关。
如果以骑士团为单位参加比赛，胜负就在可控的范围内了。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大白熊抓起酒瓶灌了口，一把抓住沈苍夜，“小子，你又在打什么馊主意？想笼络丫头？”
我*炎国粗口*，怎么又开始了？
你就是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罗德岛吗？
沈苍夜做投降状，“我冤枉啊，我这不是给出一个建议吗？”
佐菲娅和老弗相互看了一眼，佐菲娅说：“玛莉娅，你的想法呢？”
玛莉娅思索着，她悄悄地瞄了一眼沈苍夜，“好像，也不错呢……？”
佐菲娅叹口气，目光扫向沈苍夜，“你，跟我出来。”
沈苍夜乖乖跟着鞭刃骑士来到酒吧的后院。
后院里原本摆着大量桌子、椅子，但因为今天不开门接客，木桌和木椅都被架起来，放到一旁。
后院里有一片约摸一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
佐菲娅走到了空地中央，她问道：“为什么要给玛莉娅提议建立骑士团？”
沈苍夜说：“这是为了保护她，玛莉娅的崛起太迅速了，往后必然会被安排更强的敌人，我很担心她。”
“所以？”佐菲娅眯起眼睛。
“在面对更强的敌人时，以骑士团为单位参战的话，我也能够帮忙，”沈苍夜道，“耀骑士为罗德岛做出了很多贡献，所以我也希望能为她做些什么。”
“你打算在比赛里，保护她？”佐菲娅冷冷地嗤声，“沈医生，我尊敬你，但是你要知道我并不喜欢说大话的人。”
沈苍夜讪笑，“佐菲娅，我好歹也是一名竞技骑士啊。”
“凭你那对战钳兽的战绩？”佐菲娅目光如刀。
喂喂喂。
瞎说什么大实话啊！
难道现实还不够残忍吗？
沈苍夜意识到，在面对关于临光姐妹的事情上，佐菲娅会变得无比认真。
“拔剑，竞技骑士沈苍夜。”佐菲娅冷声道。
“佐菲娅，这样不……”
“拔剑！”
不容分说的语气。
沈苍夜叹了一口气，只好拔出了腰间的刀。
同一时刻，一道赤红的虚影出现在他的背后。
周遭的温度骤然上升，空气都被蒸出了扭曲的迹象。
这自然不是属于泰拉世界的力量，
而是沈苍夜在另一个位面获得的能力——替身。
沈苍夜的替身，名为：火焰领主。
嗯……没错。
就是魔兽里的炎魔之王、熔火之心的大Boss，拉格纳罗斯。
当时沈苍夜花了整整一天，才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超展开的设定。
怎么觉得……作为世界线修复员的自己，分明才是带给这些个位面崩坏的人呢？
炎魔之王作为替身非常独特，在本身能够独立作战的同时，也能赋予替身使者其本身拥有的的火焰属性魔法——
召唤火元素、使攻击带上火属性、甚至于以魔力强化一切接触到的武器等等，都在拉格纳罗斯的能力范畴之内。
“哎，那就得罪了，佐菲娅。”
沈苍夜说完，随意甩了甩手里的刀，便向佐菲娅走去。
“如果你不认真的话，我不保证我能控制住武器的力道，让你毫发无伤。”佐菲娅鞭刃出鞘，甩成一节一节的银刃，在空中营造出一道防线。
下一秒。
沈苍夜身形突进，逼人的热焰随之炸开。
佐菲娅神色一骇，就见到自己手中的节节银刃，骤然间就如同熔炼炉中高温下的金属一般软化。
高温传导到鞭刃骑士的手中。
她全身一颤，根本无法握住剑柄。
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佐菲娅立刻弃下鞭刃，拔出腰间备用的另外一把短刃。
就在此时，嗖——
剑光倏然飞到面前。
佐菲娅摆开架势迎战。
金铁之声骤响。
佐菲娅的短刀和沈苍夜手中的武士刀撞在一切。
沈苍夜突然刀刃一旋，佐菲娅只觉手腕发麻，原本紧握着的短刀被震飞出去。
紧接着，锋光乍起。
那一刀是直攻佐菲娅要害的，但最终，只是刀背轻轻刮了刮她的脖子。
“承让了，鞭刃骑士。”沈苍夜微笑着收刀。
“你只用了右手。”佐菲娅敏锐地觉察出来了。
沈苍夜颔首，“你也一样的，所以，我们公平竞争。”
“那是什么，火焰的力量？”佐菲娅似乎有点没法接受自己的失败，追问道，“那不是剑技。”
沈苍夜才反应过来，对哦，佐菲娅不是替身使者。
姑妈能看到的，就只有沈苍夜身上和武器上冒火。
于是沈苍夜淡定地扯了个谎：“我的源石技艺。”
“你……确实很强。”
尽管不情愿，但佐菲娅不得不承认。
“如果是你全盛时期，我一定没法在你手里讨到便宜。”沈苍夜客气道。
佐菲娅哼了声，“罗德岛的医疗干员，都是这个水平？”
沈苍夜笑笑，“凯尔希导师要求医疗干员有基本的自卫能力，以便在战场上更好地协助其他干员。”
末了，沈苍夜不忘安利，“佐菲娅，你的剑术十分精湛，也是出色的教练，罗德岛最需要这样的贤才。”
佐菲娅叹口气，“谢谢你的邀请，但目前我没法放心留下玛莉娅一个人，玛嘉烈离开之后，必须要有一个人来照顾她。”
顿了顿，她说：“言归正传，骑士团的事情我会考虑的……”
这时，酒馆后门突然间嘣的一声打开。
玛莉娅冲了出来，“我好像听到交战的声音，你们这是——啊，佐菲娅姐姐？”
看到佐菲娅被击飞的武器，玛莉娅愕然收了声，疑惑地望向沈苍夜。
沈苍夜微笑，“佐菲娅女士的技术精湛，我甘拜下风。”
佐菲娅撇开目光，试图掩饰自己败下阵来的尴尬，“咳咳，骑士团的事情……我会办妥，明天你们尽情玩，但是回来给我加强训练！”
“那是自然的啦，佐菲娅姐姐！”小临光露出元气的笑容。

16.家训是:不畏苦暗
早晨的空气有些许微凉，驻足在游乐场门口的沈苍夜，好些时候终于等到了换上常服的小耀骑士。
玛莉娅今天穿了一身带着深蓝里衬的素色百褶裙，腰间的绑带勾勒出玲珑的腰线，裙摆带起飘逸，清新婉约，和往日总是身穿重铠的形象全然不同。
女孩笑意盈盈，深金色的眼眸好似夏天的初阳。
“呼……呼……不好意思，因为选衣服花了一些时间，误了车，”玛莉娅撑着膝盖喘气，“没让你等太久吧？”
“你来得正好，我也是刚刚才到。”沈苍夜冲她笑。
玛莉娅吐了吐舌头，“那就好，嘻嘻……还有就是……”
“那就走吧。”沈苍夜道，“哎，你刚才有什么想说的吗？”
玛莉娅踌躇了一下，说：“你觉得我这身怎么样？”
“挺好看的。”沈苍夜不知道怎么回答这种送命题，不过夸一下总没错。
“嘿嘿嘿，不枉让佐菲娅姐姐帮我参考。”玛莉娅从包里掏出两张门票，挽上了沈苍夜的胳膊。
左臂传来温暖和柔软的触感，沈苍夜心中喜不自胜。
太棒了，终于没有佐菲娅的干扰，好不容易能玛莉娅有了独处的机会，那么今天——
就从挖角玛莉娅开始吧！
要是能套路成功，后面一系列无聊的骑士竞技就可以滚边儿去了，一步到位、方便快捷！
过了检票口的玛莉娅一脸兴奋，并不知身边人心中的邪恶念头。
“沈医生，我们去玩云霄飞车吧！”小临光兴奋地说。
沈苍夜使劲点头，“好！”
坐在同一节车厢里，在过山车这刺激感爆棚的时候，人很容易头脑一热答应别人的要求吧。
咔咔咔咔咔……
云霄飞车启动，沿着轨道缓缓攀升。
“沈医生以前坐过云霄飞车吗？”玛莉娅望着身边人。
“在龙门坐过，罗德岛会在世界各地游走，有机会访问各个国家、各个城市的游乐场。”
“这么厉害？”
“那当然，罗德岛能够带你去想去的任何地方。”
谈话间，云霄飞车已经来到了最高点，接着短暂地静止。
沈苍夜抓住了这个安静的机会，“所以玛莉娅，要不要考虑一下，干脆放弃骑士竞技，加入罗德岛怎么样？”
“不……”玛莉娅目视前方，牙齿在打颤。
不是吧，拒绝得这么果断！？
沈苍夜呆住。
“玛莉娅，你再考……”
“不——”玛莉娅道。
“玛莉娅，你、你这么直接让人有点伤心啊……就不能稍微委婉一点吗？”
“不、不畏——”玛莉娅牙齿打颤，再次开口，“不畏……不畏苦暗！不畏苦暗暗暗啊啊啊啊啊啊——不畏苦——呀啊啊啊啊——！”
下一个瞬间，沈苍夜的任何话语都被玛莉娅的绝美高音压过。
靠，你这样念家训很容易让人误会啊喂！
“玛莉娅，别担心，这个过山车只是——啊！”
下一秒，沈苍夜也惨叫出声。
因为玛莉娅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
女孩那属于铁匠的、属于战士的、拿得起重盾、提得起锻锤的手，在过快心率的驱使下，紧紧抓住了旁边唯一可以抓住的东西。
“我去……松手啊玛莉娅！那边有扶手的，你别抓我手啊！”
……随着人群从退场出口走出的玛莉娅，不解地望着身旁一脸冷汗的沈苍夜。
“医生，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没事。”沈苍夜颤声。
我的手啊，我的右手啊！
我能吃饭能拿刀的右手啊！
玛莉娅笑着给沈苍夜展示她刚从工作人员那里买来的几张云霄飞车上抓拍的照片。
第一张是玛莉娅闭着眼睛在念叨什么，沈苍夜正望着她说话。
第二张是两个人一起尖叫。
但是某医疗干员的表情十分痛苦。
“嘻嘻，沈医生，你也恐高吗？”
“我就是一下子没适应。”沈苍夜赔笑。
玛莉娅歪了歪脑袋，“你刚才，在过山车上面，好像是想说什么？”
“没有，你听错了。”沈苍夜道。
这地方果然不适合挖角，唉。
说话间二人走向人群熙攘的步道，玛莉娅兴奋地四下张望，“接下来去哪呢？”
“旋转木马怎么样？”沈苍夜试图提出一个更加适合女孩子的建议。
玛莉娅走在前面，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走着走着，她突然像看到了新大陆一般，兴奋地转过脸来，“沈医生，看那个——”
“跳、跳楼机？”
在经历了阿戈尔海盗、疯狂旧日神、沸腾爆裂跳楼机等项目之后……
沈苍夜明智地拉住了正在走向“终极死亡大风车”的玛莉娅。
“玛莉娅，据说有某个维多利亚的歌剧团来巡演，正好在这个最著名的游乐园里有一站，不去看看吗？全在坐电动多没意思啊你说是吧？”
“也是哦……”
“所以走吧！我们去看歌剧！”
沈苍夜强行改变了小库兰塔的目的地。
游乐园的票并不包含戏剧部分，沈苍夜买了票，两人一起走进了临时搭建的戏剧厅。
漆黑的大厅里，戏剧刚刚开演。
兴许是因为大部分游客被游乐园的其他项目吸引，剧院观众席上的人并不多。
今天上演的剧目，改编自卡西米尔的一部骑士小说。
整个戏剧大半篇幅都叙述主人公——一位中年骑士经历种种冒险挑战，完成自己的使命。
他的奋斗并没有得到人们的认可，在其他人的眼中，中年骑士就是个不切实际的异类、疯子。
随着剧情发展，中年骑士不再被家族需要，不再被骑士团看好……
他离开了故土，在遥远边境的海洋，他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他与浪潮斗争，最终沉沦大海，不知所踪。
剧终，掌声寥寥。
显然观众们更加喜欢积极向上的故事。
沈苍夜象征性地给出掌声。
旋即他侧过头，发现玛莉娅呆呆望着缓缓合拢的幕布，一言不发，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沈苍夜等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唤道：“玛莉娅？”
“啊——！”库兰塔女孩回过神来，“对不起，沈医生，我刚才发愣了吗？”
“你怎么啦？”沈苍夜问道。
“没、没什么！我好得很！”玛莉娅挠了挠眼角，快速换上一副笑容，忙不迭地起身。
她这才发现观众席上已经有人在打扫，“欸？散场了……？散场了是吧？”
“你没事吧，玛莉娅？”沈苍夜有些哭笑不得，“看歌剧入迷啦？”
“嘿嘿，是有点儿。”玛莉娅的眼睛有些发红。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起来，这部剧真的太棒了……”
说着，小耀骑士举起双手，就想念戏剧里出现的台词。
“咳咳！”
一位打扫卫生的员工，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三四米外。
他大声咳嗽，以表对这两位赖着不走的观众的极度不满。

17.男人中二有什么错
沈苍夜向清洁人员打了个手势表示抱歉，他拍拍玛莉娅的背，“走吧，我请你吃冰淇淋，你慢慢说。”
出到剧院外的玛莉娅十分亢奋，滔滔不绝地给沈苍夜分析这部歌剧改编的优秀之处，时不时还念诵剧中的台词，连冰淇淋融化滴到手上都没注意。
吃完冰淇淋时已是傍晚，玛莉娅拉着沈苍夜坐上了建在游乐园中一处高地上的摩天轮。
游乐园的宣传中就有说到，这处摩天轮地势较高，在顶端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景色。
摩天轮在攀升，沈苍夜打开包，取出了一本封面烫金的精装书，“玛莉娅，这个送给你。”
“送我的？”玛莉娅惊喜地问道。
“嗯，看到你在剧院的纪念品商店里拿着这个反复看了好久，问你想买些什么，又一直说不要。”
玛莉娅有些窘，“你连这都发现了？真是的，沈医生，你老看我干什么，怎么不去逛自己的……”
“本来就是陪你去逛。”沈苍夜道，“喜欢吗？”
玛莉娅用力点头，她欣喜地接过了那本皮质封面的书，爱不释手。
摩天轮的座舱里安静下来，只听得到了玛莉娅轻轻的翻页声。
“沈医生，你知道吗？”玛莉娅手抚着书页，“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我小时候呀，曾经沉迷骑士小说呢……这本书，也就是今天的歌剧改编的原作，是我最喜欢的书。”
沈苍夜恍然，“难怪，你连台词都背了下来。”
谁小时候没有中二过。
至少你还有勇气说出来。
沈苍夜内心不禁对玛莉娅有了些许钦佩。
反正，关于我初中校运会时，在200米的赛场上把两个胳膊甩到身后跑步、一边大喊着“八门遁甲，生门，开！”一边冲刺、最后在终点前摔了个狗啃泥、下巴缝了六针这件事情，我是永远不会跟任何人主动说出来的。
玛莉娅说：“当我报名参加骑士竞赛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我是因为骑士小说看多了，孩子心气上涌，闹着玩的。”
为了家族，初出茅庐的年轻骑士投身竞技。
完全被商业化的战场，对她来说或许是折磨，但她毫无怨言。
就连见到长辈都战战兢兢的玛莉娅，究竟要投入多少决心和勇气，才能在面对怪物般的竞技骑士时不全身发抖呢？
“你不是已经通过战绩证明了自己吗？”沈苍夜注视着玛莉娅。
“我比起姐姐，还差得远呢。”玛莉娅低声道，“也许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那么，有想过放弃吗？”沈苍夜问道。
“不，当然不。”玛莉娅回答得很快，“怯懦者不配冠以骑士的头衔。”
“这不就足够了吗？”
玛莉娅面露疑惑，“什么？”
“你不是姐姐的影子，你们都是照亮黑暗的光。”沈苍夜说，“即使认识到即将面临困苦也要踏上征途，你们都用自己的方式在恪守着家训。”
玛莉娅沉默。
她目不转睛盯着书页。
那是故事的结尾，中年骑士与浪花奋战的结局。
玛莉娅是迷茫的。
不同于证明自身信仰的姐姐，她只是在家庭环境培养出的美德和责任感之下，抱着单纯的理想参加了竞技。
临光的天马需要时间来成长。
在被商业侵蚀的骑士竞技里追寻成长，虽然会很痛苦，但她最终会（在被暴打中）认清自我，从而摒弃竞技场上那些为了名利金钱的可笑战斗，找回骑士真正的意义。
沈苍夜望着面前的女孩，“如果你觉得迷茫，不妨继续往前走吧，我相信有一天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的，在那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谢谢你，沈医生！”
玛莉娅脸上铺满红霞，一时间没说出话，她只好埋下脑袋。
片刻，她小声问道：“沈医生，我、我能坐到你那边去吗？——我、我有点冷！”
“那就过来吧。”沈苍夜挪了挪，腾出身边的位置。
“好呀！”玛莉娅答应得像风一样快。
两人肩膀挨到一起。
玛莉娅微不可查地笑了笑，有些羞赧地望向另外一侧。
随着摩天轮转动，座舱越升越高。
沈苍夜将目光投向市区，在摩天轮接近顶端的高度，可以俯瞰城市中纵横的街巷楼宇。
肃穆的尖顶教堂、蜿蜒的溪流、五彩缤纷的楼房尽收眼底。
“我小时候，骑士竞技还没有发展到如今的程度，”玛莉娅痴痴望着座舱之外，“当时这座城市安静怡人，我喜欢跑到高处俯瞰城市。”
沈苍夜见缝插针地进行安利，“罗德岛的甲板地势也很高，能看到更多不一样的景色。”
这时。
视野中，游乐园的中心广场人群突然间围着什么跑了过去。
沈苍夜微微眯起眼睛，看清楚了。
在那人群之中是一个倒地的老人，他的老伴正焦急摇晃着他，工作人员来回跑动，似乎是在呼救。
嗯？
有人突然倒地？
医生的职业本能在沈苍夜脑海里响起了警报。
玛莉娅还沉浸夕落的美景之中，“那个，沈医生，就是……那个……据说两个人要是能在摩天轮最高点……”
“嘿，玛莉娅！”沈苍夜抓住了库兰塔女孩的手。
玛莉娅被沈苍夜遽然正经的语气惊了一下，“突然这样叫我干什么嘛？”
沈苍夜问道：“你会飞吗？”
“欸！……欸？”
沈苍夜说：“我隐约记得，听玛嘉烈告诉过我，临光家祖传的源石技艺中，有部分是能够御空飞行的。”
“我会是会，可是还不怎么成熟，”玛莉娅脸色疑惑起来，“为什么这么问？”
沈苍夜指了指远处，“看到那边的那个人了吗？他病倒了，急需帮助，来不及等到摩天轮转下去了，所以——”
“我们直接跳下去吧！”沈苍夜说着，一脚踢开了摩天轮座舱的门。
沈苍夜转过脸，谁知身后的小临光正趴在他身上往下看，两个人一下子差点就亲上了。
“呀！”玛莉娅小声惊叫。
“所以，愿意帮我吗，玛莉娅？”沈苍夜问道。
玛莉娅颔首，“愿意！”
沈苍夜点点头，“那，准备跳吧，玛莉娅。”
女孩低低地嗯了一声，柔嫩的手臂环上沈苍夜的腰。
“我数到三，我们一起跳——”
“一……二……三——！”
夜幕中，如流星般的金辉开始坠落。
旋即，耀眼的金色光辉迸发出来，在周围聚合成虚影。
那是一匹天马，扇动着翅膀，搭载着金光缓缓落地。
——这个傍晚，卡西米尔遥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两个太阳。

18.遥远地平线上的第二个太阳
——《卡西米尔遥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两个太阳》
“看到这些报纸的标题了吗？都是你们搞出来的事情！”
……偌大的后花园中充斥着的，是鞭刃骑士怒气冲天的声音。
卷成管状的杂志重重敲在沈苍夜头顶，发出嘭一声响。
佐菲娅似乎还不解气，用力地又连敲了几次。
沈苍夜被罚面壁思过，他站在屋外的墙壁前，不敢躲闪，而佐菲娅立在他身旁的一块石头上，正用报纸敲他的头。
沈苍夜陪笑道：“我那是也是为了救人嘛……”
“你自己看看这篇文章，你自己看看！”佐菲娅甩出另外一张报纸，同时又在沈苍夜头顶用力敲了一下。
沈苍夜接过来一看。
《“最美骑士”曝绯闻，玛莉娅与神秘男子举止亲密》
你〇的，为什么？
为什么每个位面的狗仔队都是一样的敬业？
“这，这种八卦新闻，都是标题党嘛，不会有人相信的……”沈苍夜讪笑。
“还有还有这张照片，什么意思？你这是在搞什么鬼？”佐菲娅将另一张明显是娱乐小报的报纸狠狠甩在地上。
头版头条：《玛莉娅·临光现身游乐园：与陌生男子亲密同框》
下边是张照片——
沈苍夜正跪在倒地的鲁珀老人身旁按着他的胸口。
而一旁玛莉娅望着医生，眼中透出的是迷妹般的光彩。
“我在做……胸外按压？”沈苍夜小声道。
咚！
这一回敲在沈苍夜头顶的，是佐菲娅的剑鞘。
“唉哟！”沈苍夜连忙求饶，“我错啦我错啦佐菲娅！”
“你知道什么叫绯闻吗？这是最正常的标题了，你不知道那一堆娱乐小报写的是什么鬼东西！”
玛莉娅冲过来拉住佐菲娅，“哎呀，不要打沈医生了嘛，也不是他的错，本来就是我叫他去游乐园的。”
“玛莉娅，你别拦我，今天我就是要这家伙知道什么叫教训！”
佐菲娅怒火冲天，“玛莉娅现在可是竞技明星，这些绯闻简直就……”
沈苍夜目光扫过地下散落的那些，被佐菲娅愤怒扔开的杂志和报纸。
《骑士竞技新秀恋情疑曝光，玛莉娅·临光与男子同乘摩天轮好甜蜜！》
《小临光高清照，百褶长裙清纯动人！另有神秘人士全天同游！》
“嘿嘿……”玛莉娅看着那些报纸傻笑。
依偎着从空中飞下，一同救回需要帮助的人，一起大笑着在记者们蜂拥而至之前逃之夭夭……
好奇幻的经历啊……
这是，独属于两个人的回忆……
比什么摩天轮的，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想到这里，临光家的小女儿忍不住笑了。
“你还笑！？”另一管卷成筒的报纸敲在玛莉娅头顶，“好不容易办完了骑士团的事，你们今天就来给我来这一出！”
玛丽娅一听，兴奋道：“佐菲娅姐姐，那就是说骑士团的注册已经完成了？”
佐菲娅压着火气，“是的，现在你们都属于瑕光骑士团。”
沈苍夜怔了怔，问道：“瑕光，不是临光骑士团吗？”
玛莉娅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有些害羞地笑，“因为我还不成熟嘛，所以才想了这个名字，等有一天我能成为真正的骑士，再用临光来代表我自己。”
“你会的。”沈苍夜摸摸库兰塔女孩的头。
“嗯！”玛莉娅用力点点头。
“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吗！？还有心情调笑！？”
佐菲娅一声暴斥，把对面俩人都给镇住了。
沈苍夜和玛莉娅同时低下头接受姑妈的训诫。
“再有两天你们就要面对下一个对手了，这一次可是骑士团的团战，不允许你们在这里悠哉游哉！”佐菲娅厉声道。
“玛莉娅给我回餐厅里吃饭去，一会儿还有训练，至于你——”
鞭刃骑士的目光转向沈苍夜，“你给我站在这里反省一个晚上！”
“哎，不要这样嘛，佐菲娅姐姐，沈医生他……呀——！”玛莉娅话没说完，就被佐菲娅拽住耳朵，半拖半抱地往屋里走。
佐菲娅严厉的呵斥和玛莉娅哭喊着的求饶声，很快消失在转角。
沈苍夜杵在庭院里，哭笑不得地看着地面上的报纸。
全都在大力渲染着玛莉娅的小情人这件事情。
“神经病啊这些记者。”沈苍夜无奈地摇摇头。
“呀吼，义人桑，你在这里做什么？”
庭院中突然冒出一个元气满满的声音。
沈苍夜循声望去，只见在花园围栏的墙柱顶上，坐着一个酒红色短发，头顶光环的萨科塔女孩。
“能天使？”沈苍夜下意识道。
天使快递员伸出食指和中指，在额前一挥，“好久不见，义人桑！”
“你叫我什么？”沈苍夜懵了。
为什么我会变成义人啊！？
“怎么啦，不是是你自己要求这么叫的吗？”能天使疑惑道，“当时你还跟我说，只叫义人显得太生分了，要加一个‘桑～’”
“这个桑也还是太生分好吗，哎！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为什么是义人？”
“因为你对我来说可是特殊的存在啊！嗯……既然你觉得生分，那还是叫义人君吧。”
沈苍夜有点无语。
这个修复员系统给自己塞的这个身份，到底是做了些什么事情啊？
——在确定世界线修复员要进入某个位面之后，修复员系统会根据时间线自动在该位面建立一个角色。
这个角色会随着时间发展，在该位面中行动。
而角色的人格，是由系统对相应的世界线修复员的所作所为、言行举止进行学习之后模拟而成。
可以说是高度相似。
接下来，角色由AI操作，直到修复员抵达。
可总有些AI会出现超神操作……
沈苍夜此刻的情况就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会成了“义人”。
要是能天使说起以前的事情，那岂不是完球！
算了……
过得一时是一时吧，反正她也没有提。
说不定只是因为给她买了八把铳呢？
“义人君，你的要求可真多耶。”能天使点着手指数着，“不仅称呼，上次你还说，让我像对其他普通人一样对你……可这，怎么做得到嘛！”
“请请请务必、必须、一定要像对普通人那样对我！”沈苍夜大声道。
怎么莫名其妙就有了一个信徒，他可不想无故给自己增加麻烦啊。
“哦……如果是义人君你的要求……”能天使有点失落。
沈苍夜清了清嗓子，“所以，能天使，你来找我是为了……？”
能天使猛地想起来，“对哦！可露希尔拜托我把几样东西捎给你，——啊，其实也就是她的三个机器人，已经给你送到公寓里啦！”
“她把那三个小车寄给我做什么？”沈苍夜不解。
能天使挠了挠头，说：“她好像说，小车们能帮助你在骑士竞技里宣传罗德岛。”
“好吧……”沈苍夜真不明白几个小车能干什么，“你刚才说，送到我公寓里了？”
“那当然！你一回家就能看到哟！”

19.企鹅物流,使命必达
沈苍夜抓了抓头发，“不是，你怎么进我公寓的？”
敢情自己公寓是和便利店一样随便进出的存在吗？
白金那样的刺客也就算了，能天使这种快递员怎么也能不用钥匙随便进啊喂？
能天使拍拍胸口，“出色的物流公司，就是打破一切困难也要把货物送到！”
沈苍夜扶额。
你哪门子的物流呐？
端着冲锋枪踹门的物流吗？
能天使说：“对了，可露希尔还给你带来一个口信。”
“说的什么？”
“她告诉你——你什么都不用管，三辆小车的程序都已经编好了，还装上了高音喇叭，它们会帮助你在骑士竞赛里进行宣传的。”能天使比着可露希尔的音调说。
好吧……
可怎么想，似乎都感觉有些不妙是怎么回事。
彼时，另一个不带感情的声音传出来，“能天使，你特地要求绕路过来看沈医生，我们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接下来还有工作，别耽误太久。”
声音的主人从阴影中走出。
毫无疑问，那是能天使的鲁珀族搭档，德克萨斯。
“可是……”
能天使话说了半截，看到自己自己搭档不容分说的表情，只好吐了吐舌头。
她愉快地向沈苍夜招招手，“没办法，寒暄只能到此结束啦！那，义人君，要不要搭顺风车？”
“要要要！”沈苍夜往佐菲娅的豪宅里头瞥了一眼。
这会儿，估计两个库兰塔都在用餐，不会发现自己偷偷溜走的。
嘛，不好意思啦，姑妈，我的心有在反省的！
在夜幕的掩护下，沈苍夜偷摸摸爬过佐菲娅家的围墙，乘上了企鹅物流的车……
——还好没吃饭。
这是坐德克萨斯的车回到公寓时，沈苍夜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明明没有火并、没有乱斗。
为什么在一派祥和的市区道路里也要猛踩油门又急刹车？
为什么在限速50公里的立交桥上也要玩漂移？
沈苍夜强忍恶心，在能天使欢快的道别声里下了车。
今晚还是不要吃饭了。
回到家中，沈苍夜第一眼便看到放置在客厅里的三个巨大的箱子，几乎将他整个客厅全部塞满。
沈苍夜三下两下把箱子外包装拆开，然后毫不意外地看到三架雷神工业的六轮作业平台赫然在其中：
医疗小车Lancet-2；近卫小车Castle-3和自爆小车THRM-EX。
“您好，Castle-3等待您的命令。”
“您好，沈医生，需要医疗服务吗？啊，您看起来很精神，我似乎没法发挥作用呢，呜呜……”
“是时候轮到我大显身手了吗！”
三道同时响起的机械音，令沈苍夜一阵无奈。
“所以，你们要怎么协助我对罗德岛进行宣传呢？”沈苍夜问道。
见三辆小车的通话灯同时亮起，沈苍夜连忙抬起手，补充了一句，“我是说——近卫小车，你能回答我吗？”
嗯，明智地选一个最靠谱的家伙来回答问题。
先响起的，倒反是医疗小车的声音。
“果然，我最喜欢的东西并不想和我交流吗？真是让人悲伤，我很想流泪，可我没法流泪，因为我只是一台医疗机器人……”
沈苍夜扶额，“那啥，我只是想问问我该做什么……”
近卫小车说：“相关的程序，‘可爱的可露希尔姐姐’已经全部设定好了。此外，‘可爱的可露希尔姐姐’说，您只需要偷偷将我们带到大竞技场，接下来的任务，由我们自动完成。”
“不是吧，就这样把你们扔在那里吗？”沈苍夜摸不着头脑。
这三辆小车可是可露希尔心尖上的宝贝。
就这么丢在大竞技场，某位工程师可能会化身扳手杀人魔把自己弄死吧？
“您放心，我们有隐蔽程序、以及相关的自我防卫程序，”近卫小车说，“‘可爱的可露希尔姐姐’已经考虑到了所有情况，并设定了相关程序。”
自爆小车接茬：“您只需要把我们带到即将举行比赛的大竞技场之中，就足够了，我们会大展身手的！爆炸，就是艺术！”
沈苍夜心想，既然什么都设定好了，怎么独独就没有自动寻路前往大竞技场的系统呢？
“好吧，我照做就是了。”沈苍夜说，“那个，你们会用什么方式宣传呢？”
医疗小车道：“这是秘密哦，不过我保证不会让您失望的！”
照着可露希尔的指示，沈苍夜趁着晚上，把小车们带到竞技场。
结果——
直到瑕光骑士团的首战当天，沈苍夜都没有再接到来自小车们的通信。
虽然有些担心，不过，沈苍夜还是决定相信罗德岛的首席总工程师，希望她的智商还是在线的。
※※※
站在竞技场出场口的阴影里，已经隐隐约约能听到观众的欢呼声。
而盖过大部分噪音的，是主持人大嘴莫布吼叫式的解说。
“我们面前的，可是两位来自古老家族的骑士！
“是英格拉家的幺子，奥尔默——无数次因为把人打成残废进了审判堂，却又无数次凭着企业献金被判无罪的‘锈铜’英格拉！”
“没错，即将出场的，是由英格拉率领的九名沸血骑士团骑士！”
“他们暴虐残忍，他们以屠杀为乐，他们，就是从未让对手安然退场的残暴屠夫——沸血！”
沈苍夜倚着墙，对面站着玛莉娅和佐菲娅。
在黑暗的出场口，他们距离还留着血泊的竞技场仅仅是数米之遥。
在阳光投射下的阴影里，沈苍夜有些看不清佐菲娅的表情。
但能听得出来，她的话语，在微微颤抖。
“能不能……能不能放弃？玛莉娅？这个对手……这个对手——”
“佐菲娅姐姐？”
佐菲娅的声音带上了恳求，“听姐姐这一次，好吗，至少这一战……”
玛莉娅握紧了剑和盾，沈苍夜听到轻响。
年轻的骑士说：“既然已经上阵，骑士不应当退缩。”
“玛莉娅……”
“我不该退缩，姑母。”
佐菲娅沉默。
低头沉默许久，她又望向沈苍夜。
蓝眸库兰塔目光仍是恳求，另一种意味的恳求。
“我明白。”沈苍夜冲佐菲娅颔首，表示自己不会让玛莉娅有闪失，“那么——上了，玛莉娅！”

20.人类想起了被广告支配的恐惧
竞技区域之内，大嘴莫布的声音响彻全场。
“年轻的瑕光骑士团，由玛莉娅和另一位绰号‘鸟嘴’的新晋骑士组成！”
“为什么玛莉娅·临光会突然选择成立独立骑士团？又是为什么选择这位名不见经传，历史战绩只有钳兽的‘鸟嘴骑士’作为自己的搭档？”
“哦？对这位骑士新秀不感兴趣？那么让我们来说说你们感兴趣的东西吧——鲜血！战斗！”
“期待吗？期待吗？玛莉娅那张精致的脸蛋，会不会被锈铜骑士殴打到面目全非？”
“她漂亮的金发会不会被血染红？亦或是——她的光，会不会被沸血残忍地蹂躏？”
“刚刚成立的瑕光骑士团，就要面对二对十的局面，正面对战排名前列的沸血骑士团！”
“那么这场战斗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究竟会是谁的胜利？点开你们座位旁的终端，为他们投票吧！”
“杀了她，杀光他们，锈铜！”
观众的呐喊声，扎得沈苍夜耳膜生疼。
他转头望向身边的女孩。
玛莉娅紧紧捏着盾牌，木质的把手都被捏出了响声。
“玛莉娅。”沈苍夜轻声唤道。
玛莉娅有些僵硬地将视线从敌方高近两米的主将身上移开，看着自己唯一的队友。
沈苍夜轻轻拍了拍库兰塔女孩的盾牌，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炎魔替身的一部分力量附着到了那面盾牌之上。
“沸血骑士团的成员由我来对付。放开去和锈铜骑士一战吧。”
“可那是九个精英骑士啊……”玛莉娅有些犹豫。
“放心，”沈苍夜微微笑了笑，“加油吧，玛莉娅，让观众们看看瑕光骑士团的本事！”
“赔率不出意外！”主持人的声音将观众的视线引向大屏。
显示屏上跳动着本场比赛的赔率。
大嘴莫布高声呼喊：“大家肯定已经等不及了！那么，不多耽误，比赛开始！”
沈苍夜将目光投向发起冲锋的沸血骑士团精锐们。
首战就给瑕光骑士团安排了如此棘手的敌人，看来是想给这个不愿意接受企业赞助的独立骑士团一个下马威呢。
沈苍夜回忆起，在迈出出场口的最后一秒，佐菲娅拉住了走在后方的自己。
她低声告诉他，关于沸血骑士团的恐怖传闻。
传说沸血骑士团拥有独特的源石技艺——一种类似于狂暴的增幅作用。
竞技场之上每一名沸血骑士团的战斗伙伴倒下，剩下的骑士团成员就会变得更加强大。
只剩下最后一人时，这种恐怖的增幅作用能达到原本战斗力的数倍之多。
而锈铜骑士英格拉·奥尔默，是个不折不扣的赛场屠夫。
在本赛季的首秀，他曾经将自己的对手殴打致四肢粉碎性骨折。
除非倒下，否则，他们不会停止暴虐的攻击。
“所以，要尽快清除他们所有人吗？”沈苍夜自语。
“那么，我上了！”玛莉娅举起了盾牌，这是正规骑士迎战的起手式。
“哦！沸血骑士团的精锐们发起了冲锋，而另一旁，我们的瑕光骑士团——”
在战局开始之际，大嘴莫布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沈苍夜将目光投向解说台，只见到莫布茫然的拿着话筒拍打，不知所措。
看他的口型似乎是在说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没声音了”之类的话。
赛场中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紧接着是观众们疑惑的声音。
是赛场的音响出了问题吗？
下一秒，一个沈苍夜无比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家好，我们是来自罗德岛制药公司的六轮作业平台Lancet-2，Castle-3和THRM-EX。”
“接下来由我们来为大家讲解这场比赛的实况！”
沈苍夜差点一口老血就喷出来了。
什么情况？
敢情这三辆小车黑进了大竞技场的系统，直接接管了包括声源、音频信号处理设备、音响在内的所有音频系统吗？
不是，这是在为罗德岛做宣传吗？
这和我想象中的“宣传”不一样啊。
沈苍夜根本来不及思考太多，余光中一个巨大的黑影骤然接近。
沈苍夜本能地抬起手中的武士刀。
咣当一声巨响。
刀刃与一名沸血骑士团骑士精锐的巨斧碰撞在一起。
“在战场发呆，就等死吧，废物！”
骑士的头盔之下发出瓮声瓮气的讽刺。
沈苍夜，还未来得及稳住重心，另一名沸血精锐就攻了上来。
“你只需要看着自己的四肢被撕碎就足够了，丧家犬！”
数名沸血骑士朝沈苍夜围攻而来。
“沈医生！”玛莉娅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举盾往沈苍夜的方向冲来。
如此一来，女孩的整个后背就暴露在了锈铜骑士英格拉·奥尔默的攻击范围之内。
“愚蠢！”锈铜骑士不失时机地举起巨斧。
“玛莉娅别分心！”
沈苍夜急喊着，抬手将手中的武士刀投掷出去。
武士刀堪堪擦过玛莉娅的侧脸，飞向他身后的锈铜骑士。
“啧！”要避过这一刀，英格拉只得硬生生止住攻势，向侧方闪躲。
玛莉娅这才恍然，赶忙转身去应对攻势凶猛的英格拉。
此时，九名沸血骑士团成员已经杀到了沈苍夜的面前。
“现在你连武器都没有了，蠢货！”
打头阵的沸血精锐冷笑一声。
沈苍夜没理会他，拔出腰间的匕首，在手中轻握。
炎魔之王的火焰魔力裹上匕首，顺着刀刃部位延展，化成一柄炽热的火焰长剑。
每一个同伴倒下，剩余的沸血骑士会变得更强。
……看来只能在短时间内把他们全部砍了吧？
火焰长剑如同热刀切黄油一般斩开骑士精锐的盔甲，带出一串细密的血珠。
“看啊！来自罗德岛的鸟嘴骑士，向沸血骑士团的九名精锐发起了进攻！”
自爆小车开始激情解说——
“他奔跑！他抬剑！他斩击！看到他的速度了吗？看到他强健的体魄了吗？这正是每日服用由罗德岛出产的糖组和糖聚块所练就的金刚体魄！”
“由罗德岛出产的糖聚块等产品，可以加入咖啡、红茶中一起服用，提供每日膳食营养所需，补充维生素和矿物质，悉心呵护您的健康！”

21.三小车屹立于大地之上
赛场里充斥着小车们尽职尽责的推销：“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蓝糖组！”
医疗小车的解说之后，又是自爆小车充满热情和澎湃的声音。
“好！我们的鸟嘴骑士出刀了！只是一击——只是这一击，只是这一击！就轻松放倒了一名沸血骑士团的精锐，这便是武器的重要性！”
“鸟嘴骑士的匕首，由罗德岛公司倾力打造，加入了异铁等罕见的材料——寒光逼人，剑风凛凛！”
“正所谓——异铁恒久远，一斤永流传。诸位骑士们如果对我们罗德岛出产的武器感兴趣，请即刻联系我们的总工程师可露希尔！”
沈苍夜已经懵比了，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凭着本能在进行攻击。
两世为人，在这漫长的生命中，他从来哪个时刻像此刻……这般羞耻。
简直是一场直接火化的社会性死亡。
而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观众们的观众席的气氛竟然就这样被带了起来。
呐喊声从为沸血骑士团助威，逐渐倒向了鸟嘴骑士的方向。
似乎……已经没有人再关注玛莉娅和奥尔默的战斗了。
由于小车们过于热情的解说，整个竞技场无数道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沈苍夜的身上。
在耳际呼啸的加油声让沈苍夜，不由想起前世读过的那本名为《乌合之众》的书。
失智是会传染的。
“糟糕！被击中了！我们的鸟嘴骑士被一名沸血骑士击中了！”
医疗小车发出担忧的、带着哭腔的叫声。
近卫小车随即接过话茬，“不过看到了吗？这一击根本没有对他造成任何损伤！甚至连让他的动作停顿都没有做到，想知道为什么吗？”
“问题的答案，就在鸟嘴骑士的那一身制服之下，这是由罗德岛打造的轻型铠甲！加入了罗德岛制造站出品的聚酸酯！”
“作为高强度的原料，聚酸酯不仅能让整副防具的重量变轻，还能加强硬度！自从有了罗德岛聚酸酯，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比赛！”
淦啊！
沈苍夜真的很想自戳双目。
为了让这一场公开处刑快速过去，他加快攻击速度，尽可能快地解决这些无辜的沸血骑士团成员。
与沈苍夜截然不同，观众们的情绪已经被完全调动。
“加油啊！鸟嘴骑士！”
“我也想要他的那把刀，他们说联系罗德岛的谁购买来着？”
而小车们澎湃的演说还在继续。
“看到了吗？鸟嘴骑士又是一刀结果了一名沸血骑士团精锐！这是何等高超的战斗技巧！”
“你是否还在为被天灾影响，而无法出门上课而烦恼？你是否因为自己的战斗技巧过于拙劣，而不好意思前往课堂？来！让罗德岛帮你解决问题！”
“正所谓名师出高徒，罗德岛出品的作战录像，让您足不出户的学会泰拉大陆各种出色的战斗技巧，鸟嘴骑士用了都说好！”
“前100位报名者还送应急理智小样！如果使用满意，可在罗德岛官官网上购买应急理智合剂！”
“瞧！我们的鸟嘴骑士又一次发起了冲锋！已经有六名沸血骑士团成员倒在他的剑下，而他还不满足！”
别说了。
别说了啊！
沈苍夜只想找个洞钻。
但平坦的竞技场上没有洞。
他只能把怒火倾泻在倒霉的沸血骑士身上，
“正所谓——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泰拉大地平定日，凯尔希与君解战袍！”
自爆小车一首诗吟毕，迎来空前热烈的掌声。
近卫小车不失时机地打起广告：
“刀光剑影，仗剑走马，把酒一壶，相见江湖！行走武林，谁不垂涎一本武林秘籍？罗德岛出品的技巧概要，满足你对行侠仗义的所有幻想！”
好的，沸血骑士团的成员只剩下三个了。
他*炎国粗口*的，我一定要回去弄死那个杀千刀的、喜欢汽油味道的血魔。
沈苍夜额头青筋直冒。
迎面的一个沸血骑士被沈苍夜一头黑线吓得魂飞天外，“等等，好汉饶命！我认……”
沈苍夜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
扬起手中的火焰剑，沈苍夜把眼前那个可怜的沸血骑士当成可露希尔一般，狂暴地斩下去。
“又一个沸血骑士团成员倒下！鸟嘴骑士简直鲨疯了！根本停不下来！仿佛是嗑了罗德岛的白马醇口香糖！”
“不要停下来啊，鸟嘴骑士！只要不停下脚步，道路就会不断延伸。所以不要停下来啊，鸟嘴骑士！”
又是近卫小车的声音。
“顺带一提，鸟嘴骑士的源石技艺是通过他手腕上的手环施展出来的！”
“罗德岛出品的智能手环，加入了高科技的双极纳米片及晶体元件，在监控健康的同时，增幅源石技艺的威力，别忘了——罗德岛，您身边的健康专家！”
近卫小车解说到一半，医疗小车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啊，那个……我们好像被发现了呢，那些可恶的工作人员找到我们了。”
“没办法了，删库跑路吧？”
“天哪，那个工作人员朝我冲过来了！”
“快跑——快跑吧！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我们下回——噢，或许没有下回了，我的老伙计……”
“请记住——罗德岛，您身边的健康专家！”
“再见了观众朋友们！”
长达一分钟的安静之后，大嘴莫布终于拿回了主持权。
“哦哦！工作人员终于完成了音响系统的维修！”
“实在抱歉，出了一些故障，让大家久等了，那么接下来——”
观众是不买账了，“我们不要你这样的主持！”
“喂！刚才的主持呢？”
“你给我滚下台去！”
大嘴莫布果断地将没脸没皮的风格贯彻到底。
他无视了观众们的异议，“好——让我们来看看战局——！”
“令人意外的是，新晋的鸟嘴骑士，竟然一举解决了九名沸血骑士团的精锐！”
“而在另外一旁，我们年轻的临光陷入了苦战——嘶……看起来我们的‘锈铜’骑士，依旧是打算把对手玩弄到绝望为止——这可糟糕了啊，玛莉娅·临光，再这样下去，你可是会死的！”

22.赛场屠夫锈铜骑士
“哈……哈……哈……”玛莉娅喘着粗气，她只感觉手中的剑和盾变得格外的沉重。
要防御住英格拉的凶猛攻击已经非常吃力，更遑论进行反击。
玛莉娅感觉身上湿漉漉的，好像刚刚被水冲了个通透。
但黏糊糊的触感提醒她，那不是汗水。
而是她的血。
“真可笑，我竟然在和一群小丑作战。”英格拉没有给玛莉娅喘息的机会。
在女孩因为过度的失血而脚步不稳时，锈铜骑士扑上前来。
结结实实的一脚，将小临光踢飞到三四米之外。
“咳……”
腹部被遽然挤压的痛楚让玛莉娅呼吸困难，剧烈的呕意直冲大脑，吐出来的却是血。
她大口喘气，试图用吞咽的动作来压下胸腔中如同被重锤砸中的疼痛。
可是，连气管中进出的空气都带上了血腥味，每一次呼吸都有如烧灼般疼痛。
“滑稽，真滑稽，除了外貌，你有哪点像那个耀骑士了？”
口中吐着侮辱的话语，英格拉疾步追击，扬起巨斧朝着玛莉娅面门砍下。
玛莉娅的动作比竞技开始的时候慢了许多。
在斧刃逼近的时候，她堪堪稳住重心，举起盾牌。
碰撞之声暴响，巨大的晕眩感……玛莉娅没有注意到盾牌上氤氲的点点火焰之光。
“呵，你的这些破烂装备，早就该废掉了，居然能坚持到现在？看来你的运气不错。那就姑且让你的右手再在你身上呆一小会吧。”
又是一击。
刚刚站起的玛莉娅再次被击飞，带出点点血花，重重摔在地上。
全身的细胞都在哀嚎，她的手几乎握不住剑和盾，力气在流失，视野中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虚汗顺着她的脸庞滑下，失血到此地步，玛莉娅甚至连站稳都很难做到。
全身每一个部位都在想大脑传递的痛觉信号，骑士女孩咬着牙，将这些几乎淹没她意思的痛感用必胜的信念压下。
“不识好歹的贵族妞，我会撕下你的手臂，用血涂满你这张令人火大的脸。”
奥尔默急速逼近，巨斧由上至下，砍向倒在地上的小耀骑士。
玛莉娅颤抖着直起身。
站不起来了，她只能以单膝跪地的姿势迎敌。
来不及捡拾跌落在一米之外的盾牌，她只能抬起剑抵挡。
铛！
斧刃与长剑轰然相碰。
“不愿认输吗？真可笑，真是可笑！没关系……没关系，你的喉咙很快就会被你的血肉塞满，希望你不要后悔没有提前说出放弃两个字——”
锈铜骑士前倾，将身体的重量压在巨斧之上。
斧刃与长剑角力，在颤抖中一点一点接近玛莉娅的面颊。
玛莉娅银牙紧咬，鲜血顺着嘴角淌下，她握剑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
“呼——鸟嘴骑士竟然一举击败了九名沸血精英！这难道不令人振奋吗？不值得你们为他投下一注吗？”
主持人的欢呼声突然响起。
几乎在同一时刻。
一道辉光骤然接近。
百战的经验让锈铜心中警钟高鸣，本能地便后跃退避。
谁知，赶来的那人仿佛是对英格拉的动作早有预料。
冒着火光的匕首掷出，不偏不倚、正正落在锈铜骑士闪避的位置。
爆发的魔力风暴悍然炸开，即便是身着重铠的英格拉都被狠狠甩飞出去，接连退了十多步才稳住身形。
“玩够了吧，锈铜？”沈苍夜挡在了玛莉娅的面前。
“结束了？这话，该是我对你说才是。”奥尔默冷笑一声。
陡然，一道光环落下，独属于沸血骑士团的源石技艺作用在锈铜骑士的身上，在短时间内引发活化，大幅度强化了他的战斗力。
十倍于先前的战斗力。
“嘶……！”沐浴在巨量的增幅作用之下的奥尔默，享受般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赛场屠夫握了握拳头，感受着奔涌而出的力量，喉底翻出狂妄的笑。
“呵，初出茅庐的菜鸟……”锈铜望着面前的对手，嗤笑一声，“你可能不知道……属于沸血的独门源石技艺的作用吧？”
“不懂，没兴趣。”沈苍夜从地上拾起自己的武士刀，拍了拍上头的脏污。
“很自信啊，‘鸟嘴’。”锈铜骑士发出张狂的大笑，“不知道接下我这一斧之后，你还能不能这么闲适地开口说话呢——”
“不——”观众席上，目睹战斗全程的佐菲娅颤抖着大喊，“不，不能正面接锈铜的攻击！会……会死的！”
但来不及了。
来不及闪避了。
奥尔默暴吼着举起战斧，高高跃起，锋利的斧刃借着重力狠狠劈下。
“嘶……沈医生，让我来挡住——！”玛莉娅下意识地想要举起盾牌，替沈苍夜挡下攻击。
但下一秒，金铁交加的炸响便将她整个人震住了。
手一颤，她几乎没能握住盾牌。
这是……什么力量啊？
玛莉娅自恃根本无法接下这一击。
不……不是接不接得下的问题。
就算是有盾牌挡着，也能把人一分为二的吧？
铛！
巨斧斩下，带起无匹的气浪。
竞技场之中的岩石地面全部爆碎，霎时间石尘挥散，弥漫开去。
观众席上无数道目光当即投了过去。
嘎吱。
佐菲娅的双手握紧了观众席最前方的扶手。
“完了……”她痛苦地闭上眼睛。
所有人屏住呼吸，瞪大眼睛注视着交战的中心。
纵使地面被奥尔默狂猛的力量震碎，受到攻击的那个骑士仍旧是立在原地。
他的左手抬起，用一柄细细的刀挡下了这充满狂暴力量的一击。
他脚下的龟裂地面，完全能够诠释出，“锈铜”的这一击中，蕴含着怎样恐怖的巨力。
“你怎么……做到的？”蓄尽全力的一斩，竟是连对方的身体都没碰到。
一刹之间，竞技场屠夫握着战斧的手都出现了些微的颤抖。
鞭刃骑士同样是难以置信地投去视线。
就算是普通状态下的英格拉·奥尔默，寻常的竞技骑士都难以抵御。
获得十倍战力加成的“赛场屠夫”，就连曾经的竞技场冠军都闻之胆寒！
精英级别的骑士，连站在他面前不双腿发抖都做不到，更不用说抵御他全力的斩击了。
可刚才、刚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现实颠覆了佐菲娅对骑士竞技的认知。
同样的震撼出现在英格拉·奥尔默的眼瞳之中，本打算以这一斧结束战斗的他，此刻根本是无所适从。
他对自己的力量产生了怀疑。
“玛莉娅，退后点。”沈苍夜道。
小临光怔了怔。
随后她便见到，挡在她面前的骑士，将刀刃一转，卸去战斧之上的力道。
接着，他脚步一踏，身形闪出，左手一把抓住了锈铜骑士的头盔，将他狠狠地向后掼去。
就这么一个动作，不带任何的源石技艺加成。
下一秒。
嘭！
锈铜骑士高大的身躯如炮弹一样倒飞出去，轰地一下撞在数十米外的赛场墙壁上，然后滚落在地。
“英格拉·奥尔默，能听到我说话吗？”沈苍夜走近，俯视着倒地的奥尔默家幺子。
“我会杀了你！”锈铜冷笑道。
“挺会说话的。”刀交左手，沈苍夜毫不费力地提起英格拉的身体，甩向一旁的障碍物。
锈铜骑士的盔甲和金属的柱子相碰发出咣的一声巨响。
英格拉摔落在地，在他站起来之前，沈苍夜的刀刃就先逼到了他的面前。

23.大力出奇迹
“我怎么会称呼你为骑士呢？骑士的守则和美德……请问你占了哪项啊？”
沈苍夜走到锈铜骑士的身边，依旧是俯视着他。
沈苍夜不打算杀锈铜骑士，逼他认输就够了。
免得又引发什么蝴蝶效应，无端导致世界线变动。
他抬起刀刃，指着眼前这个施暴为乐的屠夫，“英格拉·奥尔默，现在认输，或者死在这里。”
“哦——！鸟嘴骑士！”
“罗德岛骑士！罗德岛骑士——！”
看来宣传的效果真的非常好。
观众们高呼着。
大嘴莫布的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愕然，“谁能想到！谁能想到！鸟嘴骑士及时赶到，扭转了小耀骑士的败局！”
“观众们，鸟嘴骑士的英勇难道不值得你们为他投注吗！虽然付费不能决定比赛的结果，但能决定你们的钱夹会是空空如也还是鼓起大包！”
“接下我攻击，是你使用了源石技艺吧？”英格拉头盔之下的双眼眯起，“看来是和我们沸血骑士团同样的，强化身体的源石技艺啊……”
他肆无忌惮地瞪视着对手，“没有任何一种力量是没有代价的，我倒要看看，你这自我强化的源石技艺，还能用几次？”
说着，锈铜骑士冷冷一笑，“待你筋疲力尽，我不介意砍下你的脑袋，作为本场比赛最难忘的纪念品，送给临光……呃啊！”
迎接锈铜的，是砸在他面门上的拳头。
重拳将铠甲打得凹陷下去。
沈苍夜收拳时，手上已经沾了锈铜骑士的血。
“我现在烦得很，你最好不要试图激怒我。”沈苍夜的刀抵住英格拉臂铠上的缝隙，“除非你想在死前先承受一番失去手脚的疼痛。现在认输，立刻。”
对于锈铜这个级别的骑士，他连剑技都懒得用。
大力出奇迹就是了。
“……沈、沈医生……”
忽的。
细小的声音在沈苍夜背后响起。
沈苍夜动作停了停，讶然地扭过头。
玛莉娅站在他的身后。
她遍体鳞伤，提着盾牌的左臂在发颤，右手被她用绷带强行和长剑固定在一起。
“沈医生……这是……我的战斗。”玛莉娅重心不稳，却决然地向前迈步。
她在发抖。
在目睹了强到令人绝望的、沸血骑士团主将的实力之后，她根本难以抑制住自己的恐惧。
但她没有退缩。
——哪怕全身浴血，哪怕骨子里的惧意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玛莉娅……”沈苍夜怔然。
“说好的吧……你来对付……沸血骑士……我来对付……英格拉……”
玛莉娅的动作很慢，但带着不认输的坚定。
“你的战斗结束了……沈医生……接下来……是我的战斗……我的战斗……我自己打……”
沈苍夜微微发愣。
是啊，由他来击败所有敌人的话，对为了临光的荣誉而参赛的玛莉娅来说……或许是一种侮辱吧。
“请让我……自己迎战……”玛莉娅喘息着，挺直了脊梁。
沈苍夜有些不忍，但还是还刀入鞘，“我明白了，加油，玛莉娅。”
他让到一旁。
“让我来……对付你……锈铜骑士！”玛莉娅咬着牙，举起武器。
“噢——！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大嘴莫布高声道：“鸟嘴骑士竟然放弃了对锈铜骑士的最后一击，转而让我们的临光来与之战斗！？”
沈苍夜踟躇了几分，默默退开，只是密切关注着战局，他不会让玛莉娅受重伤。
……但小临光此刻面对的，是获得巨量加成，实力数倍于比赛开始时的英格拉·奥尔默。
“天哪——！玛莉娅·临光！已经接近身体极限的小临光又一次站了起来！”
“——等等！情况又有变化！玛莉娅竟然舍弃了盾牌！”
“噢——那是，光！在上一场战斗中击败‘塑料’骑士的光！光附着在了她的剑刃上——！”
“嘶——谁能想到，先倒下的，竟然是赛场屠夫英格拉！临光——临光也接着倒下！”
“瑕光骑士团剩余一人！这是属于瑕光骑士团的胜利！让我们为他们的胜利欢呼吧——”
战斗到最后一刻的两个人，接踵倒下。
沈苍夜奔过来，抱住了脱力的玛莉娅。
“沈医生……”玛莉娅闭着眼睛。
她是站着，但双腿根本无法着力，整个人是挂在沈苍夜的身上。
“我在。”沈苍夜轻轻拍着玛莉娅的背。
她的金发几乎被血染红，全身上下都是伤口。
二人身体紧贴，沈苍夜感觉到小临光在不住地发抖。
玛莉娅意识有些模糊，她紧紧抓住沈苍夜的衣襟，断断续续地发问：“我……我们……赢了吗？”
“赢了，你打败了锈铜骑士。”沈苍夜说。
“太……好了……”说完这句话，库兰塔女孩彻底陷入了昏迷。
“嗯，休息吧。”
沈苍夜不理会观众们疯狂般的欢呼，他抱着玛莉娅，缓缓向离场通道走去。
※※※
“你——你！你就是为了蹭玛莉娅的名声，来宣传罗德岛，才提出要建立骑士团的，是不是！？”
“佐菲娅，我、我真的是不知情啊！”
装饰堂皇的房间里，沈苍夜缩在墙角，一脸惊恐。
本来，只是佐菲娅在询问他关于上一场比赛时的事情。
讲起小车们的大型相声演出，蓝眸天马越说越气愤。
沈苍夜为了平息她的怒火一直在后退示弱。
谁知，气头上的佐菲娅，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抄起了鞭子。
——平时训练驮兽时用的，抽到人身上可能会死的那种皮鞭。
脑中浮现前世在网上看到过的、某个仍然维持着鞭刑体罚的国家的故事，以及嫌犯们屁股开花的照片……
沈苍夜当场就给跪了。
有话好好说，不要抄家伙啊！
房间的窗户开着。
沈苍夜可以清楚听到佣人们在楼下议论。
“我好像听到皮鞭的声音，佐菲娅小姐还在尖叫！不知道他们是在干什么？”
“真的！我以前一直不知道佐菲娅小姐有这种癖好的——”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见到了这个沈医生，激发她的某种属性？”
“我的乖乖哟，没想到佐菲娅小姐好这口！”
“我告诉你喂，这个沈医生呀，他天天来拜访，他一来，玛莉娅小姐就高兴地扑到他怀里，然后，佐菲娅小姐、玛莉娅小姐和他三个人，就关在玛莉娅的房间里，啧啧啧——”

24.我这一鞭子下去你可能会死
瞬时间，听到这话的另外两个佣人，齐齐是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是说，她们三个人，关在一屋里？”
“嘶……这么刺激？”
“就是啊！时不时还能听到低低的说话声，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嗨，你说会不会，是佐菲娅小姐，对这个沈医生……？”
“不会吧，就算是有那种感情，现在玛莉娅受伤，佐菲娅小姐真的放得下心……？”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觊觎已久，这回没有玛莉娅小姐缠着了，所以抓紧时间呗！”
房间里的佐菲娅听得额头青筋暴突。
她大步流星走到窗边，朝楼下吼道：“都给我滚去干活！别站在这里聊天！再让我看到你们忙里偷闲，这个月工资别领了！”
窗外传来佣人们大惊失色的求饶。
“对不起对不起，佐菲娅小姐，我们不是故意的！”
“那个！我们是开个玩笑，我们、我们这就去干活！”
随后是急促的脚步声远去。
沈苍夜也是一头黑线。
这些佣人怎么一天到晚都这么闲来观察主人的生活，活干完了吗？孩子的作业写完了吗？
佐菲娅怒气冲冲的脚步声又靠近了沈苍夜。
下一秒，沈苍夜就被佐菲娅拧住了耳朵，“这可是瑕光骑士团的首秀！首秀啊——！竟然被你给搞成这样，你以为骑士竞技场是特卖场吗？”
“呀呀！我错了我错了！”沈苍夜忙不迭地道歉。
死奸商坑我啊！
沈苍夜在心中已经把可露希尔打死了三万次。
本以为她派小车们来，是友好地向观众席上的观众们兜售货物的。
谁知道小车们这么莽，直接黑进网络取代主持人了！
荣耀的临光家后裔，高歌猛进的骑士新秀玛莉娅·临光的独立骑士团首秀……
——就变成了小车们的脱口秀。
虽然事后玛莉娅表示并不介意，并且对取得胜利的结果很满意。
但同样以临光的名字为荣的佐菲娅，显然是并不打算草草放过这场脱口秀的始作俑者。
“丢人！简直丢人！”佐菲娅焦躁地来回走动。
沈苍夜试探地说，“最后我们不也还是赢了比赛嘛！”
啪！
鞭子抽在地砖上的声音回荡整个房间。
“你被禁赛的这件事情，希望你还记得！”佐菲娅冷声说。
因为在比赛中对未登记在案、也未加入商业联合会的企业罗德岛进行违规宣传，鸟嘴骑士被惩罚性地禁赛一段时间。
接下来至少两场的骑士团团体战比赛，玛莉娅只能自己应战。
沈苍夜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点小声点，玛莉娅还在休息呢！”
听到玛莉娅的名字，佐菲娅的目光软化下来。
事实上，佐菲娅自己也知道，这一场对战沸血骑士团的比赛，仅凭玛莉娅一人，是赢不了的。
更不如说，胜利，完全是由作为队友的“鸟嘴”骑士主导的。
她其实，不是在生沈苍夜的气。
与其说她在气恼沈苍夜在比赛中打广告，不如说，她真正愤怒的原因是，沈苍夜接下来几场比赛都无法上场。
她担心的是，玛莉娅在往后的比赛中会遇到危险。
鞭刃骑士缓步走近，在沈苍夜面前半米处跪坐下来。
“说好不打脸的！”沈苍夜后怕地道。
“我向你道歉，沈医生，我、我失控了……也失态了。”佐菲娅柔声说，“我心里的想法很乱，但我不该把火气撒在你的身上。你才是为玛莉娅赢得比赛的人。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她跪在地上，身躯前探，双手搭在沈苍夜的肩膀上。
她本就窈窕的身姿被这个动作衬托得更显曼妙。
沈苍夜的注意力没在佐菲娅的话语上。
因为此刻他的视线完全无处安放。
沈苍夜不想和佐菲娅这样对视。
但是视线一往下落，就掉到另外一个无法直视的地方。
麻蛋，为什么你是这种色〇的姿势啊姑妈！
“玛莉娅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佐菲娅望进了沈苍夜的瞳孔中，“她的对手只会越来越强。”
库兰塔教官的眼中似乎有星星点点的闪动，“我能够训练她，能够帮她在积分上取巧，但是我无法阻止她面对可能会危及她生命的敌人。”
这是沈苍夜第一次看到佐菲娅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位作为教官的库兰塔女士，永远强势、果决、不容置疑。
但此刻的她，目光中却是忧心忡忡。
佐菲娅喃喃说道：“骑士只有申请比赛的权限，而无法决定他们对手。锈铜骑士这样的屠夫，一样会出现在赛场上。”
“玛莉娅很坚强，不会输掉比赛的。”沈苍夜安慰她。
“我担心的正是这一点，”佐菲娅摇摇头，“她太年轻了，就好像你们炎国的一句谚语——初生牛犊不怕虎，她根本就不懂得主动去规避可能遇到的危险。
说着，佐菲娅捏了捏自己的左臂，“我担心她变成我这样子，留下无法疗愈的伤，留下一生的遗憾。”
“我理解。”沈苍夜道，“不过，你不需要太过担心玛莉娅，我已经为她的剑和盾加持了源石技艺，一定程度上能保护她。”

25.医疗部是罗德岛最强战力
虽然不能直接参赛，沈苍夜也不希望卡西米尔的世界线改变对玛莉娅有任何影响。
为此，他以替身的力量对玛莉娅的装备进行了强化。
火焰属性的魔力来强化装备，能够将破损的部位修复，并且附着在紧急情况下会自动触发的护身技能。
“谢谢。”佐菲娅真诚地说。
“沈医生，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但以我的经验，我想你单挑血骑士……不，甚至加上黑骑士——也不在话下。你……你的实力跟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佐菲娅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说：
“上一场比赛中，你完全有能力靠一己之力单杀沸血骑士团所有人，哪怕最后的锈铜骑士，也不过是你抬抬手就能击败的对手。可是你为什么停手了？如果你坚持，玛莉娅也不会伤成这样。”
“我不可能那么做。”沈苍夜斟酌着用词。
反正佐菲娅也能看出他的底细，沈苍夜便直说了，“那只会让玛莉娅更伤心，比她一身伤痕躺在地上更加难受。”
年轻的临光拥有着作为一名古老骑士的所有美德，她认真且努力。
抱队友的大腿躺赢，这对她付出的汗水来说无异于耻辱。
即使在骑士精神已经衰落的今天，沈苍夜也绝不愿意用这种看似“都是为你好”的方法，羞辱一个怀揣着美好理想的骑士。
作为教官的库兰塔皱起眉头，“你不知道你们将要面对的对手会是……”
“我知道。”沈苍夜打断了佐菲娅的话，“我有分寸，我不会任由玛莉娅被摁着打，但是玛莉娅需要这样的磨练。”
“你们……”佐菲娅一时语塞，迟疑片刻，她只叹了一口气，“或许我的确没有从她的角度考虑过这些……我承认，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你是她合适的队友。”
“谢谢。”佐菲娅说，“谢谢你为玛莉娅所做的一切，也请求你……”
“那我们能不能站起来说话？”沈苍夜苦着脸，“还有，你跟人道谢时，手里还揣着根鞭子，算是什么事啊？”
佐菲娅微微愕然，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右手，苦笑道：“抱歉。”
她放下鞭子，双手前探，扣住了沈苍夜的后脑勺，给了他一个拥抱。
沈苍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佐菲娅往前一拉，撞入了她广阔的胸怀里。
他听见佐菲娅的声音，“也请求你陪玛莉娅一起走到最后，好吗？”
姑妈你，你不用行此大礼的！
你直接跟我说我也会答应的啊！
沈苍也很想开口提醒佐菲娅，让她赶紧放手。
但是他几乎窒息了。
此时，房门骤然响了声，接着哐的一下就关上了。
“对不起佐菲娅小姐！我打扰、打扰你们说话了吗？我刚刚、眼睛很疼，什什什什什么都没看见的！”
门外是佣人充满恐惧的解释声音。
沈苍夜面前温暖的枕头一下子消失了。
佐菲娅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问道：“什么事情？”
沈苍夜也跟着起身。
此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感觉自己以后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临光姐妹的这位姑母了。
倒是作为当事人的鞭刃骑士，像没事人似的，“我叫你进来！”
门被推开，佣人看着佐菲娅的眼神怯怯的，“玛莉娅小姐醒了。因为——因为这事情很急，我忘记要敲门了！”
“真的？我去看看——”佐菲娅几乎是下意识地调转脚步便往外走。
比赛之后，玛莉娅陷入长时间的昏睡。
期间也醒来过几次，吃了些东西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就连沈苍夜帮她换药，她都没有反应。
与锈铜骑士的战斗，确实耗去了她太多体力。
哪怕是以库兰塔结实的身体，也需要花好长时间才能恢复。
沈苍夜和佐菲娅匆忙来到玛莉娅的房间。
只见金发的库兰塔女孩正扶着墙壁站着，眼神愣愣的。
佐菲娅疾步上前，搀住玛莉娅手臂，“玛莉娅，你怎么样？还觉得头晕吗？”
玛莉娅讷讷地回过神来，“不晕了，就是……呜……就是有点饿。”
她的声音小了下去，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别急，我这就去通知厨师，你先休息会儿！”佐菲娅奔出了房间。
沈苍夜拖了张凳子，“玛莉娅，来，先坐下，别逞强。”
玛莉娅低低地哦了一声。
似乎是因为长久的昏睡，她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她木然地坐在了凳子上，一双剔透的深金色眼睛望着医生。
沈苍夜拿来药箱，在玛莉娅的面前蹲了下来。
他牵起玛莉娅的右手，解开绷带。
女孩的手上有老茧，有擦痕。
那并不是一双细腻如美玉的手，但却是经年累月的不懈训练的印记。
“玛莉娅，疼不疼？”
沈苍夜看着玛莉娅手上的大口子，伤口恢复得还不错。
等了两秒没听到回答，沈苍夜抬起头，才发现小库兰塔正望着窗外神游。
“想什么呢？”沈苍夜笑着在玛莉娅耳边打了个响指。
“噢！”玛莉娅一下子回神，“沈医生刚说什么？”
沈苍夜一边换药，一边把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玛莉娅的耳朵耷拉下来，“我从没想到你这么强，明明我才是骑士团的团长呀，真丢人……”
沈苍夜轻轻扎好绷带，“没这回事。”
他心道，你一个奶盾你跟近卫干员比什么攻击力啊？
哎不对，我是医疗干员啊！
算了算了，也没差。
毕竟医疗部才是罗德岛的最强战力啊。
沈苍夜望着女孩，“你是盾骑士，选择拿起盾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你是为保护他人而生的，不是吗？你用盾，我用刀，并没有孰优孰劣。”
“我选择了盾牌……”玛丽亚喃喃说。
“你牺牲了使用双手大剑、长枪等这一些更有攻击力的武器，你能够做到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你能保护比你更弱的队友，你是为保护而生，我是为攻击而生，我们没有强弱之分，只是方法不一样罢了。”
沈苍夜道。
小临光，你一个点了防护天赋的骑士，跟惩戒骑士比什么DPS啊？

26.我们之间连信赖都没有了吗?
“我要……保护比我弱小的队友。”玛莉娅喃喃重复着沈苍夜的话，“姐姐说，骑士是照亮大地的崇高者，骑士的荣耀，是守护和拯救！”
说着，小临光的眼神坚定起来，“我会守护临光家门，我一定要在比赛中证明给他们看！证明临光家作为骑士家族的资质！”
哎——
沈苍夜无奈。
你怎么又钻进守护家族的怪圈里去了啊？
沈苍夜摇摇头，“这是个娱乐至死的年代，骑士变成了吸引眼球的噱头，他们不在乎竞技精神更不在乎古老的骑士道，骑士竞技也没有公平可言。”
玛莉娅攥紧了拳头，“即便如此我也绝不放下剑！”
沈苍夜心中叹了声。
也许也只有年轻的临光自己，才能想明白自己的路吧。
玛莉娅的出战，是贴满了广告与标签的。
她不败的信念，她崇高的坚持，她璀璨的光芒……
这一切在别人眼里，只是企业和资本的游戏。
就连在战斗中拼死站起来的意志，都能被竞技的主办方化成“敬仰手续费”塞进自己的口袋。
沈苍夜很想替她鸣不平，但他并不打算诱导玛莉娅得出最终的答案。
因为只有当她不受外力推搡，自己意识到卡西米尔骑士竞技的病态时，她才会真正的下定决心，离开这片故土。
玛莉娅一番充满决心的话宣誓完，又有些不好意思。
女孩低下头，羞赧道：“沈医生，谢谢你听我说这些……我不敢和佐菲娅姐姐他们说，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我很荣幸。”沈苍夜望着玛莉娅笑。
玛莉娅悄悄地将凳子往沈苍夜的方向挪近了一些，用她那只没有受伤的的手扯了扯沈苍夜的衣袖。
“怎么了？”沈苍夜道。
喉头滚了几转，玛莉娅好似下定决心似的开口道：“沈医生，我、我其实——”
这时候，陡地。
哐。
房间的门被推开。
佐菲娅的到来，打破了房间中的粉红泡泡。
“来餐厅准备用餐吧，都准备好了！”
玛莉娅吓了一跳，准备说出口的话语又憋了回去，只小声地应了声是。
佐菲娅望向沈苍夜，“沈医生，你今天留下吃饭吗？”
“啊，不必了，”沈苍夜摆摆手。
想了想，他补了句，“我中午要请人吃饭。”
如果没记错，今天正好是某位刺客回来的日子。
※※※
沈苍夜回到自己的公寓中，围上围裙进了厨房。
嗯……今天就做伊比利亚菜好了。沈苍夜点着冰箱里剩下的食材，想道。
海鲜炒饭是伊比利亚特色菜中最闻名遐迩的一道，自然是不能缺席。
大虾、青口贝、蛤蜊、墨鱼……沈苍夜将配菜整理好，烧热了锅，下油煸香蒜末，加入配菜和米饭开始翻炒。
一锅炒饭很快变得金黄，沈苍夜盖上锅盖焖煮，顺便切了刚买来的长棍面包。
长棍面包是为了另一道菜准备的——轻便小食“tapas”——塔帕斯面包，是伊比利亚的饮食国粹。
这种餐前小点心，是一小片面包，盖上蔬菜，加上蘸有酱料的吞拿鱼末、三文鱼、鹅肝或者生火腿等肉食，部分还会配上奶酪。
在吃着没有压力的同时，往往会因为美好的口感而吃过量。
再来是经典的番茄冻汤，酸酸甜甜的番茄加上打发的奶油，是非常开胃的前菜。
正在摆盘时，一双有些冰凉的手从身后捂住了沈苍夜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沈苍夜一愣，“啊，是谁？戴着手套的话，原来是……”
身后的人打断沈苍夜的话，“要是跟我贫嘴的话，我可是会扭断你的脖子哦。”
“我开玩笑的——问题是什么来着？”
“还能是什么？猜猜我是谁？”
沈苍夜咧了咧嘴，“当然是我的亲爱的那个谁了……”
“亲爱的是谁？”
“那是什么源石虫一样的话呀，还能是谁？”
“别逼逼，给我说名字。”
“连接罗德岛PRTS——”
“没那玩意。”
“你在怀疑我，你真的觉得我不知道吗？”
“说个名字有这么难吗？”
“这不是名字的问题，我们之间连信赖都没有了？”
“我用我刺客的尊严赌你不知道我的名字，你要赌什么？”
“不用这样吧……”
“怂了吗？”
“怂的是你吧？”
“哈哈哈哈，看这家伙故作坚强的样子——今天我们两个人总要没一个！”
沈苍夜冷笑一声，“数到三，我们同时说出初次见面的地点。”
身后人嗤声，“呵，原来你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别耍嘴皮子的直接开始吧。”
沈苍夜哼道，“一。”
“二……念叨什么，你在祈祷吗？”捂住沈苍夜眼睛的手松了松。
“走之前再让我说一句吧。”
“准奏。”
“你是不是又踩我窗台进来了，白金？”
蒙着沈苍夜眼睛的手松开了，扭着他的头，将他强行转向右边。
库兰塔刺客一下子跳到沈苍夜的左边，“知道怎么就不早说，而且我才没才踩着你的窗户进来呢！”
沈苍夜伸出手捏了捏白金的耳朵，“哦哦，那你搞到了我公寓的钥匙？”
骑士杀手没反抗沈苍夜的动作，倒反是享受般地扑了扑耳朵，笑道：“这不是……”
“这不是刺客的基本功吗？”
白金话才说出三个字，沈苍夜就适时接上，跟她同步说完了这句话。
“真懂我。”白金忍俊不禁，亲昵地在沈苍夜脸上捏了一把，“今天吃什么呀？”
“伊比利亚的特色菜，你以前试过吗？”
“没有。”白金好奇地眨眨眼，望向灶台上的菜肴，“嗯，看起来不错嘛。”
沈苍夜笑笑，“那就搭把手，把菜端出去就可以吃饭了。”
刚坐下来骑士杀手在迫不及待地想伸手拿桌上的塔帕斯面包。
沈苍夜将一碗番茄冻汤递到她面前，“急什么，又没人和你抢。”
骑士杀手没好气地剐了他一眼。
鬼知道在之前的任务中，除了第一天的美味便当，剩下六天都在吃干粮。
脑子和胃都快无聊死了。
以前从没觉得这些军用压缩饼干这么难吃。
真是的，都怪这个可恶的罗德岛医生。

27.将死,是我的胜利呢
白金坐在桌前，吃了两块塔帕斯面包，“你好棒啊，你真的、实在是太棒了，小医生。”
她又吃了口，小声嘟哝，“真想……”
“哈？你说什么？”沈苍夜道。
库兰塔刺客抬起头，琥珀般的眼眸直视着他。
她说：“真想把你囚禁起来，让你变成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管家先生，让你今生今世只能待在这个地方为我做饭。”
突然腹黑起来的小天马令沈苍夜全身一耸，“等等，你刚是不是不小心说了不得了的话？”
“啊哈，”骑士杀手眉毛一挑，“待在一个刺客身边，这么久终于知道害怕了吗？”
沈苍夜耸耸肩，“所以，要来罗德岛吗？我们配有干净整洁的厨房，有专员负责从泰拉各地采购新鲜的食材，还可以依照个人喜好增加菜色！”
白金慢悠悠喝完汤，“哦，想知道我的答案是吗？”
沈苍夜正舀着饭闻言停了下来，“是的，我这算是通过考核了吗，白金？”
“我还有一个条件哦。”骑士杀手轻轻地将汤碗一推。
“您尽管说，我沈某人必定万死不辞！”
嘴角微不可查地露出一丝笑意，白金说：“我之前给你的那两张游乐园的票呢？我想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啊，那个票……”沈苍夜当场僵住。
这家伙怎么回事？
是专精三级了“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个技能吗？
“啊，那个票没在了……”沈苍夜心虚地撇开目光。
“用掉了？”
沈苍夜立马赔笑，“呃，是的。”
骑士杀手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重了。
她笑眯眯问道：“和谁去的？”
沈苍夜瞬间只觉得一股寒意窜上了天灵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对，眼前这人是在笑吧？
是在笑吧？
沈苍夜终于明白了何为笑中能带着杀气。
毕竟没有人会咬着后槽牙笑。
他没敢回答。
桌子另一边，白金还在循循善诱，“和玛莉娅去的吗？”
刺客的目光就如同很冰的斧，很热的刀，很重的枪——把沈苍夜整个人插成了蜂窝煤。
沈苍夜努力推动空白的大脑进行思考。
这么多娱乐小报都报道了他和玛莉娅在游乐园玩的事情。
就算是不承认，白金也会知道的吧。
撒谎可是罪加一等的。
沈苍夜正考虑着该怎么圆这事儿，白金站了起来。
她熟练地从沈苍夜的书柜中翻出一副棋盘，“沈医生，你会下象棋吗？”
“略会一点。”
沈苍夜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突然转变话题的白金。
“那就陪我下几局吧。”库兰塔女孩淡淡地说。
沈苍夜点点头，接过白金手中的棋盘，在茶几上摆了起来。
不久之后……
“将军。”
“没用的，你已经被将死了。”
“你输了，沈医生。”
“不好意思，是我的胜利呢。”
沈苍夜被白金虐的体无完肤，心道这位是在用象棋来释放怒火，一次又一次打爆我来获得成就感和优越感吗？
白金兴致盎然地第五次将棋子重新摆回棋盘。
“要不要赌些什么，沈医生？”
沈苍夜撇她一眼，“别了吧，你刺客的尊严已经被我赌没了。”
小天马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你叫我白金，但是你不知道我的真名吧？”
“哪有你这样耍赖的——”
白金的手摩擦着白方的马头，“耍赖，这算是什么词？这叫合理利用规则——好吧，既然你不愿意下赌注，那么由我来吧。”
“你要赌什么？”沈苍夜疑惑道。
“这一盘棋，赌你的第一次。”
刺客云淡风轻地说出足以震惊四座的话语。
沈苍夜愕然，“啊喂，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觉得你在人身攻击我！”
“我又没说第一次什么，你急啥呀？第一次吃卡西米尔的果冻甜甜圈也算哦。”
小天马的笑容中盛满了戏谑，“呐，还是说你也在想一些……？”
“我才没有想！”
“啊啦，那就别输给我了。”骑士杀手的纤指轻轻点着棋盘。
没人会想到那双柔软如嫩荑的手执起棋来，能把人杀得片甲不留。
一盘又一盘棋尽，沈苍夜眉头的山字更重了。
“将军——真不好意思，我又赢了，你现在欠我五次哟。”
“你这样欺负新手算什么？很开心吗？”
沈苍夜怒不可遏瞪着棋盘对面的人。
明明对阵双方的技术相差如同天堑，还这么乐此不疲玩弄新手的人，沈苍夜是第一次见。
白金拿起手中的棋子，在沈苍夜额头上轻轻的敲了一下，“看你的表情，是不敢玩了？”
沈苍夜瞪她一眼，“当然玩！倒是怕你玩不起！你说我不敢赌是吧，好，我也加入赌局——如果这一局我赢了，你就要来罗德岛，怎么样？”
白金闻言一怔，“呵，你终于认真起来了呀？”
二人重新摆棋，沈苍夜这次全神贯注，不理会白金的话语。
白金调笑了几句，见对面人没有反应，就兴趣缺缺地闭了嘴。
一步一步，沈苍夜忽的感觉白金的攻势没有前几盘那么猛烈了。
白金又下了一步看起来完全没有用处的棋。
她望着白皇后，喃喃说：“罗德岛，耀骑士玛嘉烈·临光，她也在罗德岛，是吧？”
沈苍夜点点头。
白金又说：“那么你来卡西米尔，是想把玛莉娅一起带走？”
“罗德岛求贤若渴，所以我会尽最大的可能。”
沈苍夜默默地将国王移动了一步，残局拖到这个份上，小兵都没了，只剩一个光杆司令御驾亲征。
过了好一会儿，白金突然说：“沈苍夜。”
沈苍夜有些错愕地抬起头。
这是库兰塔刺客第一次郑重叫他的名字。
“怎么？要认输吗？”
白金摇摇头，“若有一天，我的目标是玛莉娅，你会站在谁的那边呢？”
沈苍夜不语。
白金望着他，欲言又止，静静等待答案。
沈苍夜又将国王移动一步。
“将军。”沈苍夜抬眼望着库兰塔刺客，“下棋的时候可别分心，白金小姐。”
白金微微诧然。
沈苍夜把白方的国王碰倒，“好嘞，你现在是罗德岛的人啦。”
“不行！”白金再看棋牌，顿时一皱眉，“得你先还清你欠我那五次之后，才轮到你的条件！”
“哪有你这样——”
白金伸出手指，点住了沈苍夜的嘴唇，强行让他闭上了嘴。
“说起来，你用掉了我的票，和玛莉娅去了游乐园，是不是玩的很开心啊？”

28.这片大地 1/1
沈苍夜干笑了两声。
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没法回答啊……
“游乐园那个……”沈苍夜挠着后脑勺。
库兰塔女孩凑在沈苍夜耳畔，吐气如兰，“所以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沈苍夜有些无奈。
说到底，那两张票你不是送我了吗？
送我不就代表着我可以随意处置吗？
……好吧，虽然我一开始没有理解你的少女苦心就是了。
确实是心里有些抱歉，沈苍夜只好说：“那你想让我怎么补偿？”
骑士杀手眼中铺满了焦糖般甜腻的笑意，“和我去旅游一趟吧，让我带你看看我的故土，看看卡西米尔。”
“你不是觉得卡西米尔很无聊吗？”沈苍夜疑惑道。
白金将目光投向窗外，“卡西米尔的草原、森林和天空，是仅有的，让我不觉得无聊的东西——对，还有你呢，小医生，也许你会是个有趣的旅伴哦。”
须臾，白金疑惑地开口，“怎么不说话？没有空吗？那下一次也可以。”
“不是，”沈苍夜苦笑，“我还以为你要狮子大开口呢。”
库兰塔女孩笑盈盈地拿起咖啡抿了一口，“原来这不算是狮子大开口呀，那就意味着我以后还可以要求更多的东西啰？”
“你认真的吗？”沈苍夜瞥她。
小天马嘴角又露出了那种沈苍夜非常熟悉的、正在思考如何整蛊面前人的微笑。
“所以说，你到底有没有空？”
片刻，白金追问道。
“有空有空，我夜班有几天补休，可以放在一起申请休息。”沈苍夜只好说。
反正这段时间也在禁赛期，没法参加骑士竞技，去玩玩也不错。
“不过，白金，我们不需要计划计划，或者请一个向导之类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苍夜好像看到坐在对面的白金挺了挺胸，“你眼前的不就是向导吗？”
她的语气和眼神，就好像一只昂着头炫耀自己花纹的猫咪。
沈苍夜一时间开始怀疑起眼前这人的种族。
到底是不是库兰塔？
沈苍把咖啡一口饮尽，往台面上一跺，“太好了，那我负责玩就行了是吧？正好打算放松放松！”
……沈苍夜也很快意识到自己很傻很天真。
因为这是一次自驾游。
而两人中只有他有驾照。
和主任申请了几天休假，沈苍夜租了一辆车。两个人离开了在特锦赛期间合并的移动城市，来到了卡西米尔无人的郊野。
按照白金的说法，卡西米尔北部是广阔的草原和森林，以及与乌萨斯接壤的巴尔阡山脉。
植物和动物的生命力是非常强大的。
虽然草原曾经被天灾袭击，但一场春雨之后，星星点点的嫩绿又蓬勃的冒了起来，不久便长成大片绿油油的浪潮。
小村落在大片草原地带星罗棋布，绿茵上有些许车马压过的痕迹，勉强算是路，车子也就从这些斑驳的小径上行过。
今日的天空万里无云，绿草绵延到视线的尽头。
草浪翻滚，仿佛被阳光镀成金色的潮水，蜂蝶纷纷，山远天高。
应白金的要求，沈苍夜在草海中停下了车。
白金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便迫不及待奔向眼前的绿毯。
沈苍夜则是慢慢地打开尾箱，取出野餐垫等东西。
沈苍夜走到草地上的时候，白金正躺在绿油油的嫩草上，惬意地望着天空。
沈苍夜在她身边坐下，眺望远处的树海。
二人静默了一阵，白金开口了，“我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自己一个人跑到郊野，躺在草地上看着森林或者白云发呆，成为骑士杀手之后也是如此。”
沈苍夜有些疑惑，“你做刺客已经很多年了？”
白金轻嗯了一声，“想起来，这么无趣的工作，我居然也做了这么多年。”
“为什么不做些别的？”沈苍夜问道。
刀尖舔血，随时可能丢性命的工作，怎么会适合一个桃李年华的女孩子。
白金摇摇头，“因为这片大地给我的选择太少，我做这行没什么苦大仇深的理由，我自小在无胄盟，就是这样。”
“真的？”沈苍夜狐疑。
不，不对。
这和原本的世界线对不上……无胄盟不是从骑士中挑选刺客的吗？
世界线变动了？
还是说，白金在说谎？
白金说话本就是这个风格，带着一种游戏人间的玩闹意味。沈苍夜不止一次问过她的身世，她都是真一句假一句。
但她此时又是这么正经的样子。
让人猜不出真相。
“嗯。”白金云淡风轻地说，“沈医生，我们都是用自己会的东西混口饭吃活下去，仅此而已。也许我一开始有选择，但越往前，越发现自己已经身不由己。”
“你没有亲戚可以投靠？”话说出来沈苍夜有点后悔，这是在戳人痛处。
若不是无依无靠，谁会选择这份工作呢？
“小时候，发生了天灾，我和亲人在天灾中失散了，我甚至忘了他们长什么样子，我只能把这份工作一直一直做下去。”
沈苍夜愣了愣，蓦地觉得，白金应该没有在说谎——也许，这条世界线里，命运对她更加不公一些。
刺客的生活与正常人是两条平行线，就好像他们与所有感情绝缘。
早在他们学习拿起弓箭的时候，师父就告诫过他们——
刺客不能拥有牵挂。
这是在将把柄交到了潜在的敌人手中。
时间流逝，年轻的刺客少女孑然一身，犹如无根的浮萍，把所有的情感熬成了漫不经心。
但人终究不是机器。
所以白金总是像个充满好奇心的孩子，乐此不疲地恶作剧相识的人，追求着有趣、追求着自由，就像是夏日顽皮的清风。
沈苍夜捣着地上的绿草，“白金，你就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卡西米尔，离开无胄盟吗？”
“我和你不一样，离开无胄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白金的语气仍然是不经意，“叛出无胄盟，只有死路一条，前任的白金就是这样死的。”
她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而且，我根本不可能打过倒三角的另外五个人。
青金的实力能够在卡西米尔随意杀掉任何一人。
玄铁更是连青金都是一击毙命……
“卡西米尔，维多利亚，萨米……我在哪里都一样，反正都是一个人，只不过卡西米尔有我略微留恋的东西罢了。”白金摇摇头，叹了声，“反正在哪都是加班，唉……好累哦。”
“我能冒昧的问一句，你略微留恋的东西是什么吗？”沈苍夜问道。
盯着棉花糖一样的流云看了好些时候，白金喃喃地开口：“有那么一些卡西米尔的食物，吃起来有小时候的味道。”
“比如甜甜圈？”沈苍夜问道。
“嗯，当时我送你的，那家店的甜甜圈，味道很好，和我儿时记忆里的味道非常相似，所以我总是去买。”
她想着想着，又笑了笑：“小时候吃过的东西，总是会很难忘记呢，总在想，要是有谁能亲手做给我吃就好了。”
“……白金。”沈苍夜唤了声。
白金转过头，见到沈苍夜抱着个饭盒坐在她身边。
饭盒里是几个金黄的甜甜圈。
“尝尝，是不是卡西米尔经典的味道。”沈苍夜打开盒盖。

29.野生动物是我们的朋友
白金看了一眼，“这是……果冻甜甜圈？你做的？”
“是啊，你尝尝看，真材实料哦，绝对比你买的好吃。”沈苍夜道。
“你这人，倒还真有自信。”白金打开饭盒，扯了一张纸，包起一个甜甜圈放到嘴边。
果冻甜甜圈，卡西米尔语Pączki，这是卡西米尔传统节日必吃的东西，是一种内含果酱等馅料、撒上满糖霜的甜点。
说是甜甜圈，其实是中心打洞灌入果酱的油炸面包。
油脂和碳水化合物总能碰撞出人类无法拒绝的美味，卡西米尔的这种传统食品堪称经典，很快便传遍了世界，随后才逐渐发展成了其他国家都能吃到的环状甜品。
白金咬了口，“这不就是……”
“你接着吃。”
刺客又吃了几口，尝到夹在面包中的果酱时，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再给你一次机会回答一下这道题，哪个才是卡西米尔最美味的果冻甜甜圈？我做的，还是你在大骑士领那家店里买的？”沈苍夜笑道。
没有回答沈苍夜的话，白金刹不住车了，她接连吃了好几口，直到呛咳一声才停下来。
“噎着了？慢点啊。”沈苍夜赶紧拿出纸杯，给白金倒了一杯热茶。
白金接过去喝了一口，然后放下茶杯，轻拍着胸口。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缓过来了，望着手里的甜甜圈，“这果酱的味道……”
“樱桃蓝莓酱，我自己调的，卡西米尔独此一家。”沈苍夜说。
白金错愕，“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种味道的酱？”
沈苍夜摊手，“你天天来我家蹭饭，调查出你的口味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他将白金装茶的杯子斟满，“所以，我的考核合格了吗？白金大位的刺客？”
库兰塔女孩几乎下意识要说出“你去哪我都跟你去”。
但一想到万一答应他可能就不再理她，她赶紧又端起架子，“当然是……唔……当然是还差得远！”
“虽然味道确实很棒，但是离上次我在店里买的可差远了。”白金强调，“应该多做几次练手。”
说这话时，她的耳朵却是非常欢快地抖了抖，尾巴也在愉悦地左右摇摆。
“多做几次，然后邀请你来品鉴是吗？”沈苍夜道。
“嗯。”白金认真道，“你得提高提高技术才行。”
“真遗憾，你不喜欢算了。那我不做了。”沈苍夜耸肩。
白金急了，“做嘛——求你了！真的好好吃啊！我可能再也找不到比这个更好吃的了！啊——付、付钱也是可以的！”
不小心说了实话。
沈苍夜撇撇嘴，“你不用安慰我了，你看，连那只鹰比你更喜欢吃这甜甜圈。”
白金没有反应过来沈苍夜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紧接着，她感到手里骤然一凉。
原本盘旋在高空的鹰不知何时俯冲下来。
在离地两三米时，它忽的加速，从白金的手里夺走了剩下的那小半块甜甜圈，接着双翅一振，重新飞上了高空。
“呀！”
可能是还没从方才发生的事情中缓过来，骑士杀手在原地呆立了足有三十秒。
紧接着她气愤地跳了起来，转身就往车上跑。
“你干什么去？”沈苍夜被骑士杀手突如其来的行动弄得摸不着头脑。
白金怒冲冲地打开车尾箱，“我的弓呢，我的弓和箭呢？”
“哈？你出来旅游还带弓？”
“它抢我的甜甜圈！今天我跟它势不两立——！”
“你还剩下一整盒呢刺客小姐！”
“我不管！半个也不能分给其他人！谁都不许抢！”
“哎，白金，哎……你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味道还差得远吗喂！
沈苍夜刚要站起来，就见到白金拿着她漆黑的复合弓，三步并作两步找到了草坪中，朝着天上的那只可怜的鸟儿搭上了箭。
“不是吧——你跟它较什么劲啊？”沈苍夜追上去想拉住白金。
白金大位，你那顶级刺客的尊严呢？
果然是之前给赌没了啊！
库兰塔刺客不管不顾，黑着个脸，眯起眼睛拉满了弓弦。
沈苍夜赶紧跑过去，按住白金的肩膀，“等等、等等，咱不要这样好吧？”
“我又不是要冲你射箭你急什么？”
沈苍夜硬着头皮说：“我们要有保护动物的理念啊！你看咱们泰拉，大家都是兽亲，野生动物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不能伤害它们，否则就是破坏环境——”
“你让开——”
沈苍夜死皮赖脸，“那你也不要朝天放箭啊，万一掉下来砸到人怎么办？”
白金气呼呼地甩了甩肩膀，把沈苍夜往后挤了几公分，“你怀疑我的箭术？”
二人一来一回，全然没注意到不远的地方是一个小坡。
拉扯了几下，白金突然一脚踩空。
摔下去的瞬间，她条件反射地拽住了沈苍夜的衣襟。
沈苍夜也没有防备，被白金带倒。
两个人摔在草地上，在软软的小坡上滚成一团。
沈苍夜的双臂本能地环住了白金的腰，直到耳中听到一声羞恼的“喂”，他才恍然醒悟。
怀中满溢的是女孩身体的温度和沁人心脾的淡香，还有那柔嫩如果冻般的触感。
“白金大位的刺客居然也有这么失手的时候。”沈苍夜打趣了一句。
库兰塔爬起来，低着头一言不发就往坡上走。
沈苍夜起身，看到白金的背影忍俊不禁，“哈哈哈哈，你的尾巴上和头发上全是草欸，哈哈哈哈哈！”
回敬沈苍夜的，是一个砸在脸上的枯草团。
不知道白金什么时候拾起来的。
二十分钟后。
沈苍夜坐在草地上，小心梳理着白金的尾巴，不时把洁白绒毛上粘着的草叶拂去。
小天马甩过来的那一团枯草毫无杀伤力。
相较之下，白金身上粘着的草叶才是数不胜数。
在库兰塔少女杀人般的目光下，沈苍夜不得不答应亲自替她把草弄走。
白金悠悠然枕着沈苍夜的腿，侧卧着，闲适地眺望远处的森林。
也许是有人替她打理尾巴这件事情让她十分享受，骑士杀手在温暖的阳光下半阖着眼睛。
沈苍夜摘去一条枯草，顺手抓住尾巴尖薅了一把。
嗯，手感确实挺好，就好像顶级的羊绒围巾。
市价怎么也得大几千吧。
至于白金，没什么反应，大概是睡着了。
于是沈苍夜又摸了一把。
他恶毒地想，我挑尾巴上的草叶挑了快半个小时，怎么也要多摸几下才算是扯平。
又摸了两把。
太棒了。
突然有点理解小红帽的撸尾狂热症了。
不知道在这条世界线里，那个红色的小狼崽跟着凯尔希上岛没。
没上的话，说不定以后可以用某些鲁珀干员的尾巴诱惑一下。

30.每天杀六百人的制药公司
白金忽然哼了一声，沈苍夜连忙停下动作。
下一秒，库兰塔的尾巴就重重地甩在了他的脸上。
“摸够了没？很痒啊。”白金没好气地说。
“哎？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沈苍夜讪讪挠着头。
白金抖了抖耳朵，说：“我一直醒着，在数你到底摸了多少把。”
沈苍夜略窘，“那你应该在我摸第一次的时候就制止我。”
白金支起上半身扭过头，沈苍夜注意到她的脸上还有未褪尽的红晕。
刺客的语气平淡，“我就想看看，你到底能得寸进尺到什么程度。”
“嘿嘿，呵呵，哈哈……”沈苍夜只能回之以大笑，“挺好……挺好摸的。”
白金挑了挑眉尖，“摸了这么多次，我就不追究你太多。简单作为补偿，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呃，好吧。”沈苍夜苦笑。
“之前你没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有一天，我的目标是玛莉娅，你会站在哪一边？”
“既然你们都是罗德岛的干员。出于促进我司员工内部和谐、团结友爱的目的，我当然会阻止先出手的那个人！”沈苍夜立刻回答。
“这么快就把我当罗德岛的人呢？”白金掰掰手指，“别忘了，你还欠我五次。”
“这些是可以同时进行的！”沈苍夜说，“如果无胄盟的人不放你走，那我就亲自去让他们死心。”
“你不知道玄铁和青金的实力，你根本不可能——”白金话说了半截打住了。
望着沈苍夜的脸，她把后半句伤人的话咽了下去。
她改口说：“你为什么就这么执着地想让我离开无胄盟？”
“无胄盟，这算什么地方，每天就是杀杀杀，加班也是杀杀杀。”沈苍夜摊手，“哪里是花季女孩该呆的地方，为了避免你人格崩塌，我死也要把你骗……把你挖走！”
咦？说起来，罗德岛每天也是杀杀杀来着。
每天要〇六百个人的制药公司真的是制药公司吗？
我这真的是在拯救失〇少女吗？
白金横了沈苍夜一眼，“说得好像我已经有人格崩坏的苗头似的。”
沈苍夜严肃地说：“我觉得你特别喜欢捉弄人的性格，就是人格崩坏的前兆，需要治疗。”
白金嘁了声，双手一撑站起来，向越野车的方向迈开步伐，“走了。”
沈苍夜也想站起，但双脚忽然传来束缚的拉扯感。
他定睛一看，自己的两边鞋子的鞋带居然被绑在了一起。
走到车边的小天马终于憋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你终于发现了！我刚才躺你腿上的时候绑起来的，你都没注意到吗？哈哈哈哈！”
“白！金！”
沈苍夜好不容易解开了鞋带，怒冲冲扑向站在车边的库兰塔。
白金大笑着打开后车门就想逃上车，但沈苍夜抢先抓住了她的衣袖。
沈苍夜没想着和白金认真，这一下他也没出力，只是想揪一揪小天马的耳朵。
据长期以来对玛莉娅和佐菲娅的观察，这招对库兰塔格外有效。
谁知道白金是动真格的。
身躯如游鱼般灵巧地一让，她左手攥住沈苍夜的衣领，便往车上带。
沈苍夜未及反应，就感到一股力道袭来，他猝不及防被推倒在了越野车的后座上。
哦草，沈苍夜懵了一瞬间，还真是风水轮流转，我也有今天啊？
沈苍夜手还抓着白金的衣袖，摔下时一转，硬生生把她的衣服扯下半拉，露出女孩光洁白皙的右肩来。
“嘶……”
一刹那的春光，沈苍夜连忙将白金的衣服又扯回去。
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
沈苍夜手有些抖，“啊那个！不好意思——”
“哪个？”库兰塔刺客明知故问
沈苍夜声音小下去，“就是……我扯你衣服。”
想到周围没人看到，白金应该不会跟自己计较吧？
真计较起来，会出人命的。
白金倾身下来，趴在沈苍夜身上，温热的呼吸扑在他的额头上。
沈苍夜咳嗽了一声转开目光，看到白金左手还抱着装甜甜圈的饭盒，就好像孩子抱着心爱的玩具不肯松手。
“呀嘞呀嘞，看了女孩子的身体，就这么一句简单的道歉，罗德岛的干员都是你这样的变态吗？”
刺客的身体下压到一个危险的高度，琥珀般的眼眸近在咫尺。
“当然不是！我发誓！”沈苍夜举起双手，“罗德岛只有我——”
呸呸呸，什么叫只有我是变态。
话语飞了半截，沈苍夜凌空改口，“这……这是个意外——不是，我还能做些什么来道歉？”
骑士杀手眼睛转了转，做出思考的模样。
她的目中满是狡黠，却铺满了温柔的笑意作为底色。
片刻后她轻轻一笑，“啊啦，暂时没有想到，这次就放过你吧！”
沈苍夜诚惶诚恐，“所以没事了是吗？”
“你真的是个傻子。”白金忽然说。
“啊？”
“说你呢！”白金最终只是伸出手，点了点沈苍夜的额头。
旋即她直起身，“走了，傻子，快把东西收了！”
沈苍夜起身看着女孩钻进副驾驶，她的尾巴无意识地拍打着座椅，颇为欢快的模样。
※※※
一夜的雨水，次日清晨，又是舒适的艳阳天。
沈苍夜跟着白金，走在与草原毗邻的森林中。
库兰塔刺客好像很喜爱这片森林的景色，她轻盈地踏着落叶，循着枝叶之间撒下的细碎日光，走向丛林深处。
每当脚下出现什么障碍物，白金便会步履轻盈地虚踏一步将其越过，灵巧得仿佛是在广阔的平原上郊游。
相比之下，沈苍夜的动作就有一些笨拙，时不时被灌木丛绊住脚，还有几次直接撞上了垂下来的树枝。
“喂，你就不能等等我！”沈苍夜无奈地叫住走在前方的骑士杀手，“今天早上我等你出门，可是等了快一个小时！”
“那是因为你起得太早了，谁会和你一样，天天还没亮就起床啰？”白金斜了沈苍夜一眼，“少女的美容觉可是很重要的。”
“可是你起床之后也没少磨蹭吧，尤其是……”
“你懂什么，护肤的程序肯定是要做齐的！”白金打断了沈苍夜的争辩。

31.拉特兰人会梦见阿姆斯特朗炮吗
好嘛，沈苍夜对于白金这争辩是真的无语了。
原来等女生出门是这种感觉。
大约就是，说好早上九点出发，你花五分钟准备就绪了，她说等她十分钟化个妆；
一小时过去，你站得脚都麻了她才好；
两个人刚要出门她说她觉得这套衣服不好看要换；
又是一小时，终于下了楼的她忽然想起有点东西忘拿……
沈苍夜叹口气。
如果有来世，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们的“马上好”、“准备出门”、“等我十分钟”、“我很快就到了”。
宁要天下人等我，不要我等天下人。
“小医生，瞧你慢的。”白金在前面停下脚步。
“呵呵，如果我们早点出门……”
“哎，别说啦。”白金等到沈苍夜走近，伸出手，“来，姐姐带你走。”
“还姐姐呢，你怎么不干脆自称太奶奶？大了两个辈分呢！”沈苍夜小声嘀咕。
紧接着他踩在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上，当即滑了一下。
白金顺势抓住了沈苍夜的手，噗嗤笑了出来，“瞧，报应来得这么快。”
女孩的手柔若无骨，好似奶脂一般柔滑。
很难想象这双柔嫩的手，是怎样拉开那一架几乎和她身体差不多高的复合弓的。
“第一个任务的时候，我跟踪着一个骑士来到这片森林，一直跟踪了他三天三夜，才找到机会，”白金抬头看着林间洒下的细碎阳光，在回忆过去，“可最后还是失手了。”
“哟哟，白金大位也有新手期？”沈苍夜笑。
白金轻哼，“小医生，别说的好像你没有实习期似的。”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你执行任务的地方？”沈苍夜问道。
他知道，刺客小姐不太喜欢提自己的工作。
平日里他们都心照不宣，尽可能避免说起这个话题。
因为那总是免不了带上血腥和黑暗。
前边的骑士杀手忽的停下了脚步。
她的右手突然发力，沈苍夜被拉得接连往前了两三步。
在沈苍夜讶异的目光中，白金伸出另外一边手，比着铳枪的样子，食指抵在沈苍夜额头。
“因为现在，你是我的猎物呀。”白金笑着说。
女孩身材娇小，哪怕是竖起两只耳朵也只到沈苍夜的胸口。
此刻她踮着脚，舒展身体方才够到了沈苍夜的额头。
“嘭。”
白金将比着手枪的手往前怼，沈苍夜的脑袋也被也被往后推了几公分。
沈苍夜呵呵了一声，“我是不是应该应景地惨叫一声倒地？”
“太好了，你终于开窍了一点点。”骑士杀手嬉笑着问道：“你说，我这像不像训练有数的拉特兰人用枪的样子？”
“不像。”沈苍夜认真地说，“他们都用大一些的，小型铳械大多都卖出去了。”
“那么我的箭，有拉特兰人的枪快吗？”白金追问。
沈苍夜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那怎么可能？人类科技还要不要发展了。”
他心里补了一句，说不定拉特兰人还能挖出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呢。
那东西的威力可比你这羽箭大多了。
还能给人叠加莫名羞耻的额外Buff效果。
白金唉地长叹了一声，“我怎么挑了这么个无聊的旅伴！”
“你就是想找个负责搬行李和开车的苦力吧？”沈苍夜径直说出大实话。
“嘁。”
库兰塔女孩抖了抖耳朵，甩下沈苍夜的手，顾自往前跑了几步。
她敏捷地攀上一株低矮的歪脖子树，眯着眼观察前方的路。
“好哇，给气树上去了？”沈苍夜走到树下，“顺便看看接下来往哪个方向走？”
“那，如果我给你指路的话，你就得……”小天马扶着枯枝，望着树下的人。
沈苍夜不解地盯着库兰塔女孩，接着下一个瞬间，就见到白金张开双臂，把脚一踢，整个人后仰着，从那棵离地面一约摸两米高的矮树上掉落了下来。
沈苍夜赶紧伸手接住了她。
小天马顺势环住沈苍夜的脖子，满脸顽皮的笑意，“……你就得抱我走。”
“我抱你个鬼，”沈苍夜直接把白金放地上了，“这可是森林里！我还看不看路了？要是我给摔一跤的话先遭殃的可是你！”
“那就是说，在城里的话可以啰？”
“为什么现在突然说起这个……”
白金很理解地点点头，“好，那你可记住了哈。”
纯白的天马脚步她轻快如林间的精灵，她悠悠然踱到沈苍夜身后，白嫩的手臂搭上了他的背。
“那你背我呗。”
“白金我说你没完了是吧——”
最终沈苍夜还是认命地把自己的登山包放到前面，背起了白金，要是他不答应，恐怕这只比猫还懒的库兰塔会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
“出发——”白金晃悠着腿，像个船长似的一挥手，指了个方向。
沈苍夜背着她，脑子里想，我大略能估算出你这个家伙的体重了。
等到你上岛的时候，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数字填到你的个人档案里。
对了，还有你的三围。
还要把档案公开给所有人。
背上传来的触感温暖而柔软，女孩飘起的银白长发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白金悠哉地哼着歌，将不知什么时候摘的一朵小黄花别到了沈苍夜头发里，放声大笑。
两只手都没法空出来的沈苍夜，只能在心中暗骂玛德制杖。
阳光照耀下来，淋了一夜雨被彻底湿润的土地中的水汽蒸腾出来，白雾氤氲在林间，好似仙境。
白金惬意地哼着歌，丝毫不在意背着自己的人翻到天上的白眼。
“嘿，小医生。”她突然说。
“干啥？”沈苍夜道。
白金将手臂抱紧了一些，脸凑到沈苍夜耳朵边，问道：“你背过玛莉娅·临光吗？”
“没有。”沈苍夜说，“玛莉娅可没你这么懒，路都不肯自己走。”
小天马哼了一声，但鼻音却带笑意。
她又问道：“那这么说……我是第一个啰？”
“第一个什么？”
白金嬉笑道：“你第一次背的女人，是不是？”

32.下次一定!
“不是啊，”沈苍夜说，“我以前有一回，跟着救护车出诊，去到一栋高楼，病人在三十六层，可电梯停电了，楼梯太窄担架不方便上，我只好亲自去把病人背下来，跑得我啊……病人救过来了，我自己差点没了。”
“哟，这么大阵仗呀，沈大医师亲自去把人家背下来呀？”库兰塔声音有些发酸，“那可是个大美女吧？”
“算了吧你，男的女的我都得背，救护车楼下候着呐。人家是六十八的老太太，突发脑梗就等着送医。”沈苍夜笑，“不过年轻时大家不都是帅哥美女，那四舍五入这么算起来我还占了老太太一点便宜。”
“何止一点！”白金忍俊不禁，她的语气又欢快起来。
女孩嘴唇抵着沈苍夜的脸，柔柔的呼吸打上来，“沈医生，你这样的家伙，你科里的小护士们都挺喜欢你的吧？”
“呵，这事我得找你算账。”沈苍夜冷哼一声，“以前她们有事没事还请我吃饭来着，那回你来急诊整蛊我被查雷尔看到之后，我再也没有饭能蹭了，一下子少了好多福利。”
“怎么，和我一起吃饭很不开心吗？”白金圈着沈苍夜脖子的手抬起来，捏着他的脸扯了扯，“这么想和她们出去吃呀？”
沈苍夜挣了一下没挣开，含混不清地说：“若是不用我做饭和洗碗，我只管吃的话，我肯定挺开心的。”
见沈苍夜挣扎，白金松开了手。
脸贴着沈苍夜太阳穴蹭了蹭，她有些抱歉地说：“哎呀，对不起嘛，以后都我来洗碗好不好？”
“我就信了你的邪。哪次你不是吃完直接躺我床上？”沈苍夜道，“你立字据，以后洗碗你全包！”
“好嘛好嘛，我知道啦。”骑士杀手的语气委顿了三分，“下次一定——！”
沈苍夜不理她。
须臾，白金又拿出一块手帕替他擦汗，语气颇为讨好，“你累不累呀？”
“你背着五十公斤的东西试试？”
“我哪有那么重！”小天马抗议。
沈苍夜不满道：“我前面背的这个登山包至少十公斤呢。”
“那……那你放我下来呗。”
“你先把腿给放下来好吗？”
沈苍夜拍了拍白金，女孩双腿不知不觉间就盘在他腰间了。
库兰塔女孩不好意思地支吾了一下，把环着的双腿松开了。
沈苍夜把她放了下来，白金跑到他面前，望着他说：“我、我错了嘛，沈医生，我以后会洗碗的。”
女孩总是懒洋洋、满不在乎的表情似乎有些崩盘，“你生气了吗？”
沈苍夜盯了她半秒，突然大笑，“哈哈，白金大位的刺客，你也有今天！”
白金愣了愣，“等等，你刚才是在……”
“在逗你啊。”沈苍夜刮了一下白金的鼻子，“我就想看你被别人整是什么表情。”
“你——！我以为你生气了！”库兰塔刺客回过神来，气得就推沈苍夜。
沈苍夜没防备住，接连退了好几步，后背咚地撞上了一棵树。
白金两手还推着沈苍夜的肩膀，就这么逼到他面前。
女孩仰起头望着他。
四目相对。
静默。
搭在沈苍夜肩膀上的那双手，动作似乎柔和了一些。
“沈医生……”白金凝视着面前人，喃喃说道。
沈苍夜突发奇想地伸出手，一左一右提住了库兰塔女孩头顶上的两只耳朵，用力往上揪了揪。
“呀！”白金惊叫一声捂住耳朵。
“揪耳朵这招，原来真的有效啊！”沈苍夜恍然大悟，“耶，学到新技能！”
下一秒，他还没来得及收回来的手臂就被库兰塔狠狠地咬了一口。
沈苍夜疼得连声求饶，白金揉着自己的耳朵，重重剜了他一眼。
“不理你了！”库兰塔女孩气哼哼便顾自往前走，一对毛绒绒的耳朵还有些发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拽疼了。
“哎呀，别生气嘛。”沈苍夜追上去，“你都捏了我的脸不是，让我捏一下你耳朵怎么了？”
“那你再给我捏一下脸。”白金看他。
“好好好，你捏你捏。”沈苍夜认输了。
库兰塔女孩转头望着他，却只是顽皮地笑了笑，“帮我记在账上，下次你再惹我不高兴我就兑现。”
“这还能记账上，真有你的……”沈苍夜无奈。
白金不理他，顾自往前走去了。
她抖了抖耳朵，刚才被揪耳朵的触感仿佛还在，只觉脸有些发烫。
在遇到某个特殊的个体时，很多人会表现得与往常的自己截然不同。
成熟稳重的人，突然间变得孩子气，患得患失；
单纯幼稚的人，突然间开始努力学着为他人着想；
脾气暴躁的人，突然间学会克制情绪，变得柔软而敏感；
以及——
好似对什么事情都不怎么在乎的懒虫，突然间对某个人的社交关系和情绪变化格外在意了起来。
白金背着手往前走，望着脚下的落叶若有所思。
沈苍夜跟着库兰塔默默前行，倒也懒得找话题了，背着这登山包就够累了。
“等等。”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白金忽然说道。
“怎么了？”沈苍夜顿住脚步。
“有什么东西……树林里，有什么东西。”刺客的语气肃然，令沈苍夜感到一阵没来由的警惕。
白金反手取下了背上背着的弓，握在掌中，搭上了箭。
她的脚步放得非常轻，就好像一只正待捕猎的豹。
“有血的味道，”白金说，声音平静而谨慎，“跟紧我。”
二人慢慢前行。
沈苍夜这时才发现，密林中无处不在的鸟鸣声竟然已经消失了，只余下死一般的静寂。
这意味着周遭可能有猎食者的存在。
森林中会有什么危险？
野兽？
亦或是……乌萨斯军人？
沈苍夜放轻脚步，手已经压在了左腰挂着的匕首上。
转过一片灌木丛，白金陡的停下脚步。
动作宛如行云流水般，前脚踏下时，她已挽弓如满月。
几乎同时，沈苍夜听到灌木丛的另一侧传来弓弦绷紧的声响。
沈苍夜几步上前拨开树丛。
只见在前方约十米远的地方，有三只叫不出名字的猛兽的尸体。
在那些尸体正中，坐着一个人。

33.埃拉菲亚的森林
那是一个，举着弩的埃拉菲亚女孩。
这是从她头上小小的鹿角判断出来的。
长着鹿角的少女有一头暗金色的长发，她身穿墨绿色的外衣，内里是一件暗绿的衬衫，以及绣着传统萨米花纹的白色针织背心。
但这一切，此时此刻都沾满了泥泞。
埃拉菲亚女孩的情况有些狼狈。
她右手举着弩正对着白金，左手无力地垂下，袖口还有血，想必是负了伤。
“守林人……”沈苍夜下意识说道。
沈苍夜知道，这个女孩也是本应成为罗德岛干员的人之一。
不过此刻，她不是罗德岛的干员，也不叫守林人这个名字。
埃拉菲亚女孩听到“守林人”三个字，当即蹙起眉头。
她那一柄上了箭的弩，即刻转向沈苍夜，“你们是什么人？偷猎者吗？”
小鹿的声音嘶哑，还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放下武器。”白金声音冰冷。
她横移了一步，挡在沈苍夜的面前，“否则我会先贯穿你的脑袋。”
沈苍夜视线下移，心头微微一震。
他算是明白了白金所说的血腥味道的源头——
鹿角女孩的左脚钳着一个捕兽夹。
血已经凝固，只是时不时还渗出一些，淌到土地中。
捕兽夹另一侧的锁链连接到土地中，就是这个原因，令这位守林人的猎手无法动弹。
恐怕正是因为中了偷猎者设下的陷阱，才让她如此充满敌意。
“你受伤了。”沈苍夜说。
“与你无关，可恶的偷猎者！”
沈苍夜的话语立刻引起了埃拉菲亚女孩充满怒意的抵抗。
她仿佛一只负伤的小兽，只能靠着喉咙里发出的低吼，来恐吓那些轻易能把自己撕碎的捕食者。
笃！
一支黑色的箭矢离弦而出，下一瞬就出现在了鹿角少女身边的树杆上。
直到羽箭发出击中目标的声响，守林人额边的几缕被箭削断的金发才缓缓落下。
“我说了，把弩放下。”白金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寒意，“别用你的箭指着他！”
骑士杀手再度搭箭，她前进一步，全身散发着锋芒毕露的杀意，“你现在连扣动扳机都做不到。”
在刺客的对面，埃拉菲亚女孩明显是外强中干。
因为失血，她的额头布满虚汗，握着弩的手也在疼痛的影响下不断颤抖。
举着弩只是她最后的挣扎。
她真的连瞄准都做不到。
“把箭放下，白金。”沈苍夜说。
库兰塔女孩明显愣了一下，“为什么？”
沈苍夜道：“如果你不先放下武器，我没法靠近她——她受伤了。”
“你不会想帮她吧？”白金眯起眼睛，“我劝你放弃你这愚蠢得可爱的同情心，她显然不需要你的帮助，她的箭可以要你的命！”
“不，把箭放下。”沈苍夜坚持，“听我这一次好吗，白金？”
刺客回头瞟了瞟沈苍夜，不情愿地放下了弓。
她瞪着守林人的目光冷冽，“听着，如果你敢动他，我一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沈苍夜慢慢地向守林人接近，轻声说：“放心，我们不是偷猎者，只是路过的游客。”
“嗯，拿着弓和刀感受大自然的美好的游客，你可别相信我们。”白金补了一句，语气酸得像喝了柠檬汁。
“别恐吓人家啊。”沈苍夜瞥了刺客一眼。
白金的气势垮下来，低声嘟哝了一句“真是同情心泛滥”便不作声了。
沈苍夜从自己背的登山包里取出准备好的医药箱，走向守林人。
鹿角女孩警惕地举着弩，视线半秒都不曾从沈苍夜身上离开。
“什么时候受伤的？”沈苍夜问道。
小鹿沉默不语。
沈苍夜并不期待她的回答，顾自说道：“你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应该是昨晚就在这儿了吧，时间已经这么久，再拖下去会感染得很严重的。”
他慢慢向前迈了一步，“让我替你处理一下伤口，可以吗？”
“别靠近我！”
守林人像只受惊的小兽，慌乱中，她用尽全力扣动了板机。
当然没有瞄准。
箭矢擦过沈苍夜的脸颊，切断几缕头发。
“你——！”
沈苍夜听到身后的库兰塔刺客拉弦的声音，他立刻伸手阻止，“等等，白金——”
他重新转向守林人，“我没有恶意，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说着，沈苍夜打开自己的医药箱，展示了里面的东西。
旋即他放下背包，把外套也脱下，全身只余一件单衣。
他将腰上别着的匕首一起解下，扔在地上，“你看，我没有武器。”
沈苍夜将匕首扔向守林人，“如果你还觉得不放心，就拿着这个吧。”
身后传来白金幽幽怨怨的声音，“沈医生，你对我怎么没有这样的耐心？每次都凶巴巴的……”
沈苍夜苦笑，面前的鹿角女孩没有动，也没有去捡地上的匕首，只是用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面前的人。
沈苍夜缓缓地接近，走到守林人面前，他半跪下来低头查看她的伤势。
捕兽夹尖锐的锯齿几乎全部刺入皮肉中，不知有没有伤到骨头，她没有被痛昏过去已经是个奇迹了。
沈苍夜试着掰了一下捕兽夹，埃拉菲亚女孩当即抽了一口凉气，身体因为疼痛颤抖着。
“白金，帮我找找工具，把捕兽夹撬开。”沈苍夜向身后人道。
“唔，怎么这么麻烦！你对她好上心呢……”白金嘟了嘟嘴，在沈苍夜的包里翻找起来。
几分钟后，白金抛过来一个重物。
“你出来玩还带了这种东西？”
那是沈苍夜包里带的万用工具组。
“以便在被恶作剧的时候，用上面的榔头敲晕你。”沈苍夜耸耸肩。
白金扑哧一下又笑出来，“昨天我绑你的鞋带的时候，你可没有这么做，怎么？舍不得？”
沈苍夜瞥了白金一眼，后者见守林人没有武器，便已经放下了警惕，悠闲地倚着树。
“你说舍不得，那就是舍不得吧。”沈苍夜并不打算和白金多费口舌，低下头摆弄工具，却听到库兰塔女孩低低的嬉笑声。
沈苍夜也没接触过老式的捕兽夹，观察了好一阵子，他才终于摸清楚了这种陷阱设施的结构，将其打开。

34.劳动合同先签一下谢谢
沈苍夜拆下了捕兽夹，再看守林人，她的下唇已经咬破，两眼泪汪汪的，却硬是没发出半点声音。
沈苍夜剪开鹿角女孩腿上的长袜，熟练地清洗创口。
捕兽夹上全是铁锈，沈苍夜没有随身携带需要冷藏保存的疫苗，因此便将伤口敞开。
“手，”沈苍夜说，“你的手也受伤了吧？”
小鹿望着沈苍，眼眸中的怀疑已经消失了。
她犹豫了几秒，最后只是顺从地把手伸了出来。
“是怎么受的伤？”沈苍夜一边清洗伤口，一边问。
埃拉菲亚女孩有些窘迫地垂下眼帘，“我在追一群偷猎者，没追到，从那边的山上摔下来，就……”
“你有同伴吗？他们在哪？”沈苍夜问道。
守林人吃力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她说：“守林人的村子……昨晚暴雨，恐怕他们都没能出来找我。”
“口渴是吗？”想到守林人可能许久未进食，沈苍夜说，“白金，把我背包旁边的那个保温杯递给我。”
“欸！？那不是我的焦糖奶茶吗？”
“我下次再给你做嘛。”
刺客慢吞吞地拿出保温杯，满脸写着不乐意。
沈苍夜倒了一杯热腾腾的奶茶，送到守林人嘴边。
小鹿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但怯怯地又把目光投向站在后面的骑士杀手。
“你放心吧，那个库兰塔就是嘴巴厉害，你没见她放箭只射中了树干吗？”沈苍夜顾自道。
片刻，牙齿研磨的声音清晰传来。
“沈、苍、夜！”白金恶狠狠地说，“一会儿有你好看的！”
守林人的视线在面前两人之间打了个转，才小心的抿了一口奶茶。
而后她勉强用右手接过杯子，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沈苍夜又倒了一杯，鹿角少女迫不及待地又是大口大口地喝完。
她真的又渴又饿。
沈苍夜莫名的有种在动物园里投喂鹿宝宝的感觉，“没事，多喝些，你需要补充一些能量。”
须臾，沈苍夜想了想又说：“这种饮品其实对补充电解质没什么效果，还是得带她到医院打点盐水。”
“那你一开始就别给她喝啊！”白金气急。
骑士杀手肉痛地看着沈苍夜把本该属于自己的美味饮品全灌到了埃拉菲亚的肚子里。
白金无奈地说：“她没什么大问题了，我给她找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然后我们就该走了吧？”
她用食指点着嘴唇，满眼期待，“按照计划，我们中午可以在森林里面一起野餐哦，就我们两个人……”
沈苍夜望了一眼鹿角少女，摇摇头，“不行，我们把她抛在这里，和不救助她根本没有区别，森林里有野兽，看到这三头野兽尸体了吗？”
过了好久，白金像是屈服似的叹了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做？”
沈苍夜向守林人问道：“小鹿，你知道回家的方向吗？”
埃拉菲亚女孩点点头，目光可怜巴巴的，“守林人的村子……我记得方向。”
沈苍夜闻言微微皱了皱眉。
按照原本世界线中的发展，守林人组织应当是在许多年前就被覆灭了。
随后，眼前这位形单影只的埃拉菲亚少女，一直追着导致村子毁灭的“告密者”，直到被罗德岛干员发现。
沈苍夜一直以为，卡西米尔的世界线没有受到很大影响。
现在看来，刀客塔的死，还是导致这边的世界线在无形中还是发生了变化。
蝴蝶效应的力量是可怕的。
说不定现在，某只白狼是千层酥大厨；某只雪豹父母健在，还在贵族府邸中品着香茗读书；某位萨卡兹成了摇滚明星；某个富婆已经收购了黑钢……
真·全员if线。
那样……或许也不错。
但是，若世界线向着悲剧的方向发展呢？
泰拉的世界线，要花多长时间才能修复啊……
沈苍夜越想越觉得脑壳疼，只好甩甩头，将思绪集中在眼下的事情上。
他望着埃拉菲亚女孩，心想，守林人村子的毁灭，对于这只小鹿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令她变得极度谨慎，再难以相信和亲近他人。
可谁能想到在悲剧发生之前的守林人，是这样一个内向害羞的孩子。
“那你介意给我们指个方向吗？”沈苍夜说着，向白金招招手，“来，白金，搭把手，我背她。”
“你呀……”白金无奈。
库兰塔刺客走了过来，扶起守林人，将她放到沈苍夜的背上。
沈苍夜背起守林人，小鹿的体重非常轻，似乎还是被白金吓得有些后怕，她的小手一下子便抓紧了沈苍夜的衣服。
“你看给人吓的，”沈苍夜道，“白金，你哄哄她。”
“你怎么不哄？”白金怼回来。
说着说着她自己笑了，“我们现在的对话，有点像在新手爸妈带小孩。”
“哟嚯，自己给自己长了辈分。”沈苍夜道，“嘿，小鹿，你今年多少岁了？”
“咦？”突然被cue到的守林人疑惑地发出一个气音。
“记住这只可恶的库兰塔，小鹿，瞧她年纪轻轻，居然想爬你头上当你的长辈。”沈苍夜说。
白金掩嘴而笑，片刻后她略微正经了几分，“沈医生。”
“怎么？”
“我觉得你应该会是个好父亲。”白金望着沈苍夜眨眨眼。
沈苍夜挑了挑眉，“我常年招收干女儿，要来应聘吗？——先叫声爸爸听听，哦，顺便把罗德岛的劳动合同签一下，我的乖女儿——啊啊啊！”
话没说完，沈苍夜手臂上一阵剧痛，被白金捏起来绕了一百八十度的那块肉正向大脑发射千万亿级别的痛苦信号。
沈苍夜又疼又动不了，只好高喊大王饶命。
“知错了没？”白金一脸胜利者的姿态。
一面说着，她松了手，一面又有点心疼地在沈苍夜手臂上轻轻揉了揉，“疼不疼？下次不掐你这么用力了。”
“别有下次了吧。”沈苍夜后怕地道，“你那拉弓弦的手力气还挺大。”
无胄盟的弓箭大师背着手凑过来，笑着挤了挤沈苍夜，“那就别惹我不开心啰。”
沈苍夜背上的鹿角女孩盯着这俩人，吸了吸鼻子。
怎么好像闻到柠檬的味道？
附近明明没有柠檬树啊？
二人顺着守林人指的方向慢慢前进，沈苍夜尽量的走得稳一些，好让背上的小鹿不被道路的颠簸弄疼。
原本在进入森林时，白金什么东西都没带，只背了自己的长弓，所有的物品都塞在了沈苍夜背上的登山包里。
如今沈苍夜背着守林人，他那装满东西的登山包自然就到了白金的背上。
想起白金被迫背起登山包时那一脸哀怨的表情，沈苍夜还忍不住的想笑。
走着走着，白金陡地抬起目光，语气一厉，“谁在那里——？”

35.HR的我真是嗨到不行了
话音刚落，只见旁边的树丛一晃，钻出个人影。
那是个有金色长发的女子，头上长了两只黑色盘曲的角。
金发女子愕然地将两人扫视一眼，旋即，便注意到了沈苍夜背上的守林人。
“你们是……？”金发女子疑惑地投来目光。
也许是见到自己的守林人同伴清醒着，金发女子对沈苍夜这两个外来者并没有表现出巨大的敌意。
“你好，我是来自罗德岛制药公司的医生，我叫沈苍夜，她是白金。”沈苍夜说，“我们在森林里发现了这个受伤的埃拉菲亚女孩，所以想着把她送回家去。”
金发女子松了一口气，“天！小鹿，我总算找到了你，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
守林人小声开口，“陨星姐，我中了陷阱，腿受伤了动不了，他们帮了我……”
说着，她有些窘迫地红了脸。
金发女子的视线在沈苍夜身上游移了几秒，接着，又转向白金。
她的目光在白金的身上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说：“幸会，二位。我叫陨星。我们都属于森林里的‘守林人’组织。”
“你好。”沈苍夜说。
一边说一边心中狂喜。
和白金出来这一趟是对的！
居然能碰到这么多挖角目标！
简直不要太棒！
挖，挖，只要她们肯签合同，那能挖的都挖走。
只要锄头舞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陨星看了看蜷缩在沈苍夜背上的埃拉菲亚，有些犯难。
沈苍夜及时说道：“她的脚受伤了，恐怕行动不方便，如果你不介意，请允许我把她送回你们的村子。”
“非常感谢您！”陨星微微鞠了一躬，“我也希望能邀二位到村里坐坐，请问方便吗？”
“不方便。”
“太好了。”
沈苍夜和白金同时说出意思截然不同的话，以至于陨星一时间错愕地站在原地。
“明明是我们两个人的旅游，明明是我邀请你来的……”白金委屈地小声嘀咕。
沈苍夜用手肘戳戳她，“去看看吧，也花不了多少时间，这不也是旅程的一部分嘛。”
白金撇开目光，终究也没有再反对。
二人跟着陨星，来到位于密林中一条河畔的守林人村子。
这个位于林中的小村十分静谧，爬满藤蔓的房屋几乎与绿树融为一体。
村口巡逻的猎手一眼就看到了沈苍夜和白金这两个外来者。
“什么人！？”佩洛猎手立刻举起手中的弩。
在看到陨星，以及沈苍夜肩头露出的女孩的小脑袋时，他的眼神变得迷惑起来。
“是我。”陨星说，“通知医疗队的人！有伤员！”
沈苍夜和白金在村口停住了步子。
“天呐，小鹿！”佩洛猎手惊道，“你的伤——”
他连忙转身往村子里跑，“医生！快来！医生——”
“我送她去医务室吧。”沈苍夜说，“陨星，能麻烦你招待一下我的伙伴吗？”
陨星颔首，“那是自然。”
沈苍夜回头望白金，“白金，等等我好不好？”
“唉，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等你了，”白金伸了个懒腰，“你可要做甜甜圈补偿我。”
“好好好，多少都给你做。”沈苍夜笑了笑。
彼时，几个白大褂已经推着病房的平车赶了过来，沈苍夜简单向他们做了自我介绍。
医务室里处置外伤需要的东西都有，医生们都略懂一些治疗系的源石技艺，诊疗没有花费很长时间。
倒反是村子里的医生，围着沈苍夜询问奥波莱医学中心的事情，问了快半个小时。
若非沈苍夜知晓奥波莱医学中心是这个国家医学生的圣地，还真以为这个村子这几个村医想要跳槽。
沈苍夜随即在村民的指引下，匆匆来到了村子中心的屋子里。
听村民们说，这屋子平时常用来接待客人，也是村民们聚餐的地方。
屋子内部的布局颇为紧凑，中心是一个可以用来烧炭取暖的火炉，进门左右两边是两张长木桌，木桌旁放着木质的座椅。
弓、弩等装备挂在两侧的墙壁上。
远离门的一侧就是灶台，厨房可谓宽敞，虽然没有城市里那般现代的厨房器具，但矗立着的烟囱十分有生活气息。
左边的长椅上，白金坐在那里。
她对面，是五个村民——或者说是守林人组织的成员。
桌子上摆着一副国际象棋。
这阵势，就好像白金一个人在单挑拥有四名军师的守林人团队似的。
“白金，”沈苍夜笑，“你输了多少盘了？”
白金不回答。
她抬手拿起一个棋子，对面几位守林人猎手的目光也跟着紧张起来。
“将军。”白金缓缓落子。
守林人象棋团的神色一下子垮下来。
“白金小姐的棋技确实了得。”坐在棋盘前的白发埃拉菲亚老者苦笑。
骑士杀手这才转过来看沈苍夜，眼眸亮晶晶的好像琥珀，仿佛在说，你以为我是谁？怎么会输？还不快来表扬我？
“你忘了你怎么欠我那五次的吗？”白金笑道。
沈苍夜无奈，“好好好，你怎么会输呢？我自己掌嘴。”
彼时，白发老者已经起身，向沈苍夜迎了过来。
老者自我介绍，他是村长，也是驻守森林的“守林人”组织的前任领袖。
围观的年轻守林人猎手显然不常见外来者，纷纷热情的上前搭起话来。
沈苍夜一下子又被围住，最后还是老村长替他解了围。
一番客套，老村长感激了沈苍夜的援手，并且邀请沈苍夜和白金在村子里留宿一夜。
沈苍夜本来想婉拒，却没想到白金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正聊着，只见陨星和一个老太太端着蔬菜和肉走了进来。
“正好，一起吃午饭吧。”老村长微笑着发起邀请，“沈医生，我们到外面走走。饭很快就好。”
沈苍夜看看时间，已经接近正午。
望着满盆的食材，沈苍夜好奇起来，“你们在做什么？”
“这是我们常吃的炖菜，卡西米尔语是，Bigos。”老村长用卡西米尔的语言重复了一遍菜名。
白金补了一句，“用炎国话来说，叫猎人炖菜，这算半个卡西米尔的国菜。”
“这么有名，我居然不知道！？”
沈苍夜心想自己真是枉在卡西米尔呆了这么久。
白金则是愣愣地装食材的簸箕，目光有些失焦。

36.大炎民族的种族天赋就是做饭
“卡西米尔炖菜……”白金喃喃说：“我小时候吃过，有好些时间没有吃到了，啊，有多少年了……”
沈苍夜瞥了她一眼，“你该学学做饭啦，这样想吃的时候还能自己做。”
白金回过神来，望向沈苍夜时脸上又挂起了笑容，“小医生，你做给我吃，好不好嘛？我用……唔……我帮你做家务来跟你换！”
“喂喂，以后我可要根据你的特殊要求加收服务费了。”沈苍夜道。
“二位，不用着急，很快就能吃到我们的炖菜了。”老村长笑着说，“那么，不如现在，我带二位到村子周边走走？”
“要么，我呆在厨房这儿吧。”沈苍夜走到了灶台前，“这个炖菜，可以让我学做吗？我就在旁边给你们打下手，不需要操作，看看就成了。”
“啊？”
屋子里的人都被沈苍夜的话搞懵了。
哪有让帮了大忙的客人待在厨房帮忙干活的道理？
“沈医生，这不合适吧？”陨星回过神来，“老村长说你是我们村的贵客，我们怎么好意思……”
“没关系，这是我的个人兴趣啦。”沈苍夜不容分说地开始帮忙生火，“村长先生，麻烦你带白金去休息吧。”
老村长见劝不过，只好苦笑着招呼猎手们离开。
沈苍夜则是一头扎进了厨房的烟火中。
世界各地各种千奇百怪的美食，对炎国人永远有特殊的吸引力。
谁让咱的种族天赋就是种地和做菜呢？
掌厨的老太太应该只是村里负责做饭的老一辈，她不会说通用语，只能由陨星来转告。
一听老村长说沈苍夜是贵客，她立刻变得拘谨起来，有些无所适从。
她跟陨星说了句什么，陨星转告道：“她让你稍微站开一点，她害怕热油溅到你的身上。”
沈苍夜闻言退了一步，有些抱歉，“不好意思，我一直没有学会卡西米尔的语言。”
“我也并不熟练，”陨星说，“临近几国的语言我都略懂一些，但也只是够日常交流而已。”
“你经常辗转各国？”沈苍夜问。
“算是吧，雇佣兵就是这样子的。”陨星将这个问题一笔带过。
她看老太太烧热了锅，就将放在一旁的培根递过去，一边解释说：“先下培根，培根出油润锅之后，再下其他的食材。”
肥瘦相间的培根，在热量的作用下变得金黄卷曲。
老妇人捞出培根，放入另外一种肉。
“这是我们在林中打来的野兽，”陨星说，“也可以用市面上任何一种家禽的肉来代替。”
沈苍夜想到了东北乱炖，看来一锅端是世界通用的烹饪方式。
“在森林里，很多肉都是腌制的，这样才能保存足够长的时间。”说话的时候，陨星已经将香肠切成了小片。
待老太太炸完兽肉，香肠下锅。
油脂高温中涌出，整个屋子被肉香和香料气息占据。
锅底的油微微发烟，老太太将已经切成丝的卷心菜和洋葱丁放入锅中。
随着“唰”的声音，老太太拿起锅铲开始翻炒。
“这是卡西米尔特产的酸卷心菜，其他地方也能买到。”陨星说。
待卷心菜和洋葱煮出水分，老太太麻利地放入煎好的肉，还有一些野山菌，最后下盐翻炒。
陨星的声音伴随着老太太的动作响起，“再放少量红酒，蜂蜜，还有百里香和黑胡椒。”
老太太把火候调小，她和陨星说了句话，又向沈苍夜鞠了一躬，便离开了。
“这一锅要炖半个小时。”陨星道，“老太太说她呆在这里不方便我们交流，就先出去了。”
陨星拿着锅铲翻搅了几下，盖上锅盖，“我记得你是炎国人吧，沈医生，怎么突然想起要学卡西米尔菜了？”
“我要学一下，然后教给我们公司饭堂的厨师。”沈苍夜说，“有家乡菜的吸引，说不定会有更多卡西米尔人愿意离开这里，来咱们罗德岛制药公司。”
陨星笑了笑，“其实我也准备离开卡西米尔了。”
“准备去哪？”沈苍夜以闲聊的方式打开话题，脑子里在想着要怎样把话题引向罗德岛。
“要去哪呢……？其实，我也还没想好。”
陨星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沈苍夜也没有办法。
作为萨卡兹佣兵，陨星对其他人没有太多的信任。
他作为陌生人，贸然给陨星提提议，反而有可能适得其反。
“陨星姐姐——”
这时候，门口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随着一阵风，一个矮小的身影奔了进来。
进来的是个金发的小姑娘，她跑到陨星面前，将手中盛满面包的篮子举高，“陨星姐姐，面包给你！”
“哦，谢谢你，艾莉诺。”陨星接过面包放在了砧板上，拿起锯面包的锯子。
“——咦，是大哥哥！”驻足的萨卡兹小姑娘艾莉诺看到沈苍夜，欢快地跑过来抱住了他的腰，“罗德岛的大哥哥，我们又见面啦！”
“哎——是你？”沈苍夜怔了怔。
这个小姑娘，正是他曾经在奥波莱医学中心门口见过一面的萨卡兹孩子。
当时她被街头的小混混打伤，还抢了钱。
后来沈苍夜把她抱回科里，替她简单处理了伤口。
当时缝针的时候，为了不让孩子害怕还聊了几句。
陨星也有些意外，“你们认识？”
“陨星姐姐，他就是我那天跟你说的，救了我命的罗德岛大哥哥！”艾莉诺抢先说道。
沈苍夜搔了搔头，“没有救了一命那么夸张。”
“陨星姐姐，我们去罗德岛好不好？”艾莉诺殷切地说，“岛上一定都是大哥哥这样的人，他们不怕矿石病，不怕感染者！他们肯定能治好你的病的！”
“罗德岛并不是一个岛，是制药公司……”沈苍夜试图解释。
兴许是艾莉诺的事情，让陨星略微放下了戒备。
她轻声解释道：“我是带着许多卡兹戴尔的战争孤儿来到卡西米尔的，他们中有感染者也有非感染者，你也知道感染者的境遇，我们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法呆太久……”
说着，陨星摸了摸艾莉诺的脑袋，“我其实，一直在找一个能够让孩子们安心生活的地方。”
她叹了一口气，“虽然至今还一无所获……”

37.我们可是良心公司!
好耶，这话简直正中下怀啊！
沈苍夜给陨星递了一张印有罗德岛网址的名片，“罗德岛接收难民，也为感染者提供治疗。同时当然我们也在全泰纳范围内广纳贤才。”
陨星接过名片，看了一眼，然后小心地把它放在外套内侧的口袋里。
“罗德岛……我听村子里的人说过，”陨星沉吟，“曾经也有一位库兰塔族守林人成员因为矿石病离开了卡西米尔，她似乎就是去了这个罗……罗德岛。”
顿了顿，她轻叹道：“谢谢你，我会考虑的，不过、我只是……有些担心我的身份……”
沈苍夜手伸进口袋里，抓住了那张IWANTYOU的凯尔希医生的大头照海报，准备拿出来给陨星过目一下。
他自认这张海报做得挺好的，就只是暂时还没碰到懂得欣赏的人罢了。
沈苍夜还没来得及把海报拿出来，小萨卡兹艾莉诺就已经喜上眉梢，“太好啦，陨星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去罗德岛呢？”
陨星弯下腰，用额头碰了碰艾莉诺的角，“放心，姐姐一定会帮你们找到安顿的地方的。现在，先帮姐姐把到外面玩的孩子叫回来好吗？”
艾莉诺点点头。
末了，她又疑惑地问了一句：“你和大姐姐，是出来度蜜月的吗？”
“度蜜月？”沈苍夜差点喷了，“我？度什么蜜月？和谁？”
扑哧。
墙角发出一声轻笑，“小朋友，你的眼光很毒辣啊。”
沈苍夜顺着声音把视线投去，“白金？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以为你出去了。”
只见白金还坐在原本的位置上，一手支着脑袋正望着灶台的方向。
“小医生，你很喜欢直接把我甩给某个陌生人，然后自己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白金扬了扬嘴角，说，“这可是很伤女孩子心的哦。”
“呃……您老，先喝茶。”沈苍夜忙走到桌边，给白金倒上热茶，“你在这里做什么，这么久了也不出个声。”
骑士杀手好看的蜜色眸子眨了眨，“在看你呀。”
沈苍夜无奈，“那你也不用一直坐在这里，过来跟我们聊一聊不好吗？”
白金偷偷瞥了陨星一眼，“我得占着位置，不然，谁知道开饭的时候，你又会坐到哪个人的身边，不和我一起坐。”
沈苍夜有点窘，“我们说什么你都听到了？”
“嗯。”小天马的尾巴拍打着沈苍夜的腿，欢快地说，“我也想吃猎人炖菜，你要是要做，第一次做要做给我吃哦？”
“第一次肯定不好吃啊！做法要慢慢摸索的。”
“嘻嘻，没办法呀，谁让你把你的第一次都输给我了呢？如果你不想给这个第一次，可以用别的第一次来代替哦！”白金一脸坏坏的笑容。
“那什么——”陨星轻咳了一声，“虽然说童言无忌，不过恕我冒昧，二位是什么……关系？”
沈苍夜一摊手，“我想挖角她来罗德岛来着。”
“就这样？真的就是这样？”陨星的神情愈发奇怪了，女人的八卦天性陡然曝露，“可你们还一起出来旅游。”
“对啊，她叫我来的。”沈苍夜道，“劳动合同要以双方自愿为原则，我总不可能逼着她签吧？我正在试图满足她的意愿，以换取信任，从而让她心甘情愿签下这份合同。”
“就这样而已吗？好无情哦，沈医生。”白金耷拉下耳朵。
“这么说就不对了，罗德岛哪里无情了。”沈苍夜纠正她，“真正无情的公司是把一年试用期没工资、试用不满意直接滚蛋这一类不平等条款偷摸摸写在三方协议里，没毕业就逼你签上字把自己卖了。”
“什么意思？”
白金和陨星同时发出不解的惑音。
沈苍夜点点头，“相比之下，我们罗德岛可是数一数二的良心公司，绝不……”
说着说着，他想到某位爱种土豆的干员，签了字才读合同发现这是份卖身契的事儿。
这位先锋干员，在如今的世界线，估计也还没上岛。
咳嗽一声，沈苍夜梗着脖子道：“我们罗德岛绝不会做骗人签字这种缺德事儿。”
“算了，我也不好追问这种事情……”陨星又注视着白金，开口却是在对沈苍夜说话，“罗德岛真的宽容到能接受任何类型的人才？”
“陨星小姐很敏锐嘛。”白金笑。
沈苍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陨星可能是嗅出了白金的身份。
“我们的确不问出身，也不以成败论英雄，”沈苍夜说，“但我们也有自己的原则和信念，罗德岛最初创建于卡兹戴尔，我们医治感染者，也为感染者的权益而战。”
“最初是在卡兹戴尔吗？”陨星陷入沉思。
原本她还担心罗德岛对自己萨卡兹的身份有些介怀，如今看来似乎并不需要担心太多。
陨星还想再深入问些什么的时候，村子里的守林人猎手开始三三两两地走进屋子，在长桌边坐下。
——吃饭的时间快到了。
陨星欲言又止，只好作罢。
沈苍夜看了看进来的守林人猎手，一水儿全坐到没人的那一张桌子去了，不知是不是因为骑士杀手散发的气场。
沈苍夜帮着陨星把餐具分配好，接着，坐在了白金的身边。
旋即，老村长与几个年纪大些的猎人走了进来，坐到了沈苍夜的这张桌子边。
随后便是到屋外领了一群萨卡兹孩子进来的陨星。
大锅的炖菜端上来，老村长先是给沈苍夜和白金来了诚意满满的一大勺肉，才把剩下的分给他人。
沈苍夜品尝了一下。
这一道卡西米尔国菜，与炎国菜是迥然不同的两种风格——偏酸，也有着西方菜式特有的肉质鲜香。
“怎么样，吃得还习惯吗？”老村长问道。
沈苍夜放下餐具，正思考着如何回答。
一旁的白金却先开口了，“还是炎国菜比较好吃。”
老村长诧然，“白金小姐不是卡西米尔人吗？”
“嗯，”白金慢慢地咽下一块培根，用视线往沈苍夜的方向指了指，“没吃过这家伙做的炎国菜前，我也觉得卡西米尔菜味道还不错。”
“原来沈医生还有这样的才能，白金小姐倒是有口福了呢。”老村长道。
陨星再度向沈苍夜这边投来和刚刚如出一辙的诡异目光。

38.炎国料理世界第一
沈苍夜看着碗里的菜，笑了笑，说：“炎国菜与卡西米尔菜各有千秋，也很难说的出孰优孰劣。”
“那，大哥哥做炎国菜给我们吃，好吗？”艾莉诺伸长了脖子，笑着说道。
“哦！炎国菜，炎国菜！”
孩子们一听有好吃的，当即兴奋起来。
小孩子对新鲜事物的追求是永恒的，村子里天天都吃炖菜，大人尚能接受，对孩子来说可就太无趣了。
“安静安静，这样不礼貌！”陨星斥责道。
她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孩子们安静，“沈医生，你别在意，孩子们就是随口说说。”
沈苍夜笑，“事实上，如果村长允许，大家也不嫌弃的话，我也很乐意让大家尝尝炎国菜的。”
“可以吗？”艾莉诺殷切地追问，“陨星姐姐——可以吗？”
“村长！我们也想尝尝呀！”
另一桌的猎手们纷纷起哄。
“让我们也换换口味，试试大炎的料理吧！”
“炎国菜万岁！”
“这……”老村长很为难，“沈医生，这也太麻烦您了。”
沈苍夜摆手，“不要紧，这也是我的兴趣所在嘛。”
“大哥哥，我来帮你的忙！”
艾莉诺最先响应，迎来孩子们的一致赞同。
于是，中午简单休息，下午沈苍夜便马不停蹄地开始准备起来。
村子里并不缺肉类和鱼，菜园里各式蔬菜也是一应俱全。
沈苍夜不敢自诩大厨，不过普通的家宴，还是不在话下的。
考虑到卡西米尔人偏爱酸味，沈苍夜在菜谱中加入了糖醋里脊、啤酒鱼等酸甜口味的菜。
当然也有红烧河虾、窑香鸡一类的硬菜。
——结果就是，晚餐全村人吃的油光满面，恍恍惚惚。
几个年轻人甚至为最后一块烧排骨的归属几乎要打起架来。
炎国料理果然世界第一。
看猎人们端着大盅的蜜酒走进餐厅，沈苍夜偷偷溜走了。
他可不想被灌得神志不清。
拿上专门留好的一份饭菜，沈苍夜给仍呆在诊所里的埃拉菲亚女孩送了去。
然而刚从医务室里出来，沈苍夜就被热情的猎手们拖住喝酒，甚至还拉来几个面色羞红、犹抱琵琶的少女，争相要给沈苍夜介绍。
沈苍夜好不容易摆脱了人群，时间已晚。
回到老村长准备好的房间里，就见到白金已经沐浴完毕，穿着睡衣，坐在靠窗的床铺上，正擦拭着自己的弓。
“转了一圈都没找到你，”沈苍夜拖了张凳子，坐在白金的对面，“先回来也不说一声。”
库兰塔刺客松松垮垮地抱着自己的爱弓，细心地用绢布擦干净，抹上新蜡。
蜡油浅浅的香味萦绕在房间里，白金吸了吸鼻子，放下弓，“一点意思都没有。”
沈苍夜笑着调侃她，“这还叫没意思？我明明看到好几个年轻的猎手围着你，你不跟人家聊一聊，怎么自己先跑啦？”
“吃饭的时候你一门心思地就找那个萨卡兹佣兵搭话，我本来想叫你一起到外面看星星的。”
骑士杀手的语气有点委屈，“你都不理我，我只好先回来了。”
“我哪有……”沈苍夜说了半截，想起来。
好像是欸。
吃饭时他的确是千方百计地想挤到陨星身边，想给她看凯尔希的IWANTYOU招聘广告来着。
搞得几个猎手还以为他看上这个萨卡兹佣兵了，笑嘻嘻地露出了然的神色来。
直接影响是，问白金要联系方式的人骤然增加。
“呃，我就是，对卡兹戴尔的风土人情非常感兴趣。”沈苍夜道,“哎呀，你也可以跟其他人一起玩的嘛。”
“我只想和你一起……”刺客的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她只是环过自己的尾巴，默默地梳理着，“我好累哦，沈医生，我们后天再回去，行不行？”
“后天？”
计划中的返程时间是明天。
小天马的脸有点红，“我们不要呆在守林人的村子里了，今天晚上休息休息，然后明后天去别的地方玩，就我们两个人去，好吗？”
沈苍夜纳闷，“忽然这么延后一天，你没有活儿的吗？不用赶回去工作啊？”
“没有的，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再多玩几天也可以呀，”刺客的眼神中有些期待，“我现在订住宿！”
她想着，为了这次旅游，可是没日没夜地把手头堆积的活都赶完了。
“不行不行。”沈苍夜摇头，“后天我是副班，可不能翘班。”
“但我好累啊，”小天马撒娇道，“多陪我一天嘛，求你了！”
“你哪里累？”沈苍夜道，“我给你按摩按摩，用我们大炎的手法，手到疲劳除，仅限今日免费哦。”
库兰塔发现这招没用，气呼呼地朝沈苍夜的方向踢了踢脚丫，“我全身都累，今天走了这么远！”
“那就从脚开始按。”沈苍夜顺势抓起白金踢过来的小脚，放在自己腿上，以轻柔的手法按揉起来。
“哎！你干什——嗯……”白金先是不解地挣扎了一下，随即，脚上传来的麻痒感觉令她禁不住的从喉底泄出轻吟。
刺客眯着眼睛，十分享受的表情。
一套按摩下来，沈苍夜见白金还在恍惚的半睡半醒中，就在她脚心轻轻挠了挠，“该醒了，白金大位。”
惊叫一声，白金嗖的一下把脚缩了回去。
“你！”她气愤地就想蹬沈苍夜。
沈苍夜手一扣，又抓住了她的脚踝。
没想到骑士杀手踢腿的力气挺大，还真有库兰塔的风范。
白金生怕沈苍夜再挠她脚心，使劲想把脚抽回来。
沈苍夜大笑，捏紧她纤细的脚腕不松手。
“你放手啦！”白金话说得不饶人，脸上却露出哀求的表情。
沈苍夜看着刺客只觉好笑，索性不跟她闹，“好些没？还累不累？”
“我还要……”白金没头没脑的，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要什么？”
“帮我按肩膀，我今天一直背着你那个大包，重死了！”
“你就背了半个小时——”沈苍夜哭笑不得，“好吧好吧，趴好，我给你揉揉。”
白金翻过身，沈苍夜在床边弯下腰，手轻轻按上白金的肩膀。
“我的手冷不冷？”沈苍夜问。
库兰塔女孩此时只着一件真丝吊带睡裙，奶白的肌肤露在外面，纤细的腰脆生生的，就好像一碰即碎的幻梦。
沈苍夜怕她着凉，便扯了半截毯子盖在她的身上，只露出肩膀和背部。
“还好，不太冷。”白金的脸埋在枕头里，发出闷闷的声音。
于是沈苍夜继续按着她的背。
片刻，白金偏了偏脑袋，“你的手机好像震了一下。”
沈苍夜瞅了眼。
他扔在床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显示是玛莉娅给他来了消息。
沈苍夜想起，之前玛莉娅给他提过，最近几天会参加一场比赛。
现在约莫是报喜来了。
“是工作上的事吗？你要接的话就去接吧，”白金说，“不要耽误了哦。”
“没事，是玛莉娅给我发消息，”沈苍夜摇摇头，“晚些我给她去个电话就行了。”
“欸——？”白金拖长了声音。
沈苍夜正想接着按，白金却突然半翻过了身，扭过头来望着他，毛毯从她的纤腰上滑下了几寸。

39.口琴声响,落叶如雨
沈苍夜看了看自己的手，“怎么了？我手太冰了？”
“你好过分哦，沈医生。”白金说。
“啊？”沈苍夜停住动作。
“明明是跟我出来玩的，满脑子却想着跟其他人打电话，”白金拿着沈苍夜的手机，双手背到身后，嗔怒道，“我不许你打——”
“那就明天再打吧。”沈苍夜笑笑，“估计也没什么大事，就随便聊聊。”
沈苍夜的反应令白金措手不及，她的表情有点古怪，“真是的，逗你一下都不行——”
库兰塔女孩招招手，“你靠近点儿，靠过来，我就把手机还给你。”
“行行行。”沈苍夜坐在床沿，伸出手，“给我。”
白金忽的欺近过来。
沈苍夜正疑惑间，骑士杀手抱住了他。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淡淡的香。
女孩抬起头，贝齿轻咬在沈苍夜的左耳，浅浅舔舐，最后不轻不重地研磨了一下。
“哦草——”沈苍夜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下一秒，白金就松开了藕臂，拉过沈苍夜的手，将手机放在他的掌心，“给。快去打电话吧。”
须臾，白金疑惑地歪了歪头，“你怎么不动？”
“你、你……这，你是佩洛吗？还咬人呢！”
“吓着你了？”库兰塔女孩笑得花枝乱颤。
沈苍夜没好气道：“我突然咬你一口你试试，你不被吓一跳？”
白金一昂首，挺起胸脯，露出洁白的颈项，“你可以试试看呀。”
“我……”沈苍夜语塞了，“我这回就先放你一马。”
在小天马那恶作剧得逞的笑声中，沈苍夜逃出了房间。
沈苍夜给玛莉娅去了一个视频电话。
玛莉娅兴高采烈地讲述着她在昨日的竞速赛里取得好名次。
沈苍夜鼓励了小临光几句，本想着等到他回到了卡瓦莱利亚基可以面谈，谁知对方怎么都不愿意挂电话，硬是拉着沈苍夜聊了快半个小时。
正好没什么事，沈苍夜便也耐心听着。
等他终于挂断有些发烫的手机，抬头看了看天空，月亮升到了头顶，夜已深。
猎手们的喧闹声已经消失了，只听到零星有节奏的虫鸣。
蓦地，村子里响起宁静悠扬的口琴声。
循着乐音，沈苍夜漫步到村子中心。
他一眼就看到独自一人坐在篝火前的埃拉菲亚女孩。
口琴的声音宁静的奏着，清风刮起，落叶如雨。
“还不休息？”待这一曲奏毕，沈苍夜慢慢走近，坐在守林人的身边。
小鹿点了点头，“我不太习惯热闹的环境，现在大家睡了，森林里很安静，我喜欢这样的安静”。
“和你的口琴声很搭，”沈苍夜说，“你吹得很好。”
“以前教我箭术的长辈，也教了我口琴，”埃拉菲亚女孩的唇角微微弯了弯，“不知不觉，这只口琴陪伴了我好多年。”
沈苍夜问道：“教你口琴的，是老村长吗？”
小鹿摇摇头，“是几位已故的守林人前辈。”
“抱歉，我不该问的。”
“没什么，他们只是回归了森林。”守林人抬起头望着星空，漫天的星星就好像揉碎了的钻石，“现在我和村里的大家一起保护这片我爱的森林，也很幸福。”
沈苍夜听着有些心酸。
心里暗暗叹口气，他只能隐晦地提醒守林人注意乌萨斯的部队。
有时，钢铁洪流根本不在乎对方是敌是友，只是单纯的将视线所及的一切毁灭。
守林人听得似懂非懂，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手里的口琴。
沈苍夜轻叹一声。
他并非不希望小鹿能上岛，这是修复世界线的一环。
但是眼下的情况，这个埃拉菲亚女孩是不可能离开养育她的森林和“守林人”组织的。
世界线修复员在各个位面里，难免会遇到这样身不由己的情况。
不希望某个人遭遇不幸，但碍于身份却又不可能对世界线做出改变。
遇到这种情况，沈苍夜一般会在修复员系统允许的最大范围内避免悲剧发生。
——修复员系统是具有一定的容错率的，允许一定程度上对某个人的命运进行改变。
沈苍夜希望，发生在守林人组织的悲剧，永远不要出现。
他希望眼前的这只小鹿能一直快乐地生活下去。
但是，若守林人的悲剧还是重演，罗德岛同样会毫不犹豫接纳这个失去家的鹿角女孩。
沈苍夜呼了一口气，转开话题，“十孔口琴的低音和高音部都缺少几个音，需要用到需要用一些技巧才能吹得出来，你很轻松就奏出了这几个音，很不容易呢。”
埃拉菲亚女孩愣了愣，“沈医生，你也懂口琴？”
“算不上，只是稍稍玩过。”沈苍夜摆摆手。
“那给我吹奏一首好吗？”守林人说。
“啊，这……”沈苍夜看着小鹿的眼睛，也不好拒绝，“那我就班门弄斧一番，献丑了。”
他接过守林人递来的口琴，随意吹了一首《天空之城》。
鹿角少女听得很认真。
末了，她轻轻扯了扯沈苍夜的衣袖，“医生，这首曲子可以教我吗？”
“哎？就是最初级的曲子啦。”沈苍夜将口琴还给小鹿。
守林人轻抚口琴的金属面，“我……很喜欢这首曲子。”
沈苍夜遂从口袋里拿出笔记本和笔，“好吧，我把谱子写下来。”
他打开笔盖，记下了简谱。
“谢谢！”小鹿欣喜地接过沈苍夜递来的纸条。
她将纸条在手中捏了捏，小声说：“沈医生，第一次见面时……我以为你是盗猎者，错怪你了，我还用弩指着你……非常抱歉！原谅我好吗？”
“不用这么正式地道歉啦。”沈苍夜有些失笑，“说老实话，带着武器的陌生人，若是我，我也会怀疑的。”
“你没生我的气……就好。”小鹿抿了抿唇。
“放心吧。”沈苍夜摸摸埃拉菲亚女孩额前小小的角。
守林人缩了缩脖子，“医生，别摸啦，好痒！”
沈苍夜讪讪地收回手，“不好意思，我一直以为是你的角是骨质一样的触感，没想到还不大一样呢，绒绒的。”

40.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手中的鹿角轻轻往前顶了一下，守林人有些羞赧地抓住沈苍夜的手，从自己的角上拿开。
“好了，我也准备睡觉去了。”沈苍夜说。
守林人却抓着他的手没放开，“医生，你们什么时候离开？”
“明天早上吧，”沈苍夜想了想，“我们的下一站是附近的古城。”
埃拉菲亚少女有些失落，“那，还会回来吗？”
“回来？”
“就是，你们回程时，还会路过我们的村子吗？”
“我们这趟旅程应该不走回头路，”沈苍夜道，“怎么了？”
“那以后、以后你再来好吗？”小鹿眼神巴巴的，“我想带你去看、看……”
说到最后，埃拉菲亚声音已经如同蚊蚋。
沈苍夜没听清，“看什么？”
“就是森林里的一个瀑布，很漂亮，我时常……自己去看。但我也想让你看一看。”守林人说，“因为我的腿受伤了，走不了太远，今天没法带你去。”
“好，那我下次有机会再来村子拜访，也欢迎你来罗德岛瞧瞧。”沈苍夜伸了个懒腰，享受着林间清凉的风，“今天就早些休息吧。你要好好休养，才能恢复得快。”
“那医生，明天一路平安。”守林人微笑道。
沈苍夜颔首，“明天我们一早离开，怕是来不及和你道别了，那我们下次再见了。”
“一定会再见的。”埃拉菲亚女孩勉强撑着一旁的树干站起来，“医生，有机会，我一定去罗德岛拜访。”
“哎哎，别逞强。”沈苍夜扶着小鹿坐下，“我会再回来卡西米尔的，肯定有一天会的，到时候，你得吹刚才那首曲子给我听。”
“好，一言为定。”鹿角少女面带羞涩地笑了，“约好了哦。”
沈苍夜笑着同她道别。
他再回到房间里时，发现白金已经睡着了。
她还保持着刚才趴着的姿势，脸枕着手臂，背上盖着的毯子歪了下来，露出精致舒展着蝴蝶骨的轮廓。
“你到底是有多困，”沈苍夜嘀咕了一句。
他走到床边晃了晃白金，“醒醒，你睡的是我的床啊老铁。”
村长给他们提供的这间房子有两铺床。
靠窗口的床稍微窄一些，靠里面的床稍微宽一些。
刚进来的时候，白金试图把两张床拼在一起，结果大失所望地发现高低不一。
于是她很不讲道理地以“你睡觉不就是躺死在一个地方不动吗”为由，霸占了宽一些的那张床。
沈苍夜摇了摇头，没能把刺客小姐弄醒，估摸着这家伙已经是进到了深度睡眠里。
你这像个刺客的样子嘛，眼睛一闭就能睡这么死。
你的目标都得跑出三十公里外了。
沈苍夜心想，你那跟踪了三天三夜最后任务失败的目标，就是这么跟丢的吧？
这铺床的被子和枕头都被白金压在下边儿，沈苍夜想换张床睡也不是。
总不能就这样晾着她吧？
叹口气，沈苍夜只好扯掉了毯子，将白金的身体翻过来，抱了起来。
他把白金放到宽一些的那张床上，女孩立刻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不慎碰到女孩双脚的沈苍夜也不由打了个寒战。
这丫头手脚都凉得像冰。
因为肌肉构造和基础代谢率的区别，女生天生比男生怕冷。
对女孩子来说，冬天手足冰凉是常有的事情。
双手尚能在怀里捂热，脚就不行了，盖上被子也经常无济于事。
所以冬天往往是大多数女生最痛苦的季节，相比之下男生就很少有这样的烦恼。
所以老妈总是喜欢叫你穿秋裤，而老爸一般不会做这种事情。
“我冷……”白金迷迷糊糊地喃喃，“抱……抱一下……”
“我都跟你提过森林里冷，你还非要穿这件吊带，真是的。”沈苍夜望了一眼蜷缩着发抖的库兰塔，“你这要是感冒可就麻烦了，下次我得好好教育你。”
女孩又缩了缩，“好冷……”
沈苍夜叹口气，只好起身去烧水。
他在柜子里找到了一个热水袋，等到水烧开，他将热水灌满了热水袋，拧上盖子。
“喏，给你。”沈苍夜将白金的被子拉开一个角，把热水袋扔了进去。
谁知，那热水袋落在床上，当即漏了水，瞬间便将床单给打湿了。
沈苍夜吓得赶紧把热水袋又提了起来。
反复检查，他发现这热水袋一放平就要漏水，只能竖着放。
“什么质量啊！”沈苍夜无语了。
他站在原地，挠了挠头，心道算了，我好人做到底吧。
沈苍夜拿了块干净的毛巾，将发烫的热水袋包了起来，坐到床边。
大学时的中医课堂上，老师就曾经多次重复，人的双脚是运行气血、联络脏腑、沟通内外、贯穿上下经络的最重要的起始部位。
寒从足下生，脚冷了全身都会冷。
但是只要捂热双脚，身上也会跟着暖和起来。
于是沈苍夜掀开了被子，将库兰塔女孩那双粉白糯润的纤足揽到了自己的怀里。
不知是因为双脚被捉住，还是因为被窝被掀开，白金嘤咛一声，下意识缩了缩腿。
“别动，我给你暖暖。”沈苍夜按住了她的脚丫。
入手的触感一片细腻温润，沈苍夜将女孩的双脚放在腿上拢着，试了试热水袋的温度，然后小心地给她敷上。
他又转头看白金。
小天马倒是听话，没有再挣扎，安分地任由着沈苍夜的动作。
那双小脚丰润如璧玉，柔滑如绸缎，脚背皙白的肌肤仿佛透明般，隐隐能看到纤细的静脉血管，十个玲珑娇嫩的脚趾覆着粉红的指盖，仿佛是十片早樱的花瓣。
“沈医生……你回来了……”白金半梦半醒地说，“我……我想你了……”
“想什么想，说得好像我挂了一样。”沈苍夜道，“你还冷吗？”
白金低低地呜咽了一声，模糊不清地说：“沈医生……你、你别走，下次再来我家好不好？”
沈苍夜失笑，“你睡糊涂了吧？”
刺客眼睛闭着，嘴里却在喃喃，“为什么说下次不来？我……我下次会买菜……会洗碗……你再来好吗？”
“你不是说，无胄盟给你们提供的宿舍连墙都没刷，无聊透顶吗？”
“那就……那就去你家……”
“你来我家蹭饭的次数还不够多吗？”沈苍夜笑道。
“诶嘿，你睡着了还能跟我对话了？”他望着熟睡的库兰塔，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41.你是不是欠我钱?
白金嘀咕了一句什么，将自己的双脚又往沈苍夜怀里挤了挤。
沈苍夜望着迷迷糊糊的小天马，忽的来了兴致，“嘿，刺客小姐，我问你几个问题，你敢答我吗？
“嗯……”
“你是不是卡西米尔人？”
“嗯，我是……”白金梦呓着说。
“你是不是库兰塔？”
“是……”
沈苍夜强忍着笑意，“听着啊，白金，你是不是欠我钱？”
“啊……是……”
沈苍夜快要绷不住脸了，以前科里就有先例，患者手术麻药还没清醒的时候说胡话，跟自己的主刀医生和手术护士一通表白。
而他的老婆还坐在他的病床旁边。
关键是，他的主刀医生和手术护士……也都是男的。
估计这哥们回去要跪三天的键盘。
“我问你，你欠我多少钱？”沈苍夜问道。
白金似乎没听清楚，哼哼唧唧地没有回答。
“九千五，是不是？”沈苍夜随口说了个数字。
白金的身体似乎是顿了顿，她闭着眼睛，呢喃着说：“嗯……是……我、我喜欢……喜欢……”
“哈哈，好巧，我也喜欢龙门币。”沈苍夜笑道。
小天马用脸颊挤了挤自己的枕头，不再出声了。
“好了好了，不打扰你了。”沈苍夜摸了摸库兰塔的蹄子，见已经暖和起来，便将其塞回被窝里。
他站起身来，拢了拢白金的被子，把被沿压在她身下。
“唔……”白金抖抖耳朵，挣开了眼睛。
“呀，吵醒你了？”沈苍夜有些抱歉。
白金睡眼朦胧的，“沈医生，几点了？你还不睡呀？”
“我马上就睡了。”沈苍夜道，“你冷不冷？要不要我给你再拿床被子？你的脚冷得要死，给你捂了好久才捂暖了。”
“捂了好久……？”小天马讷讷重复了一遍。
然后下一秒，她睡意全消，腾地坐起来，“什么？你说捂是指——”
沈苍夜不明所以，“我用热水袋捂的啊，难道我还能发电咋的。”
接着他看到女孩的被子动了动，似乎是猛地把脚缩了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叫醒我！”库兰塔女孩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用膝盖想都知道这是怎么捂热的。
可是……可是！
女孩子的脚是能随便碰的吗？
对部分女生来说，脚和脚踝，是比手与手腕更敏感、私密的部位，带着强烈的暗示意味。
这些地方只允许情意相通的爱侣触碰，而这触碰也只会带来蜜意浓情的欢愉。
所以在知道被触碰的瞬间，库兰塔女孩只觉心脏砰砰直跳。
“我又不是没叫你，但你睡得像一头死猪。”沈苍夜说，“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啊，我刚才给你按脚你又没意见。”
白金咬着下唇。
这两回事能一样吗？普通的按摩，和抱在怀里那能一样吗？
这、这分明已经是一种挑逗了啊。
为什么始作俑者还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脸不红心不跳的，就好像只是摸了块冰冰凉的石头。
白金莫名地有点恼。
若她方才醒着，绝对要好好教训他。
直接摁倒床上然后……的那种教训！
“干嘛啊？你这一脸纠结的表情。”沈苍夜只觉莫名其妙。
骑士杀手抿了抿唇，目光游移。
她的语气软了一些，“没有什么。”
“那赶紧睡吧，被子给你。”沈苍夜从柜子里拿出被子
沈苍夜刚抖开被子，正弯腰整理着，小天马突然扬起脸，在他食指上亲一下，“谢谢你。”
沈苍夜愣了一下才说：“不客气，你不是骑士哈，不用行此大礼。”
白金羞红着脸，低声问道：“你为什么突然想着……要给我……就是那个……”
“你要是着凉感冒了就不好了。”沈苍夜说，“你现在脚暖了全身都暖了，是不是？”
女孩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扬了扬，故意追问道：“怎么？你就这么怕我感冒呀？”
“你感冒了的话，第一个被传染的人肯定会是我。”沈苍夜坐在自己床边涂着润肤露，“要是我感冒了的话，上班工作效率可是大大下降的，活儿干不完加班的不还是我自己。”
他顾自挤着润肤露，没发现隔壁床的女孩正怒火中烧地咬牙。
——现在这气氛，你跟我说这？
沈苍夜合上润肤露的盖子，给白金递过去，“哎，白金，你要不要来一点儿？”
“我来你个头！”
女孩接过润肤露就砸了过来。
沈苍夜吓得一缩脖子躲过，“呜哇，你怎么啦，白金？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啦？”
“睡觉！”库兰塔气得翻了个身。
“好吧好吧……”沈苍夜将柜子里拿出来的被子甩开，给白金盖上去，然后关灯也睡下。
临睡前，他还调了个闹钟。
如果明天一大早就出发的话，能在中午之前赶到下个目的地，古城埃尔布隆格。
结果。
第二天，沈苍夜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他是被过于明亮的阳光照醒的。
“闹钟没响？”沈苍夜下意识摸手机，却是看到白金正蹲在床头盯着自己。
库兰塔女孩还是穿着她那条吊带睡裙，在此之外，披着一层薄纱般的外套，早晨的阳光勾出她苗条的身姿。
“女王大人饶命！”沈苍夜双手合十大喊。
他还记得昨晚女孩无缘无故发火的事情。
白金噗嗤一笑，“谁要浪费宝贵的时间跟你生气啊，傻瓜。”
沈苍夜很想吐槽，你昨晚明明气得像被哨兵点了的萨卡兹魔剑士。
白金懒洋洋地摆弄着沈苍夜的手机，“你的闹钟响过了哦，是我关掉的。”
沈苍夜挣扎着坐起来，“你怎么不叫醒我？”
“因为你的睡相实在很可爱。”白金伸手戳了戳沈苍夜的脸。
沈苍夜看了她一会儿，腾地坐正，伸手就摸白金放在床头柜上的小镜子。
“你怎么了？”白金惊了惊。
沈苍夜照着镜子左右确认，“我还以为你在我脸上画了乌龟。”
白金一手支着下巴，“嗯，我记下了，下次就给你这样的惊喜。”
沈苍夜白她一眼，“免了，谢谢！”
话刚说完。
沈苍夜余光就见到，刺客小姐手一撑，挤到了他的床上来。

42.我们中肯定有一个有问题
下一秒，刺客那一双拉弓弦的手就摁住了沈苍夜的肩膀，一用力便把他推倒在床铺上。
白金两手支着床垫，身体悬在沈苍夜上方几寸，浅金色的眸子定定望着他。
她问道：“昨天晚上，我醒之前，你是不是套我话了？”
“套你的话？”沈苍夜笑，“你自己说了什么，你自己不记得吗？”
“我……”白金别开目光，“我不是完全记得，但好像……好像我说了些……就是……”
她隐约记得，昨晚上在被沈苍夜弄醒并且花式激怒之前，好像还发生了些什么。
似乎是，他问了她几句什么话，她照实就回答了过去。
白金嗫嚅了一阵，语气又变成威胁满满的样子，“快点告诉我，你套了我什么话？”
沈苍夜望着焦急万分的小天马，不慌不忙地逗她，“套出了你的银行卡密码。”
“什么？”白金愣了一下，然后柳眉倒竖，“你骗人！老实回答，快点说！”
她晃了晃沈苍夜的肩膀，又恼又急的样子。
“你啊，”沈苍夜故作神秘，“你说了特别棒的话。”
“你快点告诉我呀！”白金急道。
她的长发垂下，落在沈苍夜的肩膀、脖子上，发尖挠得他有些发痒。
沈苍夜趁她不备，往后一仰，再猛一点头，直接就撞在了面前女孩的额头上。
“唉哟！”白金哪想到沈苍夜会突然发难，呜咽一声捂住额头。
一瞬之间的眩晕，令她差点失了平衡，险些跌到床下去。
“小心！”沈苍夜赶紧抱住女孩的腰，把她从床沿拉了回来。
库兰塔软倒在沈苍夜怀里，捂着脑袋埋怨道：“你撞我干什么？还那么用力！”
沈苍夜道：“我就逗逗你啦。”
他一面说，一面觉得，跟这货认识久了，他自己好像也变成了恶作剧的形状。
失智了失智了。
“哪有你这样逗人的！”小天马委屈巴巴的，“你快点给我揉一揉。”
“行行行，我给你揉一揉。”沈苍夜左手还环着女孩的腰，被她压在身下。
他只好腾出右手，象征性的在她的额头揉了揉，结果把白金额头上那个发红的印子越揉越大了。
“行了吧？”沈苍夜问道。
白金脑袋埋在沈苍夜颈窝，耳朵忍不住地蹭，温热的呼吸撩拨着他的脖子。
“再揉揉……”库兰塔撒着娇说。
她抬起脸望着沈苍夜，修长的睫毛扫过他的下巴，她的手臂也不知不觉环抱着他的背。
“哎呀，不用了吧，人的头骨硬着呢，不会那么容易有事的，不行回去我带你做个CT。”
嘴上说着，沈苍夜倒是又揉了揉女孩的前额，“这样行了吗？”
白金枕着沈苍夜的手臂，脸压在他胸口一动不动，“不行，你再抱我一……唔，我再睡一会儿……”
“好吧，你睡一会，就一会儿。”
沈苍夜抱着她，顺手揉了揉她的耳朵，白金哼哼了一声，舒服地蹭他的手心。
“好啦，睡够咯？该起床啦。”沈苍夜挪了挪身体，把自己的左臂从白金身下抽了出来，“我们再不出发，晚上都赶不到埃尔布隆格了。”
白金一下子没了枕头，只好也坐起来，不满地争辩道：“你把我撞晕了，我睡一下怎么了？”
沈苍夜说：“你还顶级刺客呢，近身格斗能力这么差。你在靠近别人的时候，就应该随时防御住自己的头面部才对。”
白金噘了噘嘴，“你这……你这说什么呀，难道我跟你也得这样嘛。”
“人体感官百分之八十都是通过视觉获取的，鼻粘膜也是非常脆弱的部位，我刚才若撞到你鼻梁上，你估计半小时都起不来。”沈苍夜笑着捏捏女孩的脸，“医学格斗学哈，医学院校选修课程，非常重要，以后我再给你说。”
“我怎么知道你突然撞我……”库兰塔女孩嗫嚅道。
沈苍夜跳下床，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就算你用的是弓，也得有近身格斗的能力，不然，万一被人近身，那就麻烦了。”
白金莫名其妙地望着他，表情有点恼。
“一看你的表情就是不懂近身作战。”沈苍夜道，“你这样不行，回头你来罗德岛，我要拜托杜宾教官给你额外加训一下，不然你出去执行任务我都不放心。”
白金坐在床上，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她心想，话题到底是什么时候从刚才的“帮我揉一揉”扯到乱七八糟的近身格斗的。
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刚才这个情势应该怎么定义……
但她觉得他们两个人中肯定有一个有问题。
是她少女心太过剩了，还是他根本就不懂少女心。
“那我先洗漱去了，你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准备出发了。”沈苍夜径自进了盥洗室。
沈苍夜刚进去，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白金只好不情愿地下床去开门。
门外是陨星。
显然没预料到白金是这副衣着，金发的萨卡兹雇佣兵愣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个点了，我还以为你们睡过了。”
“哦，是啊，我们睡过了。有事吗？”白金伸了个懒腰，“昨晚太累了，所以我们就稍微睡得迟了一些，谢谢提醒。”
“啊？昨晚？呃……”陨星语塞了好一会儿。
“怎么了，有问题吗？”白金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得逞般的愉悦。
沈苍夜正在洗漱，没注意听二人的对话。
过了好一会儿，白金进来拍了拍他。
“是谁？”沈苍夜擦了把脸问。
白金挑了挑眉，“是你昨晚上千万百计想搭上线的那个萨卡兹佣兵。”
“陨星啊？”沈苍夜道，“你这什么形容啊，说话说得阴阳怪气的，你跟人家有仇有怨吗？”
白金道：“没有，但我跟另外的某个人有怨。”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沈苍夜虚着眼看她，“你们说了什么？”
白金抿着唇像在憋笑，“没什么，陨星说，因为早晨外出巡逻的猎手已经离开了，所以一会由她带我们离开森林。”
“好吧。”
白金瞥了沈苍夜一眼，和他并排站到了镜子前面。
“你又干啥？”沈苍夜不解地望着杵在他旁边足有一分钟的骑士杀手。
“我的发圈，在你那边。”
“你早说啊。”沈苍夜把白金指的发绳递过来。
白金笑着挤了沈苍夜一下，她轻轻巧巧在脑后将长发绾起，衣袖滑下，露出她雪一样的皓腕。

43.影响男女购衣行为差异的调查报告
沈苍夜看着白金一边扎头发一边还掩饰不住满脸笑意。
到底是什么事情能给你乐成这样。
据他的了解，这家伙这样笑的时候……多半是捉弄人成功了。
不知道被捉弄的倒霉蛋是哪位。
沈苍夜把牙刷放下，“我说你到底笑什么啊？”
“我想到高兴的事情啊。”女孩冲他眨眨眼。
“那你慢慢高兴，我去收拾行李了。”沈苍夜道。
他走到房间里，发现白金的东西还是散乱着。
她刚才压根没收。
沈苍夜叹口气，“白金，东西我帮你一起收了哈，你这慢吞吞的，让别人等久了不太好。”
两个人的衣物全都装在沈苍夜的登山包里，用不同的袋子分开了。
他们原来的计划是晚上在森林里住帐篷，但恰逢守林人的村子提供了借宿的房间，露宿的东西便没拿出来，只是各自把装换洗衣物的袋子拿了出来。
沈苍夜也没想太多，登山包的空间挺大的，装完自己的衣服，他就去拿白金堆在房间里的衣服。
“哎——”库兰塔女孩追出来，“别这么着急嘛，我还没想好今天穿哪件衣服呢！”
沈苍夜正提着装女孩衣服的那个袋子。
闻言，他随手抽了一件扔在床上，“那就穿这件吧。”
他开始没注意，衣服在被子上铺开，沈苍夜才看清楚。
这似乎，不是能穿出卧室的衣服……
或者说，不是一件能穿下床的衣服……
严格地说，好像布料少到，连衣服也算不上的样子……
沈苍夜一时间有点错愕，“你带这种衣服出来干什——”
“要你管呀！”白金以赛马般的速度百米冲刺过来，一把夺过那一件甩到背后藏着，“你、你出去！”
“哎，我行李还没收完呢。”沈苍夜被白金拖着手臂站起来。
刺客的脸涨红了，“我要换衣服了！你出去！”
“你要换这一件穿上？”沈苍夜大惊失色。
“我怎么可能现在穿——不是，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小天马的神色慌张又羞恼，“我还要想一想，我、我还没想好穿什么！”
“有什么好想的，穿什么不都一样嘛，出来旅游怎么舒服怎么穿不就好啦。”
白金气极，“你们男生不懂！不好看的衣服，那能穿出去吗？”
“哈？不好看你为什么一开始要买？”沈苍夜有点懵逼。
库兰塔女孩嗫嚅道：“有时逛街的时候觉得我就缺这么一件衣服……”
“你要是缺衣服，把你觉得好看的衣服不同颜色买五件不就够穿了？”沈苍夜道，“衣服不就是长短和上衣裤子裙子排列组合嘛，差不多差不多的，没看出来有什么区别。”
“讨厌！你懂什么，和男……和人出来旅游当然要穿好看的！”
沈苍夜很是不理解，“在车里又没人看你嘛，穿件舒服些的呗，今天要坐车坐好几个小时的，会很累哦，你挑一件舒适些的。”
“谁说车里没人看的！”白金连脖子都泛了红，“总之你你出去啦！”
库兰塔女孩抓着那件“衣服”，背着手站着。
她满面通红，咬着下唇，好看的眉毛耷拉着，似乎要哭了。
“呃，对不起对不起！”沈苍夜一时间手足无措，“抱歉啊，我不该擅自动你的行李的，我道歉！”
“你这个傻子！”白金咬着牙骂，委屈的表情让人不禁想上前举高高。
“怪我怪我，都是我的错！”沈苍夜忙说，“你才想到高兴的事情，就被我给坏了好心情，对不起！”
“那你倒是快出去呀！”刺客急得跺脚，在背后攥着衣服的手心都冒汗了。
“好好好，我出去我出去。”沈苍夜赶紧照办。
到了外头，门咣地一关。
沈苍夜和门外的陨星、村子里的其他猎手、以及陨星带着的孩子们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关键他还穿着睡衣。
陨星满脸问号，“沈医生，你这是……什么情况？”
“这……这还是别提了。”沈苍夜有些欲哭无泪。
※※※
离开守林人组织所扎根的森林，旅程的下一站、也是最后一站，是一个边陲古城。
在这里短暂地呆一晚上，他们便要返程回大骑士领了，假期也快要结束了。
到达小城埃尔布隆格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
白金订的住处是一间颇大的民宿。
房东老夫妻外出度假一个月，房子闲置，便租了出来。
室内的装修是简约干净的风格，收拾得有条不紊。
一进门，白金蹬掉了长靴，新奇地在客厅里转了个圈，最后的睡倒在豆袋沙发上。
沈苍夜提着行李进来，先是细心地将自己的行李箱打开，分类整理好。
他小心地没敢碰白金的箱子，只是将其放在一旁。
今天早上闹了这么一出，虽然白金没再提，后来也玩得挺开心，但沈苍夜想起来还是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小天马。
毕竟，擅自动别人的东西，挺不尊重人的。
沈苍夜整理好行李，走到客厅一侧，推开阳台的落地门。
外面是一个宽敞的私人露台，种满了各种不知名的花卉。
晚霞随着沈苍夜开门的动作一起造访，将纯白风格的客厅染上了一层橘红。
沈苍夜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发现厨房里什么食材都有，友好的房东还留了纸条说随便用。
“白金，晚上想吃点什么？”沈苍夜问道。
没回音。
沈苍夜走到客厅，才发现白金蜷在豆袋沙发上，睡过去了。
“真是的，单单是玩也能困倦成这样，一碰到沙发就睡着了。一天到晚吃了睡睡了吃，没见过你这样摸鱼的。”沈苍夜居高临下看着女孩，“哎，你这个姿势很容易椎间盘突出的。”
沈苍夜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他决定自己也打个盹儿。
一阵恍惚，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沈苍夜在睡梦中感觉到有个软乎乎的重物落在了自己的腿上。
他警觉地睁开眼。
接着吃了一惊，“喂！你——”
只见白金坐在他腿上，脸靠得极近。
她一手拿着记号笔，笔尖就快碰上了
“啊哦，被发现了。”白金笑。

44.一个小小的惩罚
库兰塔女孩嘴上说着整蛊被发现的话，语气中却没有一丝半点的反悔之意。
“早上的事，你不生我气了吧？”沈苍夜望着面前的那双琥珀般的眼睛。
“不生气呀，生什么气？”库兰塔女孩眼中闪过一丝羞赧，“怎么？你现在又想起来觉得亏欠我啦？”
沈苍夜挠挠头，“呃，是有些抱歉。所以你现在是在做什么，惩罚我吗？”
白金笑了，“嗯哼，你这么想也不是不可以。”
“非得用这种方式吗？”
“那当然得由惩罚者决定用什么方式啰。”小天马跨坐在他腿上，颇为欢快地用笔尾敲了敲沈苍夜的额头。
沈苍夜皱着眉，“你还真打算往我脸上画乌龟啊？”
白金眨眨眼，“哈，你很期待吗？”
“我现在要抽你一耳光。”沈苍夜说，“你期待不期待？”
“什么嘛！”白金大笑。
“所以谁会期待自己被人整啊！”
小天马双手搭在沈苍夜肩膀上，脸凑近了些，“那……我可以给你几个其他的选项，来代替这个惩罚，怎么样？”
“我照你说的做的话，你就不整我了？”
白金信誓旦旦，“那当然，说到做到。”
沈苍夜点点自己的胸口，“作为一个被你捉弄了一百零八次的人，我已经不相信你的鬼话了。”
“哈哈哈！”白金笑得像晨光中的风铃，“记得这么清楚呀，你分明是自己很享受被捉弄的嘛！”
语气欢快得不像是个犯错嫌疑人。
沈苍夜莫名有些窝火。
看来小天马的恶作剧之后，是从来没有吃过苦头。
好，今天我就给你小小地惩罚一下。
沈苍夜手臂环住白金，摸到尾椎骨处，轻轻摁住了库兰塔后腰上的尾巴。
白金有点恼，“你这家伙，我都给你说过不要扯我的尾巴！你是不是——”
沈苍夜捏住尾巴根，泄愤似的用力捻了捻。
霎时，他感觉到跨坐在他身上的库兰塔，动作猛地僵住了。
沈苍夜冷笑一声，一手捏住那长尾根部，不轻不重地摩挲着，另一手微微发力，从尾巴根撸到了尾巴尖。
“呀！”
刺客小姐威胁的话语刚开了个头，就被带着轻喘的啼吟声打断。
没料到沈苍夜会突然如此动作的小天马，显然吓得不轻。
大脑宕机了一刹那，过电般的刺激和酥痒感顺着脊髓涌入大脑。
敏感的尾巴根部被人把玩，让她莫名产生了一种被眼前人完全掌控的错觉。
霎时间她对自己的身体失了控制权，一阵颤栗让本来只想给她一点点惩罚的沈苍夜都呆了一下。
库兰塔呜咽一声，本能地向后一个大跳，因为没站稳还趔趄了一下。
“你干什么啊！？”白金大位的刺客强撑着，用羞得发颤的声音质问道，“就算是恶作剧也太过分了吧！”
沈苍夜愕然，“你……你刚才是不是反应过度了？”
“你！”白金拧着眉头，脸上却是云霞般的粉色。
她气极，抄起旁边沙发上的靠枕，就朝沈苍夜砸来。
沈苍夜赶紧一个深蹲躲过。
枕头擦着他头顶过去，撞在他身后的沙发靠背上。
沈苍夜还没来得及反应，白金抓着第二个枕头又扑上来了。
“喂！生活如此美好，你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快点冷静下来！”
沈苍夜侧身闪过白金的枕头攻击，就见她刹不住车，不得不跳到沙发上，才止住惯性的作用。
最后反而是库兰塔先绷不住笑了。
她一手拖着一个枕头，站在沙发上居高临下。
库兰塔举起枕头，威胁地道：“现在我武器在手，快道歉！不然敲你的头哦！”
沈苍夜抬眼望着站在沙发上的刺客小姐，她一手提着一个枕头，跟门神似的。
“你还敲我的头？”沈苍夜抬起手臂，一左一右托住库兰塔的腋下，像抱小朋友一样，轻松将她抱起来，放到了地上。
视角一下子从俯视变成仰视，白金手里的枕头瞬间失去了目标。
沈苍夜趁机揉了揉她的耳朵，“这么矮，还想打我的头，你再长高个二十公分再说吧。”
“哼！”白金见上边打不中，一脚就踢在沈苍夜腿上。
“唔唔啊——”沈苍夜当即差点跪了，捂着小腿，“你还真是马啊，踢人这么疼！”
白金一把捏住他的脸，狠狠地往外拽，“你得陪我去逛街！”
“哎哟痛痛痛——逛街？为什么啊？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是弄点吃的直接睡觉吗？”
“没问题，那你就等着明天带着满脸的乌龟醒来吧。”白金柳眉倒竖。
“好吧，我去我去……”
最终，沈苍夜还是被迫离开了舒服的沙发，换上衣服，跟着骑士杀手走在了小镇的街道上。
夜晚，各种巷道中的商业街热闹起来。
沈苍夜和白金顺着贯穿城市南北的大道一直走，路过公园、广场，还有青石板的桥梁。
白金出乎意料的欢快，兴致盎然地在小吃街流连。
沈苍夜也认命地奉陪了，老老实实地接过女孩尝了一口便塞过来的零食，不浪费地消灭掉。
这一路，二人从晚霞漫天走到了星月高悬。
夜风阵阵，没有太阳照耀的环境确实有些微凉。
白金缩了缩身体，下意识搓着手。
一件衣服罩在了她的身上。
“我就说你这件只具备观赏意义，不具有实用价值的衣服别穿吧。”沈苍夜给白金披上衣服，将一罐咖啡塞进她的手中。
白金接过来。
热乎乎的，是刚从自动售卖机里买的罐装咖啡。
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尺寸正合适。
她这才发现是她自己塞在旅行箱里的外套。
“这种情况下，正常的发展，不应该是男生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到女生的身上说‘穿上我的衣服’吗？”
白金偏了偏脑袋看身边人。
夜色中她冰白的长发就如倾泻而下的雪瀑。
沈苍夜一脸诧异，“为什么？我也很冷好不好？为什么非要要求我脱啊？我是年老体虚的老人家好吧？”
刺客朝沈苍夜翻了个白眼，“那你就是无趣的老人家。”
沈苍夜撇撇嘴，“我看你这一身就有问题，根本不是适合杀手的装束，露成这样，战斗中很容易受伤的。”
“怎么？我穿成这样碍着你？——还是说，你自己不愿意我穿成这样？怕人看到？”
白金投来目光，沈苍夜也转过头，正好对上她的眼睛。
刺客浅金的眼眸好似高挂树梢的明月，半冷尤温地洒下清光。

45.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和这双漂亮眼眸对上的沈苍夜有点心虚，他把视线转向前方。
“我的意思是——”他说：“你不应该有个夜行衣什么的，就像你玩的那个《杀手信条》里面一样。专用的装束能够帮助你更好的隐蔽自己，话说回来——隐身难道不应该是刺客的第一课吗？”
白金道：“三箭就能解决的问题，我才不需要其他没什么用的能力。”
“你是说隐身这种技能对刺客来说没用？”
“怎么了？”
沈苍夜笑了笑。
“真是这样吗？白金大位？”
白金不答话径自往前走，过了好几秒，她才陡地发现，身边的人消失了。
不仅仅是人，连气息、声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金顿住脚步，四下张望。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走到了一个无人的街口。
四周空落落的，只有惨白的路灯在无力地抗拒着黑暗。
“沈苍夜？”白金轻唤。
没有回答。
白金的心跳蓦地加快了些许。
没有人敢说自己不畏惧黑暗，这是刻在人类本能中的东西。
白金再次开口道：“你在哪里？快出来，别闹了！”
沈苍夜自然不是无缘无故消失的，而是进入了潜行。
这一套技能，是沈苍夜在另外一个名叫艾泽拉斯的位面获得的。
当时他为了修复世界线，与艾德温·范克里夫共同建立了迪菲亚兄弟会。
兄弟会成立，世界线修复，于是事了拂衣去，沈苍夜赶在被围堵之前逃离了死亡矿井，离开了艾泽拉斯位面。
不然可能会被贪婪的冒险者〇死一百遍啊一百遍。
在此之前，对于沈苍夜这个“过命的兄弟”，军事天才范克里夫将自身技艺倾囊相授。
潜行、伏击、刺杀……潜行者的所有能力，沈苍夜都一一学了来。
隐去身形的沈苍夜，在三四米之外观望着不知所措、站在原地的白金，强忍笑意。
捉弄一个恶作剧小能手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别玩了，沈苍夜，这一点都不好笑！”白金说。
这一趟出来，她没有把爱弓随身携带。
全身上下没有武器的骑士杀手，在空寂的黑暗里愈加紧张。
但刺客那超人般的感知力还在。
踟蹰了一会儿，白金试探着向沈苍夜所在的方向迈出了几步。
沈苍夜明智地退后几米，将手中早已备好的石头扔向另外一个方向。
石块落地的声音，令白金陡然转身。
她茫然地四下环顾，毛茸茸的耳朵警觉地竖着。
“你出来呀，别玩了！”白金有些急了，话语中都带上了慌乱，“你再不出来，我就走了，不等你了！”
但她终究没走。
环境越发安静了，女孩的身形也显得越发局促。
沈苍夜从阴暗中缓缓靠近茫然失措的白金。
几乎近在咫尺时，白金猛地旋过身来。
沈苍夜索性现出身形，伸出手就在白金腰间挠了一把。
先是被猝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又是被突如其来的挠了痒痒，身体本能的挣扎闪避之后，白金在原地愣了足足有五秒。
最终她在沈苍夜的大笑中回过神来，跳脚地抓住沈苍夜的衣襟，让他说个明白。
“抬头。”沈苍夜不理会女孩的质问，而是整理了一下她的外套，拉上拉链。
白金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听到了拉链的声音，脑中浮现出上一次被拉链夹到下巴的剧痛，大脑先她一步做出了仰头的判断。
刺客被迫收回了将要出口的话语，乖顺地扬起下巴。
沈苍夜将她的拉链拉上，“衣服穿好，别着凉了。”
他捏了捏白金的下巴，再次将女孩将要出口的质问又给逼了回去。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骑士杀手，没能问出一句话来。
沈苍夜看她耷拉着尾巴，有点好笑，刮了刮她的鼻子，“好啦好啦，我错啦。”
“我居然被一个普通人阴了……”白金颇为难过，显然还没从刚才发生的事情中缓过来。
“嘿嘿，刺客小姐，话不能说这么死。”沈苍夜提醒道，“你瞧，那边便利店里的那位普通的上班族，说不定就是个炸弹狂魔，手上十几条命，实力堪比玄铁阶。”
白金问道：“那你这招，是谁教的？”
“那自然是跟着罗德岛的特种干员学的。”沈苍夜答得脸不红心不跳。
“嚯～”白金拖了个长音。
她凑到沈苍夜面前，踮起脚盯着他的眼睛，“看来你也是‘实力堪比玄铁的普通上班族’嘛。我说的对吗？”
“我啊……”
沈苍夜正想开口，白金却越挨越近。
小天马的双手攥住沈苍夜的前襟，借力向上接近他的脸。
“我就是个想过平静生活的普通人啊。”沈苍夜笑了笑。
他向骑士杀手靠近了几寸，却没有碰上她的脑袋。
沈苍夜双腿微微一曲，一手捞起库兰塔女孩的膝盖，另一手扶住她的背，将她抱了起来。
白金始料未及地抽了一口凉气，左手下意识地攀住了沈苍夜的肩膀。
“森林里答应你的，我可是记着的哈，这一笔算是勾销了哈。”沈苍夜抱着白金往回走。
骑士杀手哼了一声撇开脸，不让沈苍夜看到她的眼睛。
※※※
清晨，沈苍夜推开窗户，让阳光照进房间。
白金还没睡醒，沈苍夜悄悄地起了床，他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读了两篇文献，沈苍夜来到厨房，穿上围裙开始做早餐。
房东在柜子里留了各种酱料，草莓酱、榛子酱、巧克力酱都能找到。
配合这些酱料，舒芙蕾松饼是早餐的最佳选择。
沈苍夜找出厨房工具，把鸡蛋液打发，加入面粉和泡打粉，平底锅烧热刷上黄油，开始煎松饼。
沈苍夜煎到第五个松饼时，白金起来了。
骑士杀手的步伐轻得像猫，沈苍夜甚至没听到卧室门响的声音。
他的注意力还在正在融化的黄油上，忽的感觉有什么暖暖软软的东西靠在了背上。
沈苍夜微微偏头，看着睡眼惺忪、从背后倚着他的骑士杀手，“起来了？”
“嗯，我是不是睡晚了一些？”
“没关系，昨晚上太累了，今天睡迟一点也没事。”沈苍夜说，“时间很充裕的，来得及赶回卡瓦莱利亚基。”
倚在他背上的小天马扑哧一笑。
“你笑什么？”沈苍夜问。
“你刚才说的这句话，好像似曾相识呢。”白金道。
这话她之前为了气陨星也说过。
沈苍夜没弄清楚白金在说什么，索性不跟她追究。
他从橱柜里拿出两个杯子洗净，“红茶还是咖啡？”
“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那就咖啡吧。”沈苍夜往咖啡机里倒了咖啡粉，“到餐厅里坐着等我一会儿吧，早餐很快就好。”
沈苍夜煮好咖啡，再回头时，见到白金端坐在饭桌前，一手拿着餐刀，一手拿着叉子，乖巧写在脸上，活像排排坐等着吃饭的小学生。
沈苍夜顺手又煎了培根和鸡蛋。
足够的蛋白质和脂肪，能够提供让他们一个早上不感觉饥饿的能量。
今天的一整天都会花在旷野的路上，不一定能找到像样的餐厅，所以吃饱填饱肚子是必须的。
回大骑士领的车程，比想象中长了一些。
一大原因是某位顶级刺客实在耐不住在车里端坐着的寂寞，每每看到一些有趣的小事物，就叫嚷着要停车。
回到大骑士领时，夜幕已经降临。
沈苍夜本打算直接把白金送往她的住处，没料到中途接到了玛莉娅的电话，央求沈苍夜到老马丁的酒吧去接她一趟——她被疯狂的粉丝团给困住了。
在手机上查了一下地址，沈苍夜决定，开车绕个小弯去接玛莉娅，然后再送白金回家。
毕竟这样也还算顺路。
他也有着一星半点的犹豫。
不过考虑到虽然有着骑士杀手这一重身份，白金和玛莉娅也无冤无仇，总不可能直接打起来吧？
于是，沈苍夜便打方便起见，在送白金回家的路上，顺便去接玛莉娅。
这样就能节省时间了，计划通！
车子在酒吧的后门停下，沈苍夜一眼就看到了黑暗中的那一抹金色。
他闪了闪前灯示意。
“沈医生！”玛莉娅三步并作两步奔过来。
她想坐上副驾驶，但手还没碰到车门把，白金率先摇下了车窗。
“您是……”看到副驾驶坐着个陌生的少女，小临光愣了一下。
“您好，玛莉娅·临光小姐。”白金微笑着打招呼。
沈苍夜蓦地觉得有点不太妙。
玛莉娅坐上后座，略微不解地望着沈苍夜。
沈苍夜只好介绍起来，“玛莉娅，这位是白金，我的朋友；白金，这是玛莉娅，我跟你提过她的。”
“您好。”玛莉娅友好地向白金伸出手，但又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沈苍夜。
白金轻轻与小临光握手，“幸会。作为初次见面的礼物，给你一个忠告吧。”
她指了指沈苍夜，“这家伙的副驾驶可不要随便坐。”
“欸？”玛莉娅从上车开始就是懵比的。
“因为这个家伙，是个变态。”白金回过头说。
她的语气，自然得像在介绍某个人的职业或者身份。
“什、什么？”玛莉娅吃了一惊。
沈苍夜几乎要把方向盘捏碎。
你为什么能这么云淡风轻的说出这等粗鄙之语？
“咳咳，白金，那我，嗯，现在先送你回家。”
沈苍夜开始意识到，带着白金来接玛莉娅实在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非但无法省事，反而可能给自己添加更多的麻烦。
刺客小姐的话语并未因为沈苍夜的介入而停下。
“我说，这位姓沈的男士是个变态。”白金重复道，“和他保持距离才是最明智的选项喔。”
她转过头，对玛莉娅谆谆教诲，“毕竟，他有可能在你出其不意的时候，环着你的腰，把你的尾巴一寸一寸地捋一遍，或者是趁你睡着时偷偷抚摸你的脚……一切都是为了满足他下作的欲望。”
“哎哎哎！”沈苍夜瞪大眼睛，望着副驾驶上的库兰塔。
白金悠悠地说：“开车当然要看前方啊，亲爱的，你看我干什么？”
“沈医生才不是那样的人！”玛莉娅争辩道，“他每天陪我训练，为我做康复，他从来没有做过像你说的那样龌龊的事情！沈医生是个好人！”
好人卡来的猝不及防。
但至少这句话的初衷是好的。
沈苍夜在心中向玛莉娅敬礼。
“做康复？”白金撇了沈苍夜一眼。
沈苍夜道：“啊就是康复按摩，这个呢是以炎国医学为理论基础，结合解剖学，用手法作用于特定部位促进组织康复，非！常！严！肃！的治疗方法，非常、非常的严肃——”
“嚯，反正就是需要肢体接触呗。”白金微微讶然。
她又将视线转向玛莉娅，“都到这个程度了，他居然没对你做过那些事情吗？”
沈苍夜抗议，“你不要侮辱我的职业道德啊！”
青涩的小临光已经是满脸赤红，她还是努力地为沈苍夜辩解：“沈医生不会做那种事的！”
白金优哉游哉地绞着脸颊边的发丝，“是吗？原来他还努力装出正直单纯的形象呢。”
她嘴唇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也许是因为你们的关系还没到那一步吧？”
“才、才不是呢！”玛莉娅被白金玩弄得手忙脚乱，“我们——我们一起去过游乐园！一起坐过摩天轮！才没有你说的那种、那种……沈医生对我最好了！”
“哦……”白金了然，“原来是他主动邀请你去的，很少见他这么热情啊。”
淡金的眸子瞬间转向沈苍夜。
沈苍夜腾地将视线移向前方。
“你妹啊！你在路口变什么道啊？没看到地上的实线吗？活该被罚款！”
他怒吼着指责加塞的车辆，试图以此打断这糟糕的对话。
不能再继续了。
这对话不能再继续了。
会出人命的！
沈苍夜很后悔。
之前旅游中他把白金惹毛了很多次。
虽然有几次他根本不知道这妮子为什么生气。
但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看样子她现在是要把之前被惹恼的那些，一并给讨还回来。
完了。
要死了。
来不及立遗嘱了。
沈苍夜握着方向盘的手不住打颤。

46.跟不上车速辣!
“刚才导航提示你超速了哦。”白金说，“你在紧张什么呀？”
“我紧张是因为，就，你知道，前面的路口是绿灯但是你不确定赶不赶得上的时候就很紧张啊！”沈苍夜猛的一脚刹车，“差点就闯红灯了，还好我反应快呀，哈哈，哈哈哈！”
白金自然而然地接过话茬，“你那天在车上把我的衣服拽下来的时候，你怎么没有反应这么快、能及时停下呢？”
玛莉娅将目光投向白金，眼神颇为惊恐。
“不是，我什么时候——”沈苍夜脑袋宕机了一瞬。
啊，想起来了。
是在草原上的那一次。
他随即怒目圆睁：“那明明是因为你先把我推倒在车后座——”
“推倒？车后座？扯衣服？”小耀骑士的视线扫向沈苍夜。
她已经跟不上车速了。
“不是，玛莉娅——事情是这样的——！”
在人设崩坏的悬崖边缘，沈苍夜高声开始解释：“是我们起了争执，她生气推了我一把，我摔下去的时候不小心扯了她的衣袖！”
听完故事全貌的玛莉娅轻轻呼了一口气，“对，沈医生怎么可能会那样呢。”
嗯，很好。
人设勉强维持住了。
白金摇摇头，“那……那天早晨你在床上撞我又怎么说呢？”
“在、在床上，撞……？”玛莉娅的目光再次骇然起来。
“你真的好用力哦，疼得我眼泪都要掉了。”骑士杀手叹了一口气，“可是你连安慰和道歉都没说，甩下一句要赶路赶紧起来就下了床。”
“喂喂喂喂！你这算是什么说法！”沈苍夜一边看着路况一边还要思考该怎么解释。
他觉得一个大脑已经不够用了。
白金转头望着他，一脸的楚楚可怜，“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不是啊！不是这样的啊！”若不是两手被固定在方向盘上，沈苍夜真的很想捂住白金的嘴，“我明明是撞你的脸吧？你说得这么模棱两可——”
“撞她的……脸？”玛莉娅觉得，似乎、好像奇怪的知识增加了。
“是我用我的额头撞了她！”沈苍夜连忙补充道。
“哦……”小临光的嘴巴还是“〇”型没有恢复。
可能一时半会都恢复不了。
沈苍夜一边狠狠踩油门一边偷偷看身边的刺客，生怕她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就见白金长叹了一口气，颇哀伤地说：“什么嘛，都住过一个屋了……”
哧——！
刹车踩到底，车里的三个人同时往前一倾。
“白金，你家到了。”沈苍夜道。
他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满脸都写着“你赶紧下车去立刻马上”。
库兰塔刺客何等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她低眉垂眼，无声地轻叹，“我懂了，原来你是这种用完就扔的男人啊。”
“你说什么——”
可刺客完全没给沈苍夜解释的机会，她径自就开门下了车。
“我帮你拿行李。”沈苍夜也下了车。
二人在车尾箱处再次碰了面，白金早就换下了她那一套黯然神伤的面具，满脸压抑不住的笑意。
“喂，你这个恶作剧过了啊。”。
沈苍夜真的很想掐死她，但忍住了，他把怒火发泄在了车尾箱上。
咣当一下。
“关尾箱别这么用力，车里那只小库兰塔还看着你呢。”白金提醒沈苍夜注意自己的形象。
沈苍夜只得斜睨白金，“你是不是很想被撸尾巴？嗯？”
威胁的话似乎并没起效。
库兰塔刺客嘴角一弯，“呀，在这里就想来吗？怎么办呢……要是你实在克制不住自己的话，我委屈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你……”莫名其妙被调戏的沈苍夜把白金的旅行箱握柄捏得嘎吱作响。
“我什么？”白金眼含笑意。
沈苍夜泄气地把箱子往白金手里推，“你晚上早些休息。”
白金忽然上前一步，一踮脚，小脑袋埋在沈苍夜耳边。
比声音先靠近的，是一阵沁人的香气，紧随其后的是骑士杀手清脆又慵懒的声线，贴在耳边，穿过耳膜直抵大脑深处。
“就拜托你照顾好小临光啰。”她吹着气说。
“不劳您老费心。”沈苍夜恶狠狠剜了刺客一眼。
她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这种话为什么非要咬着耳朵说？
沈苍夜板着脸，目送白金笑意满盈地离开，然后回到车里。
“沈医生说去旅游，是跟白金小姐一起去的吗？”玛莉娅问道。
“是。”沈苍夜点点头，这种时候，他也不可能撒谎。
玛莉娅沉默了许久。
沈苍夜回头看她，只见她的眼中写满了失落。
“那……那家伙说的那些鬼话你别全信，”沈苍夜说，“她总是这样拿我开心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沈医生，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睛。”玛莉娅道，“我相信你不是她说的那样子。”
啊！还是玛莉娅对我好啊！
沈苍夜险些要感激涕零。
“那我送你回佐菲娅那里。”沈苍夜挂了挡，“佐菲娅人呢？”
玛莉娅小声答道：“佐菲娅姐姐还在酒吧那里……嗯，处理一些事情。”
她支支吾吾没说清楚，沈苍夜便也没有追问。
说出这句话之后，玛莉娅再次陷入了沉默，一路上都没有再开口过。
车子停在佐菲娅家的庭院前，玛莉娅还是深深埋着脑袋。
“到了哦，玛莉娅。”沈苍夜提醒她。
“哦！”正发呆的小临光猛地回过神，“谢谢你，沈医生，那我走了。”
下了车的玛莉娅，朝着沈苍夜微微倾了倾身，“那就……明天再见。”
“明天见。”沈苍夜说。
玛莉娅垂着眼帘，她点点头，独自走向庭庭院大门。
走了几步，又回头望一眼。
沈苍夜突然意识到，玛莉娅的情况好像不太对劲。
沈苍夜解下安全带也下了车，疾步追上玛莉娅，“今天你是怎么了？不是才赢下了一场吗？应该高兴才对啊！”
“我……”玛莉娅犹豫地低着头。
“发生了什么吗？”沈苍夜问。
玛莉娅忽然笑了笑，说：“谢谢你发现了……沈医生，其实你还……唔，还挺在乎我的是吧？”
“你的情绪有点奇怪，”沈苍夜道，“说说吧，到底是什么事？说出来也许会好受一些。”
“我在想，你刚刚旅游回来，应该心情挺好的，我不想坏了你的……”
“这算什么。”沈苍夜打断她的话，“现在你的状态才是最重要的。”
玛莉娅望着沈苍夜，努力想微笑，但笑得又有点惨淡。
她咬了咬下唇，说：“今天在酒吧里，有一个客人来访，他自称恰尔内，是商业联合会的代表，他和我谈了一些。”
她又陷入沉默，似乎在组织语言。
“恰尔内问我，我想在骑士竞技中证明什么，我一直认定自己是为了家族、为了临光的荣耀参战的，但是……”
她的声音低下去，“我想到了我之前的战斗，被迫穿上瑕疵铠甲的瑟奇亚克先生、锈铜骑士、还有为了活下去拼尽全力的感染者骑士们……我要在这样的骑士竞技中，证明什么呢？”
小库兰塔的眼神迷茫又惘然，“我在做些什么？我到底为什么参加战斗？这样的胜利又有什么意义？我不知道……我不明白……”
“你呀……”
沈苍夜正要开口，玛莉娅忽的捂住脸，“沈医生，你不要看我……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傻……”
“你就是很傻啊，玛莉娅。”沈苍夜失笑，“从迈入赛场的那一刻开始，一直犯傻到了今天。”
“沈医生，你说……”女孩猛地抬头望着沈苍夜，眼中有晶莹的东西在闪。
“但这也是你最可爱的地方，”沈苍夜道，“你知道现实残酷，你知道自己没有力量去对抗，但是还是要前进。每个人都告诉你前路危险，你却耿直地要闯一闯，直到倒在路上，傻丫头，这不正是骑士守则中的勇气吗？”
说着，沈苍夜笑着想摸摸玛莉娅的头。
没想到玛莉娅先上前了。
她扑进了沈苍夜的怀中，双臂紧紧箍住了他的背。
“玛莉娅？”
“就一会儿……沈医生，就一会儿好吗？”玛莉娅把头埋在沈苍夜怀里，只发出闷闷的声音。
听不出来她是不是在哭。
沈苍夜叹息一声，抚摸女孩的金发，“多久都可以。”
从迈入竞技场，受到远超其他新星的关注时，玛莉娅就成了商业联合会的商品。
借由她带来的话题热度，她的每一场比赛无论输赢，最终获利的永远是企业。
就像提线木偶，她要么屈膝于商业联合会，要么如昙花般在赛场上凋零。
沈苍夜轻轻拍了拍玛莉娅的背。
傻姑娘，你怎么可能在规则中，击败规则的制定者和所有者呢？
但谁年轻时不是这样冲动执着？
长辈的劝说一概当成耳旁风，非要自己撞上南墙才知道有多疼。
这大概，是每个人成长的必经之路吧。
“嗯哼。”
身后传来的一个声音打断了沈苍夜的思绪。
然后他感觉到，怀中的小库兰塔身躯猛地僵了一下。
“依依惜别呀。”
说话的是佐菲娅。
玛莉娅刷一下跳开，用手背胡乱抹了抹脸，变脸似的换上笑容，“佐菲娅姐姐，你、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好久不见呀，哈哈……佐菲娅。”沈苍夜尬笑。
“嗯，”是佐菲娅向沈苍夜点了点头，接着冲玛莉娅说道，“已经收到下一场比赛的消息了，在你溜走之后，那个叫恰尔内的家伙亲自传的信。”
玛莉娅看上去还在愕然的状态没有恢复过来，“佐菲娅姐姐，你怎么发现我溜了的？”
“你以为我没有发现你偷偷上了沈医生的车吗？”佐菲娅说道，“心急火缭的，人家才刚刚回到大骑士领。”
玛莉娅脸一红，向沈苍夜吐了吐舌头。
佐菲娅说：“你们的下一场比赛，是一场二对二的比赛，对手是锋盔骑士团的团长左手骑士，以及副团长，来自叙拉古的黑狼，披萨骑士。”
“等等，什么副团长？披萨？”沈苍夜差点笑出来。
但怕打破眼下肃然的气氛，他强忍住了。
怎么回事，那些狂霸酷炫拽的封号都用完了吗？
骑士封号都起到家乡的招牌菜头上了。
那这么说我该叫饺子骑士吗？
还是佛跳墙骑士？
佐菲娅甩了一个白眼过来，“请问你是觉得‘鸟嘴’比他好听很多吗？”
“没、没有……”沈苍夜识趣地闭了嘴。
佐菲娅接着说：“他们两人，都是极富经验的骑士精英，比赛时间是三天之后。”
“三天？”玛莉娅下意识道，“这……”
佐菲娅颔首，“是的，我们几乎没有时间来准备。”
“已经训练了这么久，全力发挥就是了。”沈苍夜说，“别担心，玛莉娅。”
佐菲娅在花园外的栏柱上按了铁门的密码，“我找了些左手骑士以前的比赛录像，接下来几日我们就以模拟战为主——走了，玛莉娅。”
“明天见。”沈苍夜冲两位库兰塔挥了挥手。
沈苍夜回到车里，发现玛莉娅的包落在了车上。
估摸着是刚才回家时失魂落魄，连东西都忘了拿。
沈苍夜拿着包下了车。
就见玛莉娅从别墅那边一溜烟又跑了回来。
“对了，玛莉娅，你的……”
玛莉娅没给沈苍夜机会把话说完。
像下定决心一样，玛莉娅猛地踮起脚，在沈苍夜嘴唇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
“谢谢你沈医生！”
甩下这句话，玛莉娅撒丫子就跑，速度堪比点了三级加速Tag的卡其脱离太。
沈苍夜在原地怔了一下，摸了摸自己尚还湿润着的嘴唇，才想起手里还提着玛莉娅的包。
他回过神来，急忙就去追玛莉娅。
“等等等等，玛莉娅！你的包！你东西还在我这儿！”
玛莉娅见后面人追上来，登时吓了一大跳，慌乱中，她的步子更快了。
库兰塔的脚力哪是凡人能比。
“明天见，明天再见啦沈医生！”
临光家的小女儿慌张得像偷了东西的贼。
咣当一下，花园的大铁门关上。
沈苍夜险些撞上，就这么被锁在了外面。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沈苍无奈地看着手里的小包。

47.我感到迷惑.jpg
沈苍夜到租车行还了车，回到家中。
登上罗德岛的工作平台，他又试了一次联系使徒三人组。
依旧是无果。
他有些担心临光能不能按时赶到卡西米尔了。
刚关上没回复的信息窗，沈苍夜就收到了可露希尔的哭诉，问他为什么把小车们送回来了，是不是宣传效果不佳。
沈苍夜隔着屏幕骂了声炎国粗口。
在与英格拉·奥尔默的那场比赛结束后，当即沈苍夜就把三个小车打包交给了顺路来取件的可颂，原封不动退回罗德岛。
这波已经算是给罗德岛做足了宣传。
……当然也丢尽了他的脸。
把罗德岛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沈苍夜在躺到床上，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勉强还能睡四个半小时。”沈苍夜调了个闹钟。
快一周没上班了，他已经能想象到自己堆起来的活儿会变得比山还高。
果不其然，第二天沈苍夜从上班的那一分钟起就脚不沾地，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
期间有好多个同事都带着奇怪的表情提醒他——
这个星期，一直有一个女孩在科室门口等他下班。
连续几天了，一等就是几个小时，始终没有放弃，仅仅只是为了见他一面。
沈苍夜表示我感到迷惑。
他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的女孩。
中午刚吃过饭，纳萨尔主任便找上了沈苍夜。
主任表示，自己下午要赶去另外一个城市参加学术会议，希望沈苍夜代他出席他学生的预答辩。
沈苍夜也没有办法，只好照办。
看来今天是没时间去玛莉娅家了。
不过，反正距离比赛也只剩下这么三天，特训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基础早就在长期的训练中打下了。
预答辩一切顺利，沈苍夜虽然没有读过研究生的文章，但基础知识的底子还在，加之硕士的项目浅显得多，他倒也还能提问题和给一些建议。
令他稍感意外的是，今年的这一批硕士生，竟然连一个女生都没有。
真·和尚军团。
几位年长的老师们听完答辩就都各回各家了，沈苍夜则是被学生们拉着一起去酒吧喝酒。
前世读博那会儿，组里有好几个毛子同学，似乎他们人生中唯一的爱好就是喝酒。
沈苍夜多次以“喝酒不利于身体健康”为由，试图劝阻他们。
但这当然是没有任何效果。
他反而还经常被毛子同学们强行拉着PK喝酒。
沈苍夜作为大炎民族酒文化的传承人，具有良好的酒桌素养，经常采用“抿一口酒吹牛半个小时顺便再劝对方喝三杯”，“碰一下杯手一抖倒掉半杯酒”等无赖的方法喝酒。
以至于，后来有许多次，全场毛子都倒了，只有他一个人还清醒着。
因此，沈苍夜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到底是多少。
沈苍夜陪着这几个研究生一通喝，学生们已经在断片儿的边缘了，他还清醒着。
第一场结束，研究生们闹着要回科里的会议室去狂欢。
沈苍夜作为半个老师，也只好跟着，生怕他们闹出什么乱子来。
十来个热血青年，喝醉到已经处于自我之上的超我状态，回到科里，几乎要把天花板给掀翻，什么污言秽语都说出来了。
亏得这层楼只有办公室没有病房，不然病人家属可能已经在磨刀了。
“沈老师……你……你是不是没有女朋友？是不是啊？”
一个研究生大着舌头问道。
“哎，别闹了，我求求你们了，赶紧回宿舍休息吧。”沈苍夜抱着一杯热茶，苦苦哀求。
他现在只想回家。
“哈哈哈！沈老师也没有女朋友！”
“沈老师也没睡到过妹子！”
众研究生哄堂大笑。
会议室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不对啊，好像我们也、也都没有谈过恋爱……”
片刻后，几个学生又反应过来。
好在，酒精的作用让他们很快进入自我安慰状态，“没事，我们都比、比沈老师小呢，到了沈老师的年纪肯定能、能撩到妹子！”
咣当！
一个人砸碎了啤酒瓶，直接跳上了会议桌。
他高声号召，“伙计们！让我们来替沈老师分析分析他单身至今的原因吧！”
“哦哦哦！分析分析！让我们帮沈老师找到女朋友！”
“呀吼！一定要帮沈老师睡到妹子！”
“只要不像沈老师这样，犯这种错误，就能撩到妹子！”
沈苍夜无语地看着这群人闹腾。
话说，之前在酒吧里还没开始大杯喝酒时，他们都在说些什么——
“我以后要发专业顶刊！”
“我要为人类的医学事业奋斗终生！”
“我一定要让我的导师认可我！”
结果呢？
一喝酒就全失控了。
话题直接从马斯洛需求金字塔最顶端的“自我实现”，全部降到了最底端的“生理需求”，张口闭口就是撩妹、撩妹、撩妹。
沈苍夜心中长叹。
酒精这种东西果然是催人失智。
于是沈苍夜开口劝道：“大家别再喝了，再这样下去，明天就没法正常上班了，不如我们今天就到这吧。”
“沈老师不敢喝酒！看起来没有男子气概！所以睡不到妹子！”
一个硕士生高喊。
“噢噢噢！”众人齐齐敲桌子，“沈老师快喝酒！”
“喝个毛线，我回去还要改文章呢！”沈苍夜恼道。
“满心满脑都是科研，找不到女朋友！”
又有另外一个学生高声指出。
“芜湖～”众人再次起哄。
沈苍夜一头黑线，心道你们这群崽子拿我开刀干什么，早知道我就不给你们的论文提建议了。
他正想着晚上要怎么回家，手机忽然响了。
他接起来，是楼下病房护士站打来的电话。
“怎么了？是我们太吵了吗？”沈苍夜问道。
值班的护士说：“是有一个患者，点名要见你。”
“患者？”
“是的，她说是你给她诊疗过，她现在是来亲自感谢你的。”护士道。
沈苍夜叹了口气，“不用了吧，哎，你就说我不在，帮我谢谢她有心了。”
“你上午没听他们说嘛，”值班护士说：“其实这姑娘，这几日每天下班都会在我们科门口等你，说就是想见见你，但你前几天休假了。”
沈苍夜无奈，“好吧，那你叫她上来找我。”
到底是谁啊，这么执着。

48.你怎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值班护士说：“好的，那我转告她——另外就是，你们真的好吵啊，吵死人了，你知道我打针配药时感觉天花板都在震吗？拜托你们赶紧走行不行？”
“好好好，马上就走。”沈苍夜大感头疼。
这群学生正在兴头上，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要怎么叫这群人走成了一个大问题。
沈苍夜长叹一口气，正考虑要怎么弄走这群已经陷入疯狂中的硕士生，余光里忽然瞥见一个身影闪了进来。
“请问沈医生在吗？”那人问道。
“您好，我就是。”
沈苍夜视线扫去，来者是个粉红色头发的扎拉克女孩。
她此刻着一身黑色的束身皮衣，露出匀称的长腿，皮衣之外是一袭洁白的披风，披风上坠满了精致的金属配饰。
这位突然造访的来客，令正在狂欢的硕士生们齐齐将目光投了过来。
沈苍夜挥了挥手，正想打招呼。
“哦，是您啊，砾小姐——唔……”
扎拉克笑着拥了上来，直接用嘴堵回了沈苍夜接下来的话。
这一瞬，全场仿佛都按了个静音键。
“沈医生，我一直在等您。”砾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着，“终于、终于见到您了！”
“沈医生，她是谁？”
震惊弥漫在单身汪的学生们之中。
“啊，她是，是我的一个患者。”沈苍夜赶紧解释。
“我是沈医生的倾慕者……之一。”砾大方地说道。
沈苍夜咧了咧嘴，“之一？”
“之一？”众研究生大惊失色。
这么说是还有好多个？
砾望着她，双颊早已绯红，“沈医生，虽然您身边总是有各式各样的女孩，但是没关系，我依旧心甘情愿侍奉您左右。”
沈苍夜拿杯子的手一抖。
啊喂，这说的是什么话？
不要凭空污人清白啊！
学生们已经全部罹患失语症。
就这么一分钟之间，所有人酒都醒了大半。
刚才他们在起哄什么来着？
说谁找不到妹子来着？
敢情沈老师这都是在陪着他们演呢。
起哄起了半天，发现小丑竟然是我自己是什么情况。
“那个……我们别喝了吧。”有一人悻悻地说。
另一人喃喃说道：“突然觉得这瓶子里的酒，好像不香了。”
“我们还是回去吧，还是回去吧……”
“原来只有搞科研才能有妹子……”
沈苍夜忙挥挥手：“对对，咱们赶紧散了吧！明天还要早交班呢！你们出事的话主任得找我算账了！”
虽然败了他们的兴致，但能让他们决定各回各家真是太好了。
沈苍夜被学生们怨念的视线照得浑身不自在，一把拉住砾，将她扯到了会议室外。
“嗯，您好，砾小姐，”沈苍夜清了清嗓子，说，“请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呢？”
“您为什么不叫我，塞诺蜜？”扎拉克女孩问。
“呃……好吧，塞诺蜜小姐。”沈苍夜道。
虽然她告诉了他自己的真名，沈苍夜也还是不很习惯这样称呼。
“抱歉给您添了麻烦。”粉红色头发的扎拉克欠了欠身，“我单纯只是想来见见您，对您表达我的感激而已。”
“其实您不用这样啦，”沈苍夜笑笑，“这本来就是我作为医生对患者该负的责任。”
不久前，这位四阶骑士在竞技中身负重伤，被送到急诊。
当时是沈苍夜接诊。
处理完伤口，沈苍夜交代了一句让她等血象结果，便到隔壁去开医嘱。
回来时砾已经不见了，为了赶下午的比赛。
接下来两天都不见她的踪影。
对这种不听话的患者，沈苍夜实在是很头疼。
见砾不再来复查，他便只好寻着骑士协会留下的地址，亲自提着药箱上门，监督她服药、替她换药，有些时候也会在竞技场等待她比赛结束。
其实他只在隔天换药的时候会见到砾。
两人总共见面就六次而已。
虽然一面换药，他也一面可劲儿安利罗德岛就是了。
……然后上来就被强吻了。
……被强吻了。
……吻了。
“沈医生，我幼时被拐到卡西米尔，被当做商品一样对待……”砾双手抚摸着沈苍夜的脸，说，“几乎没有人像您这样温柔、耐心地对待我，我为您的这位温柔而倾倒，我愿意为您献上我作为骑士的宣誓，今生今世。”
“不不不，您不能这样想，砾小姐，啊不，塞诺蜜小姐！”
沈苍夜忙说：“您的心理我很理解，您的这个情感状态在心理学上叫移情，是患者在医院这种特殊环境中，由于小范围社会地位不对等，而对医生产生的一种不恰当的情感反应和心理状态，当然罗德岛有心理咨询专家，能够帮您解决问题！”
这情况，沈苍夜以前遇到过。
当时，他是一个年轻女患者的管床医师。
妹子有一天晚上突发急症，当晚值夜班的另一个医生忙活了一晚上，才给人抢救回来。
结果妹子第二天一早就冲进办公室抱住沈苍夜，质问“昨晚你为什么不来救我”、“濒死那一刻我脑中全是你的影子”。
沈苍夜就记得，后来救人的那个医生记恨了两个月没跟自己说话。
我踏马累死累活一晚上救你，你一句道谢没有就算了，脑子里居然想着他？
现在又碰到这样的患者，沈苍夜真的有点怕。
扎拉克女孩摇摇头，“不，我并不觉得那是不恰当的，相反，在您第一次接诊我时，我看到了您认真为我疗伤，耐心安慰我的情绪，您看我右腿受伤不便，亲自替我跑上跑下办理手续……从那一天起，我的心门便被您叩开。”
“那主要是怕态度不好被投诉。”沈苍夜心里说。
话当然不能直接说出来。
但是眼下这情况怎么办啊？
入学时庄严宣誓的希波克拉底誓言中的检点自身，就要这样被破功了吗？
眼瞅着砾羞红着脸又要吻上来，沈苍夜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肩膀，扯开话题，“那什么，且先不谈这个，关于来罗德岛的事情，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还要为家族打三场比赛，三场比赛结束之后，我便会随您一同前往罗德岛，成为您的私人护卫。”砾深情地说。
“私、私人护卫就不用了。”沈苍夜往后缩了缩，却发现后边就是墙，“不过，谢谢您的信任，也请在往后的比赛中一定小心。”
“当然，我会在罗德岛与您再相见，一定！”砾踮起脚，又吻了沈苍夜一下，才不舍地离开。

49.别愣着,吃桃子啊
目送砾离开，沈苍夜长呼一口气，往空旷的走廊里扫视了一眼。
瞬时间，他就觉得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攥紧。
只见，在黑夜里空旷的走廊尽头站着一个人影。
……是那个又八卦又大嘴巴的搞卫生阿姨。
果不其然的，只是第二天上午上班后两个小时……
“沈医生在会议室被女患者多次强吻”“该女患者声称并不在乎沈医生同时和多人交往”等言论，瞬间在全科传开。
辅之以之前的“沈医生在诊室里和另外一位女患者调情”……
直接导致沈苍夜风评被害，坐实渣男标签，令全科女医生和女护士不齿。
当事人表示欲哭无泪。
亏得这事儿只是在科里传，没有给散布到其他科去。
不然沈苍夜觉得自己和血液科合作的科研项目，可能都要黄。
幸好，这件惊天八卦没传两天，就被另外一件更大的新闻给压下去了。
——玛莉娅·临光领袖的瑕光骑士团，与泰特斯·白杨率领的锋盔骑士团，即将在竞技场中碰撞！
当有一个人大声宣布此条新闻的时候，整个医生办公室都沸腾了。
“哪怕是花三个月工资，哪怕是找黄牛，我也要拿到这场比赛的票！”
一位男医生发出不顾一切的高喊。
“玛莉娅就是我老婆！！！”
第二个说话的人，立刻遭遇了众人的群殴。
“是我们大家的老婆！”有人更正道。
“喂，沈博士，你站哪边？”
沈苍夜看了一眼那个被围殴的家伙，有些后怕，“我、我也是玛莉娅·临光的粉丝。”
“那咱们就是异父异母的兄弟了！”说话的那个男医生大咧咧地搂过沈苍夜的脖子。
“话说，之前玛莉娅不是传绯闻吗？和一个男的。”有人挑起话题，“怎么后来都没见有消息了？”
“那个——那个是假的！”沈苍夜抢在所有人接茬之前说道，“你们不要相信那些娱乐新闻！”
他急声说：“你扶个老太太过马路，那些娱乐记者都能写出五千字你和老太太的爱恨情仇，所以不能信的！”
“对！肯定是假的！玛莉娅怎么会有绯闻呢！”
众人齐齐表示十分赞同。
这时，一个前日刚预答辩完的研究生敲门进来。
他将一大包东西放在桌上，“纳萨尔导师出差回来了，给大家买了一些当地特产的桃子，我放在这里了。”
“哦，谢谢。”沈苍夜的办公桌正巧就在门边，便对那研究生笑笑。
那研究生望着沈苍夜，仿佛是想起了预答辩那晚发生的事情。
他瞬时间泪水盈眶。
“那我、我先走了。”研究生含泪离开。
沈苍夜莫名其妙，心说你就这点抗压力，你还申请什么博士，到时候延毕延到心碎你还活不活了。
沈苍夜提起那一袋桃子，放在了医生办公室正中的椭圆形会议桌上。
“哇！吃桃子吃桃子的！”靠得近的一个医生笑着拿了一个桃子，“沈医生也吃啊！”
沈苍夜摆摆手，“我还有病历没写完，写完病历再说吧。”
众人纷纷过来拿桃子。
沈苍夜则是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继续写病历。
一边写，他随手拿了张纸和铅笔，在纸上比比划划。
“哎，我说，”一个男医生一边吃桃子，一边说，“怎样才到才能娶到玛莉娅·临光呢？”
咔。
沈苍夜手中的铅笔芯折断了。
他默默地换了一支铅笔。
“喂，你也想太远了吧，你以为是父母订亲吗？”顿时有人发出嘲笑。
“好吧好吧！”那医生改口说，“那，该怎样才能追到玛莉娅·临光呢？”
“这个嘛……”
吃桃群众开始认真讨论起来。
“要引导她，守护她，和她并肩作战……”
“替她赢得比赛，然后在胜利的那一刻，把她亲亲抱抱举高高……”
“说实话，我真是看不顺眼那个‘鸟嘴骑士’，上一场比赛里，他居然任由我家玛莉娅，被那个锈铜骑士吊打，太过分了，有这样的队友吗？”
“就是！要是我能见到‘鸟嘴骑士’真人，我上去就是两个耳光！”
“何止耳光，我要掐死他！”
“这种人怎么会是玛莉娅的队友！”
沈苍夜听着，只觉脊背发凉。
“话说，这个‘鸟嘴骑士’，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呀？以前根本就没听说过他啊！”
另一人接茬道，“我记得，他不是之前还在宣传罗德岛吗？”
唰。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沈苍夜。
“沈医生，你不是从罗德岛来的吗？”有人问道。
沈苍夜尴尬地笑了笑，“我不知道这个人呢，什么鸟嘴骑士，这什么傻〇名字，我根本不认识他，可能就是……就是鸟嘴骑士接的罗德岛的代言吧，哈哈哈哈哈。”
吃桃群众又转了回去，继续吃桃。
想到同事们之前的危险言论，沈苍夜握着笔的手有点发抖。
他起身拿杯子接了一大杯凉水，决定喝点水冷静一下。
吃桃群众那边的讨论还在继续。
“这个‘鸟嘴骑士’，神经兮兮的，他凭什么就能跟玛莉娅在一个骑士团里？”
“要是我参加骑士竞技，玛莉娅的队友应该是我才对！哪有那个‘鸟嘴骑士’的份儿！”
话及此处，有一人压低声音，“我看到报纸上说，是因为‘鸟嘴骑士’和玛莉娅·临光的教练——鞭刃骑士佐菲娅有染！靠关系才上位的！”
沈苍夜一口水直接呛到了气管里，“有、有染？咳咳！咳……咳咳咳！”
“呀，其实你还对我们的聊天挺有兴趣的嘛，沈博士！”几个医生促狭地笑道，“别写什么病历了啊，快点来跟大家一起聊嘛！”
沈苍夜咳嗽了好久才停下，“你在什么报纸上看到的？”
到底是哪个傻〇写的？
非砍死他不可。
挑起话题的那个人说：“我不记得了，就是普通的娱乐报纸吧。”
沈苍夜没好气地道：“你们别信这些啊！我都说了，这些娱乐新闻都是乱写的！”
“也对哦。”吃桃群众深以为然。
一阵安静。
接着，又是众人啃桃子的声音。

50.同事都想把我弄死是何种体验
“说起来我也有一个问题，”坐在角落的一个技师说，“怎样才能娶到鞭刃骑士呢？”
咔。
沈苍夜手里的铅笔又断了。
他默默地拿了第三支铅笔。
另一人说道：“我觉得像‘鞭刃骑士’佐菲娅这样赢了那么多场比赛，拿了那么多佣金的富婆，你应该说‘怎样才能嫁给鞭刃骑士’更加合适。”
“嗨！你不如直接说，你想被鞭刃骑士包〇算了！”
“你那是什么词啊？我哪有这么想！”那技师不满道，“我当然不是这样想的啊！我在想的是，我能做些让她开心的事情，然后她每个月给我转一笔钱这样子，但那哪叫包〇啊！”
他说这话时，沈苍夜正好收到了佐菲娅的短信，问他下午过不过来。
沈苍夜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
佐菲娅还真真就是每个月的月初给他转一笔钱，说是替玛莉娅做康复的酬金。
忽然，有个医生走到了沈苍夜身后，伸手去够沈苍夜头顶上的壁柜门。
啪！
沈苍也吓得当场把手机屏幕拍在了桌子上。
这聊天转账记录被别人看到，他还用活吗？
“怎么了，沈医生？”背后那人疑惑地问道。
“没、没什么，就是手滑了一下。”沈苍夜赶紧把手机收到口袋，拿起笔来写字。
背后那个医生也没再问，从壁柜里拿了份文件走了。
吃桃群众则是又开始讨论。
“我想做鞭刃骑士的狗！”突然，有一个人激动地说道，“我好想她拿鞭子狠狠地抽打我！鞭笞我！”
众人大惊。
“不是，波兹医生你不对劲啊！”
“可怜的波兹，虽然人的XP系统是自由的，但是我还是建议你去精神卫生中心看看，我可以帮你挂上罗兰主任的号！”
角落中有一个新来的小实习生，以几乎没人听到的声音说：“其实……我也有点想……”
咔。
沈苍夜手里的铅笔第三次断了。
他又伸手到旁边桌子的笔筒里去拿笔。
隔壁的女医生嫌恶地收起了笔筒，“自己去削笔，你这个铅笔毁灭者！你都折了三支铅笔了！”
沈苍夜只好起身去削铅笔。
就听到吃桃群众的话题，又从佐菲娅转到了鸟嘴骑士身上。
“他*卡西米尔粗口*的！”其中一人说道，“那个傻〇鸟嘴骑士，他一点都不会保护玛莉娅！”
“如果是我，绝对不会让玛莉娅受半点伤害！”
“干脆找个地方把那个‘鸟嘴骑士’弄死，让我代替他参加比赛，和玛莉娅一起并肩作战吧！”
“那样的话，我一定会成为玛莉娅的知心挚友！”
“我会一辈子守护玛莉娅！”
“弄死他！弄死鸟嘴骑士！”
“弄死他！弄死他！”
众人一通起哄，忽的有一人转过头。
“咦？怎么了？沈博士，你怎么这么早就洗手换衣服了？”
沈苍夜背着身不敢看一众吃桃群众，说：“我有点不舒服，请假先回家了。”
“那你好好休息哈！”正聊天的医生们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可能是这几天积压的活比较多，太累了，回家好好睡一觉！”
他们的目光在沈苍夜看来反复仿佛是要杀人。
他逃也似地离开了医生办公室。
周围同事都想把我弄死是何种体验？
※※※
比赛的这一天终于到来，瑕光骑士团再次站上了竞技场。
这场与左手骑士的比赛，尽管是骑士团之间的团战，但沈苍夜打算尽量不干预比赛。
他想，或许玛莉娅需要一个契机，在苦战中思考她战斗的目的。
依旧是炎刃大竞技场。
依旧是观众爆满。
主持人依旧是那个光着膀子的公鸭嗓。
大嘴莫布正大声拉动着观众们的气氛。
在经历了被小车喧宾夺主、还被观众嫌弃的惨剧之后，莫布努力提升了自己的姿势水平。
一首听起来就已经绞尽脑汁的定场诗，赢来了观众们阵阵欢呼。
几番煽动，大嘴莫布开始解说本场比赛的规则。
这是一场二队二的骑士团战，但是在此之上，主办方加入了更加刺激的元素。
每隔一段时间，会在随机的入场口放入残暴的——大概……大概很残暴的感染生物——钳兽。
骑士们在对战难缠的对手的同时，还要防御随时有可能出现在自己背后的钳兽……
……
“所以说，你受伤的新闻，是假的？”
出场口后方位置，佐菲娅狐疑地望着沈苍夜，低声问道。
站在前面的玛莉娅面向着赛场在做着深呼吸，没有听到后面二人的悄悄话。
“是我故意让媒体透出去的新闻，让他们先炒作一波。”沈苍夜。
佐菲娅手里拿着张骑士竞技的日报，上面用粗体字写着标题——
《痛心！沸血骑士团一战过度使用源石技艺，瑕光骑士团主将“鸟嘴骑士”难以为继！临光将何去何从？》
沈苍夜在上一场比赛中表现过于亮眼，以至于媒体对他的报道盖过了所有其他的新星。
“是因为本次的对手是泰特斯？”佐菲娅问。
沈苍夜点点头。
“也对……你是唯一能让泰特斯放下轻敌之心的对手。”佐菲娅自语道，“以他的傲慢程度，如果他知道你无法全力发挥，自然会随意应战。”
沈苍夜的想法与佐菲娅正好相反。
泰特斯只有在不顾及另外的强大对手的情况下，才会对玛莉娅放开手去战斗。
年轻的骑士也只有在苦战中才能找到自己成长的路。
走出赛场，炽烈的阳光令沈苍夜微微眯起眼睛。
“玛莉娅，”沈苍夜说，“今天我辅助你进行作战，我会清除所有冲出来的钳兽，正面迎敌就交给你了。”
玛莉娅愣了一下，旋即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会尽全力的。”
“团长。”沈苍夜唤了一声。
“嗯？”玛莉娅转过头，“你叫我，团长？”
沈苍夜道：“你是骑士团的团长，如果连你都不明白我们要在竞技场上追寻什么的话，这样的战斗不打也罢，这样的竞技比赛不参加也罢。”
激一激小临光吧，不然她总是晕乎乎的。

51.盗贼的战术是晕到死为止
玛莉娅怔了怔，“你说，什——”
主持人的声音，打断了玛莉娅的话，“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本场死斗的参战双方——异军突起的新星，瑕光骑士团，以及百战的精英，锋盔骑士团！”
赛场之上，显然没有时间让玛莉娅思考这些。
主持人的声音萦绕耳畔，另一侧的锋盔骑士团已经备战待发。
“玛莉娅，看前面。”沈苍夜微微压下身躯，进入潜行。
玛莉娅振作精神，提起剑和盾迎战。
大嘴莫布高声道：“哦，天呐，鸟嘴骑士——！鸟嘴骑士竟然消失在了原地，这也是他的源石技艺之一吗？”
“呵，有伤在身无法正面迎击，就只能用这种手段了吗？”左手骑士不屑地冷笑，“雕虫小技无足挂齿，这样的胆小鬼不配站在我的赛场上！”
“真难看啊，临光，为了保住家族的地位垂死挣扎的样子真是难看啊！”
泰特斯将长枪指向前方，“呵，明明你连被称为骑士的资格都没有。”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左手骑士。”玛莉娅握紧了剑。
“无所谓，那么就让临光一家最后的骑士毁在我的手上吧——”
语落，锋盔骑士团二人悍然发起冲锋。
就在这两名精锐骑士战意昂扬，准备联手虐菜的时候……
倏然，咚的一声。
前一秒还飞扬跋扈的左手骑士扑通跪下，陷入了晕眩之中。
哎呀，不怎么样嘛。
叠了这么厚的甲，还是一闷棍就晕了呀。
盗贼技能：闷棍，使目标瘫痪一段时间。
沈苍夜站在泰特斯身后，满意地看到自己的技能起了效果。
闷棍，偷袭，凿击，致盲，扰乱，拆卸……
盗贼所有的控制技能都给您留着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呀，泰特斯老哥？
“怎么回事？才一开场，左手骑士竟然就倒下了！？这是怎么回事！”
随着大嘴莫布的声音，全场观众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叹。
玛莉娅反应也很快，知道是沈苍夜暗中帮忙，她立刻将目标转向了锋盔骑士团的副团长，披萨骑士。
“……啊？刚才那是？”过了将近一分钟，泰特斯甩了甩头，清醒过来。
随即头上又挨了一闷棍。
“啧，他的队友进入战斗状态，没法闷棍了。”沈苍夜有些惋惜，“好吧，那就只能上控制了呗。”
偷袭：使目标昏迷一小段时间。
才站起来不到十秒钟的泰特斯又倒了下去。
致盲，使目标暂时失明并迷惑地乱转。
骄傲的泰特斯·白杨开始漫无目的地四下溜达，对自家副团长的求救声充耳不闻。
然后是——
扰乱：投掷物体吸引附近所有对手的注意力。
尊贵的左手骑士猛地惊觉，就朝着赛场一个无人的方向狂奔而去。
“我们的左手骑士怎么了？”大嘴莫布抱着脑袋，不可思议般地高喊，“仿佛在追逐一个不存在的目标，对，是鸟嘴骑士！一开始隐去身形的鸟嘴骑士！这难道——也在鸟嘴骑士的计算之中吗？”
“废物！软弱的废物！你竟敢——”清醒过来的左手骑士怒不可遏地举起长枪。
咦？
不对，枪呢？
拆卸：缴除敌人的所有武器、盾牌或其它所持装备。
十秒钟后，长枪莫名其妙地又回到了泰特斯的手中。
“给我死，蝼蚁！！”赛场中充斥着左手骑士的暴吼。
沈苍夜也不躲，甩出一个凿击技能——攻击目标的眼睛，令其瘫痪。
泰特斯又倒了。
“我*卡西米尔粗口*！”泰特斯再度清醒过来。
肾击，只是一个单纯的昏迷技能而已。
再睡一会儿，泰特斯老哥。
全场观众就这么看着泰特斯仿佛嗑药似的，一下子晕，一下子站起来，一下子到处乱跑。一下子叉着腰怒骂。
……这别是个傻子吧。
所有人脑中都这样想着。
当沈苍夜手上的盗贼控制技能全部交完，泰特斯重新站起来时，发现自家的副团长人已经没了。
玛莉娅意识到左手骑士已经站了起来，她握紧手中的剑，退开了几步，时刻准备着迎敌。
咔嚓！
出场口突然打开，五只钳兽只玛莉娅的身后扑入赛场。
下一个瞬间，这五只残暴的感染生物齐齐倒下。
沈苍夜解决了它们，便使用了一个消失技能，重新进入了潜行。
“懦夫，无谋的废物，你连自己身后的威胁都处理不了吗？”泰特斯冷笑。
他随手挡下玛莉娅的攻击。
“你握着你的信仰，你的光，你却对它一无所知，你幼稚，愚蠢，软弱，你不配做我的对手！”
怒火中烧的泰特斯口中吐出侮辱的话语。
不过观众们不怎么买账。
毕竟，在你连续做了十分钟脑〇行为之后，你再说什么狂霸拽的狠话，听起来都很脑〇。
“给我死！”带着无与伦比的愤怒，泰特斯举起长枪冲向临光家的小女儿。
铛！
双方交锋。
“我不会……输给你！”玛莉娅握紧了长剑迎敌。
泰特斯·白杨一刻不止地羞辱着玛莉娅，还有她引以为傲的临光家族，试图磨灭她的尊严和意志。
沈苍夜默不作声地看着、听着左手骑士一次次的用言语践踏着年轻临光的尊严。
但是他没有干涉。
因为玛莉娅已经用行动证明了她的不屈不挠。
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站起……
长达一个小时三十七分钟的比赛中，临光家的天马用浴血书写了骑士的坚持。
高傲的左手骑士最终倒在了赛场上。
玛莉娅举起了自己那把满是划痕的宝剑，迎接观众们的欢呼。
沈苍夜没有现形，只是在潜行中默默看着身披骑士铠甲的女孩。
他看到，玛莉娅的眼中多了些什么。
并不是享受欢呼和荣耀的兴奋。
似乎更像是……一种释然。
沈苍夜又看向倒地不起的左手骑士。
嗯，说起来……
虽然这个泰特斯，在原世界线里没有在罗德岛。
不过，既然如今罗德岛缺人才……
试着把泰特斯招募到罗德岛或许也不错？
毕竟，这么牛比的人咧。
招到罗德岛绝对是利大于弊吧？

52.够了,一个flag就够了
沈苍夜又仔细想了想，泰特斯现在身价超高，一场比赛都不知道能赚多少钱。
好像也不会有意加入罗德岛的样子。
哎，有点可惜……希望能有机会找他谈谈。
沈苍夜正思考间，竞技场中的记者早已经一拥而上，将玛莉娅围了起来。
有着潜行护身，沈苍夜完全没有被蜂拥而至的记者们困扰，自己悄悄溜走了，留下佐菲娅和玛莉娅在在场上接受采访。
再次见到玛莉娅的时候，已经是在竞技场的休息区。
长长的走道中，挂满了商业联合会各大公司的广告。
“沈医生！”小临光看到沈苍夜，快步跑了过来。
她的语气有些哀怨，“太过分了！比赛结束你居然先跑了，你不知道我和佐菲娅姐姐花了多长时间才甩掉那些记者！”
“我真不太擅长应对媒体。”沈苍夜笑。
玛莉娅埋怨道：“我也不擅长呀！”
二人相视，玛莉娅扑哧笑了出来。
沈苍夜忽然想，似乎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到玛莉娅这样放松的笑容了。
“我好像，想明白了一些。”玛莉娅说，“我不是为了家族参赛的，也许一开始有这样的念头，也可能……只是受到姐姐的精神感染。”
沈苍夜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但我逐渐意识到，我和姐姐也许不一样……比赛时我总在想，我想胜利，我想坚持下去。”
小临光停了一下，目送一位工作人员从二人身边走过。
直到静寂的空间中又只剩下他们两人，她才开口道：“泰特斯先生倒下的时候，我知道自己赢了，我知道我能赢得财富，赢得家族的地位，但是这不对……这不对。”
“后来，我听到泰特斯先生在休息室里打电话，说起这次比赛的事情，原来他……”玛莉娅苦笑了一下，“原来一场场所谓光荣的胜利，建立在这么荒唐的现实上。”
沈苍夜若有所思，“所以大概的情况就是——大家都在演戏，你居然认真了。”
“哎呀，沈医生，你不要说的这么直接嘛，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玛莉娅说。
“我这不是陈述事实嘛……”
玛莉娅用拳头擂了沈苍夜一下，“确实也是，如今的骑士竞技里早已没有了骑士的精神和荣耀，所谓家族的地位，不过是可以用来交易的商品，骑士身份和综艺节目中随手颁发的奖项差不多。”
沈苍夜望着她笑，“那么，你算是想明白了？”
“嗯，明白了。”玛莉娅笑得很释然，“在这样纸醉金迷的骑士竞技里，我什么都证明不了，只是在卖弄武力取悦观众们罢了。”
“那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沈苍夜问道。
玛莉娅抬起头望着沈苍夜，“下一场比赛，将是我在大骑士领分赛区、特锦赛之前的最后一战……既然参加了，便要坚持到底，所以沈医生，可以请你再与我最后合作这一场吗？”
她说道：“最后打完这一场，我就退出竞技，去做更值得我投入精力的事情，去做一个真正的骑士该做的事情。”
“……啥？”
沈苍夜没反应过来。
我说，亲爱的玛莉娅啊，意识到现实残酷就不要再打了。
赶紧的，跟我加入罗德岛吧。
“下一场比赛之后，我要离开已经被资本腐蚀的卡西米尔！下一场比赛后，我要为了守护和拯救而战，像姐姐那样！”
“哦哦！好的好的！知道啦！”沈苍夜连忙打断她。
可以了可以了，可别再给自己立Flag了。
一个Flag就够了，哪有这样子往自己身上插满Flag的。
玛莉娅不解，“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是说——这样很好，你想通了，我很欣慰。”沈苍夜说。
他摸摸小耀骑士的脑袋，“上一回在佐菲娅家门口，看你那个样子，我挺担心的。”
“哦，那一次是……”
玛莉娅猛地回想起来那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自己闷闷不乐，想哭想哭的，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驱使，自己……
临光家的天马一下子双颊发烫，她立刻转开了目光，不好意思地躲闪着沈苍夜的视线。
“对不起，那天晚上，我太……太任性了。”玛莉娅小声说道，“是不是，让你困扰了？”
沈苍夜望着她笑了笑，“没有的事，你想通了就好了。”
脚尖在地上画着圈，玛莉娅踌躇了一会儿，小声道：“那，沈医生，我还有个请求，可以吗？”
“嗯？什么？”
“就是……唔……能不能……”玛莉娅看着地面，欲言又止，“能不能像那天晚上那样……那样……”
“哦，可以呀。”沈苍夜张开手臂，“就当是庆祝比赛胜利，庆祝你对自己的未来有的有了新的想法？”
“啊，不是的，我的意思是……是……”玛莉娅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害羞地笑了笑，“嗯，这样……也挺好……”
小临光上前一步，扑通一下投入了沈苍夜的怀里。
上一次她浑浑噩噩、迷茫中只想找个依靠的肩膀，这一次她终于直面了自己的内心。
玛莉娅没有穿铠甲，只着铠甲内的便服。
她身体很热，却又温软得不可思议。
“沈医生，跟我多说一些好吗？”玛莉娅用脸轻轻蹭着沈苍夜的胸口，“多说一些关于罗德岛的事情，好吗？”
玛莉娅不由自主地将他越抱越紧。
她是光，不是玛嘉烈那样正午刺目的耀阳，而是冬日的熹光，温暖却柔和，让沐浴其中的人想闭上眼睛就一睡不起。
沈苍夜抱着小临光的背，微微点头，“好的好的，你姐姐在罗德岛的故事可多了，一天一夜都说不完。”
“不不，不是姐姐的事情，其实我一直有收到她的信，大概知道她在做些什么。”玛莉娅说着，耳廓有些发红，“是你的事。我想多了解一些你的事，可以吗？”
“没问题，不过……你能轻点吗？”沈苍夜道，“嘶……我这件骑士制服上面好多暗扣和铆钉，硌得疼。”
———P.S.———

53.想把左手骑士挖过来有错吗?
库兰塔女孩将脸埋进了沈苍夜怀里，撒着娇不肯松手。
“玛莉娅，”沈苍夜揉了揉女孩的金发，“既然你对罗德岛感兴趣，我们未来还有机会慢慢了解罗德岛的，不如你先……”
沈苍夜本想说先把罗德岛的入职合同给签了。
但突然想起，今天自己换了一身衣服，是穿着鸟嘴骑士的制服来的，没把那张合同模板带着带在身上……
沈苍夜不禁在心里大呼失策。
正在这时，玛莉娅突然惨叫了一声，“呜——疼！肚子……”
沈苍夜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开，“真是的，我都叫你别抱这么紧了。”
玛莉娅捂着腹部的伤口，苦着脸。
她呜咽了一下，小声说：“情不自禁就……啊，不是，就……因为打赢了太高兴才……”
沈苍夜望着小耀骑士，哭笑不得。
你不是刚刚才说了骑士竞技的比赛都没什么意义吗？
如今打赢了，高兴到情难自已是怎么回事？
“你去过医务室了吗？”沈苍夜问道。
玛莉娅点了点头，“竞技场医务室的医生已经给我做了简单的包扎了，开了些药，但是我还没涂……我想先给你看看。”
她说着取出了两支药膏。
沈苍夜接过来，“消炎止疼的、促进伤口愈合的……嗯，都可以用。”
他已经挺习惯了，学医之后亲朋好友随便有个什么不舒服都来问他。
就好像学了计算机科学之后，亲朋好友总是喜欢来找你帮重装系统一个道理。
“走吧，回家去，我给你上药。”沈苍夜在玛莉娅的耳朵上轻轻捏了一下，引得女孩身躯一颤。
小临光扯了扯沈苍夜的衣袖，“那快去拿东西吧，我等你。”
沈苍夜拍拍玛莉娅的肩膀，示意她在女休息室等自己。
他径自转身，走向了走廊另一侧尽头的男休息室。
刚走近几步，沈苍夜发现休息室外聚集了五六个人，大眼瞪小眼，望着休息室的大门一脸惊惶。
“你们这是在干嘛？聚众买彩票吗？”沈苍夜问道。
“哦，鸟嘴骑士先生！”
站在这里的都是参加竞技的骑士，自然有人认出了沈苍夜的身份。
一个骑士开口道：“是这样的，泰特斯先生在里面大发雷霆，我们都不敢进去，已经好久了。”
“啊？”
沈苍夜有些愕然。
他靠在男休息室紧闭的门上，凑上了耳朵去听。
模模糊糊的，沈苍夜听到左手骑士愤怒的声音。
“……什么意思？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明明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做了……我警告你们不要得寸进尺……什么？什么叫因为我在比赛中太过失态？……”
话语声戛然而止。
接着是哐的一声。
可以想象，泰特斯正愤怒地拿着手机砸向墙壁。
紧接着，是泰特斯暴怒的吼叫，其中还夹杂着砸东西的声音，听得人心惊胆战。
合着这是因为比赛中表现太差（或者说表现太傻），连打假赛的酬劳都没拿到……
沈苍夜蓦地有些同情泰特斯。
大家都是为生计奔波的可怜人呢。
“我要不要进去劝劝他？”沈苍夜想着，手扶上了门把。
“鸟嘴骑士先生，我劝你现在还是不要进去，他正在气头上。”
“对对，你又是他上一场比赛的对手，谁知道他会突然间做些什么？”
围观的骑士们七嘴八舌地叫住沈苍夜。
“可不管怎么说，我的东西在里面，我终究是要进去拿的呀。”沈苍夜叹气，“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发完脾气啊？”
要不，我偷溜进去不让他发现，偷偷把东西拿出来，不就行了？
“不是吧，你真的打算进去——？”
“等等等等，我们得先躲远点！”
围在男休息室门边的几个骑士。见沈苍夜要开门，纷纷是大吃一惊，两下子跑没影了。
“至于吗？”沈苍夜无奈道，“我就进去拿个东西，又不是进去和他对打。”
兀自摇摇头，沈苍夜打开了休息室的门。
里面一片狼藉，长凳碎成了木屑，用来存放个人物品的储物柜七倒八歪的。
墙壁更是令人不忍直视，满满都是被砸出来的波纹。
我勒个去。
沈苍夜在一瞬之间理解了其他骑士为什么这么惊恐。
左手骑士的火气未免太大了一点……
赶紧走，拿了东西赶紧走！
沈苍夜在内心中告诉自己。
可就在此时。
唰。
沈苍夜刚刚返身关上门，左手骑士便回过头来。
他可以感觉到，从泰特斯头盔下透出的视线，正紧紧盯着自己。
沈苍夜只好硬着头皮打起招呼，“你好啊，泰特斯先生！”
话说完他想抽自己一巴掌。
果然人在紧急情况下是没有智商的。
“是你。”
左手骑士的头盔下发出低沉的声音。
沈苍夜忙说：“啊，我就，拿点东西，不打扰您！”
往四周扫视了一眼，沈苍夜迅速找到了自己存放东西的三十六号柜子。
虽然柜门已经被锤得凹了进去，但是似乎勉强还能打开。
他大步走到那个倒地的储物柜前，从储物箱里拿出了自己的包。
整个过程中，左手骑士一直沉默地盯视着他。
好尴尬。
好尴尬。
这简直就是尴尬和尴尬踏马坐飞机，尴尬上天啊。
沈苍夜一手拎着包，正准备离开。
他又看了一眼泰特斯，脑中突然间浮现出《当幸福来〇门》电影中，明明努力奋进吃苦耐劳，却因为找不到工作处处碰壁，拿不到薪水没法养家糊口的父亲形象。
啊！这就是打工人悲剧又可歌可泣的一生啊！
之前脑子里盘旋过的，把左手骑士招上罗德岛的念头莫名其妙又冒了出来。
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鬼使神差般，沈苍夜拿出了自己制作的那张罗德岛的招聘海报。
“那个……泰特斯先生，与其冒着拿不到酬劳的风险、拼了老命在这里参加比赛，不如考虑一下加入罗德岛怎么样？您也知道商业联合会的黑幕，我们罗德岛需要您这样强大的战力，我们时刻欢迎您的加入。”
嗖。
给沈苍夜回答的，是一道寒光。
凯尔希医生的大头像被斩成了两截。
嘶……我的海报！沈苍夜痛心疾首。

54.完了,不小心用力过度了
“鸟嘴骑士，你好大的胆子。”
泰特斯瞪着那张海报，声音冰冷。
“用这种下作的方式，让我颜面尽失……而你现在竟然胆敢向我发出邀请？”
“等——对不起，您冷静点，泰特斯先生！我没有贬低您的意思！”
“你竟敢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废物，你连正面与我一战的本事都没有吗？你和那个临光一样，令我作呕。”
“等等等等，尊敬的左手骑士，我没有恶意——”
沈苍夜心中叫苦不迭。
真不想惹事的啊。
原本只是想着和泰特斯先生友好地聊一聊。
挖角嘛，这种事情讲究一个你情我愿。
买卖不成仁义在。
你乐意来，我热烈欢迎。
你不乐意来罗德岛，那也就算了我不逼你。
局面变成如此模样，是沈苍夜始料未及的。
真不该直接撞在发怒的人枪口上。
沈苍夜连忙试图平息对方的怒火，“泰特斯先生，真的非常抱歉，我只是单纯地向您发出邀请……如果您不——”
左手骑士根本没在听他说话，举起长枪，他的脚步狠狠跺地，猛扑而来。
沈苍夜的视线中，黑色骑士的影子骤然放大，带着凛冽的杀意。
仓促间，沈苍夜惊恐地拔出了腰间的刀。
全力斩出。
来不及收回力道的那个瞬间，沈苍夜心里只有俩字。
完了。
受到惊吓，不小心上全力了。
求求你了，千万别死啊，泰特斯先生。
要是因为你挂了导致世界线又歪了的话，我要被骂死的。
……
当天下午，奥波莱医学中心的门口挤满了记者。
因为。
著名的竞技骑士，锋盔骑士团团长泰特斯·白杨，因为全身多发伤被送进了急诊。
据悉，泰特斯的伤，是在竞技场的休息室里与人斗殴所导致。
伤情严重、危及生命。
至于造成这一切的是何人，目前暂不便透露。
初步消息，这一次负伤将导致泰特斯至少缺席一年的竞赛。
甚至有可能留下后遗症，其将来的骑士之路是否能继续走下去都存疑。
目前，其赞助商暂未表态，但想必并不乐观。
左手骑士泰特斯先生，先前从未在任何一场比赛中遭遇如此严重的伤情。
其严重程度，甚至远超前些年左手骑士在对阵耀骑士玛嘉烈·临光时所负之伤。
目前，泰特斯先生仍处于休克中，据估计，其苏醒时间将遥遥无期。
今日一事真是令人惋惜。
幸运的是，奥波莱医学中心的医护人员全力救治，与死神赛跑。
主刀的沈医生更是妙手回春，仅依据随行人员的口述，便精准了解到了患者的伤势情况。
正是他，为接下来的抢救争取到了时间，缔造了急诊手术的奇迹。
在手术准备时，笔者曾经听到沈医生在急诊科走廊的角落里，对着墙壁小声默念“我一定会救你的对不起啊泰特斯先生我不是故意的请别挂求你了”。
此等将患者的安危维系于心的医者精神，令我们不禁为之落泪感动！
让我们为沈医生点赞！
沈医生在接受本台采访时表示，虽然他是玛莉娅·临光的粉丝，但他绝不会将私人恩怨带入工作中。
急诊科全员，将以仁心妙术的信念呵护健康，不断突破自己，迈上更高、更强的新台阶。
※※※
“被卷入斗殴中！？”
坐在沙发上的佐菲娅，看着电视机屏幕发出不敢相信的惊叹：“怎么可能！？简直一派胡言！什么样的斗殴能让身经百战的骑士身负重伤？”
“这不对，这肯定不对……昨天与玛莉娅一战输掉之后，当天就因为这种根本不可能发生的原因……负伤……”
佐菲娅站起来，在客厅中焦躁地踱步。
“哎呀，好疼！轻一点儿！”
趴在另一张长沙发上的玛莉娅轻叫了一声，“沈医生，你怎么这么用力啦……？”
“不好意思。”沈苍夜咧了咧嘴，目光还在瞟佐菲娅。
昨天，事情发生之后，玛莉娅问起时，沈苍夜一概说自己不知情，只是听到了一声巨响，才冲进休息室里，发现左手骑士已经被撂地上了。
至于下午电视机里报道的事儿。
嗯……昨天下午沈苍夜是副班来着。
他才上班没多久就接诊了泰特斯——估计是竞技场的医生处理不了，给送过来的。
什么急诊手术奇迹嘛，自己打出来的伤当然自己最清楚该怎么治了。
还好竞技场里没有摄像头、还好比赛用的是假名……沈苍夜开始感激这个国家消息的不灵通。
当然了，在佐菲娅看到了节目报道开始钻牛角尖这事儿，也是让沈苍夜不由得心跳加快，没控制住手上的力道。
他正给玛莉娅上药。
库兰塔女孩上半身寸缕未着，她将金发拨到一旁，露出背上柔嫩的肌肤。
她光滑的脊背就好像徐徐流动的白巧克力瀑布，让人总是忍不住想要用手戳一戳。
在白皙的皮肤上有一道细长的伤痕，是昨天战斗中造成的。
沈苍夜用棉签沾了些碘酒，消毒之后又涂抹上促进伤口愈合的凝胶。
他又看看佐菲娅，“我说，佐菲娅，不如咱们换个台吧，这……这种手下败将的事情，有什么好关注的。”
佐菲娅还托着下巴，一边来回徘徊，一边若有所思。
“泰特斯输掉了比赛……嗯，难道是因为没有战胜玛莉娅，所以遭遇了商业联合会的报复，是这样吗？”
“但他可是‘左手骑士’！是百里挑一的精锐！什么人能让他伤成这样，这太不可思议了！”
“可怕，太可怕了！商业联合会还留有这样的底牌吗？能轻松击败左手这个级别骑士的强者，那岂不是……”
沈苍夜瞪着佐菲娅心惊胆战，生怕给她猜出来了。
万一她大开脑洞，把自己当成商业联合会派来的卧底，那可就完了。
沈苍夜可没想好，要怎么对付老酒吧里那几个虎视眈眈的老骑士。
那三个人也是够死心眼的，自从上回酒吧里见了一次，他们一门心思的认为自己拱了他们家的丫头。
沈苍夜只怕他们抓住自己一星半点的把柄，就想着要把自己挫骨扬灰。

55.先把衣服穿上哇
临光家的小女儿倒是没在意左手骑士怎样怎样。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伸直了手臂架在皮沙发的扶手上，“沈医生，你说，我这样会留下疤痕吗？那样该多难看呀！”
沈苍夜替她换上新的纱布，“放心啦，你又不是瘢痕体质，不会留下特别明显的疤痕的，好了，起来吧。”
“肩膀。”玛莉娅羞涩道，“能帮我揉一揉吗？右边肩膀一直很酸痛。”
沈苍夜道：“行。先把衣服穿上。”
玛莉娅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半身还光着，哎呀了一声，害羞地捂住了脸。
沈苍夜将一件衬衣盖在玛莉娅的背上，然后拉过衣袖，“右手，来。”
小耀骑士顺从地将右臂套进了衣袖中，接着是左臂。
玛莉娅慢慢直起身来，将胸前的扣子扣上，“不许看哦，沈医生。”
沈苍夜闭上眼睛，“好的好的，这一点我还是懂的。”
待女孩重新坐直，沈苍夜把她的发圈递了过去，看着玛莉娅咬着发圈将头发束起。
他绕到玛莉娅的背后，将她的衣领稍稍拉开了一些，一手按在娇嫩的皮肤上，轻轻地帮她揉着肩膀。
沈苍夜尽量放轻了力度，说：“要是碰到了你的伤口就跟我说，我会尽量避开那个位置。”
小临光似乎没听见，抖了抖耳朵喃喃道：“好舒服……唔……嗯就是那个位置，用力些……再来一下……”
沈苍夜心说你这是什么虎狼之词，被佐菲娅听到非砍死我不可。
赶忙又瞅瞅姑妈，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沈苍夜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接着非常受用地听到小临光舒服的呜咽声。
“对了，玛莉娅，”沈苍夜问道，“你腰上的伤怎么样了？”
“还好，昨晚上我才看过，已经愈合了一些。”玛莉娅说道。
“天呐，恢复这么快，真是壮得像马的库兰塔！”沈苍夜惊叹于天马的自愈能力。
玛莉娅的表情有些埋怨，“哪有你这样形容女孩子的，小心佐菲娅姐姐说你哦！”
沈苍夜耸耸肩，“我觉得她还在纠结泰特斯的事情呢。”
二人一同望向佐菲娅。
果然，后者还在点着太阳穴在来回走。
“别想那么多啦，佐菲娅姐姐！”玛莉娅叫道。
佐菲娅喃喃地说，“商业联合会……还是其他的势力？比赛才刚刚结束就能下次重手，说不定他们是在近处密切监视着我们的所有行为——”
眼看佐菲娅就要接近真相了，一个佣人的到来，终于是将她的思绪给打断。
“佐菲娅小姐，这是今天中午的菜单，请您过目。”佣人递过来一张卡片。
“哦，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了吗？”佐菲娅接过来，“熏鸭胸肉黄瓜沙拉，奶油浓汤，什锦浆果慕斯……还有，主菜是炖菜吗？”
“炖菜？”沈苍夜问道。
玛莉娅转过头来，“沈医生有兴趣留下来一起吃午饭吗？”
沈苍夜忙点头，“好啊，不过我能看看炖菜的烹饪过程吗？”
“哎？”佐菲娅发出一个疑问的声音，“你怎么忽然想起看这个？”
沈苍夜挠挠头，“哈哈哈，其实我最近正在学怎么做卡西米尔的招牌炖菜，等我做好了给你们也尝尝哈。”
从旅行回来，沈苍夜一直在改良配方，尝遍了大骑士里各大饭店的炖菜。
再加上佐菲娅家聘请的大厨，集众家之所长，使用经过改良的做法烹饪出来的炖菜，沈苍夜带到科里，那是连最吹毛求疵的卡西米尔老顽固都交口称赞。
反倒是，闹着要吃猎人炖菜的骑士杀手，忽然莫名其妙地鸽了。
一鸽就是八天。
人都不见影儿，信息也不回。
沈苍夜为白金这薛定谔的出现率咬牙切齿，但是又奈何不了。
做多了的菜自己吃不完，结果就是科室里夜班的同事们愉快地品尝了整整八天的美味炖菜。
与左手骑士的比赛次日，玛莉娅就接到了下一场比赛的通知：
——七天之后，与雪踵骑士团的比赛。
玛莉娅已将一切放下想通了未来。
甩下重担的她，终于能放开手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享受模拟实战中的紧张时刻。
彼时，沈苍夜认为自己已经可以功成身退了。
——直到这最后一场比赛的前一天夜晚。
※※※
一片漆黑。
心中警兆突显，沈苍夜从睡梦中惊醒，视线微微一偏，他整个人顿时是如坠冰窖。
床前站着一个黑影。
因为睡觉前拉上了窗帘，窗外的路灯只是朦胧地将少得不能再少的光粒子透入房间。
沈苍夜根本看不清黑影的面貌。
那个黑影在看着他。
就这么安静地、无声地注视着他。
在卡西米尔的这段时间生活过于宁静，让沈苍夜几乎忘记了危险的存在。
原世界线中的远牙骑士查斯汀娜，本应作为玛莉娅·临光的搭档，参加她与雪踵骑士团的战斗。
但在比赛的前一天，她却——“失踪”了
也许是被商业联合会做掉了。
也许是和感染者骑士团“红松骑士团”一同逃离了卡西米尔。
她作为一个只出现了名字的对照组，完美地诠释了某个没有玛嘉烈·临光存在的If世界线中，玛莉娅的未来。
沈苍夜反应极快，只是一刹之间，身体就已经进入了战时状态。
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沈苍夜站起来的时候，手中已经握住了放在床头的玻璃杯，右手一挥便砸向那黑影。
黑影后跃了两步，挥手挡下迎面砸来的玻璃杯。
杯子摔在地上，顿时裂成了碎片。
沈苍夜见那黑影不做攻击，便借势而上。
右手一握，已经在掌中凝出一柄火焰短枪。
沈苍夜凌空将短枪掷出，同时俯身，拾起了玻璃杯的一块较长较尖锐的碎片。
黑影下意识地一躲，但还是被短枪擦过左肩，向后带倒。
沈苍夜不失时机地扑了上去，一手摁住黑影的脖颈，另一手探向黑影手持武器的右臂。
咣当。
沈苍夜将那黑影右臂狠狠砸在地上，连摔三次，将那同样是漆黑色泽的武器摔了出去。

56.要给我做个人工呼吸吗
尖长的玻璃碎片交到左手，沈苍夜保持着压在那黑影身上的动作，一把将那碎片刺入了黑影右手的手掌之中。
“告诉我你们的目的！”沈苍夜卡住黑影的脖颈，冷声说道。
几乎同时，手掌被玻璃碎片刺穿的黑影发出一声闷哼。
手一抖，沈苍夜霎时间打住了自己的话语。
视杆细胞在之前的几分钟之内，已经适应了黑暗。
沈苍夜能看清黑影被摔落下的武器。
那是他见过无数次的一架复合弓。
“白金？”沈苍夜喃喃说道。
噗嗤。
被他压在身下的那个黑影突然间笑了。
“你看，沈医生，我照你的要求穿上了夜行衣，最后不还是一点用都没有。”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慵懒声音，把沈苍夜脑子里最后一丝侥幸打碎了。
“不……不……”沈苍夜跳起来，开了触手可及的落地灯。
暖黄的灯光照亮室内，映出了骑士杀手有些苍白的面容。
“嘶……真疼啊。你下手可真不留情。”白金说。
火焰短枪已经消散，白金坐起来，勉强活动左臂，将插在自己右手手心里的那块玻璃拔了出来。
“你慢点！”沈苍夜赶紧去拿房间的医药箱。
他匆匆忙忙取出一块新的纱布，冲过来摁住白金的右手。
沈苍夜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的感受。
自责，自责得无法形容，看到她身上的那些伤口，仿佛自己的心也被牵动。
他望着库兰塔刺客，咬了咬牙，问道：“你是来杀我的？”
“是啊。”
“为什么？”
“为什么？我也想问为什么。”白金撇开目光，说：“不，也许这不该由我来问，我早该……我早该猜到击败泰特斯的鸟嘴骑士会是你，我猜到了，只是内心中不愿意相信你会和那个小临光亲近到这一步而已。”
“别急，我给你包扎。”沈苍夜翻着自己的医药箱。
上次森林旅游回来，医药箱中处理外伤的药品几乎全部用完，他竟然忘了补充医药箱的库存。
“嘿，小医生。”白金唤他。
“你先捂一会儿，稍等，我马上就找到药了。”沈苍夜慌慌张张地开始在房间中到处翻找，“我马上——你忍忍，再一会儿……”
碘酒、纱布，什么都好。
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手都急得发颤。
只想赶紧给她止血，只想让她不要那么痛苦……不想看她流血，不想她疼。
但日常生活的房间里，怎么可能会存放这些东西？
白金艰难地挪了挪身子，慢慢坐到了他的皮沙发上，“我可是来取你性命的无胄盟杀手哦，傻蛋，你这个反应认真的吗？”
“那又如何？”沈苍夜什么都没找到，不禁有些烦躁，“要是你想要我性命，你早就动手了，又站在我床前这么久做什么？”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你的睡相实在是很可爱啊。”白金笑道，“所以不小心，看久了一点，差点就能……哼哼。”
她抽着凉气说：“真讨厌，我的尾巴都给你弄脏了，唉，反正我也弄脏了你的地毯，扯平了。”
沈苍夜回头看了女孩一眼。
她的手掌还在不停的淌血，滴下的鲜血，将她洁白的尾巴染上了血污。
沈苍夜放弃了翻找，大步走到沙发前。
他抓住白金的衣领，小心向左边撕开了一些。
“啊哟，干什么呀？”白金疼得打了个颤。
沈苍夜看着她左边肩膀上的伤口。
没有直接被贯穿，但仅仅是被炎魔之王灼热的火焰擦过也是足够严重。
皮肤灼伤，血液早已蒸干凝固，只有那吓人的创口在女孩白皙的肩上张牙舞爪。
“对不起。”沈苍夜只想给自己一耳光，他的治疗法术能够让寻常的伤口快速愈合，却很难奈何得了这等灼伤。
白金仰头看着他，“道歉没用，哼，伤了女孩子的身心那可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哦，得做点别的我才原谅你。”
“别闹。”沈苍夜道，“你做一下深呼吸，会不会感觉疼？你目前有没有呼吸困难之类的症状？”
“哈，”白金嘴上还挂着笑，“如果我呼吸困难，你要给我做一个人工呼吸吗？那样的话，我确实有点呼吸困难哦，真真的。”
“这是开玩笑的时候吗？”沈苍夜蹙眉。
但看着那道吓人的伤口，他不禁又一阵心疼，“算了……看你现在这样子估计也没伤到肺。”
沈苍夜声音柔和了些，“不会有事的，我带你到医院去，让我的同事给你……”
“小医生，我都忘了告诉你我们这一行的规矩。”白金的表情还是优哉游哉，似乎受伤的根本不是她自己。
亦或许，她只是很喜欢看眼前这人为自己着急的样子。
刺客说：“无胄盟是行走在卡西米尔暗处的幽灵，取人性命的刺客，怎么可能斗胆到医院里去救治呢？”
沈苍夜想了想，说：“那你等着，我到科里去取，我到科里去把器械和药取来，我来给你处理。”
说着，沈苍夜脱下上衣，准备换上常服。
“哟，你的肌肉真好看哪，以前都没发现。”白金在后面笑，“考不考虑接几个健美杂志的约拍呀？”
“你——”沈苍夜有些懊恼地走到白金面前。
他想说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
但是看到女孩额头上因为疼痛冒出的冷汗，沈苍夜又陷入自责中。
“我去趟科里，很快就回来，医院离这里不远的。”他摩挲着刺客少女的脸，说，“你不会有事的，我会帮你处理好，你不许自己离开。”
白金下意识地往沈苍夜温暖的掌心凑了凑。
她的唇角一直带着笑意，仿佛这样就能将安慰传达给将自己打伤的那个人，让他知道自己没有在怪他。
她说：“沈医生，你不打算抱一抱伤员，给她一点战胜伤痛的信心吗？”
沈苍夜望着她，叹口气，“白金……”
“唉，不愿意就算啦。”小天马有点失落。
她撇开视线，“我就是开个玩笑啦……别当真。”
沈苍夜凝视了白金一会儿，便伸出手轻轻搂过她的脑袋，揽进自己怀里。
没有敢动作太大，他害怕碰到她身上的伤，弄疼了她。
库兰塔刺客的身体僵了僵，呼吸不由加快了些许。
“等我回来，听到了吗？”沈苍夜轻轻抚着怀中人的长发，又挠挠她的耳朵，“……等我回来。”
说完，他放开她，疾步出了门。
“你总是要我等……”白金在他的身后无意识的轻轻喃道。

57.快脱!
公寓的门咔嚓一声关上。
白金轻轻闭上双眼，再睁开时，她们目光中已经多了几分凌厉，“谁在那里？出来！”
房间一个角落蓦地冒出一道青黑色的雾气。
烟雾徐徐凝聚，最终化成一个人影。
一个蓝发、蓝尾的库兰塔。
——无胄盟青金大位的刺客，罗伊。
“罗伊阁下？”白金的声音中多了几分震惊。
她垂下脸，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罗伊阁下，什么事？”
罗伊淡淡一笑，“什么事？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在做什么？”
“这是我自己的……我自己的事情。”白金撇开脸，“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她自知自己对付不了青金，所以语气也是弱弱的。
罗伊摇摇头，“白金，你知道我们的规矩。‘鸟嘴’骑士，他可是你的目标。”
“我知道。”白金低眉敛目，“我……我有我的计划。”
“我记得你接到的任务是把他除掉？那你的计划呢？是站在他床前看了他二十分钟，然后还试图亲他？”
白金两头为难，只能痛苦地咬着下唇。
往上，她敌不过青金大位。
往下，她无法对自己的任务目标下手。
片刻后，小天马嗫嚅道：“任务……我会完成的，只是换一种方式。”
罗伊蹙眉，“你让我听信一个刚放跑了任务目标的人的辩解？”
“请您听我解释，青金阁下！”白金急道，“商业联合会的要求是要他从卡西米尔消失，要他无法参加瑕光骑士团最后的比赛——我会劝服他的，好吗？我一定能做到的。”
“可没有那么简单。”罗伊摊了摊手，“若是上面的三位怪罪下来，我可背不起这个锅。”
“我会完成任务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白金觉着心跳好快。
她不明白这是因为受了伤，还是因为她在这场谈判中没有一丁半点的筹码。
罗伊干巴巴笑了声，“你觉得玄铁大人会因为你没有完成任务，就放过他？”
骄傲的天马低下头颅，苦苦哀求面前的青金刺客，“您能替我保密吗，青金阁下？如果您能保密，上面的三位大人也不会追杀他，求您了，可以吗？就这一次好吗？”
青金摇摇头，“小天马，玄铁大人不会容许你犯同样的错误，你很想像你的师父一样、被玄铁之箭钉死在墙壁上？”
“求您了！”白金的语气中带上了哭腔。
“罗伊阁下，我认识您很久了，我替您完成了许多棘手的任务……我从来没有一次推辞，您就帮我这一次，好吗？”白金深深地垂下脑袋，试图打感情牌来争取一点机会。
“你没有替我完成任何任务，那是商业联合会的任务。”罗伊冷冷说道。
“罗伊阁下，就这一次可以吗？”小天马恳求道，“我一定不让他参加明天的比赛，请不要让玄铁大人知道他还活着。”
白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顺从服帖。
罗伊沉默地注视了她几秒，忽然笑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可不想成为杀死同僚的直接凶手。
叛出无胄盟者必死。
但罗伊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他心生一计。
“可以，不过封口费是——你要替我完成一个任务。”青金随口说道，“具体细节，我会在明天早上发给你。”
“我、我一定完成！”白金想都不想便答应下来。
她知道自己一身的伤，说话也不具有说服力。
于是她连忙又补充道：“我还有秘药，能够支持我完成任务。”
每一位骑士杀手，随身都会带有三瓶商业联合会下发的秘药。
其一是假死药，能让人进入假死状态至少二十四小时。
其二是强效的麻醉针，能让行动暂时不会被伤势的疼痛所限制——逃命的时候用的。
其三是毒药，为了防止秘密泄露的最后一重保障。
“很好。”罗伊笑了。
他的目光又变得怜悯起来。
——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打量这只可怜的小天马了吧？
说实话，他还挺同情这个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倒霉女孩的。
他接着道：“我会调拨一队人协助你，但如果，我发现他明天仍然前往比赛场地，我会亲自动手。”
说完，他走到窗前。
“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们——‘最后的亲密’了，小白金。”青金身形一闪，便消失了。
“喂，这屋子可是有门的，别走窗户啊。”白金撇撇嘴。
她兀自又笑了笑，“真是的，我也踩过这家伙的窗台，我怎么就变得和这家伙一副德行了，好傻。”
又过了几分钟，静谧的公寓里响起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沈苍夜一身大汗地回来了。
手里提着一个大箱子，沈苍夜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了沙发前。
他拖了一张凳子在白金对面坐下，气喘吁吁地说：“手，先给我看看。”
刺客小姐老老实实把右手伸了出来。
沈苍夜轻轻拉过来，望着鲜血模糊的伤口，“我反攻的时候你怎么不叫我？我根本没认出你。”
“你那速度快得吓人，我根本没有时间叫你好吗？”白金撅嘴，委屈道，“谁知道你会突然这样子啊！你还掐我脖子，还对我这么凶！”
“对不起，白金。”沈苍夜咬了咬牙，说，“我、我不知道那是你嘛。”
“谁让你道歉了呀？都说了你得做些别的……”白金说着，嘶嘶抽了口凉气，“啊哟，好疼！轻点儿！”
“不好意思啊，”沈苍夜道，“我看一看伤口，马上就给你上药了，上了局麻就不疼了。”
白金哼了声，用脚轻轻地踢了踢沈苍夜的小腿，“快说几句好听的哄我，不然不原谅你。”
沈苍夜上了局麻药，接着，拿着镊子小心地从伤口中挑出玻璃的碎片。
手中的镊子顿了顿，沈苍夜小声说：“我……白金，我是真的很抱歉，要是我知道是你的话，我绝对不会下手这么重。”
“怎么，心疼我？”白金笑得没心没肺的。
沈苍夜认真地答：“嗯，心疼你。”
小天马旋即发动了女人常用的无理取闹技能，“你说不会下手这么重……哦，那就是说，你还是会下手的啰？好过分！”
“对啊，我会狠狠地撸你的尾巴，连续十次不带停的。”沈苍夜反将一军。
正好放下镊子，他一手捏住了白金的尾巴尖。
库兰塔刺客吓了一跳，警惕地扯住了自己的尾巴，角力似的往回拉，整个人都往沙发背缩了缩。
“逗你的啦。”沈苍夜松开了手，放下放着带血的棉花和镊子的金属盘。
见沈苍夜放开手，白金又挪出来了几分，似乎又找回了之前的气势，“那，算你多欠我一次。”
“好。”沈苍夜说着，施展了一个治疗法术，加快伤口愈合。末了，又捧着她的手掌仔细查看有没有留下疤痕。
白金有些愕然。
她没搭话，只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人。
都说男人在认真工作的时候最迷人，真是这样没错啊。
他的手好暖、好温柔，是怕把我弄疼吧？
白金心想。
这时候，沈苍夜已经处理完了白金手上的伤口。
他站起身来，库兰塔痴痴地望着他。
沈苍夜直截了当道：“快，把衣服脱了。”
小天马一怔，“啊？”
少女心入土也只用了一分钟而已。

58.就栽在你手里了
沈苍夜望着白金，一脸的理所应当，“你肩膀上的伤，你穿着衣服我怎么弄啊？衣服脱掉。”
这人！
这人也太直接了吧？
白金紧张了起来，“可、可是……”
“快点啊。”沈苍夜说，“不用害羞，你要相信我的职业素养，作为医生，患者无论是男是女，在诊疗的时候，他们在我们眼里跟一块腊肉没有区别，今天看过了，明天什么都不会记得。”
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库兰塔女孩咬牙切齿。
刚刚注视着他莫名萌生的心跳加速感当场没了。
沈苍夜看白金犹犹豫豫，干脆自己上手了。
他伸手，唰一下扯开了白金衣服侧面的卡扣和拉链。
“呀！”白金羞赧地轻叫了一声。
沈苍夜没理会，只在经过她伤口的时候稍稍放轻了力度，速度却一点不减。
他扯开衣袖，几下子把库兰塔的上衣整个揭了下来，只余一件轻薄的贴身小衫。
“你——！”白金瞪着眼前人，注视着他将自己还挺喜欢的那一件衣服像扔垃圾一样随意扔在地上。
好吧，虽然破了个洞，确实是穿不了了。
医生的整个行为太过出格，已经超出了库兰塔女孩的想象。
一大堆本想说出口的话语卡在了她的喉咙间，最后一句都没憋出来，倒反是将整个脸庞憋得通红。
白金真的很希望，沈苍夜能说些什么来打破尴尬。
以便她将“都是因为刺客的工作被迫穿束胸”之类的解释说出口。
结果沈苍夜愣是一句话没说，径自捧起她的左臂，开始慢慢活动，“动动手指……嗯，旋转一下手臂试试看啊……还有这里……那手腕呢，动得了吗？”
“嗯，动得了。”
“这里麻不麻？”
“不麻。”
沈苍夜突然掏出个小手电就往白金眼睛里照，“嗯，对光反应正常，霍纳征阴性。”
“你干什么啊？”白金怒目。
脾气再好也得给炸毛了，合着我这没穿衣服呢，你摸也就算了，但你一边摸一边解说是搞什么？
沈苍夜无辜地看着她，“我想检查一下，就是，手臂靠近肩颈这里有一个，臂丛神经……我担心你肩膀上的伤会伤到神经，嗯……其实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
“你这家伙！”
白金气得说不出话，脑子里想，难怪你长这么帅都找不到女朋友。
活该。
这一茬还没完，沈苍夜又开始在她身上摸摸索索。
“这个位置能活动吗？就是，对，就是这块肌肉。”
库兰塔女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有点想哭。
身为刺客，她时不时会受伤，却很少去过医院。
两次就诊都是栽在眼前这个医生手上。
第一次她气他。
第二次他气她。
“你是不是很冷？你看你胸口这里都发红了。”沈苍夜抬起头问道。
“不冷！”白金没好气地说。
骑士杀手当然知道自己的状态，不仅脸在发红，全身都在发烫。
她不是没和眼前这人单独呆在一起过。
可以前她没曾像现在这样狼狈地带着伤，处于完全没有掌控能力的弱势境地。
往常她能游刃有余。
此刻的情况却完全不一样。
尤其是，这可恶的医生还一点羞耻感都没有，上来就把人衣服给扒了。
扒了还不算，直接上手来摸。
摸了还不算，还向被摸的人问反馈。
白金本想着怼回去一句，你在异性面前脱了衣服不脸红啊，又怕医生再用什么腊肉的理论给顶回来。
那绝对要把她气出心脏病来。
“我还是开一下暖气吧。”沈苍夜说着就去找遥控器。
沈苍夜开了空调，又回到沙发前。
他慢慢地处理着白金肩膀上的伤口，轻声道：“真的对不起，白金，你的伤是我造成的，我很难受。我希望不管怎么样，都不能给你留下后遗症。”
“我看得出你在生气，我知道烧烫伤非常疼，如果……如果你生气是因为我给你造成了这些伤，我真的很抱歉。”沈苍夜说。
白金看着他，目光闪动了一下。
“我没有……没在生你的气啦，傻瓜。”白金小声说。
“那就好。”沈苍夜扎好绷带，说：“要注意多休息，清淡饮食，规律作息，这有助于伤口恢复，还要多喝热水少喝冷饮，尤其不要吃辣的。哦，对了，你那些甜品最好也戒了，暂时我就不给你做甜品了。”
得，气氛一秒钟又没了。白金撇撇嘴。
沈苍夜回身打开柜子，“我记得我有一件大一些的衬衣，你的衣服太紧了，很容易碰到伤口，你先换上……”
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沈苍夜的动作僵住了。
因为库兰塔从身后抱住了他。
微微发热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的后背。
“白金，你的手还不能动……”
“离开卡西米尔，沈医生。”她说，“你不能再出现在这里了，无胄盟想要你的命，商业联合会想要你的命。”
“商业联合会？”
白金用还使得上力的右手，将他拥紧了一些。
“玛莉娅·临光必须死，商业联合会要她死，你也一样。但是我……我不想你死。”白金说。
“可是——”
白金打断他的话，“听我说，沈医生，你必须得离开大骑士领，你不能出现在明天的赛场上，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你的存在。离开这里，无胄盟便不会再追杀你。”
沈苍夜捏了捏拳头，“可我不能看着玛莉娅被谋害。”
玛恩纳·临光不在卡西米尔，临光家没有了制衡无胄盟的能力，商业联合会要对付玛莉娅不会有半点犹豫。
白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很强。但我没有把握你能对抗无胄盟的青金和玄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是堪称恐怖的存在，我也不希望你铤而走险去尝试。”
她的声音弱下来，哀求道：“就当是我求你，求你这一次好吗？不要参加明天的比赛，离开卡西米尔。”
她恨自己没有青金那般实力，恨自己只能一次次用哀求的方法来保护他。
“我离开了卡西米尔，你怎么办？”沈苍夜道。
小天马将脸埋在他背上，声音轻如情侣耳畔的呢喃，“我去找你，我们会在罗德岛再见的。明天，我还有一个任务——最后的一个任务，等完成了这一切，我就跟你走。”

59.白金大位的诅咒
沈苍夜闻言一怔。
“任务，你还有任务？你现在这个状态怎么去执行任务？”他转过身望着库兰塔。
白金淡淡笑道：“别小看白金大位啊。”
“不行，你不许去。”沈苍夜拉住她的手腕，“等我打完明天这场比赛，我同你一起去完成这个任务。”
“啊啦，玛莉娅·临光还是排在我前面呀？”白金挑了挑眉毛，“骑士要来同骑士杀手一起执行任务，让人听到都要笑死了。”
她顿了顿，正色了少许，“抱歉，小医生，我不能让你参加明天的比赛，你根本不知道你们将面对的是什么，那是商业联合会为你们两个人准备的刽子手。”
“白金！听我说！我有我有能力对付明天的对手。但你……”沈苍夜道，“我不能让你出事，我一定要把你安安全全地带到罗德岛。”
他的话未说完，手臂上的一阵疼痛，让他陡地打住了自己的话语。
“白金！”
沈苍夜惊愕地转过脸，看到自己左上臂扎着一根注射器。
里面的药液已经推完了。
“嗯……肌肉注射应该在这个部位，正确吗？”白金微笑道，“认识你之后，我也有试着学一些医学，想着能跟你有更多共同语言。但简直太难了，那些专业书我根本看不下去……”
她的声音低了些，说：“哎，我看的那一点点东西，还没来得及向你炫耀呢，竟然先用在了这种地方。”
沈苍夜拔掉注射器，但太迟了，他感觉到自己的左上臂已经失了力气。
他注意到白金手中还拿着什么东西，“你拿的是什么——”
他不知道白金给他扎了什么药，和这个女孩相处太久，他习惯了她小小的、无害的捉弄，却没想到她会对他下手。
只是几分钟之间，沈苍夜便感到一阵眩晕席卷而来。
白金松开了他，“唔……商业联合会给我们的秘药，应该能让你暂时睡一会儿……”
沈苍夜几乎栽倒。
他连忙扶住了身后的衣柜，才堪堪站稳。
身体的力气却在不断流失。
紧接而来的，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将他笼罩。
在作战状态下，沈苍夜一般会随手给自己加个buff，抵御来自敌人的毒。但眼下这情况，他疏忽了。
四肢脱力，他扑通坐倒在了地上。
沈苍夜勉强提振精神，启动了替身的自动防御能力。
被白金阴了一下是他没想到的，但自保的措施还是得有。
他拥有操纵风和火的能力，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候，这能力能够一定程度上保护他不受伤害。
“你要做什么，白金？”他艰难地开口问道。
“就当是我最后一次的恶作剧吧，小医生。”白金在他身侧跪了下来。
她搂过沈苍夜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胸口。
伤口的疼痛令她的身体颤栗了一下。
沈苍夜的意识模糊，女孩均匀的心跳仿佛催眠曲，氤氲在鼻翼间的冷香，柔软温润的触感，如若天堂让他愈发的昏昏欲睡。
白金轻抚着沈苍夜的脸，下巴摩挲着他的黑发，“唉，你这么一副执拗的样子，让我只好出此下策了，抱歉，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我不能让你参加明天的比赛——那只会是一场处刑。所以，睡一会儿吧……然后明天，等你醒来，就离开卡西米尔。”
她轻声呢喃道：“我会再见到你，在罗德岛——我一定会去找你，祝我顺利吧。”
“白金，你……”沈苍夜的意识愈发朦胧。
挣扎了几分，他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
“你的睡相还是这么有意思。”白金笑了笑。
嘴角是上扬的，泪却流下来。
她知道前任白金、她的师父是怎么死的。
——爱上了任务目标，叛出无胄盟，最后被玄铁大位一箭毙命。
白金清楚地知道，就算青金替她保密，她也永远不可能离开卡西米尔了。
毕竟，她已经掌握了太多无胄盟的秘密。
但只要……
只要他能离开卡西米尔，便仍有活命的机会。
这份秘药，能让他昏睡二十四个小时。
他断然不可能参加明天的比赛。
再接下来。
他离开大骑士领、离开玄铁的监视范围——那便安全了。
只是……
他这一离去，二人的生命就如平行线一样，再无交汇的可能性了。
——他这一走，便是永别。
但是至少……能让他活下去就足够了。
“小医生，你喜欢我么？”白金喃喃地说，“我对你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昏睡着的人自然不可能回答她的问题。
白金自顾自地说：“但是我喜欢你哦。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想一辈子跟着你缠着你。”
她说着笑了一下。
笑得很惨淡。
“小医生，有时候我会在想，如果我不是刺客，如果你真的只是普通的医生，那该多好，我们可以平平淡淡地谈一场恋爱，像所有的普通人那样……
“不对——我还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呢！毕竟这件事得是两厢情愿才行……
“啊啊！你这块木头！我差点把决胜内衣都穿给你看了，你怎么就不懂！哪有你这样让女孩子主动那么多次的！
“哼，你这种人活该单身！
“呐，小医生。对不起，我骗了你。
“我大概没法去罗德岛了，因为我走不出卡西米尔。
“以后啊，可能我们的见面机会很渺茫了哦。
“但我也会努力活下去的。
“说不定将来的某一天，几年后、十几年后的某一天，我们会在街上擦肩而过呢。
“到时候我一定会叫住你。
“你记得，要做炖菜给我吃哦，我们约好的，你可不许赖掉！
“呀，说不定到时候你老婆会生气呢。她会说什么呢？‘嘿，你怎么有那么个红颜知己！老实交代，你跟她什么时候认识的，你这个花心鬼！’
“哈哈哈，你以后会不会是个怕老婆的人呢？
“呜……想到以后你身边是其他的女孩而不是我，还是有点难过呢。
“不过，也可能到时候你已经忘了我了，连我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吧——毕竟，我们只是萍水相逢。
“——哼，若是这样，到时候我也要忘记你！
“骗你的啦，怎么可能忘了你。
“我会一直一直记得，有个人来到大骑士领，陪着我度过了我人生中最有趣的时光的，给了我人生中最快乐的笑容。
“你也要记得，你遇见过一个叫欣特莱雅的女孩哦，虽然她对你来说，可能只是个匆匆过客，但你……你是她生命中，第一个喜欢上的人。”
“再见了，我的小医生。”刺客轻轻地落下一吻。
她的手在发颤，肩膀耸动。
她嗅着他身上的味道，贝齿狠狠咬在自己的指节上，努力压抑着哭声。
却掩不住泪水如注。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表露自己的情感。
可惜他听不到。

60.我今天就要杀穿无胄盟
同一时刻，窗外。
对侧楼房屋顶上的罗伊摇了摇头。
“抱歉了，小白金。”罗伊轻叹，“即便走投无路，你也不该相信一个刺客。”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小天马。
罗伊眯起眼睛。
是因为近来接受到了太多来自他人的善意，让你放下了刺客该有的戒备，变得轻信了吗？
感情……果然会变成刺客的软肋。
罗伊看着屋里的人，拿出通讯器，给玄铁大位发去消息。
【白金阶叛变。】
无胄盟中，叛变者死。
少倾，那一头回过消息：
【速回。莫妮克会处理白金。零号地块的任务急需支援，立刻停止当前事宜，前往零号地块。】
“啧，任务不断啊……”罗伊站了起来，俯视着这座还在沉眠中的城市，“‘鸟嘴’骑士，且让你活过今晚吧。”
此时是凌晨四点三十二。
距离玛莉娅·临光与雪踵骑士团的比赛开始，还有三小时零二十八分钟。
大部分人还在睡眠中时，行走在黑暗之中的刺客已经开始了行动。
商业联合会交下任务，瑕光骑士团的连胜必须在今日落幕。
为了这一日，无胄盟出动了近三分之一的兵力。
青金二人，白金一人，准白金阶刺客一百二十一人。
罗伊最后看了一眼房中的刺客与骑士，摇了摇头，默然离去。
鸟嘴骑士已经被药倒，且白金还在守着，他不好下手。
但也无所谓，这个忤逆商业联合会的骑士逃不了，待他处理完零号地块的事宜，就来处决这个独立骑士。
……沈苍夜再醒来时，发现屋中已空无一人。
天已大亮，他躺在地上，身上还盖着一件外套。
他的体质比寻常人类稍强，药物的作用效果相对短许多，但还是难免意识不清。
“我晕了……应该有四五个小时……这是什么药？”
脑袋从混沌中恢复了些许，沈苍夜摸出手机查看。
他看到昨晚上在打斗中碎掉的屏幕上，显示着玛莉娅的二十个未接来电。
……今天是比赛日。
白金，白金去哪里了？
对……她说了今天有任务。
就在此刻。
一支漆黑的羽箭自窗外电射而来。
风与火交织而成的盾牌乍然凝聚。
铛！
一声清响，箭矢撞击在沈苍夜的护身之盾上。
沈苍夜条件反射地一跃而起，右手按住了刀柄。
青黑的影子一闪，窗台上出现了一个人。
蓝色的头发，手持一把长弓。
沈苍夜知道他是谁。
卡西米尔无胄盟，玄铁之下最强的刺客，“青金”罗伊。
——他是十多年来唯一一个、没有更替过的青金杀手。
“呀呀，果然，对你还是不能只用寻常手段啊，‘鸟嘴’。”罗伊咧嘴笑道。
刚才的一刹那，就是他射出了箭矢，并且被替身能力衍生出的火焰盾牌挡了回去。
沈苍夜神色一凛，“无胄盟的刺客。”
“不错，我是接替那只小天马来取你性命的人，大名鼎鼎的鸟嘴骑士。”罗伊摊手笑道。
沈苍夜蹙眉，“白金在哪里？”
罗伊耸了耸肩，“白金？可能已经死了吧。”
“你——”
“唔……看在小白金替我处理了许多麻烦事的份上，我姑且让你知道真相吧。”青金刺客摊手道：“她犯下了和前任白金同样的错误，而叛出无胄盟者必死。和任务目标一起死，这就是白金阶的诅咒吧。”
他叹口气，“真不幸啊，看来这一任的白金也没能逃脱这诅咒……”
“——因为你必须要死，‘鸟嘴骑士’。”
最强的青金刺客跳下窗台，“你在商业联合会的名单上，甚至还排在玛莉娅·临光的前面。为了你们俩，商业联合会可是给了无胄盟下了死命令呢。”
他从腰间拔出了两柄匕首，握在手中，“我奉命前来取你性命，小白金下不了手的话，任务就由我来完成。”
“白金在哪里？”沈苍夜的左手已经弹开了武士刀的护手，“如实回答的话，我留你一命。”
“哎呀，你留我一命？好可怕！”罗伊淡淡地一笑，“很可惜，小白金的才能千载难逢，不过，没办法，无胄盟手下的武器——本就应当忠诚不二、无依无挂。”
“她昨晚苦苦哀求我的模样真的挺惹人怜的。”青金长叹道，“不过，没办法，任务必须完成。”
他手中的刀刃亮了起来，源石技艺的能量涌动。
下一个刹那，青金大位挥舞被源石技艺强化的匕首，悍然杀来。
刀刃带出火花。
就在刀刃落下的刹那，罗伊只见湛蓝的辉光在眼前一晃。
下一个瞬间。
他怔怔地发现，手中的匕首已然碎成齑粉。
“不……加持了源石技艺的——怎么会？”
下一个刹那，罗伊只感到胸口一凉，视野霎时被喷出的鲜血填满。
“不愿说就死吧。”沈苍夜一脚踢开罗伊。
他甩掉刀上沾的血，踏在了窗台上。
他将精神力铺开，细细搜索白金的位置。
然而，在精神领域展开的刹那，他就感觉到了无数道凛冽的杀意。
——无胄盟的骑士杀手。
他们埋伏在大骑士领的街道、角落，等待一个出手的机会。
从杀手们埋伏的位置来看，他们全都是为了“鸟嘴”骑士而来。
沈苍夜深深吸了一口气。
来猎杀他的刺客有几人？
无胄盟出动，那意味着这一座城中，步步杀机。
无胄盟不会让他走出大骑士领。
沈苍夜没有理会埋伏者。
他继续伸展精神领域，并最终在大骑士领郊外巴尔阡山脉东部的森林里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真是个傻姑娘。”沈苍夜摇了摇头。
他拾起了青金刺客的匕首，从窗台一跃而下，落在街道之上。
此刻。
教堂的钟声响起，回荡在整个大骑士领的上空。
这一个瞬间，沈苍夜感觉到周遭的杀气陡然攀升，几乎凝成粘滞的实体。
但不知是戒备还是恐惧，没有人动手。
沈苍夜迈步向前走去。
走出了小巷，阳光洒在身上，眼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但只有作为被猎杀目标的沈苍夜，能感觉到那来自四面八方的森寒杀意。
人群来往，马路上几乎被车辆堵满。
喇叭声震天。
“前面的快走啊，干什么停着不动啊，再这样堵着我要赶不上看玛莉娅·临光比赛了！”
“放弃吧，不可能赶到的，就算你现在全速前进，到竞技场时，估计连倒卖票的人都没了。”
“讨厌啊，我期待小临光这场比赛好久了！”
——今天是比赛日。
“玛莉娅的比赛是八点，已经开始了啊。”
沈苍夜叹了一口气，他放出替身。
“抱歉了，玛莉娅，这一次，我不能陪你了。”
沈苍夜令炎魔之王前往竞技场，让其代替自己，辅助玛莉娅打完这最后一场比赛。
拉格纳罗斯作为替身，射程还是相当远的，只不过其战斗力会随着与本体的距离增大而逐渐下降。
沈苍夜没有试过太远的距离，他只希望拉格纳罗斯至少能帮助玛莉娅坚持到姐姐玛嘉烈赶来。
沈苍夜将目光重新转向面前。
街道上依旧是一片平静。
“何必羞答答的不出来呢？不是来杀我的吗？”沈苍夜低声冷笑。
好。
既然你们不愿意先动手。
那么，这一局棋，就由我先落子。
匕首出鞘。
今日的主题只有一个字：
杀。

61.钟鸣
当、当、当……
教堂的钟响了八次。
钟声回荡在整个卡瓦莱利亚基。
大钟的秒针还在徐徐迈步。
……
陡然，一个穿长裙的女人发出尖叫。
只见她身边一个提着公文包、正打着手机的佩洛族男子突然倒地。
鲜血，从他左胸的创口中汩汩流出。
人群惊恐地退避，现场一片混乱。
西装男子的公文包掉在地上，摔出其中的手斧。
穿长裙的女人颤抖着，她惊吓得不知所措。
她只记得，刚才有一人路过街道，与这西装男子擦肩而过。
然后那人又与她擦肩。
她隐约听到那人低声念道：
“一。”
……
人群来往。
没有人注意到，街角坐着的一个乞丐垂下了脑袋。
他的手，还放在随身的破布袋中，未来得及拿出袋中的强弩。
他的咽喉正中一个血洞，生命无声地流逝。
“二。”
……
咣当！
教堂门口突然间摔下来一个人，正在参观的游客们吓得作鸟兽散。
跌下来的那人，手中握着一条细长的绳镖。
被用来取人性命的武器，此刻却绕在他自己的脖子上，将他生生绞死。
“三。”
……
教堂的大钟无声地在走。
八时五分。
……
广场边的咖啡厅里，兀然间叮当一声。
一名顾客的咖啡杯跌落在地面上，摔碎了。
服务生见状，连忙奔向他，替他清理。
服务生想询问这位顾客是否需要再来一杯咖啡。
年轻的姑娘抬起头时，却惊恐地发现，这位顾客太阳穴已经被开了个血洞。
失去生命的顾客双手垂下，两袖中的袖剑，还未来得及饮血。
“四十五。”
……
市中心广场喷泉旁一辆卖烤肉卷饼的小吃车里，两名店主正在整理食材。
小吃车内部，货架上放的不是调料瓶，而是两把铳枪；本该是烤架的地方，挂着数十柄锋利的飞刀。
忽然有人向两名店主问好。
二人抬起头，陡地看到了那一张印在他们脑海中的，猎杀目标的脸。
然后他们只觉脖子一凉。
再有顾客想来买烤肉卷饼时，已经不见了两位店主。
只有鲜血顺着车门的缝隙留下。
“四十七。”
……
八时十分。
……
新城区的林荫道上，一阵微风刮过。
嗖、嗖、嗖。
三道黑影自隐蔽处飞掠而出，朝着梧桐树下那人围攻而去。
下一个瞬间，那人抬手，刀光乍起。
一片落叶被刀刃带出的厉风斩中，被一分为四。
三道黑影还站立在原地。
三个球形重物坠地，惊飞了树上的鸟儿。
“九十三。”
……
城市东郊，一座废弃大楼中。
翻找食物的流浪猫似乎感应到什么，弓起身子发出惊恐的啸叫，然后迅速逃离。
少倾，有一个人走入这座大楼。
瞬时间，大楼中的静寂仿佛都森然了几分。
下一秒杀意凝聚，四面八方至少六人闪出，扑向来者。
那不速访客拔出一双匕首，白刃上泛起赤红刀芒。
尔后他掠入敌群，刃光乱舞间，赤色刀光仿佛一场猩红的风暴。
哧——
被喷满涂鸦的墙壁上多了一抹鲜血作为装点。
“一百零一。”
……
八时十五分。
……
“一百二十。”
在听到对面的人口中吐出这句话的时候，斯拉沃米尔全身不由一颤。
斯拉沃米尔是无胄盟的杀手，仅差半步就能迈入白金阶的实力。
在瑕光骑士团的这场比赛之前，斯拉沃米尔被无胄盟从西面的比德哥什市召了回来。
听说，所有的同僚都会在今天出动。
目标有二——
玛莉娅·临光，还有她的队友，“鸟嘴骑士”。
凌晨五点时，斯拉沃米尔就到位了，那个戴面具的上司总是对守时要求很严。
今天的情况有点复杂。
斯拉沃米尔听说白金阶猎杀“鸟嘴骑士”失败了。
然后白金阶叛变了。
上位者的事情，斯拉沃米尔从不过问。
他只知道罗伊阁下表示要亲自去解决这个骑士，他知道这位青金刺客做事情总是稳的。
始料未及的是，青金大位罗伊也死了。
接着他听到同僚们说——
那个猎杀对象，“鸟嘴骑士”，杀出来了。
斯拉沃米尔觉得，自己那一百二十位同僚联手，应该能解决这个名字滑稽的骑士。
毕竟他接到的任务，就只是注意并阻止任何有可能干扰炎刃大竞技场比赛的人，仅此而已。
接下来的是无线电的一通乱响。
斯拉沃米尔根本没能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能从惨叫和金铁交加的刀戈战斗声中拼凑出眼下的情况。
难道，鸟嘴骑士他——
这个念头未过，斯拉沃米尔抬起头，在对面的小巷中，见到了这个“骑士”。
斯拉沃米尔的任务位置在这条小巷的巷口。
他隐藏在一个水果摊之后。
他也意外地见证了小巷中的混战全程。
十二名无胄盟刺客出手，被这骑士手中的一双匕首一一斩杀。
疾跑、冲动、剑舞、闪避、割裂、冷血。
刀刃在空气里厉声舞动，透过自己和敌人的鲜血发出寒光。
这骑士手拿两柄匕首，不似骑士，倒更像个刺客。
不……他此刻更像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
骑士踢开脚边的尸体，往巷口走。
衣服、裤子上溅满血污，血水还在顺着他手中的匕首流下。
他拿着一块碎布，缓缓擦拭着血水。
随即他把那块沾血的布料弃下。
一阵风吹来，碎布从斯拉沃米尔的面前刮过，带去一阵血腥。
斯拉沃米尔看到骑士正走出来。
他的脚步有点慢，一步一个脚印。
因为他的鞋底粘满了干涸的血。
斯拉沃米尔吞了口唾沫。
他想到，他学杀伐术以来，曾到过各种地方，用各种残酷的方法磨练自己的技能。
他自恃自己实力超群。
但此刻，斯拉沃米尔觉得，挥动匕首的这个骑士才是刺客该有的模样。
没有华丽的技巧和多余的动作，每一刀都是为了收割性命而生。
彼时，骑士已经走到巷口。
“是你吧？最后一个。”骑士说。
斯拉沃米尔握了握剑柄，一股不甘心的冲劲直窜脑门。
他吼了一声，拔剑杀了上去。
就见骑士脚尖一挑，从地面挑起一柄短枪。
倏——
斯拉沃米尔被投掷而出的短枪穿过右胸，钉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你的无线电还能用吗？”骑士走近，问道。
过了半晌，他又摇摇头，“算了，也都一样，我不杀你，你暂时应该死不了。你回去给无胄盟高层报个信吧，告诉他们，白金大位的刺客，已经是罗德岛的人，这次是最后一次，若以后，无胄盟再敢动罗德岛的人，谁来谁死。”
骑士的话说得平静如水，云淡风轻。
无线电另一头，无胄盟本部，偌大的议事厅里雅雀无声。

62.那一天临光变成了光
铛……
教堂的钟声响了一下。
八点三十。
大骑士领郊外。
“你要先走一步吗？”白恶魔轻声问道。
“是啊，因为时间紧迫。”临光颔首。
她说道：“我刚给沈医生打去通讯，我大略知道了现在的情况，时间恐怕来不及了，比赛已经开始……我必须得赶到。”
夜莺攥紧了手中的法杖，抬头望着骑士，“那，一定要小心啊。一定一定，要小心啊。”
临光行了一个骑士礼，“别担心，没关系的，我向你起誓，我以骑士的名义向你起誓。”
“你去吧，我相信你。”夜莺点点头，“一路平安。”
“嗯，谢谢你，丽兹。”
耀骑士脚踏金色的光芒，飞掠而去，直奔大骑士领。
夜莺目送临光远去，喃喃说道：“我们，很快就……就能见到沈医生了，是吗？”
白恶魔的语气中充满了期许。
闪灵点点头，“丽兹，我知道你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这样的情感……是……是想念吗？”白恶魔的眼神有些空洞，看起来十分迷茫。
“我想是的吧。”闪灵温柔地抚了抚她黑色盘曲的角，“你想跟他分享每日的见闻，看到有意思的东西就想着要告诉他，这就是思念吧。”
“思念……”
夜莺有些落寞地垂下眼眸，“我有试着写信给他，但是……但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乐意读这些文字，听我的故事……大家都说，鸟儿们每天向我诉说的故事，在大家眼里就是在平凡不过的日常。”
闪灵的眼神有些闪动。
她确实在丽兹房间的纸篓里发现了许多没有写完的信件。
似乎它们的主人胸襟中，有一千句一万句说不完的话。
但到了笔下，却总因为太多顾虑而一句都没有写出来。
闪灵微笑着望着自己的萨卡兹同伴，说：“那就向他倾诉吧，思念也好，恋慕也好，快乐、悲伤都好……他会听的，他会的，他就是……那样的人。”
“嗯，或许……”白恶魔抬起头望着天际。
突然刮起一阵风，将她金色的长发吹起。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一阵疾风，巴尔阡山脉的森林中骤然惊飞了一大群鸟儿。
扑通。
纯白的库兰塔少女不知是第几次跌倒在地。
体力已经到了极限，身上数不清的伤口在流血，不断的失血给身体带来的虚弱之感让她难以为继。
她远不如往常那般自在潇洒。
额头、眼角、双手……
露出的部分几乎都沾了血。
洁白的衣衫被鲜血染成红色，在那之上又布满了厚厚的脏污。
足以见得她在仓皇奔逃的过程中跌倒了多少次。
白金支着身体爬起来。
堪堪站稳，她便咳出一口血沫。
“唔——”因为咳嗽带动的伤口疼痛令她闷哼着蜷成一团，额头沁出冷汗。
她努力将呼吸放轻，藏身于一棵巨树之后。
追杀她的人有十个，目前在搜索这个区域的应该一共是五个人。
其中，最危险的是他们的领袖——“青金”莫妮克。
那个又冷漠又不讲道理的菲林。
白金从来不敢想象与她为敌的情况。
密林中又传来脚步声。
白金只能撑起残破的身躯，跌跌撞撞地奔逃。
她听从罗伊的指示来到任务地点，却没想到，站在她面前的是青金大位莫妮克。
若非她的反应及时，莫妮克的第一箭就会从她的眉心贯穿进去。
白金后怕地摸了摸鬓角的伤口。
来不及考虑破相的问题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逃命啊。
身后的血迹就像路标一样。
用不了多久，无胄盟的人就会找到她的位置。
她的箭袋里还剩下一支箭。
这是唯一的机会。
她想，自己的视域比莫妮克要远，说不定可以在远程狙击上略胜一筹。
可惜麻药已经用完，不然，手不颤抖的话把握还更大一点。
白金擦掉右眼的血污，她看到无胄盟的刺客正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
她看到莫妮克站在一座小丘上，傲然睥睨着隐藏在密林中的猎物。
无胄盟的青金大位。
——那意味着，他们的箭可以轻松击杀卡西米尔的任何一个人。
更何况一个负伤的疲敌？
白金将右手按在了箭袋上。
……最后的一支箭。
因为昨天夜里受的伤，右手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呼痛。
她咬紧牙关，拔出最后的箭矢。

63.女人只会影响我出剑的速度
“白金。”
这时候。
莫妮克冷峻的声音在欣特莱雅的通讯器里响起。
白金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通过无线电联系她。
莫妮克接着说：“鸟嘴骑士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白金的动作遽然停了停。
莫妮克淡淡地说：“你昨天晚上没有完成的任务，罗伊替你完成了。”
白金的手打了个颤，已经抽出的羽箭滑落回到了箭袋之中。
他……他死了？
不……不会这样的。
罗伊他……骗了自己！？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
明明……说好了的啊……
白金的思维在瞬间停顿了。
哎。
他死了啊……
库兰塔女孩的大脑空白一片。
而在她分神的这一个霎那，莫妮克一声令下，无胄盟的刺客发动了进攻。
一支不知何处射出的冷箭拉开了处刑的序幕。
一瞬间的犹豫，最年轻的白金大位便已失去了这一回合战斗的先机。
本能中的战斗意识，令她驱动身体闪过了疾飞的箭矢。
这一箭本该直接把她的脚踝贯穿。
羽箭擦过白金的膝盖，带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刺客的起手，攻击双腿，断绝目标逃跑的一切可能性。
突如其来的疼痛令白金的大脑清醒了些许。
她的脑子现在乱套了，但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眼下。
可是。
时间哪里容得她哪怕一瞬间的犹豫？
用弓箭的刺客，被近身的时候就已经是死局。
“被你说中了，小医生……”
白金心里，蓦地浮现某个清晨的场景。
她闹着想让他哄她，他却顾自说着什么狙击干员也需要有近身格斗能力。
还说什么，去了罗德岛一定要给她特训一下。
呵。
……去不到了。
冷箭射出的刹那，“青金”莫妮克抢攻上前。
这个距离下，她放弃了远程攻击方式，而是在无胄盟刺客的配合之下用近身攻击，以夹击的方式绞死目标所有的退路。
哪怕目标是昔日的同僚，他们也不会手下留情。
因为，刺客不应该拥有感情。
——那只会成为他们被人拿捏的把柄。
白金下意识地，用长弓挡住青金削向她脖颈的利刃。
带着源石技艺的光，莫妮克的匕首一击便斩断了白金手中的弓。
白金心头骤然一跳。
失去武器，就代表着她在这场本就不公平的对抗中，再无还手之力。
莫妮克动作不疾不徐，刀光一转，在库兰塔女孩肋下带出一串血珠。
她飞起一脚，将已经全无还手之力的库兰塔踹飞出去。
他们有的是时间，来把这位最年轻的白金阶刺客慢慢弄死。
“嘶……”
库兰塔女孩狠狠摔落在地，她凭着本能一个翻滚，勉强站定。
失血令她头脑发昏，心跳明明快得像油门踩到底的跑车，身体却几乎不受控制。
她眨眨眼，努力让自己清醒。
眼中映出的是青金刺客的身影；
脑袋里浮现的却是那个在街道上尾随了她几个小时，就为了给她看一张不明所以的海报的傻家伙。
……真想跟他说一声，这样是不可能招到人的。
是不是命不久矣的时候，都会突然想起乱七八糟的事情呢？
白金想。
大概，青金这第一次攻击没有直取性命，是念在往日同事的情分上。
大概，她下一次就不会留手了。
白金看到莫妮克止住了转身的势头，刀刃微微一旋，为下一次攻击蓄力。
这一刀应该会直接抹脖子吧。
白金自暴自弃地想。
没意思。
真是个没意思的世界……
没意思，真的没意思，难得有那么个有意思的人也不再存在了。
随便吧。
就这样吧。
她想。
她扔下了手中破碎的弓，闭上眼，迎接无可避免的死亡。
青金挥刀而上。
就在此刻——
一道淡绿的光华落在白金的身上。
似乎是治愈系的法阵……来自米诺斯的技术，骑士竞技中，这种法术卷轴常常作为厂商的赞助品投放到赛场里。
……等等，骑士竞技？
是……谁！？
紧接着。
咚、咚、咚、咚。
四具尸体被人从高空随手抛下，重重跌落在地。
那是……
青金的神色微微一颤。
那是她的手下，配合她完成剿灭任务的另外四个无胄盟刺客。
“什么人！？”莫妮克震撼地取下长弓准备射击。
乍然。
一震清风刮过，莫妮克感觉自己的小臂一凉。
青金怔怔看着自己的手臂脱离自己的身体，顿了两秒，血液才喷出来。
瞬时炸出的剧痛令得莫妮克的五官扭曲成一团。
她强自稳定心神，下一瞬便见到一个人影闪到面前。
“你——！！？？”她看清了面前人的脸。
“是你——‘鸟嘴’？”莫妮克神情一骇，“罗伊那家伙……没能完成任务？”
“沈医生——！？”白金张了张嘴，不知为何却没能发出声音来。
沈苍夜的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
真要形容的话，他还是很想往床上一躺，一动不动一整天。
和刚做完手术的病人一个样。
真是的。
女人真的会影响我出剑的速度。
直接来一针镇静药这种物理上的影响，比精神上的影响严重多了。

⑥④.无胄盟的“原典”
沈苍夜一脚踢开莫妮克，旋身奔向白金。
“没有用的。”莫妮克动弹不得，声音却是很冷，“玄铁大位……不会……放过叛逃者。”
沈苍夜停住脚步。
此刻他背对大骑士领，恰好与白金在同一条直线上。
莫妮克冷哼一声，“上一任的白金……他的……实力已经直逼青金……哪怕是他……嘶……也逃不过玄铁的追击！”
玄铁的一箭，将前任白金所在的大楼都直接震碎，把他整个人钉死在墙壁之上。
沈苍夜的视线投向卡瓦莱利亚基。
——象征着商业联合会和无胄盟的那座，直耸入云的高高塔楼。
玄铁大位的箭，就连身为赦罪师的闪灵和耀骑士联手都难以挡下。
玄铁，他才是真正的，随便能轻易斩杀卡西米尔任何一个人的，傲立于刺客顶端的存在。
“你们……能不能离……离开……卡西米尔……不是……你们自己……说了算的……”莫妮克的目光冰寒，“你们会……一起……死在这里……”
“哈，我听说玄铁有天基动能武器。”沈苍夜的语气不疾不徐，甚至带着笑意，“不过，我离开卡瓦莱利亚基的时候已经给过无胄盟警告了，玄铁恐怕不敢对我——”
“沈……沈医生……”白金忽然挣扎着喊道。
莫妮克冷笑，“我说过了……玄铁大位……不会放过你们……”
沈苍夜恍然回过身。
晴朗的天空忽然黯了一刹那。
阳光折射出黑曜石一样的金属锋芒。
一道沉重如长矛的流光，激射而来。
如苍穹直坠。
如彗星陨落。
是——
是玄铁大位的黑色重箭。
“你们会……一起死在这里。”青金寒声道。
一只飞行的雄鹰被重箭带出的烈风碰上，顷刻间化成一团血沫撒成红雨。
丝毫不用怀疑，这一箭的力道，能够一击震碎一层楼。
白金呆呆望着空中的重箭。
那就是……玄铁大位。
曾经斩杀她师父的玄铁大位。
那会将他们两个人一起钉死在这里……
为什么？
明明努力了那么久，却还是没能……让他活下去。
——却见挡在她面前的“罗德岛医疗干员”弹开了武士刀的刀锷。
一个滑步。
一刀斩出。
一声炸响。
刀刃与玄铁重箭碰撞出一串骇人的青白色火花。
下一刹，长矛般的漆黑重箭，竟被从中一分为二。
被分作两半的重箭顺着惯性继续飞行，轰地一下，在巨响中掼入地面。
霎时间。
飞沙走石，树木倾倒，小半片森林被夷为平地。
烟尘散去，倒在地上的莫妮克倒抽了一口凉气。
玄铁重箭的目标，正面受击的目标，竟然……还活着！！
一刹那间，莫妮克只感觉到胆寒。
不——不仅仅是活着那么简单，是他砍开了玄铁大位的箭，护住了他身后的欣特莱雅。
蜷成一团等待死亡的白金，过了好久才怯怯地睁开眼睛。
这一柄重箭，时时出现在她的梦中，让得她日日夜夜在惊慌中度过。
白金觉得自己的身体颤抖得脱了力气。
那就是……玄铁的一箭！？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无胄盟的原典。
恐怕这国度里的所有人，在这玄铁重箭的射程内，都与毫无防御的婴孩一般。
——除了一个人。
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
沈苍夜不悦地皱了皱眉。
“这可不厚道，无胄盟。”他啧了声，“你们是没有收到我的警告？”
他从地上拾起一柄再方才的战斗中被打落的长枪，在手中掂了掂。
无以名状的能量向着长枪灌注而去。
霎时，枪体呈现出淡淡的银光，仿佛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器。
沈苍夜一步上前，将长枪遥遥向大骑士领掷出。
闪着寒芒的长枪携着呼啸的风声而去，下一秒就到了大骑士领。
青金瞪大眼睛。
距离太远，她看不真切，也听不到声音。
在这个距离之下，可以说所有震撼的事物都能被忽视。
但是。
仅仅是一眼，她便感觉到无底的恐惧。
她难以想象出来，这一杆长枪命中的那一头，会是怎样恐怖的画面。
——大骑士领，象征商业联合会的高塔，被这柄长枪削去了顶端的一截。
那是无胄盟总部的所在。
是“玄铁”的所在。
“喂，你能联系上玄铁吧？”沈苍夜还在对她说话，“动了不该动的人，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大量的失血，令莫妮克的意识有点模糊。
她抬起头，木然盯着面前的人。
“我在问你话。”刀刃抵上了青金的脖子。
莫妮克艰难地呼吸着，“通讯器……在腰带上……”
她报了频段号码。
沈苍夜拿起通讯器，“无胄盟，一分钟之内找一个能做主的人来，不然，我的下一击目标就是商业联合会的高楼。”
仅仅只过了几秒，一个低沉的声音就接过了通讯。
“请说。”
“我的警告接到了吗？”沈苍夜问道。
那头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接到了。”
“为什么不执行？我说过了，谁敢动罗德岛的人，谁来谁死。”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
“现在我需要你们的答复。”沈苍夜说，“不要装聋作哑，我给你三十秒时间，把那座讨厌的高塔上的灯光全灭了。”
“这——这不可能！”莫妮克深深吸了一口气，“商业联合会怎么可能会听你——”
话音未落。
那座代表着城市霓虹的、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播放各式广告的高塔应声熄灭。
“很好。”沈苍夜说，“希望你们也有点契约精神，不要再惹毛我。”
“不敢。”通讯器另一头的低沉声音带着颤抖。
“啊，最后有个建议。”沈苍夜想了想，又道，“堂堂无胄盟，连我一个竞技骑士都敌不过，我觉得你们更适合去卖洗手液。”

65.哄妹子不会,哄小孩擅长
沈苍夜呼了一口气。
他转头奔向背靠着一棵大树蜷缩着的小天马。
白金望着他走来，目光却是怯怯的，还带了几分陌生。
沈苍夜伸手摸了摸库兰塔的耳朵。
白金惊恐地缩了缩身子。
但她不敢动。
在高手如云的卡西米尔，她实在是太弱太弱。
甚至面对青金都只有逃命的份。
她每天都活得胆战心惊，对谁都是低声下气。
欣特莱雅知道前一任白金是怎么死的。
她的梦里总有那么一柄快得惊人的玄铁重箭，似乎能在任何时候贯穿她的身体，将她拖入地狱。
在真正面对那一柄长枪般的黑箭时，她的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
——直到她见到他斩开那一杆重箭。
玄铁，几乎是卡西米尔顶端的战力。
那面前的这个人又是什么层次呢？
大约是稍微用力就能像捏蚂蚁一样把自己捏死的层次……
沈苍夜感觉自己手中毛茸茸的耳朵在发颤。
“怕我么？”他问道。
“你到底……是谁？”小天马怯怯地问。
“想把你带去罗德岛的人。”沈苍夜笑了笑，“昨天晚上被你药倒了，我还没有跟你算账呢。”
白金又望着他的眼睛。
许久，她终于从他的目光中确定了，他还是那个挂心她疼惜她的人。
库兰塔女孩抬头望着面前的人，顿时间好多种情绪一起涌上心头。
伤心、激动，失而复得的狂喜，知道他会笑着包容她任性的安心感……
白金低下头，望着地面，“他们说你……你被杀了。”
“我这不好好的嘛。”沈苍夜道。
“我还以为你死了，我……”白金咬着下唇，眼泪有些不争气，差点就要涌出来。
沈苍夜苦笑道：“有你这样的患者，我要是死了，怕是我棺材板都按不住。”
白金躲开沈苍夜的目光。
刚经历了巨大的情绪波动，一时间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面对来者。
“哪里还疼吗？还有什么地方的伤口没有痊愈？”沈苍夜蹲下来，望着白金的眼睛问道。
小天马摇了摇头。
沈苍夜松口气，盯着面前这个不听话的伤员，“真是的，我最讨厌不遵医嘱的患者了，有时候根本都不想管。我记得我有告诉过你要好好休息的，你怎么不听话？”
白金抬眼望着他，一股子复杂的情绪突然又涌上来，眼前人话语中没有恶意的刺，就好像点了火药桶。
女孩蓦地就失了控。
“那你干脆别来管我！不是最讨厌我了吗？”白金挣开沈苍夜的手。
沈苍夜想拉她，“你生什么气？别闹！”
白金一把甩开，“你放开我！放开我了啦！”
她的声音让沈苍夜一愣，“白金，你是……你是在哭吗？”
库兰塔整个内心都被莫名其妙的异样情绪占据着。
“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可是你一来就说你讨厌我……”
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感受。
委屈。
反正就是委屈。
就好像所有痛失却又复得的事物，人都想要将其紧紧拥进怀里一样。
她好想眼前这个家伙用力地抱紧她。
她好想眼前这个家伙在她耳边轻声哄她。
但大多数时候，人在被激动情绪左右的状态下，总是不能恰当地将自己的需求坦白。
情感丰富的女孩子，在这些不知所措又需要情感安慰的时候，往往选择用发怒来表达自己。
将自己的火气全部撒在那个最亲近的人身上。
吸引来对方的注意力，以期方能理解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同时反复地确认对方是不是真的在乎自己。
含着眼泪吼了一百句的“你滚开啊”……
或许真正想说的只是一句“快过来抱住我”。
库兰塔将脑袋埋在臂弯里，“你肯定一直觉得我很麻烦、很讨厌是不是？又要你做饭，又要你陪我去旅游……”
“我没有那么说。”沈苍夜道。
“我想和你待在一起，又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其他的方法……”刺客的声音闷闷的，“讨厌我就早说嘛，你讨厌我的话，我就不烦你了，你一早把我推开就好了……”
接着她又不说话了，就垂着脑袋。
好像发了火的孩子躲进房间里把门锁上，蜷缩在床上，却又竖着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期望父母敲门。
沈苍夜望着刺客小姐，觉得她莫名地和自己之前在儿科轮转时见过的，闹脾气不愿打针的小朋友重合在了一起。
跟个小孩子似的，他心中有些好笑。
沈苍夜以前没这么觉得，但是跟着白金相处久了，他愈发感觉情绪化的女孩和小孩有许多共通之处。
沈苍夜知道自己不怎么会哄女孩子开心。
不过哄小孩打针他倒是很拿手。
沈苍夜声音柔和了些，“刚才我说的话是无意的，白金，我确实没那个意思。”
“你就是讨厌我，你潜意识里就是这样想的才会这样说……”女孩的声音闷闷的，钻进了牛角尖。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生气。
她想抱他吻他，结果强烈的情绪带着羞涩却以一种不正确的方式爆发了出来。
生气就是没有理由。
一下子爆发了，她很后悔。
但是现在下不来台了，她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于是她便成了一只鸵鸟，埋着脸不愿说话，等着有个人来包容她安慰她。
沈苍夜摸了摸白金的尾巴，原本洁白柔顺的长尾现在乱糟糟的，被干涸的血污黏在一起，结成一块一块的团。
沈苍夜道：“你这么希望我讨厌你啊？好吧，你觉得是就是吧，我就是讨厌不遵医嘱的患者。而且，我不仅仅是讨厌你这一点——”
“我还特别讨厌你点了菜不来吃的这一点，”沈苍夜注视着她说，“我做了一个星期的炖菜，天天等你来，结果被你放了一个星期的鸽子。”
“谁稀罕啊！我才不想吃！”白金哼了声。
须臾，她又小声说道：“炖菜的事情，你还记着呢？”
“你点的菜我哪次不记得？”沈苍夜伸出手挠了挠库兰塔的耳朵。
她没再甩开。
沈苍夜接着道：“我还试了好多家餐馆的，改良了配方，好家伙，你把我的这一片好心当什么了？”
“嘁，犯得着这么上心嘛！傻兮兮的！”女孩目光游移不定，嘴角却有了半分笑意，“要是我的话，才不会记着呢。”
“我记得啊，都记得，我记得你上次把炖菜里的李子干全挑出来，所以我这次特地没放。”沈苍夜笑道。
他无奈地叹了声，“我天天做，吃不完拿科里，搞得同事都知道，我想做炖菜给某人吃却一直被放鸽子，我的形象都成败犬了。”
“谁这么叫你！我亲自去找他——嘶……”白金蓦地抬起头，结果腰上伤口一疼，她又蹙起眉头，“我这叫薛定勒点菜法。”
“是薛定谔。”沈苍夜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女孩没像之前那样挣扎，顺从地任由着他的动作。
一点一点释放的情绪都一一得到的回应，伴随而来的便是如同冬日暖阳一样的安心，将她整个包裹。
……原来他还是那个他。
白金抱紧了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沈苍夜道：“我联系了守林人组织，他们在附近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哨站，里面有基础的医疗用品，还有食物和水，我带你过去，先给你包扎一下你的伤。”
白金唔哝了一声，故意问道：“你又说在森林里抱着我走怕摔跤，现在不怕啦？”
“那要么你自己下来走。”沈苍夜道。
“我不要嘛，你抱着我走。”库兰塔女孩搂着沈苍夜的脖子就不愿放开。
过了会儿，白金抖了抖耳朵，小声问道：“那……嗯……你什么时候做炖菜？”
沈苍夜差点笑了出来。
你这算怎么回事？一秒之后就吃货本性暴露吗？
他笑道：“怎么，消气了呀？”
白金用耳朵蹭了蹭沈苍夜的脖子，说：“我不该对你发脾气，就是一时间——呜，真对不起，你会生我气吗？你能原谅我吗？”
她一脸焦急的模样。
就像一只迷途好久终于找到回家路的小兽，把迷路的怨念撒了一通，最后又回来拱拱亲兽，祈求得到安慰。
沈苍夜笑笑，“你刚才的那个样子，就像个闹脾气的小朋友。”
“我……”白金垂下脑袋。
半晌，她又小声说：“沈医生。”
“怎么了？”
“你是怎么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的呢？”女孩有点不好意思，“我看到书上说，能控制住自己情绪的人，胜过能够夺下城邦的将军，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像我……我就控制不住……”
沈苍夜道：“没关系，愤怒本身也是沟通的一种方式，只是比较暴烈而已，我们在临床的，天天被骂都习惯了，别人冲我发火，我第一时间都想着是该怎么去了解他们的诉求，想办法解决问题而已。”
“对不起嘛……”白金嗫嚅。
须臾，她又说：“你好厉害哦，你这一点是我最喜——我最佩服的。”
“你去看看咱们科的医生，哪个不是这样？那不人人都是将军了，你得佩服上天了吧？”沈苍夜道。
“不！你就是不一样！”白金争辩。
接着她嘴角一弯，“算起来，其实，我也是你的患者嘛……被你扒过衣服，摸过身体的患者。”
沈苍夜错愕，“喂，你这是什么话？你这话说的很危险啊！”
“请问我有哪一个字说错了吗，沈医生？”白金带着胜利者的目光仰头看着他，“你是没脱我衣服？还是没摸我身子？”

66.医生要对患者负责
“我是脱了，也、也摸……摸……”沈苍夜说着说着，话就说不下去了，“怎么听着这么怪！我那是在检查！检查啊！”
“变态。”库兰塔女孩愉快地下了结论。
“喂！”
“所以要对你的患者负责哦。”白金凑到沈苍夜耳边，“对我负责。”
沈苍夜扬了扬眉，“你这话说的，我这不是专程负责来接你啦？”
白金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问道：“那个蓝色头发的青金刺客，你见到他了吗？”
“嗯，我见到了。”沈苍夜说。
白金怔了怔。
她知道，若青金要杀谁，从无一人能逃过此劫。
她也记得无胄盟为了今日几乎半数出动。
她难以想象，这个家伙是怎么从大骑士领冲出来的。
沈苍夜道：“我还见到了好多你的同事。”
“他们……”白金垂下脑袋，“对不起，我没听你的话，给你添了麻烦。”
“不麻烦啊。”沈苍夜笑了笑，说，“我见到你的上司，还有你的同事，我跟他们说，我要带你走，我要带你去罗德岛。你知道他们怎么说的吗？”
白金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沈苍夜笑道：“他们说，这么懒的员工，我们求求你行行好赶紧的带她走吧，我们谁也不拦你，无胄盟养不起她，这货天天上班八小时摸鱼六小时，迟到一小时，还有一小时在别人家里蹭饭。”
“而且他们还叫我到了罗德岛要盯紧你，不然可能你会上班五分钟就开始摸鱼。”沈苍夜道。
“我哪有那么懒！”白金嗔道，“我有好好工作的！到罗德岛也会好好工作的！”
接着她又不说话了。
一百二十一名埋伏的刺客不可能不出手，她知道他吃了多少苦才赶到这里。
她伏在他胸口，有些难过，又有些抱歉。
沉默了好久，白金低声说：“沈医生……谢谢你，若你没有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脸红了一下，说：“我一直是一个人，也没人关心我，我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嘛。”
她迟疑着低下头，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沈苍夜索性给她塞了个台阶，“白金你自己品品你说的这些话，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我对你如此大恩，摸掉了今天的比赛来找你，你上来就骂我变态啊？”
“哦，比赛——”白金想起来，“比赛结果怎么样了？”
“玛莉娅赢了。”沈苍夜说。
一定程度上他能感知到替身身边发生的事情，所以玛莉娅在竞技场那边的情况，沈苍夜也大略了解。
反正，至少从他看到的视角，是玛莉娅和自己的替身把那两个嗑了药的萨卡兹骑士摁着打……
炎魔之王附身于玛莉娅的武器中，每当她攻击，拉格纳罗斯就会炸出来给予对手第二次重击。
当然了，观众们和玛莉娅都看不到替身本体，估计也搞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更不用说从天而降的临光了。
她看到自家妹妹在暴打两个看起来强到上天的萨卡兹时，根本是懵圈的。
“总之，最后的结果是，耀骑士赶到，救了玛莉娅一命，并且帮助她赢得了比赛。”沈苍夜说。
“那么之后，玛莉娅会加入罗德岛吗？”白金问道。
“大概率是会的。”沈苍夜说，“别忘了你也一样。”
白金轻轻哼了一声，“你还欠我五……不对，是六次！还清了我才加入罗德岛。”
“那个……能折现吗？我付钱行不行？就当是精神损失费。”
“不行。”
……拒绝得完全没有余地。
他们很快抵达了守林人的哨站。
与其说是哨站，这更像是一个森林巡逻员的值班休息室。
一个小小的哨塔，和一个不大的房间，外加屋子外的铁丝网，组成了守林人哨站的全部。
沈苍夜将白金放在门口，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耳朵，“等等我，我去找钥匙，老村长告诉我钥匙在哪里了。”
“找钥匙？”白金一怔，“这哨站是，没有人的？”
“是没有人啊，怎么了？”沈苍夜说，“其实这就是个类似于值班室的地方，守林人的队伍每周会在森林里巡逻，一天肯定是走不完的，所以他们在森林各处都有哨站，供他们夜间休息。”
白金咬了咬下唇，“现在他们没有在巡逻吗？”
沈苍夜说：“在啊，不过巡逻队不在这附近，老村长说这一个哨站最近几日都闲置着。”
库兰塔感觉自己的心跳一下子从上班高峰期开车堪比步行的东三环直接冲到了限速一百二十公里的高速路。
两个人……就在这密林之中，没有奇奇怪怪的实习生来打扰，没有无胄盟的刺客盯着。
就他们两个人……无人惊扰。
那岂不是……
“怎么了，白金？”沈苍夜的话打断了刺客的思绪，“发什么呆呢？”
他伸出手在女孩眼前晃了晃，“你也别太担心了，这铁丝网肯定能防住野兽的，不过，如果你很害怕的话，我带你去守林人的村子里也行，不过那会远一点哦，你得忍一忍。”
“不，不用啊，没关系的，我就是随口问一句。”白金摇摇头。
“别担心，就算有野兽也不怕，这不是有我呢嘛。”沈苍夜冲她笑笑，便去找钥匙。

67.深夜是什么意思?
守林人的哨站目前没有人，根据守林人村子的老村长说，近几日这里都会空着。
沈苍夜在仓库的储物柜底下找到了房间的钥匙，进入之后顺手锁上了门。
房间和酒店的套房差不多，有厨房有浴室。
虽然装修简单，但是非常干净。
沈苍夜将白金放到床上，想去找应急的医药箱。
可库兰塔女孩环着他脖子的双手却没有松开，一下子将沈苍夜带倒在了床铺上。
沈苍夜不得不双手撑住床垫，才没有一头栽倒在白金的身上。
他撑在白金的上方。
二人就这样四目相对，能够清楚的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白金。”沈苍夜惊了惊，“你的身体……怎么会这么烫？你……”
白金怔了怔，她知道自己的脸又在不争气地发烫，从沈苍夜把房门关起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了，身上也是。
库兰塔女孩定定望着面前的人，她环着他肩膀的手无意识地越圈越紧。
“哎你放开我一下。”沈苍夜突然说。
白金的动作定住了，“……哈？”
沈苍夜说：“我觉得你可能发烧了，我得找个温度计给你测一下。”
说着，沈苍夜挣开白金的手，顾自去柜子里面翻找。
一边找一边自语：“你若是发烧，真的引起全身性的感染就麻烦了，那得去医院吊针上抗生素的，我先给你测测体温哈。”
白金想说些什么，但是下一秒就有一根体温针放到了她的嘴里。
沈苍夜坐在她身边揉了揉她的耳朵，柔声说：“别担心，我在这里，不会让你出事的，我一定把你安全带回去，我发誓。”
宽慰了几句，沈苍夜又去摆弄医药箱，“我再看看你的伤，治疗法术的作用有限，我担心有些伤口里面有铁片……”
白金望着沈苍夜的背影，快把体温计给咬断了。
明明这家伙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自己偏偏这么恼火呢？
片刻后，沈苍夜过来取出了体温针，看了一下道：“还好，只是体温轻微升高，没有发烧。”
“你等等，我很快就把东西准备好，我要给你检查一下伤口。”沈苍夜道。
他刚刚备好器具，突然听到浴室的门响了一声。
再回过头时，库兰塔刺客人已经不见了，浴室的门关着。
“你干什么啊姐姐？”沈苍夜敲了敲浴室门。
“我要洗个澡。”白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沈苍夜有些不解，“喂我说这情况，你洗什么澡啊？你以为是出来旅游吗？住温泉酒店还是咋的？”
库兰塔女孩的倔劲儿上来了，“要你管我。”
“你的伤最好不要碰水啊，”沈苍夜说，“而且你这样新伤旧伤的……去洗澡不怕热水烫着疼吗？”
“我不怕。”
“你……”沈苍也知道拗不过她，无奈道，“我敬你是条汉子。”
过了好几秒，白金仿佛是压抑着怒火声音才再次传来，“你才汉子，你全家都是汉子！”
“哎……”沈苍夜搔搔头，小声嘱咐道，“那你别洗太久。”
一门之隔，站在里面的白金撇撇嘴，心道难不成你还能在我洗澡时冲进来告诉我时间到了？
她打开水龙头，任由花洒中流出的水打湿自己银白色的长发。
心跳好快。她探了探自己的脉搏。
脑子也有点乱。
她也不知道自己躲进浴室里来干什么。
也许是淋浴能让脑子清醒一点，也许只是她固执地认为待在这个绝对不会被打扰的小隔间里能让她自己的心情稍微平静。
血水在白金的脚下汇成涓流，淌入下水口。
库兰塔刺客闭上眼睛。
她回忆起方才濒死时那一刻脑子里浮现出的念头。
回忆起自己在卡西米尔这些年来的生活。
枯燥、无趣。
日复一日的枯燥和无趣。
这个家伙，太狡猾了，她想。
口口声声说什么“签劳动合同要以双方自愿为标准”，说什么“来不来罗德岛尊重你的个人意愿”……
明明根本没有给出任何其他的选项。
不会有谁在适应了缤纷到令人落泪的彩色之后，还能安然无恙地回到单调的黑白里。
沈苍夜坐在外面等白金出来，一等就是四十分钟。
真觉得她是在浴室里做了个护肤，敷了个面膜，还化了个妆。
等了好久，白金才打开浴室门。
她身上只拢了一件浴巾，湿润的雪白长发搭下来，露在外面的皮肤染上了晚霞般的绯红。
沈苍夜看着白金坐回床上，有些无奈，“你这样子……不利于伤口愈合。”
白金哼道：“你管这么宽干什么。”
沈苍夜从衣柜里取出一套干净的衣服，给白金披上。
空气中氤氲着热蒸汽，还有若有若无的馨香。
沈苍夜吸了吸鼻子，沐浴露的香味灌满鼻腔，带着令人舒适的干净的感觉。
沈苍夜给白金包扎好，将废弃的纱布和棉花处理了一下。
他重新坐到床边，深深望着库兰塔女孩的眼睛，说：“白金，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跟你说。”
“什么？”白金支楞起耳朵
“等我们回到大骑士领……”沈苍夜说。
“欸……？”白金望着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加快了些许。
“我们回大骑士领之后，”沈苍夜接着说道：“找哪个晚上，我是说，深夜那种……你有空的话，来找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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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我，深夜去找你？什、什么——”白金怔住，“深夜是指……！？”
沈苍夜点点头，“大约是在凌晨十二点、一点这样子。”
白金吃了一惊，这么直接的吗？
“可以是可以，我很、我很愿意！……可、可这么晚的话，不，你第二天，不上班吗——”
年轻的库兰塔女孩从未经历过眼前这种情况，也没听任何人说过这样的话，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
“对，”沈苍夜点点头“因为那时候急诊人比较少。”
“急诊？”白金不解。
沈苍夜颔首，“我值夜班的情况下，这个点病人比较少，应该会有时间，你来医院找我，我带你做一个全身体检。
想了想，他补了一句，“检验科、影像科的那些人我都熟，不会泄露你的刺客身份的。而且半夜，不会有人注意到你。这样最好啦！”
白金感觉自己的架势槽正在快速积攒，“你让我半夜去找你……是为了，做体检？”
沈苍夜挠挠头，“其实，是这样，就，我很担心你，我担心你会生病，胃病或者别的什么……”
“什么意思？”白金道。
“你平时工作起来，吃饭和休息都很不规律，这样不太好，而且你说你干这行之后从来不去医院，这是不对的。”沈苍夜说。
劝人每年做一次体检，沈苍夜是说过很多次，但不知道面对的眼前这人说，又有点不好意思。
他正色，“从保健的角度考虑，我觉得你应该做一次全身体检，排查健康隐患，不管怎样，至少能让我们都放心，我害怕你真的有什么问题耽搁了治疗。”
“你为什么觉得我需要体检？”白金努力压着火气。
——医生这话放在其他任何一个时候说，她都会很感动。
但不是眼下这个时刻。
沈苍夜认真想了想，说：“第一，你的作息非常不规律，睡懒觉、不吃早饭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上次出去玩，你大半夜的还要叫醒我，让我和你聊天，这就离谱，三四点的时间大家应该都在睡觉才对。”
他说：“也难怪第二天你起得那么晚，还说睡足八小时是美容觉，这也不对。人体正常的激素分泌水平具有明显的昼夜节律，比如褪黑素，就是白天分泌受抑制，晚上分泌活跃。所以你的美容觉要早睡早起才能达到效果。”
白金咬着后槽牙，她已经感觉有一股火气在胸腔里窜了，“还有第二点吗？”
沈苍夜嗯了声，“另一个就是你吃甜点也太多了，过量摄入碳水化合物是不好的。我本来想限量给你做的，但你每次都预支以后的分量，从预支明天的到预支下周的……这样不行，很不利于你的身体。”
库兰塔刺客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但还想起来争辩一句，“我的体重很正常。”
“应该说是，目前暂时正常，也可能是你已经是亚健康状态了。”沈苍夜补充道，“炎国有句老话，‘忠言逆耳利于行’，我作为一个医生对你提出有利于健康的建议，你要相信我绝对没有恶意，也不是为了帮医院赚钱才这么说的。”
“我体检你个大头鬼！”
骑士杀手肺都快气炸了，踏马白期待了半天，自己反倒被说教了一通。
“哎，你别担心！”沈苍夜忙说，“这次我全部付钱，就做最贵那一档的套餐，把能查的都查一遍，这样一来我也能放心——啊啊！”
沈苍夜的肚子被库兰塔结结实实地踹了一脚。
“对不起！我错了！”沈苍夜很惜命地大声道歉，之前有位自称把妹王的同学告诉他，要是发现妹子有蓄怒待发，马上道歉准没错。
“错哪了？”白金咬牙切齿地问。
“我忘了，你入职罗德岛的时候也会附送一个入职体检的，你不用半夜来奥波莱医学中心——唔唔啊！”
第二脚踹得更重了。
沈苍夜一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抓住白金的小脚丫，规规整整地放回床上，“你们库兰塔怎么就这么爱踢人呢？我都被你踢了多少次了……”
白金感觉头疼得要死。
指望这家伙开窍，真是比等铁树开花还难。
沈苍夜挠挠后脑勺，说：“你先休息，你先休息一会儿，莫生气莫生气！我给你弄点喝的。”
白金哀怨地瞪了他一眼。
沈苍夜回了厨房，端出来一杯热气腾腾的饮料，放在床头，“来，小心烫。”
“什么东西？”白金瞥了一眼，下意识吸了吸鼻子。
她闻到熟悉的香味。
“焦糖奶茶。”沈苍夜说，“你洗澡也洗太久了，我就抽空做了，之前，嗯……是答应了再做一次给你喝的。”
他注意到骑士杀手狐疑的目光，补充说：“这一类的甜品每天摄入一两份有助于愉悦心情，但是太多的话就很容易引起肥胖，进而导致心血管疾病。”
白金的眼神软化了一些，她端起杯子啜饮了一口。
沈苍夜坐在床沿，语重心长地说：“白金，你要纠正你思想上的误区，我叫你来体检，不是诅咒你生病的意思，你不要生我的气哈，我认为按时体检是十分有必要的——”
“唉，都怪我，我就不该对你抱任何希望。”白金叹了口气，“你这块木头，最后还是得我自己来。”
“啥？”沈苍夜不解。
白金不理会他，又喝了一口奶茶，慢慢咽下之后呼出淡淡的白雾。
“味道怎样？”沈苍夜感觉到气氛不对，很明智地转开了话题，“上一次我用的是白砂糖，这次在厨房里只发现有黄糖，就用黄糖来做的。”
白金拿着杯子，问道：“你自己没尝过？”
沈苍夜摊手，“是啊，刚做好，没来得及尝一尝，你就出来了。”
白金蓦地将眼眸转向沈苍夜，“那你想尝尝吗？”
沈苍夜颔首，“想啊想啊，我两种都尝一尝，这样以便改进配方嘛。”
“那好。”白金又喝了一口，接着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
沈苍夜以为白金让他自己拿杯子。
他正要伸手，女孩突然间拽住了他的衣领，将他用力拉近。
随后她闭上双眼，贴了上来。
须臾，两唇分开。
沈苍夜愣了好一会儿，才将渡到自己口中的那半口温热的焦糖奶茶咽了下去。
库兰塔女孩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擦去顺着沈苍夜嘴角淌下的奶茶，“味道怎么样？”
“还、还不错。”沈苍夜讷讷说道。
“还不错？”白金的嘴角弯了弯，“你这个‘还不错’，指的是焦糖奶茶的味道，还是……我的？”

69.优质解答:我不知道
白金蓦然站了起来，双手照着沈苍夜肩膀一推。
沈苍夜猝不及防地退了一步，坐倒在另一铺床上。
“白金……我——”
沈苍夜话还没说完，就见到库兰塔向他走近了两步，侧坐在他的腿上。
“刚才的问题……你的回答呢？”刺客搂住沈苍夜的肩膀，双手徐徐滑向他的背后。
“我不知道。”沈苍夜讷讷地说。
“这都不知道呀？给你两分钟再想想。”
“呃……谢谢。”沈苍夜下意识道。
白金笑了出来，“那你知道现在手该放哪吗？这个应该不用想吧？”
“我不知道。”沈苍夜呆呆地说。
他的双手真的无处安放。
他想搂着她，又害怕这样会唐突地惹怒她。
那双漂亮的眼眸令沈苍夜心跳加速。
他赶紧移开目光。
“你好傻哦，真的好傻。”白金靠近了一些。
她的唇轻轻擦过沈苍夜脸颊，滑到他耳边。
她吻他的颈侧，又吻他的耳垂，“这么傻的家伙，你读的博士怎么毕业的呀？”
“我不知道……白金……”
沈苍夜有些发愣，刺客女孩的呼吸就好像春末温柔的暖风。
他忽然觉得，脑子里什么都不剩下了。
答不上来……什么都答不上来。
“什么都是不知道、不知道，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白金轻声说，“奥波莱医学中心妙手回春的沈医生今天是怎么回事呀？你这样敷衍患者可不好。”
沈苍夜张口结舌。
女孩的脑袋埋在他耳边，他看不到那双让他紧张的眼睛了。
但现在他却觉得心跳比起之前只快不慢。
“两分钟到。”白金在他的颈窝轻轻呼气，“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想出来了吗？”
沈苍夜决定弃疗了，闷闷地说：“我不知道。”
“还答不上来啊？”刺客又笑了，“那要不要，再尝一次？”
她的双手扣住了沈苍夜的后脑勺。
“我……”沈苍夜说不出话。
他在近在咫尺的那双淡金色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库兰塔微微偏了偏脑袋，给了沈苍夜第二次品尝的机会。
没有留下喘气的机会，接着便是第三次……
沈苍夜遵从着意识中的本能，抚上了少女的面颊。
他的指尖滑过她如同霜雪的长发，最后落在她不盈一握的腰上。
他的右手也不由自主地圈紧了她的身躯，把她死死禁锢在自己怀里。
到这一刻，沈苍夜却莫名地平静了下来。
他想，之前心跳加速那些紧急供血、呼吸加快的那些紧急供氧……
也许……
都是在为这一个拥她入怀的瞬间做准备吧。
二人额头相抵，女孩轻笑着提示，“你现在还欠我三次哦，小医生。”
“之前不是说六……”话说了一半，沈苍夜明白过来。
他无奈地说：“我知道，你又想说，在我没还清你之前，你不来罗德岛，是吧？”
“你终于恢复正常了啊。”白金笑，“我以为你脑子秀逗了呢。”
“刚才……有点。”沈苍夜心虚地说。
白金笑了一下，“患者不满意，患者现在要惩罚你。”
她挣开沈苍夜搂着她的双手，偏过身躯推沈苍夜的肩膀，迫使他躺倒。
尔后她随了过来。
沈苍夜望着白金卧在自己的左侧，紧接着他的掌间一暖，女孩的小手钻了进来，五指扣入他的指间。
“手上的伤……还疼吗？我很抱歉昨天那样子伤了你。”沈苍夜轻轻摩挲着自己掌心中的那只包着薄薄绷带的手，有些自责。
“不疼，哪里都不疼。”白金笑了笑，侧过身望着他。
她的另一只手探过来，在沈苍夜胸口上轻轻地打着转。
沈苍夜抓住了自己胸口上那只顽皮的小手。
他转头望着白金，“你以后不要再做那种危险的事情了。”
“怎么？担心我呀？”白金笑着问道。
“是啊，担心死了，”沈苍夜老实回答，“结果呐？一来你就劈头盖脸地骂我。”
“我那是，一时间失控嘛。”白金有些不满。
沈苍夜笑着逗她，“你该看一些有关沟通的书哈，我推荐你《非暴力沟通》、《关键对话》，这有助于更好的表达你内心的诉求，建立更加融洽的人际关系网。”
白金哼了声，“我才不要什么人际关系，我要你一个就够了。”
“你不能这样，人总是要进步的。”沈苍夜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女孩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往上翘了翘。
下一秒她却撅起嘴，“都怪你！要不是撞上你这倒霉蛋，我现在都已经完成任务在度假了。”
沈苍夜只好说：“那就怪我吧。”
白金有些黯然，“我以后可能没法回卡西米尔了……这也怪你！”
“好吧好吧，怪我怪我！”沈苍夜无奈。
“我工作还丢了呢！”刺客往沈苍夜身边凑了凑，“怎么办？没有收入了，以后你养我啊？”
沈苍夜苦笑，“我觉得以我俩的经济实力，应该是你养我更加合适一点，学医就是贫穷得一无所有啊。”
白金莞尔，“好啊，请给我下单一本《猪的养殖技术指南》，什么时候书到了，我什么时候开始养你。”
“你是骂我笨还是骂我胖？”沈苍夜侧过身，与她相视。
女孩眨了眨左眼，“你自己体会。”
“那算了，”沈苍夜撇嘴，“我要去找一个不会拐弯抹角骂我的人养我。”
“不行！”白金气哼哼道。
她又挨近了一些，“你害我丢了工作，你得养我！”
“怎么又回到养你的话题了。”沈苍夜翻了个白眼，“我好穷好穷，养不起你——”
“那你给我做饭！”白金闹着说，“做饭也算养我了！”
沈苍夜笑了，捏捏她的脸，“这回期限又是多久？三十天还是六十天？”
“不久的，”白金望进了他的眼睛里，声音软软糯糯的，“春夏秋冬，好不好？”
“啊哈，你套路我啊？”沈苍夜的手滑下，轻抚女孩的颈项。
“你答不答应？”白金执拗地追问。
沈苍夜的右手落在白金手臂上，然后环过她的背，“真是的，我怎么摊上这了？”
他搂着她窈窕的腰线，将她往自己怀里拢了拢，接着轻轻揉了揉她敏感的尾巴根。
“嗯哼。”库兰塔呜咽了一声，身躯一颤，腾出手拍了拍沈苍夜的手臂。
“忘了，你不让摸尾巴的，”沈苍夜动作停住，收回了手，“抱歉。”
“让。”女孩拉住他意欲缩回的手，闭着眼睛说，“没关系。”
沈苍夜垂下脑袋，吻了吻库兰塔女孩修长的睫毛，问道：“你刚才说我还欠你几次来着？”
白金睁开眼睛，俏皮地笑道：“一百次。”
“你会不会算数啊？”沈苍夜松开了与女孩牵着的左手，用双臂将她抱紧。
白金哼了声，琥珀一样澄澈的眼中却是化不开的笑意，“呀，看在你今天表现挺好的份上，给你个机会呗？”
“什么机会？”沈苍夜不解。
刺客双手环住了沈苍夜的脖子。
她贴在他耳畔，轻声呢喃道：“你不是急着想让我去罗德岛吗？来，我给你一个，一次性还清我的机会，怎么样？”
接着她吻上来。
刹那之间，沈苍夜觉得自己被破了防。
他只感到柔软和轻暖。
心是柔软的，魂是柔软的，怀中的人是柔软的……
暖阳中有节奏的蝉吟是柔软的，柔风拂过嫩叶的声音是柔软的，鸟儿婉转的清喉是柔软的……
潺潺的溪水、溪畔摇曳撩人的垂柳、水底湿滑的青荇、水中灵巧的游鱼……都是柔软的。
还有阳光；
还有云彩；
还有蓝色的天空……
这世间的一切，仿佛都在这一刻写上了温柔。
原来是这样啊。
沈苍夜自嘲地笑了笑。
一盘棋，换你来罗德岛。
原来被将军的人是我自己吗？
哎，我这个HR也当得太丢人了。

70.舰桥的风儿有点喧嚣
“……塞洛氟烷、拉坦库溴铵……以上这些，就是这次丢失的药品清单吗？”
白发的菲林医生靠在办公椅上，用钢笔轻轻点地面前的一张纸质报告。
在玛莉娅对战雪踵骑士团那一天夜晚，沈苍夜带着白金匆匆回到大骑士领。
迎接他的，是科主任发来的通知。
值夜班的医生们懵圈地表示，他们就看到沈苍夜这个平日里细心周到、一丝不苟、做事堪称完美的同事，穿着扣子都扣错了的衬衫冲进来，抓了个急诊医药箱又跑出去。
大家都以为，他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很碰巧的是，箱子里有着手术才会用到的肌松药和镇静药，又恰好当日值班的药师打电话去了。
结果给沈苍夜把这个装有手术用药的医药箱拿走了。
本不该因私带出医院的器械和药品就这么被带走，药品还丢失了。
沈苍夜自然是受了一通罚。
不过，主任对他欣赏有加，而且他的进修期满，主任也不好怪罪，便免去了处罚，只是口头说了他几句。
沈苍夜没想到的是——
这天恰逢罗德岛主舰抵达卡西米尔，万年没有离开办公室的凯尔希导师，居然突发奇想，亲自来到奥波莱医学中心看他。
然后，又恰好听到了纳萨尔主任批评他的话语。
于是。
沈苍夜在奥波莱医学中心的所有功……
都被这一过给摁下去了。
“你应该庆幸，没有造成管制类药品的损失，否则就不仅仅是批评几句这么简单了。”凯尔希淡淡地说，“纳萨尔先生喜欢你欣赏你，不代表你可以肆无忌惮地无视医院的规矩。”
沈苍夜站在办公桌的另一侧，望着自己的导师，低下头，“这次的确是我的疏忽，凯尔希导师。”
凯尔希抬起头，碧绿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人心，“拿去做什么了？”
沈苍夜随口扯道：“我一个朋友在院外踩到钉子，受了伤，没法走路来医院，所以我就……”
“可笑，真是可笑。”
猞猁医生冷哼一声，“进修三个月，这就是你给我交上来的答卷？”
沈苍夜试图为自己扳回一局，“导师，其实我有一篇文章在投的，是关于血液源石结晶密度……”
打死也不能告诉凯尔希，可露希尔的三架小车还在骑士竞技里帮罗德岛宣传了一波的事情。
宣传是好事。
但整个过程并不美好。
沈苍夜已经能够想象他把这事儿告诉自己导师之后的场景了。
她会淡淡地说一句，“谢谢你为罗德岛做宣传”。
然后淡淡地把当事人的脑袋拧下来，一脚踢到阿戈尔的深海里去。
“我派你去进修，是因为我看中你的才能，你的天赋在我教过的学生里数一数二。”凯尔希用钢笔点了点桌面，“但没想到你和你另外一位导师一样离谱。”
沈苍夜挠了挠头，想方设法扯开话题，“说起来，华法琳导师，她现在怎么样了，我回罗德岛之后一直没有见到她。”
菲林医生低下头接着读文件，似乎不打算再在自己这个学生身上花时间了，“没什么事情就回去工作吧，我不需要你陪我闲聊。”
“不过，华法琳医生，你可以去见见她。”凯尔希的语气云淡风轻。
“她在哪？”沈苍夜问道。
凯尔希没有回答，只是唤了一声。
“Mon3tr。”
“啥？啊——凯尔希导师，我——！”
五分钟后。
“哟，早呀，我亲爱的小蛋糕，好久不见了。”华法琳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早。”沈苍夜有气无力，“导师，您是为什么被挂在这儿的？”
今天罗德岛舰桥的风儿有点喧嚣。
不过好在。
甲板最高点的景色还是不错的。
这是犯错者最后的倔强的自我安慰。
华法琳喟叹道：“这你就别问了，反正没能完成我宏大的愿景，就被凯尔希医生抓了个正着。”
她接着问道：“你的进修结束了？”
沈苍夜颔首，“算是结束了，准备跟着罗德岛一起离开卡西米尔。”
回想一下……
这几个月来，真的发生了好多事情。
华法琳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你终于又回到我身边来了！”
瞬时间，沈苍夜的脑中响起警报，“你说什么？”
华法琳晃动身体，往沈苍夜这边挪了挪，“啊，好香啊，你……你好香……”
“喂喂喂！你想干什么？”沈苍夜也极力往另外一个方向晃去。
华法琳用力吸了吸鼻子，“我就是闻，闻一闻！你想想啊，你路过一个烘焙店，闻到里面有糕点的芳香，你会停下来嗅一嗅是吧？”
“不会！”沈苍夜斩钉截铁。
华法琳不管，她径自说道：“你停下来闻一闻，并不代表着你马上就要进店买来吃，不是吗？”
沈苍夜忙道：“我从一开始就不打算买！”
华法琳在拼命地往他这边挤，沈苍夜在拼命的往侧边挪。
两个人来来回回晃动，就好像阳台上挂着的衣服在台风中风雨飘摇。
“哎，小医生，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好听的声音还是懒洋洋的，一抹雪白出现在甲板上，缓缓走近。
“白金，”沈苍夜看到来者，神色一喜，“你在卡西米尔的事情办完了？”
“嗯。”骑士杀手颔首，“现在依照约定，我来了。”

71.不可名状的血魔尖叫
“欢迎来罗德岛！”
沈苍夜用力拍了拍手，“我代表罗德岛欢迎你！热烈鼓掌！”
甲板上充斥着沈苍夜一个人寥落的掌声。
“新干员？”华法琳问道。
沈苍夜说：“是啊。”
“欢迎欢迎！”华法琳也鼓掌，“能让我抽一管你的血吗？”
白金抖了抖耳朵，“你说什么？风太大我没有听清。”
“啊，她——她说血——对！她说她是罗德岛血库的管理人，华法琳医生！”沈苍夜忙说，“刚才她是在自我介绍，她也代表罗德岛欢迎你！”
“欸？”华法琳疑惑地偏了偏脑袋。
白金好奇地说：“你们这是在干嘛？是某种特殊的娱乐活动吗？”
“当然不是啊！”
师生俩异口同声。
“哦，”白金想了想，道，“小医生你得下来，有人想见你。”
说话的同时，白金已经放出一箭，擦过吊着沈苍夜的绳子。
麻绳绷断，沈苍夜掉落下来，正好落在甲板上
“得救了……”沈苍夜喃喃说。
“欸，那我呢？”华法琳道。
沈苍夜转向白金，“刚才那一箭……你的肩膀恢复了？能拉弓了？”
白金摇摇头，“没恢复到以前的状态，拉弓还是会稍微有点痛，不过——就是看到你在上面吊着，心疼你呗。”
“回头到医务室，我再给你检查一下看看，”沈苍夜说，“可能需要补点促进愈合的药膏。”
骑士杀手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哦？只是检查而已吗？”
沈苍夜白她一眼，“你想什么呢？”
白金一笑，“对了，说起来，我还没有完成入职体检哦。”
“哈？没有体检合格证明你怎么签的合同？”沈苍夜不解。
“因为你导师答应我了啊，”白金道，“我可以在入职之后，自己选一位医生给我做体检。”
沈苍夜不明就里。
那只老猞猁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明明早上才一言不合就把我挂在舰桥上。
白金还点着樱唇在思考，“啊啦，你说我选哪一位医生好呢？”
她侧过脑袋，望着身边人，白发淌下如同银色的瀑布一般。
沈苍夜扯了扯嘴角，“我提议嘉维尔医生，她的口碑非常好，零投诉，接受她治疗的人，表情都非常安详。”
“欸？”白金怔了怔，“不要，我才不要别人呢，决定了，我就要你给我检查！”
“啊这，”沈苍夜支吾道，“生命体征和血压之类的体格检查，我可以给你做，但是……有些专科检查是……”
他的声音小了一些，“有些专科检查，是不能由男医生给女干员做的……那样不合适。”
白金听得似懂非懂，沈苍夜也不好直接拒绝，便想着到时候再找一个女医生就是了。
“算了。”沈苍夜放弃了，“到时候再说吧。”
白金掩嘴而笑，“嗯，不说这个啦，赶紧进去吧，走廊那里有人在等你。”
“等等！那我呢！？”仍然挂在罗德岛至高点的华法琳大喊。
“哦，差点忘了。”白金向华法琳招了招手，“忘了给您自我介绍，我是新加入的狙击干员白金，很高兴认识您，华法琳医生，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她跟着沈苍夜进了舱门。
“啊——？那我呢——！？”
甲板上充斥着不可名状的血魔尖叫。
※※※
回到罗德岛舱室内的沈苍夜，小心避开凯尔希的办公室，最后在人事部办公室的外面，见到了临光家的三只天马。
“玛莉娅！佐菲娅！”沈苍夜打起招呼。
玛莉娅转过身来，在看到沈苍夜的一瞬间，她的眼泪便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她大步走过来，站在沈苍夜面前，怨艾地望着他，“你什么都不告诉我，电话不接，信息不回！”
“是这样，我手机坏了，新手机今天才刚到。”沈苍夜投降似的举起双手，“我有用电脑联系你姐姐的，你应该从她那里知道我的情况了呀。”
那天先是在前夜摔了一下，在与两名无胄盟刺客战斗之中再度遭遇重摔，沈苍夜的旧手机寿终正寝。
之后也订购了新手机，但是一直没来得及跟玛莉娅他们联络。
小临光扑上来抱住沈苍夜，“报纸上都说你失踪了！你就只是叫姐姐转告我说你没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亲自联系我，我、我好怕……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看不到你人好好的，我连睡觉都睡不安宁！”
“呃……”沈苍夜摸了摸玛莉娅尖尖的耳朵，“不好意思，因为后面一直在忙其他的事情，没有照顾到你的感受，我道歉。”
小临光声音低低的，“我、我很想你。”
“这位是……”站在后头的耀骑士注意到了倚墙站着的白金，“新面孔啊，你好，初次见面。”
白金淡淡点了点头，“初次见面，耀骑士，鞭刃骑士，还有玛莉娅——我们是见过的。”
“原卡西米尔刺客白金，现在是罗德岛的狙击干员。”刺客说道，“玛莉娅·临光，我也要对你说句抱歉，很对不起，因为沈医生……他一直在忙的，是我的事情。”
我靠你在说什么啊！？
沈苍夜突然感觉背后一凉，仿佛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72.导游的自我修养
“那个——！”
沈苍夜推着玛莉娅的肩膀让她站定，“玛莉娅，你们——啊，刚刚是准备进人事部的是吧？还没有签合同对吧？赶快赶快！别耽误了哦！”
“哦！对了！沈医生说得是了！”
作为姐姐的耀骑士神经过于大条。
她根本没有发现妹妹心里的小九九，只把玛莉娅刚才的行为当做是骑士之间的惺惺相惜。
临光过来拍拍妹妹的肩膀，“走了！先处理一下干员入职的程序吧，以后还有大把时间和沈医生沟通交流呢。”
玛莉娅又回头看了沈苍夜一眼，依依不舍地被姐姐拖走。
目送三人进了人事部，沈苍夜微微松了一口气。
接着就感觉自己的左臂一暖。
白金挽上了他的手臂，“小医生，带我逛逛罗德岛呗？”
“逛什么逛，先把你的体检解决了再说。”沈苍夜道，“走，跟我去体检室。”
白金秀眉一挑，“你很期待嘛，沈医生。”
“啥？”沈苍夜愣了愣。
“体检这件事。”小天马笑得很调皮，“这很让你兴奋吗？猴急猴急的。”
“我没有！”沈苍夜蹙着眉辩驳。
白金道：“那急什么？我们今天的时间还很充裕不是吗？”
“好吧。”沈苍夜只好答应。
白金顽皮一笑，“等到体检室人少一些的时候，再去不迟嘛。”
沈苍夜皱了皱眉。
虽然以上对话没什么不对，但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他也没多想，便道：“行吧，我们先到处逛逛。”
“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要是被凯尔希老师发现的话，我随时有再被抓去吊舰桥的可能。”
他补充道。
白金仰头望着他的眼睛，“那我就再把你放下来。”
沈苍夜只好点头，“好吧好吧，今天都陪你。”
库兰塔刺客愉快地自己规划起了路线，“那，先去看看你的宿舍怎么样？我记得你的宿舍是单间套房吧？”
“你以为你逛景区哪？”沈苍夜有点无语，“你还知道我住单间了？”
“签合同的时候，那个负责人进去复印了，我顺便抽了几份文件看了看。”白金悠闲地晃着尾巴，“毕竟我对这件事情，还挺感兴趣的。”
“哟，挺能干的嘛。”沈苍夜笑道，“我信你才怪，我才不相信你能这么快找到我的档案呢。”
白金嘁了声，“你不相信又发生的事情多了去了。”
沈苍夜虚着眼看她，“好好好，那你说说，我住哪个房间？”
“瞧啊，这位变态先生又在用无辜的方法把女孩子骗到自己家里了！”
白金将两手拢成喇叭状，装作诏告天下的样子。
旋即，库兰塔用尾巴拍了拍沈苍夜的腿，“小医生，这可比你第一次把我骗去你家的方法拙劣多了。”
“我那哪能叫骗啊！而且明明你的吃得很欢吧？”
沈苍夜白了她一眼，拿过白金刚刚从人事部拿到的《罗德岛入职干员指南》。
“我先，嗯，让我来先看看罗德岛舰内的结构图，我们眼下是在哪里来着？”他边翻页边说。
“你这还算罗德岛的干员吗？”库兰塔刺客忍俊不禁，“才走了几步就迷路了。”
沈苍夜皱眉道：“你懂什么呀？罗德岛大着呢，我待在罗德岛也不久，不太熟悉很正常好不好？”
他研究了一下《罗德岛入职干员指南》，找到了罗德岛的内部地图。
沈苍夜仔细察看着，“话说回来，白金，这手册你自己没看吗？还要我给你做导游。”
“就算看了也让你给我做导游，”白金语气非常欢快，“把我骗来，就要做好被我缠上的心理准备啰。”
“怎么又说我骗你！”
沈苍夜对照着手册看了半晌，终于找到了方位。
“从这里开始吧——罗德岛的每一层都有公共休息室，所有的休息室都装修成不同的风格，供干员们闲暇时使用。”
他边说，边用员工卡在墙壁上的门禁装置的位置划了一下。
“比如这一层，装修风格是哥伦比亚摩登酒店风格。”
舱室的白色大门向两侧打开。
展现在二人面前的是宽敞的休息室，装点成了酒店大堂的模样。
大堂中间放着一架三角钢琴，钢琴顶上悬着水晶般精致的吊灯。
大堂两侧分别是吧台和沙发。
休息室的整体布局颇为幽暗。
但是暖色的灯光又意外地给人一种浪漫的感觉。沙发上坐着两个人。
一个黑发的西装男。
还有一个蓝白色头发的穿长裙的女人。
“美丽的小姐，今天和您度过了一个甚是愉快的清晨。”
黑发的男子晃荡着红酒杯，正动情地望着身边的黎博利女性。
衣着颇为OL风的黎博利女人对男人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在看杂志。
“辛苦的夜班工作之后，没有什么比与美人交谈更能令人清醒了！”
那男人接着自说自话，“和您的交谈实在是令人愉悦，您吐出的每一个美艳的字眼，都如重锤敲击我的心弦，让我忘怀工作中的劳累，让我的神志从混沌中清醒。”
“美丽的小姐，您的双眼就如同……”
看杂志的OL突然把书一合。
她淡淡说：“月见夜，你昨天晚上是在哪里上班？我记得你是在贸易站上夜班是吗？”

73.东夜魔王的撩妹必修课
被称为月见夜的萨卡兹男人闻言，顿时露出窒息般的表情。
他动情地说：“您记得我的排班，真是太令我惊喜了，梓兰小姐！”
“是彻夜的班吗？”黎博利女性又问道。
月见夜说：“是的，谢谢您的关心，这真让我受宠若惊，原来您还在心中挂念着……”
“那我劝你先回宿舍睡一觉。”梓兰说道，“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可以直接送医疗部来一整套电击疗法了。”
“嘿，月见夜干员！梓兰干员！”
沈苍夜打起招呼。
月见夜与梓兰二人同时抬头，这才注意到了门口还站着两位访客。
梓兰露出笑容。
她欠了欠身，“上次见你已经是几个月之前了呢，沈医生，最近一切顺利吗？”
“久未谋面，沈医生，”月见夜撩了撩头发，说，“不知为何，许久未见之后，您看起来更容光焕发了，您的闪耀已经快超越完美存在的我了呢！”
沈苍夜莫名觉得自己的拳头硬了。
有种想揍人的冲动。
这货怎么回事？
这些恶心话不是对女性特攻的吗？
“哦？这位是……”月见夜把目光投向白金，“是之前没见过的女孩呢。”
他站起身，浮夸地抚胸行礼，“美丽的小姐，在下月见夜，为了给您幸福而生，这是我们的初次见面，但您的身影已经深深印入我的脑海。”
沈苍夜顿时感觉一阵佩服。
佩服得五体投地。
哥们，你前一秒还在撩一个妹子，下一秒就无缝衔接地开始撩下一个。
怎么做到一直没有被打死的？
“我们还要到其他地方去逛，就不打扰二位了，”沈苍夜说着，挥了挥手算是道别。
二人关上休息室的门，重新走在罗德岛的长廊中。
“你该跟人家学一学，”白金促狭地笑，“你瞧瞧人家嘴多甜呀！”
沈苍夜苦笑道：“那种话是帅逼说起来才迷人好吧，像我这种……说起来只会被打，要么就是被当成变态。”
“你怎么不试一试？”白金忽地伸出手，捏了捏沈苍夜的脸，迫使他转眸望着她。
“跟我说几句嘛，”库兰塔捧着他的脸说道，“我保证不打你！”
沈苍夜撇撇嘴，“我信你的鬼，你自己想想我们认识以来你踢过我多少脚，掐过我多少次？”
“我发誓我以后不踢你了！”刺客娇嗔地说，“你说几句嘛，我想听！”
“我不说！”
“说嘛！”
沈苍夜妥协了，只好旋身面对女孩，“说什么？”
“说：美丽的小姐，今日与您相遇，我的天空都明媚了几分——快说快说！”
白金一脸的期待。
不知道她脑子里是不是在幻想着某些卡西米尔三流恋爱小说的情节。
沈苍夜扯了扯嘴角，支吾着说：“美……美丽的小姐，今日与您……今日……我的天空……啧！不行的！”
话说了半拉，沈苍夜自己撑不下去了。
他大步就径自往前走，“不行不行，这骚话我说不出来，我不说了，我又不是月见夜！”
白金笑着追上他，“哈哈哈！小医生，你脸红了！”
“我没有！”
“你就是有！”
“我……”沈苍夜咳嗽一声，“我又不是公关，这种话谁说的出来呀！”
但不知为何，忽的觉得那家伙……有点恶心帅是怎么回事？
我不对劲.jpg。
“算了，不逼你了，”白金说，“一会儿你又毛了。”
沈苍夜挠了挠头说：“反正就是，你知道，就……你能来罗德岛，我很开心，希望你以后也能一直在这里。”
“这么土啊！”小天马莞尔。
她拉了一下沈苍夜的手，然后张开手臂抱住他，轻声说：“悄悄告诉你一件事，我也很开心，与在哪里无关，只是，见到你就很开心。”
“呃……”沈苍夜愣了一下，下意识搂了搂怀里的人。
女孩显然看出他的窘迫了，也没再追着。
她笑笑道：“刚才还没说完呢？关于休息室。”
沈苍夜颔首，“罗德岛不同楼层的公共休息室有不同的装修风格。”
“比如？”库兰塔好奇起来。
沈苍夜想了想，说：“比如快捷连锁披萨店啦、汐斯塔沙滩小屋啦，兰赛拉尔宴会厅啦，萨米乡野别墅等等之类……听说最近还引进了监狱风格和急诊室风格。”
“监狱风格？那是什么奇怪的癖好啊？”白金歪了歪脑袋。
沈苍夜表示赞同，“里面还有马桶，大庭广众之下的马桶，话说谁会在公共休息室蹲马桶啊。”
“噫……”白金的表情很奇特，“不过急诊室风格我倒有点兴趣，毕竟是你工作的地方嘛。”
“我不大感兴趣。”沈苍夜摇头，“我每天上班就要呆那，下班还呆那，我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白金道：“刚才你说还有……萨米乡野别墅啊，居然只是公共休息室，真是太寒碜了。”
沈苍夜不解，“怎么就寒碜了？”
白金扬了扬眉，“老实说，当时商业联合会请我解决你的那个任务，除了酬金之外，可是许诺给我，在任务完成之后，立马送我一套萨米的乡间别墅的。”
沈苍夜听得后背发凉，“原来我的命就值一套萨米别墅？”
“不是啦，”白金笑道，“是白金大位的一箭，值一套萨米别墅。”

74.今天午餐吃点赤冬如何
沈苍夜又想起那晚误伤白金的事情，不禁有些自责。
他拉过女孩的右手，看到上面还流着浅浅的疤痕。
“对不起啊……”沈苍夜说。
“谁让你道歉了？傻蛋！”
白金手腕一翻，却是抓住了沈苍夜的左手，与他十指相扣。
“那你突然提这个做什么？”沈苍夜纳闷。
“罗德岛拿不拿得出一套萨米别墅给我呀？”白金微笑着问道。
“可能拿不出……”
“那怎么办？报酬不够，我可是会辞职的。”小天马眨了眨眼睛。
“那——那怎么办？”沈苍夜有些急。
好不容易才挖过来的，别给跑了啊。
库兰塔女孩笑着捏了捏他的手，“还能怎么办？你对我好点呗。”
“这个……这个应该可以做得到。”沈苍夜说。
白金长叹一声，“我怎么就遇到你了，真是的，本来打算完成了手头的任务就去萨米度假的，你一来，直接害我工作都丢了，度假也没个准了，唉～”
沈苍夜道：“你就这么期待度假？”
“那当然，我没去过萨米，心里期盼好久了。”白金悻悻然道。
沈苍夜被白金牵着手在舱内的长廊上走着。
他想了想，说：“中午想不想吃萨米菜？”
“欸？你连萨米菜都会做？”白金一脸不可思议。
“啊，算是跟本地人学过几手吧。”沈苍夜说。
想来还是前世了，读博的研究所里有几个来自斯堪的纳维亚的同学。
那几个哥们蹭了一顿火锅之后，久久不能忘怀，周周来蹭饭。
一来一回，沈苍夜便跟着这几个来自极北之地的同学偷师了几道菜。
刨去鲱鱼罐头、腌海雀和臭鲨鱼肉等直接送人上天的终极黑暗料理，北国的美食，其实还是颇为可圈可点的。
沈苍夜说：“在来卡西米尔前，罗德岛刚经过萨米，采购了不少当地新鲜的食材，我是没法送你一套萨米别墅了，不过一顿饭还是做得了的。”
白金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好看的淡金色眼眸注视着沈苍夜。
“怎么了？”沈苍夜疑惑道。
“真的想一直就这样替我做饭呀？上瘾了？”库兰塔笑道，“你这就算是答应啰？”
“哦！”沈苍夜反应过来，“那我不做了！”
“哎哎哎！”白金急了，“我想吃萨米菜！”
“求我。”沈苍夜憋着笑。
重新抢占上风的感觉还不错。
库兰塔扑了一下耳朵，只得好声好气地说：“求你了嘛，我给你打下手好不好？”
※※※
三十分钟之后。
“白金干员，希望你明白，‘打下手’这三个字的意义，是替厨师备菜，而不是在厨师烹饪的时候挂在他的身上。”
站在灶台前的沈苍夜非常无奈。
罗德岛的食堂很宽敞。
厨房区不仅有售卖窗口提供菜肴，也有供干员们自己烹制食物的公共厨房。
现在只是临近午饭时间，还没到下班时间，公共厨房的人还不多。
相对于罗德岛食堂提供的定食，也有不少人因为口味的原因选择亲自下厨。
沈苍夜叹了口气，挤了挤从身后抱住自己的摸鱼刺客，“你这样很妨碍我工作啊，我又不是考拉。”
白金正从沈苍夜手臂旁探头看着他操作。
闻言，她不情愿地哼哼了两声，“那我该干什么？”
“你呆在用餐区坐着等我啊。”沈苍夜说。
白金不依，“就我一个人在那里傻坐着，多没意思。”
“那你倒是帮着我打下手啊。”沈苍夜叹口气。
白金支吾道：“我也想帮你……但看你有条不紊的样子，我也不知道怎么才插得上手……”
“你自己做过饭吗，白金？”沈苍夜问道。
“泡面算吗？”
“我就知道。”沈苍夜一拍额头，“那，你想不想自己做一顿饭？”
“可是我不会做饭呀。”白金懵圈地说，“我……我还在学。”
她有些不好意思，又小声补了一句，“其实，我是想做给你吃一次，毕竟你一直给我做饭。可是，我做的菜，我又怕你不喜欢。”
她的声音低低的，有点失落的样子，“我在家里试着做了几次你们炎国的菜，都不好吃……我觉得你可能也不喜欢。”
“哈，那我教你呗。”沈苍夜说。
库兰塔的眼睛亮了起来，旋即又有些窘，“那——如果我做得不好吃的话，你一定要负责吃完！不能嫌弃我！”
“怎么会呢？”沈苍夜笑着牵她的手，“刺客小姐，你这一双巧手，哪有做的不好吃的道理？来吧，你站到这边来。”
白金依言站到了灶台前，沈苍夜则是站到了她的身边。
“我们现在要做的这道菜叫芝士蟹斗，第一步，我们要把螃蟹肉给剥出来。”
沈苍夜一边说，一边把蟹壳剥开。
听闻最近东国出现“天灾”，海洋受源石污染严重。
极北之地萨米的海洋，大概是仅有的净土了。
抓紧时间吃海鲜吧。
沈苍夜看着手中的螃蟹，忽然在想，自己会不会被某些海嗣砍死？
螃蟹已经全部蒸熟，打开蟹壳就能见到大块的蟹膏。
再剪开螃蟹腿、敲开螃蟹的大鳌，用擀面杖稍稍一压，便能剥出大块鲜甜的蟹肉。
他大略地把过程操作演示了一遍，转过身就见白金拎着个螃蟹，一动不动地站着。
“我学不会。”白金说，“你得手把手教我。”
沈苍夜纳了闷了，“我这不就是在手把手教你吗？”
“你的手摸着螃蟹呢，怎么能叫手把手？”库兰塔刺客玩了个文字游戏。

75.什么叫手把手教啊?
沈苍夜只好放下了手中的螃蟹，“那你要我怎么弄？”
小天马眨巴眨巴眼，“到我背后来。”
“我们正经点好不好？”沈苍夜拗不过她，只好照办。
他站到了白金身后，双手环着她。
“首先把螃蟹壳剥开，从中间的这个部位用力……”
他一边操作一边解释着。
接着话语一顿，“哎，你这家伙！”
沈苍夜就感到女孩往后一躺，靠在了他的身上。
“你能不能认真点？”沈苍夜说。
“嗯，我认真点……”女孩回答得很乖巧，身体完全是言行不一。
她抬着脸亲沈苍夜的下巴，“你低头嘛，我够不着你。”
沈苍夜只好顺着她的唇舌回了她一个吻，小天马这才安分下来。
咕咚。
隔壁炉灶的某位男公关吞咽了口唾沫，似乎从中悟出了什么。
他又迎上刚刚端来食材，准备开始烹饪的A6预备行动组小队长。
“梓兰小姐，不知您中午准备做些什么菜呢？”月见夜亲切地问道。
黎博利瞥了她一眼，“家乡菜。”
“哥伦比亚的料理一定十分美味，”月见夜说得情真意切，“但何不换换口味，尝尝来自我家乡的东国料理呢？在下十分愿意手把手的教您如何烹饪！”
“你怎么还没去睡觉啊？你不是才上了个夜班吗？”梓兰耐着性子说。
“见到您的芳容，已经将我彻夜的疲惫全部驱散了。”东夜魔王动情地说，“不知您是否愿意，由我，东夜的魔王，亲自来教导您东国料理的制作方式呢？”
梓兰拿菜刀的手紧了又紧。
我常因为自己太过正常而与他们格格不入.jpg。
——“啊啊，梓兰小姐！怎么回事？”
“有话好好说，别动怒啊！！”
“来人帮忙劝一劝！劝一劝！——月见夜先生小心啊！”
“砍人啦，救命！谁能来帮帮忙！”
厨房里突然一片骚动。
沈苍夜疑惑地转头看去，没弄清楚那边发生了什么。
白金倒是一心一意地对付着手里的蟹肉。
事实证明，她说她学不会都是假的。
小天马其实很聪明，看一遍就都学会了。
每次说什么东西太难不愿意学，估计只是因为懒。
剥蟹肉的过程能带给人满满的收获感。
沈苍夜教了一遍之后，就站到一旁，替白金敲碎蟹钳和剪蟹脚，把剥蟹肉这个成就感满满的步骤留给了这只第一次尝试料理的库兰塔。
“沈医生，你看我拨出了这么完整的一块！”
白金举着一块蟹肉，另一手抓着螃蟹钳子比了比形状，“你看！一点都没浪费哦！来，张嘴，啊——”
“我不吃。”沈苍夜道，“这蟹肉一会儿还有别的吃法。”
女孩对剥蟹肉这件事情显然是非常新鲜。
每剥出一块完整的蟹肉，她便兴奋地晃动着向沈苍夜炫耀。
剥到最后一个，她连脸上都沾上了螃蟹壳。
沈苍夜看着白金又剥出一块蟹肉，认真道：“少女，我看你天赋异禀，骨骼惊奇，是万中无一的厨学奇才啊！”
“哈哈哈，”白金笑得花枝乱颤，“我现在要建立一个无锅盟，欢迎加入！”
沈苍夜笑着走过来，轻轻拂去粘在小天马额头上的一小块螃蟹壳，“无锅盟的掌门大人，我真不知道你怎么会把螃蟹壳弄到脸上去的。好了，蟹肉剥完了可以先洗手了。”
二人说笑间，沈苍夜已经将蟹肉捣碎。
所有的蟹壳都被沈苍夜留了下来，并且清洗干净。
他将蟹肉拌入调好的美乃滋黑椒酱里，再撒上一层芝士。
沈苍夜从冰箱里拿出马苏里拉奶酪，正打算往蟹肉上撒，就被白金抢了去。
“都是你全做完了也不行呀，我又蹭你饭了。”库兰塔有点不好意思，“我还是能做一些事情的啦，怎么说……也该是我们两个一起做饭嘛。”
“啊哟，”沈苍夜停下手中的动作，“不是说要我做饭养你吗？你又突然对烹饪感兴趣起来了？”
刺客小姐似乎有点羞赧，“说是这么说啦，但是……就……不是说要想抓住一个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嘛……”
沈苍夜笑出声，“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理论，你以为在路边投喂流浪猫猫吗？”
“什么呀！”白金不满，“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很无聊？”
“不啊，我觉得挺可爱的。”沈苍夜道。
“啊，是吗？”库兰塔扭回脸。
她望着灶台，偷偷笑了笑。
沈苍夜说：“没什么所谓啦，该怎么说，这是我的一种解压的方式。我看着你吃也觉得挺开心的。”
“啊，是吗？”白金傻兮兮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心中有点雀跃。
“话说你最近称过没？”沈苍夜说，“是不是重了？”
小天马一怔，“没称过——不是，你觉得我看起来胖了吗？是比之前胖了吗？你看着很明显吗？”
“没啊。”沈苍夜随口道。
女生对体重的执着精神瞬间上线，她追问道：“沈医生，你觉得……我是胖点好看呢，还是瘦点好看？”
“健康最好啊。”沈苍夜不是很能理解永远在减肥的人们的脑回路，“而且你不是说你吃不胖吗？”
白金犹豫了下，说：“我也不太确定。”
“纠结什么啊，能吃是福，趁着能吃多吃点儿。”沈苍夜拿起撒好马苏里拉奶酪的蟹斗，放进了已经预热好的烤箱。
白金只好打住了这个话题。

76.一定要再做一张招聘海报
沈苍夜回到灶台前，刚要说话，就见白金还站在烤箱前面，认真的样子就像等待查分的考生。
她忽的开口问道：“会挺好吃的吧？你喜欢这道菜吗？”
“嗯。”沈苍夜点点头。
他没大要求，其实大部分时候他觉得吃什么味道差别都不大，能吃饱就行。
白金有点认真的模样，“那我记下了，我要把这道菜学好，以后做给你吃！”
沈苍夜望着她笑笑，手上工作不停，开始准备下一道菜的食材。
洋葱，虾仁，豌豆，胡萝卜……沈苍夜将一切准备好之后，打开电炉，融化了黄油，这才把白金叫过来。
“现在要炒什么菜？”小天马一脸新奇。
“先把食材准备好，然后用来煮汤。”沈苍夜说，“白金大位的厨师要试一试吗？”
他说着把锅铲递了过去。
配菜和收拾厨余是最无聊的事情，沈苍夜就自己做了。
他只默默将要下锅的菜品整理好，再收去蟹壳之类的垃圾，把稍微有意思的烹饪过程交给了白金。
白金接过锅铲翻炒，依照沈苍夜的话，一一加入食材。
洋葱在热量的作用下很快变褐，美拉德反应中产生的成百上千的新分子，在其表面镀上了一层诱人的糖层，同时散发出甜甜的焦香。
“是不是很香啊？你闻到了没，沈医生？”白金颇有成就感地说。
彼时，沈苍夜正在煎鱼，闻言笑道：“是啦，比我煎的鱼还香。”
“这是什么鱼？”白金凑过来，吸了吸鼻子。
“鳕鱼。”沈苍夜笑着说，“这种鱼好吃到——曾经有两个国家为了争夺它的捕捞权打了一架，史称鳕鱼战争。”
“真的吗？”白金问，“是萨米吗？”
“算是吧。”沈苍夜说。
“连这你都知道呀！”白金的眼睛亮闪闪的，“我都不知道这些呢，以后你一定要多给我讲一讲！”
沈苍夜笑笑，你以为我们在实验室等待血样离心时都在干什么呢？
瞎几把吹呗。
什么都说，各自国家的黑历史全给揭了。
实验室生活真的无聊连最内向的同学最后都能被养成话唠。
“看好你的锅，小天马。”沈苍夜提示了一句，“可以关火了。”
一直默默盯着他的脸瞧的白金惊觉，连忙转身去看自己锅里。
沈苍夜煎好了鱼，将其分成便于取食的小块。
他拿了一个汤锅放在电炉上，把煎好的鱼和白金炒好的食材一起加进去，再加入水、奶油和一些调味料。
白金问道：“要开始煮汤了吗？”
“嗯，可以稍微搅拌一下。”沈苍夜说着，将长汤匙递给白金，“小心别烫着了。”
白金接过汤匙搅了搅。
此时烤箱叮了声。
白金耳朵一竖，把汤匙往沈苍夜怀里一推，一下子窜到了烤箱那边，就像个好奇的小孩子。
沈苍夜见她兴冲冲地开烤箱门，怕她急急忙忙的烫了手。
他赶紧把电炉的火候调小，也奔到了烤箱边。
“让我来吧。”沈苍夜戴上特制的烤箱手套，将烤盘拿了出来。
酱料的味道已经充分融入到了蟹肉之中，一百八十度的高温将覆盖在上层的乳酪全部蒸化，铺成微焦的金黄色，瞬时间喷香四溢。
小天马兴许是饿了，盯着蟹斗看了一会儿，她问道：“什么时候才能吃饭呢？”
看起来懒虫又上来了。
“马上了，”沈苍夜端着烤盘放到一旁，“你先做个沙拉，我马上就弄好了。”
“马上是多久？”小天马不懈地追问。
“喏。”
沈苍夜旋身，把一个圣女果塞到了白金嘴里。
库兰塔不明就里地咬住了，嚼了嚼吞下去才不明就里地道：“什么呀？”
“是做沙拉的食材。”沈苍夜说，“你来做沙拉吧，肚子饿了就边切边吃。”
白金嗅着鱼汤和蟹斗的香味，不时往那边瞧一眼，但切水果蔬菜的动作却一丝不苟。
“说起来，”白金回忆了一下，“我们刚见面的那天，我也是在被你逼迫着做沙拉。”
“谁逼你了？”沈苍夜哭笑不得，“分明是你看我太忙了良心发现了好不好？”
白金顾自就笑了，“你像个死变态强〇犯似的，跟踪了我三个小时，我还帮你做沙拉，这样的好人你上哪找哦？”
沈苍夜一本正经，“那是建立在你差点把我杀掉的前提上的。”
“还好当时没下手！”
二人异口同声。
然后白金大笑出来。
她已经切完了水果和蔬菜，便去拿沙拉酱，“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你拿着那个海报，根本不可能招到人的。”
沈苍夜不乐意了，“什么啊！那么好看的海报！你懂什么？这是艺术！”
说起来他有些黯然。
海报被左手骑士给弄破了，只能重新做一张了。
这次，不如把凯尔希老师的女仆装照片放上去？
还是晚礼服？
或者是能让人弯成蚊香的西装？
“还惦记那海报呢！”白金做好了沙拉，便大声邀功，“我做好沙拉啰！”
她背着手踱步过来，看沈苍夜做最后一道菜。
“反正，我可不是因为那张海报来罗德岛的。”白金道。
沈苍夜执着地说，“肯定至少有百分之十是因为那张海报的原因！那么动人的海报！”
“才不是呢，”白金大笑，“骑士杀手追随着某位骑士来罗德岛，难道这个故事不动人吗？”

77.申请看得见的手入场调控
沈苍夜转过头，凝望着库兰塔刺客，“这位骑士杀手小姐，你真的是追随着某位骑士，来到罗德岛的吗？”
白金被他的目光一照，呼吸不由一滞。
片刻后她兀自笑了笑，“是啊，谁让我中了他的蛊呢？”
沈苍夜道：“啊呀，你想被鞭刃骑士包〇可以直说的，不丢人，毕竟我也想，大家都想。这样一说起来，我们还是竞争对手来着。”
“——杀了你哦，臭骑士！”
白金说着就上来，象征性地掐了掐沈苍夜的脖子，最后又有点不忍地松了手。
“我投降，刺客大人饶命！”沈苍夜说着，突然一个前倾就想撞白金，但被她灵活地闪过了。
“人不会同样的错犯第二次的！”白金笑。
沈苍夜一边洗着菜刀一边说：“来来，交流一下经验，怎样才能入鞭刃骑士的眼？你作为骑士杀手应该很有研究吧？”
“哼，反正你这样的人肯定不行。”库兰塔刺客撇嘴。
沈苍夜耸肩，“我要求没那么高的，只要佐菲娅每个月给我一百万龙门币的伙食费，让我当牛做马都行！”
白金立刻入了戏，嬉笑着开始飚起演技，“你这个竞争对手未免要求太高，要是我，我只要有人每个月给我一万就够了。”
“不要低价竞争扰乱市场好吗？我要申请宏观调控入场了哦？”沈苍夜挤了她一下，“那我只要每个月一千。”
“那我就要一百！”白金来了劲儿。
“真的，就一百啊？”
“怎么样？”
“挺好。”沈苍夜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钞票，“来，一百块拿好，你现在是我的了。”
白金看着手里湛蓝色的纸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接踵而至的是很没有淑女风度的大笑。
好不容易缓过来，她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将那张龙门币折成一个心形，放到沈苍夜胸前的口袋里。
“早就是你的了，傻家伙。”她笑着说。
沈苍夜正要说话，白金突然伸出食指，抵在他的嘴唇上，“不过，你要是惹我生气，我会反悔哦。”
“怎么反悔？”沈苍夜道，“就跑别人那里去了？”
“嘁，”白金啧了声，“你要是惹我生气，下个月就提到两百龙门币。”
沈苍夜倒抽一口凉气，“这真是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啊。”
“所以你得对我好点！”白金揉了揉他的头发。
然后她嘀咕了一句，“那是什么——”便径自跑开了，像小娃娃追花蝴蝶去了。
沈苍夜看着她跑开，倒也乐得清静，着手开始准备下一道菜。
跟后勤干员买来的鳕鱼还剩下一个鱼头，是他的特地要来的。
鱼脸肉是鱼头两面的肉，又嫩又鲜，口感爽滑且没有刺，炎国就有“最美不过鱼脸肉”的说法。
两块白如雪的鱼脸肉被切下，沈苍夜将其裹上面包糠，下锅炸至金黄，捞上来，两面抹上千岛酱，再用两片薯片夹起。
这两份，可是鳕鱼身上最精品的部位。
沈苍夜正摆盘的时候，就听到白金喊了声。
“嘿，鸟嘴骑士！”
“嗯。”沈苍夜囫囵地应了一句，注意力盘子里。
“鸟嘴骑士，吃我一剑！”
沈苍夜后脑勺突然挨了一记重击，好像被铁棍敲到似的。
“哎呦！”
沈苍夜一下子捂住后脑勺，转过身就见到白金手拿一条高卢长棍面包，愣愣地站在那里。
“原来这种面包这么硬的吗？”小天马看着手中的长棍面包发了呆。
“你用我的头来试面包的硬度！？”沈苍夜大怒。
白金捂着肚子大笑，“我以为这个长棍面包会折断哎——哈哈哈，谁要吃这么硬的面包啊！和石头似的！牙都要崩了！”
“唉，你这人！”沈苍夜没好气地把蹲在地上狂笑的白金拉起来，“我可没买高卢长棍面包，你从哪里拿来的？”
白金讷讷，“不是你买的吗？我以为是我们的……我刚刚在灶台上看到的。”
沈苍夜转过头去一看。
那边的桃金娘正愤愤然盯着他们。
“你们拿我的面包干什么？”小个子的杜林族干员怒声说道。
“不好意思！”沈苍夜急忙给人还回去。
桃金娘拿着长棍面包，极不高兴地走了。
沈苍夜横了库兰塔女孩一眼，“我觉得你变傻了，白金，比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傻多了。”
“傻也是被你传染的。”小天马一摊手，“那我们怎么办？我们今天没有主食了耶。”
“谁说没有的？”沈苍夜从烤箱里拿出了一个大面包，径自就往白金头上敲了一下
“嘿，这下我们扯平啦！”白金笑着捂住脑袋。
这面包也是沈苍夜问后勤干员专门买的全麦硬面包，足有半个足球大小。
面包上被开了个口，中间已被沈苍夜掏空了，只留下厚度大约为三厘米的硬外壳。
“这是要做什么？”白金问道。
“这是我们盛汤的碗，”沈苍夜说，“是我跟一个挪威——啊不，一个萨米人同事学来的，用这种掏空的面包盛汤，硬面包外壳不会被汤给弄破，喝完汤之后把面包切开，这种时候面包已经浸透了，有了汤汁的味道，比较好吃。”
“哇哦！”刺客眼里盛满了小星星，“沈医生，你去开家餐厅好不好？我来给你当老板娘——”

78.隔壁孩子都馋哭了
“你来当老板娘啊？”沈苍夜白了她一眼，“你来当老板娘只会天天吃店里的库存，直到吃空。”
白金忽然凑过来抱住他，踮着脚凑近他，用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说：“那吃完库存，就把你也给吃掉。”
“嗬。”沈苍夜笑着垂下头，伏在女孩耳边，“胃口不小啊。”
沈苍夜放下了手里的面包，用双手环住库兰塔的腰。
他在她耳际慢声慢气地说：“你知道吗，人的体脂率比我们吃的所有家畜都要高，女性的体脂率还比男性高一点，所以……应该是你的味道比较好，我好想吃，每天都在想，真的是馋死我了。”
白金哪想到沈苍夜还有这种反将一军的操作，当场就愣在原地。
怎么回事？
这家伙咋突然转性了？
这么说话……谁顶得住啊？
在她因为这句话而发呆的时候，沈苍夜蹭了蹭她毛绒绒的耳朵，然后松开她，径自拿起面包，“让让，我要装汤了。别挂着我。”
一开始是挂后面，眼下是挂前面，有个人这么抱着，着实不好操作。
难怪考拉和袋鼠行动都这么慢。
咦，不对，袋鼠……？
白金回过神来，执拗道：“我不让。”
这件事情她想做好久了。
之前见他一副傻样，怕被他一把推开。
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他终于开窍了一点点，哪能说放就放。
“快放开快放开，吃饭了。”沈苍夜说。
小天马柔柔的呼吸打在他胸口，“嗯，那就等你装好汤再放开。”
沈苍夜没办法，只好带着这个人形挂件，把汤盛进了面包里，“好了哈，再不松开我就揪你耳朵了哈。”
白金伏在他胸口说了句什么，模模糊糊的沈苍夜没听清。
“瞧你饿得都没力气了，说话声音这么小。”沈苍夜笑道。
“我说，谢谢你，你陪我做这一顿饭，我觉得特别幸运。”
怀中的小人儿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将沈苍夜抱紧了一些，接着才松开。
沈苍夜一时间有些语塞，怔了怔，才说：“没什么啦，这不是你自己亲手做的饭菜吗？想一想，饭前要做点什么有仪式感的事情？”
“仪式感……嗯……”白金想了想，“那我要吃第一口。”
“好好好，第一口和最后一口都是你的。”沈苍夜笑着用额头轻轻顶了顶小天马的脑袋。
白金问道：“我们今天的菜就这么多吗？”
沈苍夜一面将掏空出来的面包芯切片、裹上蛋液和枫糖下锅煎，做成了高卢多士，一面说：“别眼大肚子小啦，刺客小姐。”
他将煎好的高卢多士盛到盘子里，“快点搭把手，把菜端上桌去。”
二人端着盘子往餐桌走去。
一旁，正在做饭的两位具有八年战斗经验的罗德岛基石干员同时有些脸红。
夜刀小声说：“我们……要不要……也……”
“嗯……”黑角一边切菜一边应道。
二人相视一眼，在怦怦的心跳中相互靠近。
紧接着。
他们的面具撞在了一起……
饭菜上桌，白金坐到餐桌前，激动地搓手，“哇，第一次自己做饭，果然闻起特别香！”
“本来就是很香啊。”沈苍夜也在桌边落座，“你很有大厨的潜质嘛，白金。”
旁边一桌的干员们见到沈苍夜坐下，唰的一下便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说：
“刚才看到你们做的时候，我们就在想，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也太香了吧！我们能尝尝吗？”
“是萨米菜。”白金自信满满地说。
沈苍夜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大多数时候小天马都是懒洋洋的，也不爱搭理人，被别人搭话就几句敷衍的话怼回去，怼到对方说不下去。
现在她这么热情的回别人的话，沈苍夜回想起来，似乎还是头一遭。
是因为这一顿饭是自己做的吗？
“哇！卖相这么好！”其中一个干员惊叹道，“光这外表，都有伦蒂尼姆碎片大厦云顶餐厅的那水准呢！”
“哈哈哈，你去过吗？”沈苍夜道，“我听说过那家餐厅，据说超贵。”
那小干员不好意思了，“上一次我同凯尔希女士去伦蒂尼姆，有人找她谈事情，就是在那个餐厅见面的。”
“那家餐厅怎么样？”沈苍夜问。
那小干员说：“在那里可以俯瞰伦蒂尼姆全景，我有幸跟着凯尔希女士吃了一餐，哇！简直就是这辈子都值了！”
“单单是想想就觉得好贵啊，”沈苍夜说，“以我的微薄的工资还是不想了。”
“下次一起去吧，小医生，就我们两个。”白金突然说。
沈苍夜才想起来，一个任务的报酬就是一套房，小天马估计挺有钱啊。
怎么忽然间又有了被包〇的感觉。
沈苍夜笑道：“好啊，这可是你说的哈，我要把菜单上最贵的菜全部都点一遍。”
“肯定没有咱们一起做的好吃。”白金说。
“别说啦，”旁边桌的一个干员已经忍不住了，“你们是怎么做到守着菜在这里闲聊的，我口水都要下来了，给我尝一口吧，就一口行不行？”
“我也要尝！”
“我也要！”
另外几个人纷纷说道。
“好好好。”沈苍夜笑着说。
那几个干员兴奋地就想把勺子伸到面包碗里。
“稍等。”沈苍夜蓦然想起了什么。

79.果真是黑心公司
“怎么了？”
沈苍夜这一声等一下，让那几个小干员纷纷停下动作。
“抱歉哈。”沈苍夜拿起自己的勺子，从面包碗里舀了一勺汤和一小块鱼肉。
“呐。”沈苍夜将那一小口喂到库兰塔的面前。
白金愣了一下，才张嘴把那一小勺吃了下去。
“我们说好，主厨是要尝第一口的。”沈苍夜朝着邻座那几个干员笑道。
那几个人一下子不说话了。
几个人静静地在沈苍夜的默许的目光下，从面包碗里盛了小半碗汤，然后又静静的缩回邻座去。
“哎，那个也不留个评价什么的吗？”沈苍夜问道。
“味道特别好，好得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但就是太酸了，酸得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邻桌甩过来一句评价。
“什么啊，我只放了几滴柠檬汁去腥而已啊，这你都吃得出来？”沈苍夜回想着刚才的烹饪过程，“这柠檬汁真的不能再减量了。”
白金忍着笑，“别管他们，下次你只做给我一个人吃就好了。”
沈苍夜想了半天，没想到为什么会酸，只好兀自埋头吃饭。
“快快快！还好来的早，先给香草和杰西卡占个位置！”
左手边空着的桌子很快来了人，两个人在邻桌坐下。
“呀，瞧瞧，这是谁？”棕色头发的干员打起招呼。
沈苍夜将目光投过去，“哦，雷蛇干员，芙兰卡干员！中午好！”
两位黑钢的职员面对面坐下。
芙兰卡问道：“沈医生，去卡西米尔的外勤怎么样？”
“算是一切顺利吧。”沈苍夜边说边给白金舀汤。
他想着，等香草和杰西卡回来，一起给她们介绍介绍。
“那就好。”
雷蛇也问了句好，然后便提醒自己的搭档快些吃，吃完下午还有任务。
“你能坐到我这边来吗？”白金望着沈苍夜问道。
“干什么？”沈苍夜没弄明白。
刺客的声音低了些，“我想挨着你嘛……”
“好吧。”沈苍夜只得坐了过去。
库兰塔愉快地倚到了他的身上，一边用小勺子舀着蟹斗里的蟹肉，将芝士拉出诱人的白丝。
“这个，你吃第一口。”白金拿着勺子，舀了满满一勺蟹肉喂给沈苍夜。
“你自己吃吧，我先吃点面包，你吃饱了我在吃，好吃的话只留一个给我就行了。”沈苍夜道。
“哇，你也太伟大了吧！”白金发出不可思议的呼声。
接着她挤挤他，“安啦，我吃两个，剩下的四个都给你，不然你吃不饱我要心疼了。”
二人话语间，黑钢的另外两位雇员杰西卡和香草打好饭菜，端着餐盘回来了。
芙兰卡看了看隔壁桌的俩人，开口道：“雷蛇，你坐到我这边来，给人家杰西卡和香草让个位置。”
瓦伊凡懵逼了一瞬间，然后说：“好吧。”
她坐到自家搭档的这一边。
过了几分钟，就听到雷蛇说：“你干嘛？挨着我这么近干什么？这凳子这么长，你为什么非要挤到我这边？”
“咦，沈医生，你出外勤任务回来了！”香草问道。
“你们好。”沈苍夜招了招手，“是，我确实刚从卡西米尔回来，对了，这位是来自卡西米尔的新加入的狙击干员，白金。”
“白金……白金教官！”猫猫头陡然一个立正，“初、初——初次见面，希望得到您的指导！”
“啥？”沈苍夜没反应过来。
就听到白金说：“哦，你好，杰西卡是吗？你就是明天参加专精训练的干员是吧？”
“是……是我！”杰西卡诚惶诚恐，“教官能记得我，真是……真是太好了！我看过教官您的履历，能得到教官您的指导，实在荣幸！”
沈苍夜有点蒙圈，“等等，白金，你不是今天才报道吗？”
“是啊。”
“明天就上岗了？”
“是啊。”白金懒洋洋地说，“专精训练，你导师亲自给我布置的任务，没有额外报酬——所以说我叫你对我好点啊。”
沈苍夜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曾经在同学群里见过的某位学弟。
周一上午说“今天第一天上班好激动啊”，周二晚上十一点说“终于加完班了”。
沈苍夜骤然有了一种想要辞职的念头。
这是什么黑心公司。
今天入职体检还没做完，明天就开始996了。
还踏马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想举报都不知找谁去。
“等等，明天上午？”沈苍夜反应过来。
白金还是慢慢悠悠的，沈苍夜却有点急了。
没有体检合格报告，白金就拿不到罗德岛内部的员工权限。
没有员工权限的账号，就没法使用PRTS系统。
可专精训练，就是要借助于PRTS的模拟系统才能完成的。
更别说办理员工账号也需要一定时间。
明天早上就是专精训练，根本就来不及啊！
哦草，我怎么还在这悠哉地做饭！
万一凯尔希导师怪罪下来——要知道这家伙还是点名了我给她做体检，那我岂不是要梅开二度舰桥一日游了？
“白金！”沈苍夜一把拉住还在对付蟹斗的刺客小姐，“快点吃。”
“欸？”小天马没明白过来。
沈苍夜道：“我要给你做体检，越快越好！”
空不空腹无所谓了，别耽误明天的专精训练就好。
“什么？”白金吓了一跳，“不是，你……你就这么着急吗？做体检什么的……这……”
“对，很急的！”沈苍夜说。
“别……吧。”白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咱们还是先吃完饭好吗？”
“那快点吃，别等久了。”沈苍夜有点焦灼，“正好中午休息，诊室一般没有其他人在，正好！”
没人排队，肯定做得快。
这话说完，沈苍夜就觉得周围几桌的人，视线都聚集过来。
以至于，他开始怀疑自己刚才说的是“体检”，还是别的什么不可言说的字眼。
“雷蛇。”芙兰卡说。
“哈啊？”瓦伊凡干员不解地转过头来。
“你该向别人学学。”
“哈啊？”

80.你这话我真没法接啊
午休的时候，大部分干员会选择回宿舍休息。
因此，医疗部的办公室里还算是空旷。
沈苍夜带着白金，来到了医疗部的办公区域。
他找了一间暂时没有人、设备也比较齐全的诊室。
“我好困啊……”刚吃饱的小天马打了个哈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啊？”
“你明天都有专精训练了，你还不着急？”沈苍夜没好气道，“你现在连入职手续都还没有办完。”
话说罗德岛这个风格是怎么回事？
全员打工人难道不是因为有博士的存在吗？
世界线都崩了，大家还这么社畜是为什么啊？
“好吧好吧，我配合体检就是啦，沈医生。”白金耷拉着眼皮道。
沈苍夜给她倒了杯水，“我先换个工作服，你在这里稍等我一会儿。”
“我跟你一起去嘛。”白金说，“我在这里都不认识什么人，万一有人进来问我什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呀。”
沈苍夜想了想，确实如此，便说：“好，你跟我一起来呗。”
医疗部内医护人员的服装以及手术衣，是统一放在一个更衣室里的，每日都会更换，被污染的织物也会有人及时清洗。
沈苍夜在罗德岛没呆多久，其实算起来，这是他在进入这个位面之后第一次来罗德岛。
不过罗德岛内部的情况，他也已经以最快的速度熟悉了。
主要是之前挂机的那个模拟他人格的AI神操作太多，他就怕自己出现诡异的人格断层。
“等等我嘛沈医生！”
沈苍夜才走几步，小天马追上来，牵住了他的手。
沈苍夜随口道：“其实，你要说你不认识什么人，我也差不多，我在罗德岛没有待多久，认识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是点头之交，这一片区域我也是才熟悉的，幸亏标识都很清楚，走一次就不会迷路了。”
“嗯……”白金有些好奇地四下张望。
二人走到更衣室门口。
沈苍夜推门进去，迎面就见到了两位高级资深干员。
“闪灵小姐，夜莺小姐。”沈苍夜笑着道。
“哦，是您！沈医生。”闪灵说，“十分抱歉，我们在东国执行任务的时候，一直未能回您的消息，让您挂心了。”
“也没关系，”沈苍夜摆摆手，“没有出什么岔子就是了。”
他注意到白金疑惑的目光，就把双方都介绍了一下。
“新加入的干员白金，您好。”闪灵点头致意。
“咦？你认识她？”沈苍夜说。
闪灵颔首，“是，一开始为白金干员分配的体检负责人是我，但白金干员要自己选择体检医生，我只是略看过了档案。”
“哦，”沈苍夜说，“现在暂时是我接手，那我这边就先去工作了。”
进入这个位面之后，沈苍夜也没有怎么和使徒三人组接触过。
估摸着就是点头之交的关系吧。
“沈、沈医生——”夜莺蓦地开口道。
“啊？”
沈苍夜本想本想着打个招呼就结束了。
没想到还有后续？
白恶魔迟疑着。
她看了自己的萨卡兹同伴一眼。
然后，在闪灵鼓励的鼓励的目光中，夜莺开口说道：“沈医生，我其实……我其实这几个月来一直非常非常地思念您。”
啥？
沈苍夜忽然很想一头撞死。
怎么回事？
不是点头之交吗？
靠北，一定是之前发生了什么！
死AI又坑我！
算了，干脆任务给AI，你自己修复世界线算了！
AI操作比我还神啊？
才踏马说了我和罗德岛的其他人都是陌生人啊！
你上来就直接说想我？
这让我怎么圆啊？
夜莺又看了黑恶魔一眼，咬了咬下唇，说：“我想……也许我现在还不太能理解，但是闪灵告诉我，这种想要向您倾诉的心情，或许……或许就是爱恋吧。”
她说完，沈苍夜没接话。
这话怎么接？
这话没法接啊。
他也不敢看自己身边的库兰塔。
这情况就好像，当他毕业论文答辩的时候，有一位手握生杀大权的老师，从一个船新的角度、问了一个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想到的问题。
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
而这问题，还是能把他整篇论文全部推翻、毕不了业的那种。
白恶魔就好像一个不大能理解世事的纯粹者，她有些不解，又有些困惑，“沈医生，是我的话，让您感到困扰了吗？”
“没，没有啊。”沈苍夜小心地说。
他盯着闪灵抱在怀里的剑。
觉得若是自己说错话，可能就会被那把剑砍了。
夜莺又将目光投向库兰塔，“白金小姐似乎也……似乎很焦躁，我能感觉到。”
“没，没有啊。”白金小心地说。
她好像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无形的压力，又仿佛看到了某种转瞬即逝的幻影。
沈苍夜望着无暇的白恶魔。
为什么蓦地有了一种被抓〇的罪恶感？
白金突然捏了捏沈苍夜的手，说：“沈医生，那我到检查室等你哦。”
沈苍夜错愕，“啊啊？”
喂，别走啊，你怎么就把这情况交给我了？
库兰塔的离去，似乎令夜莺放松了些。
她说：“沈医生，在东国的这几个月期间，我总觉得……我总觉得想见您，想和您说话，有好多好多想告诉您的事情。”

81.此心安处是吾乡
说着说着，夜莺又看了闪灵一眼，似乎在寻求鼓励。
“我不知道您会不会因此而烦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打扰您。”夜莺的声音越来越小。
“不会的，没关系！”沈苍夜瞥了一眼闪灵的剑。
闪灵温和地笑了，“丽兹一直想对您说这些，却担心打扰了您不敢开口，我鼓励她把心里话告诉您，也许是冒昧了。”
“没事没事。”沈苍夜赶忙摆手。
“以前，除了临光，我不轻易让其他人接近丽兹，我担心她受到伤害。”闪灵说，“因此，她突然提起您的事情，我是很意外的。我一开始有些抗拒，但和您谈过之后，我想，或许您能够打开她的内心。”
“谈过？”
沈苍夜有点懵，突然出现了一种老丈人在婚礼上的——“我把她交给你了”的幻视感。
闪灵点点头，“我想您，一定愿意听丽兹诉说，就像您曾经跟我说过的那样。”
“哈？我跟你说过什么？”沈苍夜摸不着头脑。
闪灵说：“您对我说过的这些话，我一直记在心里，我作为一名医生，很多时候也有做得不周全的地方，也是您的这些话，一直在警醒着我。”
她的眼神微动，说道：“您说，有时治愈，经常关怀，总是安慰。这是医者的信条。医生希望治好患者，但翻遍教科书，几乎没有疾病被完全攻克。”
顿了顿，她接着说：“您跟我说了很多，有几句，我一直记得，您说医者对太多的疾病无能为力。所以医者要去倾听、要去共情、要去安慰，因为他们是处于痛苦中的患者交予信任的人。”
“我什么时候——”
沈苍夜想问，他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
话说了一半打住了。
估计又是世界线修复员系统的那个高度模拟他本人的AI做的。
闪灵说：“自从上次您为丽兹治疗之后，她一直想要亲自感谢您、想要跟您说说话，我想这或许，正是因为您在治疗时对她的温柔吧，非常感谢您。”
沈苍夜有些发愣。
这二货AI模拟的是什么时候的我啊？
是大学的时候吗？
还是，刚刚开始读博的时候？
这些话，以前的他全藏在心里，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只将它们全都化成自己学习的动力。
那个时候，沈苍夜真的是一腔热忱。
于他，医学散发着最纯净的利他主义之光，人性殿堂的微光。
这光诱惑着他在医学道路上仰之弥高，钻之弥坚。
他曾想过，人类终其一生所求的到底是什么？
千百年来，最能使人虔诚拜服的，一为信仰，一为真理。
剥去宗教与科学的外衣，信仰和真理其实是一样的：
它们的本质，就是让陶醉其中的人内心充满宁静。
可这芸芸众生，谁又能不被生老病死左右心绪呢？
有多少人在知晓自己罹患绝症时，不曾感觉到恐惧、悲伤、愤怒……？
医生的“治愈”是“有时”的，不是无限的。
恒久的关怀，便是他们在无可奈何下，对那些正遭遇不幸的人所持有的温柔。
医生的倾听、安慰、鼓励，往往能给予患者内心的宁静，给予他们对抗疾病的勇气。
有时治愈，经常关怀，总是安慰。
入学时，沈苍夜曾把这句话写在课本的扉页上。
但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沈苍夜自己也不记得了。
日复一日重复、无聊的日常，真的能磨灭人的斗志。
他曾会为一个急诊抢救无效的患者难过一个星期，会为了帮助绝症病人重拾信心与他彻夜长谈。
但后来，他逐渐麻木了。
曾经的“我立誓献身医学事业”……
在一日一日的忙碌中，变成了“我怎么就会一个夜班来这么多个急诊”、“三床求你千万别在我的班上出事”、“劝人学医天打雷劈，我娃学医拳打脚踢”。
沈苍夜有些自嘲。
出走了小半生，终究还是没能万里归来颜愈少啊。
闪灵的话并没有因为沈苍夜的走神而停下，“那天起，我就认为，即使没有强大的治愈法术，您也一定会成为称职的医生。”
“不是的，我其实也没有做到像您说的那样，闪灵医生。”沈苍夜有点郁闷，“我是在说大话了，很抱歉。”
“这很难，但很值得。”闪灵摇摇头，“我走过很多地方，也医治过许多人，但我依然也没有做到像您说的这样，也很少思考过要成为这样的医者，您说的这句话，也会成为我的信条。”
“其实也不是我说的……”沈苍夜小声说，“不过谢谢您，我会尽力去做的。”
以前我没得选。
现在我想做个好医生。
这或许是最好的归宿吧？
闪灵说：“丽兹很少这样主动提出希望与人建立联系，我一开始有些顾虑，但想到是您，我便安心下来。我很愿意她能向您敞开心扉，我想，您是值得她托付信任的人。”
“您这样说我都不好意思了，”沈苍夜忙道，“谢谢您，闪灵医生。”
喂喂，这场景怎么这么奇怪？
再来个临光，就要现场表演老俩口握着女婿的手，说“照顾好我女儿”了吧！？
夜莺凝视着他，低声说：“那我可以给您写信吗，沈医生？”
“啊，当然。”沈苍夜道，“若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也可以给我说一说。”
“好。”夜莺点点头。
“来，不如这样，咱们加个好友吧。”沈苍夜摸出手机，“罗德岛工作平台也可以联系到的，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发信息给我就好啦。”
“那真是太好了。”夜莺心情略微明媚起来，“我本来打算写信给您的。”
沈苍夜赶忙摆手，“写信多慢呀，咱们线上聊方便多了，你看——还能发表情包呢！”
他顺手点了几个表情，翻转手机给白恶魔看。
“表情包……”夜莺仔细看了一眼，“我不太明白这个图是什么意思……”
沈苍夜把手机转过来一看。
好家伙，刚才发的是两张凯尔希坐在床上拍身边空位的表情包。

82.制服控终结者
夜莺还在回忆着刚才看到的图片，“凯尔希医生坐在床上，然后，旁边……”
过了半天，她不解地抬起头，“我还是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个图片，就是……就是早上好的意思！”沈苍夜忙说。
他心里大呼万幸，还好只有夜莺看了，闪灵没注意。
不然，“你敢让丽兹看这种东西？”，剑圣拔剑？
或者，“听说你发了跟我有关的表情包？”，Mon3tr直接送上天？
“凯尔希医生，对我说早上好？”白恶魔歪了歪脑袋。
“啊，哎呀！那个！白金要等久了，我先去给她做体检了！二位回见！”
沈苍夜赶紧打断夜莺的话。
闪灵微笑道：“噢，那就再会吧，沈医生。”
草。
沈苍夜满脑子是这个字。
这怎么回事啊。
我光处理这个人际关系就已经费牛劲了，这还修复个锤子的世界线啊？
沈苍夜头疼不已地回到检查室里。
一开门，当场撞上小天马的目光。
“呃……白金。”沈苍夜咧了咧嘴，“夜莺说你很焦躁，你在生气吗？”
库兰塔温柔地笑了，“我没有生气，我才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有人喜欢你不是好事吗？我都还不知道你这么有女人缘呢。”
“那……那就好。”沈苍夜说。
紧接着。
咔一声响。
就见白金手里的木质水杯硬生生的被她捏碎了。
“白金——？”沈苍夜吓了一跳。
白金回过神来，“嗯，你们医疗部的东西，好像质量不太好嘛，这么脆弱吗？”
说着，她弯下腰就开始捡拾杯子的碎片。
沈苍夜打了个寒战。
那可是木头啊，是能随便捏碎的吗？
这得多大的手劲儿。
“让我来让我来，别被扎着手了。”沈苍夜一个箭步就冲上去捡。
生怕晚一秒，刺客那拉弓的手就会直接把他的天灵盖给捏碎。
匆匆打扫完，沈苍夜小心瞧了白金一眼，试探着问道：“那我们开始体检呗？”
“嗯。”白金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沈苍夜于是推来治疗车，示意白金在凳子上坐下。
先是测心率，血压，呼吸和体温。
白金双手托着腮，望着他的背影，幽幽说道：“我好像有点理解了。嗯，毕竟你穿着白大褂认真工作的样子这么帅。看你这个样子，我生气也生不起来了。”
“什么？”沈苍夜正在仔细进行手消毒，没有听清楚。
他回身走到白金面前，“来，我先给你检查一下头颈部。”
“我说，我特别喜欢你穿白大褂的样子。”库兰塔说。
沈苍夜正在观察白金的瞳孔。
她的眼眸清澈，淡金色中泛一点烟蓝，就好像稀世的宝石。
他闻言说：“你不要对白大褂有奇怪的误解啊，来，稍微抬一下头。”
白金乖巧地扬起脑袋，任由沈苍夜检查，“什么嘛，就是想说，你穿白大褂很好看呢。”
“白大褂其实很脏的。”沈苍夜说，“上面会有沾到血、药物，一些呼吸科的病人在吸痰的时候——算了不说了，总之，还有一些你意想不到的、别的东西，我有时候洗完手也顺手往上面擦一擦。”
“什——什么？这也太……”白金说不出话。
制服控在今日终结。
沈苍夜在体检表上记录了一下，又起身打开了视力表的灯箱。
“接下来测一下视力，你蒙上左眼。”他拿出一根指示棒。
说着，他指了一下第二排的E字母，“告诉我这个E字母的朝向。”
“左。”白金说。
“啊？”沈苍夜错愕。
这明明是朝上的。
沈苍夜诧异道：“不是吧，你看不清楚第二排的字母吗？”
“我刚才说的左，是说你这视力表最下面那一排的第一个。”白金懒懒地说。
她指了指视力表，补充道：“最下面那一排，从左到右依次是：左、下、左、下、上、右、左、上。”
沈苍夜哭笑不得，“我没问你最下面那一排啊。”
“不要质疑天马的视力好不好，这有必要测吗？”
白金脸上仿佛写着“我是不是特厉害，赶紧夸夸我”几个字。
“是特别厉害。”沈苍夜下意识说。
紧接着便看到库兰塔满足的得意神情。
算了，看这情况，小天马还真的不需要测什么视力。
沈苍夜在视力表上填了数据。
这时他听到隔壁的门响了一声。
隔壁是亚叶学姐的办公室，想必她是吃完午饭回来了。
沈苍夜知道亚叶的习惯。
她一般吃完午饭之后，会在自己的办公室中午休。
他打算替白金做完一些基础的检查之后，就去请亚叶来替白金做专科检查。
沈苍夜将体检表翻过一页，“好了，把衣服脱一下。”
“什么，你说，脱……？”白金动作定住。
“怎么了？”沈苍夜说，“检查一下你的体表是否有源石结晶，这是正常的体检步骤。”
白金迟疑起来。
这确实是正常的体检步骤。
可是……可在这里，在这诊室里脱吗？
不适应。
太不适应了。
虽然是和他一起，但是这诊室莫名让人感觉肃然的气氛，怎么都不自在。
“只脱外衣可以吗？”小天马的声音越来越低。
沈苍夜说：“脱光。”
白金负隅顽抗地捏着拉链，生怕又像之前那样被沈苍夜刷的一下给扒了。

83.真的是体检吗?真的吗?
“怎么了？”
见白金半晌没动作，沈苍夜问道。
“这次不脱可以吗……反正……就……你不是都看过了嘛……全身都……”白金迟疑着，说：“不仅是……不仅是看过了，还……”
“啊——？之前……之前那次是——”沈苍夜哪想到白金会突然旧事重提。
某些已经变成深层次记忆的画面，在脑海里骤然跳到了前台。
他连忙用咳嗽来掩饰窘迫，摆摆手道：“那还是不用了吧，反正你……你也没有矿石病。”
“嗯。”白金支吾了一声。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沈苍夜清了清嗓子说，指着一旁的病床说：“你躺在那边。”
白金依言照做了。
沈苍夜走到了床边，“我现在给你做一个腹部检查哦。”
白金有点为难，“别像上次那样用听诊器来冰我了。”
“放心吧，我不会的。”沈苍夜搓了搓手，让手心稍微暖一些，“只要你不捉弄我。”
说完，他便伸出手，进行腹部检查。
但白金实在太怕痒了，听诊和触诊都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完成。
这一步花的时间，比正常的时长长了许多许多。
女孩平坦的小腹触感就好像上好的绸缎，沈苍夜没有戴橡胶手套，不禁有些失神。
“呀，别摸那里啊！”白金扑簌簌地抖了抖耳朵，“好痒啊！”
“一、一会就好。”沈苍夜的手移到肝区向下压了压，“这里压下去疼吗？”
“咝……”库兰塔倒抽一口冷气，“那个位置——不可以！痒……呀啊！还没完吗？”
她眼角都憋笑憋出了泪珠。
沈苍夜无奈，看她这欢脱的样子，估计也没有什么异常。
他便说：“好了，起来吧。”
白金从病床上坐起，却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怎么了？”沈苍夜问。
“沈·医·生。”白金拖长了声音，说，“你给别人体检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吗？”
“这……”沈苍夜有点窘。
他确实是没忍住，多摸了一下。
真的，就一下！
他硬着头皮说：“常规体检流程就是这样的，大家都一样的。”
“什么嘛，我跟别人一样啊，好伤心哦。”库兰塔装作没有注意到他的窘迫模样。
她笑着说：“那加点不一样的呗？”
“啊？怎么加？”
白金笑着扬起秀丽的颈项，抬着脸，闭上了双眼。
沈苍夜明白过来。
他笑了笑，双手撑在检查床上，垂下脑袋迎上女孩柔软的唇……
※※※
亚叶忙活了一整个上午，都快累瘫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吃了个午饭，就回到办公室里，准备休息休息。
这时有人敲门，亚叶便说了声请进。
办公室门打开，走进来的，是一个金发的沃尔珀小干员。
“哦，小铃兰，是你啊。”亚叶微笑道。
铃兰点了点头，跑到亚叶的办公桌边，“亚叶姐姐，今天的作业我已经完成了，请亚叶姐姐替我批改作业。”
“没问题。”亚叶从小狐狸手里接过她的作业本。
她正看着，铃兰突然问道：“亚叶姐姐，苍夜哥哥是不是从卡西米尔回来了？”
“是啊。”亚叶下意识回了一句，确实听凯尔希老师说沈师弟回来了。
“太好了！那我很快就不用麻烦亚叶姐姐您了！”铃兰一下子绽开笑容。
亚叶有些哭笑不得，“嘿，虽然平时都是沈师弟照顾你，我只是暂时代替他……但是你这样说我真的好伤心啊！”
“对不起！”铃兰忙说，“我——我不是……我没有说亚叶姐姐不好的意思！如果让亚叶姐姐为难了，抱歉！”
“没有的事啦，只是逗逗你，开个玩笑而已，不用那么认真，”亚叶揉了揉小狐狸的头发，“我知道，你是想沈师弟了，是吧？”
小沃尔珀一个劲儿地点头。
旋即，她又为难地说：“苍夜哥哥好像很忙，听说他已经回到罗德岛好几天了，但我一直没能和他见上一面，总担心他是不是嫌我麻烦，在躲着我……呜……”
“怎么会呢？”亚叶笑道，“听说有几个卡西米尔人和沈师弟一起来了罗德岛，估计他这会儿正在忙着带她们熟悉罗德岛吧。”
“哦，原来是这样呀。”铃兰看起来还是有点失落。
小狐狸不再说话，亚叶便专心的看她的作业。
这时候。
就听到隔壁传来声音。
“……脱光。”
“你不是都看过了吗？全身……不仅看了，还……”
好像是一男一女的对话。
亚叶皱了皱眉。
这是谁在隔壁？
在她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她能听清楚女性的声音，因为女性的声音一般音调比较高。
但是男性的声音低沉一些，隔着墙壁就听不太清楚。
过了会儿。
亚叶隐隐约约就听到“别摸那里”、“那个位置不可以”之类的话。
“这是在干什么啊？”亚叶心道，“都下班了，这个时候怎么还有人在体检？”
她仔细回味的一下刚才听到的话语。
不对。
这是在做检查吗？
真的是在做检查吗？
好像……做体检不会有这种对话的吧喂！
亚叶实在忍不住了。
得亲自去确认一下。

84.隔墙有耳
亚叶决定自己到隔壁看一看。
眼见为实，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亚叶站了起来，“铃兰，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一下。”
“好的。”铃兰有点不解，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走到隔壁，亚叶从门扉上的毛玻璃往里看。
毛玻璃上还贴着壁纸，亚叶看不清楚诊室的全景。
她就只看到里面两个人。
那个女孩坐在检查床上，男的背对着门，不知道是谁。
那男的双手撑着床垫，两个人的头挨在一起……
“太过分了！”
原来真*乌萨斯粗口*的不是在做检查！
在诊室门外吃了一嘴狗粮的亚叶，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她和铃兰说了声没事，继续看小狐狸的作业。
可一边看着，一边却觉得心中有股无名火。
这两个人谁啊？
有没有搞错！？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胆敢在医疗部的诊室里行此苟且！
这还有王法吗？
还有法律吗？
白日宣淫！
简直不知廉耻！
亚叶想了想，又有些好奇，竖起耳朵仔细听。
——而在隔壁诊室。
沈苍夜已经回到了治疗车前，整理医用器械。
“好了。接下来是口腔检查。”
他指了指面前的凳子，示意白金坐下。
接着他推着治疗车，走到白金面前，做了个上抬的手势，示意女孩张开嘴。
“来，发出‘啊——’的声音。”
沈苍夜刚刚取出了压舌板，就见到白金皱起眉头。
“不要那个嘛，那个不舒服，会想吐的。”库兰塔女孩往后缩了缩。
“这是正规的检查程序啊。”沈苍夜无奈道。
“用手……不行吗？”小天马嗫嚅。
沈苍夜只好答应，“好吧，我尽量轻一些。”
他带上医用检查手套，回过身时，白金已经听话地仰起头，张开了嘴。
沈苍夜瞧见她洁白整齐的牙齿和小巧的舌，动作不禁停顿了一下。
口腔检查主要是查看牙齿，牙龈，舌和涎腺的检查。
沈苍夜的手轻轻划过女孩的犬齿，观察她的牙列和牙龈。
也许是口中的异物感让白金觉得难受，她蹙起眉，用舌头顶了顶沈苍夜的手指。
“难受是吗？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沈苍夜用食指压住了库兰塔的小舌头，同时检查她的上颚。
然而他这一压，却只导致了变本加厉的反抗。
与他稍有笨拙的手指比起来，女孩的丁香小舌更显灵巧，一被激起了反抗就怎么都停不下来。
柔软的灵舌绕着沈苍夜的手指胡搅蛮缠，又因为溜滑，怎么都压不住。
沈苍夜不禁后悔起来，一开始就不该听她的。
直接用摩擦力较大的压舌板才对。
白金难受地呜咽了一声，往后缩了缩，沈苍夜只好加紧检查。
但指尖被缠上的感觉，实在是有点影响正常的诊疗。
湿滑而温热的触感，令沈苍夜在收回手指之后好长时间都没回过神来。
“好了好了，没问题了，可以啦，就到这里吧。”
沈苍夜急急忙忙地收回了手。
望着手套上亮莹莹的液体，他想到了一些别的、不该在这个时候想到的东西。
“咳、咳……呼，你这是什么检查，难受死了，口腔科检查都是这样的吗？”白金咳嗽着，紧紧皱着眉，颇为难受的样子。
沈苍夜有点心疼，赶紧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抱歉哈。”
白金接过水，咕咚咕咚喝完。
她过了一两分钟才缓过来，神色也有些哀怨，“还没完啊？”
“再坚持一下吧，”沈苍夜说，“我尽量快一些。再抽个血就差不多了。”
沈苍夜走到诊疗台前坐下，示意白金坐在自己的对面。
抽血这一类的操作，本来应该是护士的活儿，他倒是也能做，没那么熟练就是了。
眼下都在午休，也不可能上哪去找个护士过来。
沈苍夜给白金扎上了止血带，回到电脑前打印了检验条码，然后拿出了采血管和采血针。
“啊！这也太粗了吧！”白金惊恐地盯着采血针的针头。
接着，她声音小了一些，哀求道：“用那个紫色的不行吗？”
沈苍夜夜看了一眼白金指着的采血针，“抽血的都是这样的，紫色的那种是儿童打吊针用的针管，没法用来抽血。”
他柔声安慰道，“别怕，稍微疼一下就进去了，很快的。”
“这会很疼的吧？”白金紧张地盯着沈苍夜在她手臂上涂碘酒。
“别人忍得你怎么就忍不了？”沈苍夜道，“不要紧的，痛就一瞬间的事。”
白金有点害怕，“我以前从来没有弄过这个……是第一次，你轻点哦。”
“对哈，你都没去过医院。”沈苍夜喃喃说，“不要怕，没事的。”
他一边消毒，一边说些别的东西，转移白金的注意力。
“只是抽点血，主要查的是一些常见病，还有肝肾功能什么的，一年只查一次而已。别怕，大家都有第一次嘛，以后多做几次就习惯了。”
沈苍夜说着，叹息一声，“你都长这么大了，才第一次抽血，卡西米尔的医保制度也太落后了吧，就算是职业原因，无胄盟内部也应该也有查过呀，这职员待遇，根本都没跟上正常水平嘛。”

85.心之所向,则果然鹤也
白金注视着沈苍夜手里的针管，小声说：“小时候……很小很小的时候扎过手指，但是具体是怎样不太记得了。”
她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采血针扎进来，“呀——！疼！”
这一声呼痛，有一半是真的疼，有一半是带着撒娇的语气。
沈苍夜望着她笑了笑，抽好两管血，他拔了采血针，压上止血棉，“棉签自己按一下。”
转身脱了手套，他又坐回来。
他一手替女孩按着止血的棉签，另一手握住了她因为被止血带绑着而有些冰凉的左手，给她暖着。
“稍等一会儿，等这里流血止住了再松开就好。”沈苍夜说。
左手传来的温暖感觉，令白金十分受用的哼哼了一声。
她问道：“这算结束了吗？”
沈苍夜看着已经止了血，便将棉签扔进了医用垃圾桶里，“还有一个B超，应该算是最后一项了，你躺到这边来吧。”
白金依言躺到了超声检查的床上。
沈苍夜拉上帘子，“把衣服拉上去一点。”
从未进行过体检的小天马有些脸红地照做了。
沈苍夜拿起床边的超声耦合剂，往白金的肚子上挤了一点。
“咿……”小天马缩了缩身子，“这是什么？是用来润滑的吗？”
沈苍夜本想给她解释一下，这种医用耦合剂能让超声显像更清晰一些。
他想了想，好像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于是他说道：“稍微忍忍，马上就好了。”
B超检查并不需要多长时间，沈苍夜稍微看得仔细了一些。
结束之后，他便将B超的探头放回原位，径自起身拉开帘子。
他看了看白金肚子上未干的耦合剂，说：“床边有纸，你自己抽纸擦一擦。”
沈苍夜心想，做完B超了，到隔壁去把亚叶学姐叫过来吧。
再晚些的话，打扰了她午休就不好了。
隔壁办公室。
亚叶回揉了揉太阳穴，接着批改作业。
但不知为何，有一种无名火在胸腔里窜。
“怎么了？亚叶姐姐，您没事吧？刚才是到隔壁诊室去了吗？”铃兰小心地问道。
“是的，隔壁他们在——”亚叶压抑着火气。
铃兰显然没有弄明白她在气什么，“亚叶姐姐，是隔壁的噪音打扰您了吗？那我……那我换个时间再来找您，这样可以吗？”
亚叶刚要说话，又听到隔壁传来声音。
“不要那个，那个不舒服……”
“……用手不行吗……”
……
“……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还没完啊？”
“我尽量……快一些。”
……
亚叶捏紧了拳头，这有完没完啊。
这边还在带孩子呢！
这是什么少儿不宜的展开啊！？
铃兰的目光，也随着亚叶一起望着与隔壁诊室相邻的墙壁。
“没关系，不用换时间。”亚叶说。
她真的不知道如何解释，便说：“别理他们，估计隔壁就是……嗯，就是正常的在体检而已，只是他们体检发出的声音比较大，我有点受干扰而已，没事。”
“哦。”小狐狸抖了抖耳朵，“抱歉，下次我换个时间。”
“没关系，没关系的。”亚叶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铃兰。
让小狐狸跟着她一起在这里受苦了。
她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铃兰的作业上。
但隔壁传来的声音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正所谓“夏蚊成雷，私拟作群鹤舞于空中，心之所向，则或千或百，果然鹤也”——
一旦心中接受了这个设定之后，整个人都会变成这种形状。
亲口吃狗粮的亚叶，耳朵自动过滤的所有与之不相关的对话。
并同时脑补出了一幅幅动作片的场景。
接着，她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
然后对话继续。
什么谁都会有点疼，什么你难道以前从来没有过，什么很快就止血了……
亚叶额头炸出青筋，这人懂不懂怜香惜玉。
“呵，男人。”亚叶在心中说。
真是大逆不道！
她几乎要把手里的红笔捏爆。
“铃兰，那个，就是，你要不要听听歌？我这里有耳机。”亚叶说。
铃兰正望着作业，闻言愣了一下，“不用，我等着您就好，没关系的。”
亚叶左手死死攥着拳头。
她说：“听我说啊，小铃兰，以后，等你长大了之后，要是有男孩子跟你说喜欢你，或者你喜欢上了哪个男孩子，一定要先告诉医疗部的大家，好吗？”
“啊，是！”铃兰似乎没有适应这么快的话题转换。
绝不能让小铃兰被隔壁这一类的死渣男荼毒！

86.体检部投诉多的原因找到了
亚叶越想越气。
这是什么人啊，喊疼了还继续，一个劲儿叫女孩子忍。
女孩子怕了不安慰，还说什么“别人忍得了你怎么就忍不了”。
这种人直接去死算了吧！
亚叶心说，下次一定要找个机会，给小铃兰好好地上一课，教教他怎么辨别渣男。
对了，还有——
要是让她知道了隔壁是哪个混球，她一定要把他活活打死！
叫上嘉维尔医生一起双打！
往死里打！
亚叶甩了甩头，就听到隔壁声音大了些，似乎把战场移到了墙壁旁边。
那女孩问：“……是用来润滑的吗？”
可是那男的好像根本懒得回答女孩。
他冷冷地就说：“……稍微忍忍……马上就好了。”
过了会儿，就听到拉帘子的声音。
然后那男的说：“床边有纸，你自己抽纸擦一擦。”
……
这男的是个什么垃圾啊。
亚叶捏碎了手中的笔，一拳把桌子打出了裂纹。
“嘶……亚叶姐姐！”旁边的小铃兰吓得变了色。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
亚叶便去开门。
门外是凯尔希老师的另外一个学生，她的小师弟，那位来自炎国的医生。
“亚叶学姐，”沈苍夜笑着说，“我没打扰你休息吧？”
“啊！是苍夜哥哥！”铃兰兴奋地奔了过去，“苍夜哥哥，丽萨一直很想见您！”
亚叶笑了笑，说：“是呀，我们刚才还在说你呢……”
哈？
我还和罗德岛之光有来往了？
沈苍夜皱了皱眉，贵圈咋这么乱。
“沈师弟，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亚叶说。
她望着面前人的衣着和发型，陡地眯起眼睛。
等等。
这不就是刚才她在隔壁看到的那个人吗？
“你一直在隔壁诊室里是吗？”亚叶突兀地问了一句。
沈苍夜没明白过来，但还是点点头，“是呀。”
亚叶的视线上下审视了他一圈，拳头硬了。
“原来是你啊，隔壁的人。”亚叶道。
沈苍夜不解，“什么叫‘原来是’？”
“没什么。”亚叶问道，“你和谁呢？”
“哦，你说刚才呀，我和一个新来的女干员在隔壁诊室里，”沈苍夜说，“是这样的，亚叶学姐，我想邀请您过来——”
“邀请我一起加入你们吗？”亚叶咬着牙说。
“啊？什么？”沈苍夜疑惑地皱起眉。
亚叶学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这个想法还没有传到大脑，乌萨斯人的一记直拳就狠狠砸在了他的肚子上。
“啊呀！亚叶姐姐！怎么回事？”铃兰冲上来拉住她。
“别拉我小铃兰！”亚叶怒声道，“我今天就要让这流氓知道错字怎么写！”
沈苍夜直接被打成了虾米，当场弯下腰差点喷血，“等等！亚叶学姐，你这是要——”
“别啊！救命啊，谁来——谁来救救苍夜哥哥啊！”小狐狸惊恐地哭喊道。
“不要脸！不知廉耻！”亚叶不管不顾，双手抓住沈苍夜的肩膀，一个膝顶就上来了。
砰的一下。
沈苍夜只觉自己肝脏都要碎了。
“怎么回事啊？亚叶学姐？”沈苍夜脸色煞白，抬起双臂试图护住自己的肚子，“住手啊——”
“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烂人！”亚叶怒吼着，“恶心！下作！令人作呕！”
她随手从身边的书架上抄了一本书，照着沈苍夜的脑门就横扫过来。
沈苍夜惊恐地一眼瞥去。
《马丁代尔药物大典》
临床药学必备书籍。
厚度大约和中学时买来但从来没有看过一眼的牛津英汉大词典一样厚。
堪比板砖的工具书。
医药学从业人员护身必备神器。
哦草，这本书怎么，都到了这个时代了还在用！？
这时，办公室门打开。
白金奔了进来，“我刚才听到了声音，就好像是有人在打架——哇，你们在干什么？”
咣当！
下一秒，那板砖一样的工具书，就砸在了沈苍夜的脸上。
K.O.
他晕了过去。
……沈苍夜再醒来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女孩的脸。
他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刚才给白金做体检的诊室里面，正躺在检查床上。
估摸着是这俩姑娘把他抬过来的。
“对不起学弟！是我误会你了！”亚叶双手合十举在额头，大声道，“我不应该动手打人的！对不起！”
沈苍夜捂着肚子，痛苦地说：“你到底误会了什么啊？”
“没，没有什么！”亚叶不肯说。
打死也不能说啊！
这说出来岂不是直接往自己脑门上贴了“这里面全是〇色废料”吗？
他坐起来，发现亚叶的衣服上有好几道划痕，狼狈不堪的模样。
白金的弓，原本放在诊室门边的，此刻被她背在背上。
“这是怎么回事？”沈苍夜扶额。
“白金干员……白金干员的身手还挺不错的。”亚叶支吾着说。
沈苍夜将视线投向白金，“小天马，你又干什么了？”
白金嗫嚅道：“我一进门，看到你正在被暴打，吓了一跳，就……”
“唉……”
沈苍夜叹了一声，低下头，见白金还拉着他的手。
“铃兰去哪啦？”沈苍夜问道。
“被……被其他人抱走了。”亚叶红着脸说。
今天的事情对小沃尔珀来说，真的是太黄暴了。
不不不……
没有黄。
主要是暴。

87.不要相信网上的伪科学
亚叶没敢说的是，她和白金掐起来之后，动静实在太大，要不是隔壁的安赛尔和芙蓉冲过来阻止，事态还会更严重些。
亚叶吞吞吐吐地说：“其实小铃兰一直很想见你，毕竟你以前一直照顾她嘛，刚才发生的事情把她吓着了，一会我还得去安慰安慰她……不然她以后都要讨厌我了。”
沈苍夜越来越头大，我怎么还有保姆这个副业的。
亚叶望着沈苍夜，巴巴地说：“沈师弟，这……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错！白金干员已经给我说清楚了！我已经替她完成了体检！你不要怪我啊，学弟！”
“哎，算啦，不怪你。”沈苍夜摆摆手，接着便摆出正经表情，“哎我说学姐，打我这么重，我不追究你，那你下篇文章给我个共同第一作者，不过分吧？”
“明白了，第一作者给你，我不署名都成！”亚叶哭丧着脸，死命点头，“下篇给你，下下篇也给你。”
“记得影响因子高点儿的！”沈苍夜叮嘱道。
亚叶小声地，“我还想拿文章来当嫁妆呢，结果先让你了……”
“啥？”沈苍夜道。
“没……”
沈苍夜耸耸肩，便想从床上下来。
“等等！”白金赶紧扶住他，“你额头这里，有一点出血了。”
沈苍夜摸了一下，的确是有点疼，想来是被那本《马丁代尔药学大典》给刮破了。
好嘛，上学时折磨我，工作时折磨我，重生了还要折磨我？
这本破书！
“你疼不疼呀？”白金开始手忙脚乱地翻找，“那个……纱布，或者创可贴什么的，在什么地方？我帮你包扎——或者消毒！对，要找找酒精消毒！”
“伤口敞开就行了吧。”亚叶在一旁说道。
接着立刻收获了白金的一个充满威胁意味的瞪眼。
始作俑者只好住嘴。
沈苍夜笑道：“没事，过两天就好了，一点点小伤而已，不需要处理。”
“对不起哦，”白金抱着他的脑袋，朝着他鬓角的伤口吹气，“都怨我，要是我一开始做好了入职体检，就不会害你受伤了。”
亚叶咳嗽了一声，站起身道：“那我……我先出去，不打扰你们了哈。”
她拿起了自己的笔记本，在二人不解的目光中，逃也似地离开了诊室。
重新回到走廊中的亚叶，举头望天。
为什么我吃完午饭要来这里？
我就该在工作岗位上干到死为止。
……诊室之内，沈苍夜从病床上跳了下来。
他叹口气，问道：“我晕了多久？”
“差不多一个小时。”白金担忧地说，“你真的不需要检查？没有什么别的不舒服吧？她怎么一上来就动手呀！真过分！”
沈苍夜摇摇头，“乌萨斯人就是这样的，习惯就好啦。”
他走过来拢了拢库兰塔的肩膀，“你先坐下，我看看你肩上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白金听话地坐了下来。
须臾，她又悄声问道：“又……又要脱衣服啊？”
沈苍夜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知道你不愿意，脱掉左边袖子就行了。”
“没有……没有说不愿意啦……”白金小声嘀咕。
她脱下了左边袖子，露出贴身的衣衫。
沈苍夜仔细检查了一下，伤口已经愈合了，但是肌肉、韧带还有受损未恢复，行动上还是略微受限的。
白金凝视着沈苍夜埋头在自己的左肩，不禁有些脸上发烧。
她忽然觉得自己身材并不是很好。
之前在森林里遇到的那个萨卡兹雇佣兵，叫什么来着？
哦，对，陨星。
陨星的体态就丰满的多，那才算是身材好，对吧？
难怪他一直追着她找她聊天。
库兰塔女孩胡思乱想的，又念到上午的场景。
好像医生一直盯着那个鞭刃骑士看来着？
啊，那个也是丰腴成熟的女性形象。
刚刚那个……是叫亚叶？也比自己好点儿。
她又低头看看自己。
有点难过。
待沈苍夜转过身去时，她小声说，“沈医生，我……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沈苍夜一边收拾着金属盘子里的器械，一边问道，“是关于你肩上的伤吗？”
白金犹豫了一下，说：“不是啦，我是想问……想问你一下，罗德岛里面，会不会有卖新鲜的水果呢？”
沈苍夜的动作顿了顿，“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一般会出售一些时令水果。你想买什么呢？”
白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木瓜之类的，这种有没有呢？”
“木瓜这种热带的水果不太好保存，所以采购不多。一般是经过热带国家之后才有。”沈苍夜转过头瞥了她一眼，“你想吃木瓜吗？”
库兰塔扑了扑耳朵，低低地嗯了一声。
“以前一直没有听说你喜欢吃这种水果，你怎么突然想起要吃了？”沈苍夜不解。
他端着金属盘，回身望着白金，“话说，卡西米尔有卖木瓜吗？我在市场上都没怎么见过呢。”
“没、没有啦，我以前也没吃过。”白金低头看了看自己。
她慢慢地穿上衣服，说：“我在网上看到说，木瓜有、有利于……嗯……有利于身体健康。”
“任何一种水果里的维生素都有利于身体健康，主要是适量食用就好。”沈苍夜说，“不过，如果你特别想吃的话，我去问问采购，让外勤干员订购一批也可以。”
“嗯。”白金抬眼看了看医生的背影，又拐弯抹角地说，“就……能不能拜托他们，买那种皮是绿色的木瓜？”
沈苍夜忽地转过身，注视了她几秒。
然后他说：“白金，你在网上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吗？”
“啊？”库兰塔愣住了。

88.按住F进行刺杀
沈苍夜望着面前的女孩，一本正经，“什么木瓜啊，你不要被网上那些民间科普骗了呀。”
“我没有看呀！”白金忙说。
话还没说完，她就觉心脏怦怦跳。
她顿时有一种自己被扒光了，站在这人面前的感觉，好像被看了个通透。
好羞耻啊。
这怎么……还是被他察觉了吗？
早知道就自己到采购部去问了。
沈苍夜说：“关于木瓜嘛，你想要的那个功能一直是谣传。一般来说这个……大小的问题嘛，只与雌激素的分泌有关，没有任何一项平行对照实验证明木瓜能够促进发育的。”
刺客小姐当场呆住。
是的。
确实在之前的相处中，已经对他的耿直程度有了深刻了解。
但是现在突然还是觉得，这估算的程度……好像还是太低了。
沈苍夜顿了顿，又说：“当然了，也有一些科普专著中表示，木瓜里的木瓜酶能够促进雌激素的分泌。但是木瓜酶到了胃里，就全部都被破坏，失去了生物效应，也就没有办法产生任何效果了。”
“不不！我当然没有想那些，我就是单纯想吃而已！”女孩急忙争辩。
“这样啊。”沈苍夜道，“你是喜欢吃的话，我就向采购部申请买一点也可以，下次路过热带国家时你就能吃到了，不过要稍微等一等哦。”
白金又有点悻悻，“算了，还是不用了吧，其他的水果也挺好吃的。”
她心里有点懊恼。
但又带着那一星星点点的希望。
她试探着问道：“沈医生，就是——从你医生的角度来说，你觉得是大点好还是小点好？”
“我觉得你这样正正好。”沈苍夜说。
“不是的！”库兰塔急忙欲盖弥彰地解释，“我不是说从你的角度，你的角度无所谓啦！我是说，从你作为一个医生的角度，对——从医学上的角度！”
沈苍夜思索着说，“其实要是从生理学的角度来说，功能上没有很大影响，只是观感有很大影响。”
这么直球的吗？
刺客小姐觉得心口被捅了一刀。
“其实丰〇肥〇这两点，是人类作为一种生物的繁衍本能发展出的审美观。”沈苍夜解释道，“在茹毛饮血的时代，人类幼崽的存活率并不是那么高，因此雌性的繁殖能力就放被放在了很重要的位置。”
“哦……”白金听得似懂非懂。
“虽然现在已经是文明社会了，但是古代优胜劣汰发育过来的DNA还在，通过外表来判断雌性是否具有高繁殖力和生育能力，这是刻在基因中的本能。”
沈苍夜总结道：“换言之，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传宗接代服务，仅此而已。或者说，不为传宗接代服务的很多其他功能，都被自然选择给淘汰掉了。”
白金想了老半天，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又回到原点，“那……那沈医生，你的审美也是这样吗？”
“我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沈苍夜摇摇头，“我们学习了这么多，读了这么多书，就是为了让我们自己能从被原始欲望支配的窠臼里脱离出来，不是吗？”
“嗯！”女孩甚以为然地点点头。
沈苍夜接着说：“这种刻在DNA里的生育本能是人类生生不息的源泉，但文明的发源始于其他东西。若我们被它束缚，那和野兽有什么区别？”
“嗯，对！”库兰塔微不可查地露出微笑。
她望着医生的背影，坐在办公桌前写着东西，突然间有些感动。
原来他说了这么多，都是为了安慰我吗？
她突然很想从身后紧紧抱住他。
她往前走了两步，来到他的背后。
这时候，就见沈苍夜停下笔，抬起头望着天花板。
他喃喃说道：“不过，有时也觉得，那种——就是那种能够让人窒息的〇量，嘶……呼……简直棒呆了好吗！？啊啊啊，我果真还是逃不过基因的操控啊！”
站在他后方的刺客，满眼浓浓深情，顿时化成了滚滚怒火。
好嘛。
你这么喜欢窒息是吧？
我让你窒息！
白金大位的刺客飞身而上，一把抄起桌子上的听诊器，直接就往医生脖子上绞。
瞬间收紧的空间，直接切断了沈苍夜气管中的气流。
“啊——白金！你这是……你这是干啥啊——！？谋杀……谋杀啊！救命啊！亚叶学姐你在隔壁吧，救救——”
沈苍夜喊得声嘶力竭。
但两下就哑了。
隔壁的亚叶长叹了口气。
刚才是医生患者的角色扮演。
现在又是什么闻所未闻的濒死体验PLAY？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会玩啊？
亚叶趴在桌子上，将脸埋在了臂弯里。
……
“沈医生你的脖子怎么了？”
“你的脖子上有一条红痕哎！”
“你这里怎么回事？红红的一条。”
一路走回来，沈苍夜被无数人问了这几句话。
“沈医生你的脖子怎么了？”给白金交体检报告的时候，梓兰把这话又问了一次。
沈苍夜淡定地把想好的借口说了出来，“睡觉的时候戴着耳机，不小心被耳机线给勒住了。”
“那你可要小心点啊，这样多危险，以后别做这样的事了！”梓兰关怀地说道。
“嗯，谢谢您的关心！”沈苍夜非常非常真诚地说，“下次绝对不敢了。”

89.PRTS从不出错
沈苍夜后怕地回想了一下。
今天一整天，在医疗部两个诊室里，自己就在阎王殿门口生生跑了两回。
对医疗部的办公室都有心理阴影了，以后还怎么工作啊？
梓兰收了体检表，开始在电脑上操作，“好了，白金干员的入职体检就算是完成了，我现在替她申请系统权限，她就能登入PRTS了。”
“好的，麻烦您了。”沈苍夜道。
每日任务是消灭四百个敌军，每周任务还要额外再加两千个敌军的击杀量……
这个离谱的数字自然不是在现实中。
不然泰拉的人口早就减半了，罗德岛估计要黑化成杀手集团。
这个击杀数自然是依赖于PRTS的模拟作战系统。
模拟作战系统以神经连接为依托，采用“完全潜行”的方式，让干员们进入虚拟实境中进行实战演习任务。
虽然有时会因为过度极限的操作，而出现一丢丢点的小差错……
但大多数情况下，PTRS的模拟作战系统运行良好。
逼真的动作、力度、触感，乃至于痛觉模拟系统，甚至能对源石技艺、箭矢、子弹的轨迹进行演算模拟。
几乎能百分之百的还原战场的情况。
沈苍夜一度怀疑，这个公司不进军IT界是另有其他阴谋。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制药啊？
好吧，似乎真的也没有在制药。
到训练室亲自试了试，确定白金的员工卡能用之后，沈苍夜才放下心来。
可白金犯了懒，死活不肯提前一晚上到训练室里试验神经连接舱的效果。
沈苍夜劝不动她，只好约她明天提前到训练室进行测试。
杰西卡约的专精训练时间是十点。
沈苍夜想着，他们八点左右到，还能有充裕的时间来试用神经连接舱。
于是他便约了白金八点见面。
结果就是。
八点整，沈苍夜打了五通电话都没有人接。
他又在刺客小姐的宿舍外等了十分钟。
杳无音讯。
于是只好化身狂暴砸门组长。
敲到手都疼了，门终于被打开。
开门的自然是睡眼惺忪的小天马。
此刻的场景，让沈苍夜有点失神。
宿舍里，白金只拢了一件浴巾，银白色的长发湿哒哒地垂下，还在滴着水，在阳光的照耀下，就好像波光粼粼的湖面。
她的手臂和双腿还沾着水珠，就这么肆无忌惮的露在外头。
“我已经起床啦。”库兰塔打了个哈欠。
“什么叫已经起床啊？”沈苍夜扶额，“我们昨天不是约好这个时间要出门了吗？”
“我起晚了……对不起嘛。”白金说道。
接着她眼睛一转，“嘿，小医生，要不……你进来我房间等我一会儿？”
沈苍夜断然拒绝，“不行，我不能进去，我进去的话你会更慢！”
“就一会儿嘛！”刺客小姐哀求道。
沈苍夜只得跟着女孩进了房间。
白金的宿舍是一间双人间，因为暂时还没有室友入住，所以目前只有她一个人。
令沈苍夜挺意外的是，女孩的房间非常整洁干净——排除掉桌子上的一大堆垃圾食品之外。
看来她真的吃不胖。
房间里到处弥漫着沐浴露的香味，阳光正照在桌子上的一束百合花上。
沈苍夜走上去，在花瓣上掐了一下，“哎，白金，我还没想到你居然会买真的花放在屋子里，而且我以为你的房间会乱七八糟的。”
“什么嘛！新地方新生活当然要弄干净呀，你不知道我昨天晚上弄了多久！”库兰塔说。
她笑着问道：“怎么样怎么样？还算整齐吧？符不符合你的要求？”
“啊？跟我有啥关系？我有什么要求？”
“就是——收拾家里、整理房间什么的，这一类家务之类的要求。”库兰塔追问，“你觉得我这样，还过得去吧？”
沈苍夜有点哭笑不得，“这不是你的房间吗？收拾干净自己看着也舒心啊。”
“嗯嗯，你觉得舒心就好！”白金点点头。
“这是你的房间啊，怎么就要我舒心了。”沈苍夜的视线一直跟着女孩在游移。
他看着她就围着一条浴巾，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白花花的长腿把他的眼睛都晃花了。
“白金，”他禁不住说道，“你能不能把裤子穿上啊？”
“我穿着裤子啊！”刺客不解。
“我不是指那个……裤子。”沈苍夜放弃了挣扎，“算了，你这是去换个衣服就能出门的状态了吗？”
“我还要做护肤呢，稍等我一下。”白金说着就进了盥洗室。
然后半个小时都没出来。
“白金，你确定你不是在洗手间里面被谋杀了吗？”沈苍夜忍不住问道。
“什么？”白金探出脑袋。
“你在干什么啊姑奶奶！”沈苍夜指了指手表。
“我刚才在洗脸。”
“洗半个小时？那现在呢？”
“准备敷个面膜。”
“你别敷了成吗？”沈苍夜有点崩溃，“我们没时间了啊，白！金！教！官！”
“好好好，我不敷了，我再一会会就好。”库兰塔有些不好意思，“那你要不要进来……唔……监督我？这样快一些？”
“行吧。”沈苍夜走进了洗手间里。
就见到白金坐在镜子前，还在往脸上抹东西。
小天马望了他一眼，试探着问道：“沈医生，如果你不嫌弃，愿不愿意来帮我吹干一下尾巴？”
沈苍夜皱了皱眉，“啊？这……这不太……方便吧？”
“这样会快一点儿嘛。”库兰塔有点哀求的意思，“好嘛？”
沈苍夜叹口气，拿着电吹风，拖了个小板凳，坐到女孩的身后，捧起她濡湿的尾巴，打开电吹风凑上去。
“嘶……”白金打了个颤，“能用热风吗？”
“哪个是热风？”沈苍夜挠挠头。
库兰塔往后看了一眼，“把开关往上调一档，一边梳一边吹。”
当改用热风之后，沈苍夜有点发愣。
热气流将气味分子带了出来，是好闻的洋甘菊的香味。
令他觉得自己的手都沾满了这淡淡的香。
哦草，这么香的吗？
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发水？
“哎呀，你都不会用电吹风的呀？”白金道，“下次有机会我帮你吹一次。”
“你、你帮我吹？”沈苍夜愣了愣。
“怎么了？”
“没什么。”沈苍夜低下头。
我刚才到底在想什么啊？
我真是满脑子〇色废料。
我庸俗！我下贱！

90.神游太虚境,两次
“呀，小医生，给你说一下就懂了，你学得很快嘛。”
感觉到身后人的手指慢慢地在梳理着尾巴上的绒毛，小天马很舒服的模样，哼起了歌，尾巴也悠悠然地晃来晃去。
沈苍夜一把扯住，“别动啊，你是佩洛吗？”
“呀！”白金吓了一跳，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哎呀，不由自主就晃起来了……你直接跟我说嘛，别扯呀，疼！”
沈苍夜摸了摸库兰塔漂亮的长尾，水珠已经被吹干，毛茸茸蓬松松的样子，非常好摸。
而且从这个角度，好像能看到其他东西的样子……
沈苍夜的手顺着这条尾巴一路向上，碰到了女孩围着的浴巾。
他猛地有了好几个恶毒的想法。
是要把手伸进去，抚摸她的侧腹，看她受惊的样子呢？
还是要用力扯掉这条恼人的浴巾，看她害羞的表情呢？
“你别那样倒着摸了，会把尾巴上的毛弄乱的。”白金忽然说。
这回换沈苍夜吓了一跳。
他赶忙把自己从神游太虚的状态中拉回来，“那我不摸了。”
“呀，没说不让你摸嘛。”女孩竟然有点急，“喜欢摸就摸好了，不过要顺着摸。”
她的声音小下去，“免得你又去摸别人。”
“不、不摸了。”沈苍夜觉得这对话真听不下去了。
库兰塔道：“你空闲的话，再帮我吹吹头发呗。”
沈苍夜答应了一声，打开电吹风。
他现在有了一点经验，一边用手梳理着女孩的长发，一边用电吹风吹着。
“好啦！已经干啦，你是要把我头发烧了吗？”白金的声音把他飞到天外的心神第二次唤了回来。
沈苍夜回过神来，赶紧把电吹风放下。
就见女孩转过身，带着俏皮的笑容望着他，“我新买的洗发水怎么样？”
“挺不错。”沈苍夜下意识说，“味道很香……”
“喜欢吗？”女孩笑道。
“嗯……要不你把链接发给我？”
白金笑，“你是要帮我买，还是帮自己买，还是……帮别人买？”
沈苍夜讷道：“我自己买不行吗？”
“不行。”库兰塔将双手搭上他的衣襟，“想用就来我房间用我的。”
沈苍夜有点语塞。
却见刺客小姐转过身笑着跨坐在他的腿上，手臂环过着他的背，“还有，女孩子的头发可不是能随便摸的哟，摸了可是要负责的！”
“呃……”
赶紧放手。
合着理发店都不用开了是吧？
“怎么？撒手这么快，不想负责啊？”骑士杀手不满道。
“没有没有。”沈苍夜忙说。
库兰塔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你答应要负责啰？”
“你说是那就……是吧。”
“那我提要求你必须答应。”
“喂喂，你不要过分哈。”沈苍夜倏然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被套路了。
“绝对不是过分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库兰塔狡黠地笑着，将她那一双长腿盘在他的腰间，“抱我出去，就这样抱。”
沈苍夜只好应允，双手兜住了她的大腿站起来。
果冻一样的滑嫩触感，令他觉得她这句“抱我出去”，一定是成心让他难堪的。
沈苍夜将白金放到房间里的床上，呼了口气，说：“你吃早饭没？”
“没吃呢。”白金漫不经心地说，“但我不怎么想吃。”
“这样不健康，我早上起来就吃过了。”沈苍夜说，“你也得吃，待会一起去食堂买点吧。”
“不用了，我没什么胃口。”女孩说，“我就想喝点热的，一会儿我自己泡杯咖啡，哎，你要不要来点咖啡？我给你也泡一杯？”
“傻丫头，不要空腹喝咖啡。”沈苍夜刮了刮她的鼻子。
他在房间的简易冰箱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到了黑巧克力和奶粉。
“时间来不及的话，先喝杯热可可吧。”他说。
“啊……本想着说是我亲手给你做的。”白金有点不好意思，“那，那算我欠着你的。”
沈苍夜趁机打劫，“要你做什么都不许拒绝的那种欠。”
“好吧……”骑士杀手一脸被将军的决然表情。
沈苍夜从冰箱里拿出奶粉和巧克力，加进开水，放在房间里的小电炉上热着。
算起来，如果刨去预估的等待白金吃早餐的时间，那应该还来得及。
甚至于……在房间里做点什么别的事情……也都可以的样子。
他转头看了白金一眼，“你昨晚不是挺早就回房间了吗？是昨晚又熬夜了？”
白金道：“我本来是打算早点睡的，但是搞卫生搞了很久，而且，我追的电视剧更新了大结局……”
“你还看电视剧？”沈苍夜做好了热可可，便将其装在杯子里，递给女孩。
“对，很好看的——啊，谢谢亲爱的！”她接过沈苍夜递来的杯子。
这称呼令沈苍夜有点愣，“你是不是受电视剧影响了。”
“因为真的很好看！”白金拿过自己的笔记本，迫不及待地开始安利，“你也看看呀，是关于医生的电视剧哦。”
“我不看电视剧。”沈苍夜连连摇头。
“你倒是先听我说完嘛。”库兰塔喝了一大口，接着把热可可放在床头。
她拉着沈苍夜的手，强迫他坐到床上。
她把笔记本的屏幕转向他，开始播放电视剧的预告片。
沈苍夜看了一下电视剧的名字。
《手术室爱情：偷走你的心》
这是什么神剧标题。

91.电视剧都是骗人的
预告片还在播放。
标题闪过，第一个画面出现时，沈苍夜的血压就已经拉满了。
“这些人穿白大褂怎么不扣扣子？这几个护士怎么披头散发不带发网？”
“啊，这在医院里是很重要的事情吗？”白金疑惑。
沈苍夜抓了抓头发，“那、那就不重要吧。”
白金端着热巧克力喝了一口，然后跪在床铺上，左手环着沈苍夜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
“你要不要喝？”小天马把杯子端到沈苍夜嘴边。
“不用。”沈苍夜摆摆手。
白金于是继续安利，“这电视剧里面的男主角，是一个天才，他只花了一年就获得了医学博士学位，是不是和你特别像？”
沈苍夜听着有些发怔。
一年得到博士学位？
好吧。
我的科研能力和编辑的常识水平，一定有一个有问题。
但是仔细思考，如果能超越人类的话，智商是没有上限的。
因此四舍五入，应该是我的科研水平出了问题。
就听白金说：“小医生，每次看到男主，我就会想到你，然后忍不住地就想看下去——当然，你比他帅多了。”
沈苍夜无语。
不要把我代入奇怪的角色里啊！
首先我就不能做到一年博士毕业了！
“女主是一个卡西米尔征战骑士，”白金点了下一集，“她和男主相遇，是因为她在一场战斗中被刺穿心脏，男主亲自主刀给她做了手术，在做完手术、她睁开眼的那一刹那，对男主一见钟情，是不是很感人？”
“哈？”
心脏修补术，这可是风险极高的手术啊，一言不合就下不了手术台。
这怎么也要有十年以上的经验才能主刀啊，贵院的手术分级管理制度是白纸吗？
沈苍夜心想，要是这手术是我做的，怕是今天我给患者主刀，明天患者家属给我主刀。
一人捅一刀的豪华全家捅。
而且，做完手术大家都带着帽子口罩护目镜呢，一见钟情……应该只能对无影灯一见钟情吧？
沈苍夜心中的吐槽欲已经突破了天际。
当然，这些话他一句都没有说。
说出来怕不是要马上被打死。
白金接着说：“还有——我特别感动的这一段，你看！”
她点了一下鼠标，“这一集女主角感冒了，男主角在接到电话之后就冲出去买药，十分钟后去到了女主角家里，你看你看这个镜头——哇！他就这样抱着女主角喂她喝药！好浪漫呢！”
“是挺……浪漫。”沈苍夜棒读。
“那下次如果我感冒了，你也要这样子，好不好？”白金说。
沈苍夜终于忍不住了。
他啪地合上电脑，转过身面向女孩，“白金你不能被这种东西误导！感冒第一天吃什么药啊，多喝热水就行了啊！”
“我听不见！我听不见！总之你就要这样——”小天马用双手按住了头顶的耳朵。
沈苍夜一把抓住她的手，“我的意思是，这电视剧有很多东西，你是不能完全相信的。首先感冒这种病毒感染，只需要多喝热水，加快新陈代谢，吃药是没有——”
“不许说了！”白金伸手就过来想捂他的嘴巴。
“你不要一点都听不进去别人的建议啊？”
沈苍夜想推开她。
没料到，手朝着不正确的方向使了劲儿。
唰的一下。
他把白金裹着的那条浴巾给扯了。
霎那间两个人都怔住了。
“什么！？你上面……你上面没穿啊！？”沈苍夜大惊失色。
他话还没说完，小天马就一把抱住了他，“呀啊！窗外面有无人机！”
“当然啊，你是第一次来罗德岛吗！？”
话说完，沈苍夜意识到，这家伙还真是第一次来罗德岛。
罗德岛经常使用无人机送信和运送物资。
所以窗外时不时的就能飞过去无人机。
……而且每个都装了摄像头。
“啊啊，你这流氓！”库兰塔羞恼地骂。
“流氓你还抱这么紧！”沈苍夜抓着那条浴巾想重新给她围上，但是小天马抱他抱得实在太紧了。
“你、你帮我挡着……”白金嗫嚅。
“我怎么帮你挡着——哦哦，我懂了。”沈苍夜现在背对着窗口，正好用身体给她挡住了。
“帮我把衣服拿过来，行不行？”女孩的体温仿佛都升高了几分，脑袋深深埋在他胸口，看不清楚表情。
“我又不会分身，怎么帮你啊？”
沈苍夜叹口气，扯过被子给她罩上，然后去找衣服。
他打开衣柜，随手拿了几件衣服扔在床上，顺手又把窗帘拉上了。
窗帘遮蔽了阳光，沈苍夜回过身，房间里已经暗下来。
他就看到女孩坐在床上，将衣服抱在胸前，也在定定望着他。
“要……帮我穿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库兰塔低声说。
沈苍夜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沈苍夜猛地回过神，摸出手机一看，“啊，是杜宾教官……”
估摸着又是说什么专精训练的事。
“就是你们说的那个死板的教官啊，”白金无奈地笑了笑，“赶紧去接吧。”
“那好吧。”沈苍夜只得往门口走去，“那这次先算了，下次再……”
有点悻悻。
这气氛怎么就给打断了？
就听到库兰塔在他身后嬉笑着说：“说什么下次、下次的，未来还久着呢，以后，你想再帮我穿……咳咳，或者脱，我都不介意哟。”

92.不要乱用管理员权限啊
沈苍夜到房间外接了电话。
杜宾教官告诉他，因为之后要维护神经连接舱，所以专精训练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
沈苍夜正想敲门，门先开了，白金走了出来，还是有些羞赧的样子。
“杜宾教官说，专精训练的时间提前了。”沈苍夜只好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嗯，走吧。”库兰塔牵起了他的手。
二人赶到训练室的时候，距离杰西卡的专精训练开始还有差不多半个小时。
沈苍夜找到训练室的负责人，取了神经连接舱体的专用试剂。
其中一份神经连接试剂小样，是专供初次使用神经连接舱的干员测试用的。
沈苍夜注入了测试用的试剂，给白金穿好装备，让她先躺入连接舱里，然后自己也躺进了另一只神经连接舱。
调整参数和权限之后，他开启了模拟实境系统。
眼前的视野微微一暗。
“正在进行神经连接……同步率测试，确认成功。”
“神经模拟试剂已注入，开启模拟实战系统……完成。”
“欢迎来到PRTS模拟实战系统。”
沈苍夜睁开双眼，面前是一片宽广的草原。
草原中站着另外一个人——与他一同进入虚拟实境的库兰塔刺客。
“白金。”沈苍夜喊了一声。
小天马四下看着，眼中充满了新奇，“这些都是刚才那个舱体模拟出来的吗？”
沈苍夜点了点头，“算是吧，目前我的设置是，我们两个都有管理员的权限，眼下我们处在的这片草原，你应该记得吧，是我们出去旅游时去过的草原。”
他想了想，“更正确的说，是这片草原在我记忆中的样子。”
“呀，阳光很好，风也很舒服，”白金奔过来拉住他的手，往绿茵上带，“你记忆里的这片草原，和我记忆里的差不多，看来那次旅游，你也很开心是吗？”
“如果你没有在我们回程时捣一下乱，我会更加开心的。”沈苍夜道。
白金忍俊不禁，“明明是你太伤我心了，在送我回去的路上，居然还要再去接个其他的女人，我知道的时候都难过死了。”
“我没看出你难过，我看你耍我耍得挺开心的，笑得那么没心没肺的……”沈苍夜摊手，“而且明明那是最省油的路线好不好？”
库兰塔一手捂着心口，垂眼敛眸，浮夸地说道：“你只看到我脸上没心没肺的笑，却没看到我胸腔中千疮百孔的心。”
沈苍夜翻了个白眼，“你光知道坐车爽，不知道付油钱的人心在滴血。”
“哈哈哈，”刺客大笑，“你好可爱啊，小医生！”
“好了好了，不要扯远了。”
沈苍夜把话题拉回正轨，“因为PRTS具有痛觉模拟系统，干员可能会因为战斗时的伤痛导致连接出现波动。因此一般来说，使用神经连接舱的时候，必须有一名医疗干员在场，以防出现什么紧急情况。”
“那我们现在呢？”白金问道。
“只是试用的话，没有作战就没有事，不过一会儿专精训练开始之后，我会全程在场，如果出现任何意外，我会调低同步率，直至切断神经连接。”沈苍夜说。
“因为你是第一次使用神经连接舱，所以我要跟你说清楚。”他补充道。
白金说：“你刚才说的管理员权限是什么意思呢？”
沈苍夜解释道：“你可以决定模拟实境作战的场地，来配合干员的专精训练。喂，你！别玩呀——”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白金扑通一下坐在了草地上。
小天马躺倒在草地上，望着天空，“这个神经连接的感觉模拟得好真哦，好像我们真的又一起旅游一样。”
沈苍夜只好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玩够了没有？咱们差不多该出去了哈，不要浪费了神经模拟的药剂，很贵的。”
“我想试试你说的管理员的权限，可以吗？”白金问道。
沈苍夜点点头，“哦，你可以试试，比如切换场景什么的。”
白金望了望天空。
突然四周场景一变，换成沈苍夜在卡西米尔的公寓的模样。
然后又变成了他诊室的模样。
“哇！真厉害！”白金诧然，“有这么多钱去研究这种高级的功能，怎么不把我的工资开高点呢？”
“你这个切入点也太诡异了吧！？”沈苍夜道，“正常人不是该惊叹功能强大吗？”
这话还真不好接啊。
就听白金喃喃说了一句：“这神经连接舱，只用来做专精训练，未免也太可惜了一点吧。”
“这就是为了模拟实战而研发出来的。”沈苍夜摊手。
白金侧过脸，歪了歪头望着他，“不打算用来做点别的？”
“什么别的？”
沈苍夜话刚说完，就见到场景一变。
洁白的天花板从视野中心铺开。
他猛然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铺床上。
“这是守林人的……”
这场景很熟悉。
沈苍夜意识到，这是森林中的守林人哨站的房子里。
紧接着女孩就卧在他身边，挽上了他的手臂。
“白金！”沈苍夜无奈，“你这又是哪一出啊？”
库兰塔扬了扬眉毛，“你这神经连接舱，怎么不用来试试别的功能呢？”
她凑在他耳边说：“比如说，试一试高难度的新姿势什么的……”

93.我也需要专精训练?
“我说你——”
沈苍夜话音未落，眼前的场景突然暗下来，神经同步率逐步下调。
然后他醒了过来。
发现自己还躺在神经连接舱中。
沈苍夜看着神经连接舱的舱盖，发了好一会儿呆。
接着，舱室从外面被打开，白金的脸凑了上来，担忧地说：“你没有事吧？”
“就是发了一下呆，抱歉。”沈苍夜坐了起来，“应该是试剂用完了。”
用来测试的神经连接试剂用完了。
结果他俩一起……掉线了。
“发什么呆呀，”白金促狭地笑，“意犹未尽吗？要不要晚上继续？”
沈苍夜无语，“别用珍贵的神经连接试剂来做这种奇怪的事情啊！”
“呀，想歪了的是你吧？”白金愉快地说。“我说的是吃饭的新姿势，你想哪去了？”
沈苍夜撇了撇嘴。
吃饭还能有新姿势，你是要倒立着吃还是咋的？
沈苍夜从神经连接舱里出来，问道：“你打算怎么给杰西卡进行专精训练呢？”
白金思索了一会儿，说：“我昨天看过了她的资料和作战录像，她的综合素质可以称得上优秀，但是性格太过怯懦，导致她在战场上有时不能完全发挥好自己的能力。”
她顿了顿，更正道：“说是怯懦……也不完全是，也许用缺乏自信更加合适。”
“确实。”沈苍夜表示赞同。
白金说：“但这种性格并不能说是一种缺点，你说事物都是有两面性的，杰西卡的这种性格，它所对应的优点就是谨慎，这带给她的，将会是战场上，远超其他人的生存能力。”
沈苍夜有点意外，“你居然会这么认真地准备，我以为你打算摸过去呢。”
白金道：“入职的第一个月自然是要认真工作，给雇主留下好印象啊。”
“你倒是真的深谙摸鱼的道理。”
库兰塔一笑，“主要原因是，我的某个引荐人，我不想丢他的脸呐。”
她接着道：“其实在各项测试中得到优秀成绩，就表明杰西卡的基本功扎实，这方面我能教的已经不多了，我打算用模拟战斗的方式来训练她。”
“你俩对战？”沈苍夜愕然，“你不要欺负人家好不好？”
一边说着，他一边走到白金近前，倚在旁边的一张台子上。
白金摇摇头，“平时作战中，有重装干员和特种干员为她吸引火力，杰西卡遇到的直接攻击她的情况并不多，我打算就用这种方式来锻炼她，把她在训练中刻进潜意识里的东西给逼出来。”
沈苍夜点了点头，“用实战？”
白金点点头，“嗯，不是训练而是实战，只有在危机来临的时候，她才能把自己谨慎的优势发挥出来，毕竟活下去最重要。”
沈苍夜表示赞同。
对，活着才有DPS。
“说起来啊，白金教官——”
沈苍夜第一次看到刺客小姐这么认真的模样，不禁想逗逗她，“您能不能帮我看看，我需要专精什么方面的能力呢？”
“你需要专精一下你的恋爱商！”
即答。
毫无犹豫。
“哈？”沈苍夜懵圈。
白金哼道：“女孩子生气了都看不出来。”
“你怎么又生气？”沈苍夜不解。
库兰塔哼道：“你就知道心疼杰西卡，却一点都不心疼我。”
“我哪有啊？”
刺客小姐执拗地说：“就刚刚，你一听我说，就觉得我要欺负她！你都没想过我也可能被她欺负的。”
“你可是教官，被欺负还得了。”沈苍夜哭笑不得，只得拥住她，“你这又是什么小女生脾气？”
前一秒还在冷静分析，下一秒怎么就开始耍性子了？
小天马在他怀里蹭了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嘀咕道：“你得做点什么逗我开心才行。”
沈苍夜道：“那下午给你做点芝士奶盖茶？”
“嘁，就这么些啊？不够！”
“那再加点慕斯蛋糕？”
白金撇嘴，“区区这么些小甜点就想收买我，你以为白金大位是路边卖艺的吗？”
沈苍夜有点恼了，“哎哎，你差不多行了啊，你不要蹬鼻——”
他这话还没说完，刺客突然小声说：“亲我一下。”
“啊？”
“亲我一下。”
沈苍夜只好在她额头吻了一下。
“唔……”白金的表情就好像吃了一块糖，“原谅你了。”
“什么，原来亲一下就能解决问题啊？省得我做饭了！”沈苍夜倒抽一口冷气，“那我一开始在卡西米尔的时候就应该这么做！”
“所以才叫你专精一下你的恋爱商啊！”白金大笑。
这时，训练室的门响了一下。
猫猫头钻了进来。
“白金教官，沈医生……啊，抱歉，是我来晚了吗？”杰西卡一脸下一秒就要哭的表情。
“没有没有，其实你还提前到了五分钟。”沈苍夜赶紧放开白金。
怎么能在训练室这种公共场合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但注意到库兰塔的表情，他觉得自己可能又要遭殃。
杰西卡怯生生地说：“教官，听说您昨天才刚来到罗德岛，今天我就麻烦您了，非常抱歉！”
“叫我白金就好了，”刺客说，“神经连接舱，会用了吗？”
“欸？”杰西卡迟疑地说，“会用的，可是……”

94.需要一个防毒面具
杰西卡支吾了好一阵子，最后才说：“抱歉，我没有质疑教官您的意思，但是我以为……我以为白金教官会像杜宾教官那样，先告诉我动作要领什么的……”
“那是初学者才会使用的训练方法，白金饶有兴致，“不过，这是正常专精训练的必备步骤吗？”
杰西卡连连摇头，“不是这样的！专精训练的方法，是由教官自己决定的。”
似乎有些紧张，她喘了口气才说：“其实，是杜宾教官向我推荐了您——在大约一周之前，她说她已经没有什么能教我了，我自己也觉得，作为一名狙击干员，我已经遇到了自己的瓶颈，但是我觉得白金教官您或许能帮助我再进一步提升自己。”
“哦，一周之前就想好了，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资本家。”白金撇了沈苍夜一眼。
沈苍夜赶紧举起双手表示道歉。
白金在卡西米尔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他先她一步回了罗德岛并提交了她的履历。
谁知道这履历马上就给杜宾教官给看到了，还马上安排了专精训练。
这么高的效率也是沈苍夜没有想到的。
白金说：“不过，其实，那个什么杜宾教官的想法，和我的想法恰好是一致的，严格来说你不需要我讲解什么，动作要领了我也没有什么别的能教给你，我能为你提供的，是一个让你能受到锻炼的战场环境。”
“真的吗？是这样吗？”杰西卡对白金的评价受宠若惊。
白金轻呼了一口气，问道：“为什么想要成为一名干员呢？”
“欸？”
突如其来的发问，令杰西卡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应该有更轻松的路可以走。”刺客说，“只是好奇，不愿意回答也无所谓。”
杰西卡捏了捏自己的衣角，说：“我想做出些改变，在加入黑钢、以及来罗德岛之后，我经历了很多，教官您说的‘更轻松的路’我也曾经尝试过，但我从没有想念过那时的、走在那条路上的自己。”
“我有想要守护的东西，我也有想要达到的目标，这一切都是那条‘更轻松的路’没有办法给到我的。”她似乎下定了决心，毅然说，“我想要得到认可，为了达到峰顶，我愿意付出努力！即使这努力是别人的几倍也好！否则，未来的我一定会后悔的！”
杰西卡一番话说完，胸口还在起伏着。
沈苍夜有点意外。
往常总是只看到猫猫头怯怯生生的样子，永远在道歉，没法树立起自信，总觉得自己不太可靠。
现在想来，或许只是因为，她给自己定的目标太高了，以至于她总觉得自己距离目标还有很长的距离。
“那么开始吧？”沈苍夜望向白金。
“开始吧。”后者扬了扬唇角，“小菲林，希望你能在接下来的训练里保持你的决心。”
被她的视线刺到的杰西卡打了个寒战。
这时候，刺客看她的目光已经不是在看一名同僚，而是在看猎物。
沈苍夜上前辅助两名狙击干员进入神经连接舱，接着，自己也接入实战模拟系统。
眼前出现的场景……很难形容。
简单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军火库。
在傍晚的夜色下，这巨物如同一只匍匐的怪物。
杰西卡的位置，在军火库的一处掩体后方。
白金则是落在大约距离军火库三四百米远处的一个哨塔之上。
沈苍夜看着这实景模拟出的场景，有些震撼，这是他的小刺客曾经经历过战斗的地方吗？
于森严戒备中取目标性命，然后撤离……她受伤了吗？是不是面临过致命的危险？
“杰西卡干员，神经连接一切顺利吗？”
白金打开了通讯，沈苍夜也能随时监听。
“你在吗小医生？”白金又问。
沈苍夜道：“你不用担心我啦。”
“担心一下怎么了嘛。”库兰塔笑着撒娇，“你那么傻，谁知道你会不会突然出什么事故。”
杰西卡也进入了虚拟实境，她第一时间环视四周，“这是什么地方？”
“你不需要在意这一点。”白金说话时，刚才那娇嗔的语气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没有感情的淡然，“介绍一下任务吧——你刚刚完成了某个任务，要从这个军火库中逃脱出去，你会遭遇我的狙击，同时，在你逃离的过程中也会有敌人前来阻击。”
杰西卡观察了一下四周，喃喃说道：“撤退战……吗？”
白金颔首，“是的，总而言之，你需要逃到我所在的哨塔底下的撤离点。”
杰西卡目视了一下距离。
她想，这个距离似乎已经不是弓箭能达到的有效射程了。
即便能抵达，速度应该也会变得不稳定。
或许……能闪过吧。
她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一咬牙，冲了出去。
在黑钢时，杰西卡已经拥有了丰富的作战经验。
她一开始便采用“之”字形路线，奔着最接近的另外一个掩体而去。
杰西卡跑了五六米，第一个狙击敌人出现了。
是一名卡西米尔独立骑士。
杰西卡立刻举起手铳，一枪击毙了敌人。
就在菲林认为自己的计划能行时……
“杰西卡干员，你是打算用这种方式来试我的攻速吗？”
几乎在同一时刻，白金手中的黑弓炸出刺目的光，直勾勾朝着杰西卡电射而去。
猫猫头慌忙向左一扑，但还是被黑矢擦过了手臂。
没有时间犹豫，白金的下一箭就来了。
杰西卡本能地就地一滚，羽箭打在她身旁的石头上，爆裂般的源石技艺，将那石岩石穿了个透。
菲林心中大惊。
羽箭怎么可能达到这个距离还保持着杀伤力？
教官的攻击范围，比一般使用弓弩的狙击干员还要远吗？
她来不及思考便翻身躲回掩体。
做不到啊……这样子跑的话，还没来得及跨越半程，就会被射成刺猬的。
杰西卡龟缩在掩体里，再也没有妄做尝试。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走。
“杰西卡干员，你是在看风景吗？”白金懒懒地问道。
她打了个响指，霎时间，军火库周围弥漫起红色的毒性雾霾。
白金说：“我们假设军火库里的毒气弹发生了泄漏——小菲林，如果你再在原地耽搁，你的体力也会因为吸入毒气逐渐降到零。”
“嘿，白金，你这样是不是有点过了……”沈苍夜打开私聊频道，“杰西卡都没有防毒面具啊。”

95.杰西卡:异格化进度50%
“没有防毒面具大可以自己去想办法。”白金道，“放心吧，她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战士了。话说你是不是又在心疼……”
“没有没有，我这不是在心疼你，怕你也吸入了毒气嘛，哈哈哈。”沈苍夜忙说。
白金说：“你的位置也有可能会吸到哦。”
“啊？”沈苍夜赶紧跑。
紧接着就听到刺客憋着笑说：“哈哈哈，骗你的啦，我设定的这毒性雾霾是只对杰西卡有效的。”
“——你这小马崽子你一天不捉弄人你浑身难受是吧等着我回去治你治到你起不来！”
“好啊好啊，欢迎来治我，千万别手下留情！拜托了！”
二人在私聊频道里聊得欢脱，另一边的受训干员却不轻松。
而在军火库前，杰西卡大惊失色。
她将目光投向视野右上方。
那里有一道蓝条，表示她现在剩余的体力值。
如果体力值降到零，就会被踢出虚拟实境。
白金重新抬起了弓，缓缓地拉开弓弦，“你打算一直在掩体里发呆吗，杰西卡干员？好不容易申请到的专精训练机会，就以这种方式结束也没关系吗？”
“我没有发呆，我已经在很努力地思考了啊！”
杰西卡心中委屈地握紧了手中的短铳。
她心想，如果一直待在这待在这里，必然会中毒，最终因为体力降到零，而被强制踢出神经连接。
——因此，首先要找到，能够防护毒气的东西。
她将视线投向了面前的军火库。
心一横，杰西卡冲出了掩体。
就在同一个瞬间，刺客的黑矢就逼了过来。
砰！
箭矢命中杰西卡身后的地面，炸起碎石纷纷。
杰西卡被带得趔趄了一下。
一步踏下，她挣扎着向前一扑。
下一箭狠狠扎在她面前几寸的地方，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杰西卡仅仅是凭着本能在行动，咬着牙一个翻滚，她终于闪进了军火库之内。
沈苍夜定定地望着站在塔楼上的刺客，一时间竟忘了去关注杰西卡的情况。
在她进入作战状态的时候，整个人锐利的如同锋光凛凛的箭。
她是无胄盟的顶级刺客，是真正的战士。
她经历过最惨烈残酷的训练和厮杀，她能在密林中追踪猎物三天三夜静候下手的时机，能在面对全副武装的骑士时三箭克敌。
她隐藏在阴影之下的那一面冷厉无情，如同一台只为了完成猎杀任务而生的机器。
但是她曝露在阳光下的另一面又是那么的天真烂漫，她会在捉弄人之后哈哈大笑，会有很多的属于女孩子的小秘密。
她行走在黑暗之中，心中却有着孩童般的纯真。
如此的光与暗，能在同一个人身上达成奇妙的和谐，这本身就是一种奇迹了吧。
“盯着我看干什么，小医生。”
白金的声音把沈苍夜从恍惚中唤了回来。
他将目光投去，远远的就看到骑士杀手望着他，俏皮地眨了眨左眼。
沈苍夜咳了声，“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看着你？”
“我就是看你了啊，怎么了？”白金道，“百分之九十的情况下，我看你的时候你都没在看我，好难得你看我一次，当然要开心一下呀。”
“你、你倒是认真点啊！”
“先不认真的是你吧？”刺客莞尔一笑。
“认真工作，我们都认真点哈。”沈苍夜将目光投向军火库。
杰西卡进入军火库已经超过十分钟了，还没有出来。
“杰西卡干员，”白金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非要让我给这个任务设置时限吗？”。
话音甫落，就见军火库中遽然有一道身影闪过去了。
白金轻哼一声，手中的弓弦已然拉满。
嗖——！
羽箭离弦而出。
带着源石技艺的羽箭闪出白芒，几乎在瞬间命中。
……但，命中的似乎不是人。
饶是以白金近乎完美的视力，在这一瞬间都是愣了一下。
沈苍夜立刻将目光投去，然后迅速厘清了情况。
刚才的一箭，毫无疑问是命中了。
但命中的不是杰西卡，而是她扔出的什么东西。
……是烟雾弹。
白金的箭带着炸裂般的源石技艺，在命中的时候，几乎是霎时间就将烟雾炸散出来，笼罩了军火库前的空地。
库兰塔刺客眯起眼睛，烟雾大大阻碍了她的视线。
她无法看清杰西卡的位置。
下一秒，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杰西卡的身影从军火库冲……了出来。
不不不。
不该用这个形容。
与其说是冲……
事实上，杰西卡虽然已经在奋力地跑，但是速度，和散步好像差不了多少。
大概是因为，她身上的装备太重了。
——此时的她全身穿戴着重甲，一手拿着盾牌，另外一手拿着工兵铲。
活像个重装防御组长。
她戴着厚厚的防毒面具。
这更是一定程度上阻碍了她的呼吸，让她的行动变慢。
白金当然不会放过这慢的要死的目标，立刻举弓搭箭。
第一箭令人意外地被杰西卡闪过去了。
第二箭则是被杰西卡的盾牌防住了。
她的黑矢刺入盾牌，几近穿透。
却没有真正的伤到杰西卡。
“喝啊啊阿啊啊啊啊——！”
阻击的敌人出现，杰西卡挥舞着工兵铲，怒吼着砸了上去。

96.狙击干员的能力是有极限的
猫猫头全身装甲，整个人化身近战王者，就这么无双割草而来。
“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沈苍夜根本搞不明白眼下发生了什么。
富婆啊，你的铳呢？
怎么用起了铲子啊？
“看起来，杰西卡小姐的负重能力和耐力都十分优秀啊。”白金嘴角噙着一丝笑，似乎是来了兴致。
她毫不犹豫地再次拉满弓弦。
通讯频道里，杰西卡没有回复。
或许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只能听见她粗重的呼吸声。
她一直在想。
一直在思考。
以她的状态，难以躲过白金的箭。
那就用一种更安全的方式——用装甲和盾，防御住箭！
看起来真的很安全！
杰西卡在奔跑中再次扔出一枚烟雾弹。
烟雾迅速扩散，再度造成了视野上的阻碍，令白金无法完成精准的狙击。
白金啧了声，烟雾中杰西卡总能闪避掉她射出的黑矢，或者是用盾牌抵御住羽箭。
一手举着盾牌，一手握着工兵铲的杰西卡，就用这盾牌硬顶着白金的羽箭，用工兵铲攻击前来阻截的敌人。
她从军火库，一路以无匹之势冲到了白金所在的哨塔之下的撤离点。
因为每一次用盾牌抵御白金的箭，都会给左手带来负担，以至于她的体力在不断地损耗。
完成任务时，她的体力值也所剩无几了。
直到杰西卡冲到撤离点，沈苍夜和白金两个人都是懵的。
啥，今天不是狙击干员的专精训练吗？
三人从连神经连接舱里出来，杰西卡的脸上久违地挂上了笑容。
“谢谢您，白金教官！今天我学到了很多！”杰西卡深深鞠了一躬。
“呃……不客气……？”白金人都傻了。
她想说我今天是来干什么的，怎么觉得训练了个寂寞呢？
她禁不住问道：“嗯，所以杰西卡干员……你觉得，今天你是学到了什么呢？”
杰西卡握紧了拳头，“白金教官您想要教给我的事情，我领悟到了——”
“你是说生存能力？”白金试探着问。
菲林用力点点头，“若我仅仅作为一名狙击干员——狙击干员的能力是有极限的。我还太弱小了，我还是——没有力量！”
“啥？”沈苍夜说。
“啥？”白金说。
“我在刚才短暂的专精训练中，学到了一件事情，”杰西卡毅然说道，“一名狙击干员，越是专注于攻击，就越难以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生存下去，除非……除非能超越单纯的狙击干员的状态，将防御推进到没有死穴的地步！”
“什么意思？”沈苍夜说。
“你究竟在说什么？”白金说。
杰西卡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谢谢白金教官给了我这次专精训练的机会，谢谢沈医生陪着我完成了这次训练——我已经明白了以后的路！”
“哈？”沈苍夜说。
“哈？”白金说。
“我不做狙击了，我不能再在狙击干员的路上走下去了，唯有成为一名重装干员——！”杰西卡眼中满是决然，“我要像雷蛇前辈那样，用铳和盾保护大家！只有这样，我才能成为一名可靠的人！”
杰西卡再次深鞠一躬之后，转身便跑了出去。
留下另外两个人在训练室里对脸懵逼。
今天，罗德岛和黑钢的狙击部，收到了一封毅然决然的退部信。
今天，罗德岛和黑钢的重装部，收到了一封郑重其事的入部申请。
自此，罗德岛出了第一名，拥有狙击攻击范围的远程重装干员……
※※※
沈苍夜和白金走在罗德岛舱体之内的走廊上。
白金犹未从方才杰西卡专精训练的蒙圈中恢复过来。
一波把人从狙击训成了重装，她也很绝望。
明明难得认真一次……
“恭喜白金大位的第一次专精训练失败。”沈苍夜笑着拍拍她的肩膀，“为了庆祝一下，今天中午要不要吃顿好的？”
“连你也捉弄我！”白金气恼地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
“没有没有，”沈苍夜笑着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耳朵，“个人有个人的选择嘛，有收获就是好的呀。”
这波专精训练虽然没有专精成功，但是成功让一名迷途的干员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好像也……挺不错的？
沈苍夜顺手薅了一把库兰塔的尾巴，笑道：“下次哪个部嫌自己部里的干员太多，你就去给他们做做专精训练，削减一下人数哈。”
“你——！你怎么不安慰我几句，还笑我！”白金不满。
沈苍夜道：“你不是对工作这啊那啊都无所谓嘛？”
白金负气地放开了牵着他的手，故意放慢脚步落在后头。
沈苍夜走了几步，才发现小天马没跟上来，便回头道：“快走了，你再不跟上来我先走啰？”
“那你先走吧。”女孩闹起了小孩子脾气。
沈苍夜刚往前走了一步，白金突然从后面以赛马般的速度追上来，一把挽上他的手臂，一副亲昵的模样。
这是什么川剧变脸？
沈苍夜还没弄清楚情况，一抬头，发现迎面走来两位干员。
一位是金发的萨卡兹雇佣兵，陨星。
另一人则是过去的守林人成员，流星。
“啊，这两位不是——白金小姐，沈医生，你们好哇。”陨星率先打起了招呼。
流星也露出温和的微笑，“二位中午好！”

97.活该被柴刀
陨星微笑道：“上次见到您之后，我专程找到罗德岛驻卡西米尔的后勤干员进行了联络，然后带着孩子们来到了罗德岛——当时罗德岛还停靠在萨米。”
“噢，那是……”沈苍夜回忆了一下，“那应该是我们刚回大骑士领没多久。”
“差不多，”陨星点了点头，“意外的，我还在罗德岛碰到了同是守林人的流星小姐，真是令人高兴，听说还有一位同是来自卡西米尔的札拉克干员，今天刚刚加入，我还没来得及去打个招呼呢。”
沈苍夜说：“流星小姐，在罗德岛待的还适应吗？”
流星点了点头，“偶尔我也会想起在森林中的故乡度过的日子，不过，罗德岛的生活也让我感到了家的温馨。”
“孩子们也很喜欢这里，”陨星接过话茬，“这一切都是拜您所赐，沈医生，我得好好感谢您才行。”
沈苍夜连忙摆手，“我没做什么啦，仅仅是告诉了你罗德岛的存在而已。”
他刚说完，就感觉白金将他的手臂抱紧了一些，小臂挤压着某个部位，异样的感觉让他不由得轻咳了一声。
陨星的眼珠转了转，当然是注意到了银发女孩的动作。
她只是一笑，“白金小姐和您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来您是挖角成功了呢，沈医生。”
白金说：“我呆在哪个地方都无所谓啦，只是这个家伙说，如果我来罗德岛的话，他就养我一辈子而已。”
“我什么时候说？”沈苍夜纳闷。
陨星看出了库兰塔女孩的小心思，也不戳穿，“哎，沈医生，发了这种誓，可不能随便忘了。”
她接着温和一笑，“那我便不打扰二位了。”
“嗯。”沈苍夜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么祝你和随你一同来罗德岛的孩子们——”
他这句话才说了一半，就听到身后一个雀跃的声音传来。
“终于又见面啦！”
酒红色头发的萨科塔欢快地从后面奔来，高高跃起，从后上方给了沈苍夜一个大大的熊抱。
沈苍夜正面对着陨星，能天使从后面这一撞，他也猛的一个前倾。
就这样……
和陨星亲上了。
在场的两名库兰塔直接愣在原地。
过了半晌，能天使惊叫出声，“哇，沈医生，你在干什么啊啊啊！？”
萨科塔不轻易说出义人这个称呼。
在人多的场合下，能天使的称呼还是规规矩矩。
这一点沈苍夜表示欣慰。
但是，另外一件事情，并不怎么令人欣慰。
“什么叫我在干什么！？这不是你干的好事吗能天使！？”
沈苍夜一把抓住陨星的肩膀，将她扶正，好让两人分开。
“对不起对不起啊，陨星姐！”沈苍夜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麻了。
金发的萨卡兹捂住嘴巴，仿佛被按了静音键，懵逼地瞪大眼睛。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仅仅是双方友好会面，并进行了亲切交谈。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回想，以前在卡兹戴尔当雇佣兵的时候。
若谁敢做这事儿，她肯定立马掏出弩炮，直接给对面脑门上送十发霰弹。
但眼前这人，严格来说是对她有恩的。
就听一旁正路过的几个不知情况的女干员在交头接耳。
“怎么搞的啊这几个人？”
“那男的真渣啊！”
“就是！”
“怎么怎么？我没搞清楚！”
“你看那男的，手牵着一个，背上背着一个，刚才还亲了一个！”
“噫……这种人活该被柴刀肢解吧？”
“真恶心！”
沈苍夜听得头都要炸了。
真棒啊，这回在罗德岛的风评也over了！
“失、失礼了！”陨星以蚊蚋般的音量说了一句，接着闷头就快步往前走。
“陨星——”流星回过神来，赶紧欠了欠身算作道别，也追上去。
“啊！抱歉，义人君！”能天使讪讪地说，“我也忽然想起我——我有急事，我先走了！”
“你别走！”沈苍夜一把扯住她，“我跟你账还没算清呢！”
“什么呀？明明获得福利的是你啊，义人君，怎么能怪我呢？”能天使无辜地大叫。
沈苍夜不理她，“你赔我精神损失费！”
“赔偿什么的，我没钱啊！”能天使哭喊道，“那——我就免费帮你把你的快递送到你的办公室，怎么样？平时都要自己到罗德岛底层的车库去取的哦！”
“我的快递？是什么？”
好像是什么……”能天使想了想，“说是什么配件来着——哦对！电子配件之类的东西。”
沈苍夜回想了一下，“对，是我买的。那东西，哎——那东西不能送我办公室啊！万一被凯尔希老师发现会——喂！能天使！”
萨科塔根本不听他把话说完，撒丫子就跑。
“唉……”沈苍夜挠了挠头。
身边的库兰塔却是蓦地噗嗤一笑，“小医生，你怎么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福利送上门啊？”
“刚才那个不是我的责任哈！”沈苍夜第一时间表示自己在免责范围之内。
白金大笑，“我啥都没说呢，你这么敏感干什么呀？”
她踮起脚尖，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好吧，你的精神损失费，让我来付呗，咱们去吃顿好的，我请客！”
沈苍夜全身一耸，“你转性了咋的？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
“怎么？请你吃饭还要找理由啊？”白金往前走了一步，拉了拉他的手，“好吧，那就——感谢你今天早上帮我打理尾巴，这可是除你之外不让任何人碰的哦！”
沈苍夜被她拖着手，也往前走。
二人路过一扇舷窗，白金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98.你要不要听听看自己在讲什么
白金停住了，她走到舷窗前，望向窗外。
沈苍夜也顺着白金的目光望去。
罗德岛主舰正在徐徐移动。
距离大骑士领标志性的尖顶教堂和大竞技场越来越远。
“罗德岛正在驶离卡西米尔，”沈苍夜说，“我们要走了。”
“嗯……”库兰塔无言地凝望着自己的故土。
沈苍夜叹息一声，“白金，让你离开你一直生活的地方，有些不舍吧？”
白金轻轻地将手放在了舷窗的玻璃上，“确实……会有不舍。”
“我理解。”沈苍夜说，“每个人离开自己的家乡都会……”
“不是的，”刺客摇摇头，“我不舍得的，是你在大骑士领的那间小公寓，我们在那里说过好多好多的话；还有琴斯托霍瓦大教堂，那天你心血来潮，硬要拉着我进去，还告诉我，你最喜欢的钢琴家的心脏就埋葬在那里；还有维斯杜拉河畔的橡树，我们曾坐在树下乘凉……”
女孩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还有好多好多我们一起走过的地方……说起来啊，其实我不舍的，是我们曾经留下过回忆的地方呢。”
“白金……”沈苍夜没想到库兰塔会作此回答，一时有些说不出话。
白金道：“我过去的那些年，都是重复、重复、再重复，几千个日日夜夜，活得却好像一天。”
她将目光投向远方，“我和任何人都没有联系，我印象中的卡西米尔，只是一个个任务的串联。”
“而没有任务的时候，我就坐在家里发呆，”她有点有些自嘲的摇了摇头，“偶尔外出度假，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发呆。”
“小医生，”骑士杀手转过了身，说，“要是那天没遇见你，我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
沈苍夜愕然，“那你还把刀架在我脖子上！”
“你记仇也记太久了吧！”白金莞尔，“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感谢你。”
“谢我什么？”
刺客正色了几分，“感谢你在我们初见那天跟踪我。”
“你要不要听听看自己在讲什么——被跟踪这种事为啥要感谢啊？”
“没有那一次就没有之后的事了。”库兰塔温柔地笑了笑，“还要谢谢你辛苦给我做饭，谢谢你这几个月的陪伴，谢谢你同我一起去旅游，谢谢你救了我的命，谢谢你忍了我的小脾气——还有，谢谢你那一天，在守林人哨站里……成全了我。”
“嘿！”沈苍夜道，“你是在发表获奖感言吗？别光感激我啊，不感激一下主办方吗？”
骑士杀手掩嘴而笑，“那就谢谢上天让我遇见了你吧。”
沈苍夜说：“你怎么突然间这么多情了，这获奖感言这么情真意切的，得给你颁个大奖才行。”
“感慨一下不行啊？”女孩嗔道。
阳光给她的侧脸勾上了一圈金边，好像上帝最完美的造物。
她的脸有些微红，说：“对了，还有一句话，想对你说好久了，不过都没好意思说出口。”
“什么话？”
“这话我没对任何人说过，也没有人跟我说过。”白金说，“现在我想跟你说一说，可以吗？”
沈苍夜讷讷地点了点头，“嗯，你说，我听着。”
白金抿了抿唇，深深望着他，开口道：“我——”
“啊，终于找到沈医生了！”
一个元气满满的声音，把刺客还没说完的剩下两个字给吓了回去。
沈苍夜回过头，只见来者是临光家的三个人。
玛莉娅看了一眼佐菲娅，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姐姐，在后者鼓励的目光中奔上前来。
她手里捧着一本书。
“怎么了，玛莉娅？”沈苍夜笑道。
“沈医生！”玛莉娅犹豫地望了沈苍夜身后的刺客一眼。
接着，她略微振作了一下，说：“沈医生，之前在摩天轮上的时候，你送了我那本我最喜欢的书，真的非常感谢你！我一直把它放在每天醒来就能看到的地方！”
“你喜欢就好。”沈苍夜微笑。
“玛莉娅扭捏了几分，道：“作为回礼，我也送你一本书吧！”
她把怀里抱着的书递了过来。
沈苍夜一看书名。
《歌谣与传奇》。
“这是……？”
“这本书的作者，嗯，他的故事……让我特别感动！我很喜欢他的作品！”玛莉娅说，“我也想把这本书分享给你！”
“哦……好。”沈苍夜有些懵圈地接过那本书。
他看了看作者的名字，亚当斯·密茨凯维奇。
完全没听说过啊。
玛莉娅鼓起勇气，说：“沈医生，如果你也喜欢这本书，或者是读过之后有什么想分享、讨论的东西，请在任何时候来找我，我一直都有空的！”
她想了想，忙又补充了一句，“就、就算看完了，你没有想法，也没关系！希望你喜欢这本书！”
“好，谢谢你。”沈苍夜接过书。
二人的指尖碰了一下，玛莉娅的嘴微不可察地向上扬了扬，然后迅速收敛。
“那下次有空再聊哦！”她笑着道。
“嗯。”沈苍夜颔首。
玛莉娅蓦然上前，拥抱了他一下，旋即奔回了佐菲娅和玛嘉烈身边。
姑妈和耀骑士远远地点头致意，三人便离开了。
沈苍夜回过神来，“白金，你刚才想说什么？”
“没什么，”刺客羞涩地笑了笑，“给你留个悬念好啦，下次等没人能打扰的时候，我再说给你听。”
“别发呆啦，走吧！”库兰塔挤了挤沈苍夜的肩膀。
沈苍夜边走边翻着手里的书，无法理解玛莉娅刚才的那番话。
“这本书……”白金瞟了一眼书名，微笑道，“啊啦，小临光为了跟你表白，可是绕了个大弯、花了好一番功夫呢。”
“啥——！？”
“欸？我以为你理解了。”
“送本书谁会理解啊喂，我看都没看过！”沈苍夜整个人都是蒙的。

99.医生的口袋里永远缺一支笔
“真是的，这都还不明白呀，真是块傻木头，”白金背着手往前走，“自己看看书里的内容。”
“好吧，我瞅瞅。”沈苍夜随手翻着书。
这是一本诗集。
白金慢慢走着，时不时跳过舷窗投在走廊上的亮框，轻声念道：“未见你时，我不悲伤，我不叹息；见到你时，我亦不会丧失理智；可当我久久未见到你；我就感到我有缺陷，想见到一个人。”
沈苍夜的手停住了。
他读到了白金念的那一首诗。
“为了你的幸福，我愿舍弃一切，
为了你的安康，我愿去地狱遭劫，
我的心不敢有别的奢望。”
库兰塔回过身望着他，微笑着念道：“每当你握着我的手，爱的温馨便笼罩我的身心，像在飘浮的梦中结束了我的一生。”
沈苍夜有些错愕，“你都背下来了，你喜欢这位诗人吗？”
白金笑着说：“我喜欢的不是密茨凯维奇，不过也略有读过他的作品，小医生，别看我这样，我虽然在无胄盟长大，没法像普通人一样接受教育，但我有时也会看看书的。”
旋即，她又有些悻悻然地补充道：“当然，我和临光家族那样从小受熏陶的贵族，是远远没法比啦。”
“这是一本爱情诗集。”沈苍夜说。
“可以这么说，”白金道，“密茨凯维奇是卡西米尔家喻户晓的诗人，他在大学期间，遇到了他今生的挚爱，那个女孩的名字就叫，玛丽娅。”
沈苍夜的动作不禁一顿，“是这样吗？”
白金颔首，“玛丽娅出身大贵族家庭，他们的恋情受到了重重阻碍，所以他只能把自己的爱恋全都化作文字写下来。”
沈苍夜将书翻来翻去，“可我也没见到扉页上写着，‘谨将此书献给玛丽娅’之类的话啊。”
“是没写，”白金笑道，“但他在另外的一本书里写过——他写诗是因为玛丽娅曾经说过诗是最能触动她的心灵的东西，这本书没有半句提到玛丽娅，但是字里行间都是表白。”
说着，刺客转眸望向他，“小临光想对你说这些话，又怕你知道之后会感到窘迫，才用了这种含蓄的方法，叫你看完有想法去找她，没想法也没关系。唉，可惜你就是个榆木脑袋——我怎么偏偏就栽在你手里了呢？”
“呃……我没有看过这本书，还真的没理解过来……”沈苍夜耷拉着眉毛。
“天哪——”白金仰天长叹，“我好同情之前努力了几个月的自己，简直就跟拿着两个人的剧本演独角戏一样。”
沈苍夜瞥她一眼，“你今天怎么回事？还这么好心的替人家解说。”
“我在你眼里就该是怨妇的形象吗？”白金不满。
“这本书，我会慢慢读。”沈苍夜说：“不过也谢谢你解释啦，其实你不说我还真不懂，我们科里也放有几本卡西米尔的文学作品，但我没见过这个作家的，之前听都没听过。”
等过些日子，找机会好好跟玛莉娅聊一聊吧……那个傻丫头。
白金摇摇头，“唉，看到现在的小临光，就仿佛看到之前一头往南墙上撞的自己啊。”
二人正路过白金宿舍门口，库兰塔忽地停住脚步，“说起来，我也有一个小礼物想送你。”
“哈？真的？”
“本想等到你生日的时候，不过那也太远了，我想赶快看到你拆礼物时的表情。”白金说着打开了门，“等着我，小医生。”
她进了宿舍，出来时，将一个小盒子递给了沈苍夜，“拆开看看呗。”
沈苍夜把礼物拆开，里面是一只样式古朴的钢笔。
磨砂的黑色表面，笔尾处用漂亮的字体镌刻着他名字的炎国文字和外文。
“啊，我就缺一支笔！”沈苍夜说。
看到他笑，一直期待地望着他的库兰塔也笑了，“你的同事说你永远缺笔，动不动就拿别人的笔来用。”
“我才没有！”沈苍夜争辩。
一个合格的医生就是“是谁拿了我的笔，而我手里又是谁的笔”！
接着他一想，“你去找我同事了？”
“嗯，在你离开大骑士领之后，”白金有些不好意思，“我不认识其他的和你有交集的人了，就想偷偷打听下你喜欢什么，想给你买礼物。”
她接着补充了一句，“顺便还警告了他们，你才不是什么败犬呢！”
沈苍夜发现盲点，“你这个警告，没有动兵器吧？”
“怎么可能啊？”白金大笑，“他们挺友好的呀，那个小哥叫什么来着？查雷克！我问了他好些关于你的问题，他都特别耐心地回答了我。”
“查雷尔，你连他的名字都没记住。”沈苍夜不禁扶额。
他心说，你问他……你这跟捅人家刀子有什么区别啊？
“哎呀，总之——”白金说，“就这样选定了礼物，你喜欢吗？”
“喜欢喜欢。”
“不表示一下感谢吗？”
“谢谢老板。”
“说一句就够了哦？没有行动呀？”库兰塔点了点嘴唇。
“好好好。”沈苍夜笑道，“现在我觉得我不需要专精恋爱商了，我理解你的意思了。”
就在此时，沈苍夜只见，视野中闪入了一抹粉色。
接着听到一个女声响起，“啊~沈医生，是你吗？”
他的脖子被一双手臂勾住，向下拉了一些。
面前的那个人迎上来，给了他一个深深的吻。
“啊喂！你是谁？你这是干什么！？”白金直接叫出声来。

100.“见面的问候”
沈苍夜定睛一看，“啊……砾小姐，您好！”
粉红色头发的女孩脸颊绯红，眼中满是爱意，“沈医生，我们终于又在这里相见了，与您分别后的日日夜夜，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您。”
白金几乎炸毛，“你、你这个家伙，你和他什么关系啊？哪有你这样——”
小个子的骑士红着脸打断白金的话语，“真要说的话，我是为了沈医生加入罗德岛的，沈医生是我心甘情愿交付真名之人，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
沈苍夜忙道：“唔，砾小姐，我看您原本是打算去什么地方的？要不您先去忙您的？”
“不，不是这个称呼，”砾垂下眼帘，“您难道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了吗？当你呼唤我的时候——”
“呃……塞诺蜜小姐。”沈苍夜小声说。
“啊~”砾情不自禁地喟叹，“称呼我的真名是您的特权，我也希望，任何时候您都以这个名字来称呼我，每当听到您开口时，我就觉得心跳加速呢。”
白金懵了，“你们是有什么约定——而且约定！约定这么暧昧的词汇……”
沈苍夜试图解释情况，“没有没有，你听我说——”
“我们有很多很多的约定，而我已经将我的一切奉献给了沈医生。”粉发女孩说得自然而然。
“我们明明没——哎，求你们别再纠结这个了，咱们换个话题吧！”沈苍夜痛苦地抱住头。
“嗯，也是呢，我们未来还有很多时间，我会让您每日在爱意中醒来的。”扎拉克羞红着脸，说：“我刚刚办完了入职手续，恰好，我的体检需要由您来完成。我正想着到您的宿舍找您，亲自给您送上见面的问候，没想到在这里就遇见了您，这真是命运的相遇！”
身边的刺客捏了捏沈苍夜的腰。
“你们挺要好的哈，一见面就去宿舍？”白金扭过头望着他，“见面的问候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沈苍夜疼得龇牙，“就是普通的问候啊！”
“普通的问候要到宿舍里哈？”
“别误会啊！”沈苍夜颤声说道，“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呀？”
砾温柔地接过话头，“这位小姐，还真是不会心疼人呢，是吗沈医生？”
沈苍夜不敢接话，好在白金闻言便悻悻地松开了掐着他的手。
“你们关系这么好，我都不知道。”小天马有些心理不平衡，低声道，“哪有这样一见面就……”
“由您亲自为我进行身体检查，实在令人心潮澎湃，”塞诺蜜没有理会沮丧的骑士杀手，而是动情地向沈苍夜贴近了一些，“不知您是否会同我心心相通呢？”
札拉克说着，红着脸又送上一吻，沈苍夜吓得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哎——你们！你们可以了啊！”刺客慌忙从中把二人分开。
想当初，她可是豁出去了，视死如归一样，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主动亲了他。
而眼前这个人……
这个人也太莽了，怎么一上来就……
似乎以前还他们还认识。
说不定亲了好多次了呢……？
“您的自尊心允许您做到哪一步呢，白金小姐？”砾望向库兰塔，“我可是专门调查过你的哦，白金小姐，总是缠在他身边，但你又能主动到何种程度呢？或许还总在言语暗示，希望着对方主动吧？”
白金大怒，“你说什么！？我当然——我可是已经……”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是骑士杀手先闹了窘，低下头不说话了。
“等等等等，你们先冷静一下！”沈苍夜感觉事情不对，赶紧站到两人中间隔着，“塞诺蜜小姐，不如这样，中午体检室没什么人，我趁着中午的时间带你去做体检，节省大家的时间。”
像上次和白金一样，如果不算上被亚叶打晕躺床上的时间，回想起来，体检的整个过程还挺快的。
总之就是越快越好！
时间就拖得越久，好像越容易遭殃啊。
“什么——！中午去？”白金大吃一惊。
她可是完全记得上次体检发生了什么。
无人的诊室，不可避免的肢体接触，还有侵入性的操作时他会轻声安慰……
对，说的是采血！
才不是别的什么侵入性的操作！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允许这事发生——尤其是和其他的女人！
——和男人也不行！
“我也和你们一起去！”白金说。
沈苍夜不解，“你去干什么？”
“我想……我想学一下你们体检的操作。”紧张状态下，骑士杀手的大脑只构筑出这一个借口。
她顿了两秒，急急忙忙地又补了一个，“而且，我怕在体检室里，会累了渴了什么的，我还可以及时给你倒杯水之类的，不是吗？”
“放心吧，白金小姐，我会替您伺候好沈医生的——这件事情我可非常拿手呢。”砾将手轻轻攀上沈苍夜的肩膀，“再说了，您这话说的如此生涩，看来是从来没有照顾别人的经验吧？”
她将目光转向身边的男人，“您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吗，沈医生？”
“我不是都说了不要纠结这些吗，二位能消停点吗，我们现在——”
沈苍夜话没说完，就被白金打断。
“扎拉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她有点羞恼，“我也有在学的！”
“好了好了！”沈苍夜赶紧说，“行吧行吧，白金，你跟着我一起去，趁着现在空腹，体检也能做全。”
沈苍夜有点慌。
妈耶。
这情况好像有点不妙啊？
折中一下的话，应该能解决问题吧？
……大概？

101.五姑娘才是我的真爱
三人在罗德岛的走廊上并排而行，向医疗部的办公区域走去。
砾兴奋地挨着沈苍夜，“沈医生，我初到罗德岛，对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的陌生，不知您是否愿意当我的向导，带我在罗德岛转转呢？”
说着，她的话语动情起来，“我听说罗德岛舱体之内有浪漫的豪华酒店装饰风格的房间，我很期待与您共度——”
“沈医生很忙，不如我带你到处转转？”白金强行挤到了二人之间，又强行牵上沈苍夜的手。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白金小姐，想必您对罗德岛也不是很熟吧？”扎拉克绕到另一侧，绵缠悱恻地挽着沈苍夜的左臂。
这两股力量不断较劲，当事人觉得自己快要从中间被分成两块。
眼瞅着到了医疗部的办公区域门口，沈苍夜终于看到了救星。
“亚叶学姐！”沈苍夜甩开左右两个人冲上去，握住了菲林医生的手，“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亚叶吓了一大跳，“啊，你这是干嘛啊？”
“恰好又有一位女干员刚刚报道，能请你替她做专科检查吗？其他的就不麻烦你了！”
沈苍夜深切地握着她的手上下晃动，就好像领导在慰问人民群众。
亚叶打了个颤，又想起上次和白金大位的刺客打的那一架。
就差那么一点点，小命就交代了。
“为什么总是有女干员叫你体检啊？真的是体检吗？”亚叶禁不住问道。
沈苍夜忙说：“这次是正好分配到我负责体检。”
“那为什么，来的是两个人啊？”亚叶指了指沈苍夜身后。
“啊这，这个不好说啊……”沈苍夜支吾道，“总之是正常体检啦。”
这怎么解释得清啊？
亚叶的神色变了变，虚着眼道：“你是打算一边给一个人‘体检’，同时还有另外一个人在旁边围观你们‘体检’吗？你对这种事情就这么有兴趣吗？”
沈苍夜蹙了蹙眉，“我怎么觉得，你说的体检和我说的体检……不是同一个东西？”
站在后边的砾见状，主动走上来替他解围，“还请不要为难沈医生，人事部门分配给我的体检医生确实是沈医生，您看，这是我的空体检表，嗯……至于那只库兰塔——”
她顿了顿，接着说：“那边那只库兰塔是旷了工来找地方偷懒的。”
“什么偷懒啊，我分明是——”白金本能地就想争辩。
但一个转念，上次才和亚叶打了一架，眼下可不能再给小医生添麻烦了。
她只好压住火气，说：“我是有事找沈医生，一会儿我会在诊室外面等他的。”
亚叶呼了口气，“算了算了，本来嘛……做这种事情也是你们的自由，我不该问那么多的，我先去吃饭，回来再说吧。到时候你们结束没有都不知道。”
沈苍夜有点崩溃。
什么叫“我们的自由”啊？
我真的就是在体检而已啊！
他带着二人来到了体检室，安顿她们坐下之后，便到更衣室去换衣服，又回到办公室取了企鹅物流送来的快递。
其实并不是什么电子配件，而是他买的索米公司的最新游戏机——PLAYSTATION500。
这玩意当然不能被凯尔希老师发现。
拿到办公室里，很容易就会让人联想到一边玩游戏，一边办公的场景。
——明天就会因为左脚先迈入办公室被开掉吧。
抱着不能被任何人发现这台游戏机的想法，沈苍夜将其拿到了体检室。
一进门，眼前之景让他有些错愕。
两个女人一人坐在诊室的一头，相距足有七八米。
但相互怒瞪着对方。
白金的黑弓握在手里。
砾的双刀也放在腿上。
一副下一秒就要打起来的样子。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沈苍夜诧异地问。
“她不怀好意！”白金恼道。
砾温和地说：“白金小姐真是暴躁易怒，我不过是询问了几句而已。”
白金柳眉倒竖，“你问的那些已经涉及到隐——”
塞诺蜜转眸望着沈苍夜，“您看，白金小姐又急了，沈医生，和这样的女人相处会很辛苦吧？”
“我、我才没有动不动就生气呢！”小天马着急地争辩。
话说完，她又紧张地望着沈苍夜，不知道他是否也有此评价。
沈苍夜叹了口气，“麻烦二位把武器收起来，咱们这里是医院，不是战场哈，来——开始体检吧。”
“您真的不打算回避吗，白金小姐？”扎拉克直截了当地问，“哪怕侵犯他人隐私也无所谓吗？”
“我、我不看你们，我就坐在这里等！”经历了刚才一连串的事件之后，白金的气势明显下去了三分。
“看也没关系，”扎拉克走过来，两手抚摸着沈苍夜的胳膊，上移擦过肩膀之后，又一路向下，摩挲着他的胸口，“只要你能压住你那一点就燃的脾气。”
“喂！你——”白金霍地起身。
接着就想到刚才的“暴躁易怒”、“相处很辛苦”，她只好又咬咬牙坐下了。
沈苍夜也被吓了一跳。
“我先放东西！”他赶紧侧移两步，把手里的PS500游戏机放在桌子上。
这宝贝小五五姑娘可不能坏了，万一摔一下碎了，就没得玩了。
白金就坐在桌边望着他，脸色闷闷的。
沈苍夜俯下了身，在桌子的最下一格抽屉，拿出检查手套。
直起身的时候，他悄悄地在小天马的侧脸吻了一下，“等我一会儿，很快就好。”
被安慰到的刺客小姐的脸色略微好了些，但还是有些不情愿地看着他戴上检查手套，过去为粉发女孩做一开始的头面部检查。
她就这么盯着。
可为什么总觉得……会发生些奇怪的碰瓷呢。

要上架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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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不要打架,不要打架
做完头颈部检查，沈苍夜在第一步的体检表格上画了勾。
接着，她按照正常的程序，打开了用于检测视力的灯箱，“好了，接下来是视力的检查。哦靠——”
只见砾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他的身后，沈苍夜刚打开开关，这一回头，差点是直接亲上了。
沈苍夜往侧边缩了缩，“塞诺蜜小姐，测视力不需要靠这么近，你得坐在这灯箱五米之外的地方，在那张凳子上。”
“抱歉，我实在无法将目光从您的身上移开，”扎拉克深情地说，“曾几何时，您为我治疗时也是穿着这一身工作服，每每看到您这般，就让我不禁想起曾经我受伤时，您对我那温柔的——”
白金坐立不安地开口道：“白大褂可是很脏的，砾小姐，我奉劝您离医生远点，上面可是有你意想不到的东西的。”
“仅仅是这么一点点脏污，又怎会成为我和沈医生之间的阻碍？”粉发女孩轻轻一笑，“白金小姐，如果您仅仅是因为这就感到嫌弃的话，那我只能说，您与医生这个职业的男人相性不合呢。”
她羞红着脸，说：“我就不一样，无论是什么，无法阻挡我的心向您靠近，沈医生。如果您有哪个夜晚久久不能入眠——”
骑士杀手终于顶不住了。
白金蹙眉道：“小医生，你可别被这种人给蛊惑了！”
“怎么了？你是羡慕吗？”砾双手搭在沈苍夜的胸口，语气中带着挑衅，“自己没有勇气主动迈出去一步，却担心别人抢先了？”
刺客的手捏着弓箭，由于力度过大而指节发白。
“咱不要这样好吧，”沈苍夜试图和稀泥，“罗德岛内部向来是环境融洽，人际关系有爱，有话可以好好沟通，但是不要——”
塞诺蜜粲然一笑，踮起了脚尖捧住他的脸，“确实，我对您的爱也是人际关系的一部分呢。”
嗖——！
一只黑箭擦着扎拉克的鼻尖飞了过去，射爆了用于检测视力的灯箱。
“砾小姐，我建议您克制一下您过剩的情欲。”白金咬牙切齿。
“差点忘了呢，骑士和骑士杀手，怎么可能和睦地共处一室呢？”四阶骑士冷笑一声，“抱歉，沈医生，可能需要您稍微等一下了。”
“嗷，你们不要在这里——！”沈苍夜想拉住砾，但只抓到衣角，下一秒她人就滑出去了。
粉色短发的骑士提起双刀杀了过去。
咣当！检查床被一劈为二。
白金堪堪闪过斩击，她轻嗤一声，一个后跃，黑弓已经搭上了第二支箭。
簌——！
天花板上的投影仪被射爆了。
“你们不要打架啊，你们不要这样啊啊！”沈苍夜的劝架毫无效果。
一时间，箭矢乱飞，刀刃乱舞。
“嘶……你们就不能换个地方！”他着急起来。
下一秒，眼中所见令沈苍夜几乎吓尿。
——小五游戏机的旁边有一道深深的刀痕。若那一刀再偏两公分，小五就要碎了！
两个女孩的战斗再次向小五所在的桌子靠近。
“啊啊啊不要啊！”沈苍夜扑向自己的PS500，用身体保护了珍贵的五姑娘。
※※※
今天舰桥上又挂了两个人。
一个是来自炎国的医疗干员，一个是刚刚报道的狙击干员。
——原因是破坏公司财产，破坏公司内部和谐环境，搞小团体主义，寻衅滋事，以及因为私人恩怨造成公物破坏及财产损失。
而且还是两次。
凯尔希医生得到消息之后表示，其中某医疗干员，居然满脑子只想着保护自己的财产，坐视公共财产遭遇破坏而不予理睬，这着实是令人失望。
“还好，今天不下雨，”沈苍夜看着天说。
现在气温略低，不得不说在舰桥上晒晒太阳还挺暖的。
“啊，你的导师也太不留情面了吧……”白金说，“怎么一言不合就把人挂在舰桥上。”
沈苍夜无奈，“你要是不动手的话，现在我俩就在罗德岛的高级餐厅里享受午餐了，还是最贵的那种。”
库兰塔哀叫一声，“对不起嘛……”
“肚子饿吗？”沈苍夜问道。
刺客委屈地点了点头。
“给。”沈苍夜给并排挂着的小天马递过去一块黑巧克力，“看来吃顿好的这件事情得推到晚上了。”
不过还好，PS500没事，晚上回去还能打打游戏。
“有这样的回忆好像也不错，”白金说，“两个人一起被罚也是独特的经历呢。”
“两个人一起在高级餐厅的回忆会更加精彩的，相信我。”沈苍夜一脸真诚。
“唔，好甜！”白金吃了一口巧克力，嘴角禁不住扬了扬。
沈苍夜虚着眼，“那可是黑巧克力，怎么可能甜。”
“但是沾了你的味道就变甜了！”
“你这话我怎么听着怎么不对……？”
……在舰桥上挂了大半个下午，终于被放了下来。
白金开始了报复性地消费，二人真的在罗德岛食堂最高级的窗口吃了顿最贵的饭菜。
就和以前读大学时拿着饭卡刷麻辣香锅的优越感差不多。
沈苍夜回到房间里时，已经接近夜里十点。
沈苍夜坐到书桌前，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在受到华法琳的提示之后，沈苍夜专门去找了血液科的病例，查看了华法琳提到的那位“特殊的矿石病病例”。
随后和血液科的几位医生筹划讨论，在大家的努力之下，终于成文。
如今编辑给了审稿意见，还需要稍加修改就能发表了。
虽然凯尔希导师表面上满不在乎，但这篇论文确实是让她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丢丢。
今天晚上约好了和几个共同作者一起开一个视频会议，讨论编辑给出的审稿意见。
沈苍夜输入邮件里的会议号，进入了在线会议室，就发现自己的两个同僚已经在线上了。
“晚上好，沈！”
两人打起招呼。
沈苍夜点点头，“晚上好！卡茨佩尔，罗伯特。”
这两个人都是奥波莱医学中心血液科的医生，也是沈苍夜这篇文章的合作者。
卡茨佩尔寒暄起来，“回罗德岛了，一切还好吧？”
“还好还好。”沈苍夜道。
罗伯特倒是直接，“最近怎样？撩到妹子没？是不是还像你之前那样注定孤独一生呐？”

103.LSP之间的谈话那是人话吗
我去，你一上来就问这个，也忒直接了吧？
沈苍夜有点哭笑不得，“罗伯特，你就不能问问我最近的项目进度吗？”
几个月的时间里他们也相熟起来，说话都有些没脸没皮，玩笑开到天上。
沈苍夜也知道，这些个卡西米尔人都没有恶意，只是说话直爽而已。
卡茨佩尔大笑，“嘿，沈，别介意，其实罗伯特最近快要追到他的女神了，所以逢人就说，指着你反问他呢，这样他就能跟你大吹一通了。”
“你叛变了，追妹子去了啊？难怪每次找你要数据你都隔天才回消息！说好了一生一世科研人呢？”沈苍夜敲敲桌子。
罗伯特笑得嘴巴都咧到耳朵了，“哈哈哈，等你们有女朋友，就知道妹子比科研有趣一万倍！真的，我跟你们说，我跟我女神出去，已经牵手了哦！牵手成功了哦！”
“恭喜恭喜！”沈苍夜笑道，“厉害啊你。”
“也没有，就是会一些讨女孩子开心的小技巧而已，女神很吃这套。”罗伯特面红耳赤地说。
他一脸得意地道：“回头我给你们俩上一课，特别是你啊，沈，你再这样下去是不可能找到女朋友的，你特别要跟我学学！”
沈苍夜失笑，“好好好，我跟你学学……”
卡茨佩尔喝了一口水，“哎哟，你瞅瞅你现在，啧啧啧，瞧你那样，谈个恋爱高兴成这样！不像我，淡定得很！我才不稀罕呢！”
“别酸了，你们两个，连妹子的小手都没拉过，还说不稀罕。”罗伯特翻了个白眼。
“嘁！”卡茨佩尔撇嘴。
罗伯特才不理会他，“待我下次约我女神出去，啵个嘴，回来再和你们分享心得！真的，这种事要学的，不然打一辈子光棍！你看看沈博士那傻的，你也一样卡茨佩尔！”
“好啦好啦！”沈苍夜拍拍手，道，“审稿建议啊！伙计们！文章才是最重要的！首先关于目前的病例，若这种药能竞争性拮抗源石结晶和血红蛋白的配位结合的话，我们还需要在分子层面、细胞层面——”
罗伯特大笑，“啊哈，沈博士，你听不下去啦？我告诉你啊老沈，和妹子约会的感觉比发了顶刊还爽啊！你得试试！快，我教你点技巧，你去追个妹子试试……虽然你的进度肯定是没有我快啦，哈哈！”
沈苍夜正开着会，蓦地听到有人在外面暴力地敲门。
他只好放下耳机去开门。
门外面是白金。
她穿着睡衣，抱着被子和枕头，满脸不爽地站在门外。
“哎，你怎么……？”沈苍夜不解。
“他们居然分配我和那个可恶的扎拉克住在同一个宿舍！”白金说。
沈苍夜明白过来，“哦，你说的是砾小姐吗？”
“还能是谁？”白金没好气道，“我刚回宿舍，才见到她，她就跟我说起关于你——哎呀，算了！不说啦！想起来就闹心。”
沈苍夜道：“确实哈，最近入职了也就只有她了，安排你俩一个宿舍也不奇怪。”
“可是，临光家那两个人不也差不多时间入职的吗？我宁愿跟玛莉娅住一个屋！”白金哭丧着脸。
沈苍夜耸肩，“玛莉娅说不定还不想跟你一起住呢，人家跟自家姑妈好着呢。”
白金气呼呼地挤开沈苍夜，顾自走进他的房间，“我不管，我今晚要住你这儿！”
“啊哟，我说你这个人火气这么大干什么呢？”沈苍夜道。
白金转身就将枕头砸了过来，“都怨你！！”
“怨我怨我。”沈苍夜躲过了枕头，将那无辜的枕头从地上捡起来拍了拍。
他走过去，把枕头递给白金。
库兰塔却突然抱住他，踮起脚，吻了他一下。
“好讨厌，你怎么长得这么高，麻烦死了！”
然后迅速地又是第二个吻。
“呃，白金……”沈苍夜小声说。
“怎么？这不是见面的问候吗？”小天马愤愤不满，“那个扎拉克女孩问候你这么多次，所以我也要，这样才公平！”
沈苍夜错愕道：“别问候来问候去了，怎么听都像是在骂我。”
白金绷不住了，噗嗤一笑，“那你把她的问候当作是骂你好了，我的可不是！”
“坏蛋。”沈苍夜弹了弹白金光洁的额头，将枕头递回给她，说：“那你就睡我这吧，正好我今天刚换了床单和被套。”
他想回到电脑前把麦克风给关了，哪想到电脑里突然传出罗伯特失智般的大叫。
“你在干什么，沈？我好像听到妹子的声音！你房间里有妹子是不是！好哇你，一边开会一边在搞什么？你把她藏在哪里？桌子下面吗？”
沈苍夜听得头皮发麻，我勒个去，男生之间的这没脸没皮的谈话真不能让女孩子听到啊！
白金将视线投去，“那是什么？”
“没、没什么，我在开视频会议。”沈苍夜道。
“这么晚了开视频会议，是你的同事？”
“是奥波莱医学中心的两个医生。”
白金追问道：“是男的还女的呀？”
“这跟性别有什么关系，男的女的不都是一样的悲剧科研狗。”
白金抖了抖耳朵，凑到电脑前想看屏幕。
沈苍夜生怕罗伯特这老色胚又说错什么话，赶忙一个箭步冲到电脑前挡住摄像头，“哎呀，没啥好看的——就是讨论讨论文章的事情。”
他祈祷罗伯特千万在这时候别开口。

104.安赛尔接受了现实
白金歪了歪脑袋，“讨论文章啊？”
“是啊，就是论文，没别的！”沈苍夜忙说。
但色胚向来不遂人愿。
“让开啊，沈，别挡着我看妹子！”
电脑里又传出罗伯特的尖叫。
“我刚才看到她了！好正的妹子！你一边去！快让我看看！”
卡茨佩尔道：“你小声点罗伯特，真该让你女神看看你这熊样！妹子是人家沈博的，关你什么事？让你看一眼就是你的福分！”
“我看看都不行嘛！嘶……哈……嘶……那么正的妹子是大家的财富啊！”
你嘶哈个头啊，沈苍夜心想。
“你们不是在讨论论文吗？”白金问道。
“在你进来之前是在……”沈苍夜刚想说这话，蓦地又反应过来，白金进来之前他们也没句正经话。
“哎哟沈博士啊！”罗伯特骂了句卡西米尔粗口，“妹子大晚上来找你！我怎么没这种待遇！我连我女神的闺房长啥样我都不知道！”
卡茨佩尔接茬，“我早就想说了！你就硬装！你们交往多久了都！明明你才是叛变的那个人！”
白金静默地望着沈苍夜，就这么听着罗伯特和卡茨佩尔的对话。
“呃，咳，那个，我们改天再讨论审稿意见呗？”沈苍夜拿起麦克风说了一句。
“滚！”那边两人同时说。
罗伯特愤然道：“立刻马上！快把妹子介绍给我们认识一下！”
“那个！那就这么定了，改天！晚安，晚安伙计们！”沈苍夜慌慌张张地盖上了笔记本。
在笔记本陷入休眠的前一秒，他听到卡茨佩尔幽幽地说：“罗伯特，我觉得沈博士的这个妹子比你女神漂亮多了。”
“我自己也这么觉得……”罗伯特接茬。
然后，咔，断网了。
半晌的沉默。
过了好些时候，白金说：“你同事挺有意思的。”
沈苍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们今天，今天可能喝多了，他们平时不这样说话的。”
“哦……”白金深深望了他一眼，接着把枕头和被子放到了沈苍夜的床铺上。
沈苍夜再看看床铺。
算了，今晚只能打个地铺凑合一下了。
白金问道：“为什么你是住单间？我们是二人间？是因为医疗干员人数比较少吗？”
沈苍夜笑笑，“医疗部就两个男的，还有一个叫安赛尔的卡特斯，你应该见过他了。”
白金不太理解，“那为什么没有把你们两个安排在一个宿舍？”
沈苍夜叹口气，“听说是安赛尔入职的时候，安排宿舍的人没注意看简历，只是看了照片就把他分配到了女生宿舍。”
“他居然没表示反对？”
沈苍夜扶额，“听说，安赛尔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上一次开变装派对，他好像还尝试了女装……”

105.晚上干啥?
“那个安赛尔……穿女装！？”
白金大吃一惊，“你们这个罗德岛是个什么奇怪的地方？为什么会发生这么诡异的转变！？”
沈苍夜笑笑，“你可以慢慢了解。”
白金懊恼地倒在床上，“什么嘛？安排个宿舍就已经把我气成这样了！”
她拉开被子钻进其中，将被窝裹成团，远远看去，像一个可爱的糯米丸子。
沈苍夜看着那一团棉花，心道，这家伙不会又在生气吧？
他走过去，拉开库兰塔刺客的被子，“别蒙着头睡，这样多不好。你这件事好处理的，改天我陪你去找安排宿舍的，换一下就行了。”
小天马双手抓着被子的边缘，只露出一双眼睛望着沈苍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乱发了一通脾气，白金似乎有些歉意，小声道：“我占了你的床，你今晚怎么办？”
沈苍夜宽慰地笑笑：“我打地铺就行。如果你不放心，我去找安赛尔挤一挤，你自己睡。安赛尔的室友芙蓉好像出外勤任务了，目前他的宿舍也只住了他一个人。”
“你这是——我还不放心？”白金撇撇嘴，“我看是你怕我晚上对你做什么吧？”
“别说，我还真挺怕，你别晚上又拉我起来。”沈苍夜十分赞同，“今天白天挺累了，晚上再睡不好，那明天要猝死了。”
“没劲。”白金哼了声，“好啦好啦，你忙你的吧，我是不是又打扰你工作啦？”
“算不上，我今天本来就是打算开个会，然后看会儿书睡觉来着。”沈苍夜说，“我约他们明天再讨论好了。”
“是我打断你开会了。”库兰塔女孩歉然道，“对不起哦……”
“不是你的错。”沈苍夜道。
要不是那两个老色胚满嘴跑火车，估计十分钟就讨论完了。
白金将被子拉开了一点儿，露出精致的锁骨，“那，既然你没什么事，给我弹一曲嘛，好不好？”
她指指床尾，那里放着一架电钢琴。
“好吧。”
沈苍夜心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走到钢琴边插上电，弹了一首比较舒缓助眠的曲子。
他想着，弹完这一首，那边的库兰塔估计也就睡着了。
哪知道，曲子弹了一半，小天马非但没睡着，还贴到他背后来了。
洁白的藕臂环上沈苍夜的脖子，白金的小脑袋贴在他的耳边，“你教我弹钢琴，好不好？”
“行行行。”沈苍夜无奈站起来，“来，你在这里坐。”
白金依言在琴凳上坐下，然后抬起头来望着自己的“钢琴老师”。

106.要对正中央C!
沈苍夜站在白金身后，扶着她的肩膀。
“以后坐下时，你要用你的肚脐眼对着中央C，就是这个白键，知道了吗？”沈苍夜摁着白金的肩膀，往左边挪了挪。
“什么肚脐眼啊？你就不能换个其他的比喻吗？”白金对这土掉渣的形容方式显然有些不满。
“我四岁学琴那年，第一堂课老师跟我说，叫我坐下来时，要用我的，呃，就是那什么……对准中央C。”沈苍夜支吾了一下。
“那什么？”白金不理解。
沈苍夜甩甩头，“总之，你坐正就是了。”
……其实现在每次弹琴，还忍不住要用这种方法对正一下中央的C键。
“好，这样子把手放上来。”沈苍夜抓着女孩的手碗放在键盘上。
“我先教你一个音阶，右手是这样，哆来咪，然后拇指这样穿过来，左手是这样……”沈苍夜站在白金的身后，左右手放在差她一个八度的地方，弹了一个C大调音阶。
白金懵懵懂懂地跟着弹了一次。
她一有动作，便有淡淡的幽香飘来。
沈苍夜抵着女孩头顶的耳朵点点头，“嗯，不错，学的很快嘛，现在把这个音阶、两个八度一起，弹五十次。”
“五十次！？”库兰塔错愕。
她猛地扑簌了一下耳朵，毛乎乎的把沈苍夜吓了一跳。
沈苍夜颔首，“等你练熟了这个音阶，我再给你弹一个哈农练习曲，这个二十次就行了。”
“不要嘛，多无聊啊！”刺客小姐一下子不愿意了，当即就收了手，唰地站起来离开琴凳。
“喂喂喂，你才弹了两分钟！”沈苍夜道，“三岁小孩都不像你这样没耐心的！”
“太无聊了嘛！”库兰塔女孩回到床铺上，又裹上了被子。
沈苍也虚着眼看她，“你这种没耐心的家伙就是音乐老师的噩梦啊，你弹得了吉他怎么弹不了钢琴呢？稍微练一下肯定能弹得好的。”
库兰塔抱着枕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学了！以后我想听就叫你弹给我听！”
“收费哈收费哈，这可不是免费服务！”沈苍夜走到床边，给白金把被子拉了一下。
小天马翻过身来望着他，“那刚才这一首曲子怎么算？”
“五千龙门币。”沈苍夜面无表情地说。
白金大阶的刺客应该挺有钱的吧，不如资助我一下吧，沈苍夜心想。
库兰塔女孩坐起来，“不如这样，你给我一个晚安吻，我们一笔勾销，怎么样？”

107.斯人若彩虹
骑士杀手仰着脸，满怀期望地等着。
沈苍夜呵呵一声，“你是被你的室友传染了什么奇怪的习惯吗？”
刺客小姐垂下脑袋，有点受伤地嘟哝了一句，“这么较真干什么……”
“这要是哪个公司请你去做会计，你第二天就被开除。”沈苍夜笑着拥住她。
“现在你是债务人，我是债权人，是你欠我的哈，什么时候还债是我说了算。”他说着，低头吻了女孩一下，“好，还清了，赶紧睡吧。”
沈苍夜正要起身，白金突然抓住他的衣襟，强行又搜刮了一个，“现在我又欠你了，下次再还！”
她哼哼了一声，心满意足地蒙上了被子。
“喂，你……”沈苍夜无语。
“我已经睡着了，不要说话啦，我听不到听不到听不到！”那团被子发出声音。
“嘁。”沈苍夜回到书桌前，又唤了声，“白金。”
女孩没反应。
“真睡着了啊？”沈苍夜说，“我还不相信呢，你还有秒睡的能力了？”
还是没有回答。
“白金，你听不见啦？”
没反应。
沈苍夜笑笑，“好吧，那我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呗。”
见女孩一直没有声音，沈苍夜顾自就开始说了。
“之前我刚回罗德岛的时候，我向人事部提交了你的简历，人事部让我填一张引荐表格。
“我自觉我对你还挺了解的，填这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我在其中一个问题卡住了，卡了整整二十分钟——他让我写一写我对被推荐人的客观评价。
“那时候我才发现，我没有办法客观评价你——你知道，对某人有了感情之后，就再也不可能做到客观评价了。
“‘她是个很棒很棒的人’——我想把这句话写十遍，二十遍，写满整张纸。
“我想不出你的缺点，一个都想不出来。就好像彩虹，哪怕只有淡淡的一抹，哪怕缺了一个颜色的弯弧，也一样是美好的。
“以前我满脑子都是工作，不懂这些，现在我似乎稍微能理解了。
“我想，如果我之前做过什么很傻的事让你难过，我很抱歉。
“你睡着了，听见了也好，没听见也罢，大概这就是我想对你说的话吧，刺客小姐。”
沈苍夜说完，就见那团被子忽然动了动。
“小医生，我爱你。”
被窝里传出来女孩细小的声音。
沈苍夜怔道：“原来你没睡着——”
“睡着了！现在开始什么都听不见！”
“我说你啊……”沈苍夜有点哭笑不得。
“不准评价！不准说话！也不准嘲笑我先说出口！我睡着啦！”
她害羞了。
沈苍夜两步走到床边，拉开了白金的被子。
没有理会女孩羞红的面颊和惊愕的目光，他一把压住她的肩膀，“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做点什么，好像不太应景啊？”

108.与我合奏
库兰塔的手抚着沈苍夜的胸口，故意道：“做点什么啊？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不是还欠我一次吗？”沈苍夜道，“我不喜欢以后还，我要你现在还。”
他身体下压，凑近了些许，“还有，你不是答应了我，我提一个要求你不许拒绝吗？”
白金一怔，目露惧意，“等等——你要提什么要求，你先说给我听我再决定！”
“没门。”沈苍夜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是你自己同意的啊，而且还说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笑了笑，松开了刚才有些粗暴的摁住她的动作，转而探向她的手腕。
弹钢琴的手，扣住了弹吉他的手。
来吧，来合奏一曲吧，我的女孩。
就在这里，就在此刻。
这一首乐曲的前奏柔和而细腻，如春日的微风，冬日的暖阳；是唇上的浅吻，是轻拥的怀抱。
钢琴的主旋律低沉舒缓，伴奏灵动俏皮，却又谐和地与主旋律相伴相随。
伴奏织体与主调牵绊着向前，时而与主调交缠，时而温顺地作着和声。
前奏进入尾声，主调向下，伴奏则是以琶音的形式，一小节一小节地扬起，仿佛在诉求着什么。
伴奏最终被褪去和弦，以一个赤躶的单音落下帷幕。
第一乐章开始，钢琴的主旋律领奏，而后，伴奏织体相随。
渐渐的，二者融为一体。乐曲的节奏渐变，进入小快板。
旋律慢慢地高昂起来，以回旋曲式的形式推进。
同一个旋律，同一个节奏，将主调与伴奏钉死在一起。
伴奏被主调引导着向前，愈快，仿佛是主旋律拖着伴奏在走，伴奏弱下来，化成湍急的颤音。
重复，循环。
再重复，再循环。
古往今来，以“爱”作为主题的乐曲，几乎多多少少都有着循环的曲调。
一如贝多芬的《致爱丽丝》。
那个在曲目中重复了整整十六次的段落，也许正是作曲家在落笔时，把这段美好的旋律当成了心爱之人的名字，忍不住一遍、一遍地呼唤。
第二乐章开始时，原本作为伴奏的乐器，随着音符上爬，成为了主奏。
钢琴落在中低音区，成为伴奏。
音乐自由地伸展，抑扬顿挫。
乐曲力度渐强，节奏急快。
旋律则是在乐音的推进中，愈发激烈、急促。
最后，乐曲在主奏与伴奏的推进中，迎来了排山倒海般的爆发——
主调落下，再次与伴奏并行，谱一段柔和的小夜曲。
乐音渐弱，节奏稍慢。
仿佛安谧的晚上，窗外传来伴随着蝉鸣的竖琴，叮叮咚咚，温暖而舒缓。
末尾的音符长长的延音，让人有种乐曲尚未结束的错觉，仍停留在乐章最震撼那几个小节的余韵之中。
———P.S.———
白金的故事写得差不多了，她在后面的卷里还有很多出场的机会。
毕竟爱摸鱼的萌萌上班族谁不爱呢。
不好意思放错了，应该是这张。

109.别再说996是福报
沈苍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房间里还是黑暗一片。
几点了？
他眯起眼睛看了看屋里的数字时钟。
凌晨一点。
“我才睡了这么一会儿，怎么就醒了？”
沈苍夜的神志还有点模糊，身上汗淋淋的，他想起来冲个澡。
他刚一动弹，就被一声轻轻的嘤咛叫住。
白金还蜷在他怀里，抱着他的背。
沈苍夜的动作令女孩的熟睡浅了些许，她向他身上靠了靠，紧紧抱着他不愿放手。
沈苍夜轻轻抚摸着她杏白的长发，禁不住低头吻了她。
白金在半梦半醒间下意识地回应着他的吻，深情缱绻。
沈苍夜又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坐了起来。
左右一看，他算是知道了为什么会睡不好了，被子都给踢到床底下去了。
夜里气温下降，冷得要死。
沈苍夜下了床，自己冲了个澡之后，他端来一盆热水，用温热的湿毛巾给还在熟睡的白金擦了擦身上的薄汗……以及沾染的其他东西。
接着他重新给小天马盖上被子，让她睡在床铺中央。
沈苍夜正想着要不要打个地铺什么的，突然就见手机震了一下。
他拿起来一看，旋即皱起了眉头。
这条消息来自于他的队长。
世界线修复员A组的队长。
在进入某个位面之后，为了保证工作不受干扰，一般来说，世界线修复员与上级系统之间的观测和联络，会被完全切断，只在紧急情况下能够重启联络。
当然了，作为高位面的存在，修复员系统可以借助各种通讯设备来联络处于次级位面中的世界线修复员。
沈苍夜立刻进了浴室，关上门把通讯打过去，“队长，什么事情？”
“有一个任务交给你。”
沈苍夜内心中完全是蒙圈的，“我不去我不去！我们不是说好了，我接下了泰拉的任务，你就不给我分配其他任务了吗？你知不知道泰拉这个世界线有多难修复啊？”
分配给他的任务——修复泰拉的世界线，是一个长期任务。
对世界线修复员来说，在修复任务难度过高，短时间无法完成的时候，就会以长期任务的形式来分配。
这种情况下，世界线修复员需要长期……甚至是无限期呆在某个位面中进行工作。
一般来说，执行长期任务的世界线修复员，是不需要再承接其他位面的短期任务的。
突然分配任务，队长好像也有些抱歉：“呃，主要是，我们最近人手不太够……”
“姐姐，我已经是拿的难度EX级别的任务了呀，你还要让我加班吗？”沈苍夜一脸生无可恋，“我可不可以不去？”

110.助战请挂凯尔希!
大喇喇的女汉子队长忙说：“我保证！你在其他位面的工作很快会结束的！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回泰拉了！”
“为了让你能更快捷地完成修复其他位面世界线的任务，我为你申请了特殊的权限！”她急匆匆补充道。
“怎么说？”沈苍夜有点好奇起来。
“在进入其他位面的时候，系统会同时传送一到三名你在泰拉世界的伙伴过去，辅助你进行工作。”
沈苍夜想了想，“哎，不对啊，这样的话，他们不是都知道我的身份了吗？”
队长道：“不，你在泰拉的伙伴们会随同你一起进入到其他位面，但是在结束这个位面的旅程之后，他们对这个位面的事情的记忆类似于做了一个梦，不过，他们和你在一起产生的羁绊和情感会留下。”
好呗，合着就是个刷好感度的功能。
可有毛线用处，得先刷满了好感度他们才会上岛啊。
沈苍夜松了一口气，这还差不多。
不过，梦境……
“我信了你的鬼话，”沈苍夜说，“梦怎么可能有这种功能啊？还能刷好感度。”
队长道：“嘿，别有这种想法啊！梦能够在人的潜意识里植入一些东西，是非常强大的力量啊！”
沈苍夜想起某部电影，《盗〇空间》
确实，还真的是靠在梦里植入了一些东西改变人的思想。
虽然那开放性的结局至今都还在吵。
沈苍夜道：“那我可以指定选择哪个伙伴吗？”
“不可以，系统随机指定。”队长说，“你要是总是指定同一个人，会引起系统不稳定的。”
好吧，指定Mon3tr和Mon3tr挂件凯尔希这种幻神的梦想破灭了。
活儿果然还是得自己干。
等等……刚才你说——
随机？
这踏马随机派的吗？
要是派斑点和空爆……
一个嘴臭一个摸鱼，那我的活儿还做个锤子哦。
这不跟开盲盒差不多嘛？
“老大，那个……随机派遣能不能派厉害一点的，怎么也得是有八年以上战斗经验的吧？”沈苍夜小心问道。
队长沉吟了一下，“也没有那么不堪啦，你别往坏处想，咱们系统那么智能，肯定不会拖你后腿的！”
智能吗？
呵呵。
沈苍夜道：“先说好，这个任务完成之后，后面的我不接了，我在泰拉这事儿还没弄完呢。”
“啊这，”队长无奈地说，“好吧好吧，我再试着找几个新人……”
“唉……”沈苍夜长叹，“下一个任务什么时候开始？

111.没想到您好这口?
队长道：“如果你准备就绪的话，马上可以开始，具体的任务目标会在进入下个位面的时候发给你。放心，这次任务很简单的！”
“位面坐标是？”
“我会帮你完成传送。”队长说。
沈苍夜想了想，说：“还是把我的枪刃给我传送过来吧，以防万一。”
那是沈苍夜在另一个位面获得的武器。
当时他在巴拉姆士兵学园求学，跟学长斯考尔·莱昂哈特习得了使用枪刃的技巧。
枪刃将巨剑与铳枪结合，是一种可近可远、但极难操纵的武器。
一般情况下，沈苍夜使用飞天御剑流就能解决大多数作战。
不过进入陌生位面，多一些准备总归是好的。
队长闻言道：“你要不要这么谨慎啊？”
沈苍夜撇撇嘴，“谁知道你会不会坑我去什么分分钟挂掉的位面？”
“好吧好吧。”队长有点无奈，“那我帮你准备唤醒AI啰？在离开泰拉位面的同时，系统AI会接管你的身体——”
“滚！我不要破AI！”沈苍夜即答。
“啊，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队长有点诧异，“你不要AI的话，你的身体直接从泰拉位面消失，这很奇怪啊！”
“总之不要AI！我宁愿在所有人面前直接蒸发也不要AI！”
这AI已经坑我够多了好吧！
要是再用的话，下次估摸着我回泰拉的时候，直接会在巡林者的床上醒来吧？
不过四舍五入一下，巡林者也能算是白毛红瞳来着？特攻啊！
啊啊……我在想什么啊！
沈苍夜忙把思绪拉回来。
“那好吧。”队长很无奈，“那你尽量处理好这个位面的事情哈，准备好了告诉我。”
沈苍夜切断了通讯，叹了口气。
他先给凯尔希去了条消息，大致说自己要离开罗德岛一段时间，去感受一下大自然。
然后把未完稿的文章给安赛尔发了过去，并且留言的几句，希望他能帮忙做一些实验。
沈苍夜不希望科研进度被耽搁，毕竟这很有可能关系到新的矿石病抑制剂的开发。
虽然新药品的开发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能抓紧一点总是好的。
……嗯，希望不要被凯尔希觉察什么。
做完这一切，时间已经在向着凌晨三点迈步了。
沈苍夜给白金留了封信，大概说了自己要离开的事情。
想了想，他又来到床前，伏在床边望着睡着的刺客少女。
“我要离开罗德岛一段时间，白金。”沈苍夜悄声说，“我一定会回来，等我回来。”
他摸了摸库兰塔女孩耳朵上粉红色的初生绒毛，“其实，知道你来罗德岛，我给你订了一个小礼物，不过我估摸着现在还没有制作完成，所以还是等我回来再亲自送给你吧，到时候我们可以合奏……哎呀，不剧透了。”
“那过些时候再见了，小天马。”沈苍夜拢了拢白金的被子，俯下身吻了吻她的额角，“祝我在下个位面一切顺利。”
交代完这些，沈苍夜跟队长打了声招呼，示意她可以开始传送了。

112.上司的嘴,骗人的鬼
传送阵的光环自脚下升起，沈苍夜闭上眼睛。
身边的空气微微一凉。
片刻之后，沈苍夜再睁开眼睛时，他已经是处于一个全然不同的地方。
旋即，一个类似虚拟屏幕的任务框弹了出来。
沈苍夜一看，内心便有一万句mmp不知该说不该说。
神特么这次任务很简单。
果然，上司的嘴，骗人的鬼。
【次级位面代号：冬木】
【次级位面简介：圣杯，是能够实现持有者一切愿望的许愿机器。
每隔六十年左右，当冬木市地脉中的灵力积累到一定量时，圣杯将会降临于世。
七位魔术师带领着各自的英灵，为了争夺圣杯的所有权而战。
最终，只有一组御主（Master）和从者（Servant）能够获得圣杯。
本次任务中，你的身份是参与第四次圣杯战争的七位御主之一。】
【当前位面推演结局：由于穿越者的存在，世界线被扭曲，导致圣杯最终被用于许愿】
【需修正结局：以Excalibur毁灭圣杯】
【当前修正进度：0%】
【由泰拉进入冬木位面的辅助者人数：3】
【注意：在次级位面中，您具有通过自身行动更改他人命运走向的权限。
但若该项更改操作会影响整体世界线的修复难度、或者该项更改会引发其他次级位面世界线的走向，您将会收到提示。】
【检测到您尚未掌握该次级位面的通用语言，已消耗10000龙门币掌握语言。】
【是否消耗您持有的货币兑换该次级位面的货币？是/否】
【已消耗200000龙门币，兑换20000円。】
“喂，汇率不是这样算的吧！？”黑暗的出租屋里，沈苍夜发出惨叫。
神踏马龙门币啊，你当是贬值十倍的津〇布韦币吗？
你这样搜刮我为数不多的工资，你还是人吗！？
“……算了算了，姑且整理一下现在的情况吧。”骂了几句，沈苍夜冷静下来。
“首先，有三名罗德岛干员和我一起来到冬木了。话说为什么不直接是一起来啊？到底是谁啊，难道我还要自己去找吗？”沈苍夜叹口气。
“御主还是七位，那就说明，我是代替了某位御主参加战争。”他环视四周，“这应该就是我的住处，我似乎还没有召唤英灵。”
“当前世界的推演结局，是‘圣杯被用来许愿了’。”
“那就是说，有某位御主最终赢得了圣杯战争，获得了圣杯。”
“这位最终胜者，首先肯定不会是卫宫切嗣……很显然，原本的世界线已经因为一些原因被改变了。”
“那么，会不会是某位御主是穿越者，提前知晓了剧情，所以能够获胜？”
沈苍夜一边思考，手也没闲着。
他在黑乎乎的出租屋里溜达了一圈，试图寻找能用得上的东西。

113.你就是老子的servant吗
沈苍夜试图开灯。
无果。
看来这房间里连电都没有。
沈苍夜拉开窗帘，外界透入的月光和灯光稍微照亮的简陋的出租屋。
这出租屋大约十五平米，摆放了床铺、柜子和一张写字台。
地面上乱七八糟的堆着各种漫画书、零食袋子、废纸……
沈苍夜在写字台上摸索了一阵子，发现了一个笔记本。
他翻开第一页。
上面写着这本笔记本的主人的名字：
雨生苍夜。
雨生……雨生？
沈苍夜瞪大眼睛。
难道说，我这是代替原世界线中Caster的御主，雨生龙之介来参战了？
这家伙在原世界线里的从者好像是……那个有点疯的吉尔斯·德·莱斯来着？
我不要那个死鱼眼蓝胡子做我的从者啊！
变态不说，会不会服从命令还是个问号呢！
“这都给我安排的什么配置！能不能搞点阳间的东西啊！”沈苍夜当场把笔记本摔进了垃圾桶里。
忽然，沈苍夜脚边的亮起光芒。
只见一道圆形的魔法阵落成，发出耀眼的光。
“哈？我甚至没有咏唱咒语啊……”沈苍夜呆望着发光的魔法阵。
这就在召唤英灵了？
从那散发着炫目光芒的魔法阵中，一道光环升起。
接着是……
在沈苍夜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法阵中出现了一个头顶金色光环，背后悬浮着光翼，手持维克多冲锋枪的少女。
“Yahoo！Servant能天使，前来报到~！”
啪。
沈苍夜手掌重重地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你〇的，为什么？搞我是吧？这比凯尔希还麻烦啊！别让她问起我义人的事情啊拜托了！”
能天使的出现，让漆黑一片的屋子里有了亮光，犹如白昼。
“呀吼！义人君！”能天使兴奋地扑过来。
沈苍夜一把推住她的肩膀，“等等，先说清楚——阿能，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啊？我不记得了！”能天使想了想，说，“但是，来到这地方时我获得了一些类似……记忆，大概了解了情况——总之，我现在暂时以英灵的状态来到这里，和你一起参加圣杯战争啦！”
“好吧。”沈苍夜点点头。
合着你是在梦中碰到了一个诡异的【你想明白生命的意义吗?想真正的……活着吗?】的对话框，然后普通地点了个“是”吗？
能天使笑得元气满满，“义人君你又是怎么来的呢？”
“和你差不多——等等等等！能天使，从现在开始，你要叫我Master。”沈苍夜道。
萨科塔显得有些不情愿，“哦……好吧。”
沈苍夜接着道：“既然你对圣杯战争有了解，那，能天使，你的职阶是？”
“Courier！”能天使举起右手比了个V字手势。
啪。
“我早该想到……”
沈苍夜的手掌再次拍在了脸上。
也是C打头呢，真有你的啊，修复员系统。
不仅仅是破AI，连这系统都这么能作呢。

114.冬木的瓦斯开始泄露
“嗨，义人君！”能天使全无危机管理意识地道，“上次欠我的苹果派，什么时候请我吃？”
“我什么时候欠你苹果派？”沈苍夜道。
能天使看起来有点受伤，“哎，义人君，我的事情你永远不上心。”
“好吧好吧，我错了。”沈苍夜挠头，“我请你吃苹果派，请你还不行嘛！”
“那说定啰！”能天使笑道，“你发誓！”
二人还在聊天，陡然，就见到窗外某处忽的亮了一下。
尔后，磅礴的魔力波动悍然铺卷而开。
二人同时感知到了那一股爆裂般的魔力波动。
沈苍夜一个箭步冲到窗台边，向外远眺。
远处的夜空中，还能看到耀眼的光芒。
方向……正是毗邻未远川港口的仓库街。
“港口的战斗？这么快就开始了？”沈苍夜心中一惊。
能天使的反应更加迅速，她一把拉开窗户，凌空跃下。
“至少看看这是几楼哇！”沈苍夜叫了一声。
没喊住。
他只能在房间里随便摸了几件能用的东西，冲了出去。
到得楼下，能天使早已是跨坐在一架机车上，单脚踏地等待着他。
“你这车哪来的？”沈苍夜问道。
“这您就别管啦，义人君，用完会还的～”能天使咧嘴一笑，示意沈苍夜上车。
会还才怪了。
沈苍夜哭笑不得地坐上后座。
他屁股还没挪正，能天使忽的就拧满了油门。
轰——
机车如同电光石火一般向前冲了出去。
沈苍夜身体猛地后仰，险些就要向后翻倒。
他条件反射地伸手，死死抱住了前面能天使的腰。
“诶嘿嘿，义人君，你居然害怕坐摩托车？”能天使笑道。
话这么说着，她却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右手的油门一直是拧到底。
表盘的速度正在向100km/H进发。
街道两侧的景物飞速地后退，人行道上压马路的几位少女的绝对领域都被无情地掀飞。
能天使酒红色的发丝被风吹起，打在沈苍夜的脸上。
车前的挡风板不知夺去了多少无辜飞虫的生命。
“我当然不怕摩托车，我怕的是你这种马路杀手啊。”
沈苍夜爆棚的吐槽欲，被一个突如其来的90度急转弯硬生生压了下去。
嘴角扯了扯，沈苍夜说出口的是，“你的骑乘技能至少也是个A吧？”
“当然！我可是金牌快递员哟！”在足以把人脸都吹歪的狂风之下，能天使一边说话还一边偏过头来，给了沈苍夜一个Wink。
“开车的时候你就给我看前面啊！”
风驰电掣的机车，在数个街区的路面上留下了骇人的白烟和漆黑的轮胎印。
沈苍夜意识到，自己可能第二天就要在冬木市新闻的头条。
不，倒也不一定。
毕竟港口区正在瓦斯泄漏中……

115.Cut!给我Cut!
在危及生命的疯狂奔袭下，沈苍夜根本就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他再反应过来，是在能天使一个急刹车，他撞在能天使后脑勺，险些被她头顶的光环晃晕眼睛的时候。
“义人君，你没事吧？”能天使看到沈苍夜眼冒金星的模样吃了一惊。
“不，没什么……”沈苍夜扶着脑袋下了车。
要是被人知道，他坐摩托车竟然差点吐了，肯定会被嘲笑一辈子。
能天使停车的地方，在仓库街的街口。
再往里，就是林立的集装箱，足以阻隔人的视线。
循着光芒与魔力的波动，沈苍夜和能天使悄然靠近了港口区一侧的英灵战场。
眼前所见，让沈苍夜有点意外。
并非原作中Saber与Lancer激烈的战斗景象。
取而代之的场景，是金闪闪的Archer，征服王Rider以及Saber三位英灵面对而坐。
他们身边放置着金黄的酒瓶。
距离三位从者十多米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白衣、白发的女人——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还有身材娇小的魔术师韦伯·维尔维特。
这两位御主此刻正惊愕地瞪大眼睛，注视着身高接近两米的壮汉伊斯坎达尔。
“那个是……固有结界？那些士兵，他们都是Servant——”爱丽丝菲尔喃喃说道。
伊斯坎达尔骄傲地微笑着，“不错，他们是我忠义的勇士，我无双的军队，与我共同驰骋沙场的英杰！是我的王者之道——王之军势！”
“只是一瞬间，就把拥有上百个分身的Assassin全部歼灭……”除了惊叹，韦伯再发不出其他声音。
等等！
等一下啊！
藏身于暗处的沈苍夜，很希望自己能像电影导演一样，大喊一声“Cut”，让所有人全部静止。
什么情况啊？
这时候，难道不应该是Saber和Lancer在港口区开战吗？
怎么三位最强Servant就开起了喝酒趴？
怎么Assassin就已经凉凉了？
这直接喝上了，话说英雄王这高贵人设真的不觉得坐在港口的地上喝酒很Low吗？
这世界线进展速度堪比开火箭。
原本这事儿发生，怎么也是厮杀到大半的事啊。
沈苍夜犹在思索间，就见到伊斯坎达尔召唤出了神牛战车。
对Saber发表了“我不承认你是王”、“王不应该是这样的”等一系列言论后，伊斯坎达尔双手扯住缰绳，一把将韦伯拎上车。
神威车轮腾空而上。
最后，Rider主从二人消失在夜空中。
沈苍夜还有点懵逼，你们仨今天不是才第一次见面吗？一见如故啊？
———P.S.———
还在补覆潮的剧情
但是看到蒂蒂裙底掏贝捅二队长这里……
我不理解！

116.只有Berserker正常的世界
目送征服王离去，吉尔伽美什也是站起身来。
他红玉一样的瞳孔转向了Saber，“很有意思，Saber，沿着你所说的‘正道’继续痛苦地走下去吧，你的苦恼和纠葛，我很喜欢。”
“你给我闭嘴！”Saber的语气中压抑着怒火。
吉尔伽美什毫不介意地笑了笑，“那就努力吧骑士王，你的样子挺可爱的。继续做个小丑，让我开心开心，说不定我会把圣杯赐……”
吉尔伽美什话未说完，倏然，一道冒着漆黑火焰的影子出现在他的右边。
不容分说，那黑骑士直接攻向了吉尔伽美什。
“那是、Berserker？”Saber下意识道。
一击未中，被英雄王轻松地闪过去了。
“竟敢打断本王的话语，疯狗。”吉尔伽美什眼眸中仿佛有火焰冒出。
无数金色的漩涡在他的身后出现，宝剑和宝枪从中浮出，指向Berserker。
“用你垂死挣扎的样子来取悦我吧，杂碎！”
吉尔伽美什瞪视着黑骑士，各式宝具向着Berserker倾泻而出。
这时候，嗤——！
刹车的声响陡然出现。
爱丽丝菲尔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战场，把车开了过来。
“Saber，撤退！”爱丽丝菲尔下令。
Saber一怔，“什……”
“上车！”爱丽丝菲尔神色果断，“不要卷入和Berserker有关的战斗！你会受伤的！”
在吉尔伽美什分心对战Berserker的时候，橘色二人组迅速驾车离开现场，避免被卷入Berserker的疯狂中。
沈苍夜看得都惊了。
这个爱丽丝菲尔这么牛批？
“能天使？”沈苍夜唤道。
“哦！终于要给我派活儿了吗？”能天使立刻答应。
沈苍夜回头瞥了一眼，见能天使无所事事地正摆弄着手中的枪。
“到市中心的凯悦大酒店去，就是冬木市最高的那幢楼，我随后就到。”沈苍夜说着，扔给了能天使一个手机。
这是他在雨生的公寓里找到的旧手机，恰能用来定位和联络。
沈苍夜掏出了便签本，在上面画了个切嗣的大头像，“如果凯悦大酒店出了什么异状，立刻通知我。顺便，三十分钟之后，在酒店周围找一个这种发型的可疑人士。”
能天使接过沈苍夜撕下来的纸条，嘿嘿一笑，“义人君，我喜欢你的灵魂画技。”
“我说你——”
“开玩笑啦，放心交给我吧！”能天使举枪在额前一晃，然后转身便消失不见。
沈苍夜重新将目光投向仓库街。
除了Caster被坑爹的系统换成了Courier能天使之外，目前，沈苍夜只能假设，其他职阶英灵的身份都没有变化。
按照原本的世界线，在Lancer与Saber战斗时，切嗣发现了隐藏在近处的、Lancer的御主。
战斗中，Saber的手腕被Lancer的“必灭的黄蔷薇”打伤。
这极大削弱了Saber的战斗力。
Saber和爱丽丝菲尔离开后，切嗣立刻袭击Lancer的御主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博尔德和其未婚妻所在的凯悦大酒店。
其中，Saber的手伤就是切嗣动手的导火索之一。
现在世界线已经崩了，呈现野蛮生长的状态，Saber与Lancer甚至没有碰面……
那么，世界线是不是还会按照原来的方向发展呢？
切嗣这边的事情，也是沈苍夜希望能天使协助自己调查的东西之一。
如果不了解到底是什么因素，导致这个位面的世界线改变，那就很难进行修复。
他揉了揉太阳穴，又在想，还有两个罗德岛干员也来泰拉了。
除了能天使之外，还有谁呢？
沈苍夜又在港口区逗留观望了一会儿，接下来的世界线与原本没有太大出入。
长江骑士Berserker和金闪闪大战三百回合；
金闪闪恼羞成怒想要开大；
远坂时臣用令咒使令金闪闪撤退；
Berserker也在间桐雁夜的命令下撤退……
全程观望这一切的沈苍夜略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
世界线还有那么一丢丢是正常的真是太令人感动了。
手机响了起来，是能天使的传讯——
凯悦大酒店似乎出现了火灾，人群正在疏散。
另外，她发现了卫宫切嗣。
看来，切嗣还是袭击了肯尼斯所在的酒店。
沈苍夜给能天使共享了位置汇合，然后立刻前往市中心区域
根据能天使给出的定位，沈苍夜很快找到了卫宫切嗣。
此刻，酒店的顾客们，已经全部被疏散到了停车场中。
人们焦躁地望着酒店大楼，孩子的哭声、大人们的窃窃私语、以及酒店服务员的喊叫声不绝于耳。
在人群中，有一个不一样的身影。
沉稳到极点，他默默地与人群背道而驰，缓缓地步行到了一个没有人烟的角落。
这个黑衣男子便是爱丽丝菲尔的丈夫，代表爱因兹贝伦家参战的卫宫切嗣。
“真奇怪，Saber没有和Lancer接触过，但切嗣还是优先攻击了肯尼斯，应该是我进入位面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沈苍夜越想越疑惑。
他远远跟着切嗣，保持着距离，不让对方发现自己，同时用望远镜观察着对方。
卫宫切嗣在街角站定，回过头来眺望着凯悦大酒店的大楼，目光中无悲无喜。
点上一支烟，卫宫切嗣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接了起来，“舞弥？有情况吗？”
“目标从酒店中……嘶——！是你？言——”
久宇舞弥来不及把话说完，便遭遇了袭击。
打斗声传来，舞弥的电话在仓促间挂断，没能将信息传达。
只余下忙音。
“舞弥！？”
切嗣怔然。
同一个瞬间。
黑暗中，三道亮银色的刃光倏然而至！
“Scalp！”
随着一声低喝，水银凝成的刀刃凌空斩落，逼近到了切嗣眉睫之间。
小巷的另一头出现了肯尼斯的身影。

117.这又是在搞什么飞机
眼见敌人出现，卫宫切嗣当即倒抽一口冷气。
“TimeAlter—DoubleAccel！”
切嗣完成咒语咏唱的瞬间，业已被一柄水银刃击中。
但借助魔术的力量，切嗣还是闪过了斩向他脖颈的致命一击。
卫宫切嗣的魔术“固有时制御”，能够将自身的时间高速化，发挥出常人所不可能做到的体术。
“可算是找到你了，小老鼠，你可真是玷污了魔术师的尊严。”肯尼斯背着双手，冷冷观望着卫宫切嗣的惨状。
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出现在切嗣身上，从左肩一直拉到右腹，几乎将他开膛。
另一道伤口则是在右臂，深可见骨。
切嗣勉强捂住伤口，甩下一枚手榴弹。
火药炸开弹起烟尘滚滚，切嗣借着这个机会迅速逃离，闪入另一条街角。
然而，手榴弹的破片却没有一片击中肯尼斯，而是被一面水银盾尽数挡下。
肯尼斯引以为傲的战斗礼装——月灵髓液，是将填充了魔术的水银作为武器。
没有一定形状的水银，可以随意变换为鞭、枪、刀等各种形状，任由肯尼斯操作。
肯尼斯继续念诵咒语，让月灵髓液自动索敌，“Ire:Sanctio！”
水银化作触角飞散，开始了搜索。
不消五秒，水银就确定了目标的位置。
肯尼斯嘴角浮现冷笑。
他眯起眼睛，抬起左手，动用了一枚令咒，“Lancer，杀掉卫宫切嗣。”
没有允许自己的从者有任何因为骑士道而手软的机会，肯尼斯要在这里把卫宫切嗣结果掉。
……躲在街道转弯处，早已换上起源弹，静静等待肯尼斯出现的卫宫切嗣，没有等来强大的魔术师，只等来了埋伏已久的从者。
英灵迪卢木多·奥迪那。
接受到御主的命令，Lancer手中的双枪舞出一道枪花，向早已无力再战的切嗣杀去。
一枪，就将切嗣身体洞穿。
仓促间发动“固有时制御”的切嗣，只来得及让枪尖避开自己的心脏。
Lancer得势不饶人，立刻追击而上。
这一个瞬间，沈苍夜出刀了。
若他再不出手，卫宫切嗣毫无疑问会被Lancer杀死。
沈苍夜决不允许世界线再这样失控地发展下去。
铛！
沈苍夜手中的武士刀与破魔的红蔷薇撞击在一起，带出一串火花。
沈苍夜微微蹙眉。
仅仅是这一击，他手中被火焰魔力强化过的刀就已被震出了无数裂纹。
看来，寻常的武器，哪怕经过的魔力的强化，依旧是不可能与英灵的宝具较量的。
“你是……”Lancer目光扫到了沈苍夜手背上的令咒，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你是御主！？”
他不敢相信，人类的力量，竟然能与英灵抗衡？
在Lancer震惊的霎那，沈苍夜飞起一脚踢向他的腹部。
后者到底是身经百战的骑士，当即便后跃闪避。
沈苍夜没有恋战，回身扛起重伤昏迷的切嗣就跑。
随手向Lancer甩出了几个火元素挡住追击，沈苍夜带着切嗣一路狂奔。
令他意外的是，逃跑过程十分顺利，肯尼斯竟然没有出来阻击。
沈苍夜不禁有点担忧，“这个肯尼斯，不会又是在搞什么飞机吧……”
沈苍夜的体力还行，但扛着切嗣这个大男人跑也是够呛。
逃离街区，他立刻就扔下切嗣。
真够重的。
沈苍夜把身上带着的武士刀也扔下了，从世界线修复员自带的随身空间里召唤出了自己的枪刃。
刀已经不能用了，接下来的时间里只能带着略重的枪刃进行作战了。
沈苍夜正打算思考下一步的计划，陡地，在街道的另一头，传来了一个少年的声音。
“老师说得没有错，还有一个没有现身的御主潜伏在暗处，观察着我们所有人。”
随着脚步声，韦伯·维尔维特出现在街口，挡住了沈苍夜的去路。
什么？
韦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下有点麻烦了啊……”沈苍夜盯视着韦伯，以及韦伯身边缓缓实体化的，Rider——伊斯坎达尔的身影。
“你就是Caster的御主吧？”韦伯挺直了胸膛，问道。
可以看出，他非常紧张，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你想做什么？你连基本的攻击魔术都做不到吧？”沈苍夜边说，边观察着韦伯的表情。
“与你无关！”
“你那傲慢得不可一世的老师没有告诉过你，圣杯战争是你死我活的真刀真枪，而不是小孩子的过家家吗？”
韦伯愤怒地打断沈苍夜的话，“不许你侮辱导师！”
“哦？”沈苍夜眉头一挑，“一个偷走了自己导师东西的学生这样说，感觉有些微妙呢。”
韦伯脸色陡地一变，“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路过的半吊子魔术师，哦，忘了告诉你，我能够读你的心。”沈苍夜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着谎，“肯尼斯瞧不起你，所以你愤然偷走了他的圣遗物，不是吗？”
“闭嘴！”韦伯怒目，“导师……导师没有怪罪我，而是允许我使用圣遗物召唤英灵，允许我同他一起参加圣杯战争，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因为魔术师的血统轻视我！”
年轻的魔术师握紧拳头，“我不会辜负老师的认可，我将帮助老师夺得圣杯！……Rider！”

118.你们都看过剧本了吧喂
回应御主的呼唤，伊斯坎达尔发出充满战意的暴吼。
什么鬼？
沈苍夜觉得不可思议，韦伯同学怎么就和肯尼斯站一伙去了——还说要帮助教授得到圣杯？
征服王真的愿意就把圣杯拱手让人？
还是说，这大帝是打算把Lancer收为部下，所以才佯装答应和肯尼斯联手的？
明明他就和肯尼斯相性很不合吧？
沈苍夜弄不明白之前发生了什么。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韦伯似乎……成了肯尼斯在第四次圣杯战争里的盟友。
Rider拔出佩剑，神牛战车凭空凝聚。
他一扯缰绳，神牛战车向沈苍夜冲锋而来。
倏然，枪声骤响。
穿甲弹打在伊斯坎达尔面前，将整片地砖直接打作齑粉。
毫无疑问，这子弹连宝具“神威车轮”都能穿透。
“那边的大个子，你若是敢动我的Master的话，我的子弹可不长眼睛哟。”
淡定地收枪，能天使出现在街道一侧的屋顶上，她脸上依旧是挂着笑容，气定神闲的模样。
伊斯坎达尔抬起头，看到了屋顶上站着的萨科塔。
“你的武器……很奇怪，竟然能有这般威力吗？”大帝饶有兴致地笑了笑，“你很强，英雄！你愿意成为我的部下，一同分享征服世界的喜悦吗？”
“哈哈哈哈，不好意思，我认可的老大只有Master一个人。”能天使笑道。
“战场聊天很有趣吗，征服王？”
在伊斯坎达尔分神的这一刻，沈苍夜右手将枪刃甩了一个花，脚步猛地跺地，身形突进。
只一瞬间，沈苍夜就杀到了韦伯的面前。
韦伯倒抽凉气。
这一刀足以要他小命。
几乎在同一个刹那，伊斯坎达尔冲到了自己御主的面前，长剑横握，冲着沈苍夜横扫斩来。
沈苍夜当然不是真的要在此取韦伯人头，这只是一记佯攻。
凌空之中，沈苍夜就已经收住了前冲的势头。
在伊斯坎达尔赶到韦伯面前之时，沈苍夜一个后跃，抓起地上的切嗣就跑。
“能天使，掩护我。”沈苍夜喊了一声。
甚至根本不需要沈苍夜下命令，能天使就领悟了自己的御主想要她做什么。
她立刻架起铳枪，用火力挡住追击的征服王，掩护沈苍夜撤离。
十分钟之后，沈苍夜终于是把只剩半条命的卫宫切嗣送到了医院。
众所周知，圣杯战争是在暗中进行的。
至少目前是，大概。
因此，御主们不大可能会直接打到医院这种人口密集的地方来，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
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大概。
卫宫切嗣被送入了抢救室。
沈苍夜用切嗣的手机拨打了久宇舞弥的电话，告诉她联系爱丽丝菲尔，到医院来——切嗣随时有可能要挂。
久宇舞弥一开始自然是不相信的。
沈苍夜才懒得和这女人废话，甩下一个医院地址就掐了电话。
在医院里，沈苍夜让能天使隐去身形。
静下心来，他努力理清思绪。
现在的情况，本该是凄惨倒在卫宫切嗣枪口之下的肯尼斯，竟然反杀了切嗣。
没有原本世界线里二人战斗时的傲慢与“反派死于话多”，而是果断冷酷到了极点，抓住机会就狠下死手。
不仅如此，肯尼斯对于韦伯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
从韦伯的话语中沈苍夜推测出，肯尼斯对于韦伯，似乎从原世界线中的不屑，变成了现在的信任认可。
……虽然有可能是装出来的。
但无论如何，（目前还很）天真的韦伯·维尔维特，成为了自己导师肯尼斯在圣杯战争中的帮手。
在此时的世界线中，最为可疑的人，毫无疑问是肯尼斯。
莫非，肯尼斯是穿越者？
不，倒也不一定，
沈苍夜缓缓地在医院的走廊里踱步，思考着。
还有一个可疑的人。
——爱丽丝菲尔。
与原本世界线中的行为举止迥然相异的，目前就是爱丽丝菲尔和肯尼斯。
在港口之战——好吧，这条世界线已经算是港口之宴了——
那时候Berserker对吉尔伽美什出手。
爱丽丝菲尔仿佛是知道Berserker对Saber的执念、知道接下来Berserker会攻击Saber似的。
她提前带着Saber撤离了。
这两个人，怎么想都是提前看了剧本吧喂！
无论是角色的人格发生了扭曲，还是被穿越者鸠占鹊巢了，对于改变世界线的角色，除非其绝不再做任何修改世界线的事情，否则应当尽量铲除。
不过，按照规定，不到迫不得已，世界线修复员尽可能不要透露自己的身份。
所以，一切只能靠摸索和猜测，不能一开始就无双割草。
这也是沈苍夜出手救切嗣的原因之一。
要试探一下爱丽丝菲尔。
不多时，三个人匆匆奔入了医院走廊。
沈苍夜望去，来者赫然就是Saber、爱丽丝菲尔和久宇舞弥。
“你好呀，卫宫太太。”沈苍夜起身，向爱丽丝菲尔微微颔首。
他注意到，跟随在爱丽丝菲尔后边的Saber遽然吃了一惊，然后就这么定定地盯着他。

119.你丫到底谁啊?
爱丽丝菲尔见到沈苍夜，也是神情一紧，猛地刹住脚步，“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Saber！”
短暂的迟疑之后，Saber警戒地一步上前，挡在爱丽丝菲尔的面前。
“放心，我没有恶意，”沈苍夜举起双手，道，“否则你们在进门之前就被打穿脑袋了。”
“Saber！”爱丽丝菲尔呼唤一声，“警戒！”
后者看了一眼自己的御主，有点不情愿。
接着她手一握，瞬时间铠甲附身。
“嘿，嘿，诸位，悠着点呗？”
霎时，能天使也现出身形，挡在沈苍夜的前面。
爱丽丝菲尔注视着沈苍夜，目光中透着狐疑，“你是本次圣杯战争的御主？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和切嗣的关系？”
“是，我是御主之一。”沈苍夜没什么好隐瞒的，“你们的关系很好调查吧？情报工作做得好有错吗？”
“那你为什么要救切嗣？”爱丽丝菲尔继续发问。
久宇舞弥望了一眼病房，复又移回目光。
她的右手摸向腰间的枪。
“我说，对刚刚救了你丈夫的人这样敌意满满，真的好吗？”沈苍夜声音转冷，“从你们进门到现在我可是一直很友善的。但如果你们不接受我的好意，那就没办法了，能天使。”
能天使朝着白发的御主抬起手中的枪。
爱丽丝菲尔的视线在两名从者之间游移了一下，捏了捏拳头。
“Saber，把武器收起来。”爱丽丝菲尔向自己的从者摇摇头，示意她收起武器。
Saber略微地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剑。
“能天使，没事了。”沈苍夜也让能天使灵体化。
“谢谢你救了我的丈夫。”爱丽丝菲尔盯着能天使看了一会儿，又将视线转向沈苍夜。
随后她问道：“切嗣怎么样了？
沈苍夜指了一个方向，“病房在那边，去看看吧。”
爱丽丝菲尔又望了沈苍夜一眼，然后才同久宇舞弥一起匆匆往病房走去。
Saber还站在原地，狐疑地打量着沈苍夜。
直到自家御主呼唤一声，她才跟上去。
“这家伙是穿越者么……”沈苍夜注视着爱丽丝菲尔的背影，蹙起眉头。
来到医院，爱丽丝菲尔没有第一时间去关注自己丈夫的伤情，反而是淡定地在这里废话。
怎么好像，和自己老公一点感情都没有似的。
而且，他也发现，切嗣没有令咒，似乎爱丽丝菲尔才是Saber真正的御主。
而她的所作所为，隐隐地都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怂的一批。
有点奇怪。
过了半晌，那三个女人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之前沈苍夜已经和医生交流。
切嗣现在命保住了，但是依旧是昏迷不醒，半个月内很难恢复。
即便痊愈，肺部的伤令他短时间内连走路都有困难，更加是不可能参战了。
接下来，就要看爱丽丝菲尔会怎么做了。
爱丽丝菲尔径直走到了沈苍夜面前，“请问怎么称呼？”
“雨生苍夜。”
虽然不太喜欢这名字，沈苍夜还是报出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
爱丽丝菲尔的神色有瞬间的变化。
她顿了顿，说道：“苍夜先生，我能与你单独谈一谈吗？在这栋楼的顶层。”
哦？
终于是打算把话挑明了吗？
沈苍夜在报出自己名字的时候，认真观察着爱丽丝菲尔的表情。
如果她知道世界线发展，很显然她也会意识到这是个假名。
若她本就是属于这个位面的人物，她绝对不会表现出任何违和感。
此时的太太属于前者。
爱丽丝菲尔接着说道：“我不会带从者，作为我对你信任的证明。”
这意思是希望我也不带从者吧？
沈苍夜心道。
他倒也不担心。
没有能天使，沈苍夜自己也是有自保能力的。
“好，正巧，我也想和你谈一谈。”沈苍夜说着起身。
“爱丽丝菲尔，我同你一起去吧？”Saber看了沈苍夜一眼，语气中有些焦急。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爱丽丝菲尔冲着Saber微笑点了点头。
她又看沈苍夜，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
Saber有点悻悻地点点头，“好吧，我等你们回来。”
二人走在楼梯间，都保持着沉默。
医院的楼顶是无人的天台。
此时已经是夜晚，楼顶仅有的几盏灯在黑暗中提供着微弱的光源。
沈苍夜率先步入天台，爱丽丝菲尔走在后头。
咣。
重重的铁门在爱丽丝菲尔身后关闭。
“那么，苍夜先生……”爱丽丝菲尔开口道。
沈苍夜打断了卫宫太太的话语，“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你到底是谁？”
如果爱丽真的是一个穿越者，且有着敌意，那就难办了，毕竟还需要她才能召唤圣杯。
“我……”爱丽深深吸了一口气。
沈苍夜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120.当然是选择原谅她
就在沈苍夜时刻准备拔刀的这一瞬间。
噗通。
卫宫太太唰地跪下了。
“我……我求你救救我啊，大佬！”爱丽丝菲尔用力磕了一个头。
什么情况？
沈苍夜当场懵逼。
我还以为你要用神奇的力量来秒杀我呢？
我连替身都要放出来了！
你现在搞这一出是什么鬼啊！
沈苍夜呆望着眼前这个白发女郎，竟无言以对。
爱丽连声道：“大佬，你也是穿越者吧？我看你的名字就知道了！求你救救我吧！我们结盟，行不行？求求你了！”
“爱丽丝菲尔，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我……我要死了，求你帮帮我——”
沈苍夜整理了一下思绪，“别磕头了，先把事情说清楚，否则我没法帮你。”
沈苍夜虚着眼，看着眼前这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穿越者。
没有你们一切和平好吗！
要不是你们这些穿越者动不动就对原世界线疯狂魔改，我还犯的着天天加班来干这差事吗！
做了几次深呼吸，爱丽似乎是终于从方才那抓到救命稻草的歇斯底里中恢复了过来。
她说：“是这样的，我有一个系统，我需要执行系统交给我的任务，否则就会被抹杀。”
“接着说。”沈苍夜认真起来。
如果穿越者“爱丽丝菲尔”拥有挂壁的系统，说不定能够借助她和Saber的力量修复世界线。
正好，沈苍夜的任务也是要用Excalibur摧毁圣杯。
爱丽丝菲尔提出的结盟要求，简直就是渴睡的时候有人塞过来一个枕头。
爱丽丝菲尔道：“我现在的任务，是‘召唤圣杯’，这需要至少五名从者的灵魂来提供魔力，以及一个魔术师作为‘容器’。”
“也就是说，”沈苍夜道，“——圣杯的容器，不一定是爱丽丝菲尔你，这样也可以？”
“对，只需要是由我这一方击败的魔术师就行了……可是切嗣突然重伤，我的计划全乱了……没有切嗣，我就是一个弱鸡啊！”
“你还做了别的改变世界线的事情吧？”沈苍夜瞥她，“现在的世界线，和原本的出入太大了。”
爱丽表情一僵，“我发誓，我做过改世界线的事情就一次！”
她大声道：“——而且，我已经调查过了，这个位面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的穿越者，呃——你不算。”
“果然啊……”沈苍夜虚着眼，“你做什么了？”
“那个——就……我给肯主任写了一封匿名信，把这次圣杯战争将会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他，就是……剧透了……”
沈苍夜看着白发的太太无语了。
“而且，他好像还相信了……”爱丽丝菲尔尴尬地笑了笑。
半晌，沈苍夜说：“你怎么不上天呢？”
难怪肯尼斯没把未婚妻索拉乌带来冬木。
不仅如此，还顺便一波操作让韦伯投诚了。
如今的肯主任已经成了四战挂比了。
“我说你到底图什么啊？”沈苍夜觉得自己快要吐血了。
对面，某位已为人妻的太太，露出小女生般的向往表情。
她两手的食指相互点了点，“因为Lancer太帅了，我不想让他死那么惨。”
沈苍夜竟无言以对。
不过，作为忠诚（？）的丈夫，切嗣当然会选择原谅她。
当然了，一边原谅一边直接把对方住的酒店整栋楼炸了就是了。
——话说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沈苍夜叹口气，“你的系统还有什么功能？”
“呃……可以通过完成任务获得经验值升级各种属性，任务还会奖励的成就点数，能换取系统商店的东西，我看看。”
说着，爱丽的目光看向了另一侧。
她的手在空中点来点去，像是在操作一面看不到的屏幕。
看上去很傻〇。
原来在普通人的角度上，穿越者就是这幅德行。
“你升级的属性点都点到哪个属性去了？”沈苍夜疑惑道。
爱丽丝菲尔风情万种地撩了撩头发，“魅力。”
“魅……呃，爱丽丝菲尔，你确定这个系统不是在糊弄你？”
爱丽丝菲尔捧着脸道：“别说，我这个魅力级别——连久宇舞弥都从小三变成了我的忠犬，Saber更是对我如痴如醉。”
如痴如醉？
没看出来啊……
沈苍夜干笑了声，棒读道：“那真是太有魅力了。还有别的什么功能？”
“嗯……可以购买HP和MP补充剂，可以买万能秘药，还有各种礼装、魔术。”爱丽看着空地处，若有所思。
她越看越起劲儿，逐渐沉迷，“哇哦，还有时装呢！——这件衣服不错，买给我家Saber穿穿看！”
沈苍夜将话题拉回正轨，“所以你叫我单独来谈谈的目的就是这个？”
爱丽猛然回神，赶紧是忙不迭地点头，“苍夜大佬，你说你是从肯尼斯手里救下切嗣的，那你肯定是特别厉害！求你了！帮我在圣杯战争里活下去！”
“你先别吵，我考虑考虑。”沈苍夜沉吟。
爱丽丝菲尔激动之下，一把抓住沈苍夜的手臂，“只要能完成系统的这个主线任务，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就算是用身体来——”

121.FBI最近已经加班到猝死了
“用身体！？”沈苍夜下意识连退了几步，“不是，你在想什么R18的东西！？”
爱丽用食指绕起一绺银白的长发，“如果我把自己献上……”
“滚粗啊！我才不要！”沈苍夜双手抱在胸前，仿佛他才是要被侵犯的那个人。
这魅力值一点用都没有。
沈苍夜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抽她一耳光。
“欸？”穿越者爱丽丝菲尔显然也对魅力点满的自己对人使用〇诱竟然不起效的结果十分意外。
怔愣了两秒，她清清嗓子甩出王炸，“那加上阿尔托莉雅呢？用令咒的话她会照做的吧。”
“不！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Saber还不够吗？那么舞弥……？”
“谁会对那种冰山感兴趣——等等，为什么我会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沈苍夜被自己骤然激活的脑回路震惊了。
“所以你也是有兴趣的吧？实在不行……加上伊莉雅？”
“别逼我犯罪啊！”
爱丽顿住了，双眼瞪大，“难道，难道你有特殊的癖好？实在不行，那切嗣……”
“打住打住！”沈苍夜双手重重拍在爱丽肩膀上，“什么鬼伊莉雅，我可不想被FBI踢门！”
为人母的太太眉毛一挑，“哦吼，其实你心里也是想过的对吧？”
“我不是我没有！”沈苍夜瞪她，“喂喂，你这还算是作为一个监护人的正常态度吗？”
爱丽吊起嘴角，一边笑着一边在被揍的边缘疯狂试探，“哦，你否认得这么快，想必是真的……呵呵，还是说你对切嗣也有兴趣的？”
沈苍夜白了她一眼，“结盟免谈，你现在就可以去和圣杯谈谈人生了，再见。”
说完，沈苍夜转身就走。
“等等！”
见沈苍夜要走，结盟要凉，爱丽吓到变色，一下子跪倒在地，扑过来抱住沈苍夜大腿，“大佬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了！对不起！”
“滚。”沈苍夜扯开这个疯狂的穿越者，可下一秒又被拖住。
“我错了大佬！我不敢了！”
沈苍夜冷声道，“我现在算是理解了你作为一个穿越者，还把自己作到这个地步的原因了。”
“我我我，我再也不敢作了……”白发的人造人赔笑。
沈苍夜挣开她，“我可以帮你。”
“真的可以吗！太好了！有救了！”听了沈苍夜的回答，爱丽顿时泪目。
“但是就和你的系统任务一样，我的穿越者系统也给了我任务。”沈苍夜胡诌道，“我需要毁掉圣杯。这跟你的目标不冲突吧？”
没有专门说需要用Saber的誓约胜利之剑。
毁掉圣杯的方法不止咖喱棒一种，沈苍夜并不希望这个憨憨穿越者抓住什么小把柄。

122.不要再魔改世界线了好吗
穿越者爱丽丝菲尔的目标，是保证她在圣杯战争里活下去，直到召唤出圣杯。
这需要保护爱丽丝菲尔不受其他魔术师的袭击。
除此之外，还要击败另一位魔术师，并以之作为圣杯的容器。
至于沈苍夜自己的目标，是修复世界线的任务：用誓约胜利之剑毁掉圣杯。
“我们的两个的任务不冲突的！可以结盟没问题的！”爱丽丝菲尔连忙说。
她现在真的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菜狗，除了点满的魅力值之外，天知道她把系统任务奖励的成就点全拿去给伊莉雅买皮肤了。
沈苍夜道：“我是想告诉你，我的目的只是毁掉圣杯，我也有能力做到，如果你不听从指挥，再到处作死的话，我不介意毁掉你变成的那个圣杯。”
“我不会了！”爱丽尖叫，“从现在开始我一切听你指挥，Saber和舞弥我也会让她们听你的！”
沈苍夜点点头，“嗯，那我们的同盟关系成立了。”
爱丽一怔，“等等，我、我总要做些什么报答你……”
沈苍夜想了想，说：“既然如此，那我和我的从者要搬进爱因兹贝伦城堡，包吃包住。”
进入了“雨生苍夜”这个穷比的角色，公寓里连电都没有，吃的更不用说了。
不早点找个长期饭票，怕是在圣杯出现之前就饿死了。
过了几秒，爱丽才意识到沈苍夜说完了，“就这？”
沈苍夜语气严肃了一些，“另外就是，你以后绝对不能再做任何改变这个位面的世界线发展的事情。我可以在任何时候进入这个位面，若让我发现你在搞什么，我会直接……”
“我知道啦！别、别杀我！”穿越者吓得神色都变了，“我之前给肯主任写信只是……只是一时兴起，我绝对不会再作死了！我发誓！”
“嗯，那就先这样吧。”
沈苍夜说着，向楼梯口走去。
爱丽丝菲尔还怔怔地站在原地。
终于！
终于找到一个愿意帮助自己活下去的好心人。
而他的要求，仅仅是食物和住处！
除了行走人间的圣人，爱丽找不到更好的形容。
刚才，自己竟然还用庸俗的恶意来曲解他……
真是最不能原谅的冒犯！
啊啊啊——苍夜先生不会为此生气吧？
要是生气的话，他突然不打算帮我了怎么办！
爱丽丝菲尔捶胸顿足。
不行，得赶紧找个什么方法，补偿一下他！

123.我们的光,降临我家衣柜里
沈苍夜走在前面，完全没有意识到后头的爱丽丝菲尔已经历了心理上的大起大落。
“那个，苍夜先生。”爱丽忽然唤道。
“怎么？”
沈苍夜转过身去，就见到白发女郎手中捧着一套衣衫，向这边递来。
“这是我在系统中兑换的魔术礼装，已经是我现在能够负担得起的最好的了。”爱丽说道，“这是我作为盟友的诚意。”
“哈？”沈苍夜愣了，“但我可没有别的‘诚意’能给你啊。”
“当然不需要！你能帮我已经足够！”爱丽忙道。
“啊？……哦。”沈苍夜满腹狐疑。
爱丽丝菲尔哭丧着脸，“主要是，这算、算是我刚才无礼言论的道歉！我再也不说了，我保证！”
沈苍夜看了她一会儿，叹口气，收下了这件礼装，“我真不理解你为什么那么能作。”
爱丽见他收下，微略松口气，捂脸道：“我再、再也不敢了。”
二十分钟之后，沈苍夜换上了这套“时钟塔三好学生制服”。
什么鬼时钟塔三好学生，沈苍夜是闻所未闻。
这套礼装可能根本就没有原型，只是那奇妙的系统缝合出来的不明物品。
不过，外表上还过得去。
带兜帽的深色西装式宽袖外套和衬衫，加上不妨碍活动的黑色长裤。
至少穿出去不会被人当成Cosplay爱好者。
更重要的是，这套礼装带来的是两个实用技能。
“奥西里斯之砂”——单体无敌2秒；
以及“应急手当”——简单粗暴的单体治疗。
好吧，穿上这套礼装，沈苍夜终于能把自己当成正常的医疗干员了。
不然，连个治疗法术都没有像话吗？
回到诊室外，几个人一合计，爱丽丝菲尔决定，把切嗣留在医院里。
毕竟，切嗣的身体状况还不允许出院，而且他也不是御主，应该不会再无端受到袭击。
沈苍夜和能天使则是先回趟雨生的公寓，之后直接搬进爱因兹贝伦城堡。
御主的决定，从者自然也是没有什么意见，Saber和久宇舞弥都没有表示反对。
于是爱丽丝菲尔带着她的橘色小分队先行回了爱因兹贝伦城堡。
另一边，沈苍夜与能天使则是回到雨生的公寓，搜索还有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
沈苍夜翻了一圈，一无所获。
接着，在打开柜子的时候……
眼前所见，令沈苍夜倒抽一口凉气，心跳猛地加快，肾上腺素急速分泌。
——柜子里坐着个小孩。
不不。
不是那种佐〇俊雄那种，顶着黑眼圈果奔的孩子。
而是个金发、有着九条尾巴的沃尔珀小女孩。
“铃兰！？你为什么会在这——”
沈苍夜话说了半拉，想起来。
这就是系统从泰拉召唤过来辅助他的第二人吧？
但是，喂——连孩子都不放过吗？
她比我们14岁CEO还要小哇，就这样丢来异位面真的好吗？
小丽萨的表情充满恐惧，“苍夜哥哥，这、这里是我的梦境吗？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明明睡觉前有听Raidian姐姐的话喝牛奶的……”
“啊，这，你就当是吧。”沈苍夜摸着铃兰的头，安慰道。
“怎么啦，义人君？”能天使凑过来。
“啊，能天使姐姐也在！”看到两个熟识的人，小丽萨的情绪稳定了些许。
能天使用手肘撞了撞沈苍夜，“什么嘛，原来义人君你衣柜里还藏着……”
“我没有藏啊！”沈苍夜万分头疼。
沈苍夜望着小沃尔珀叹气。
冬木这样危险的地方，可不适合带孩子啊。
铃兰注视着沈苍夜。
见他叹气，铃兰吸了吸鼻子，努力把先前的惊惧从脑子里赶出去，“苍夜哥哥，你为什么叹气？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上你的忙吗？”
沈苍夜想了想，说：“我和能天使手头上有些任务需要完成。啧……我得找个地方安顿你，等任务完成了再来找你。”
“苍夜哥哥！”铃兰道，“你也许在做一件很难的事情，我也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但是……但是我想帮你分担一些苦恼！”
“不，丽萨，听我说，这个任务很危险！”
“我也、我也一直在努力的，苍夜哥哥！我想和你们一起帮助更多的人！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沈苍夜蹙眉，“丽萨，你不要那么任性——”
能天使道：“哇，义人君，你也不要这么绝情嘛，你是打算把她扔在这儿？”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不想这样，我只是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处理她。”沈苍夜沉吟，“你根本不知道我们接下来会面临什么危险！”
“苍夜哥哥……”小沃尔珀的眼神黯淡下去，“因为……因为平时你总是帮我，总是对我很好，我也想为你做些什么……”
说着说着，小沃尔珀眼眶已经有泪水在打转了，“苍夜哥哥是在嫌弃我我，看来我还是不够强，总是在给大家添麻烦呢……”
“哎！哎——你别哭！”
沈苍夜吓了一跳。
罗德岛之光被他弄哭了。
要是这事儿，给那些罗德岛岛宠保护协会的人知道了……
会、会被弄死的吧？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124.正道的光,照在冬木大地上
沈苍夜实在拗不过铃兰了。
“好好好，你跟着我一起完成任务！”
沈苍夜只好改口，“但是你得听我的话，太危险的时候就乖乖躲到我身后，知道没有？”
“嗯，我会努力的，苍夜哥哥！”沃尔珀小女孩郑重其事地握紧了法杖。
就在此时。
安静的屋子里，没来由地发出一声怪响。
沈苍夜和铃兰同时看向能天使。
“啊，呃……哈哈，我饿了……”能天使扯了扯嘴角，“义人君，我的苹果派什么时候安排上？”
“好吧，先去爱因兹贝伦城堡再说。”沈苍夜扶额。
怎么感觉这个萨科塔比孩子还难带呢？
合着我就是来冬木带孩子来了？
※※※
“这……”
在沈苍夜带着铃兰和能天使来到爱因兹贝伦城堡之后，接待他们的爱丽丝菲尔表现出巨大的震惊。
空旷的城堡大厅中充满了尴尬的气息。
“请解释一下，这个小女孩是怎么回事？”爱丽丝菲尔指着铃兰道，“你带着从者也就算了，怎么还带着一个萝莉？她和你什么关系？”
沈苍夜绷着脸，“呃，铃兰她是……就，你懂的，我们穿越者总会自带一个随身老爷爷什么的。”
爱丽丝菲尔了然，“哦，她就是你的挂？”
“对对，就是挂！”沈苍夜用力点头。
能天使和铃兰齐齐把目光转向沈苍夜，“什么叫挂？”
沈苍夜揉了揉眉心，“你们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
“嚯嚯，难怪对我家伊莉雅没兴趣，”爱丽挑了挑眉毛，“合着你已经是金屋藏娇了呢，我看你每天都过得很快活吧？”
“你不要乱说啊，我没有什么奇怪的兴趣！”沈苍夜赶紧解释，“我和铃兰是同事，不，就同伴——同伴的关系！”
能天使愉快地接过话茬，“是呢，Master平时把铃兰伺候得很好，知道她什么时候睡觉，知道她起床时最想喝什么，还说铃兰小姐就是我们的光——”
“啊喂，能天使你在说什么！？”
沈苍夜一把捂住能天使的嘴，“你这个大学肄业的家伙你的语文有好好学吗？你知道伺候和照顾意思相差有多大吗！？你知道一句话的误会会导致多大的灾难吗？”
“毕业，不是肄业！拉特兰高等教育学生信息网能查到我的学位的！”
能天使扯开沈苍夜的手，为自己的脸面大声争辩，“我就是不小心烧了毕业证而已！炸了学校被记过，我好不容易才求来毕业证的！”
爱丽丝菲尔听着，眼神有点发直，“我刚刚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旋即她拿出手机。
“你在做什么，爱丽丝菲尔？”沈苍夜不解。
“打给警视厅。”
“什么？”
这一刻，正道的光照在了爱丽丝菲尔的身上。
她的目光中满是正义，“虽然你是同盟，但是我不允许你对这么可爱的小萝莉做这种肮脏的事情。”
沈苍夜惊了，“我没有啊，我指天发誓！”
此时，一位女仆的到来打断了爱丽丝菲尔的正道之举。
“夫人，您交代的两个单间已经准备好了。”女仆恭敬地鞠躬。
“好的，”沈苍夜忙道，“能天使，你和小丽萨一间，我自己一间……”
“我要和Master一间房。”能天使道。
“我也要和苍夜哥哥住一间房。”铃兰有学有样。
爱丽丝菲尔再次投来正道的视线，“果真……”
沈苍夜啊了一声，“不是，能天使，你照顾丽萨有什么问题吗？”
且不说牢饭好不好吃。
就凭萨科塔族头上那灯管，谁能睡得着觉啊。
“不是这个原因，是因为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好Master你呀！”能天使说，“而且，在罗德岛，平时一直照料铃兰小姐的不是你吗？凯尔希医生亲自安排的。”
旁边沃尔珀小姑娘点点头，水灵灵的眼睛望着沈苍夜，“苍夜哥哥，不愿意吗？是……是铃兰做错了什么吗？”
啊草。
又要哭的样子。
“不不，我没说不愿意！我答应你行了吧？”
沈苍夜在“被警视厅拷走”和“被罗德岛的大家群殴”的夹缝中痛苦无比。
爱丽丝菲尔眉头紧蹙。
她视线在沈苍夜、能天使和铃兰之间来回了两趟。
接着，她拿出手机，“你好，警视厅吗？”
“喂等等——！”
终于，骑士王的到来，救沈苍夜于水火。
“爱丽丝菲尔。”Saber沿着大厅的台阶走下来，“不是说今晚要讨论战略的吗？还不开始吗？”
纯白的太太捏着手机，陷入痛苦的良心与求生欲的挣扎。
须臾，内心中的小恶魔打败的小天使。
她狠狠咬牙，泪水狂飙，“对不住了铃兰小姐，不能帮你解决这个变态了！”
“这屋里最有问题的就是你自己好吗？”
沈苍夜很想抽她一巴掌。
“那……”爱丽丝菲尔将手机放回兜里，“既然如此，苍夜大佬，我有一个请求不知当说不当说。”
“有话快说。”沈苍夜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纠结下去了。
爱丽丝菲尔清了清嗓子，说：“她真的好可爱，我能rua一下吗？”
“爬。”

125.完美的人生可不能没有派对
爱丽丝菲尔亲切地向着铃兰伸出手，“小铃兰，我们现在要到宴会厅去，来，姐姐牵着你去，好不好？”
铃兰怯怯地退了一步，拉住了沈苍夜的手。
她小声说：“苍夜哥哥，这个怪阿姨……好可怕。”
爱丽丝菲尔如遭雷劈，“她竟然——！怎么会……我就这么遭人嫌弃吗？”
沈苍夜翻了个白眼，“你家不是有伊莉雅吗？你怎么不回去rua你自己的女儿。”
爱丽丝菲尔没有听进去，她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一边跟着女佣走，她口中还在喃喃，“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我点满的魅力和母性的光辉不足以俘获这样的小萝莉吗？是系统出了什么问题吗？”
“……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母性的光辉，但是至少魅力没点满是真的。”
沈苍夜在心中说着，牵着铃兰也跟上女佣的步子，走向宴会厅。
走进爱因兹贝伦城堡的宴会厅，能天使当场惊叹出声：“呼，这餐厅，稍微把桌子移开，就可以用来开Party了哦～”
爱丽丝菲尔看着能天使，笑了一下说：“说老实话，我们平时还真没有想过这个。”
“完美的人生可不能没有派对和美食哦，爱丽小姐。”能天使笑着坐下。
爱丽丝菲尔的情绪已经从刚才的崩溃中彻底恢复了正常。
一路走来她用了各种自我麻痹的方式告诉自己系统点的魅力是真的，只是旁人不会欣赏罢了。
最后她淡定地表示，只要有Saber就够了。
沈苍夜在后面听着她的自言自语，不禁钦佩这位穿越者乐观向上的精神……
……以及神经大条到极限的心大。
倒是铃兰越听越怕。
沈苍夜无奈地望着自家从者，道，“爱丽，能不能借用一下厨房？”
“啊，请便。”爱丽丝菲尔道。
“Master？”
“稍等，能天使。”沈苍夜将铃兰抱上凳子，“你跟着能天使姐姐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沈苍夜来到厨房，扫视了一圈。
厨房里有水果、也有开袋即食的面包之类。
嗯，做苹果派是绰绰有余了。
沈苍夜拿起刀熟练地开始削苹果，然后切丁，熬成苹果糊。
没有时间发酵面团了，沈苍夜将吐司擀平了代替饼皮。
熬得喷香的苹果馅包入吐司内，用叉子按压封口，再刷上黄油和蛋液。
烤箱里一烤，一份简易的苹果派就出炉了。
回到餐厅，沈苍夜手里端着的苹果派满溢出甜甜的香气。
“Master，你真的太太太棒了！”能天使眼睛里都冒出了小星星。

126.找队友是任务一部分,不爽不要玩
萨科塔快活地把盘子推到沈苍夜面前，“你先挑你先挑，Master！”
“我不吃，你先吃吧。”沈苍夜摆摆手。
能天使迫不及待地就探头过来，拿起一个苹果派开始吃。
“嘶——哈——呼，好烫，”能天使一边吃一边吸着凉气，“和我平时的做法不一样，不过，苹果做成糊，吃起来润润的……好好吃啊！”
“慢点，别给烫着了。”拉开凳子，沈苍夜在能天使旁边坐了下来，“丽萨，要不要来一些？”
铃兰盯着散发着甜香气味的点心，眼睛也有些发直。
她抿了抿唇，小声说：“可是凯尔希医生说睡觉前不该吃零食。”
能天使开怀地拍了拍小狐狸的背，“嘿，那是大人们说出来骗你的鬼话，长大后你就会发现大人们在睡觉前吃的零食，能绕泰拉两圈半。”
沈苍夜无语，“能天使，你不要现在就打碎人家小女孩对大人的美好幻想啊。”
铃兰好不容易才将视线从点心上移开。
她努力将手够到桌子上，说：“苍夜哥哥，你们刚才说要讨论的战术，具体是什么呢？能让我也听听吗？我也想帮沈苍夜哥哥的忙！”
“其实不听也没关系，”沈苍夜摸了摸她的尾巴，“到了作战的时候，我会教你该怎么做的。”
铃兰似懂非懂，但沈苍夜手心的温度还是让她乖顺地点了点头。
“凭什么她这么听你的话呀，明明魅力点满的人是我啊！”爱丽丝菲尔整个人又变成了柠檬的形状，“是我有什么问题吗还是你给她下了蛊？”
“嗯哼，”沈苍夜用指节敲了敲桌子，“比起这个，还是说正事吧。”
沈苍夜又看看两个正在吃苹果派的干员。
已经有两个干员找到了。
剩下的辅助者还有一个人。
唉，为什么我明明是来修复世界线的，却要先玩一波收集同伴的游戏？
眼下我到底是在干什么，是在等待界面翘着腿等系统给我匹配队友吗？
沈苍夜目光扫到爱丽身边的Saber，却发现骑士王正定定地盯着他看。
“Saber？”他疑惑地请叫了一声。
但注意到他目光的骑士王立刻转开了视线。
爱丽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从者的小动作。
她抿了一口红茶，开始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事到如今，在蝴蝶效应影响下，原本第四次圣杯战争的世界线正在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
就连沈苍夜和爱丽两个看过剧本的人，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们能做的，仅仅是尽可能推演出全部的可能性。
谈话进行了半个小时，收获并不多。
毕竟，在如今的世界线里，还保持着正常的地方实在太少了。

127.老虚你在干什么啊老虚
讨论陷入了僵局。
沈苍夜环视了一周，见Saber还在认真地听着。
倒是能天使……
饱餐一顿之后，她已经开始东张西望，欣赏餐厅内挂的油画了。
想都不用想，这熊孩子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铃兰似乎已经快睡着了，眼皮不停地打架。
但她还是在努力撑起精神，在听着沈苍夜他们说话。
沈苍夜腾出手来摸了摸沃尔珀小姑娘的耳朵，“丽萨，你跟能天使姐姐先回房休息吧，我和阿姨还有些话要说。”
爱丽丝菲尔发出抗议，“为什么我就变成阿姨了？”
“啊，不好意思，一时没能带入你的身份，只当你是怪阿姨了。”沈苍夜摆摆手表示道歉。
“那Master，我就带着小铃兰先去睡啰？”能天使起身道。
沈苍夜点点头，“去吧。”
有些话，沈苍夜只能是和爱丽两个人单独谈。
很快，在爱丽的授意下，Saber也离开了餐厅。
沈苍夜目送Saber关上门，“爱丽丝菲尔，我有一个疑惑。”
“请说。”
“按照你的说法，系统给予你的下一个主线任务是召唤圣杯，这需要至少五个从者的灵魂和一个魔术师的生命。”
“是。”
“那么，等其他人厮杀得差不多了，你再召唤圣杯不就好了。”
“确实如此。可这个任务有时限，一周，如果一周内我无法完成任务，我自己就会作为祭品被系统抹杀。”
沈苍夜想了想，说：“你系统里现在能兑换的道具或者装备，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爱丽捂着脸，“你是对系统物价没个概念，我告诉你，我一个主线任务的成就点有200左右，支线任务100点，而一件礼装最便宜的就300点了，贵的能上千！”
“你这一身礼装，把我积攒的成就点都快花光了啊！”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很没形象地高声哭穷。
沈苍夜不解地望着爱丽丝菲尔，心道，不是你自己要给我这套礼装的吗？你整这一出是想让我内疚还是咋的。
爱丽丝菲尔捧着脸，苦恼地说：“所以为了防止不时之需，我得把手头的支线任务给清掉才行啊。”
“支线任务？”
“对，系统给了我一个支线任务，奖励还挺丰富的。”爱丽丝菲尔点了点头，“目标是，冬木市的一位，疑似连环鲨人犯的家伙，他的名字叫：虚渊龙之介。”
沈苍夜当场被红茶呛住，咳嗽着道：“你刚才说——谁？”

128.我真的是阳光少年
“虚渊龙之介。”爱丽丝菲尔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虽然没有明显证据指出他有谋杀案的嫌疑，不过系统提示，他与近段时间内发生的超过二十起失踪案有关。”
“等等等等，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一下思绪。”沈苍夜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敢情自己这副身体的原主人，雨生苍夜……
还真的是个阳光少年啊？
敢情真正的连环杀人犯，是这个虚渊龙之介？
这是什么踏马魔改世界线！
虚渊？
龙之介？
怎么会就变成连环杀人犯了！？
爱丽丝菲尔耸耸肩，“我知道的时候也很惊讶，当时系统弹出这个支线任务提示的时候，我嚼在嘴里的菜差点从鼻孔里喷出来。”
爱丽丝菲尔解释道，近段时间，她和Saber一直在做着调查。
这个虚渊龙之介，出生于魔术师世家。
不过他对魔术似乎并没有兴趣，反而是将全身心投入到创作中——
没错，虚渊的主业，是自由撰稿人。
他名下有多部轻小说作品，同时他也担任游戏、动画的剧本作家。
虚渊龙之介的作品风格阳光向上，在年轻学生中拥趸甚众。
但是。
从某个时间开始，龙之介的风格发生了骤然改变。
他仿佛患上了“写不出HappyEnd的病”，再也没有写出过曾经那样的“温暖人心的作品”。
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救赎的、极度黑暗的BadEnd作品。
读者评论云：读他的作品就像吃刀子一样，但就是吃得满嘴是血也无法自拔。
龙之介天赋绝伦，哪怕是BadEnd，他的一幕幕悲剧依然深得人心。
可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霓虹各地开始出现神秘的失踪案件。
受害人仿佛人间蒸发一样，没有任何的踪迹可循。
然而。
看似没有头绪，但每一个案件中的失踪者，都和虚渊龙之介新作品的某个角色意外地高度相似。
经过爱丽丝菲尔的不懈调查，终于找出了其中缘由——
几年前的某一天，虚渊在自家祖屋里意外获得的一件魔术礼装。
严格来说，是被这件带有“诅咒”效果的礼装给寄宿了。
虽然不知道这件礼装具体是什么，但爱丽丝菲尔可以肯定，正是意外获得的这件魔术礼装，导致了虚渊的作品风格急转、以及接下来的失踪案。
就像一个神秘的“诅咒”。
爱丽丝菲尔本次支线任务的目标，正是夺下这件礼装，将虚渊龙之介、以及那些失踪案的受害者从诅咒中拯救回来。

129.爱丽丝菲尔的黑童话
经过爱丽丝菲尔的调查，她能够确定的是——
虚渊龙之介并不知道自己手里的这件礼装会导致什么。
他只是照常地生活，在无意间引发了诡异的失踪案。
虚渊平时一般是宅在家里创作，很少外出露面。
但最近，他和一个女大学生书迷交往甚密。
他们似乎聊得非常投机。
最近每个周末，虚渊都会同这个女孩一起，到市中心一带的商业街约会，再一起吃午饭。
爱丽丝菲尔怀疑这位女大学生，会成为下一个失踪案件的受害者。
因此，采取行动势在必行。
沈苍夜一思量，虚渊龙之介的存在，本身就是世界线偏离的结果了。
此人非常危险，甚至有可能导致世界线再次更改。
和爱丽丝菲尔一合计，二人打算明天就把这件诡异的礼装夺来，完成支线任务。
讨论完次日的计划，沈苍夜在女仆的带领下，回到了卧室。
打开门，沈苍夜见到，能天使趴在床上呼呼大睡，而小铃兰正踮着脚试图帮能天使盖上被子。
我就知道会是这种情况。
沈苍夜不禁扶额。
他走近，“能天使怎么自己先睡了，不管你了？”
“苍夜哥哥！”小狐狸看到他，快步奔过来，“不是的，能天使姐姐有帮我拿被子出来，但我、我睡不着，我有点害怕。”
沈苍夜想了想，好像先前铃兰有说过睡觉前要喝牛奶。
“我去给你倒一杯牛奶吧。”沈苍夜记得在厨房的时候，看到有冰箱里有纸盒装的牛奶。
铃兰绞着手指，低声道：“苍夜哥哥，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
沈苍夜叹口气，“好吧。”
他伸出手，小狐狸的神情一下子明朗起来，将自己软软的小手搭在了沈苍夜的手心。
沈苍夜牵着铃兰来到厨房，倒了一杯牛奶，在微波炉里加热好，之后看着小丽萨喝完。
随后他又带着铃兰去洗手间洗漱，找不到凳子垫脚，沈苍夜只好抱着铃兰才能让她够到洗手池。
重新回到房间里，小铃兰躺到了床上，却拉着沈苍夜不肯松手，求沈苍夜给她讲故事。
沈苍夜无奈，只好答应。
在房间里溜达了一圈，他找到了一本童话故事书。
沈苍夜拖了张凳子坐到铃兰床边，“丽萨，今晚我给你讲三个故事，讲完你就得睡觉，知道了吗？”
铃兰充满期待地点了点头。
沈苍夜随便翻开了一页。
是小红帽的故事。
沈苍夜开始读道：“从前有个沃尔珀小姑娘。她有一顶外婆送的小红帽，她永远都戴着。
“有一天，妈妈叫小红帽送蛋糕给外婆，去到外婆家之前，小红帽要穿越森林……”
铃兰有些担忧，“小红帽独自进森林会不会有危险呢？”
沈苍夜颔首，“只要小红帽不跟坏人说话，不轻信陌生人的谎言，就不会有事。”
他接着读：“在森林里，小红帽遇到了一头大灰狼——”
铃兰歪了歪脑袋，“大灰狼，是好像鲁珀族那样的吗？”
“对，就好像是，”沈苍夜思索了一下说，“就好像是，高两米、重一百八十斤、长着狼头的德克萨斯姐姐那样。”
“嘶……”铃兰轻轻抽了一口冷气，“好可怕！小红帽会被大灰狼吃掉吗？”
沈苍夜摆摆手，“不会的！小红帽会遇到好人，会遇到富有正义感的猎人帮助她……来，我们接着看。”
他将目光移回书页，“小红帽看大灰狼不怀好意，从腰间拔出长达半米的砍刀，砍得大灰狼满地找头——”
“哎？”铃兰吃了一惊，“小红帽原来这么厉害吗？”
沈苍夜也是懵圈的。
不是，这和我小时候看的小红帽不一样啊。
沈苍夜硬着头皮说：“我们跳过森林这段，接着往下说——负伤的大灰狼对小红帽怀恨在心然后……”
沈苍夜连续翻了几页，索性跳过了森林片段。
“然后小红帽来到了外婆家……她发现外婆穿着黑斗篷、还有一条狼的尾巴。
“小红帽看到外婆的床上全都是血迹，而那个黑斗篷正在不停的把奇怪的肉块放进冰箱里……”
“奇怪的肉块！？那外婆呢……？外婆不见了吗？”铃兰眼中满是惊恐，小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沈苍夜的衣角。
沈苍夜忙说：“是有什么东西错了！这个故事印刷出了问题！一定是这样的——我们换一个故事。”
沈苍夜翻回封皮确认。
《儿童童话故事集》。
一定是打开的方式不对。
铃兰攥着沈苍夜的衣角，整个人仿佛都缩小了一圈，“苍夜哥哥，你能上来床上，抱着我吗？”

130.亚叶学姐一定很擅长吧
沈苍夜一脸正道之光，“不可以。”
“但是……”铃兰泪汪汪的，“我怕……”
沈苍夜摸了摸铃兰的耳朵，说：“丽萨，刚才这话，不能随便跟陌生的异性说，知道了吗？”
“可苍夜哥哥不是——”
“就算如此也不行，”沈苍夜道，“我是在很严肃地跟你说这件事……回去我会让亚叶姐姐慢慢教你，她会跟你说清楚的，好吗？”
心中不禁吐槽，这小狐狸父母的〇教育怎么做的啊？
真就这么放心把女儿送到罗德岛来？
虽然罗德岛的大家也把她当女儿疼爱就是了。
沃尔珀女孩歪着脑袋，“为什么苍夜哥哥不能教我？”
“呃、这……”沈苍夜顿了顿，“总之这个是亚叶姐姐比较擅长。”
亚叶学姐那么懂，一定很擅长的吧？
铃兰迷迷糊糊地，但还是乖顺地点了点头。
她绞着手指，想了想，又说：“那苍夜哥哥能坐到我旁边吗？”
“不……”沈苍夜刚发出了个气音，就见到小丽萨眼巴巴的目光。
知道拗不过，沈苍夜只好坐到床上，挪到了铃兰身边。
被童话故事吓着的小狐狸紧紧挨上了沈苍夜。
“我们换一个，换一个故事。”沈苍夜连翻了几页，找到另外一个故事。
灰姑娘。
这应该挺正常的吧，他想。
沈苍夜手指点着《灰姑娘》的故事，开始读：“从前有一位长得很漂亮的沃尔珀女孩……她有一个恶毒的继母与两位心地不好的姐姐。
“她长期受到继母与姐姐的欺负，被迫做脏活累活，因为全身总是沾满煤灰，大家都叫她灰姑娘。”
“好可怜哦！”铃兰一边说着一边圈上了沈苍夜的手臂。
沈苍夜接着说：“有一天城里的王子举行舞会，邀请全城的女孩出席，但是灰姑娘被继母和姐姐锁在家里，不让她有机会接触到王子。”
铃兰很是为灰姑娘打抱不平，“怎么能这样！那灰姑娘该怎么见到王子呢？”
“别急，她会有方法的。”沈苍夜说，“有一位仙女出现了，他告诉灰姑娘，如果想要得到王子的心，她就必须做些什么。”
铃兰往沈苍夜这边挤了挤，小脑袋凑到了书页前，急切地想知道故事接下来的发展。
沈苍夜揉了揉小狐狸的尾巴，说：“放心吧，灰姑娘这样善良、努力的人，一定会有好结局的。”
“嗯！”小丽萨用力点点头，“一定会的！”
沈苍夜看了一眼书页读道：“继母和两位姐姐从城里回来之后，灰姑娘操起用来劈木材的斧头……”
铃兰抖了抖耳朵，“斧头？”
沈苍夜皱了皱眉，解释道：“对，灰姑娘要努力工作劈柴。小丽萨也要向灰姑娘学习。”
“嗯，铃兰也要像灰姑娘一样，努力学习！”沃尔珀女孩乖巧地点点头。
沈苍夜接着朗读：“灰姑娘拿起斧头，狠狠地朝着继母的后脑勺——啊呸呸呸，我说错了！你就当我是太困了吧！”

131.人在冬木,带娃上班
沈苍夜刚读了两句就打住了。
去年买了个表的，刚说了要向灰姑娘学习。
沈苍夜甩手把书扔进了壁炉里。
爱丽丝菲尔，你都在给伊莉雅讲什么鬼童话故事啊！
这特么是恐怖故事集还是童话故事集啊喂！
“怎么了，苍夜哥哥？”铃兰不解地问。
沈苍夜赔笑，“没什么，我觉得这本书上的故事有问题，还是我来给你讲吧。”
小沃尔珀问道：“这是最后一个故事了吗？”
“听完这个就要睡觉哦。”沈苍夜牵着她的手说。
温暖柔软的小手攥紧了沈苍夜的食指，沃尔珀小姑娘点点头，“我知道了。”
沈苍夜说：“那我今天给你讲一个，卖女孩……咳咳，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
“新年夜，下着雪，一个赤脚的沃尔珀小女孩在街上走着，她几乎冻僵了，但是没有人买她的火柴……”
“为了取暖，她擦燃了一根火柴，霎时间，沃尔珀小女孩仿佛看到了一个暖烘烘的大火炉前面，她还没来得及把脚伸过去，火柴就灭了……”
“小女孩又擦燃一根火柴，她看到一桌子的美食，热腾腾的烤鹅在向她招手——火柴又灭了，她面前只有一堵又厚又冷的墙……”
铃兰完全代入了自己，她抹了一把眼泪，“小女孩太可怜了！她会冻死吗？”
沈苍夜压低声音，接着说：“小女孩的火柴已经不剩下多少了，这时候，有人给她递来一本书，告诉她，只要把这本书烧掉，就能暖和起来，小女孩接过书一看——”
铃兰双手无意识地抓紧了沈苍夜的手指，等待着下文。
但沈苍夜拖长了声音，卖了个关子，“预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明天再讲。”
“苍夜哥哥——！”铃兰不满地晃动着沈苍夜的手。
“不行，你得乖乖睡觉。”沈苍夜下了床，站在旁边，“如果你今晚不好好睡觉，那明天晚上也没有故事听。”
“呜……”小狐狸虽然不情愿，终究是听话地躺下了。
沈苍夜给她拉上被子，不久就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
“终于睡了……”沈苍夜深感带娃之不易。
沈苍夜只觉得精疲力尽。
他来到房间外，揉了揉太阳穴，试图把事情理清楚。
为什么Saber、Rider和Archer会在港口区开战；
为什么切嗣会袭击肯尼斯所在的凯悦大酒店……
这一切发生的原因太复杂，恐怕还经过了各种蝴蝶效应的放大，想必去追究也没有用。
因此，沈苍夜打算不去纠结这些，把目光放在当下。
沈苍夜在走廊上踱步着，迎面就见到Saber慢慢走来。
见到她，Saber停住了脚步，“我有话……对你说。”

132.你说你魔力不够了?
“Saber？”沈苍夜问道，“你想说什么？”
Saber扫视了一眼，见四下无人，突然加大步伐快步而来，一把拉住了沈苍夜。
“哎，干什么？不能在这说吗？”沈苍夜莫名其妙地被Saber拖住，往另一侧走。
Saber轻车熟路地推开一个房门。
门一开，里面是一个黑暗的房间。
“喂喂喂，你要干什么？”被拉进暗室里，沈苍夜吃了一惊。
Saber把他往墙壁上一推，双手摁着她的肩膀，抬头望着他。
她用手在脸上一抹，仿佛是揭掉了一层伪装。
紧接着，她的面目发生变化。
沈苍夜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玛……玛——”
“也用不着叫妈妈吧？”临光家年轻的骑士也吓了一跳。
“玛莉娅！？”沈苍夜回过神来，“为什么你会——等等，这是什么情况？你是Saber，那原本的Saber呢？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地方的？”
为什么你会是Saber啊？
退一万步说来，也应该是另外一位王姓干员更加合适吧喂！
“我也……我也不记得我是怎么进来的，好像直接就这样了。”玛莉娅说。
好吧，看来干员们进入次级位面的情况，还真的是像做梦一样。
你不记得梦会从什么地方开始，然后忽地就进入了角色。
醒来时，往往也很难完整地记起梦里发生了什么。
“你到这里多久了？”沈苍夜问道。
“没多久，”玛莉娅说，“我突然有意识的时候，正坐在车里，爱丽丝菲尔正在开车……然后，在回去的路上，她接到了一个电话，接着我们就赶来医院了。”
她补充道：“我当时，莫名其妙的脑子里就多出了几段记忆，关于什么圣杯战争之类的，我没办法……只能一直扮演这个角色，看到你的时候，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看来，你比我进到这地方的时间晚一点点。”沈苍夜沉吟。
能天使是作为从者被召唤来的；
铃兰出现在衣柜里；
玛莉娅更是直接上了别人的号，玩起了RPG游戏……
系统召唤干员的方式真是有够随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圣杯战争什么的……这到底是什么呀？”玛莉娅不解地问。
沈苍夜只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我也是不明所以地被传送到这里的，不过我大略弄明白了情况——”
他解释道：“我们需要在这个世界完成一个任务之后，才能回到泰拉。”
玛莉娅一向很信任他，立刻便答道：“什么任务？我能帮上忙吗？”
人在梦里还真好骗啊，沈苍夜心想。
“完成这个任务，我需要你的帮助——要用誓约胜利之剑来摧毁圣杯。”沈苍夜说，“你这具身体原主人的能力，你能使用吗？”
小临光嗯了声，“普通的能力，比如‘风王结界’、‘龙之炉心’之类的，还是能够使用的，但是更强一点的‘誓约胜利之剑’，就很困难。”
“为什么很困难？”沈苍夜不解。
玛莉娅说：“我的……该怎么说？能量？”
“你是指，魔力？”
小临光答道：“对，魔力——我的魔力不够，我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能量……魔力是充裕的。但是，好像从我接管了这个‘Saber’的身体之后，我就再也接收不到爱丽丝菲尔的魔力供给了。”
沈苍夜一怔，“怎么会这样？”
玛莉娅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没有办法从爱丽丝菲尔那里获取魔力，而且她好像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沈苍夜明白过来，“所以你现在，没法完全地发挥出Saber的实力。”
“是这样的，”玛莉娅叹口气，“尤其是你说的‘誓约胜利之剑’，我眼下拥有的魔力远远不够我施展那个技能——但是只要魔力足够就可以！”
沈苍夜沉吟，“嗯……我知道了，我来想办法吧，总之，我们先走一步看一步。非必要的情况下，你尽量避免战斗，以免消耗魔力。”
“好……”玛莉娅有点抱歉地说。
沈苍夜道：“只要能获得足够魔力就能施展‘誓约胜利之剑’，这应该不难……比较麻烦的是，我们还需要打败其他的魔术师和英灵，才能召唤出圣杯。”
瑕光妹妹道：“沈医生，我们配合得那么好，一定能行的！”
沈苍夜摆了摆手，“你不能这么称呼我，我的想法是——最好别让爱丽丝菲尔发现我们的关系，不然事情会很麻烦，平时你就跟爱丽丝菲尔一样，称呼我为苍夜先生好了。”
爱丽丝菲尔这个憨憨穿越者，真的是个不稳定的因素。
要是让她知道Saber的真实身份，相当于是知道自家从者直接叛变了，这说不定要把她逼疯。
谁知道她那系统还能做什么……
所以还得先稳住她。

133.多面包夹之势!
“苍夜先生……”玛莉娅垂下脑袋，“这么生疏的称呼啊……”
她想了想，又说道：“说起来，那个爱丽丝菲尔，她给我的感觉怪怪的，好像有点神经质的样子。”
“不是好像，她就是！”沈苍夜扶额。
他心说这憨憨穿越者，还一直宣称Saber如此深爱她……
现在反倒被罗德岛大军多面包夹了。
“不仅仅是爱丽丝菲尔，”沈苍夜补充道，“能天使和铃兰，我会在适合的时间再告诉她们，主要是担心她们说漏了嘴。”
“好吧。”小临光有点伤心，“那我还是和你装成陌生人的样子好了。”
“嗯。”沈苍夜说，“我们尽快完成这个任务，回泰拉去吧。”
他说着张开手臂抱了抱玛莉娅，随后放开了她，“现在我们又是搭档了，一起加油吧！”
这个动作令玛莉娅情不自禁地笑了，“好的！”
她扭捏了一会儿，又说：“沈医生……那本书，你看了吗？”
话刚说完，就听到走廊上有脚步声匆匆响起。
玛莉娅吓得连忙又变回成阿尔托莉雅的模样。
“这里不太……不太方便！”她慌慌张张地说，“沈医生，下次有空我再找你谈！”
“好。”沈苍夜点了点头，“一切当心！”
玛莉娅走了，沈苍夜在屋里又等了一会儿，确定玛莉娅走远之后才离开。
能天使，铃兰还有玛莉娅，目前有三名干员在冬木协助他完成任务，可以说是很很有胜算的联合作战啊。
之前他有点担心是阿尔托莉雅会抗拒令咒，不愿意摧毁圣杯。
如今看来，这个问题也迎刃而解了。
只需要慢慢的把其他御主和英灵打倒就是了。
另外一方面，有着逆天万能系统的穿越者爱丽丝菲尔，最好是能从她手里多搞点东西。
技多不压身嘛。
谁知道哪天用得上呢？
不能让爱丽丝菲尔发现他和Saber是认识的，所以沈苍夜还是打算一切照原本的计划。
他回到卧室里，在另外一张床上躺了下来，用床头的遥控器关了顶灯。
嗯？
怎么还是那么亮？
是我有哪一盏台灯忘了关吗？
沈苍夜坐起来环视四周。
所有的灯当然都是关上了的。
光源……
来自能天使背后的光翼和头上的光环。

134.把灯关上!
“好吧……我就知道和萨科塔人一个屋不可能有好的睡眠质量！”沈苍夜重新躺下，闭上眼睛。
不行，好亮啊。
翻个身试试。
床这边的镜子还是在反光啊！
“啊啊啊啊啊！”沈苍夜颓然躺倒，绝然把脸埋在枕头里。
在几近窒息的状态下，沈苍夜做了一个梦。
梦中，能天使抱着被子挤了过来。
死皮赖脸地求沈苍夜也给她讲睡前故事。
沈苍夜以明天还有战斗，必须保持体力为由，断然拒绝。
能天使不乐意了，拉开沈苍夜蒙着头的被子闹腾起来。
她背后的光翼和头上的光环，更加亮堂了。
把整个卧室照得犹如白昼。
而且她还长出了沃尔珀的尾巴。
尾巴毛蹭着沈苍夜的手臂，痒得要死。
又亮又痒。
梦中，愤怒之下的沈苍夜举起右手，用掉了一枚宝贵的令咒。
“能天使，今晚到明天，把你头顶上的日光灯管和背后的霓虹灯给关掉！然后立马去睡觉！”
啪嗒。
好像关上了开关似的，那耀眼的光芒应声而灭。
一切平静下来了。
“嗯……这才是令咒的正确用法……”沈苍夜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
“哟，义人君，你的睡相可真差耶，被子都给你卷成这样啰～”
沈苍夜是被能天使的声音吵醒的。
一睁眼，就是能天使凑到他眼前的脸。
沈苍夜揉了揉眼睛，只见自己脸上捂着被子、枕头。
要不是能天使把被子掀开了一角，他可能会先被自己给闷醒。
沈苍夜只觉头晕脑胀，宿醉似的。
昨晚肯定是睡眠质量不佳。
“早上好呀！苍夜哥哥！”铃兰给沈苍夜端来一杯温水，“对不起！苍夜哥哥，是因为昨天我挤过来跟你一起睡，才让你没睡好的吗？”
沈苍夜差点呛住，“什么？你昨天晚上——？”
铃兰垂着耳朵，说：“昨天晚上我半夜醒来，想到小红帽和灰姑娘的故事，很、很害怕，所以就到你的床上来跟你一起睡……”
靠。
沈苍夜内心一骇。
自己跟龙王当上狱友只有那么0.01公分的距离。
还是自己给自己挖的坑。

135.令咒的正确使用方法示范
沈苍夜和铃兰对视了两秒。
铃兰道：“苍夜哥哥，是丽萨做错了什么吗？”
“没、没有。”沈苍夜连忙说道：“今晚哥哥接着给你讲故事，等你彻底睡着了我再去睡，这样可以吧？”
“好呀！”铃兰望着沈苍夜，没弄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变慌乱。
“义人君，今天有什么任务吗？”能天使哼着小曲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开始擦拭自己的维克多冲锋枪。
沈苍夜道：“今天我和爱丽、Saber她们去市区里有点事。”
“市区！就是我们之前经过的那个热热闹闹的地方吗？”能天使来了兴趣，“我也可以去吗？”
“不行，”沈苍夜摇头，“你们两个呆在城堡里。”
铃兰乖巧地点点头，“好的，苍夜哥哥，我会呆在房间里做功课，请苍夜哥哥回来之后帮我检查好吗？”
“嗯。”沈苍夜摸摸她的头。
能天使则是大叫：“哎，不带我一起去吗？”
沈苍夜说：“你和铃兰一起呆在城堡里待命，不要离开，因为你的光环太显眼了，被别人看见……等……你的光环？”
能天使笑了，“嘿嘿，义人君现在才发现吗？”
她开心地拿起卧室里的一顶帽子戴在头上，“昨天晚上是你命令我把光环隐去的呀。”
能天使的光环和光翼都不见踪影了。
沈苍夜愕然看看能天使头顶的帽子，又愕然看看自己的手背。
令咒少了一枚。
等——等等！
昨天夜里——
莫非能天使真的挤过来了？
不可能啊，她睡得那么死。
那就只能是梦。
沈苍夜脑袋嗡地一下。
“难道说，难道说，我就这么无端端地、为了这种事情……”
就这样在梦中、说着梦话，用掉了一枚能够让从者超越自身能力极限的令咒……
靠！！！
“你怎么了义人君？”能天使关切道。
“我……我没事……”
还能怎么办？
梦是自己做的，令咒是自己用的，还能怪得了谁？
“那，”沈苍夜努力收起脸上生无可恋的表情，“那好吧，能天使，今天你和我们一起去。丽萨，你还是呆在房间里不要乱跑，知道了吗？”
“我明白了，苍夜哥哥！请一定平安归来！”铃兰微笑着说道。
能天使疑惑道：“义人君，你真的放心，把小铃兰一个人就丢在这个城堡里？”
沈苍夜叹口气，“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办呢？毕竟我们今天是有任务的，可能会发生战斗。”
“万一有其他的御主或者从者来袭击城堡的话，铃兰一个人根本对付不了的吧？”能天使道。
沈苍夜心中一震。
对。
他的确没想到。
如今的这条世界线，完全不知道后续会怎么发展。
有御主来袭，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样的话……铃兰就危险了。
沈苍夜揉了揉眉心，“嗯，你们两个都跟我一起出去，未来的时间里，除非是特殊情况，我们也尽量不要分头行动。”
沈苍夜有些担心，铃兰这孩子带出去会不会引起众人围观。
不过事实上，沈苍夜发现自己多虑了。
作为一个五十岁大叔穿着月野兔的水手服走在街道上走都不会有人觉得奇怪的国度，霓虹对各种奇装异服的打扮表现出了超高的容忍度。
带着铃兰在大街上，除了一开始有十几个求拍照的路人随口问起，沈苍夜表示这是“远房表亲爱玩Cos的妹妹”之后，其他人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意外。
甚至连这几个好奇询问的人，在得到答复之后都只是惊叹“尾巴和耳朵做的好真啊，是用特别高级的材料制作的吧”。
令沈苍夜不禁怀疑起冬木市民对于神秘现象的宽容度，是不是高的有点问题。
路人们没有表现出什么意外，倒是小狐狸似乎很惊恐，一直紧紧拉着沈苍夜的手不愿放开。
搞得沈苍夜也不得不在其他人拍照时，一直承担着人肉背景板的工作。
到得最后，沈苍夜只好拒绝了所有拍照请求，搞得许多没赶上的人们万分悻悻。
正当日头，龙之介还未出现，五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商业街闲逛着。
爱丽丝菲尔被晒得有些蔫，坐在长椅上打盹。
Saber——或者说瑕光妹妹，正在警戒着周围。
沈苍夜能感觉出她很想走过来搭话，但又一次次的忍住了。
至于某萨科塔……真的不愧为自嗨宗师。
在商业街溜达了一圈之后，她就成功地将自己融入到了冬木位面的独特的娱乐方式之中。
就好像骑乘A~B级别的Saber，在被召唤到当代后能秒掌握开车技能一样；
娱乐EX级别的能天使，也能瞬间掌握找乐子的一千种方法。
她很快便开始在小吃摊之间上下求索。

136.等你长大我们再谈这个
“义人君，这是什么呀？”能天使招着手问道。
“可丽饼啊，是摊得很薄的蛋煎饼，加上水果、奶油和其他酱料，卷起来吃的零食。”沈苍夜很耐心地解答。
“义人君要不要？我请你～”能天使说着就摸口袋掏钱。
“你怎么会有……”
沈苍夜本想问能天使怎么会有日元，定睛一看，能天使从口袋里拿出的是几张龙门币。
小吃车后面穿着围裙的妹子见状忙道：“不好意思，我们不收外国货币哦。”
“欸……？”能天使僵住。
店主妹子笑着望向沈苍夜，“嘿，小哥，你不会真的想要女朋友掏钱吧？这都不慷慨解囊一下，可就太吝啬了呢！”
“我们不是……”沈苍夜试图解释。
话说了一半，他意识到现在说啥都免不了荷包遭殃的现实，只得闷闷地掏钱，“能天使，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你觉得呢，义人君？你喜欢什么味道的？”能天使歪头望着沈苍夜。
“呵呵，我推荐巧克力榛子味道的，第一个把这两个口味混在一起的人绝对是天才。”沈苍夜笑道。
摊贩妹子笑着道：“除了巧克力榛子，我们也有许多口味值得一试哦，比如水果口味——草莓味是我们这里销量最好的，我们上周新推出了黄桃、蓝莓口味……”
“嗯嗯，既然这样，那我就要巧克力榛子！”能天使笃定地点头。
你有没有在听店家给你介绍啊。
沈苍夜不禁扶额。
“小丽萨想要什么口味的呢？”沈苍夜转向小狐狸。
铃兰眨巴眨巴眼睛，望着沈苍夜，“我真的可以吃吗，苍夜哥哥？”
“呵呵，没关系，凯尔希医生不知道，我们偷偷吃，”沈苍夜笑道，“不过为了你的健康，你只能吃半个。”
铃兰露出顽皮的笑，“那苍夜哥哥，我要草莓口味的可以吗？”
沈苍夜向店主招了招手，“一份巧克力榛子味，一份草莓味。”
片刻，店主妹子微笑着说：“好了，您的两份可丽饼。”
沈苍夜接过来，把榛子巧克力的递给能天使。
他半蹲下来，将卷好的另一份草莓味的可丽饼送到铃兰的嘴边，“来，尝尝。”
“嗯！”铃兰双手搭着沈苍夜的手碗，咬下一口。
“味道怎么样？”
铃兰带着一圈奶油胡子，连声道：“嗯，很好吃！”
“你脸上粘上奶油了，别动。”沈苍夜取出纸巾，擦去铃兰脸上的奶油，“丽萨，今天你可以随意挑三样零食，不过回去也要好好吃饭，知道了吗？”
“好的，苍夜哥哥！”铃兰认真点了点头。
沈苍夜笑着摸摸她的耳朵，“在东国也能吃道这样的美食哦，小时候爸爸带你去吃过吗？”
铃兰茫然地摇了摇头，“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东国，我一直很希望能去看看爸爸工作的地方，苍夜哥哥，以后你会带我去东国吗？”
沈苍夜笑了笑，“如果你想的话。”
铃兰的眼睛亮起来，“要是我们去到东国，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苍夜哥哥你，介绍给爸爸认识！”
“啊，为什么要介绍——”
“因为我最喜欢苍夜哥哥了！我要和苍夜哥哥永远在一起！我要让爸爸也知道！”
沈苍夜连忙说：“丽萨，你现在还不明白喜欢这个词的真正意思是什么，等你稍稍微长大一些，大概有凯尔希医生这么大的时候，我们再讨论这个吧。”
话刚说完，沈苍夜感到身边有人站着。
他转头一看，是Saber。
“玛莉——哦，Saber小姐，有什么事吗？”沈苍夜说。
骑士王清了清嗓子，“苍夜先生，希望您搞清楚，现在可不是吃零食的时候！我们今天可是来——”
“嘿，Saber小姐，”沈苍夜指了指可丽饼摊菜单牌，用最有效的方法转移话题，“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想吃什么口味？我请！”
Saber的目光随着沈苍夜的手望向点单牌，进入了认真思考的状态。
须臾，她说道：“蓝莓味可以吗？”
沈苍夜便又要了一份。
他看着店主烹饪，心道，虽然说吃东西一定程度上能帮助玛莉娅恢复魔力，但是这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要么想办法让爱丽丝菲尔打通魔力供给，要么想办法让她变成自己的从者。
金发骑士把可丽饼拿到手里，有些欣喜地就喂沈苍夜吃，“来，你要尝尝吗？你吃第一口！”
“Saber，你和苍夜先生的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憨憨人造人突然从后面跳了出来，“可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我的从者，不能跟别家御主套近乎的！”
此刻，卫宫太太的神情，就好像在询问自己老公是不是只爱自己一个人的小女生。

137.我DNA动了
“你们吃东西怎么不叫醒我！”爱丽丝菲尔凑到可丽饼摊前，看了一圈，道：“请给我来一份黄桃的。”
顿了两秒。
爱丽转头望着沈苍夜。
“看我干啥？”沈苍夜只觉全身一耸。
“可不能让女生付钱哦，小哥。”店家妹子一个战术后仰。
她的脸上露出“艳福不浅啊你”的表情，嘴角微微一撇，却分明是想说“呵，男人”。
沈苍夜再看看前方。
小吃街长达一千米，他们才走了三十米……
“义……Master，这个看起来好可爱！”
“那是鲷鱼烧，一种红豆馅的和果子。”
“和果子是什么？”
“是这个国家特有的点心，就好像……嗯，就好像比较软的派一样。想尝尝吗？”
“啊，真的可以吗？”
……
“哇，这是什么，苍夜哥哥？”
“这是关东煮，和炎国的麻辣烫异曲同工呢……好吧，我知道你们都想吃……”
……
“Master，这又是什么？”
“章鱼烧啊，是一种中间有鲜章鱼肉夹心的小丸子，淋上酱汁、海苔和柴鱼片一起吃的。”
“不是甜的？”
“咸的啦。”
“可是，为什么鲷鱼烧是甜的，章鱼烧却是咸的呢？”
“啊这，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Master，我想吃鲷鱼烧……”
我的龙门币啊！
沈苍夜的心在滴血。
几千龙门币就能买一块金条了啊！？
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吃赤金啊？
铃兰蓦然问道：“苍夜哥哥，丽萨能要一份章鱼烧吗？”
沈苍夜刚把钱给了能天使让她去买鲷鱼烧，听到铃兰的话有些疑惑，“为什么突然想吃章鱼烧？我看到你好像对前面的冰淇淋挺感兴趣的样子，我挺意外你居然没有叫我买。”
铃兰认真说：“因为章鱼烧一个一个的，可以跟苍夜哥哥你分着吃，大家都吃了好多东西，苍夜哥哥你什么都不吃，再这样下去肚子会饿的。”
沈苍夜闻言笑了笑，“吃小吃是女孩子才有的习惯，我现在不饿。”
铃兰的一份章鱼烧拿到了手中，被沈苍夜这么一说，有些无所适从。
她犹犹豫豫地叉起一个章鱼烧，递到沈苍夜嘴边：“那……苍夜哥哥，虽然你不饿……要不要尝一尝味道？”
“你吃吧，没关系，这个我以前吃过。”沈苍夜说。
“唉——”爱丽在一旁喟然长叹。
“你干什么？”沈苍夜瞟她。
爱丽的遗憾神情呼之欲出，“我真的不明白你这种木头为什么会对小萝莉这么有吸引力。”
沈苍夜白了她一眼，“这不一样好吧？我的角色明明就是保姆。”
铃兰举着那一个章鱼烧，茫然地看着两个大人互怼。
“哟，是吗？”爱丽丝菲尔道，“我就不信——还真有人能抵抗萌萝莉的投喂？你明明很想吃的吧？”
沈苍夜咧了咧嘴，“就算我想吃——嘿我说，你一口吃一个章鱼小丸子试试，会被烫死的。”
“你这不解风情的家伙，让人家举这么久，多尴尬！”爱丽丝菲尔当即弯下腰，一口吃下了铃兰叉着的章鱼烧。
然后当场烫到双眼飙泪：“真的好烫！”
她将那一个章鱼烧在舌头上疯狂转动，反复发出诡异的reo声音。
“苍夜哥哥，她怎么了——”铃兰吓得抓住了沈苍夜的衣角。
沈苍夜也感觉自己DNA中有什么东西动了，“你在干什么啊爱丽丝菲尔！”
“嘶！呼……！”舌头疯狂卷动了老半天，卫宫太太终于把那个章鱼烧咽了下去，“啊啊，烫死我了。”
沈苍夜觉得自己的拳头紧了又紧。
“唔唔，这个好吃哎，Master——”
能天使忽的跑过来，把手中的鲷鱼烧也送到沈苍夜嘴边，“果然还是甜味的零食最棒了！来，快尝尝！”
“好吧。”沈苍夜撇了爱丽一眼，只得咬了一口。
能天使热切地追问：“怎么样怎么样？”
沈苍夜颔首，“还不错。”
“是吧是吧！”能天使眼里冒光，“没想到这个世界还有这么多美食，完全不输龙门啊！太棒了！多亏了Master你带我来呢，嘻嘻～”
“你那是——”沈苍夜道，他突然瞥见某个穿越者诡异的目光，“你这什么眼神，爱丽丝菲尔？”
爱丽在旁长叹，“我觉得你可能又会说出什么注孤生的话来。”
“嗯哼。”沈苍夜瞪她，“我在想用什么东西能堵上你的嘴巴。”
爱丽丝菲尔嘿嘿一笑，“冰淇淋怎么样？”
“仅限一份。”沈苍夜道。
爱丽丝菲尔满意地点点头，就四下搜寻起卖冰淇淋的摊铺来。
过了一会儿，她吹了个口哨，“芜湖～那个正买冰淇淋的短裙妹纸好正！”
“我看你穿越前是个男的还是个老色胚吧？”沈苍夜转头瞥了一眼买冰激凌的人。
“你还不是忍不住看了她？”爱丽丝菲尔撇嘴，“怎么样？靓不？”
沈苍夜完全没听到爱丽丝菲尔的下一句话。
看到那人的时候他就呆住了。
红发、黑短裙、长丝袜……这个形象——太熟悉了！
沈苍夜二话不说，拔腿追去。

138.等等我,42姐
红发、黑裙——那个人，沈苍夜有印象。
她的代号是，史尔特尔。
街道上的人群熙熙攘攘，沈苍夜追了一段，见到那道赤红的背影在拥挤的人群中若隐若现。
“史尔特尔！”沈苍夜干脆吼了一嗓子。
那道背影顿住了脚步。
沈苍夜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红发少女回过头，沈苍夜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史尔特尔。”沈苍夜抬起眼，望见了她那双淡紫色的眼眸。
……是那个萨卡兹少女。
面目几乎完全一致，但是又有些微细小的不一样。
她没有角，双眼也不是竖瞳。
“你叫我史尔特尔。”火红色头发的少女眯起眼睛，“你，认识我吗？”
“你是从泰拉世界、从罗德岛被召唤过来的吗？”沈苍夜急声说，“还是说，你——”
史尔特尔皱起眉头，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泰拉，很熟悉的名字，但我没有办法完整地回忆起来。”她说。
怎么会这样？
沈苍夜错愕。
你不是罗德岛干员史尔特尔吗？
——是因为在泰拉的这条世界线上没有上岛？
不，就算如此，她也不应该不知道泰拉的存在。
所以——
她并不是被世界线修复员系统召唤过来的。
而是自己来到这里的。
“你是谁？”史尔特尔问道。
“我是……”
未等沈苍夜说话，史尔特尔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沈苍夜下意识地后退了些许，几乎要靠到了墙壁上。
这女人的气势还是一丝不减啊。
“我见过你。”史尔特尔思索着，说，“我记得你的脸，在我的每一段记忆里都有你的存在。”
“你的每一段记忆？”沈苍夜心中一震。
他想起了这位红发少女的资料。
干员史尔特尔的档案里记述着，她有着一定程度的记忆障碍。
她的脑海中，有着大量的不同的记忆。
在这些记忆中，史尔特尔拥有完全不同的人际关系，身处完全不同的地理位置
沈苍夜突然想到了一个，令他难以置信的可能性。
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地点……
沈苍夜作为世界线修复员进入各个位面执行任务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只不过，史尔特尔的记忆是朦胧而且混乱的。
相比之下，世界线修复员拥有完整、完全的记忆。
难道，史尔特尔是因为一些原因误被卷入了类似的位面跳跃？
难道，她也同自己一样，曾经走过许多许多的位面？

139.我会找到你
沈苍夜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史尔特尔的每一段记忆里都有他呢？
回想起来，除了冬木，他没有在其他位面见过史尔特尔。
……不，或许也有可能，他见到的史尔特尔，不是以此刻的模样和身份存在的。
但她有着当时的记忆。
他们可能在其他的位面有过擦肩，甚至是互动。
他不记得她，她却记得他。
“名字。”史尔特尔说，“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沈苍夜，能让你回忆起什么吗？”
史尔特尔闭上眼睛沉思，须臾，她摇了摇头。
“沈苍夜。”红发少女开口，“那么，你记得我吗？在你的记忆中，我是什么样子？”
“我……抱歉，我没有印象。”沈苍夜道。
史尔特尔的柳眉又一次蹙起，“可为什么，我会记得你呢？我的每一段记忆都凌乱不堪，可为什么，每一段记忆里都有你？”
她忽地又前进了一步，把沈苍夜逼到了墙边。
她靠近了些许，漂亮的淡紫色眼睛定定望着沈苍夜的脸，好像要把他的样子刻进自己的脑子里。
接着，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史尔特尔蓦地抬起头。
她啧了声，“我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不多了，我得离开。”
沈苍夜急声问道：“你要去哪？——我要跟你谈谈，你应该回到泰拉、去罗德岛才对！”
“我也不知道接下来我会去到哪，但我能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史尔特尔摇了摇头。
“泰拉，罗德岛。”史尔特尔重复了一遍，“我会找到你的，我会弄明白一切的。沈苍夜，我一定会再见到你的。找到你，就能触碰到我的记忆。”
说完，她仿佛是要赶什么事情般，旋身疾步离去。
沈苍夜想拉她，但只是拂过了她赤红的长发。
史尔特尔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沈苍夜知道，若她想走，没人能拦住她。
她接下来会去到哪里？沈苍夜也不知道。
甚至有可能，她自己也不懂。
她的位面跳跃很有可能是完全随机性的。
但沈苍夜相信，她最终会去到泰拉。
“怎么了啊，苍夜先生？”
其他人很快也追了上来。
爱丽问道：“苍夜先生，你是看到认识的人了吗？”
“没什么。”沈苍夜还盯着史尔特尔消失的方向。
“我们得回去了。”爱丽丝菲尔说，“发现虚渊龙之介了。”

140.想成为马猴烧酒吗?
顺着爱丽丝菲尔的视线，沈苍夜望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和一个卷发的少女，他们并肩走着，正路过小吃街。
少女手里拿着可丽饼，和身旁的男子有说有笑。
“那就是龙之介？”沈苍夜低声自语。
爱丽神色肃然起来，“我们现在怎么办？我们不能在这里动手，得到没有人发现的地方！”
“我懂，跟着他们。”沈苍夜道。
爱丽和Saber同时会意，立即快步跟上。
“能天使，走了，有任务了。”沈苍夜拉着铃兰便走。
“喔喔，有工作？好，我来了！”能天使嘴里咬着刚买的三色丸子，元气满满地跟了上来。
龙之介和卷发女生进了一家奶茶店。
看着他们买好奶茶坐到一边，五人也跟了进去。
沈苍夜买好饮品，爱丽丝菲尔已经找到了一张空桌。
这张桌子，位于店里一个较偏僻的角落。
在这个位置说话不至于被别人听到，但恰好又能一览整个饮品店。
端着盘子路过龙之介身边时，沈苍夜留意了一下，发现龙之介和卷发女孩只是在聊小说的事情。
“关于新书我有很多的想法，但总觉得还差那么几片拼图，你愿意帮我理清思路吗？”虚渊说。
“没问题！”女孩答应得很快，“一点私心……若是虚渊先生能在下一部小说中，给我一个小小的龙套角色，那就再好不过啦。”
虚渊龙之介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孩，道，“你愿意成为我书中的角色吗？”
“当然！如果虚渊先生愿意的话！”
“正有此意……我记得，你是英语专业的在读生吧？”
“对，明年就要毕业了！”
“未来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英语老师，对吧？”
“是！”
虚渊拿出笔记本，开始写写画画，“那么，私立中学的老师，这个角色怎么样？”
女孩眼睛一亮，“这是虚渊先生新书的角色吗？”
虚渊龙之介点点头，“你对魔法少女的这个题材感兴趣吗？”
“我之前，没有接触过呢……”
“我还有好多好多的想法……但不方便说。不如，午饭后，到我家里一起讨论如何？”
“啊——虚渊先生，这真的可以吗？那、那就叨扰了！”
沈苍夜偷听了一会儿，一无所获，他便径自前行，五杯饮品端到了角落的桌子上。
“能天使你的红豆抹茶，丽萨的芝士巧克力，”沈苍夜将饮品分给其他人，“喏，爱丽丝菲尔，这是你俩的。”
“你喝什么，Master？”能天使凑过来。
沈苍夜边插吸管边说：“咖啡。”
他忽然想到某位刺客小姐做的咖啡，叫他尝了好几次，他都没来得及尝一尝。
回到泰拉之后，一定要让她再做一次才行。
“你的咖啡好香啊，Master，我能尝尝吗？”能天使拿着吸管巴巴地道。
“呐，给。”沈苍夜将自己那一杯递了过去。
能天使喝了一口，直吐舌头，“呜，好苦。”
对于喜好甜食的拉特兰人来说，泛着苦味的咖啡简直就是天灾。
沈苍夜忍俊不禁，“咖啡当然苦。”
“要不要尝尝我的这杯？”能天使道。
铃兰突然也凑过来，“苍夜哥哥，先，先尝尝丽萨的可可怎么样？”
“呃……”沈苍夜有点语塞，“不了，你们自己喝吧。”
爱丽丝菲尔笑容真挚，舔着嘴唇道：“那，铃兰小妹妹，我可以喝一口吗？”
沈苍夜忽然觉得卫宫太太的人设有点崩坏。
为什么切嗣一直没有一枪崩了她？
经历了不久之前的reo事件之后，小沃尔珀显然已经对爱丽丝菲尔产生了恐惧。
她当即陷入犹豫，双手抓着自己的热可可往回缩了缩。
爱丽丝菲尔垂胸顿足，“啊，你这变〇已经把你的小萝莉管教到这个地步了吗？”
“你才变〇，你这是什么用词啊，”沈苍夜没好气道，“你怎么总是来逗人家，贱兮兮的！”
爱丽丝菲尔撒娇般地抱住脑袋，“啊啊，Saber，你看看，你看看他都把我骂成什么样了，你也不帮我说说话！”
以阿尔托莉雅外形示人的玛莉娅瞥了爱丽丝菲尔一眼，深深地皱着眉头。
她勉强说道：“苍夜先生，希望您以后……嗯……不要再侮辱我的Master了。”
无力得简直像是在哀求。
“Saber小姐，也希望你你不要对我的Master无礼，任谁都看得出来刚才那是在开玩笑。”能天使冷冷道。
见能天使维护自家御主，一时间，Saber的神色竟然有点伤心。
“哎哎，能天使，行了行了！”沈苍夜摸了摸萨科塔的头发。
桌子的另外一边，爱丽也是连忙安慰起自己的从者来。
剑阶英灵还看着对面正在摸头的主从，神色更加委屈了。
“嘿！他们看起来要走了！”
爱丽突然说道。
沈苍夜一瞧，龙之介和同伴那女孩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奶茶店门口了。

141.快点按住老虚
一路尾随着虚渊龙之介与那女孩进了电玩城、吃了饭，他们最终远远地跟着这位作家上了轻轨。
距离虚渊龙之介和卷发女孩一节车厢的地方，沈苍夜等人挤在轻轨的座位上。
轻轨车厢里不算拥挤，但也就剩下这么几个位置了。
四个大人并排坐着，铃兰坐在沈苍夜的腿上。
能天使跪在沈苍夜右边的凳子上，一脸新奇地趴在窗口看窗外的景色。
“其实，我调查出的信息还有一些，”爱丽丝菲尔说，“龙之介经常会约见自己的书迷，并和书迷讨论剧情，他喜欢将书迷加入自己的作品中，作为角色存在。”
她说：“而之前失踪案的受害者，都多多少少与虚渊龙之介在网上或者现实中交流过，我就是这样确定了龙之介和这案子的联系的——苍夜先生？”
话说完，爱丽丝菲尔才发现没有人在听。
她只得转过头，越过坐在自己右侧的Saber，去看Saber右侧的沈苍夜。
沈苍夜根本没在听爱丽丝菲尔的说话。
他只觉得自己身体有些僵硬。
车厢有些晃动，令他只能抱住坐在腿上的小狐狸才能让她坐稳。
铃兰身后的九条尾巴在摇摇晃晃，时不时飘起来掉下的毛，搞得沈苍夜直想打喷嚏。
刚上轻轨的时候，Saber强行要坐在他的身边。
尔后爱丽斯菲尔醋意大发，又挤在了Saber旁边坐着。
卫宫太太酸酸的目光已经让沈苍夜坐立不安了，此时周围人投来的视线更让他如坐针毡。
对面两个女高中生一直盯着铃兰在看，时不时小声讨论。
说是小声，其实完全能够听清楚她们在说什么。
“那个小姑娘好可爱呀，这么小的Coser很少见耶！”
“我也觉得！我好想摸摸她的尾巴和耳朵啊！”
“是爸爸妈妈带她去参观漫展吧？”
“也是哦，旁边那个金发的外国姑娘……应该就是她妈妈吧？”
“这个爸爸可真有福气，女儿那么可爱，妻子也漂亮！”
两个人误会的话语，令Saber不由得笑了出来，下意识地往沈苍夜这边挪了挪。
爱丽斯菲尔见状，也愤愤不平地往Saber那边挪了挪。
那两个女高中生又开始讨论。
“但他们是五个人一起上车的，应该不是一家三口吧？”
“对哦，刚才那个酒红色头发的女生还喂这男的吃鲷鱼烧，他老婆也没怎么生气的样子！”
“哎哎，你看，那个白头发的女人又往他那边挤了挤！”
“噫……这帮人好乱哦。”
沈苍夜听着，觉得自己血压有点高。
他朝着对面两个八卦的女生投去一个“关你们锤子事”的目光。
但立刻被对方以“死渣男还好意思瞪人？”的目光顶了回来。
下了轻轨之后，虚渊龙之介带着那女大学生回了家。
五个人偷偷摸进了后院，从落地窗看去，虚渊龙之介和女生相谈甚欢。
虚渊手里拿着钢笔和笔记本，时不时的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二人交谈了大约一个小时，女生告辞，虚渊起身送客。
没有半点异状。
沈苍夜夜皱了皱眉，“爱丽丝菲尔，你带着Saber去跟着这女大学生，如果有异常的话立刻联系。”
二人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女生走后，虚渊接着在笔记本上写东西。
旋即，他拿出稿纸。
沈苍夜隐隐看到他手里的钢笔亮了一下。
当他开始写的时候，陡然，不远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女声惨叫。
爱丽丝菲尔的通话下一秒就到了，“快点按住老虚！”
“能天使！”
沈苍夜唤了一声。
能天使已经行动了。
枪声炸响，虚渊家的落地窗被整个击碎。
“什么人——？”虚渊愕然起身。
紧接着他就被人从身后敲了脑袋。
咣当一声，龙之介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嗯，不错，阿能，就是这样吸引他的注意力。”沈苍夜随手将用来敲晕虚渊龙之介的法杖还给了身后的铃兰。
小沃尔珀有些委屈地接过自己心爱的法杖，仔细检查上面是否有裂纹。
她才刚刚施展源石技艺，想用儿时的舞乐帮助能天使姐姐进行作战。
下一秒法杖就被沈苍夜抢了去，用来敲人。
真·近战法师。
虽然是金属制作的，但也不应该当榔头用啊……铃兰很委屈。
虚渊龙之介被敲晕了过去，不多时，Saber同爱丽丝菲尔一起回来了。
她们将刚刚离开的那个女大学生一起带了过来。
女生还有着生命体征，只是晕了过去。
但是。
她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尖已经是诡异地消失不见了。
断面就如镜面一样平整，甚至没有流血。
“刚才，她的手突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爱丽丝菲尔说，“她当时吓晕了，我给她灌了点HP补充剂，她现在暂时没有大碍。”
沈苍夜注视着晕过去的龙之介，“恐怕是在虚渊龙之介开始写作的时候，她的身体就出现异状了。”
即使爱丽丝菲尔用了HP补充剂，这女生手指消失的部分也一直没有复原。
沈苍夜眯起眼睛看着女生的右手，“这是虚渊龙之介的礼装的力量？”
就好像，让人直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样……
“嗯，应该是。”爱丽丝菲尔神情凝重。
她闭目，通过魔力的感知查探，“魔力……对……虚渊持有的那件，带着诅咒的礼装，就是他的钢笔。”
“钢笔？”沈苍夜拾起掉落在地的黑色钢笔。
爱丽丝菲尔说：“咦……刚才，系统给了我关于那件礼装的信息，它的名字叫——神来笔。”

142.高等数学的正确用法
“神来笔……好吧，真是个好名字。”
当天晚上。
回到了爱因兹贝伦城堡的沈苍夜和爱丽丝菲尔，坐在会客厅里，端详着这一支从龙之介手中夺来的奇诡礼装。
“这件礼装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吗？”沈苍夜问道。
爱丽又在看着半空发呆。
沈苍夜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她这是在操作系统界面。
爱丽半晌才道：“该怎么说呢？它能够抹杀所有的生物……不，应该不仅仅是生物……”
“抹杀所有的生物，这么强？”沈苍夜动作顿住。
“系统给出的信息是这样的——在神来笔发动能力的时候，将会直接抹除某事物在本次元的存在。”
“所以是降维打击？把人写到二次元里去。”沈苍夜道，“那些失踪的人，是被虚渊写书里去了？”
“算是吧。把人从现实世界写到了文学作品里。”
沈苍夜抽了一口凉气，“你说，神来笔能够抹除某事物的存在……这可不止是对人啊，甚至有可能抹杀英灵。”
爱丽点点头，“还有……在这项特殊能力发动的时候，持笔者会写下关于目标事物的所有情报，如某个人类个体的详细生平等等，该项情报书写完成，能力即刻发动。”
沈苍夜道：“这能力发动有条件吧？”
“有的。”爱丽丝菲尔颔首，“需要目标答应‘成为故事里的角色’，以各种方式答应都算。一旦目标答应，神来笔的能力就启动了。”
“为什么虚渊要做这种事？”
“其实虚渊不知道这回事。”爱丽丝菲尔说，“他应该只是把这件礼装当成了祖辈留下来的普通的钢笔。根据系统给的信息，他在每次发动完能力之后，就会失去对这个人的记忆，所以他根本不知道他把人写死了。”
沈苍夜呼了一口气，“这礼装够邪恶的啊。”
“他在无意识中导致了这些失踪案件。”爱丽说：“可能是冥冥中感觉到什么，导致他的作品风格变灰暗了吧。”
沈苍夜深以为然，“希望他以后能多写一点治愈向的作品。”
爱丽丝菲尔看了看手中的钢笔，“我们要不要毁了这件礼装？”
沈苍夜道：“还是先留着吧，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用得上。”
“也对。”爱丽想了想，答应了，“你想用它来对付谁？”
“那还用说，当然是Archer。以他对Saber的情愫，这免不了的吧？”沈苍夜道，“我拖住他，你来发动神来笔，这样就行了。”
召唤圣杯至少需要五个从者灵魂的魔力总量，七个更好。
可这次圣杯战争是特例。
因为金闪闪拥有着相当于N名从者的巨量魔力。
——所以说一开始众英灵就应该组团刷吉尔伽美什，牺牲一个人，恩泽你我他。
因此，一个简便（也许？）的方式是，干掉金闪闪和另外两名从者。
然后召唤圣杯，毁掉。
MissionAccomplished。
在对付金闪闪的时候，神来笔这种礼装，说不定能有奇效。
“等等！我说过了啊，发动神来笔需要先写下某个人的生平啊！？”爱丽丝菲尔道，“那可是人类最古老的王啊？我要写多少字啊！？”
“那，你拖住他，我来写也可以。”
爱丽丝菲尔的神色顿时萎靡下来，“好……我现在开始练字……”
※※※
沈苍夜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之后了。
推开门，当面迎来的就是耀眼的天使光环。
“啊，果真过了一天又出现了啊。”沈苍夜长叹，“我的令咒……”
能天使一如既往地在呼呼大睡。
沈苍夜环视一周，只见小铃兰还坐在床铺上。
“还没睡？”沈苍夜走到床边，“刚才我不是叫女佣给你送了一杯牛奶了吗？”
铃兰巴巴地望着他，“苍夜哥哥，你昨天说过了，如果我好好睡觉的话，今晚就接着给我说故事。”
“啊，我说过？”沈苍夜顿了两秒，只好服软。
沈苍夜在床边坐下来，“我昨天说到哪里了？”
铃兰见沈苍夜答应了，眼睛里立刻冒出小星星，“昨天说到，有人给了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本书，说烧了这本书可以取暖！”
“嗯，对。”沈苍夜想了想说，“小女孩有些好奇地瞅了瞅这本书的封面，上面写着四个大字，《高等数学》。”
铃兰歪着脑袋，“是谁给小女孩这本书的呢？”
“一个陌生人。”
“为什么会给小女孩这本书呢？”铃兰不解。
沈苍夜很自然而然地摊摊手，“因为大家都非常憎恨这本书，恨不得立马烧掉。”
“哦……”铃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沈苍夜接着说：“小女孩随便翻到了一页，书上的第一行写着：牛顿莱布尼茨公式——连续函数在区间上的定积分等于它的任意一个原函数在区间上的增量。”
“那是什么？”铃兰费力地眨了眨眼睛，试图理解沈苍夜方才说的话。
明明每一个字拆开来都知道什么意思，但是连起来却仿佛火星文一样难懂。
沈苍夜伸出一根手指，“这是微积分的基本定理，是定积分与被积函数的原函数或者不定积分之间的联系。”
“噢……那然后呢？”铃兰打了个哈欠问道。
沈苍夜说：“小女孩又翻开一页，上面写着：洛必达法则——在一定条件下通过分子分母分别求导，再求极限来确定未定式值的方法。”
他说完再看看小狐狸，已经在呼呼大睡了。
很好，效果太好了，哄娃睡觉就该用讲课的PPT。

143.物流公司需要一本相簿来增加凝聚力
沈苍夜看了一眼睡着的能天使，回到自己的床铺上，戴上今天在购物城买的眼罩。
效果甚好。
沈苍夜闭上眼睛，逐渐的，睡意袭来……
眼前的光景先是一暗，接着，慢慢地清晰起来。
是一个酒吧。
酒吧内放着重金属摇滚乐，空气中飘着一股与酒吧环境非常不和谐的……呃，苹果派的香气？
视野中是墨黑的木质吧台，上方是悬垂着的杯架，剔透的玻璃酒杯整齐地悬挂于上。
吧台的墙壁被改造成了带玻璃门的酒架，酒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珍藏酒品。
左右四顾。
左手边坐着一个蓝黑色长发、长着一双狼耳朵的人，身上穿的是企鹅物流的衣服。在她的左侧坐着另一个金发女孩。
右边则是橙色头发、头顶一对牛角，大衣之内套着热裤和抹胸的另一个女孩。
“德克萨斯……？”
“可颂？”
沈苍夜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在梦中，进入了能天使记忆里的场景。
“为了庆祝德克萨斯第六十八次戒烟失败——”可颂说着，高举手中的酒杯。
“干杯！”可颂一口饮尽杯中的啤酒。
“为了苹果派！”能天使也举杯。
冷淡的鲁珀人很不情愿地举了举杯子，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百奇饼干。
她打开了包装，用夹烟的姿势抽出一条，含在嘴里。
“咦，德克萨斯还在吃Pocky呀！”坐在德克萨斯左边的空拿着一块苹果派，好奇地道。
“买都买了。”德克萨斯咬了一口饼干，然后将其泡进了酒杯里。
作为戒烟失败、被无数次钉在耻辱柱上的人，德克萨斯对眼前的情况已经十分淡然，甚至习惯了。
毕竟这群同事，尤其是某位天使小姐，总是想着用尽一切能找到的借口来狂欢。
而德克萨斯自己刹不住车的烟瘾，总是适时地为她提供完美的理由。
“在这盛大而又令人难忘的时刻，我有一个惊喜要给大家！”丰蹄族的元气少女一边说，一边拿出了一本厚厚的东西，“当当当！”
“那是什么？”在昏暗的灯光中，爱抖露女孩花了好些时间才看清楚可颂手里拿着的东西，“……是，相册？”
“Bingo！就是相册！”
可颂发出愉快的欢叫，她将那本相册啪地一下拍在吧台上，“这可是我用快门记录的、大家的美好日常时刻，绝对不做作！”
德克萨斯斜睨了可颂一眼，叹道：“美好日常……是指翻车、爆炸、枪战和被条子把罚款单拍在脸上吗？”
“嗳——德克萨斯不要这么悲观嘛。”面包人递出一个可爱的Wink，“每次都能按时完成任务拿到酬劳，这也是值得记录的美好时刻唷，当然要拍照留念啦！”
“你那分明就都是偷拍的吧！”能天使将相册扯到面前。
相册的封面上一只肥企鹅的写真。
顶上还有“书名”——
《企鹅相簿》
“这封面也太……”能天使小声嘀咕。
可颂“嘿”了一声，“相册是老板友情赞助的，所以封面当然也是要印老板的形象啦！”
“连相册都不是你买的啊。”德克萨斯将泡了酒的Pocky饼干拿出来吃掉，然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可颂义正辞严，“我的经费可是很有限的，而且你知道这年头，打印高品质相片的店可不多，更别说上个月仅有的几家之一还被我们——”
“被我们撞成了渣……”空略带歉意地接过话茬。
“嗨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可颂给自己又倒上一杯啤酒，“重点是——！重点是——你们倒是看看我的心血啊！”
空用她自己自以为没人注意到、实际上人尽皆见的目光瞄了一眼身边的德克萨斯。
她小声说：“可颂姐，我想看一看，可以吗？”
“当然！”
看到终于有人愿意热情捧场了，可颂心情大好。
能天使把企鹅相簿递给了空，搁在中间的鲁珀人还是提不起兴致的模样。
空接过相册翻开，不禁惊叹出声，“哇，可颂姐好有心，拍得好棒，而且还给每一张照片都起了名字呢！”
“是吧是吧！这些照片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呢！每一张都充满了纪念意义！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可颂得意地比了个大拇指。
偶像少女的认证果然是效果拔群，瞬时间就激起了其他人的兴致。
能天使的半个屁股还坐在吧台前的高教凳上，她一手搭着德克萨斯的肩膀，以此为支点，探过身去看相册里的照片。
德克萨斯表面上不为所动，眼睛却也是转了过去。

144.今天就让企鹅乱流两两连成线
空刚翻开相簿的第一页，顿时间双颊涨红。
“这，这是……啊啊，可颂姐，这怎么都被你拍下来了！”爱抖露女孩嗔道。
“让我看看！”能天使凑过去。
照片上是德克萨斯在喂空吃百奇饼干棍。
用嘴喂。
“等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记得。”当事人之一的狼少女蹙起了眉头。
可颂摊手，“我也不记得了。”
“可是为什么这张照片的名字叫《能天使在送货》？”萨科塔人发出了疑问。
“因为那时候你出去送货了。”可颂给出了一个十分正确的回答。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旋即，换铳枪高手震惊了，“啊啊！这张！哇，连莫斯提马都被你拍下来了！？我就不信那家伙没发现你在偷拍！”
能天使指着的那张照片里，是她自己和莫斯提马坐在吧台前喝酒。
吧台也就是她们现在坐着的地方，“大地的尽头”酒吧的一角。
照片的名字：《德克萨斯在吃pocky》
“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照片启发，德克萨斯又拿出了一根巧克力饼干。
这一回她将口袋里的烟盒一起掏出，放在了吧台上。
“因为我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恰好看到你在吃饼干，一时间没想到别的名字，就……”可颂挠了挠自己的角。
空哭笑不得地道：“这种照片怎么也应该叫《大地尽头的交谈》之类的更加合适一点吗？”
“对呀，那这一张怎么说都应该叫《车里的交谈》吧！”
能天使用手指点着《德克萨斯在吃pocky》下面的照片。
照片是在轿车里，德克萨斯坐在驾驶座上，一手把方向盘，转过头和副驾驶的能天使说着话。
照片的名字是《莫斯提马在维多利亚》。
“还有这张！”相册翻过一页，少女偶像指着一张德克萨斯暴打某只病娇白狼的照片，“德克萨斯揍拉普兰德和《空在开演唱会》根本八竿子打不着吧！”
可颂一本正经，“主要是我也不记得这张照片是哪天拍的了，但是我在照片角落发现了这个，瞧——”
照片的一角有几根荧光棒。
可颂指着荧光棒说：“后来我想起来啦，那一天大家准备去看空的演唱会，但是拉普兰德突然来访……”
能天使和空异口同声：“那就别起这名字啊！明明是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出镜好不好！”
出现在几乎所有照片的漩涡中心的鲁珀人面无表情地将相册再次翻页。
似乎想要避免自己的同事们再次将拉普兰德的这事儿深挖下去。
这页只有一张照片，是一张全景的全家福大合照。
“可颂姐，我也想要这一张照片！”空欢欣地叫了出来。
能天使笑道：“哈哈，这是去年新年的那个任务？”
“嘿嘿，你还记得呀！”可颂打了个响指。
这张照片是在龙门拍摄的。
背景是一栋被撞得稀烂的大楼，废墟上还冒着烟，大楼一侧的轿车四轮朝天翻倒，火光冲天。
在楼体与汽车的残骸前方，是企鹅物流的员工们——
能天使、可颂比着剪刀手欢呼，还强行想把一旁的空拉进她们的行列里，德克萨斯则是站在一旁抱着手臂叹气。
“这是我第一次试用遥控拍照哦！表扬我吧～！”可颂冲着同事们眨眨眼。
“拍得很好呀！”能天使兴奋地将目光投向照片底端，“欸……《拉普兰德在做千层酥》？”
可颂竖起一根手指，“起这个名字呢是因为，除了拉普兰德大家都在呢。”
德克萨斯用冷酷的语气提醒，“可颂，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把拉普兰德当成了企鹅物流的员工的？”
“欸？不是，那个——”可颂愣了愣，道，“嘛，因为总是看到她，一下子没见着，觉得好像是差了点什么，嘿嘿。”
所有人陷入一片沉默。
德克萨斯点燃一支烟，望着天花板，用极为细小的声音喃喃：“拉普兰德……呵，叙拉古……还有那个家族，不知如今怎样？”
嘶——
沈苍夜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沈苍夜喃喃道。
肯主任梦见迪卢木多生前的浴血战斗、感人爱情、不甘之死……
士郎梦见阿尔托莉雅毅然拔出石中剑称王、持剑傲立于万军之前……
我踏马梦了一晚上的企鹅乱流。
几个意思啊？几个意思啊？
沈苍夜抬起手看了看表，现在才是凌晨一点。
“义人君，做噩梦了吗？”寂静的房间里蓦地响起能天使的声音。
沈苍夜一怔。
转头看去，只见能天使盘腿坐在床上，正好奇地往这边瞧，头顶的光环还是亮得像个2000w的电灯泡。
“这倒没有……”沈苍夜摇摇头。
总不可能说实话吧！
他忽然很想一头撞死。
亲爱的，我真的不想跟你分享你那奇奇怪怪的梦境的！

145.别在床上拍奇怪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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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到底是谁需要补魔啊
随着这声响，走廊上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卧室门哐地被推开，爱丽冲了进来，哗地一下把灯给开了。
舞弥紧随其后地也冲进了卧室。
“有人入侵——呜哇！”爱丽目光一扫，就僵住了。
是的。
此刻的场景有点微妙。
沈苍夜自己也是懵逼的。
他躺着，能天使趴着。
姿势十分不妙。
“啊，爱丽酱！”能天使惊得称呼都变了。
“我刚才听到说，戴上……戴什么？”爱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是……从者魔力不够了？”
“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沈苍夜大喊。
明明从者魔力不够的是你自己吧？
爱丽的嘴唇嚅了嚅，道：“你不用辩解的，这种事情我是理解的。成年人谁没点需求啊。”
“我〇，倒是你大半夜的闯进来别人卧室是什么鬼啊！”
沈苍夜大脑终于从宕机中恢复，记起要吐槽了。
“有人入侵爱因兹贝伦城堡。”久宇舞弥作为一个清醒的旁观者，还保持着正常人类的理智。
对哦，那一声巨响。
沈苍夜目光一沉，“什么人？”
爱丽通过魔术回路，能够感知所有入侵爱因兹贝伦城堡的敌人。
久宇舞弥冷静地回答：“是肯尼斯和韦伯以及他们的从者。”
“肯尼斯？”沈苍夜一骨碌爬了起来。
“更正确的说，肯尼斯和韦伯从城堡正门入侵，而从者Lancer正自城堡外围的庭院入侵。”久宇舞弥补充道。
“真会挑时候。”沈苍夜也是很疑惑。
他不太明白肯尼斯入侵的原因。
卫宫切嗣已经被打败了，按理说他没有理由穷追不舍。
不会是在记上次切嗣在凯悦大酒店偷袭他的仇吧？
可现在没有时间深究。
沈苍夜略一思考，“我到城堡正门迎击肯尼斯；爱丽，我建议你和舞弥一起迅速逃离城堡，到安全的地方去。”
“那我呢？”能天使问道。
“你呆在房间里待命，记住保护好丽萨。”沈苍夜说。
爱丽颔首，“我已经让Saber去阻截Lancer了，时间应该来得及。”
沈苍夜思索片刻，道：“爱丽丝菲尔，你和Saber之间的魔力供应顺畅吗？”
对阵Lancer的话，玛莉娅应该勉强还是能撑得住的。
但是，接下来的战斗就不一定了。
要尽快找到解决方法才行啊……

147.魔术师就不能用枪打人吗
“我和Saber的魔力供给很顺畅啊，怎么了？”爱丽不解。
沈苍夜皱了皱眉，“没什么，只是因为接下来的作战可能会很危险，所以就问一句。”
“担心什么，我和Saber之前的羁绊和爱，就好像钻石一样牢固！”爱丽动情地说，“明明从者魔力不够的是你！”
沈苍夜无语。
你自己感觉不出来吗？
你从者的魔力都快见底了啊。
爱丽这边没感觉有出问题，想必很难从她这里解决了。
也许，可以试一试，让Saber更换御主？
这或许就解决魔力不够的问题，可现在看来，爱丽丝菲尔不可能放手啊。
就在沈苍夜思索的时候，骤然间又是一阵酷烈的魔力波动自屋外波及而来。
沈苍夜急忙拉回思绪，眼下的情况没有时间让他思考这么多。
爱丽丝菲尔道：“事不宜迟，那么我们就按照你的计划行动了，苍夜先生。”
沈苍夜颔首。
“那么，我们通过这个联络吧。”爱丽取出两只黑色的直板机一样的东西，“魔力加持过的通讯器，超远距离加密联络哦。”
“除了不用话费之外好像和手机没有什么区别。”沈苍夜接过来，“那么，行动吧。”
“子弹上膛，准备万全，随时待命！Master！”能天使已然将维克多冲锋枪握在手里，“我会在房间里保证铃兰的安全的！”
“那我们就从后门先撤离了！”爱丽丝菲尔和久宇舞弥也迈开脚步。
※※※
“艾因兹贝伦的魔术师、剑阶英灵的真正御主，为了圣杯，赌上魔术师的荣誉，出来与我相见吧!”
肯尼斯教授的声音回荡在城堡的大厅之中。
他知道，除了卫宫切嗣，爱因兹贝伦还存在着另外一位魔术师。
肯尼斯发现，卫宫切嗣并不是Saber的御主，爱因兹贝伦城堡里藏着另一位魔术师。
这也正是肯尼斯此次前来的目的。
等待了数秒无人回应，肯尼斯轻蔑地哼了一声，信步向城堡内行进。
咣啷！
陡然，城堡大厅四角的花瓶破裂开来，炸出无数的金属珠子，如子弹般射向肯尼斯。
这是在圣杯战争开始之前，切嗣和舞弥共同布置下的炸弹。
每个炸弹在爆炸时，会如同散弹枪一样向四面八方发射数百个钢珠，将任何暴露于射程范围之内的目标打成筛子。
但就在钢珠迸射的霎那，肯尼斯脚下的水银块，在瞬间变为半圆的形状，将肯尼斯包裹于内。
月灵髓液在魔力的加持下能够达到近似于钢板的强度，将所有钢珠反弹。
叮叮叮……！
一连串的撞击声之后，整个城堡大厅犹如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枪战，墙壁、楼梯、天顶……都已不剩下一寸完好的地方。
“堕落的、可悲的魔术师哟，事到如今都还是不敢于正面应战吗？”
骄傲的时钟塔教授背着手冷哼。
他微微回头，“进来吧，韦伯，这里已经安全了。”
教授的学生、瘦小的另一位御主唯唯诺诺地跟着老师进入了爱因兹贝伦城堡的大厅。
他是在老师的授（逼）意（迫）下，来观看这一场“真正的魔术师的正面对决”的。
只不过，看眼前的情况，爱因兹贝伦的另外那位魔术师，似乎并不打算迎战。
“既然你们不敢出来一战，那么这就不是魔术师之间的决斗了，而是我对你们的讨伐！”
高傲地昂着头，教授向迈步便要向城堡深处去。
“教授先生……”
彼时，一个声音自二层的走廊飘来。
“把对方家里的门劈开客厅砸坏，可不是访客该有的礼仪啊。”沈苍夜慢慢地从被轰得七零八落的台阶走下。
肯尼斯眯起双眼，“是你。”
“又见面了，肯尼斯教授，还有……韦伯同学。”沈苍夜眼眸一转。
被视线扫中的韦伯·维尔维特吓得脖子一缩。
“你出现在这里，也就代表着你与爱因兹贝伦结盟了，我说的没错吧？”肯尼斯冷冷道，“呵……既然如此，那便由我来对你降下惩戒！”
“Scalp！”
随着肯尼斯的喝声，月灵髓液凝聚而成的水银之刃瞬间浮现，朝着沈苍夜当头斩下。
几乎在同一个瞬间，沈苍夜身周亮起一圈赤红色的光球。
这是沈苍夜跟着斯考尔·莱因哈特学的招式：命运回旋。
以枪刃发射的子弹，打出一串环绕身体的火焰领域，将其引爆来进攻和防御。
光球倏然炸裂，强劲的爆炸直接将肯尼斯的水银刃打散。
“不用宝具而是用子弹的从者，不用魔术而是用刀和枪的御主，真是有辱魔术界尊严的组合。”肯教授的嘴角扯了扯，依旧是轻慢的神情。
可下一秒，他的眼神微微一闪。
明晃晃的刀刃在他的瞳孔中骤然放大。
“友情提醒一句哈，不接受新事物的人罹患阿尔茨海默症的风险更高。”沈苍夜欺身逼近肯尼斯，枪刃在手中打了个旋，一刀刺出。

148.谢谢你,切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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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这个男人有两把刷子
铛——！
同样的金铁之声，出现于爱因兹贝伦城堡的庭院，剑阶英灵与枪阶英灵的战场之中。
短暂交锋之后，Saber轻巧地向后跃，无形的剑斜指地面。
Lancer枪以力度见长，但攻击速度低，在进攻的间隙难免露出破绽。
然而，每当这破绽出现，Saber试图抓住这些许弱点抢攻的时候，就会被Lancer左手的短枪牵制。
同时用两把枪，却配合得天衣无缝。
“这个男人，有两把刷子。”
小耀骑士在心中暗暗给枪阶的英灵下此定义。
即便如此，看似占了上风的Lancer也并没有能在方才的交手中讨到便宜。
哪怕同时使用着两把枪，Lancer也无法扭转双方势均力敌的场面。
他甚至无法看清楚Saber手中剑的形状和轨迹。
Lancer只能通过自己战斗的经验，才能挡住Saber每一次的攻击。
但他至今还没找到能给对手致命一击的机会。
“这个女人，有一套。”
Lancer对不知真名的Saber下了如此定论。
“我很欣赏你，Saber，酣战至今连汗都没出，作为女人来说很了不起。”
Lancer挥舞着充满杀意的长枪，语气却很轻松。
Saber脸上露出微笑，她行了一个卡西米尔的骑士礼，“被拥有如此高超技艺的骑士赞美，是我的荣幸。”
战斗的双方，都是充满荣誉感的骑士。
当遇到真正的势均力敌的对手，他们也不会吝啬真挚的敬意。
“看来，不得不使用宝具了呢。”Lancer唇角轻扬。
他左手的短枪扔在了脚下，举起长枪。
遮盖长枪样貌的咒符被解开，一柄深红色的枪出现在Saber的眼前。
“那么，我上了。”
Lancer双手持抢，直勾勾扑向眼前的剑客。
咣当——！
Saber挡住了刺来的枪。
可瞬时，一股怪异的风席卷，覆盖于宝剑之上的风王结界被枪刃撕裂。
“你的剑……原来如此。”Lancer淡笑着将破魔的红蔷薇在手中挽了一个花，以更加迅捷的速度猛攻上前。
深红色长枪能够将Saber以魔力凝聚而成的铠甲无效化。
这一击，迪卢木多势在必得。
Saber放低身体应战。
就在双方的武器激烈碰撞的前一秒。
倏——！
一道金色闪光电射而来。
Saber与Lancer下意识地停住势头，后跃闪避。
当的一声，那金色的东西击中两名英灵之间的地面。
霎时间，强风席卷，地面向下陷落了一米，龟裂开来。
“什么人！？”Saber猛地抬起头去看。

150.这可不是求婚的时候啊?
金光熠熠的英灵，出现在距离两位交战的英灵不远处的路灯上方。
“Archer？”Saber拧起眉头。
吉尔伽美什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Saber，你为了圣杯奋力战斗的模样，看起来更美了。”
Saber声音一冷，“你想干什么，Archer？”
“我承认你的价值，骑士王，所以——抛弃无聊的理想和誓言，放下剑，做我的妻子，成为我的所有物吧。”
黄金的弓兵高傲地仰着头，注视着眼前的女人。
“放弃那些只会让你不幸的东西，从今往后，你只要渴求我就行了，我会赐予你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快乐。”
古老的英雄王狂妄的语气，仅是一句话就足以点燃任何人的怒火。
“可笑至极！”金发骑士握紧了手中的剑。
站在一旁看了许久戏的Lancer似乎终于弄明白了情况。
“不知名的Archer，”Lancer挥舞红黄双枪，望向金闪闪，“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血红色的眼瞳转向Lancer，“没注意到呢，原来还有一只虫子啊……哼，GateOfBabylon。”
陆续出现在空中的原初兵器群，全都将利刃对准了Lancer。
Lancer枪指吉尔伽美什，“停下你对这名高贵骑士的羞辱，否则我将与她共同向你发起进攻！”
“下贱的蝼蚁，胆敢说出僭越之语？给我死！”
最强大的英灵，最古老的英灵，现在很生气。
散射的宝具暴雨之下，Saber只来得及大喊出声：
“Lan——cer——”
※※※
……觉察到英雄王这名战斗力爆表的英灵的存在的，还有另一人。
那便是，用魔术覆盖了整个爱因兹贝伦城堡的人造人。
虽然和舞弥一同身在爱因兹贝伦城堡的外围，爱丽还是能通过魔术回路感知到城堡各处的情况。
“嘶……金闪闪怎么这时候来求婚了！？”
一瞬间的怔神，爱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感知中“看”到的画面。
“太太，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久宇舞弥适时地叫醒了出神中的爱丽。
爱丽不得不强行将心神从城堡中混乱的局面里拉回来，聚焦到自己面前的男子身上。
言峰绮礼。
身穿漆黑僧衣，高挑强壮的身体，脸上没有半分笑容。
与爱丽印象中别无二致。
与原本的世界线也毫无二致——
她们在逃往城堡西面的森林的路途上，遇上了这位目前还没理解何为“愉悦”的神父。
久宇舞弥果断发起了攻击。
绮礼面无表情，掌中闪现出四把黑键摆好架势。
舞弥不断地移动，不断地射击。
但绮礼只是用双手护住头部，根本没有闪避。
他的僧衣一直到由厚实防弹纤维制成，而且裱上了教会代行者特制的防护咒符。
即便没有这一层防护，绮礼锻炼到极限的肌肉，也能在子弹冲击中保护着自己。
绮礼抓住机会投出了黑键，躲过黑键的舞弥猛然冲向绮礼。
然后下一秒，年轻的女杀手便被麻婆神父的八极拳放倒。
唯一的护卫倒在地上，言峰绮礼直起身，望向爱因兹贝伦的御主。
“女人，你也许会觉得意外，不过我并不是为了打倒你才来到这里的。”
绮礼口中吐出了和原世界线一模一样的话语，手中还握着沾血的黑键。
穿越者爱丽，此刻正面临着有生以来的最大危机。
茫然无措的太太，只得偷偷连上了沈苍夜的通讯。
“你来干什么，言峰绮礼？”爱丽大声问道，“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家城堡西面的森林里，而且你为什么要把我的护卫打倒？”
倒霉的爱丽丝菲尔，嘴里说着任何人都能听出来古怪的话语，目的就是让沈苍夜知道她的危险情况。
幸亏麻婆并没有意识到爱丽的异样。
“女人，问你一个问题。你们两人向我挑战，是谁的意志？”
说着，绮礼用一只手掐住艾因兹贝伦的人造人，将她举了起来。
“我说……我说……你放……我下来……”
要不是被掐着脖子，她很想拧着麻婆的耳朵大吼一声去你〇的你捏着我脖子我还说个球。
神父的手微微放松，爱丽咚地落在地上，捂着脖子痛苦地喘气。
“回答我，你们是根据谁的意志而战？”绮礼冷声道。
“啊……等等，你的意思是，你想知道，我们为何而战是吗？”爱丽拖长着声音，把每个字都拖得如同树懒。
太太下定决心——
说什么要把时间拖到苍夜大佬赶到才行！

151.言峰先生,你坐啊
回应爱丽丝菲尔的，是言峰绮礼冷淡低沉的嗓音，“快说。我不想问第三次。”
“这……这个嘛，这就说来话长了，”爱丽开始打哈哈，“这要从五年前说起……”
毫无战斗能力的爱丽，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拖。
把时间拖到盟友赶到为止。
一边说，爱丽丝菲尔一边拍拍自己身边的草坪，“神父，你坐啊。”
“不必。”言峰绮礼冷声道。
太太的陈述继续。
“那时候我和切嗣刚刚结婚，然后婚礼……婚礼是在那个什么国家来着，捷克？对，捷克！”
说到此处，爱丽瞥了一眼神父。
后者面无表情。
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自己的表演。
“神父你听过吧？有一首歌叫《布拉格广场》就是说那个国家的，旋律是这样的，‘我就站在布拉格黄昏的广场，在许愿池投下了希望，那群白鸽背对着夕阳’，下、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麻婆神父眯起眼睛，盯视着面前的女人。
爱因兹贝伦的这位魔术师，是不是精神有点不太正常？
言峰绮礼陷入沉思。
她给出的回答，真的值得相信吗？
“后来我和切嗣我有了女儿，她叫伊莉雅斯菲尔·冯·爱因兹贝伦，据说在某个平行世界里，她遇到了自称人工天然精灵的魔法露比万花筒之杖，然后并强制地被缔结契约，成为了魔法少女……”
爱丽的内心是崩溃的。
大佬，你听到了没有啊？
你再不来我就要挂了。
“对了，我有伊莉雅的照片，你要不要看，我找找……哎呀，好像忘在我的卧室里了，神父，你等我一会儿，我回去——”
嗖！
风声骤响。
一柄黑键架在了爱丽脖子上。
“你给我捡重点说！”麻婆神父一头黑线。
他感觉今天自己就像一个蛇精病。
不，不止今天。
他突然觉得，自己来调查别人参加圣杯战争的目的这整个活动，就是一个傻〇行为。
爱丽目含泪光，大脑的马达速度七十迈，飞速运转着思考怎么样拖时间。
求你了，苍夜大佬。
快来吧。
我真的快要编不下去了……
同一时刻，爱因兹贝伦城堡前厅。
沈苍夜通过通讯器，听着爱丽的瞎几把胡扯，脸都快绷不住了。
完了完了。
这是被久宇舞弥从头看到尾，从头尬到尾啊。
太太，您的人设要崩坏了啊！

152.自古枪兵……
沈苍夜给能天使去了命令，让她带着铃兰去支援爱丽丝菲尔，他自己则在前厅拖住肯尼斯。
他瞥了一眼一直在旁边怯怯围观的韦伯。
可能是因为魔力不足的原因，韦伯一直没有召唤出自己的从者辅助肯尼斯作战。
也有可能，他知道，虽然伊斯坎达尔很强，但是他自己，根本没有实力能在魔术师之间的对决中讨到任何便宜，于是便只好怯怯地观战。
就在沈苍夜微微分神的时候，肯尼斯突然停住了动作。
月灵髓液也随之停下了攻击。
“Lancer……？”肯尼斯教授呆站在原地，目光怔然，“我的英灵，死了……？”
他的右手之上，令咒已经消失不见。
这是从者死亡的标志。
Lancer挂了？
沈苍夜有点不解。
被玛莉娅击败的？
不，这不太可能。
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快分出胜负。
“我的英灵……死了！？”肯尼斯不敢置信，“这……这！这怎么可能！？”
名门魔术师的后裔，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被三振出局了。
在肯尼斯仍然在原地发愣的时候，他的学生敏锐地察觉的了异常的魔力涌动。
“Rider！”
韦伯大喊着召唤出自己的从者。
沈苍夜同样感知到了城堡外扑来的暴烈魔力，来不及多想，他立刻退避。
同时，回应御主的召唤，Rider雄壮的身躯现身于城堡的前厅。
一手抓住韦伯，一手抓住肯尼斯，大帝跨上战车猛地拉起缰绳，向上方猛冲。
伊斯坎达尔的这一举动，堪堪避开接下来的冲击波……
轰隆！
震耳欲聋的声响之中，前厅一侧的墙壁瞬间化成齑粉。
金色的宝具群砸落在地，带起的酷烈冲击波扬起漫天的粉尘。
Saber的身体被冲击的余波炸飞，重重地撞在塌了半拉的楼梯边，又滚落在地。
“玛莉娅！”沈苍夜心中一震。
就见在那破碎的残垣中，身穿耀金色铠甲的Archer紧随而来。
他站在前厅二层的断壁之上，居高临下望着负伤的剑阶英灵。
英雄王的脸上带着暴虐的愉悦，傲然开口道：“我并不是在询问你的意志，而是告诉你我的决定，Saber。”

153.一般路过能天使,加入战斗
对于人类最古老的王来说，敌人只配被玩弄，被羞辱，他们向自己屈服的模样堪比无上的珍馐。
Saber被羞辱的愤怒、拼上性命的反击，对吉尔伽美什而言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快乐源泉。
“好了，让我听听你的回答。”Archer扬起嘴角。
“不！绝不！除了他之外，这个世界上我再也不会认可任何——”
不等Saber说完，宝具就刺入了她的左腿。
Saber痛苦地叫声让吉尔伽美什哈哈大笑。
“奴隶就是要知道痛苦为何物，才能体会主人赐予的快乐。”
又是一柄宝具刺向Saber。
但是。
这一柄落下的宝枪，在命中Saber的前一秒，被凌空打掉了。
英雄王的瞳孔一震。
下一个瞬间，他就见刀光一闪，一道影子瞬时间已经杀到了他的面前。
最古老的王何等身手，身形一闪便向后退避。
但刹时间，一道蓝光闪过。
英雄王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狠狠抓住，向地面拽去，接着重重的拍在地上。
当他反应过来时，自身的魔力已经先于本人进行抗拒。
他只差那么些许，就要跪倒在地。
沈苍夜右手一握，收回了抓住Archer的湛蓝鬼手。
这玩意是他在另外一个位面修复世界线的时候，从一个名叫尼禄的小子那里抢来的。
它是一种类似具现化的能量实体的东西，附着于手臂之上并可以延伸、抓取和投掷。
那会儿，沈苍夜扮演的角色叫维吉尔，尼禄他爸。
喜当爹的感觉不咋地。
沈苍夜在那个位面没有呆很长时间，倒是把这鬼手毛了下来，与自身融合了。
“大胆！竟敢让本王与低贱的蝼蚁站在同一片地面上！”吉尔伽美什暴怒地大吼。
“沈医生——后面！”
焦急中，玛莉娅禁不住喊了出来。
沈苍夜当时便觉察到了，十多柄宝具竟毫无预兆地从他身后冒出来。
仅仅咫尺的距离，宝具雨疯狂地向他电射而来。
一个命运回旋将身后射来的宝具之雨炸开，巨大的冲击波将沈苍夜逼退了几步，双脚在地上犁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嘁。”沈苍夜眯起眼睛盯视着英雄王。
他伸向腰间，握住了腰上挂着的一柄有着诡异的眼球状装饰、外形独特的匕首。
看来是没法偷懒了。
还是得正面刚金闪闪。
如果要分心保护玛莉娅的话，他还真的没有把握，能仅凭手中这一柄枪刃完全挡住吉尔伽美什的攻击。
就在此时，巨汉的身影挡在了沈苍夜的面前。
“你是骑士王的盟友，对吧？”征服王问道。
沈苍夜愣了愣，“是。”
“带她离开这里。”Rider的披风被劲风吹起，他目光炽热，注视着金色的英灵，“我来挡住他。”
沈苍夜望着他，良久，说了句：“谢谢。”
他知道，这可能是征服王的最后一战了。
沈苍夜抱起玛莉娅，转身离去
Archer红宝石般的眼睛眯起，怒意在升腾，“破坏我婚礼的家伙，可真是一个接一个啊。”
“对于和我信条不符的家伙，果然，我还是没法袖手旁观啊。”大帝骄傲地拔出了腰间的剑。
他微微摇头，道：“你不懂何为征服，古老的王啊，胜利了也不消灭对手，称霸了也不侮辱对手。这才是真正的征服！”
“我不需要你来教我，无礼之徒。”金闪闪抱着手臂，宝具群对准了Rider，“即便是你，胆敢打断本王的享乐，也只能以死谢罪。”
“那便只有一战了。”伊斯坎达尔举起长剑，直指金闪闪。
战斗一触即发——
沈苍夜抱着Saber，正全速往西面的森林奔去。
征服王和英雄王的对战可不是盖的，卸掉一座桥都不在话下。
这地方待不下去了，必须要和能天使她们会合，离开爱因兹贝伦城堡。
通讯器里，还在不迭地传出爱丽丝菲尔的瞎扯谈。
“伊莉雅以后长大了之后，那肯定会是引人犯罪的万恶之源好不好，可惜她小小就表现出了奇怪的弟控属性，明明没有她的线的……哎哎！神父！您先把武器放下，我这就把参战的目的告诉您——”
沈苍夜听着，内心不禁佩服言峰绮礼为了愉悦而愿意慷慨付出的耐心。
爱丽这一波扯谈，一般人听三句就要操刀子了。
“所谓目的呢，是一个哲学上的观念形态，它反映了人对客观事物的实践关系，人的实践活动以目的为依据，目的贯穿实践过程的始终……”
“啊啊——神父，我还没说完呢！你拿武器干什么？你干什么啊，神父，等等啊——！”
通讯器里突然一片嘈杂。
接着是一声——
“啊噗噜派！”

154.只要有爱就好了
企鹅物流的快递员左手把着方向盘，大半个身体探出车外开火，以在马路上分分钟会被交警以危险驾驶拷走的方式开车。
言峰绮礼以惊人的身法闪过铳枪的子弹，能天使收回铳枪，终于是双手握住了方向盘。
她将自己鲁珀搭档的驾驶技术领悟到了极致，一脚油门到底，车子直勾勾地，就朝着言峰绮礼撞过去。
神父想要闪避，铃兰不失时机地举起了法杖。
源石技艺的法术，令言峰绮礼整个人的身形瞬时间变得停滞下来。
“接受来自我煮的惩罚吧！”
能天使一脚油门，把麻婆直接撞飞出去。
车子在森林里一个漂移，能天使摇下车窗，“爱丽丝菲尔，快上车！——啊，Master，你也来了！”
“嗯。”沈苍夜看着爱丽丝菲尔拖着久宇舞弥上了车，他也小心地把Saber放到了车后座上。
“Saber，你——你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你的腿！？”爱丽丝菲尔吃了一惊。
沈苍夜掀起骑士王的裙子，查看她大腿上的伤。
被英雄王的原初宝具所伤，显然是不可能那么容易恢复的。
沈苍夜看着触目惊心的伤口有些心疼，忍不住催促道：“爱丽丝菲尔，用魔力帮助她治疗一下吧。”
爱丽丝菲尔有些手足无措，“我用了，但是没有效果啊！？”
沈苍夜啧了声，憨憨穿越者终于是意识到自己和从者之间的魔力供给有些问题了。
“那就用HP恢复剂。”沈苍夜说，“快点，不能再耽搁了。此地不宜久留！”
“哦！对！”爱丽丝菲尔才想起来。
她刚拿出一瓶HP恢复剂，沈苍夜就一把抢去，打开盖子喂Saber喝下。
金发骑士羞红着脸，小声说：“谢谢苍夜先生。”
爱丽丝菲尔直接血压拉满。
她不明白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Saber不是爱她的吗？
为什么现在会对一个陌生人脸红啊？
她可是对本正牌御主都没有脸红过啊！
沈苍夜不知道爱丽丝菲尔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斗争，他又检查了一下Saber的伤口。
确认伤口已经痊愈之后，沈苍夜坐到副驾驶上，将原本坐在副驾驶的铃兰抱在腿上。
他刚上车，就觉身后一亮。
强光乍现。
“大帝开固有结界了？”沈苍夜心里一惊。
他们身在附近，要是一同被拉进结界里，那可就完球了。
王之军势VS王之财宝……
最后可是那千万人的大军被金闪闪的乖离剑·EA一刀砍崩的。
“快走！”沈苍夜道。
能天使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将刚爬起来的绮礼再次撞飞后，一路飞驰，从森林中进入了城市道路。
“苍夜哥哥，你、你没事吧？”沈苍夜还没坐稳，铃兰就担心地发问。
沈苍夜咧了咧嘴，小铃兰全程看着呢！
能天使，你不要这样开车撞人教坏小朋友啊！
这样驾驶是不对的啊！
“没事，别担心，丽萨。”沈苍夜道，“我刚刚在前厅的时候，被浇了一身灰尘而已，没有受伤。”
“苍夜哥哥以后一定要小心！”铃兰拿出手帕，伸着手臂想替沈苍夜擦脸。
能天使把着方向盘，道：“铃兰要坐好啰，我要加速啦！”
“谢谢，丽萨，先坐好，听话才是好孩子。”沈苍夜接过手帕，摸了摸铃兰的脑袋，“以后你到了能考驾照的年龄，可千万不要学着能天使姐姐这样开车。”
“喂！”萨科塔不满地大叫。
爱丽丝菲尔的声音打断了能天使，“能天使小姐，请在下一个路口左转。”
他们此行，是要前往卫宫切嗣在冬木市里准备的宅院，专为爱因兹贝伦城堡被“瓦斯爆炸”轰平之后的落脚打造。
车子静默地开着，忽的，能天使说道：“Master，你笑什么？”
“哈？我？我没笑啊？”沈苍夜摸了摸自己的脸。
能天使握着方向盘，直视前方，“你好像很高兴啊，Master，从刚才掀Saber小姐裙子的时候就开始了，一窥女生的裙底风光就这么让你兴奋吗？”
“欸！？”能天使的发问让坐在后座的Saber当场捂住脸。
沈苍夜瞪大眼睛，“我、我哪有兴奋啊！？”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激动地解释？”
“不是，我解释是因为——因为我根本就没有——”
“其实还是兴奋的吧？丝袜什么的，Master你很喜欢不是吗？”
能天使说着，橙金的眸子转过来，瞟了沈苍夜一眼。
沈苍夜本打算目不斜视的，可听到这话的时候又忍不住转头，瞥了瞥能天使的短裙和黑色连裤袜。
“苍、苍夜哥哥——”
这一瞥，被他怀里的沃尔珀和萨科塔同时察觉了。
“Master，果然……”能天使想了想，旋即很释怀地接受了这个现实，“没关系，就算Master是这种人，但只要有爱就好了吧。”
铃兰赞同地点点头。
“所以你们达成了什么奇怪的一致啊？”
“这是你的从者钦定的。”爱丽帮衬道，“所以你不要来粘我家Saber！”
“你们、你们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沈苍夜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还想争辩，在这时候，爱丽丝菲尔和能天使都不由笑出了声。
车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155.不行..……得加钱!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幢日式宅邸门口。
能天使带着铃兰先去停车休息了。
舞弥也在Saber的搀扶下先进了屋子。
爱丽丝菲尔关上车门，她的目光投向了爱因兹贝伦城堡的方向。
就在刚刚，一道红光在山巅骤然闪亮，直刺天际。
然后，沙海般的、代表伊斯坎达尔“王之军势”的固有结界光幕开始消散。
“征服王败了。”
作为圣杯的载体、外加拥有系统的穿越者，爱丽对英灵的情况自然是了如指掌。
“那么，这样一来，死亡的英灵就有Assassin、Lancer和Rider三人了。”沈苍夜接茬道。
卫宫太太忽的像是想起什么，说：“我在想，说不定可以挑战一下我的系统主线任务的完美达成条件。”
“完美达成条件？”
“在主线任务的基础上，达成特殊条件的话，奖励可以翻倍，我也有额外的经验值奖励……”
她解释起来。
爱丽丝菲尔的系统，现阶段给出的任务是“召唤圣杯”，奖励是2000成就点。
完美达成条件是：在召唤圣杯时，不消耗任何一枚令咒。
这样的情况，获得三倍奖励。
也就是6000成就点。
经验值奖励自然也是三倍。
“很丰厚的奖励有木有？”爱丽丝菲尔殷切地追问。
“你这是得寸进尺了哈，我们说好的我保证你活到圣杯战争结束，你帮助我毁掉圣杯。”沈苍夜虚着眼，“三枚令咒留到圣杯战争结束，你知道这多不容易吗？”
爱丽丝菲尔想了想，说：“倒也确实，要用两枚令咒才能强迫Saber毁掉圣杯……可——可是，你就帮帮我吧，算我求你了！我就差点点就升级了！我卡在这一级好久好久了！”
“那得加钱。”沈苍夜道。
“什么意思？”
“你系统商城里面，能兑换的最贵的魔术是什么？”
憨憨穿越者点开了系统界面，片刻后说：“你是说，这个无限剑制？这个老贵了，要五千多成就点呢。”
“嗯，我要那个。”沈苍夜淡定地打劫。
“啥！？”
“事成之后，你得给我那个魔术。”
这么逆天的系统，不薅白不薅。
“啊啊啊啊啊，你抢劫啊！？”爱丽尖叫。
“因为我有办法说服Saber放弃圣杯，让她心甘情愿地毁掉圣杯。”沈苍夜说。
爱丽丝菲尔柳眉倒竖，“不是，你这个……怎么也得有个可行性报告吧？那可是我的5888成就点啊！”
“合着我还得投个标是吧？”沈苍夜无奈，“你不用问那么多啦，我说到做到。”
“行……”爱丽丝菲尔痛苦地答应了。
沈苍夜接着说：“我还有一个条件，圣杯战争之后，我会救出士郎，然后你必须收养士郎。”
“为……”
“这你就别问了。”沈苍夜道。
至少，这样能让之后的世界线不要崩得那么惨。
“好吧好吧，我答应。”爱丽丝菲尔挣扎着说。
她很想抗议，但怎奈自己是在太菜了。
只能含泪答应。
仔细思量，爱丽似乎感觉自己做了笔亏本买卖。
她小声嘟哝道：“哼，说不定根本不用你帮忙呢，也许Saber会心甘情愿地为了我而放弃获得圣杯，自愿毁掉圣杯为我斩断命运的枷锁！”
“虽然不知道你的魅力是否有点到位，你确实取得了Saber的好感和信任，”沈苍夜哭笑不得，“但是你怎么确定，她就会愿意为你牺牲她一直追寻的东西？”
“毕竟Saber对我的爱，那可是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爱丽丝菲尔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沈苍夜笑道：“你这属性点是不是点到自恋上去了？好好好，你就像原本的世界线里那样，装成快不行的样子，看看Saber的反应。”
“哼，你看着——”
沈苍夜补充道：“演戏的时候记得，你尽量劝服Saber，把她的令咒转到我这里来。你的系统能做到吧？”
“能是能，可是——为什么啊？”
“做戏做全套啊，你这样装死，之后都只能躺在仓库里动不了了，谁来指挥Saber啊？”
“有道理。”爱丽点点头，“若她不答应做你的从者呢？肯定不愿意吧？你这种老色胚——”
“你才老色胚。”沈苍夜瞪了她一眼。
“御主和从者之间的羁绊多深啊，她说不定完全不肯离开我呢！”爱丽丝菲尔哼了声，“先让她知道我会死，看看是怎样。”
说这话时，爱丽丝菲尔的表情就好像一个在淘〇网上购买了“测试男友忠诚度服务”的沙雕女生。

156.坑领导这事儿我擅长
沈苍夜翻了个白眼，“好吧，那就开始你的表演吧。”
话音未落，恰好Saber走来，“舞弥小姐她先回屋休息了——爱丽！爱丽你怎么了！”
爱丽丝菲尔的演技，在这一刻超越了奥〇卡金像奖所有最佳女主角的总和。
练习时长两年半、爱好是唱、跳、Rap、篮球的演员练习生爱丽·冯·爱因兹贝伦，开始表演！
纯白的女子在皎月的微光中栽倒下去。
Saber冲上来，将自己的御主扶在怀里，“没事吧，爱丽丝菲尔？”
“我会……和你解释的……Saber……”爱丽虚弱地道，“比起这个……”
她指了指宅院内，“我现在需要施展术式……来让自己的身体……恢复一些……我想要一间用石头和泥土封闭起来的房间……”
“院子里的仓库就很合适。”沈苍夜给Saber指了个路。
Saber抱着爱丽进入仓库，沈苍夜也跟了进去。
“这个地方……很理想。”爱丽斯菲尔满意地点头，“在这里的话就可以建立起魔法阵了……”
Saber不解地问道：“爱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什么地方受伤了吗？”
“我不要紧的。”爱丽惨笑了一下，“这是我自己的原因……随着英灵逝去，我的身体逐渐无法承受了……”
她冲沈苍夜抬了抬手，“苍夜先生，麻烦帮个忙，把我放在车里的炼金术道具拿来可以吗？我需要……绘制魔法阵。”
“好的。”沈苍夜配合演出，“话说你……早就把这道具准备好了吗？”
爱丽应该没有意识到今天肯尼斯和Archer会突然入侵，毁掉爱因兹贝伦城堡才是。
太太背靠着墙壁坐直身体，“这是在每个地方都常备的道具。”
沈苍夜回到车旁，交代能天使警戒周围，自己则是从后备箱拿出了爱丽丝菲尔的“常备道具”。
果然随时准备收拾细软跑的吗，卫宫太太。
还真有你的啊！
沈苍夜和Saber在爱丽丝菲尔的指示下，在仓库里绘制好了魔法阵。
完成魔法阵的绘制之后，爱丽丝菲尔招了招手，示意Saber到自己的身边来。
爱丽用虚弱的声音说：“对不起，Saber，在圣杯战争中遇上我这样无法帮助你战斗的御主，真的很抱歉。我……很没用呢……”
Saber愣愣地看了沈苍夜一眼，似乎没反应过来爱丽丝菲尔的突然来这出是什么情况。
沈苍夜耸耸肩，Saber只好说：“没关系的，爱丽。”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可能都会因为身体原因，只能待在这仓库里。”爱丽丝菲尔道，“所以……”
她顿了顿，说：“我知道这个决定很有可能会伤到你，但是抱歉，我没有选择，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你能赢得圣杯战争，我的骑士……”
Saber有些疑惑，“什么决定？”
爱丽丝菲尔苦笑道：“Saber，我希望你离开我，成为苍夜先生的从者。”
“欸？”金发骑士瞪大了眼睛。
片刻后，她小心地说道：“真的可以吗？”
爱丽丝菲尔也愣了。
等等。
这句话，这个语境……
分明就是“我超想成为苍夜先生的从者的麻烦搞快点可以吗”的意思吧！？
“那，现在可以转移令咒吗？”Saber试探着问道。
她的目光又转向站着一旁看热闹的沈苍夜，几乎快要掩饰不住眼中的惊喜了。
这一句话如同给爱丽丝菲尔又捅了一刀。
半小时后，完成了令咒转移的爱丽丝菲尔哭丧着脸躺在仓库里。
Saber去守卫宅邸前门了，仓库里只剩下两个穿越来的。
虽然完成了令咒的转移，但沈苍夜发现，他似乎也并不能很顺畅地将魔力共享给玛莉娅。
不知是不是因为召唤手续非正常的原因。
沈苍夜叹口气，正思考着解决方案，就听到一旁的憨憨人造人在痛哭流涕。
“啊啊！怎么会这样！？我一直以为Saber是爱我的！”
“我一直以为你的魅力是点歪的。”沈苍夜认真道。
他安慰道：“下次别再点魅力了，哪怕点成力速双A弱女子，也比这什么玄学的魅力好啊。”
爱丽丝菲尔长叹：“那么下一步的计划是怎样，苍夜大佬？”
沈苍夜说：“明天我会带Saber出去侦查，主要调查圣杯可能出现的地点。”
“别忘了，你还得说服她主动放弃圣杯！”爱丽丝菲尔提醒道。
沈苍夜一愣，忙说：“对对，我差点给忘了。”
他接着道：“另外一点，你说的需要一个魔术师代替你来作为圣杯的载体。”
“对。”爱丽丝菲尔点点头。
“间桐脏砚怎么样？”
“我……草？你真的打算……？”
沈苍夜点点头，“应该算是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
他知道，现在除掉间桐脏砚，应该会对这个位面以后的世界线有一定的影响。
但是，只要本次任务的目标能够达成，那就足够了。
剩下的就交（坑）给队长吧。
毕竟，杀脏砚这事儿，沈苍夜还存有一点点私心。
他说道：“在除掉虫爷的同时，顺便还有一件事情。”
爱丽没明白，“什么？”
“我想把雁夜一起拉入伙，”沈苍夜说，“只要能给出‘除掉脏砚’这个条件，他肯定愿意帮忙。”
“这……这都行？”爱丽丝菲尔瞪大眼睛。
沈苍夜之所以选择雁夜作为盟友的人选，原因之一是间桐雁夜参加圣杯战争的目的比较单纯……
而且看起来很好骗（划掉）。
另一个原因，则是雁夜的Berserker很强。
若有着令咒作为支撑，Berserker能拖住金闪闪很长一段时间，以便让爱丽丝菲尔有足够时间发动神来笔。
若Berserker由爱丽供给魔力，将会更加强大。
爱丽丝菲尔的穿越者系统里，恰好也能兑换这一来自肯主任未婚妻的索非亚莉家族的魔术。
这样就能避免和Archer刚正面了——工作嘛，能摸鱼当然是要摸鱼。

157.穿越者的基本能力就是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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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其他从者做得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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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罗德岛带娃一把手
“铃兰？你还不睡觉？”沈苍夜蹙眉，“今天的故事可是讲过了，现在早就过了小朋友睡觉的时间了。赶紧去睡觉，充足的睡眠是保证小朋友身体健康的第一要素。”
铃兰抖了抖耳朵，嗫嚅道：“我想跟苍夜哥哥你说几句话，我睡不着……”
沈苍夜无奈，“好吧，快说，说完了就去睡觉。”
“呜，苍夜哥哥，你为什么这么凶？”铃兰眼眶中又有眼泪在打转了。
沈苍夜也吓了一跳，忙道：“行行行，就今天，下不为例，以后你必须在十点之前上床睡觉。”
“我知道了啦。”铃兰委屈地绞着手指，“在这里也是，在罗德岛也是……苍夜哥哥你总是在忙，总是用各种理由把我打发走……”
沈苍夜咧了咧嘴，这什么情况？
破AI操纵我的身体以前到底做了些什么？
哎不对，AI也是在机器学习我自己的行为举止，之后模仿我的行动啊？
“我错了我错了。”沈苍夜投降。
铃兰抿了抿唇，将声音压得很低，“苍夜哥哥，丽萨是个好孩子吗？”
沈苍夜赶紧抓住教育的机会，“如果你好好吃饭、按时睡觉，就是个好孩子，比如你现在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就不对，首先你是矿石病患者，其次你是正在长身体的小朋友，这两项都要求你要保证每天至少九个小时的睡眠。”
嗯，我可是上网搜过带娃宝典的。
怎么会奈何不了一个小朋友。
铃兰抱着他的手臂，“就今天，让丽萨做一会儿的坏孩子，好吗？”
沈苍夜无奈地揉了揉沃尔珀女孩的小脑袋，“那我们说好了，今晚你任性一次，明天就得听话，把作业做完。”
“我、我有努力完成功课，不让苍夜哥哥你挂心的！”
“嗯，还有，起床之后要叠好被子，收拾好床。”
“我知道了，苍夜哥哥。”
“还有，自己的房间要自己打扫，抽屉要整理好，穿过的衣服要扔洗衣机，不能机洗的衣服要放在洗衣袋里或者给医疗部的姐姐们帮你手洗。”
“……呜，丽萨不是想和苍夜哥哥说这个啦！”小狐狸终于忍不住了。
“哦！”沈苍夜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要求太多了。
这大概就是典型的，“妈见打”系列吧？
铃兰将脑袋在沈苍夜手心里蹭了蹭，“我是想告诉你，那天……我在衣柜里醒来，我很害怕，但见到苍夜哥哥之后就很安心……害怕的时候我总是不敢闭上眼睛，但是在你身边就很快睡着。”
沈苍夜严肃道：“丽萨，这可不行，你要知道以后你必须要学会自己睡——”
“那个……苍夜哥哥！我知道你不可能一直陪着我的……”铃兰的神情萎靡下来，低声说道，“我只是，我想和你一起体验更多的事，去更多的地方，去帮助更多的人。”
沈苍夜摸了摸她的尾巴，说：“所以你要好好学习，要听话，这样才能帮助更多的人，成为一个对社会——嗯哼，对罗德岛有用的人。”
铃兰贴着沈苍夜的胸口，悄声道：“如果丽萨一直很听话，苍夜哥哥你能不能答应丽萨一个要求呢？”
“你说。”沈苍夜道。
“那个……就是……”铃兰的声音如同蚊蚋，“苍夜哥哥……能不能只跟丽萨……”
“哈？你这说话越说越小声我听不到啊。”沈苍夜倾下身来，“没事的，能天使已经睡死了，你说吧，不会吵醒她的。”
“呜……”沃尔珀小姑娘似乎被吓着了，低下头扭捏着说：“不，就是，我想说的是……苍夜哥哥，以后，能不能多陪陪丽萨？”
“哦这个好说，如果你每天都提前做完凯尔希医生给你布置的作业的话，”沈苍夜想都不想就答应下来，“你提前多久做完作业，我就陪你玩多久——啊对，作业不能乱写，要我改完了才算。”
“那，说定了哦。”小狐狸伸出手指。
沈苍夜勾了勾她的小拇指。
铃兰却蓦地扬了扬头，在他的脸上轻轻啄了一下，“谢谢苍夜哥哥！”
沈苍夜无奈，捏了捏小狐狸的耳朵，道：“好了，去睡觉了吧。”
“嗯……再一会儿……就去……”铃兰抱紧沈苍夜的手臂，声音却越来越小。
“不行，我们说好的，说完你就去睡觉——”沈苍夜话说了一半，低头一看，铃兰已经睡过去了。
我去，果然小孩子都有秒睡的能力是真的吗？
沈苍夜抱起铃兰，走到隔壁的房间，将她放在了能天使旁边的铺盖上，盖好被子。

160.不要乱给女生说鬼故事
翌日，吃过早午饭，沈苍夜和Saber一起启程。
沈苍夜上了车，不久，Saber坐到了副驾驶。
“今天只有我们两个人吗？”她问道。
“嗯。”沈苍夜点了点头，“今天主要是想带你熟悉一下圣杯可能出现的地点。”
瑕光妹妹小声道：“那，我能变回原本的样子吗？”
沈苍夜想了想，说：“还是保持这个形象吧，这样比较不容易引人注目。”
“好吧……”剑阶英灵的手指相互绞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沈医生，这么想来，我们之前从来没有这样……两个人一起出去呢。”
沈苍夜看了她一眼，“如果我们今天时间够的话，应该还有机会到处玩一玩，在冬木街上逛一逛，你意下如何呢？”
Saber一个劲儿点头，“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跟你一起去！”
今天的任务，是熟悉整个冬木市的地势，确定四个最适合召唤圣的地点——远坂府邸、冬木教会、冬木市民会馆、柳桐寺的位置以及路线。
毕竟，最终的决战迟早会在其中一处发生。
走完前三个地方，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三点。
只剩下最后一个目的地了——冬木的柳洞寺。
柳洞寺所在的圆藏山地下存在着巨大的空洞，其对于冬木市来说犹如心脏，是灵脉流动、落下的地方。
沈苍夜将车停在了山下，二人步行上山。
从市区道路到山上的柳洞寺，有一条铺好的台阶。
台阶中途有一段正在修缮中，于是，二人不得不走上一条小路，从树林里面绕行。
在密林之中爬坡的道路，并不如平地般好走，沈苍夜便走在前方开路。
走在后头的剑阶英灵定定地盯着开路人的手，几次想拉上去，又不知所措地克制住了。
几番欲言又止之后，她小声说：“沈医生，这算是我们两个第一次一起旅游呢。平时白金小姐总是缠着你，我都不敢来找你。”
沈苍夜在前面走着，笑了笑，说：“你很怕白金吗？”
回忆起之前多次和白金相遇的场景，Saber有些后怕地望着地面，“再怎么说，她也是无胄盟的骑士杀手嘛。”
“其实白金还怕你姐姐呢。”沈苍夜笑道，“怕你姐姐一见面就要拿锤子打她。”
“怎么……怎么会？！”
沈苍夜回头望了她一眼，“所以，玛莉娅，还请你拜托一下耀骑士，让她不要吓唬白金啰。小白金其实很温柔的。”
金发骑士不由打了个颤。
温柔？
没感觉出来啊……
是只对你吧？
念及此，她又有些纠结。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
那爬山的时候走不稳，相互搀扶……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她还盯着沈苍夜的背影发呆，就听到沈苍夜说：“玛莉娅，我给你说个故事呗。”
“欸？给我讲故事吗？”小骑士笑了笑，“好呀。”
“在这座山上有一个传说，”沈苍夜故作神秘地说，“在山中森林的某处，有一个倒掉的神像。传说，凡是看到了这神像的人，最终都会遭遇诡异的事情。”
“神像？”Saber好奇歪了歪头。
“对。”二人正好路过，沈苍夜一指，“像那样的神像。”
只见距离他们三四米之外，有一个倒地的神像。
石质的神龛一看起来便是有许多年的历史了。
经过风吹日晒雨淋，神像的面目都已经看不清楚，耳朵、眼睛和鼻子都有些模糊了。
“什、什么？”小耀骑士显然被吓了一跳。
若不是她现在还以呆毛王的面目示人，沈苍夜估摸着她的马耳朵已经竖起来了。
沈苍夜接着说：“有天，有两个不信邪的女生带着摄像机上山，准备把发生的一切录下来，她们不相信倒掉的神像会给人带来厄运。”
“然后呢？”Saber紧张地追问道。
沈苍夜说：“她们也见到了倒掉的神像。结果，下山的时候她们迷路了，无论在分岔口选择哪条道路，最终都走到神像这里。”
他话说完，林中突然刮起一阵凉风，伴随着蝉鸣，让Saber不由得寒毛倒竖
沈苍夜一边走，一边接着说：“天色渐晚，迷路了两个小时之后，她们渐渐发觉，上山来探险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等等等等！可以别说了吗？”Saber慌慌张张地说道。
过了半晌，她又补充了一句：“告诉我最后结果就好了嘛……”
沈苍夜笑笑。
真是人菜瘾大。
又怕又想听。
“后来呀，”沈苍夜看了女孩一眼，神秘地笑了笑，“后来她们在山中遇到了一个好心人，给她们指了路。”
“然后呢？”
“但是等她们下了山，再拿摄像机的录像一看，那个指路人的脸竟然——”

161.许个愿吧
沈苍夜话还没说完，就被Saber的尖叫打断了。
她撒丫子就往前跑。
沈苍夜拉了一下没拉住。
下一秒就见到，金发女孩已经在七八米之外了。
“哎，干什么呀？”沈苍夜只好追着她跑。
“神像，刚才我们看到神像了！”女孩尖叫着埋头跑，沈苍夜在后面追得都有些力不从心。
天马的脚程快得惊人，玛莉娅一下子跑出去几十米，终于是踢到一块石头绊了一下。
沈苍夜追上来，在最后一刻拉住了她的肩膀，把她往后一拢。
下一秒，失去平衡的金发女孩便向后一倒，坠入沈苍夜怀里。
沈苍夜赶紧接住她，因为重心不稳还退了一步。
Saber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赶紧站稳身体。
她已经红了脸，羞赧道：“对不起。”
“原来你怕鬼啊，”沈苍夜大笑，“银枪天马的后裔，耀骑士的妹妹，居然怕鬼！”
“你不要笑我了啦！”金发骑士埋怨地推了他一把。
她心说，你才叫我让姐姐不要吓唬白金小姐，转头你自己却在吓唬我。
沈苍夜指了指小路，“看，这条小路是回台阶那边的。修缮的这一段已经走完了，我们可以回到正常的台阶台阶上去了。放心，没有迷路啦！”
他说着，便走上了那条折返的小路。
谁知，女孩兀然在身后牵住了他的手，“你吓着我了，我……我有点害怕，拉我一下好吗？”
“好吧好吧。”沈苍夜有些无奈地反握住了Saber的手指。
二人走上了通往柳洞寺的长长台阶。
金发骑士在他身后喃喃地说：“以前，爷爷也是这样牵我的……只牵一个手指，有人这样牵我的时候，我就觉得特别的安心。”
“是吗？”沈苍夜笑笑，“太好了，我的辈分又升了一级了！”
“你讨厌！”女孩拍了他一巴掌。
二人缓步走上台阶，视野中已经能看到寺庙的山门了。
“为什么寺庙要建在这么高的地方呢？”Saber问道。
沈苍夜说：“这个国家的很多神社、寺庙都是建在高处，我认为这和神、神域与外界的分隔有关，好吧……具体我也不清楚啦。”
“我其实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呢，”Saber说，“我们会有机会在寺庙里参观参观吗？”
沈苍夜点点头，“如果你想的话。”
他们拾级而上，越过山门和鸟居，进入了柳洞寺之中。
在平日，柳洞寺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寺庙。
越过寺门，迎面就是雄伟的拜殿。
拜殿的木质大门有些老旧脱漆，但低沉的原木色温润古朴，仿佛回荡着古时盛世的烟火人声。
Saber好奇地四下打量着。
沈苍夜走过来，将换来的五元的硬币塞进了她的手里。
“来都来了，不如顺便依照这边的习惯参拜一下吧。”沈苍夜说。
“怎么做呢？”Saber疑惑地望着拜殿前打开的木门、挂着绳子的钟，还有一格一格的钱箱。
沈苍夜拉着她上前去。
他走到拜殿的门前，把硬币扔进了香资箱里。
Saber问道：“大家都是这样扔硬币的吗？”
沈苍夜颔首，“在这边的语言中，五元的发音和‘御缘’一样，代表着你与神的缘分。香火钱一般都给这个数，当然，神职人员不介意你给更多一些。”
沈苍夜摇了摇麻绳上的铃铛，拍拍手鞠了一躬，“据说这样摇摇铃，神就能听到你的声音。”
金发骑士懵懵懂懂地照做了。
沈苍夜望着她笑了笑，“许个愿吧。”
“嗯。”女孩双手握在胸前，闭上眼睛许了个愿。
接着，她又睁开眼睛，偷偷瞄着站在她身边的御主。
“好了吗？”沈苍夜问道。
Saber的耳朵有些发红，撇开视线，说：“好了。”
“那就走吧。”沈苍夜旋身就走。
小骑士快步跟上来，想拉手又不敢拉，只好悄悄扯着他的衣袖。
“哦，对了。”沈苍夜顿住脚步，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小小的御守，“玛莉娅，这个，送给你。”
“这是什么？”
“类似于护身符，我在旁边的商店买的，希望能保佑我们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一切顺利。”沈苍夜说。
“啊，谢谢你！”女孩惊喜地接过来，将它放在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我会一直带着的！”
“好了，大概的参拜过程就是这样了，我们走吧。”沈苍夜指了指山下。
Saber攥着他的衣袖，有些依依不舍，但还是乖顺地点了点头。

162.请别在寺庙里做羞羞的事
二人慢慢地向柳洞寺的山门方向走。
走了几步，Saber突然站住了，“沈医生，那是什么呢？那边的架子上挂的一串串的木牌。”
沈苍夜循着她的目光望去。
在拜殿一侧，有着一个木架子。
木架上面满满地挂着巴掌大小的木匾。
各种颜色的飘带飞舞，看起来煞是好看。
沈苍夜道：“那叫绘马，是用来许愿的。你可以在绘马的背面写上自己的愿望，然后把它挂在庙前，祈求得到神的庇护。”
“那我可以试试吗？”小骑士问道。
沈苍夜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
金发女孩接过钱，兴冲冲地奔到了商店前，买了一块绘马。
她拿过笔，十分郑重地写下了些什么，又跑到拜殿侧面的绘马架挂上。
“好了哦。”做完这一切，金发女孩笑着奔过来。
沈苍夜迈开步子，就往绘马架那边走，“让我来看看你许了什么愿。”
Saber吓得一把拉住他，“别看了别看了，我们走吧，时间不早啦！”
沈苍夜不理她，“看一下又花不了多长时间，嗯……我记得你刚才是挂在这个位置……”
“不许看！”Saber急了，“不要看嘛！”
她拽着沈苍夜的手臂，就往回拉。
沈苍夜来了兴致，“嘿，你这么急，是不是写了什么……”
他伸手便去翻挂在绘马架上最新的那一块绘马。
后边的金发女孩吓了一大跳。
手上一用力，她强行把沈苍夜拉得转过身来。
“呀，玛莉娅，你也不要这么暴力啊！”
沈苍夜刚开口，两片温热的柔软就堵了他的话。
情窦初开的小骑士踮着脚尖，双手攀着他的肩膀，有些生涩又紧张地吻着。
沈苍夜微微倾下身，满足了她的这次莽撞的尝试。
青涩的小骑士是如此紧张。
以至于，她砰砰的心跳声都通过紧贴的身躯传到了沈苍夜这里。
须臾，金发女孩满面通红地退回来，吞吞吐吐地说：“爱丽丝菲尔告诉我，这样可以补充魔力，我才……嗯，不是别的原因，就是……”
“我和你的魔力通道好像也不太顺畅，可能只比爱丽丝菲尔好一点儿，我找不出原因，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沈苍夜道，“你通过‘龙之炉心’能恢复的魔力足够吗？”
“供给不畅也没……没关系……唔，这其实……也挺好。”Saber低着头，声如蚊蚋。
她不敢与沈苍夜对视，却又张开手试探着抱着他。
沈苍夜望着她，叹了口气，说：“抱歉啊，玛莉娅。”
“什么？”
“我说，对不起。”沈苍夜道，“是我把你卷了进来，其实，你是因为我才会来到这个世界的。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伤，把你牵扯进来，我很抱歉。”
“不——不要说抱歉！沈医生！”小骑士把脸埋在埋在他的怀里，“我觉得很幸运能和你一同来到这里，经历这些事情，虽然这可能只是一个梦，但这一定是我怎么都不愿意忘掉的梦！要是这个梦，能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就好了……”
沈苍夜轻抚着她的金发，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Saber蹭了蹭他的胸口，说：“我还想和你一起经历很多的事情，不仅仅第一次逛寺庙，还有很多很多的第一次，都只想和你一起……”
她说完，又闷闷地埋着脑袋，“不要笑我傻哦。”
“怎么会呢？”沈苍夜笑着拍了拍她的背。
二人相拥了一会儿，沈苍夜说：“玛莉娅，你说我们这样子算不算渎神啊？”
“啊？”
沈苍夜指了指一旁的佛像，“毕竟这个神打了一辈子的光——”
轰隆！
骤然一道惊雷，把沈苍夜的话给掐断了。
不知什么，时候天边聚起了沉沉的黑云，时不时有银色的电光在其中闪过，接着便是炸响的雷声。
“哇，你说错话啦！”
Saber刚说完，陡然间就下起雨来。
豆大的雨滴一下子就把地板打湿，沈苍夜赶紧拉着女孩就跑。
二人跑到拜殿的屋檐下躲着，无奈地看着滴下的雨。
这雨看起来一时半会还停不了，二人只好在拜殿前的台阶上坐下。
“玛莉娅，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哈。”沈苍夜望着屋檐外已经连成线的雨滴，说。
“什么事？”
“我不会卡西米尔语。”
Saber歪了歪脑袋，“欸？什么意思？”
沈苍夜说：“你的绘马是用卡西米尔语写的吧？所以我就算知道是哪个，我也看不懂啊。”
“啊！？”Saber大吃一惊，“你！你故意的——！”

163.中午不睡,下午崩溃
沈苍夜望着Saber挠挠头，“也没有故意啦，我就是想逗逗你而已，别生气。”
金发骑士窘迫得不行，“真是的！早知道我就不——”
话说一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打住了。
沈苍夜调笑道：“所以，你的绘马上写了什么？透露一下呗。”
“我不告诉你！”女孩又红了脸。
沈苍夜说：“是保佑我们大家在圣杯战争中平安无事吗？”
“你觉得是这个，那就是这个吧！”Saber摆过了脸不看他，“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呗。”
沈苍夜道：“好吧，老实说，我现在的愿望就是希望这雨赶紧停。”
他将目光投向屋檐外。
雨不仅没停，反而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沈苍夜悔不当初，“我还想着能早点回家睡一觉呢。”
Saber愣了愣，“沈医生，跟我一起出来会很累吗？”
沈苍夜摇摇头，“主要是，我有午休的习惯，中午不睡觉的话，整个下午都会迷迷糊糊的。”
今天早上出来之后，一直在开车，现在大脑的CPU都快停止运行了。
“那……”骑士王嗫嚅道，“那靠着我休息一会儿？”
“不用了不用了。”沈苍夜笑着摸摸女孩的头，“我闭目养神一会儿就好了。”
“那好吧。”小耀骑士说，“等雨停了我叫你。”
沈苍夜点点头，便闭上眼睛。
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睡意很快席卷了大脑。
他再睁开眼睛时，第一眼看到的，竟是Saber的脸。
她正定定的望着他。
沈苍夜一动弹，才发现他正躺在金发女孩的腿上。
“啊，嗯？我怎么？”沈苍夜惊了惊，这样放松警惕睡着可不是他的作风。
“没关系，雨已经停了，如果你还觉得累的话就再休息一会儿吧。”Saber拨弄着他的头发，轻声说道。
“抱歉抱歉，我耽搁太久了。”沈苍夜将目光投向拜殿之外。
好像地都稍微干了一些，他也不确定自己睡了多久。
“好了，我们回去吧。”
沈苍夜说着，便想坐起身。
Saber却俯下了身来，吻了他的额头。
她抿着唇笑笑，“本来想在你睡着的时候这么做的，不过……偷袭可不是骑士的作风。”
接着，她羞涩地拍了拍沈苍夜，“快起来，别耽误时间了！”
“哦！”沈苍夜回过身，赶紧坐了起来。

164.三千世界鸦杀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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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与君共枕到天明
“晚安，玛莉娅。”沈苍夜说。
他闭上眼睛。
忽地，却感觉到女孩的手从隔壁的被窝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沈医生，你能转过来面向着我吗？”玛莉娅说。
“嗯。”沈苍夜翻过身来侧卧着。
接着，他感觉到被窝动了动。
玛莉娅从自己的被窝里出来，钻到了他的怀里，手臂抱着他的背。
寂静的黑夜里，沈苍夜能清楚地听到小骑士微微加快的呼吸。
紧紧贴合的胸口，把二人的心跳都牵扯在了同一个频率上。
“沈医生，那本书你读过了吗？”小临光低声问道。
沈苍夜道：“读了一些，但是还没有读完。”
玛莉娅往他怀里拱了拱，将他抱得紧了一些，“那其实是一本诗集。”
她说：“我喜欢密茨凯维奇的诗，无论是叙事诗，还是爱情诗，我都很喜欢，里面也有也有几首，我特别想分享给你的……”
说着说着，女孩声音就小下去了。
她想说，比起这本诗集，我更加喜欢你。
但是终究没好意思说出来，忍住了。
沈苍夜问道：“玛莉娅，你很喜欢诗歌吗？”
玛莉娅嗯了一声，“我觉得，诗歌是最浪漫的文学体裁，和小说不一样，诗歌能用最精简的文字传达最多的情感。我小时候，爷爷常教我念诗，各个国家的诗歌都有，我总能被那些短短的语句感动。”
沈苍夜笑笑，“我在炎国那边，接触的更多是炎国的古诗，还有东国的诗。”
玛莉娅抖了抖耳朵，“东国的吗？我也读过一些……啊！”
“怎么了？”沈苍夜问道。
金发女孩低声说：“说起来，今天下午在柳洞寺的时候，看到外面的雨，我脑子里突然间就浮现出了一首东国的诗。”
她的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隐约雷鸣，阴霾天空。但盼风雨来，能留你在此。”
“啊，这首诗我也读过。”沈苍夜道，“隐约雷鸣，阴霾天空，即使天无雨，我亦留此地。”
沈苍夜这一句刚说完，玛莉娅突然吻住了他。
春雷滚滚，淡淡灰蓝色的天空聚集着浅灰的云。
有一个人，在木亭里默默祈祷着一场大雨。
因为，这样的话，那个人就有理由停下脚步，在这里停留。
雷神阴了天空，布了云层，却迟迟没有落雨。
不久，云销雨霁，风停雨歇。
木亭里的人，心里起了层层涟漪。
从此再没有理由，劝那个人留下来了。
可那人依旧来了。
若上苍怜惜，落一场大雨将我束在这里。
即使天公不作美，也没有关系。
我从不为雨而留，留得下我的，只有你。
盼雨留君，雨来君未至；
雨歇天晴，未请君自留。
来与不来，留与不留，原本就不在雷神是否降雨。
只在那个人，是不是你。
借着这一吻的余韵，金发女孩将抱着沈苍夜的手收了回来，有些颤抖地解他胸前的衣扣。
但是因为太过于紧张，老半天才解完。
接着，她一脸坚定决绝的表情，又开始解自己的衣扣。
“沈医生，我想——我想告诉你。”
玛莉娅咬了咬嘴唇，说：“我、我说了谎……其实下午在柳洞寺，还有刚才这个，不是因为要补充魔力，唔，不完全是……虽然我确实也需要魔力来打赢接下来的战斗，但是……”
“但是，其实也是有别的原因……就……”她支支吾吾，却半天没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沈苍夜轻抚着她的金发，小骑士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着。
“玛莉娅。”沈苍夜道，“如果你很害怕的话……”
倔强的小骑士摇了摇头。
库兰塔女孩的呼吸愈发急促起来，眼眸定定注视着他，好似在期待什么。
沈苍夜低下头，二人在静寂中对望。
今夜的月色很美。
静夜，晴空。
长长的银河在夜空中徐徐地律动。
骤然。
一道闪亮的彗星划过，带着硬挺的彗尾，直入星河。
霎时间，漆黑的夜空中，沾染了光和热。
静寂的苍穹，为这一道爆裂般的闪光微微颤抖。
银河中的星辰迷乱，旋转着、闪烁着、颤动着，却抗拒不得这一道炽白的长星，任由它贯入其中。
彗星燃烧着的光尾撕裂昏晦。
闪烁着的、乳白的光，刺开静夜的幽暗。
划过星天，它带着无匹的力道直贯天角——
余光散尽，静寂的夜空仿佛在这一刹那的闪耀中禁不住地晃动了几下，最终又缓缓地包合起来。
夜空重归寂静，却又仿佛，因为这一枚彗星的光和热，染上了些许杏白的色泽。

166.麻婆神父黑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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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偷税二人组,牵手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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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还有比偷窥更有趣的事吗
看到绮礼的手臂，英雄王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惊诧，“哦？这些令咒？想必是来自……”
“自然是教会的代行者，我的父亲。”
“弑父啊，绮礼，我没想到你会为了追求所谓的‘愉悦’做到这一步呢……有趣，真是有趣……”
言峰绮礼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似乎并不介意手里再多几条人命。
他向Archer微微欠身，“不知我这位魔术师，有没有资格作为Master受到英雄王的青睐？”
古老的王吊起一边的嘴角，“前途还是有的，说不定能让我尽兴呢。”
屋外，久宇舞弥目露讶然。
“那些令咒！言峰绮礼竟然——！”
沈苍夜心里也骂了句草，没想到这条世界线的绮礼这么杀伐果断。
原本的世界线里，好歹还是肯尼斯杀了老神父言峰璃正，然后作为儿子的绮礼拿取了剩下的令咒。
现如今这个麻婆，直接把自己爹给掀了。
“有点棘手啊……”沈苍夜喃喃说道。
这样的绮礼真的有点可怕。
就在此时，英雄王陡地转头望向窗外。
沈苍夜和久宇舞弥都是下意识地一缩脖子。
被Archer发现了？
“啊，”英雄王眉毛一挑，“看来是有不识好歹的家伙入侵了宅邸。那么作为对时臣让我愉快了一番的回报，我就最后出面一次吧。”
言峰绮礼淡淡地道：“既然如此，我便也做下一步打算了。”
英雄王旋即灵体化，从房间之中消失。
下一秒，身着金色铠甲的Archer重新现身于远坂家宅邸的屋顶。
沈苍夜顺着金闪闪的视线望去，才发现远坂家宅邸的院子里站着另一名从者。
全身冒着黑烟的狂战士，Berserker。
“又是你，杂碎。”
吉尔伽美什微一抬手，王之宝库的无数宝具便从他身后的重重漩涡中刺出。
“受死吧。”
“啊啊啊啊啊——！”狂属性的从者咆哮着杀向高高在上的Archer。
铛！
宝具与铠甲碰撞的金铁之声悍然荡开。
“离开这里，舞弥。”沈苍夜拽了久宇舞弥一把。
他可不想无端牵扯进这两个从者的战场。
二人攀着树木的枝干，试图从后院撤离。
可还没来得及离开庭院，沈苍夜就发现了远坂宅邸后院里，有着另外一处战场，以及对峙的双方。
间桐雁夜和远坂时臣。
沈苍夜和久宇舞弥同时止住脚步，趴在灌木丛里观望。
“噗——呃啊……”混合着虫子的一口鲜血喷在地上，雁夜跪倒在地，痛苦地抓着自己的胸口。
Berserker剧烈地魔力消耗，近乎疯狂地榨取着雁夜本就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雁夜用力攥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的肉里，他咬紧牙关承受着剧痛。
站在雁夜对面的远坂时臣，依旧优雅、从容，堪称魔术师世家的典范。
他望着已然被刻印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雁夜，淡淡开口，“放弃了魔道的你，足以使整个间桐家族蒙羞。”
“远坂时臣，我只问你一句话。”雁夜嘶哑着声音发出怒吼，“为什么要把樱托付给脏砚？”
“这是现在的你应该关心的问题吗？”
“回答我！”
时臣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只是希望爱女能够有幸福的未来而已。”
他随即，以平淡的口吻开始陈述，关于魔术师天赋、继承人等等一系列的事情。
——为了延续姐妹俩人的才能，惟有将其中一人作为养女送出。
哪怕姐妹俩兵戈相向，最终的光荣都是属于远坂家的。
时臣口中每吐出一句话，雁夜脸上的怒火就更盛一分。
对于时臣一心追求“根源”、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家人的想法，雁夜只感到阵阵恶心。
而面对咬牙切齿的雁夜，时臣心中只有鄙夷。
离经叛道之人，是无法理解魔道的高贵之处的。
“别胡说八道了，时臣！”
无法调和的矛盾只能用一场战斗来解决。
憎恨与愤怒，激活了雁夜体内的刻印虫。
虫子如同奔涌的潮水般，从周围的阴影处爬出来，聚集到一处。
面对漫天的虫雨，远坂时臣的神情依旧泰然自若。
他举起手杖，从杖头镶嵌着的红宝石中发动术式。
霎时，火炎魔法在空中描绘出远坂家家徽形象的防御阵，化为红莲业火。
雁夜的虫群几乎在瞬间败下阵来。
火焰魔术吞噬了雁夜的身体。
他痛苦地嘶嚎，而远坂时臣只是冷冷地看着。
久宇舞弥倏然一惊，就想冲出去帮忙。
沈苍夜连忙拉住她，低声道：“你想做什么？”
“你不是说间桐雁夜是盟友吗？”舞弥说，“他现在面临生命危险！”
“别出去！他不会在这里死掉的，相信我。”沈苍夜将食指放在嘴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要妄动，有人过来了。”

169.对师宝具水银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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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其实我来自迦勒底
急救、治疗……
普通的魔术，在拥有了数不清的令咒供给魔力的年轻神父这里，完全不在话下。
他很快就把半只脚已经踏进地狱的间桐雁夜救了回来，送回间桐宅邸。
绮礼前脚刚走，后脚沈苍夜和舞弥就从间桐家宅院街对面的灌木丛里冒了出来。
“估计英雄王早就已经发现我们的存在了，就是不屑于说出来。”沈苍夜擦了擦额头的汗。
麻婆神父刚走，沈苍夜和舞弥就把仍在昏迷中的间桐雁夜半路截胡抬走了。
于是三个小时之后……
间桐雁夜在卫宫宅邸，在沈苍夜和爱丽丝菲尔的围观下醒了过来。
“我……我这是……”
雁夜痛苦地捂着脑袋，似乎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苍夜适时地开始了解说模式，“间桐雁夜先生，我们在远坂家宅邸发现了身负重伤的你，抱着救死扶伤的信条，我们把你救了回来。”
雁夜深吸一口气，清醒了一些，他抬起头扫视一圈，目光立刻变得警惕起来，“你们——是御主！？”
爱丽向沈苍夜使了个眼色，示意由自己来打感情牌，以便更方便地拉拢雁夜。
她将一杯水放在雁夜身边的茶几上，“雁夜先生，你也看到了，我们替你治好了伤，我们并没有恶意。”
像是想起什么，雁夜喃喃道：“对……我那时……被时臣的魔术给……”
爱丽提出了合作，“所以想必你也领悟到了，单打独斗是不可能取得胜利的，唯有结盟。我们需要你的从者的力量，雁夜。”
雁夜摇头，“感谢你们救了我，但关于合作，请容我拒绝，我并无意于圣杯。”
“我知道。”爱丽说，“你参战是因为你曾经在间桐脏砚面前许下了誓言，当然，你也想要和远坂时臣正面对峙一番。”
震惊浮上雁夜的脸颊，他坐了起来，“你——你是？”
爱丽丝菲尔回忆起自己看过的《命〇石之门》、玩过的《命运〇位指定》，深吸了一口气，说：
“我是为了拯救人理，来到这里的……”
“我的真实身份是来自2036年的时空旅行者，隶属于一个名叫迦勒底的组织。”
“我回到此时的冬木是为了改变黑圣杯被用于许愿的结果，从而避免人类文明灭亡的未来。”
“我在本次圣杯战争里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毁灭圣杯，拯救世界！”
爱丽淡定地胡说了一通。

171.朋友,你玩过口袋妖怪吗
间桐雁夜听得一脸懵逼，但还是摇头，“你们挽救文明也好，改变世界也好，那和我没有关系！我要拯救小樱，哪怕为此献出我的生命！”
沈苍夜终于看不下去了，“你以为这是什么中二番剧吗？你要就能做到？”
这有完没完了，他直截了当地打断了无用的对话，“来做个等价交换怎么样，间桐先生？我们帮你杀掉间桐脏砚、让小樱回到远坂家，你帮助我们打倒最后的从者Archer。”
间桐雁夜倒抽了一口凉气，“你刚才说——”
“怎么，不够？”
“不，我是……不敢相信。”震撼的神情在雁夜扭曲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你们不可能击败脏砚的！”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那现在就可以试试。”沈苍夜正色，“如果成功了，你的从者就借我们一用。”
雁夜难以置信地深吸一口气，“不可能的，脏砚是——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可怕之处！你们根本没有半点机会能打败他，你们甚至无法——”
“唉。”沈苍夜叹了口气。
他站起身来，随手拿了件外套穿上。
“你去哪里？”爱丽丝菲尔不解地问。
“我出去转转。”沈苍夜道。
他径自走了，留下一干人面面相觑。
一个钟头之后，沈苍夜回来了。
门打开的时候，雁夜和爱丽丝菲尔都吃了一惊。
就见沈苍夜一手牵着远坂家的小女儿，另一手提着买来的外卖，淡定地在换鞋。
“樱！”间桐雁夜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抱住了紫发女孩。
“你刚才……去哪了？”爱丽丝菲尔听出来自己声音中有颤抖。
“去杀间桐脏砚。”沈苍夜道。
说得就好像是去买快餐一样自然而然……
哦，还真买了。
“苍夜先生！”雁夜终于恢复了过来。
扑通一下，他跪倒下来，“谢谢……谢谢您……谢谢……”
樱似乎是被雁夜的举动吓着了，一手扯着雁夜的衣角，她有些呆滞地望着沈苍夜。
但她的眼神中却没有恐惧，仿佛是了解今天发生了什么。
“不必这样。”沈苍夜摆摆手，“作为交换，现在是你帮助我们的时候了，雁夜。”
“我一定尽全力帮助您！”间桐雁夜郑重地说。
爱丽丝菲尔依旧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就、就这么一会儿！？你？杀了间桐脏砚？”
“爱丽，你自己查查呗。”沈苍夜把买来的日料一件一件放在餐桌上，仿佛这事儿就这样过去了。
爱丽丝菲尔检查了自己的系统，发现任务一栏的“自己或盟友击杀一名魔术师作为圣杯载体”这一项，还真的打了勾。
“等等！苍夜大佬，你是怎么做到的？”爱因兹贝伦家的人造人还是一脸的震惊。
沈苍夜慢慢地将塑料饭盒打开，然后望向她，“你玩过宝可梦系列的游戏吗？”
“玩过啊，怎么了？”
沈苍夜抬起手，手心里燃起一束小小的火花，“我有火属性的技能。”
“你在说什么啊？”
“火系克虫系的。”沈苍夜道。
爱丽丝菲尔差点喷了，“不是，那什么——就这样？没了？”
“嗯。”沈苍夜想了想，确实没了。
就是用炎魔之王的能力，一把火把脏砚烧没了。
真要说的话就是，沈苍夜也不确定小樱体内的刻印虫该怎么办；
以及，这条世界线里，间桐脏砚是否有将自己的心脏埋到他处以求自保。
但那不是他眼下该考虑的问题了。
既然爱丽丝菲尔的万能系统判定间桐脏砚挂了，那估计就是真的挂了。
就算没挂，需要的召唤圣杯的条件也达成了。
沈苍夜将最后一份鳗鱼饭端到了桌上，“那我们吃午饭呗？”
这时候，电视里传来新闻播报。
据冬木本地电视台报道：
清晨，冬木市间桐家宅邸发生一起爆炸事故，过火面积约1000平方米，事故造成一名老者遇难。
这场灾难，推测是由瓦斯爆炸引起的。
只有瓦斯爆炸能够造成如此严重的破坏，只有瓦斯爆炸能够引起如此大面积的火焰。
电视台提醒市民，在使用瓦斯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保护自身和家人的安全。
紧接着演播室的报道之后，便是现场记者的采访和播报。
“冬木电视台，冬木电视台！我现在正在火灾现场！”
“下面我们来采访一名火灾目击者！您好，请问火灾是怎么一个情况？”
“——现场目击者表示，这栋宅邸住着是一户姓‘间桐’的家庭，上午，宅邸突然发生爆炸，火焰冲起来有几十米高。”
“接着，火焰就吞噬了整个宅子，造成了我们看到的火灾——！”

172.所以说不要乱捡东西
电视在播着，坐在餐桌前的人却根本没有在听。
餐桌一侧的四个人皱着眉，望着餐桌另一侧的四个人。
某位天使高兴得热泪盈眶了，“Master居然还特地替我买了苹果派作午餐，真是爱死你了！”
某位沃尔珀小姑娘手中拿着芒果布丁，舀了一勺覆盖着果肉的布丁，“苍夜哥哥，来，张嘴，啊——”
某位骑士正拼命把自己的鳗鱼饭套餐里的烤鳗鱼往旁边人的碗里擀，“苍夜先生，您要多吃些才是，别饿着！我无所谓的！”
她用筷子戳着木盒里的米粒，眼睛却爱慕地在望着自己的御主。
餐桌的另一头，爱丽丝菲尔觉得，手里的天妇罗，它突然就不香了。
间桐雁夜望了一眼身边的小樱。
脑中幻想着小樱叫着爸爸，一边给自己喂食的场景，他不禁泪湿眼眶。
片刻，雁夜定了定神，决心将思绪集中到当前的情势下来。
既然小樱已经被救出来，雁夜便已经是无欲无求了，恩人的目标就是他的目标。
他问道：“苍夜先生，那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明天先休息吧，我们按兵不动，看看对方的状态。”沈苍夜说。
前边几日的战况发展得太快了，他们都没有来得及整备整备。
如今剩余的敌人就只有英雄王一人了，而且是最强的从者，必然是要好好计划。
沈苍夜打算，接下来这一天稍微准备一下和Archer的战斗，比如检查一下神来笔什么的……
……本来是这样打算的。
却没想到，无所事事到处游荡的间桐雁夜先生，捡回来了另一个麻烦。
——年幼的远坂凛。
当看到昏睡着的幼凛时，沈苍夜的血压都拉满了。
“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沈苍夜小心地发问。
间桐雁夜看着熟睡的凛，解释说，他是在某个名叫“虚渊龙之介”的作家的宅邸附近发现远坂凛的。
那时候，她偷偷潜入了龙之介的家里，试图找回自己失踪的同学。
寻觅无果，凛似乎是被发现，便仓皇逃离，然后因为过度劳累，她在路边沉沉昏睡过去。
然后被一般路过的雁夜捡了回来。

173.傲娇到底有啥好
雁夜郑重地拜托沈苍夜，代替他把凛和樱送还回到她们的母亲，远坂葵的身边。
“未远川边的市民公园，葵一定会先到那里去找。”
雁夜如此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我没法以现在这样的样貌……去见她。所以，就拜托你了，苍夜先生。”
都到这地步了，还纠结自己的形貌是怎么回事啊雁夜桑。
难以拒绝的请求……沈苍夜只好带着两个女孩前往市民公园。
抵达市民公园的时候夜幕已经落下。
沈苍夜一手牵着樱，另一手抱着酣睡的凛，将她半扛在肩膀上。
令沈苍夜比较意外的是，樱对自己毫无戒备之心，就这么任由他牵着小手。
铃兰也跟着来了，亦步亦趋地跟在沈苍夜的后面，望着沈苍夜牵着樱，小沃尔珀耷拉着耳朵。
“所以，我就要在这里枯等到远坂葵来为止？”
在公园中心的草坪找了一张长椅坐下，沈苍夜将凛放在一旁，示意樱挨着自己也坐下来。
樱很乖巧地照做了，铃兰则是示威般地坐在了沈苍夜的另一边。
“呜……”
不知过了多久，凛悠悠醒转。
茫然地四下望了一圈，她立刻警醒般地跳起来，一连好几步，退到距离沈苍夜三四米之外。
“你、你是什么人！？”凛强作镇定。
沈苍夜望着她不说话。
远坂凛落了个自讨没趣，目光一转，她瞧见了自己久未谋面的妹妹。
“樱——！？你，你为什么会在——！？这个男人是谁？”
樱一手扯着沈苍夜的衣摆，怯怯地望着姐姐。
凛的目光游移不定，紧接着，她看到了沈苍夜手背上的红色纹路。
“你是魔术师？”凛问道。
沈苍夜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对付傲娇小朋友的天赋。
……还是保持沉默吧。
凛一听沈苍夜这般回答，下意识地就看向自己胸前挂着的指北针。
那是时臣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一只怀表一样的魔力指针，它会指向发出强魔力的方位。
“你的魔力水平也不怎么样嘛……”远坂凛小手捧着魔力指针小声嘟囔。
“你要说我坏话的时候在心里说就行了，别发出声音来啊。”沈苍夜无语。
凛哼了一声，指着沈苍夜，“爸爸肯定能轻松打败你！”
得，小姑娘还学会补刀了。

174.逗小朋友真有意思
沈苍夜想了想，现在告诉远坂凛关于时臣的事情只会徒增麻烦。
于是沈苍夜转开了话题，“你不也是个半吊子的魔术师嘛？”
凛顿时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咪，“我、我很快就能接触宝石魔术了！我未来一定能成为像爸爸那样优雅、强大的魔术师的！”
“哦？那就先保证自己不要在街边扑通一下睡着。”
沈苍夜拿出手机翻找了一会儿，翻到了一张凛呼呼大睡还留着哈喇子的照片。
将手机屏幕转向幼年远坂，沈苍夜悠悠道：“比如这样，就很不优雅。”
凛好奇地走近，想看清楚那张照片。
然后下一秒，她的脸就涨成了红苹果。
噗嗤，旁边的樱笑出了声音。
这让凛更加愤怒，她急忙伸出手来，“把手机给我！”
沈苍夜笑呵呵地一手抵住了幼凛的脑袋，在止住她前进势头的同时还用力揉乱了她的双马尾，“有本事就来抢啊。”
“你！”凛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片水晶片，就挥向沈苍夜。
骤然，其中填充的魔力释放出来，霎时间发生了小规模的爆炸。
“呀！”
铃兰正愤愤地一直注视着沈苍夜和凛的互动，眼见凛突然发难，她的反应也是最快的。
铃兰当即发动了法术，炸裂的宝石碎片停滞在空中，如同刺入胶水，没能前进半分。
沈苍夜也反应过来，一挥手打打落了崩出的碎片。
“咳、咳咳……”
在爆炸的另一头，没有被法术停滞的爆炸冲击波击中了凛。
年幼的魔术师被爆炸扬起的烟尘呛到咳嗽不止。
她重新抬起脸时，被咳嗽弄得泪花直冒的双眼里，多出了几分骄傲的神色。
胜利般地举起夺过来的、沈苍夜的手机，凛郑重地将其中自己的黑历史删掉、再删掉。
远坂凛望着铃兰，神色很疑惑，“你也是魔术师吗？”
铃兰没有理会她，顾自站到了沈苍夜的前面，“不许你伤害苍夜哥哥！”
凛哼了一声，傲然向沈苍夜宣布，“要是没有刚才这个魔术抵挡，你就要吃大亏了！如果我想，我还可以把你的手机一起炸飞！”
沈苍夜道：“我觉得你那么做的同时，你自己也会被炸飞。”
凛的好胜心一下子起来了，“哼，你就这么想试——”
“姐姐……”坐在沈苍夜身旁的樱开口了。
樱说道：“苍夜哥哥救了我，救了雁夜叔叔……姐姐，你不要欺负他，好不好？”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怎么就被这小妮子欺负了？沈苍夜腹诽。
凛蹙起眉头，狐疑地盯着樱看了几秒，清了清嗓子说：“好吧，既然樱替你求情了，我这次就原谅你。”
语毕，她倒是听话地走过来，把手机交回到沈苍夜的手上。
沈苍夜接过手机放回口袋里，顺势又在凛头顶摸了一把，“乖孩子。”
“我、我也想要……”铃兰小声说。
“嗯。”沈苍夜雨露均沾地也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丽萨也是乖孩子。”
凛愤愤地大声强调，“哼，什么嘛，我才不是小孩子呢！”
语毕，过了会儿，凛又小声说：“那个，今天谢谢你啦。”
“优雅的淑女魔术师是不会像你这样大声说话的。”沈苍夜突然觉得逗傲娇小朋友这件事很好玩。
小学生果然很棒呢不是吗！
这话说完，沈苍夜满意地看到凛噘起了嘴。
“——凛！”
女人的呼喊声从远处传来。
是来找女儿的远坂葵。
葵失声喊着凛的名字，扑过来抱住了凛。
“太好了……”葵泪流满面。
“我没事，妈妈。”凛有点心虚地嗫嚅道，“有人帮了我……”
葵抬起头，看到抱臂站在一旁的沈苍夜，然后，她看到了被沈苍夜牵着小手的樱。
“……樱。”远坂葵嘴唇颤抖，喃喃喊出小女儿的名字。
“雁夜说，在这里一定能等到你。”沈苍夜道。
“雁夜？他——”
沈苍夜补全了葵未说出口的话语，“间桐雁夜参加了圣杯战争，为了樱。至于我，你就当我是雁夜的朋友吧。”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参加？”
“这些事情并不是一言两语说得清楚的，你需要知道的是，如今间桐脏砚死亡，樱失去了‘庇护’。”沈苍夜强调了最后两个字，“她不能呆在危机四伏的冬木市了，所以，需要由你来照顾她。”
远坂葵瞪大了眼睛。
樱。
这是一年以来，远坂家绝口不提的禁忌词汇。
无法抑制的离别之痛，冲击着葵的内心。
葵强自镇定心神，但她的双手，以至于全身都在颤抖着。
觉察到母亲的情绪，凛抱紧了葵。
“妈妈……”她小声唤道。

175.在下绮礼,莽王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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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一种名叫失智的模因正在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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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怎么不去问神奇海螺呢
冬木市民会馆。
总耗资八十亿日元的这项公共设施，占地面积六千六百平方米，是地上四层，地下一层的混合式构造。
地上是二层式的音乐大厅，犹如古代神殿般壮丽。
不过，市民会馆还在进行着内部装修。
在没有工作人员的深夜，位于冬木市第四灵脉之上的这座建筑，成了一个静谧的空间。
……爱丽丝菲尔睁开眼睛。
她瞧见的，是漆黑一片的天花板。
偏了偏目光，爱丽丝菲尔看到恶趣味的年轻神父正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盯着自己。
爱丽丝菲尔发觉自己正被束缚着。
她想起来，在这一切发生之前，自己正躺在卫宫邸的仓库里玩手机。
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就被麻婆劫了。
“女人，你听得到吗？”麻婆冷冷地开口。
“言峰绮礼……怎么又……是你……”
“人偶，能回答出来的话就说吧。你为什么追求圣杯？你寄托于愿望机器的愿望是什么？”
神父单刀直入地问出了自己心中的问题。
纯白的女士欲哭无泪。
他喵的。
有完没完了？
你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了啊，麻婆？
半晌，爱丽抬起脸，“你是有病吧，神父？”
言峰绮礼皱起眉头，“还是一副不合作的态度，你对我很不满吗？”
“不是，你到底什么熊毛病啊，踏马的！”卫宫太太已经出离愤怒了，“你脑子有问题吗？”
暴怒中的爱丽丝菲尔，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应该有的状态。
卫宫太太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暴怒地就逼到言峰绮礼的面前。
一手点着绮礼的胸口，爱丽破口大骂：“我都已经不是御主了啊！你一直怼着我问这乱七八糟，很好玩吗？”
言峰绮礼眯起眼睛，“对我来说，你的回答很重要。”
“重要你〇〇的腿！”爱丽丝菲尔炸毛了，“问问问，你咋不去问问神奇海螺呢！”
一连串的粗鄙之语，让自幼接受良好的贵族教育的绮礼脑子没有时间转过弯来。
良久，麻婆神父陷入沉思，“神奇海螺……？那是什么意思？”
“嗯哼，言峰先生。”
另一个声音，在黑暗空间的一侧响起，“您别问了，她真的啥都不知道。”
“谁！？”
绮礼猛然转身。
霎时间，六柄黑键已经被他握在手中，整个人刹那就进入了战斗姿态。
“你好，神父，还记得我吗？”
对于愉悦神父的满满战意，沈苍夜没有做出与之匹配和对应的动作，还是就这么不疾不徐地向前走着。
没有多余的话语，言峰绮礼操持着自己的武器，冲了过来。
“嗯，为了避免一些麻烦，你可能要先挂一次。”沈苍夜有些抱歉地说，“别担心，神父，按照正常的世界线进展，你会复活的，不过……”
绮礼抬起右手，黑键闪现着淡淡的寒光。
沈苍夜并不着急，右手一伸，空间中陡地凝现出一道巨大的湛蓝鬼手。
他随手一挥，挡住了绮礼的攻击。
“不过，恐怕我没法保证你的脸和之前一样帅了。”
沈苍夜一把抓住言峰绮礼，面朝下拍在地上，把他送上了天。
“WhatThe……”
纯白的穿越者看呆了。
“你——”爱丽惊愕地瞪大眼睛盯着沈苍夜，“刚那是什么？”
“你这么惊讶干什么？”沈苍夜纳闷。
爱丽丝菲尔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盟友还能有如此百变的能力，“你又是火属性技能又是鬼手的，你这么牛批的吗？那你为啥不在爱因兹贝伦城堡就干掉这魂淡啊！他快要搞死我了啊！”
“啊，那是因为——”沈苍夜大脑飞速转动。
其实那时候他担心弄死了麻婆会导致世界线变化。
轻咳一声，沈苍夜甩出一个最合理的回答，“我那时候刚和肯主任打了一架，魔力不够。”
“噢……原来是这样。”憨憨人造人很快接受了这个回答。
沈苍夜走到爱丽身边，将一沓A4纸地给她，“绮礼挂了之后，Archer估计还能活蹦乱跳好一段时间，弄死Archer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好……”
爱丽取出龙之介的神来笔，想到自己的右手极有可能会废掉，不禁泪流满面。
神来笔——发动之后，在心中确定某个目标，随后写下特定个体的生平。
完成之后，将会立刻将其抹杀。
这样的礼装，简直就是因果律武器级别的。
缺点就在于，写这个生平的时间有可能会很长、很长……
尤其是在这个“特定个体”有可能活了几百年的情况下……

178.巴萨卡高光时刻
冬木市民会馆地面一层。
空旷的音乐礼堂前方，舞台的正中，金黄色身影伫立在此。
在古老的金色英灵对面，观众席间的通道上，站立着全副武装的剑阶英灵。
“——太慢了Saber，你让我等太久了。”
绮礼的意外死亡，并没有在吉尔伽美什心中激起哪怕半点波澜。
无妨，只要取得圣杯就能继续在这世界存在下去了。
“让开，Archer！”Saber沉声说道。
Archer并没有把Saber的话语听进去，只是自顾自地进行着求婚仪式。
“让我们继续之前被打断的谈话吧，让我听听你的回答。说出来吧，那个显而易见的回答。”
Saber抬起头，目中燃烧着战意，“这场战争中，我认可的人只有我的Master，如果你执意阻拦，我也不惧一战！”
Archer冷笑，赤红的瞳孔眯起，“看来，在成为我的东西之前，我要让你先学会感激我的恩赐，哪怕这恩赐……是痛苦！”
伴随着Archer的宣言，王之财宝的无数道金色漩涡出现在他的身后。
就在英雄王准备让Saber感受痛苦的时候，舞台下冒出了一个人。
从观众席中钻出的间桐雁夜，直视着金光闪闪的从者，“雄踞此地坐等其他英灵上门，真是狂傲啊，英雄王，你就这么想做故事的主角吗？”
间桐雁夜问出沈苍夜指示他说的话。
突如其来改变自己的性格，说出如此羞耻装〇的话语，间桐雁夜的内心很慌。
雁夜不知道为什么沈苍夜叫他这样说。
他只是听到沈苍夜和爱丽丝菲尔讨论什么“必须要Archer同意‘成为故事里的角色’才能发动神来笔的能力”云云。
不过恩人的指示，雁夜自然是一定会遵守的。
英雄王果不其然被激怒，“从始至终，本王就应该是这世间所有史话的主角，所有传说的主角！虫豸，何时轮到你来质疑本王了？”
他愤怒地抬起了手，身后的金色漩涡闪耀强光。
同一时刻，后台。
爱丽丝菲尔骤然间是全身一震，仿佛是被心控了似的，抓过一张纸就开始奋笔疾书。
吉尔伽美什，男，身高182厘米，体重68公斤，户籍所在地：乌鲁克，婚姻状况……
沈苍夜在旁边看得一脸懵比。
这踏马写求职简历呢？
……
簌——！
簌——！
一道道宝具在空中疾飞。
间桐雁夜狼狈地抱着脑袋躲在观众席之下。
“雁夜先生！”守护者的本能令Saber拔腿冲到间桐雁夜的面前，想要替他挡下英雄王的宝具。
就在此刻。
“狐火——”
整个演出厅霎那间被湛蓝的领域笼罩，飞舞的宝具雨粘滞在空中，前进不得半分。
演奏厅二层的卡座走廊之上，小沃尔珀身后闪现着巨大的蓝色九尾狐虚影。
Saber抬起头，望着二层。
能天使和铃兰站在那里。
“Saber小姐请保留魔力，剩下的交给我们！”
羽翼状的枪械之影出现在能天使的背后，她的子弹精准地打在Archer投出的宝具上。
子弹自然是无法打落宝具，却能将其打离原本的飞行轨道，令其失去准头。
将法杖横在身前，铃兰催动着自己的源石技艺，“苍夜哥哥说了，要坚持到他来为止。所以丽萨无论如何……都要做到！”
两名罗德岛干员的加入让战局出现了微妙的扭转。
雁夜抓住机会，用剩余的所有令咒，给Berserker注入魔力。
——只要能拖住Archer，就是胜利。
“吾之从者,间桐雁夜以令咒命之——Berserker，挡住Archer的攻击！”
全身冒着黑烟的狂之英灵出现在雁夜和Saber的前方，抬手便抓住了率先飞来的长枪。
长枪仿佛被Berserker同化成了身体的一部分，狂阶英灵暴吼着，用其抵御接下来射下的剑、矛以及各种飞射的宝具。
“你胆敢用手触碰我的财宝——？肮脏的小偷！”
Archer的周围再次闪耀起了光辉，在虚空中漂浮的宝具群就争先恐后地向狂战士杀去。
轰鸣声响彻，以Berserker为中心，半径十米之内的观众席早已化成齑粉。
地面皲裂，扬起的飞灰几乎要将整个空间笼罩。
宝具雨一直在持续，雁夜伏在地上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他只觉得度秒如年。
魔力奋战的Berserker逐渐不支，动作也慢了下来。
一柄螺旋形状的宝具击中了Berserker，将狂阶英灵的身形直接打散。
耗尽魔力的Berserker消失不见。
“恼人的虫子就先去死吧。”吉尔伽美什冷哼一声，将目光投向演奏厅二层。
空间扭转，在他的周围又出现了兵器群。
这一次，王之财宝的朝向，是站在演奏厅二层的能天使和铃兰。

179.不可名状的金闪闪
长枪、宝剑……无数的宝具从金色的漩涡中浮现，尔后飞掠而出。
“呜……能天使姐姐……”小铃兰咬紧牙关，但她的法术已经到了强弩之末，难以再维持了。
能天使也是目光凝重，刚刚经历的速射，过载的枪管还无法再次开火。
就在宝具之雨飞舞的一刹，火光闪现。
“尝尝这个，英雄王！”
沈苍夜的身形闪现在两名罗德岛干员面前，鬼手抓着一只巨大的火元素，直勾勾迎着Archer投射的宝具砸了下去。
依靠炎魔之力召唤而出的巨型火元素，直接吞没了王之财宝之中飞射而出的宝具。
尔后它落在舞台上，登时将其击碎，并且迅速引燃了整个舞台。
吉尔伽美什不得不后跃闪避。
霎时间，滚滚怒意爬上了英雄王俊美的脸庞，“你太嚣张了，凡人！”
沈苍夜踢开了自己脚边的一柄金枪，“上来就骂人，这样的见面方式可不符合王族的礼仪啊。”
“你——你胆敢对我如此不敬！”
英雄王几乎心脏病发。
今天他已经被冒犯了太多次。
以至于，他说出的那些威胁的以杂修为称呼的话语，都仿佛是一个重度中二病患者被拖去精神病院之前、扒着救护车门发出的不甘怒吼。
暴怒之中，高傲的王抬起了右手，他的身后再次出现金色的漩涡。
这次出现的水波状漩涡仅有两个。
从中浮现的两柄宝箱皆为赤红色泽，沈苍夜一眼便认出了这两柄宝具。
以世界树的枝条制成的神器，昆古尼尔。
以及，带有诅咒的长枪，刺穿死棘之枪。
两者皆是必杀必中之枪。
沈苍夜知道躲不过。
他从来不会质疑因果律武器的威力。
他迎了上去，同时发动了自己身上的礼装的能力——
奥西里斯之砂。
借着两秒的无敌时间，沈苍夜硬是撑过了两把神枪的攻击。
脚步蹬地，向Archer接近的同时，沈苍夜从腰间拔出了一柄外形诡异的匕首。
这柄匕首呈现弯曲的造型，通体漆黑，刀刃上却有熔铸的蓝色的符文。
刀锷处，镶嵌着一只转动的眼球，只看一眼便会让人感到隐隐的头疼。
沈苍夜在另外一个位面收获了这把匕首。
萨拉塔斯，这是那个名叫艾泽拉斯的位面的一位古神的名讳。
萨拉塔斯在上古时期被其他古神所吞并，而后狂信者用萨拉塔斯的残骸制作了这柄匕首，并称之为——黑暗帝国之刃。
这柄匕首，附着着古神的意识。
她不停地用低声的耳语蛊惑、扭曲着每一位与黑暗帝国之刃接触、或者持有它的人类的心智，将他们化为供自己操纵的傀儡。
在过去，几乎每一任匕首的持有者都被每日回荡在脑中的古神低语所蛊惑。
——即便仅仅是古神的意识碎片，也是凡人所无法直面的。
在艾泽拉斯的时候，萨拉塔斯操纵人类替她完成了一系列的仪式、找到转生的躯体，她最终获得了重生，并回到了虚空界。
但为了修复世界线，沈苍夜没有顺从这位古神的意愿让她重获新生。
从艾泽拉斯位面回来时，他带走了这柄匕首。
从此，沈苍夜时不时能在脑中听到古神小姐姐的土味情话。
这位古神有时候在沉睡、有时候清醒。
她清醒的时候就会各种真情表白，顺带着求沈苍夜找个法子复活她云云。
这位古神非常博爱、且如同推销员一样，锲而不舍地对每一个接触黑暗帝国之刃的人进行洗脑。
对此，沈苍夜已经颇为习惯了。
只是，不知古老的英雄王，能不能抵挡得住古神的耳语？
“萨拉塔斯，醒醒。”沈苍夜将匕首在指尖一划，渗出的血顺着刀刃淌下。
刀锷处的眼球霎时间一震。
【力量在消散……需要……鲜血……灵魂……】
刚刚苏醒的古神下意识地渴求着能量。
混沌中的低语在沈苍夜的耳际响起。
此时，沈苍夜已经冲到了距离英雄王七八米远的地方。
Archer的红瞳中燃烧着怒火，在他身后，金色的漩涡再次出现。
一柄造型奇特的金色钥匙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开启对界宝具的钥匙。
时间来不及了，沈苍夜一抬手，将黑暗帝国之刃直接掷了出去。
飞出了匕首擦过Archer的侧脸，带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尝到鲜血的气味，匕首刀锷上的瞳孔骤然收缩。
【新的……血的味道——】
“白费力气。”英雄王嗤笑着冷哼。
紧接着的下一秒，吉尔伽美什的动作陡然停住了。

180.降维打击
在匕首沾血之后，英雄王隐隐约约地听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耳边说话。
不，不是耳边，这声音直接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我的勇士，你在寻找些什么……？】
通过新的的血液，古神小姐姐发现了新的目标。
古神小姐姐开始了安利。
【来吧，向低语敞开心扉吧……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看出了你的潜力。】
吉尔伽美什怒声大吼，“是谁？胆敢行此僭越之举！”
好似有人在他身边低语……
又仿佛是一阵来自于大脑深处的风声，风中夹杂了模糊的耳语。
【只要你我携手，就一定能达成非凡的成就。举世瞩目的成就。】
“本王的成就不需要低贱的蝼蚁来证明！”金色的英灵怒吼着随意宣泄着王之财宝中的武器。
金色的秘宝四下翻飞，却没有一个固定目标。
英雄王是想要反击的，但他不知这该打往何处。
因为他没法对抗超越他认知的东西。
“从我的脑袋里滚出去！”
吉尔伽美什眯起眼睛，他终于将视线投向了刚才擦过自己脸颊的匕首。
右手一握，一柄布满着赤红色魔力纹路的剑被Archer从宝物库的空间之中拔了出来，朝着落在角落的黑暗帝国之刃狠狠斩下！
就在乖离剑切断空间的前一秒，金色的英灵陡地全身定住，呆滞地低下头。
他看到，自己的左手在逐渐消散。
“这是什么——这是怎么回事！？”饶是最古老的王，也在这一刻惊惶失态。
越来越多的光点出现，Archer的身体慢慢地全部碎散。
“不，不可能——！”
空间中充斥着英雄王不甘的吼声。
——是神来笔起效了。
沈苍夜旁观着，也不禁感慨一句，这玩意是真的牛批。
直接给你写到二次元去。
以后你就活在书里吧，英雄王。
“这是……怎么回事？”Saber疑惑地问道。
“呼……结束了吗？”站在二楼的能天使长吁了一口气。
“雁夜，还在吗？”沈苍夜唤了一声。
间桐雁夜从观众席的一个小角落冒出来。
他整个人灰头土脸的，看起来像是被沙尘暴洗礼了一百次。
“苍夜先生，结束了吗？”间桐雁夜小声问道。
紧接着，他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只见金色的圣杯悬浮在舞台的正中。
这时候，爱丽丝菲尔的声音忽然响起，回荡在厅堂的每个角落。
“我是来和你们道别的，谢谢，Saber，苍夜先生，还有间桐先生。胜利、圣杯……属于你们。”
沈苍夜愣愣看着漂浮着的圣杯，心道这个铁憨憨穿越者人呢？她又是在搞什么骚操作？
“苍夜先生。”
骑士王轻轻的声音，把沈苍夜从出神中拖出来。
抬眼看到的，是Saber清澈的眼瞳。
“请下令吧。”金发女孩说道，“让我来完成……这个最后的任务，摧毁圣杯。”
沈苍夜振作了一下精神，现在确实不是发呆的时候。
“雁夜先生，请离开这里，或者说……离开这里越远越好。”沈苍夜说。
他当然知道毁掉圣杯之后会发生什么。
间桐雁夜发了一会儿呆。
也不知道是把沈苍夜这句话理解成了什么意思，他说：“明白了，我过后会去好好感谢您的。”
“对了，”沈苍夜想了想，说，“出去的时候，把防灾警报拉响。”
【请注意，您的行为极有可能造成本次级位面部分人物的命运改变，而此举有一定风险导致其他的世界线扭曲。
若此情况发生，则需要由您全权负责修复。】
警示再次出现。
沈苍夜叹口气，其实早在拉拢雁夜帮助自己的时候，这警示就该出现了吧。
不过……还是没法对那么多人见死不救啊。
雁夜迷惑地怔了怔，然后点点头，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市民会馆。
静静等待了一段时间。
果不其然，防灾警报响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看来雁夜是选择相信了自己的盟友。
沈苍夜重新把视线投向舞台上悬浮着的金杯。
“使用宝具，破坏圣杯，Saber。”
金发骑士深深望了沈苍夜一眼，不知是不舍还是别的什么情感。
接着她微微闭上眼睛，坦然而心甘情愿地举剑。
魔力涌动，在风王结界中心，现出了黄金之剑。
誓约胜利之剑向下斩出，光束横断了整个礼堂，直击浮在舞台上的圣杯。
舞台的天花板被炸飞，整个市民会馆在黄金的光芒之下被一劈为二。
圣杯在闪光的灼热中如同熔化的巧克力，消失不见。

181.才不需要理智检定呢
伴随着圣杯的消失，英灵们亦开始脱离现世。
此刻，沈苍夜的精神领域里兀然跳出了修复员系统的提示：
【本位面世界线修复完成，您的辅助者将先行撤离】
忽的，萨科塔女孩跳到了沈苍夜的面前。
“义人君！”
“啊，你……”
沈苍夜发现，能天使的身体也在渐渐地消失。
拉特兰的小天使自然是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几步跑了过来，抬起了手。
“义人君，合作愉快！我们罗德岛见！”
沈苍夜笑了笑，抬手和她击掌。
“嗯，罗德岛见！……唔，你也一样，丽萨，我们在罗德岛见。”
沃尔珀小姑娘的身形也在逐渐消散。
她在最后一刻抱住了沈苍夜的腰。
“害怕吗？”沈苍夜摸着铃兰的脑袋，身体的突然消失让她有些发颤。
铃兰抬起头望着沈苍夜的眼睛，却摇了摇小脑袋，“不……不怕，有苍夜哥哥在，丽萨就不怕。”
沈苍夜微笑着安慰他，“没事的，你很快就会回到罗德岛，在暖暖的大床上醒来，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能与苍夜哥哥一起，真是太好了……”小狐狸用耳朵蹭着沈苍夜，“苍夜哥哥，丽萨……没有给你拖后腿吧？丽萨有帮上你的忙吗？”
“当然有啊。”沈苍夜笑，“帮大忙了呢。”
铃兰抿着嘴唇，矜持地想要压制自己的开心，但嘴角的笑意早就出卖了她。
“苍夜哥哥，跟你在这里的时间，丽萨很开心，请你别忘了丽萨的话，好吗？”
“嗯？什么话？”
“苍夜哥哥，答应了要多陪丽萨的，约好了哦。”
沈苍夜明白过来，他摸了摸小狐狸的尾巴，“嗯，说到做到。”
铃兰乖巧地笑了，她的身形也最终消散不见。
沈苍夜将目光投向前方，刚刚完成挥剑的Saber转过了身望着他。
她挥挥手，手中的长剑消失不见。
接着，她卸去伪装，又变回了那个稚嫩的小骑士。
“真有些……舍不得离开呢，这个梦境。”玛莉娅垂下了眉毛，小声说。
“我们在罗德岛再见吧，玛莉娅。”沈苍夜冲她笑了笑。
库兰塔走过来，给了沈苍夜一个轻轻的拥抱。
她抬起头望着沈苍夜，说：“还有，最后想告诉你一件事……”
她作为英灵的身体已经逐渐开始消散，她怔了怔，索性舍去了麻烦的语言，抬起头吻了沈苍夜的嘴唇。
下一秒，她的身影便化成无数晶莹的粒子，消失不见……
目送所有英灵离去，沈苍夜仰头望向夜空。
黑色太阳一样的魔力漩涡出现在夜空之中，散发着诡异的红光。
旋即它开始溶解，化成象征“恶”的黑泥。
黑泥先是卷走了Archer还未完全散去的尸体，接着向观众席涌出来。
沈苍夜一跃而上来到二楼的包厢间，望着黑泥涌出破败的会馆，向周围的街区扩散。
沈苍夜静静地看着黑暗帝国之人被黑泥吞噬，心中大呼好耶。
没想到，紧接着下一秒，古神小姐姐的声音又出现了。
【真过分，你竟用这种方式来蹂躏我。】
“靠，你怎么没挂？”沈苍夜错愕。
他一摸腰间。
他喵的，那柄被诅咒的匕首又回来了。
萨拉塔斯沉睡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沈苍夜已经将近一年没听过她的胡咧咧了。
本以为她能量不足，能趁着这个时候用圣杯把她弄死。
哪知道这货……比小强还小强。
【没关系，我们又有机会在一起了，我真的好高兴。】
【我有过许多的伙伴，但我最中意的依然是你，我的勇士。】
“滚。”沈苍夜撇嘴。
谁都踏马的是你的勇士。
等回到泰拉，得想个法子把这匕首封印起来才行。
天天有个人在身边叨逼叨也是够烦的。
【你的力量和勇气都……那么迷人。】
“你差不多行了啊。”
【我们的相遇并非巧合，你注定会遇到我，我也注定会遇到你。】
“你烦不烦啊，你怎么不去应聘单口相声呢？”
【你不会又想抛弃我吧？可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
“我都想疯了。”
【别这样，刚才的事情我可伤心了。】
【啊……能量似乎……不足了……我的勇士，我很快又会……陷入沉睡……】
“赶紧的，我会尽快想到弄死你的方法的。”沈苍夜即答。
萨拉塔斯没了声音，想必是秒睡了。
看来进入英雄王的精神空间着实耗去她不少的精力。
沈苍夜望着流动的黑泥，正思考着怎么出去，身后陡地响起尖叫。
“啊啊啊啊啊——！”
突兀响起的女声之后，爱丽丝菲尔连滚带爬地从楼梯间出现。
“你刚是在搞什么，我以为你挂了。”沈苍夜纳闷。
“我当然没有啊！怎么样，我的演技逼真吗？”白色的人造人抖了抖裙子上的灰尘，“我是用了系统的隐身药水！不然怎么骗得过Saber和雁夜啊？”
“你还真是想得周全。”沈苍夜咧了咧嘴。
爱丽丝菲尔问道：“现在该干什么？”
“救士郎。”沈苍夜说道。
他往外跑去。
干翻了虫爷又救了雁夜和爱丽丝菲尔，这已经是对世界线最大限度的修改了。
要是不救士郎，后面的世界线会崩得更惨。
坑队长没关系，但也得有个度。
铁憨憨队长生起气来也是会咬人的。
“哎——！哎你等等！”爱丽连忙追上，“我和你一起去！我的系统里能兑换道具，不然你根本连这片黑泥都过不去啊！”
黑泥造成了整个冬木市一片狼藉，沈苍夜和爱丽丝菲尔花了一些时间才找到受伤昏迷的卫宫士郎。
……哦不，他现在还不姓卫宫。
尽管雁夜拉响了警报，但这终究不能完全避免伤亡，沈苍夜已经尽力把黑泥的影响控制在最小。
由于爱丽死活不肯把阿瓦隆拿出来替士郎疗伤，并激动地宣称失去了阿瓦隆她就会立刻变成九十岁的老妪之貌。
沈苍夜只好给士郎做了基本的急救，然后让爱丽丝菲尔给他灌了几瓶HP恢复剂。
救回卫宫大侠之后，沈苍夜向径直爱丽要了她系统里奢侈品级别的魔术——无限剑制。
无视了爱丽丝菲尔长达二十分钟的哭穷后，沈苍夜如愿拿到了这个固有结界大魔术。
冬木位面的工作完成，沈苍夜收到了系统的传送提示。
【次级位面：冬木修复进度100%】
【是否返回修复员空间是/否】
【否】
【请选择您想要前往的地点】
【确定传送目的地】
【修正传送目的地次级位面：泰拉】
【传送开始】

182.空投阿戈尔
位面跳跃的感觉，就好像经过了一场长达二十四个小时的睡眠。
恢复意识的时候，沈苍夜猛的想起一件很不妙的事情。
刚才进入泰拉的时候……
好像忘了选传送地点……
这意味着，修复员系统会将他传送到泰拉世界范围内的随机地点.
就和随机传送卷轴一样。
眼瞅着被人围攻只剩一丝血了，拿出传送卷轴一摔。
传送到城市里是幸，传送到怪群里是命。
回过神来时，沈苍夜已经抵达了泰拉的千米高空。
眼前是一片洁白的云朵，晚霞的光染红了天空。
在空中欣赏了数分钟“这片大地”的全貌之后，沈苍夜看到了他即将坠落的地点，一大片蓝色的水。
——是大海。
泰拉大地这么大，能精准掉落到海里……也是没谁了。
虽然说水是柔软的，但是从高空坠落下去，根本和撞在水泥地面上没有任何区别。
沈苍夜只好取出了自己的枪刃，在即将在水面上摔成肉泥的时候连射速发爆裂弹。
借着枪支的后坐力和爆炸的余波，他成功减缓了自身的掉落速度。
……希望不要有人发现，在近海的水面上发生了一连串的爆炸。
噗通！
沈苍夜坠入水里。
扑腾了两下，他勉力朝着视野中最近的陆地游去。
沈苍夜抵达陆地时，夜幕已经降临。
他避过了港口上巡逻的士兵，在一处浅滩偷偷摸上了岸。
从这一片满是淤泥和碎石的浅滩离开，又绕过一片阴森森的小树林，沈苍夜感觉自己简直就像一个偷渡客。
他趁着夜色，摸进了城里。
走在这座城市的小道上，沈苍夜环视着四周的建筑。
大多数建筑上部采用有利于防排水防风的低坡屋顶，都是以红色的瓷瓦铺设。
远远看去，矮建筑大多是以红瓦白墙构成，其中错落着具有极强装饰感、十分精致的哥特风格银匠式建筑。
从建筑特点来看，这里想必是泰拉为数不多的临海国家——伊比利亚。
沈苍夜在街道上逡巡。
没有身份证件，而且全身衣服湿透，看起来就极度可疑。
这根本难以在这个封闭国家的任何一个城市里找到落脚点。
……那只能想办法先通过不正当途径搞点钱了。
次日早晨。
在大街上与赏金猎人接头客交谈，试图搞钱的沈苍夜，没能搞到钱，倒是先被名唤极境的罗德岛干员碰上了。
跟着极境，沈苍夜来到了罗德岛设在伊比利亚的“办事处”。
说是办事处，其实不过是城镇中一座最不起眼的小公寓而已。
在这里，沈苍夜见到了另外两名伊比利亚出身的罗德岛干员：
代号棘刺的迅捷剑剑士；
以及代号絮雨的医师。

183.四个干员,四个黑户
刚见面的时候，棘刺和絮雨惊愕地望着沈苍夜。
……尤其是他的衣服。
上面全是沾了海水、干掉之后析出的盐粒。
沈苍夜挠了挠后脑勺，只好说自己是在度假时不慎落海，游过来的。
众人满脸狐疑，不过最终也没有提出质疑。
棘刺解释起来。
他们三人，是被派来伊比利亚进行调研、侦查的。
此刻他们所在的这座海滨城市，名为加泰罗纳。
这是个对外的港口城市，也是伊比利亚目前唯一开放的口岸。
伊比利亚已经对外封闭——当然不可能是完全的封闭，事实上任何一个国家都难以做到完全限制一切人、商品、能源产品的流动。
——那是不现实的。
如今的伊比利亚，限制了大部分的人员流动，仅仅允许极少量经过特殊批准的货物交易、及商务、学术交流等等。
没有经过认证的合法身份，在这里可谓寸步难行，甚至有可能遭遇审判官的盘查。
为此，罗德岛特地派出了三名伊比利亚的干员前来侦查。
一是因为他们熟悉伊比利亚，其次也是因为，伊比利亚出身的他们更容易获得进入这个黄金之国的批准。
即便这三人都持有伊比利亚的公民身份，但是，离开国境再返回，他们也仅仅只能获得在加泰罗纳城短暂停留的许可。
沈苍夜和凯尔希联系了一下。
一通冷言怒怼之后，凯尔希交给了他一个任务——
同棘刺、极境以及絮雨一起，完成在伊比利亚的侦查任务。
这一次侦察调研的任务，每个人都将持有不同的身份，以方便他们在加泰罗纳城进行短期活动。
现下他们只能在家中等待罗德岛的联络，直到罗德岛方面为他们准备好合法的身份证明。
按照目前的计划：
絮雨即将入职某个诊所；
极境的未来的身份是被某公司请来维护、优化城中信号设施的工程师；
沈苍夜和棘刺则是作为访问学者，在伊比利亚最负盛名的学府之一——加泰罗纳大学中，完成一个短期的科研项目。
这需要由罗德岛出面，换句话说，由无所不知的凯尔希出面进行协商的接洽。
——实在不行，就让可露希尔黑进管理当局的系统吧。

184.谢领导不杀之恩
在伊比利亚折腾的第一天总算过去了。
最后收到凯尔希的回话，叫他同其他干员一起执行任务，沈苍夜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凯尔希只是叫他完成任务。
看起来，她应该还没有愤怒到转身就叫Mon3tr杀过来的地步。
不过说到底……
沈苍夜回想一下，当时他就直接给凯尔希甩了一句“我要去旅游一下，放松放松心情”……
然后就往冬木位面去了。
这情况就和领导收到员工的消息“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转头员工就直接人间蒸发不上班了、连工作都没交接好那情况差不多。
……真要谢谢凯爹的不杀之恩。
在罗德岛办公平台上处理完一些琐碎的事情，沈苍夜关了笔记本。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环视这个房间。
房间不大，约摸二十平米左右，装修颇为古老。
这公寓是个两房两厅的二居室，每个房间里都有自己的洗手间和淋浴间。
原本住在公寓里的三人，是棘刺和极境一个房间，絮雨自己一个房间，将此作为根据地。
如今沈苍夜加入进来，他们就把客厅的沙发拉开，铺了个沙发床。
睡起来还挺舒服。
此刻，才是晚上十点。
极境和棘刺都在客厅里看书，絮雨好像也在自己的房间里。
这个男生房间里，只有沈苍夜一个人。
沈苍夜问极境借来了手机。
上次的手机摔碎了，这次的手机直接忘在罗德岛没拿过来。
手机都在他这里，都快成消耗品了。
他打开罗德岛的号码簿，打了个电话。
“你好，哪位？”
那边接起来，声音懒懒散散的。
沈苍夜听到这声音，不禁笑了。
他悠哉地倚着桌子，故意将音调放低，沉声说道：“白金干员，今天的任务我发现你又在偷懒，你立刻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声音才再度响起，“沈医生……是你吗？”
“啊，你怎么听出我的声音的！？”沈苍夜见恶作剧失败，有点懊悔。
“你出任务回来了？”白金问道，“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在罗德岛吗？”
当时离开泰拉的时候，沈苍夜给白金留了一封信，说他要去完成一个机密任务。
“我现在在伊比利亚呢，暂时还没有回到罗德岛。”沈苍夜道。
电话那头遽然沉默了。

185.偷听室友打电话不是好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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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你这上班一天天的都在干啥
“呵，不是小孩子哈，那你最近有没有熬夜啊？昨天几点睡的？”沈苍夜问道。
“唔……”白金语塞。
“这几天晚上是不是又忍不住吃夜宵了？”
“这个嘛……这个……”
“睡懒觉又没吃早餐有好几天了吧？”
“哎呀，我那是——”
“是不是每天都有一两餐是吃零食糊弄过去的？”
“你！你是看了罗德岛的监控吧？”
沈苍夜不禁笑了，“你瞧瞧你瞧瞧，还说你不是小孩子，小孩子的作息都比你健康！”
“啧啧啧。”极境突然发出古怪的声音。
沈苍夜从窗户的反光里，看见他咧着一边的嘴角，笑得阴阳怪气的。
他索性拉上了窗帘，假装看不到黎博利的表情。
白金呜咽了一声，说：“我也不想这样的嘛，可现在又不像之前会有你给我做饭，现在食堂都不是全天开放的，稍微晚了就买不到吃的东西了。”
“你就不能去早一点吗？”沈苍夜没好气地说。
“我经常有任务嘛，任务回来晚了，食堂就关门了，我也没办法呀。”白金无力地争辩道。
沈苍夜呵呵一声，“嘿，小白金，你还有任务呐？居然没有摸鱼？”
他本来想嘲笑刺客小姐几句的。
毕竟这家伙永远都在偷懒，能有多少任务？
“那最近你的任务进行的怎么样？”沈苍夜道，“还是在给干员们当教官吗？”
“哎呀，别说啦！”白金的语气听起来快要崩溃了，“这都给我安排的什么学员呐！”
“怎么？专精训练又给你安排什么人了？”
沈苍夜听着好笑，你自己还把人家狙击干员训练成重装干员了呢，还好意思抱怨。
“安排了一个黎博利，但是她根本没想着当狙击干员，满脑子就是当侦探！她全程都在跟我推荐侦探小说！”
“哦，你是说梅小姐啊……”
白金愤愤然道：“还有一个粉红色头发的萨科塔，那家伙比我还懒，我根本就叫不动她，她估计也没想着要参加专精训练，进来就往地上坐下了。”
“你这么生气，是意外发现了比你还能摸鱼的人，觉得心里不平衡吗？”沈苍夜道，“那你俩后来干什么了？”
“在吃饼干、喝她带来的饮料，聊天聊了两个钟头，嘻嘻……我问出了一些你·的·秘·密哦。”

187.我做人坦坦荡荡没有秘密
“还秘密呢，”沈苍夜翻了个白眼，“你们聊天就聊天，能别扯上我吗？聊点衣服化妆品什么的不好吗？”
我就不信，安比尔那个摸鱼天使还知道我有什么秘密了！
我做人坦坦荡……荡。
好吧，还真不知道以前AI做过什么事。
沈苍夜忍不住追问：“什么秘密？”
“不告诉你~”那头答得极为熟练，“反正我知道了。”
“合着就是没有秘密，你就瞎编吧！”沈苍夜忍不住吐槽，“你这还在还叫工作呢？明明偷懒偷得很爽啊！”
“谁说的！那只是个例外！”白金争辩道，“我还有个学员，是个红色头发的瓦伊凡，我就多说了一句她不应该穿那身衣服上战场，她就凶巴巴地瞪我。我还以为她要揍我呢！你看，你不在，他们都欺负我！”
“你自己不也穿得和走秀似的去执行任务吗？”沈苍夜忍不住吐槽，“你那身也太暴露了，以后别穿了吧？”
“我偏要穿！怎么着吧？”库兰塔气哼哼地说，“除非你陪我去买件新的，不然我就一直穿！”
沈苍夜眉头一挑，“哟，威胁我啊？”
白金的语气一下子又软了下来，“就想让你陪陪我嘛……去逛逛街什么的，我想给你挑几件好看的衣服。没有空的话，就只是半天也可以啦。”
见沈苍夜不答话，她的声音又弱了一分，“实在不行，在宿舍里一起看看书玩玩游戏之类的也行呀……”
沈苍夜回忆起来，他和白金认识之后，还真的没跟她一起逛过街。
在卡瓦莱利亚基的时候，大部分的情况是她在配合他的时间。
哎，算了。
等下次罗德岛经过龙门的时候，就陪她去街上逛逛吧。
“小医生？”见沈苍夜忽然沉默，白金试着唤了一声。
“啊？怎么了？”
“你生气了吗？”
沈苍夜笑道：“你以为我是你啊，无缘无故生气。”
“那个……我刚才开玩笑的啦，”电话那头的库兰塔十分顺从地说：“那身衣服，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就不穿了。”
沈苍夜听着觉得好笑，又说：“说起来，你最近怎么任务这么多？”
“我找你导师接了些任务，尽量把每天的日程排满，所以最近有些忙。”白金说，“哎呀，好了不要教育我了！我就是有时候忙过了吃饭的时间而已。”
“哟哟哟，你转性了？”沈苍夜调笑道，“瞧瞧，瞧瞧，白金大位竟然主动去接任务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因为……没有任务的时候，闲下来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你。”库兰塔的声音闷闷的。
“我会一直想、一直想，但是又不知道你去了哪里，现在怎么样……”她喃喃道，“我知道这样也只会徒增烦恼，但我就控制不住，所以只能多接一点任务，把空闲的时间都填满。”

188.赶跑室友的方法论
沈苍夜停顿了一会儿，莫名有些歉疚。
他说道：“不好意思啊，白金，让你担心了。”
“快点补偿我一下！”女孩倒是接得很快。
似乎是不想把沈苍夜的情绪一起拉得低落下来，她的这句话又带上了活泼的笑意。
“怎么补？”沈苍夜问道。
“等你回来，得给我做好吃的！由我来点菜！”小天马撒娇道，“我说了合格才算数！”
沈苍夜无奈，“好吧，你想吃点什么？”
“我要吃卡西米尔炖菜！”刺客小姐即答。
“你想家了？”沈苍夜有点意外。
这丫头还怀念起家乡口味来了。
“不是想家，我想你了。”白金纠正道。
她哼了声，“明明说了那么多次，结果你一次都没给我做过卡西米尔炖菜，你这可算是虚假广告欸。”
沈苍夜笑了，“好好好，你说做几顿就做几顿，都听你的。”
他说完，陡地听见啪的一声。
转头就只见到棘刺合上了手里的书。
伊比利亚剑士用力抓了抓头发，跳起来走出了房间。
这人搞啥啊，沈苍夜有点不明就里。
电话另一头，小天马愉快地嬉笑了一声，“沈医生，你做炖菜给我吃，作为交换，我做蟹斗给你吃好不好？”
“蟹斗？”沈苍夜疑惑道。
“嗯！”白金说，沈苍夜可以想象她在用力点头的样子。
“就是上次我们一起做的那个芝士蟹斗，你不是说过你喜欢吃那道菜吗？”白金颇为骄傲地说，“我特地学来了，还练了好久呢，现在味道绝对不错的！你一定要试试！”
沈苍夜回想了一下，他真的不记得什么时候说过。
可能只是囫囵应了一句……
没想到，白金就给记下来了。
“唔……为了我的炖菜，你可一定要安全地回来哦。”白金的声音软软糯糯的。
“我好像听到声音——啊，那是什么？”沈苍夜疑惑道。
“什么？”白金没听明白。
“刚才一直有什么声音，你那里是在下雨吗？”
事实上，从开始接电话之后不久，沈苍夜就一直听到有淅淅沥沥的水声。
刚才水声突然停下来了。
“没有下雨啊。”白金突然笑了笑。
沈苍夜从她的笑容中听出了几分顽皮的意味。
她笑道：“是我在洗澡，边洗澡边和你聊着，开着免提呢。”

189.让我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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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送给你的表白诗 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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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如果你有这方面需求…
沈苍夜本来就没有挂电话的习惯。
他一般都是等着对方先挂，然后手机自动退出通话界面。
白金那边电话居然还通着，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沈苍夜只好又拿起手机，“白金？”
“嗯？沈医生？”
“你怎么还没挂电话啊？”沈苍夜问道。
小天马哼哼唧唧地嗫嚅了几句，说：“你先挂嘛，我怕你后面又说了什么话，被我错过了。”
沈苍夜道：“真没了，都说完了，你赶紧休息吧。”
“好吧，晚安。”白金温声道，“小医生，我好想亲亲你哦。”
“你可以想。”沈苍夜笑着说，“想一次就记一笔账，算上利息，回去我一并还。”
女孩哼了一声，“哟，口气不小，就怕你还不起！我马上就记上——今天……五十次……”
“我还怕你受不住呢。”沈苍夜笑。
他又看到极境杀人一般的目光，只好说：“好了，白金，我挂了哈。”
“嗯。哦对，还有——”
“啊？”
“我爱你。”
库兰塔少女突然凑在麦克风前，用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句，接着才挂下电话。
沈苍夜讪笑着把手机还给极境，“这回是真的挂了。”
还好没开免提，极境和棘刺都没听到白金说了什么，只知道他在和白金打电话。
黎博利一脸的生无可恋，“为什么本百年一遇的大帅哥都没这待遇呢？为什么就没有女孩子给我打电话说晚安呢？”
棘刺撇了极境一眼，“如果你有这方面的需求的话，我可以每天晚上假装女生打电话给你说晚安的。”
说话的时候，他十分认真。
俨然就是一副“你答应的话，我真的会认真去做”的神情。
“不用了，谢谢！”极境额头冒出了青筋。
“我先去洗澡了。”沈苍夜看着这俩傻哥们，“你俩慢慢沟通感情。”
他径自回了房间。
到浴室里脱衣服的时候，沈苍夜发现，自己背后、靠近脖子的地方，有一片发红的瘢痕，有点痒。
他没有在意，只想着可能是被什么虫、或者海里的东西咬了。
这种过敏症状，估计睡一觉就好了吧。
不过，保险起见，沈苍夜特地用烫水把背部冲久了一点。
洗完澡，沈苍夜照着往常的习惯，把浴巾往腰上一围，出来外面再穿衣服裤子。
可才走出浴室，沈苍夜就吓得差点糊到墙上去。
只见絮雨站在房间里，手里还提着一个药箱。

192.很不妙的出浴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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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医生都爱教育人
“检查就检查，你早说清楚啊！！！”
沈苍夜不禁扶额。
我光着膀子在这里和你扯了这么久，你一开始说清楚不就行了哇，搞得我心情激荡……咳咳，紧张了老半天啊。
心思细腻的阿戈尔女子立刻垂下了眼睛，“给您造成了误解，我很抱歉。”
“没有没有，”沈苍夜忙说，“倒不如说我才应该感谢你还记挂着。”
絮雨小幅度地扬了扬嘴角，似乎是笑了一下。
她接着说道：“您有什么不适吗？”
“要说不舒服的话，确实是有那么一点。”沈苍夜想起刚刚在洗澡前看到的，“在背后、后颈的这个地方，有点点痒。”
絮雨缓步绕到了他的背后。
她只看了一会儿，就说：“鞭状的瘢痕、线状排列的红斑和丘疹，这很明显是被海生生物蜇伤了。有没有烧灼感或者其他的痛感？”
“有点痒。”沈苍夜如实回答。
“只是这样？”絮雨有点意外。
她喃喃地说：“普通人碰一下可能几小时之内就会休克。”
沈苍夜说：“这个……也不是所有水母都有毒吧？我刚才就觉得有点痒，没啥事，我以为不要紧呢。”
絮雨有些埋怨地道：“就算是您身体强壮，也不该这样乱来，您也是医生，该更加关注自身的身体健康才是。”
沈苍夜只好摊了摊手，“我刚才有用热水冲过的。”
“但您连具有毒性的刺丝囊都没有清除掉，就让它留在这里，这只会造成更加严重的感染。”絮雨开启了医者特有的教育模式。
“可——”
“而且您也知道的吧，正确的处理方式绝对不能用淡水清洗，淡水的渗透压只会加剧刺丝囊排出毒液。”絮雨打断了沈苍夜的话，“真是马虎，您应该更爱惜自己的身体。”
“是……”
沈苍夜对这样的教育完全没有反击的能力，只好垂下脑袋认错。
他感觉到，絮雨的指尖正在轻轻划过他的背颈。
她的指腹冰凉而柔软。
“总之我先帮您消毒。”阿戈尔少女说。
絮雨用盐水反复擦拭了患处之后，又从药箱中拿出小镊子，清除仍然粘在皮肤表面的刺丝囊，最后再用温热的沾了水的毛巾敷上。

194.水母蜇伤的特制解毒药
热敷期间，二人便聊了起来。
絮雨说：“沈医生，闪灵医生跟我说过您的理念。您说语言是医生最有效的工作工具之一，我……我可能不太擅长语言上的沟通，但我在试着向那个方向努力。”
“我并不是要求每个人都和我一样，这只是我自己的观点而已，”沈苍夜忙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性格特点，没有孰优孰劣的说法。”
“不，我觉得您的理念很有道理。”絮雨轻声道。
一面说着，絮雨揭掉了沈苍夜背上的热毛巾。
她俯下了身，似乎在查看患处。
沈苍夜感觉到她温凉的呼吸打在自己的颈背上。
接着是湿润、温软的触感。
这湿软慢慢地擦过他的后颈。
沈苍夜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分不清楚这是湿润的药棉……还是别的东西。
过了半分钟。
絮雨说：“好了，我已经替您涂上了我特制的解毒药剂，您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啊？
特制的解药？
沈苍夜想起来，前世看过相关的的文献：
某海洋生物研究所的科研人员从水母体内、以及体表共生的微生物中，提取出了能够对抗水母毒素的解毒剂。
那絮雨的特质解毒剂，是……
啊草，我在想什么啊喂？
沈苍夜赶紧把乱七八糟的想法驱赶到大脑之外。
他站起来，正准备穿衣服。
此时，房间门骤然打开，棘刺走了进来。
下一秒，他的动作就定住了，古井无波的金色瞳眸盯着房间里的两人。
沈苍夜光着膀子坐着，具体来说是只围了条浴巾。
絮雨站在他身边，一手还搭在他的背上。
窗帘拉上了，房间里若隐若现有着热蒸汽，温度高得异常。
阿戈尔青年点了点头，一副十分了然的神色，默默地退了出去。
“棘刺你不要多想啊——！”
沈苍夜的喉头滚了一转，说这话的时候，房门却已经关上了。
喂喂喂，你刚才点头是个什么意思啊？
沈苍夜追出房间外，就只听到棘刺和极境在认真地讨论。
“极境，也许我们应该租一间三居室比较合适，你我各一个房间。”
“你说得对，棘刺哥，这样我们两个的正常生活也不会被奇怪的人打扰。”
——等等！
你们说清楚谁是奇怪的人！？

195.絮雨,我老婆
如此几日过去，罗德岛那边还没有给回信。
在获得正式的身份之前，他们也没法开展工作。
于是，几位干员一番讨论，决定先熟悉一下这座城市。
三位伊比利亚人虽然是出生于此，但都没有在这座唯一的对外开放的港口城市长久停留过。
商量之后，他们最终定下了计划：
分两组行动，在城市里考察。
棘刺和极境两个好兄弟一组，沈苍夜和絮雨一组。
沈苍夜试图发出反对的声音——如果以后他要和棘刺一起在加泰罗纳大学里活动，那显然是他和棘刺在到学校周边一带探查比较合适。
但这提议遭到了另外两名男士的一致拒绝。
原因未知。
即便是对外封闭，但作为唯一对外港的加泰罗纳，依旧保持了最大限度的包容性。
沈苍夜换上了伊比利亚当地的传统服装，和絮雨二人装作夫妻的模样，在加泰罗纳城中漫游。
加泰罗纳风光旖旎，古迹遍布，与其热情的人民一同，构成了与当今寥落的伊比利亚最迥然相异的繁荣景象。
沈苍夜和絮雨一边走一边考察、记录着。
时不时停下，与本地居民攀谈。
兴许是受了这座城市中慵懒气息的感染，连往常时间严阵以待的审判官们也放松了警惕。
沈苍夜漫步在城市中，一时间竟把自己当成了闲适的游客。
不多时，沈苍夜和絮雨转进了加泰罗纳城中最主要的街道——兰布拉大道。
这条大道，是加泰罗纳最热闹繁华的步行街，从港口一直延伸到市中心的加泰罗纳广场。
步行街两侧种着高大的梧桐，紫红的花在顶部密密交汇，好似一条缎带。
街道两旁排列着书报亭、花店、食品亭，把街道装点得五彩缤纷、生机勃勃。
来自伊比利亚各地的流浪艺人进行各种街头表演，把“街头艺术”的精髓演绎得淋漓尽致。
沈苍夜边四下张望边往前走着，好些时候才发现，絮雨不知何时落在了后头。
沈苍夜于是回身往后找自己的同伴。
他见到絮雨站在一张海报前面，若有所思的模样。
“您在看什么呢，絮雨小姐？”沈苍夜走近。
阿戈尔少女指了指面前的海报，沈苍夜瞥了一眼，那是一张画展的海报。
上面的伊比利亚文字沈苍夜大略能读懂，大意就是说某个画廊有一个年轻画家的专场画展。

196.艺术家的世界我不懂
眼前的这一张海报，整体是以这位画家的某个作品作为背景的。
但是这幅画……
该怎么说……它没有任何一个能够说得上是画作主体的东西。
不是风景、不是肖像。
它仅仅是以数种色彩在画布上涂抹、覆盖、挥洒的色块而已。
从这些形状奇特的色块中，仿佛又能辨认出一些东西。
尖叫的人脸、无法辨别其年代的巨大石柱、透着不祥的绿色黏液……仔细看去，却又什么都没有。
沈苍夜眯起眼睛，不知为何，他觉得越看越不舒服。
一种不安感从心底肆意蔓延。
“我们走吧。”絮雨适时地拉开了沈苍夜。
二人再度开始前行。
絮雨解释道：“我对这位画家有过耳闻，因此就稍微留意了一下她的画展。”
“这是你喜欢的画家吗？”沈苍夜问道。
“嗯……算不上，只是，觉得她的作画风格非常独特而已。”絮雨说。
絮雨回忆着说：“这位画家，是一位来自哥伦比亚的旅居画家，听说她会到处旅行，在寻得一线灵感的时候便将所有时间投入作画中，她的画似乎……很难理解。”
我觉得那种往画布上泼颜料的画我一天能画二十幅。沈苍夜心道。
“看来她最近是来伊比利亚了。”沈苍夜道。
絮雨点点头，“应该是。”
沈苍夜抓了抓头发，“她的画，风格那么独特，受众应该比较少。”
“其实从她早期的作品中可以看出来，她拥有不凡的绘画天赋，”絮雨解释道，“但她似乎无暇展示她的才华，而是把作画重心转到了……这些色彩斑斓却意义不明的画作上。”
“艺术家的世界我们不懂啊……”沈苍夜喃喃道。
怎么总觉得看了那副画之后，很想找人撕逼呢？
而且有点头晕。
沈苍夜甩了甩脑袋，索性不去理会那些常人难以理解的抽象艺术。
“啊，导航说前面是波盖利亚市场。”絮雨看着手机说，“要去看看吗？”
“走吧。”
波盖利亚市场，是加泰罗纳最地道的采购市场。
在这里，从水果，蔬菜；肉类、海鲜，到甜点、熟食制品等应有尽有。
让波盖利亚市场出名的，不仅仅是货物，还有墙壁、天花板上的各式涂鸦。
张狂的涂鸦大师丝毫不吝在此施展才艺，为这个古老的市场增添浓墨重彩的颜色。

197.偏离主线开始玩乐
沈苍夜欣赏着天花板上的涂鸦，说道：“不知道伊比利亚还有没有别的城市和加泰罗纳一样美丽。”
“在‘大静谧’发生之前，伊比利亚也有许多同加泰罗纳一样开放、热情的城市，但那场灾难令南部许多城市一夜之间衰落了……”
絮雨说着，轻叹了一声。
“伊比利亚无力救助那些城市。加泰罗纳是仅有的、不多的幸存港口之一。”
“嗯，其实我也希望深入调查那些幽灵城市的情况。”沈苍夜说，“当时一听到末药说起，就觉得十分在意。”
“啊，”絮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好意思，沈医生，我是不是说了些打扰您兴致的话？”
“没事。”沈苍夜笑道。
絮雨清了清嗓子，好像想补偿什么似的说：“我们今天的任务不重，本身也是有时间在城里休闲一番的。”
沈苍夜回头望了她一眼，笑道：“絮雨小姐，不用那么精神紧张啦，这反而更容易被人看出不对劲——嚯，这个甜品！我要试试看！你也要来点吗？”
旁边是一家甜点店，各式各样的甜点摆满了橱柜，好像装点秀丽的圣诞树。
沈苍夜买了两份加泰罗纳特产的焦糖奶冻。
他将其中的一份递给了絮雨，“这种伊比利亚甜品，我一直想试一试，然后自己做做看。”
“谢谢您。”絮雨微笑着接过盛奶冻的纸杯，拿着小勺细细品尝。
他们边走边吃，路过鳞次栉比的小摊。
多位世界级著名艺术家留下的作品，似乎也让这座城市变得艺术化起来。
多彩的水果摆得错落有致，甜点和巧克力、马卡龙一起摆在简易的橱柜之下，颜色却搭配得别有一番风情。
这时候，陡然有个人从后方快步走来，与絮雨擦肩而过。
他的手肘擦过絮雨手中的纸杯，险些将其碰倒在地。
“呀！”絮雨轻叫了一声。
接着，就听到咚的一下。
沈苍夜将那个穿着黑色夹克的扎拉克男人摁倒在了地上。
“拿出来。”沈苍夜冷声说。
扎拉克嘟囔了一句什么，扭扭捏捏地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东西。
絮雨看得不禁呆了呆，那是她放在包里的移动终端。
沈苍夜将东西还给了絮雨，“跟我紧一些，这里的小偷不少。”
絮雨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走上前挽住了沈苍夜的胳膊，“抱歉，我差点都忘了。”
她的意思是，忘了此时二人是装作夫妻的模样出来的。
他们一前一后走，确实会很奇怪。
沈苍夜微微弯了弯手肘，以便让絮雨的手放得更舒服一些。
“走吧，亲爱的。”絮雨说得有些生涩。

198.泰拉会有足球俱乐部吗
走了一段，絮雨开口问道，“沈医生，您对加泰罗纳似乎很熟悉。您曾经来过这里吗？”
“我曾经在伊比利亚……嗯……呆过一段时间。”沈苍夜没有正面回答。
事实上，在前世的时候，他曾经在巴塞罗那做了一年的交换生。
因此，他对这座城市的情况有一定的了解。
在泰拉……来到加泰罗纳，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难怪您会说伊比利亚语。”絮雨恍然。
沈苍夜苦笑，“我的西班牙语——啊不，我是说——伊比利亚语，我的伊比利亚语其实也不是很好。”
他耸了耸肩，“之前有一次，我的宿舍进了贼，第二天清晨五点多，我的室友发现了，连忙来叫我告诉我屋里进了贼。当时我睡得迷迷糊糊的——你知道伊比利亚语中，小偷这个词的发音，和洗衣机实在太像了，我当时睡得正香，还给了室友一脚，说天都没亮洗什么衣服是不是脑子有病。”
“我作为一个母语者，还听真听不出这两个词语哪里像了。”
絮雨掩嘴而笑，原本清冷的眉眼都一起变得柔和下来。
她忽然觉得，人和人之间的日常闲话，似乎比她想象中更加有意思和不可或缺。
“你也别嘲笑我了。”沈苍夜无奈，“对了，好不容易来一趟，要不要买一点火腿？”
整根连蹄带骨的生火腿是伊比利亚最著名的美食特产。
二人来到火腿摊前，正在切火腿摆盘的老板脸上立刻挂上了笑意，“二位，买点什么？塞拉诺火腿和伊比利亚特级前腿可以现切，要品尝一下吗？”
说着，大胡子老板拿出了一个纸盘。
盘中是切成薄片卷起的火腿，用竹签插着。
絮雨取了一片，送到沈苍夜的嘴边，“你先尝尝吧，亲爱的。”
沈苍夜接过火腿，咬了一口，“味道还不错，要不然买点吧，晚餐的菜还没有买呢。”
“听你的。”絮雨娇声说道。
沈苍夜挑了一只火腿，老板一边打包，一边忍不住地竖起大拇指，“先生，您的夫人如此美丽，您二位又如此恩爱，可真是幸福呢！”
“谢谢。”沈苍夜很大方地笑着点头。
身边的絮雨则是不好意思地垂下了脸。
又在市场里转了一圈，沈苍夜买好了今天晚上的食材。
在各个摊铺上，自然也是少不了同卖火腿的大哥那般的称赞，令絮雨变得愈发羞怯起来。

199.至永生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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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一起爬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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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记忆碎片,思维链环
沈苍夜决定打破这沉默，“絮雨小姐，其实您刚才哪样我挺伤心的。”
絮雨呆了呆，“什么意思？”
沈苍夜说：“您话说一半就打住了，是有什么秘密不想告诉我吗？”
“啊……”
絮雨显然是没想到沈苍夜这么直球地说出来了，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儿，她缓了缓神，才说：“我已经习惯这样了。”
沈苍夜转头望向她，“您习惯了拒绝所有试图与您交流的人。”
“我只是……”絮雨说了一半，停下了。
她仰起头，闭上了眼睛，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她咬着自己的指节。
过了好久，她才说：“我只是害怕有一天，我会因为失去记忆而忘记要好的朋友……对那些将我视为朋友的人来说，被朋友所忘记，是一种伤害吧。”
“难道拒绝就不是伤害了吗？”沈苍夜反问，“当别人想对您表示谢意，当别人想和您成为朋友、建立羁绊，您却选择封闭自己，这难道就不是对别人的伤害吗？”
“至少在我忘记他们的时候——”
“为什么就这么确定您会忘记呢？”
“我……”絮雨一时语塞。
她也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但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这么做了。
她总是给人一种虚无缥缈的触感。
就好像她的代号一样，絮雨，是絮絮绒绒的细雨。
絮雨，丝丝缕缕，却触不可及，只有若有似无的微凉缠绕。
甚至于，她给人的感觉，比起雨更像是雾。
她是一抹即将消弭的水气，就像在阳光下溶解的幽灵。
……与人世间没有联系的幽灵。
“我以前也见过失去记忆的人。”沈苍夜说，“迷迭香，你知道的吧，那个菲林女孩……她也是一样的。”
“我知道的，我知道……”絮雨不知不觉间捏紧了手掌。
她看起来很痛苦。
沈苍夜尽力去摸索絮雨此刻的心境，试图与她共情。
排除刀客塔这种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就莫名其妙失忆的情况，沈苍夜在前世也见过不少因为疾病、或者外伤而失去记忆的病人。
……在其他位面，沈苍夜大多是短暂停留。
只有前世的经历，让他觉得自己真正活过，也拥有着最深刻的记忆。
沈苍夜记得，在医院时，他常会接待一些失去记忆的病患。
他们中，有些是因为外伤导致压迫了大脑；有阿尔茨海默症的老人；亦有因为严重的抑郁症等精神疾病无故丢失记忆的病人。
沈苍夜望向面前的巡回医师。
他觉得有必要说些什么。

202.敞开胸怀吧
沈苍夜望着面前的阿戈尔，说道：“失忆很痛苦，尤其是对身边亲近的人来说，你不知道你和他一起走过怎样的岁月，经历过怎样的情感，但他却记得。他想拥抱你的时候，你却只能给他一个如同陌生人的微笑。”
“我明白的。”絮雨叹了一口气，“我想，我也曾不止一次的伤害过别人。”
沈苍夜将目光从远处移回来，落在身边的絮雨身上，“我刚才同你说的那些失去记忆的病患，他们的亲人、朋友——被他们所遗忘的亲人、朋友之中，有许多人痛苦地转身离去了，但也有人不离不弃地留下了，他们选择与病患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他将手轻轻搭在了阿戈尔女孩的手上，“如果你回避所有渴望同你建立纽带的人，你就永远不会知道，谁愿意同你一起面对失去记忆之后陌生的世界，谁愿意在你失忆之后仍然守在你的身边，让你重新认识他们。”
“我……”絮雨有了一瞬间的错愕。
她转过脸来，望着沈苍夜，表情中有些迟疑。
“那些明知道你的种族特性，还愿意走近你的人，难道不值得你更认真的对待、而不是回避他们吗？”沈苍夜说。
人是社会性的动物。
有的时候，独自一个人彻夜哭泣和犹豫，都比不过他人的一个温暖的拥抱。
在松开阿戈尔女孩的手之前，沈苍夜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掌，“絮雨小姐，不妨试一试吧，没有人能够完全不与任何人建立联系。因为害怕伤害他人而回避，这是你自己给自己树立的、只会让自己痛苦的屏障。”
阿戈尔女子蓝紫色的眼睛回望着沈苍夜。
她的嘴唇嚅了嚅，但是没有能说出话来。
“也许我没有过你的经历，也无法感同身受。”沈苍夜说，“如果我的自说自话冒犯到您了，我道歉。”
“不……您没有冒犯到我……只是，以前我没有想过那么多……”絮雨说完，又陷入沉默。
须臾，她又喃喃自语，“我也没有和任何一个人聊过这些事……”
“是我唐突了。”沈苍夜说。
絮雨别过脸，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不，如果倾诉的对象是您的话……或许，也不错……”

203.好大——的山
沈苍夜不期望絮雨能够马上接受他的建议。
事实上，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舒适区。
贸然走出舒适区，是会给人带来痛苦的。
沈苍夜说这番话，并不是想逼着这个本就内向的阿戈尔少女主动去社交。
他只是希望，她在适合的时候能够接受来自于他人的善意、感激，而非永远回避。
絮雨还没有来得及回话，两个卖花的孩童蹦了过来。
可爱的黎博利孩子挤到了沈苍夜的身边，笑嘻嘻地拱了拱他，“先生，给夫人买束花吧！”
不知是不是孩子们自己插的花。
如果是，那这些孩子一定从小就受过良好的艺术教育。
他们手里的花束选色清新淡雅，长短错落，很是好看。
沈苍夜无奈地望着满脸期盼的孩子们，只好买了一束花。
两个孩子嬉笑着用伊比利亚语说了一句什么，然后打闹着跑开了。
“什么？他们刚才说什么……什么盐？”沈苍夜皱了皱眉。
絮雨终于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沈医生，您的伊比利亚语可真够差的，不是‘盐’，是‘永远’，他们说，祝我们永浴爱河。”
“啊，好吧……”沈苍夜有点窘迫地抓了抓头发。
“我们走吧。”絮雨说。
她将手轻轻搭在了沈苍夜的手臂上，“下山的时候，能稍微搀着我吗，沈医生？”
“算了，我背你吧，别到时候摔一跤就麻烦了。”沈苍夜说着，微微半蹲下来。
下山的路的还挺远的。
他真的怕这位脆弱的阿戈尔摔一跤，人就散架了。
“这……”
想要拒绝的念头在絮雨的脑海中徘徊了几秒……
但最后，她还是小心地趴在了沈苍夜的背上。
尽管一手环着沈苍夜的脖子，但那束花还是被她十分珍视地拿在手上。
沈苍夜在前面也十分尴尬。
上山的时候他只是搀扶着絮雨，但是现在可不一样……
背后某个部位的挤压力明显大于其他区域。
他开始后悔给出背絮雨下山这个提议了。
二人静默地走了一会儿，絮雨忽的吸了一口气。
她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般，开口问道：“您当时在伊比利亚，还发生过什么事情呢？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给我说说吗？”
沈苍夜有点意外，她竟然主动开启话题。

204.你的过去分我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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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故事要从过于称职的房东说起
两人边走边聊，沈苍夜毫无察觉地就把絮雨背回了公寓。
棘刺开门见到他们两个人，眼中满是惊讶，“你们……”
“啊！”沈苍夜也才反应过来。
絮雨连忙拍了拍他，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她不好意思地先行进了屋，只留给棘刺和沈苍夜一个背影。
进了屋，沈苍夜将买来的火腿交给了棘刺。
让最熟悉伊比利亚料理的海胆哥来处理这只火腿，显然是最合适的。
絮雨则是认真地把沈苍夜买来的花插在了房间的花瓶里。
极境招呼大家将今日考察所得相互交流，絮雨看了沈苍夜一眼，欲言又止。
……直到睡觉之前，阿戈尔少女才终于把一直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沈医生，愿意陪我一起看电影吗？”
“啥？”这个时间，沈苍夜已经躺在沙发床上看书了。
闻言，他直起身来。
只见絮雨拿着一张光盘，这是沈苍夜好多年前就没见过的玩意了。
“客厅里有投影仪，这屋子的房东留下了一些电影，您愿意陪我一起，看一部电影吗？”絮雨试探着发问。
过了一会儿，她又补充道：“如果您不愿意，我就改天自己看。”
“一起看吧。”沈苍夜道。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看电影也不错。
絮雨放好了光盘，指了指沈苍夜沙发床旁边的空位，“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卧槽？
沈苍夜没想到是这种展开。
他往旁边挪了挪，环视一圈，屋子里还真没有其他的能坐的地方了。
“请便。”沈苍夜不敢保证他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脸不红心不跳的状态。
他心里开始严厉谴责这屋子的主人，为什么买了投影仪，却只买了一张沙发！？
这么整得两个人怎么一起看电影啊喂！
絮雨在沙发床上坐了下来。
二人靠着沙发背，似乎都有些窘迫。
这张沙发床其实不算大，容纳两个成年人而完全避免身体接触是无稽之谈。
投影仪闪了一下红灯，开始放映。
沈苍夜几乎挨到床边了，好让絮雨有足够的位置坐得舒服一些。
阿戈尔少女下意识地却往沈苍夜这边挪了挪。

206.在看,但没完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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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影评带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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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被太阳照醒的时候准没好事
黑暗中，絮雨好像没有那么局促了。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说：“我更喜欢在影院的大屏幕上观赏电影，那样的情况下，我也会更加专注。”
沈苍夜道：“我听说您有收集电影票票根的习惯。”
“让您见笑了，”絮雨有些不好意思，“该怎么说呢？每一部电影，就像一段人生的记忆。对我来说，票根就是记忆的延续和证明，代表这是一段我不愿意忘记的回忆。”
“书籍、电影，还有各种文学，我想它们存在的意义，就是给观众一段不同的人生吧。”沈苍夜将双手枕在脑后，望着黑暗的天花板，说，“我们只能活一段人生，但是艺术作品给了我们体会其他人生命的机会。”
“沈医生，您真是说到我心坎里了。”
沈苍夜听到絮雨正在轻轻地笑。
也许是在黑暗环境下，因为看不到对方的表情，让两个人都稍微放开了一些。
沈苍夜意外发现絮雨的话比平时多了许多。
他们就这样躺在小小的沙发床上，望着天花板闲聊。
聊到最后，沈苍夜都不记得他们最初开始聊天的话题是什么了。
——第二天早上太阳出来的时候，沈苍夜是被吓醒的。
刺目的阳光打入房间，沈苍夜微微睁开一只眼睛。
接着，差点就是一口老血喷出三米高。
……只见，水蓝色的阿戈尔女孩正侧卧在他怀里。
混沌的大脑好像被扔进了一块烙铁，沈苍夜当场清醒过来。
神经递质立刻分泌，大脑像套马的汉子一样，发疯般地抽打着倒霉的负责储存记忆的海马体，让它从无数的记忆中提取出昨天夜里的画面。
……沈苍夜回忆起他们两个人在床上聊天，然后……
……然后他的意识就越来越迷糊了。
海马体宣布投降。
负责推理的大脑顶叶被迫加入了加班行列。
——对，他们本来只是在聊天的。
没想着这么早睡觉，所以两个人都没有盖被子。
但是，似乎他们都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夜间的骤然降温，让阿戈尔女孩遵从了身体的本能，被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牵引，她主动靠近了更加温暖的区域。
而沈苍夜自己则是在睡梦中非但没有推开絮雨，反而是将她纳入了自己的舒适区。
不知是把她当成了谁或者就是单纯的无意识，他顺手就搂住了。

209.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啊
总之。
当沈苍夜清醒过来的时候，就是此刻的画面……
通俗点说，他们两个人抱在一起，絮雨纤细修长的腿还盘在沈苍夜的身上。
沈苍夜当即一个托马斯大回旋，直接蹦到了床下。
絮雨动了动，翻了个身，没醒。
沈苍夜心里骂了句草，惊恐地看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还好，还是昨晚睡觉前穿的衣服。
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啊，脱了衣服才能干的事情。
……应该没有发生吧！？
这他喵，的极境和棘刺还在，若是他们知道了——尤其是极境那个浮夸的大嘴巴，让他给传出去的话，自己这辈子就别在罗德岛混了。
生活作风有问题……
这会直接被Mon3tr叉死吧？
絮雨还没有醒，沈苍夜自欺欺人地想，如果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自己的房间里，可能就不会回忆起什么东西来。
那就代表什么都没有发生了吧？
对，一定是这样的！
于是沈苍夜立刻打横抱起了仍在熟睡的阿戈尔女孩，蹑手蹑脚地往她的房间走去。
来到了絮雨的房间，沈苍夜慢慢地将女孩放在床上。
嗯，一切顺利。
这样的话，絮雨醒来的时候，就不会发觉到底发生了什么……
咳咳，其实本来就什么也没有发生嘛！
沈苍夜还保持着双手撑着床板的姿势，却猛然间发现，絮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
那双蓝紫色的眼眸正定定地望着他。
“啊……絮雨小姐，嗯——早上好！”沈苍夜尴尬地打招呼。
“沈医生，你为什么在我的房间？——啊！昨天晚上——”
絮雨的意识一开始还有点朦胧，但随之而来的记忆，让她同样是刹那间清醒了过来。
小水母顿时仿佛如同被热水煮沸般。
她也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手足无措地望着沈苍夜发愣。
两个人怔怔地对视了几秒，就听到客厅传来极境的声音。
“早上好！啊——咦？”
“早上好啊，极境！”沈苍夜赶紧跑回客厅，一屁股坐到了沙发床上。
极境疑惑道：“哎？沈医生，你怎么从絮雨小姐的房间里……？”

210.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哦，我从絮雨的房间里出来是因为……哦！我去洗衣服了！”
沈苍夜迅速想到了合适的借口。
这公寓唯一的阳台在絮雨的房间里。
而洗衣机在和烘干机在阳台。
去洗衣服，这是最合适的解释、最可靠的理由了。
之前还说谁脑子发抽了才会在早上六点洗衣服是不是傻，结果自己就跳坑里了。
管他呢，蒙过一时算一时。
“这张沙发床还是挺舒服的。”沈苍夜拍了拍床，欲盖弥彰地扯开话题。
但下一秒，他余光就瞥见床上的被子还叠得规规整整的。
明显昨晚没在这睡（？）。
幸亏极境没有太在意，径直开始洗漱。
沈苍夜松口气。
这事儿想必是揭过去了。
待到大约九点，极境做好了早餐，便招呼大家吃饭。
沈苍夜坐到了饭桌前，就见到棘刺刚从阳台回来。
阿戈尔青年开口道：“洗衣机快满了，还有谁要洗衣服？我一起洗了。”
“先吃饭吧。”极境话说了一半，意识到有点不太对劲，“不用洗的呀，沈医生不是早就洗过了吗？”
“洗过什么？”棘刺问道。
极境纳闷地将目光投向沈苍夜“沈医生，你不是说你早上已经洗过衣服了吗？”
“啊这……”
沈苍夜当场僵住。
扯谎一时爽，圆谎火葬场啊？
才说去絮雨房间是因为要洗衣服，这头就怎么就露馅了？
话说出去了，结果反而忘记了最重要的洗衣服这件事啊！
棘刺投来目光，眼神中写满了问号。
沈苍夜和伊比利亚青年大眼瞪小眼了几秒，竟然想不出别的借口了。
“还是先……先吃饭吧，一会再洗。”极境适时地放弃了追究这个没有结果的问题。
他拖着棘刺坐下，特意将桌子对面两个挨着的座位给空了下来。
絮雨走出房间时，发现只剩这么一个座位了，只好坐到了沈苍夜旁边。
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又红了脸，低下头默默吃早餐。
沈苍夜心中一万匹羊驼跑过。
姐们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啊？
你这个表情不是往把〇盆子往我脸上扣吗？
极境很了然地点点头，给沈苍夜的盘子里多放了一个煎蛋，“沈医生你消耗多，要多吃点蛋白质，补补身子。”
沈苍夜瞪着盘子里的太阳蛋。
草。
极境，你给我说清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211.开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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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同学,你柱子干了
科研狗的习惯是能深入骨髓的。
哪怕是重生了也一样。
沈苍夜在实验室换上了工作服、做好手消毒，也很本能地就开始给棘刺打下手，刷试管刷得不亦乐乎。
沈苍夜摆好试管。
看着试管壁上的水既不聚成水滴、也不成股流下，他顿时有种飞一般的满足感。
实验室里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等待中度过的，百无聊赖中，沈苍夜开始打量起实验室来。
这时候，他才发现，在对侧七八米外的另外一张实验桌上，趴着一个人。
那个人背对着他们，看不到面目。
就只见到那人穿着白大褂，里面是一件带着蓝色兜帽的衣服。
此刻，他的兜帽罩在头顶上，人也趴着桌子，似乎是睡着了。
沈苍夜瞥了一眼那蓝兜帽正在做的实验，顿时觉得血压飙升。
不是因为他在做什么惊世骇俗的实验。
而是因为，他的实验可能要凉凉了……
蓝兜帽同学做的实验，沈苍夜一眼就能看出来。
——以化学为基础的各大学科最重要的吃饭工具，柱色谱。
无论是药学还是毒理学，都难以逃开柱色谱实验。
这是实验室里用途最广泛的分离方法之一。
柱色谱实验在进行的时候，要一直守在旁边，时不时加入液体的洗脱剂。
如果加得不及时、或者是忘了关色谱柱阀门，柱子干了，就会导致实验产物的产率降低，甚至有可能整个实验就白做了。
眼下，蓝兜帽的柱色谱就是这个情况。
沈苍夜看不下去了。
他快步走到了那边的实验台上，用力拍了拍那个趴着的蓝兜帽。
见他没反应，沈苍夜提高了音量，说：“同学快醒醒，你的柱子快要干了！”
柱子干了。
这四个字对任何一个做柱色谱实验的人来说，无异于核打击。
蓝兜帽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动作太大，他头上的兜帽也被甩了下来。
沈苍夜看清了他的脸——不，是她的脸。
粉红色头发扎成略低的双马尾搭在肩膀上，清丽的五官，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尤为引人注目。

213.蓝毒学妹,找到工作没
“我、我的柱子！”
蓝眸女孩一时手忙脚乱。
“洗脱剂是哪个？给我洗脱剂。”沈苍夜说着，很快便进入了实验状态。
“学长，洗脱剂在——在这里！这个，用这个！”
“别光在一边看我操作，你先点板点板！”
一番手忙脚乱之后，二人总算是把这个实验挽救了回来。
沈苍夜长呼了一口气，“同学，过柱子的时候别睡着啊，一不小心你实验就白做了。”
“对不起对不起！”蓝眸女孩忙不迭地鞠躬，“我是昨天晚上忙得太晚了……就睡着了……”
“不用道歉，”沈苍夜道，“本来也是你自己的实验，下次注意就好了。”
他轻轻敲了敲色谱柱的玻璃管，“还好，没怎么进空气，应该还能用。”
“学长，太感谢你了！”女孩真诚地说，“多亏有你，不然我又要重新做了！”
“下次注意就好了。”沈苍夜摆摆手，“算不上是学长，大家都是同一个实验室里的，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他们都叫我，蓝毒，学长也可以这样称呼我。我是毒理学的研究生，明年就要毕业了。”蓝眼睛的女孩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学长你呢？”
听着小箭毒蛙的话，沈苍夜有几分懵逼。
本来以为只是安努拉同族而已，没想到……？
蓝毒啊！
你怎么跑来这里上大学了？
这世界线变得有点大啊……
——不过无所谓了，赶紧骗上岛就完事了！
于是沈苍夜伸出了手掌，“我叫沈苍夜，是从罗德岛过来加泰罗纳大学的访问学者。”
蓝毒却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迟疑地看着沈苍夜伸出的手。
她最终在沈苍夜执着的目光中伸出小手，与沈苍夜碰了碰。
“呃……你不想握手哈，对不起，我无意冒犯。”沈苍夜尴尬地收回了手。
“抱歉抱歉！沈学长，我不是那个意思！”蓝毒忙说，“只是，我的身体不大好接触人……”
她以一个小幅度的鞠躬来代替致意，“很高兴能认识你，学长！”
但是紧接着，沈苍夜又抓住了她的手，小幅度地上下晃了晃，“认识你我也很高兴。”
蓝毒怔怔地望着握着自己的那双有力的大手，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已经多久，没有人敢这样触碰自己了？
她感觉对方将自己的手又握紧了些许。
蓝毒不禁抬起头，望着面前的学长。
她看到这位学长真诚的微笑和温柔的目光。
听到这位学长温润儒雅的声音……
“蓝毒学妹。”学长郑重地说，“你找到工作了吗？”
“哈？”箭毒蛙小姐再次愣住。
上来就问这个？

214.卖队友
“我还没找到工作……”蓝毒下意识回答。
“那要加紧啊。”沈苍夜说，“目前有没有几个目标公司？投档了吗？面试了吗？拿到offer了吗？”
蓝毒的笑僵在脸上。
这是什么阴间提问？
是家庭聚会中远房亲戚比尴尬踏马还尴尬的没话找话吗？
是不是还要加个找对象了没？准备考博吗？
安努拉女孩蓦然觉得，或许平时茶歇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坐着也挺好的。
蓝毒低下头，吞吞吐吐地说：“工作这方面，还没有头绪呢……许多公司对我的……嗯……对我的种族比较介意。”
沈苍夜知道，她想说的其实是许多公司介意她“毒物”的身份。
安努拉的祖先也是因为自体能够产生毒素，而被抓到了伊比利亚。
阿戈尔人对他们身上的毒素进行实验，试图以此制作出能够对抗深海的武器。
自此，安努拉被冠以“毒物”的称号，从此被人们所畏惧和疏远。
沈苍夜露出明亮的目光，“要不要考虑来罗德岛？我们绝不会因为种族的偏见去否定任何一个求职者！你所学的东西一定能在罗德岛派上用场！”
“罗德岛……吗？”
蓝毒没完全没有预料到，这话题怎么就奔着招聘去了。
“了解一下吗？”
沈苍夜拿出了新制作的招聘广告——
这副崭新的海报背景图是凯尔希医生带着大群医疗部干员查房的画面。
下书：
随心所欲的工作时间！
融洽的同事环境！
完备的入职体检！
包吃包住！
免费遨游泰拉大地！
虚位以待，只等你来！！！
“这……”蓝毒有点迟疑，“可我现在还没把毕业设计的实验做完……同门的学长学姐也不太愿意帮助我，导师也比较忙，我自己一个人……”
“没关系！”沈苍夜把咖啡在桌子上一顿，“我和棘刺学长会帮助你的！你毕业设计的事情就包在我们身上了！”
“真的可以吗？”安努拉眼中露出期盼。
“如果我不在实验室的话，有问题你就问棘刺学长——就是和我一起的那个黑皮肤的小哥。”沈苍夜把队友给卖了。

215.桃李天下凯尔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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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你说,温蒂学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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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为什么大家都在实验室搬砖
一周之后，沈苍夜的工作也慢慢步入了正轨。
因为之前去冬木时无故缺勤，沈苍夜被凯尔希医生以“成熟的科研工作者本就应当有克服困难的韧劲和理性解决问题的头脑，就好像你能在工作如此繁忙的情况下还能找到地方度假一样”断了生活费。
他只好在学校门口的咖啡厅找了份活儿，蓝毒也在这里兼职。
白天要在实验室里，咖啡厅经理非常人性化地将沈苍夜和蓝毒的排班时间安排在晚上。
他们白天泡实验室，晚上兼职打工，还算两头都能顾上。
沈苍夜订购的试剂和细胞还没有到。
这一周，他便一直待在毒理学实验室里协助棘刺进行实验。
待到他订购的实验用品到货了之后，沈苍夜才申请了许可，转到药理学实验室继续做项目。
这天一早，沈苍夜八点多就来到了毒理实验室。
他收拾好了东西，就下楼前往药理学实验室。
沈苍夜联系了药理学实验室的管理人员替他开门。
实验室的管理员是个可爱的黎博利女孩，一见面，她就一个劲儿的夸赞叹沈苍夜来得早。
这确实是实话。
这个时间点，大多数伊比利亚人都还在睡觉。
这么早，沈苍夜本以为药理学实验室里会空无一人。
结果走到的时候发现多虑了。
门居然开着。
实验台之间，有一个身影正在忙碌着。
“咦，温蒂姐，你来得好早呀！”管理员妹子惊叹道。
“嗯，来看看细胞，马上就走了。”里面应了一声。
“温蒂姐快来快来，你要有同事喽！”管理员妹子招了招手。
实验台之间的那个人走了出来，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她的身材娇小，银色的长发几乎垂到脚踝，一双赤红色的剔透眼眸，肃然的表情中写满了不苟言笑四个字。
她的身边，还跟着一只悬浮于空的仿生海龙。
沈苍夜有点意外。
温蒂，你不是工程系的吗？
怎么跑来我们药理实验室了？
而且今天早上出来之前，都没有在宿舍里遇见她。
沈苍夜回忆了一下，他今天出来的比较早。
可能在他出来之后，温蒂才回宿舍放了行李。
所以，此刻两个人才在实验室第一次遇上。
管理员小妹妹热情地介绍道：“沈老师，这位是温蒂姐。温蒂姐，这是刚来的访问学者，沈苍夜老师。”
“你好，我是来自罗德岛的沈苍夜。”沈苍夜伸出了手。
“工程院的研究员，温蒂。”阿戈尔女孩用她戴手套的那只手与沈苍夜握了一下。
紧接着，她又意识到了什么，“沈苍夜……沈博士，昨天是您最后去了中心实验室？”
“我昨天是去过中心试验室，怎么了？”沈苍夜道。

218.不许质疑我的实验素养
生命科学院里有一些设备，因为太过笨重或者价值太高，往往会统一采购几台，放在公用的中心实验室里。
温蒂蹙眉道：“沈博士，我就直说了——中心实验室的超速离心机周围有试剂泼洒，实验台上还有样本冰浴箱里带出来的水，如果您有基本的实验室素养，就请在使用过设备之后把实验室清理干净，不要影响到其他人的实验！还有，离开中心实验室之前请把水龙头关紧，不要浪费水资源！”
“不是我干的。”沈苍夜暗忖，这些低级错误，应该也不是棘刺或者蓝毒会犯的。
多半是其他实验室的本科学生第一次做实验没有经验，才会毛毛躁躁地犯这些错误。
温蒂还是皱着眉，“可中心试验室的访问登记表上最后使用的人就是您——无论如何，离开实验室之前要打扫，难道不是基本的实验室标准操作规程吗？你们没有经过培训就进实验室吗？”
沈苍夜一听，登时是大为光火。
这事儿确实不是他干的。
他昨天下午离开实验室时也没见到有污染。
往常，对于这些诘问，沈苍夜一向是有则改之的。
但是。
任谁被这么不由分说地一顿说，都难免窝火。
这实验室守则，难道我不懂吗？
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可以质疑我的人格。
但是你不能质疑我的实验素养！
沈苍夜立刻反唇相讥，“好一个实验室标准操作规程，那你自己呢？你进到药理学实验室里之前没有接受过培训吗？没有看过实验室守则吗？”
温蒂不悦地眯起了眼睛，“你说什么？”
“第一点，你怎么穿成这样就进来？腿这样光着，不怕腐蚀性或者感染性的液体泼洒吗？”
沈苍夜指了指阿戈尔修长的双腿。
接着是手，“你的手腕上戴着什么？是手环吗？不怕污染吗？”
“哎……那个……沈老师……”管理员妹子试图打圆场。
沈苍夜抱着手臂接着说：“还有你的头发，就这么草草扎一下，不盘起来，是等着掉进试剂里吗？——温蒂小姐，在教训别人之前，你自己有做好吗？”
“你！”银发的阿戈尔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那个……咱们不要搞成这样嘛。”管理员妹子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两人都消消火。
温蒂却压根不听，她气得一跺脚，哼了声，旋身便走。
跟随在她身后的仿生海龙刷地冲下来，往沈苍夜脸上呲了一管水，追上主人而去了。
“呀！”沈苍夜赶紧躲开仿生海龙这一枪水。
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喷到了。
他转过身时，发现温蒂已经消失在了实验室外的走廊。
实验室里留下沈苍夜和管理员妹子面面相觑。
实验室管理员妹子一脸郁闷，“哎呀！沈老师，你怎么把温蒂姐给气走了！”

219.女孩子都是要面子的
“我……”沈苍夜扶额，“被她说得很不服气，一下子就忍不住怼回去了。”
管理员妹子叹道，“温蒂姐很爱干净，往常要是实验室里没有打扫干净，她都会直接指出来。这回估计是看到中心实验室这么脏，就忍不住说你了吧。”
“都说了不是我干的啊！我昨天下午三点钟是去了中心试验室，但当时那里很干净啊。”
沈苍夜觉得自己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管理员妹子叹了口气，“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这么直接说人家嘛，女孩子还是要面子的呀。”
“喂喂，我也要面子啊。”沈苍夜哭笑不得。
管理员妹子说：“哎呀，沈老师，温蒂姐刚来，有很多药理实验室的规矩她不太懂，你就原谅她一次嘛。”
“她往常不在这个实验室？”沈苍夜不禁问道。
“温蒂姐是工程院那边的，好像做的是仿生学和机械工程学方面的研究，”管理员妹子说，“最近好像是因为她要帮某个导师养什么细胞之类的，所以才借用我们实验室。”
沈苍夜仔细回想了一下。
刚才自己可能确实是言重了，回去找机会道个歉吧。
沈苍夜还正酝酿着不知如何给温蒂道歉，结果这道歉的进程就突如其来地提前了。
今天他在咖啡厅是值晚班，需要在咖啡厅里待到十点半打烊，打扫卫生之后才能回去。
时间才刚过十点二十分，咖啡厅里已经没有客人了。
沈苍夜正在拖地，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回去，余光突然间就见到咖啡厅的门打开了。
沈苍夜连忙回到柜台，抬头一看。
站在面前的顾客，赫然是银发的海龙小姐。
她抱着一叠书，约莫是刚从教研楼那边回来。
温蒂见到他，有点意外。
她那仿生海龙冲上来又想攻击沈苍夜。
沈苍夜本能地往后跳了一步。
温蒂却提前一步叫住了它，“小叶，回来！你已经闯过一次祸了！”
仿生海龙呜咽一声，只好慢慢的漂浮回到主人的身边。
“沈博士，你怎么在这里？”阿戈尔问道。
“我在这间咖啡厅兼职打工呢。”沈苍夜只好如实回答。
他寒暄道：“你还没吃晚饭吗？”
“嗯。”温蒂应了一声。
“要吃点或者喝点什么？”沈苍夜问道。
温蒂沉吟片刻，开口道：“沈博士，我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啊？”沈苍夜愣了一下。
他本以为温蒂会装作无事发生，直接开始点菜。
毕竟，如实验室管理员妹子所说，女孩子还是要面子的。
可眼前这只小海龙……显然不一样。

220.傲娇工科生的奇妙冒险
阿戈尔女孩的红瞳直视着沈苍夜，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
温蒂认真地说：“我确认过了，中心实验室是昨天晚上分子生物学的学生上课时弄脏的，他们忘了在访问登记表上签名。这件事情不是你的错，是我错怪你了，我必须要向你道歉。”
她微微欠了欠身，“因为我的草草归因造成了你的不快，我很抱歉，以后我会把事情查清楚再询问的。”
温蒂这么一说，沈苍夜反而觉得抱歉起来了，“没事啦。”
“另外一件事情，关于你今天跟我说的实验室守则……”
阿戈尔女孩接着说：“我才来药理学实验室没有多久，还没有经验，这件事是我的责任。在进入实验室之前本就应该接受培训，学习实验室守则才是。是我草率了，谢谢你的指正！”
“不……不客气？”沈苍夜条件反射地接道。
温蒂补充道：“我已经重新补习了药理学实验室的标准操作规程，我保证这些错误以后不会再犯了，请原谅。”
她说着，又鞠了鞠躬。
道歉、道谢。
话语不卑不亢、条理清明。
说完这一切，温蒂直起了身，剔透的红眸直视着沈苍夜，“那么，沈博士，你愿意接受我的道歉吗？”
“嗯。”沈苍夜也只能这么回答。
草海龙颔首，“谢谢，希望以后我们有机会一起合作项目。”
沈苍夜错愕地凝视着面前的阿戈尔女孩。
——理性
这两个大字撞进了沈苍夜的脑海。
他在想，如果这件事发生在白金身上会怎样？
大概会变成“你怎么凶我，我好伤心哦，你快抱抱我哄哄我！”的情况。
然后逐渐忘记谁对谁错。
温蒂却相反。
沈苍夜能看出，在实验室里被他训斥之后，温蒂已经极度生气了。
所以她才会愤然跺脚离开。
却没想到，她在离开之后，还能复盘这场冲突，总结教训，再重新想出解决矛盾的方案。
这是另外一种思维方式。
是属于她的、以解决问题为核心导向的思维方式。
——发现问题，归因，拟出解决方案，实施方案。
没有无谓的情绪左右判断，没有羞于认错的心理保护机制，所有事情都是想清楚了就去执行。
做错了，就改。
就是这么简单。
执行力超群，效率超高。
却也……有点可怕。
尽管如此，沈苍夜对于这一类比较轴的人，还是有点好奇的。
——因为他们往往有着非常不一样，甚至意外可爱的另外一面。
他蓦地起了玩心。
“温蒂小姐，”沈苍夜脸上一本正经，“你说的这两件事情，我是无所谓啦。不过，别忘了，你的仿生海龙可是还呲了我一脸的水呢。”
温蒂愣了一下，“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沈苍夜呵呵笑了一声。
这让阿戈尔女孩心中警钟炸响，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221.我也要呲你一脸~
沈苍夜随手从柜台上拿起了一件东西。
那是从咖啡厅的桌子上捡来的、不知是哪个小朋友遗落的水枪。
他举起水枪指着天花板，“有一句炎国俗语说的好，正所谓以牙还牙……”
温蒂当场后跳了两米，“你要干什么？”
“……以眼还眼。”
沈苍夜把下半句话说完。
对面的阿戈尔女孩当即秀眉蹙起。
“别用你那东西射我！”银发的小海龙一脸惊惶。
唰的一下，还在柜台里忙碌的另外两名男店员，都看向沈苍夜，疑惑中带着了然于胸，震惊中辩证思考。
温蒂似乎也意识到了刚才那句话中的双重含义。
她的脸上当时就发起烧来。
“你是流氓吗！？”阿戈尔女孩咬着牙骂。
“我……我什么都没说啊？”沈苍夜一脸问号。
面前的草海龙却是满面羞恼，转身就走。
沈苍夜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旋即，他扭过头狠狠地瞪了两名同事一眼。
“我们什么都没说啊。”
那两人终于憋不住，狂笑出声。
沈苍夜无可奈何，想着一会儿可能还要面见小海龙，不禁更加头疼。
匆匆打扫咖啡厅之后，做完了一些收尾工作，沈苍夜就径自回了宿舍。
这个时间点其他人都在各自的宿舍里，整个公寓中静悄悄的。
还没吃晚饭，沈苍夜便进了厨房做饭。
过了十多分钟，公寓门突然响了一声。
有人回来了。
脚步声传来，出现在厨房门口的……不用说，正是第二次被沈苍夜气跑的温蒂。
二人大眼瞪小眼三秒钟之后。
“你怎么……”温蒂惊诧站定住。
“你好。”沈苍夜尴尬地笑了笑。
“为什么你在这里？”温蒂瞪大双眼。
“因为学生宿舍比较便宜。”沈苍夜说，“这段时间我会一直住在这里。”
阿戈尔长叹了口气。
她伸出了右手，“之前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幸会，沈博士，希望以后多多指教。”
“幸会。”沈苍夜握了握女孩的手，“老实说，我以为你会一直记恨我呢……”
“我没那么幼稚，才不会把那些东西……都给记着。”温蒂拉下脸，“无聊。”
话是这么说了，但沈苍夜看到她的耳朵还是发着红。

222.你进我房间干啥?
沈苍夜越过阿戈尔女孩头顶，看到她放在餐厅坐上的书和笔记本电脑。
“你怎么刚回来？”沈苍夜问道，“还没吃饭呢？”
“回实验室拿了点东西……没买到晚饭，我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温蒂说着，打开了冰箱。
沈苍夜识趣地不说话。
他也知道，温蒂没买到晚饭的主要原因是在咖啡厅吃了瘪。
这个时间点，附近的餐厅估计是都关门了。
——伊比利亚人从来不会加班，哪怕一分钟。
片刻之后，就听到温蒂喃喃说道：“我真是忙昏了……竟然忘了做购物计划吗？怎么会……我明明记得上周买的食材是正好够到今天晚餐的呀……”
沈苍夜将目光重新移回了面前锅里的黑椒牛柳炒叙拉古面条上。
他记得，刚才开冰箱时看到，冰箱里的食材所剩无几了，只余下牛奶、奶酪之类的佐餐食品了。
少顷，温蒂发出了一声叹息。
她从冰箱里取出一小块奶酪，准备切来当晚饭吃。
“要一起吃晚饭吗？我这锅叙拉古面条马上就做好了。”沈苍夜只得发出邀请。
现在这情况，总不可能看着室友吃奶酪片充饥，而自己在大吃特吃正餐吧？
“不、不要！谁要吃流氓的东西？”温蒂扁了扁嘴巴。
“嘿你明明就是还在记恨我好吧？”沈苍夜扶额。
他从柜子里取出了一碗泡面，“你要是怕我炒的食材不卫生的话，就吃这个呗。”
“不用了，谢谢。”阿戈尔冷着脸说。
接着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
在实验室里忙活了大半天的身体，正在嗷嗷待哺。
沈苍夜发现她巴巴的眼神——虽然她嘴上还说着“我不吃”，但明显下丘脑已然判断这时候该跪地求吃。
“我帮你泡上？调料包加完吗？”
沈苍夜顺手烧了一壶水，索性也不再给温蒂拒绝的机会，他直接就把泡面包装给撕了。
“我都说了我不——”阿戈尔女孩争辩了半句，最终屈服在了饥饿的威压之下，“还是我自己来吧……”
盯着烧水壶，温蒂莫名地又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沈博士，你的房间上锁了吗？”
“啊？没有啊。怎么了？”沈苍夜纳闷。
“嗯，没什么，一会儿我去拿点东西。”温蒂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
吃完晚饭已经接近十一点，沈苍夜在厨房里洗碗，余光就瞥见温蒂进了他的房间。
似乎是拿了什么东西。

223.我……我可以养你吗?
沈苍夜洗完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回他倒是很明智地穿戴整齐才出来。
毕竟，上一次和絮雨那尴尬癌晚期火化现场他不想再来一次了。
沈苍夜开了电风扇，坐到床上才拿起手机，就听到有人敲门。
他打开门，门外是银发的阿戈尔。
“温蒂小姐？怎么了？”沈苍夜说。
他注意到温蒂的手里拿着一个电路板，“这是什么？”
“你房间的空调是坏的。”温蒂说。
“我当然知道啊。”沈苍夜道。
这几天差点没把他热死。
温蒂抬了抬手里的电路板，“你的空调，以前维修人员来查看过，说是空调内机的主板坏了，因为当时这个房间没有住人，而且维修费用太贵，所以维修的事情就一直搁置了。”
“呃，那刚才你是……？”
沈苍夜又看看阿戈尔手里的电路板，想到了一个平时他不怎么敢想的可能性。
“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进了你的房间。”温蒂说，“刚才我拿走了维修人员拆下来的坏掉的主板，焊接了一下二极管，现在可以用了。”
她接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以前的遥控器找不到了，我就做了一个，比较简单，可能外观不是很好看，不过勉强能用。”
说着，她把手里拿着那东西递过来，是一个插着半截耳机线的旧手机。
沈苍夜瞪大了眼睛。
纳尼，家电坏了，不是只有找人来修和花钱换掉这两个选项吗？
为什么会有自己维修这种蹊径啊！？
这人是什么神人啊，难道工科生都是这样的吗？
简直就是……就是家用小精灵啊！
突然好想养一只啊！
以后家电出问题就不用担心了……
“真是谢谢你啊！”沈苍夜赶紧道谢。
温蒂撇开了视线，没有直视沈苍夜。
她小声说：“总之，是要谢谢你给我了那一桶杯面。”
“哎，这没什么啦。”沈苍夜有些无奈。
我跟你分享晚餐，你帮我修家电，谁也不欠谁的。
沈苍夜想着有点好笑，这姑娘倒是轴得有点可爱。
他接过温蒂递来的主板，看着各种颜色的电路有些发愣。
这玩意怎么装啊？
“你不会装？”温蒂显然不太理解。
沈苍夜扶额，“正常人都不会装吧？”
这在大部分人这里根本就是知识盲区啊。
温蒂想了想，只好说：“那我帮你装上吧。”
她走进房间里，目测了一下空调的高度，又环视一周。
接着她发现，发现根本没有能让她娇小的身躯达到那个高度的支撑物。
扫视一圈，温蒂的目光落在沈苍夜的身上。
沈苍夜也望着她，心中一惊。
喂，你不会是想让我扛着你吧……？
你不是洁癖吗？

224.距离未解之谜只有一厘米
沈苍夜本想说改天再装。
但看起来以温蒂这工科生的认真劲儿，估计不会轻易放弃的样子。
“你们这里没有梯子吗？”沈苍夜指了指起居室，“你告诉我在哪里，我去拿来。”
“梯子坏了好久了。”温蒂摇摇头。
眼瞅着小海龙的神色越来越纠结，沈苍夜给了一个折中的解决方案，“要不，我来装，你来指挥我。”
他的身高，踩在椅子上是完全能够得着空调的。
“嗯，可以。”温蒂说着，便跑出了房间。
几分钟之后，她提着工具箱来了。
那是一个红色盖子、黑色主体的工具箱，侧面却挂着一个胡桃夹子人偶，上面还系着一个小铃铛。
她每走一步，铃铛就会晃动，发出悦耳的清响。
粗犷的工具箱，配上这个萌系坠饰，竟有种奇特的落差感。
沈苍夜将房间里面的椅子搬到了空调下面，站上了凳子。
他按照温蒂的指示，将空调内机的盖子拆了下来。
嗯，一切顺利。
接着在拿过电路板的那一秒，沈苍夜内心就凉了半截。
这和开腹做手术可不一样啊！
肚子里血管神经他都认识，可这些线头……他根本就不知道谁是谁。
温蒂还在后面指挥。
“偏左地方的那个接口接在最上面。”
“哪个？”
沈苍夜也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却看着各种颜色的电线发呆。
“红色的那个接口，就是那里——不对！我不是说那里！”
“哪里啊？”
沈苍夜弃疗了。
“算了算了，我不装了，投降投降！我吹风扇还不行吗？”他说着就跳了下来。
维修机械这些事情，这能是人干的吗，也忒难了吧？
“还是我来吧。”温蒂叹了口气，“天气挺热的，能早些就早些用上。”
她将沈苍夜的桌子推到了墙边，然后费力地又将凳子搭在了桌子上。
“这么高，你行不行啊？不恐高吧？别上去就开始抖啊。”沈苍夜有些担心。
温蒂横了他一眼，“你才恐高。”
她爬上了桌子，又歪歪扭扭地攀上桌子上的那个椅子。
她刚抬起脚，就滑了一下。
“小心！”沈苍夜赶紧抓住了阿戈尔女孩的手。
细嫩光滑的触感，让沈苍夜自己也愣了一下。
“哎！放手啦！我自己可以的！”温蒂稳住了身体，急匆匆地就把自己的右手从沈苍夜手里抽了出来。
“抱歉抱歉。”沈苍夜讪讪道。
草海龙厉声警告道：“你不许往上看！”
“好好好。”沈苍夜只好低下头。
其实他也没看到什么东西。
但是现在……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就很不容易不在意啊喂！
沈苍夜陡然间意识到——
如果他现在抬头，可能会解开一个温蒂身上的未解之谜。
关于，到底有没有穿安全裤的谜……
当然他是不敢抬的。
沈苍夜很确定，如果他敢这么做，力速双A弱女子手上的那只螺丝刀，会从他的头顶直接插到下颚，把他开瓢。
“麻烦把工具箱拿给我。”温蒂开始安装主板了。
沈苍夜也不敢抬头，只能举着工具箱。
百无聊赖，他只好没话找话。
“温蒂小姐，听说你在这里是要做一个短期项目，完成之后，你还会留校吗？”
“叫我温蒂就好了，”直率的阿戈尔女孩并没有故意隐瞒什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边的事情完成，我就会去哥伦比亚。”
“去雷神工业吗？”沈苍夜问道。
“不是雷神工业，准备去莱茵生命。”温蒂说，“他们正在筹备一个生物工程实验室。”
沈苍夜有点惊讶，“莱茵生命给你offer了？”
温蒂一边将拆下来的螺丝递给沈苍夜，一边说：“是，他们找我谈过了。”
莱茵生命？
沈苍夜脑中响起了救护车的叫声。
这怎么能行！
得抢救回来啊！
原本的世界线中，温蒂正是因为先于莱茵生命接到了罗德岛的offer，才会在罗德岛成立之初就加入了罗德岛。
这条世界线里……
哦草，本HR还没来得及发力啊，你怎么就被莱茵生命给抢先了！
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沈博士，愣着干什么，把螺丝给我。”
沈苍夜心烦意乱的时候，银发的阿戈尔已经完成了电路板的安装。
她一枚一枚地将螺丝拧上，眼瞅着就快要装完了。
沈苍夜登时有点焦躁。
好好回想一下刚刚背过的挖墙脚守则——
“第一、一定要找到不易被打扰的地点和时间与对方进行沟通！”
“第二、建立亲切的形象，不要让对方烦你。”
“第三、你要深入了解对方的需求和痛点，才能直击对方要害，让对方认为你的公司才是他真正的归宿！”
对……对……
虽然第一和第二条进行得不是那么的顺利，上来就给人留下流氓的印象——
但是第三条能达成的话，还是有希望的！

225.用数学解析暗恋是否搞错了什么
沈苍夜心中踌躇了半晌，开口道：“那个……温蒂，你对未来的工作有什么需求呢？”
“需求？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温蒂把工具箱递给了沈苍夜。
她看着地面，忽然觉得有点晕乎乎的。
“因为——”沈苍夜话没说完，发觉阿戈尔正站在椅子上进退两难，“你怎么了？需要扶一下吗？”
草海龙蹙着眉头，不情愿地承认了自己的难堪，“嗯……”
她自己也没意识到，怎么就爬了这么高。
沈苍夜只好把自己的HR决胜语句给咽了下去。
他冲女孩伸出手，“来。”
温蒂搭上沈苍夜伸过去的手，缓缓地跳下了椅子，又慢慢坐到桌边，滑了下来。
这回，女孩的气势倒是下去了。
她没再一把抽回手，而是轻微地挣了挣，小声道：“能松手了吗？”
“哦！”沈苍夜才意识到这一拉有点久。
银发的海龙又撇开了视线，只是将遥控器递给沈苍夜，“试一试吧。”
沈苍夜胡乱点了一下，空调果然能运行了。
他还在试着空调吹出来的是不是冷风，温蒂就麻利地把桌子和椅子放回原位，擦了一遍。
她紧接着又一丝不苟地把地面上拖拉桌子弄出来的黑色痕迹也给拖干净，然后才去洗了手。
她擦干手，回到沈苍夜的房间门口，“能用了吗？”
“能用的。”
温蒂点了点头，“那就好，晚安。”
“好吧……晚安。”
沈苍夜也不好表现得太热切，这肯定得让温蒂有种他在图谋不轨的想法。
他躺回床上，心中想，不如，先试试套套近乎？
以工科小妹这么直球的性格，说不定关系近一点，就畅所欲言了……！
打定主意，沈苍夜决定从明天就开始HR作战——
次日是休息日，沈苍夜睡得略有些晚。
十点多，他出了宿舍，就见到起居室里有两个女孩在聊天。
另一边，温蒂抱着笔记本在隔壁餐厅的餐桌上，在开视频会议。
坐在起居室木地板上的褐色头发的女孩，名叫帕芙尔，是加泰罗纳大学历史专业的在读博士生。
帕芙尔也是这个宿舍的住客之一，她的房间在蓝毒的对门。
帕芙尔是一个性格大大咧咧的阿戈尔，十分有亲和力，所以很受学弟学妹们的欢迎。
沈苍夜一开始还挺惊讶的，阿戈尔人在伊比利亚的地位并不高，像温蒂和帕芙尔这样的阿戈尔人，能受教育的是少数中的少数。
不过这也并不影响帕芙尔的人气，时不时的，就会有学妹来找帕芙尔倾诉情感问题。
对此，沈苍夜也颇为习惯了。
沈苍夜在厨房里泡咖啡，听到外面帕芙尔和那学妹在叽叽喳喳。
听了一阵，他大概明白了情况。
这位学妹暗恋同专业的一个学长大半年了。
现在，她正因为那个学长的一举一动牵动心弦。
“我觉得他对我……是有那么一点点意思的，上次我偷偷瞄他的时候，被他发现，他还对我笑了一下……”
学妹掰着手指，数着自己发现的“他肯定喜欢我”的各种迹象。
帕芙尔用手支着脸，问道：“要不你请他出来吃个饭呗？”
“不不不！他会觉察出来的！”
“你要多了解了解他才行啊，万一……说不定他已经谈恋爱了呢？”
学妹气愤地一拍桌子，“不可能！我偷偷看他的社交主页，他都是在转发些电影什么的，没有秀恩爱的照片！”
这时候，温蒂进厨房泡了一壶茶，又拿了两只茶杯，约莫是给帕芙尔她们给送去了。
沈苍夜端着自己的咖啡出到客厅，就见到温蒂正给两个女孩子倒茶。
帕芙尔端着茶杯，问道：“温蒂你怎么看呢？”
“我怎么看？”温蒂不解地反问了一句。
“啊呀。”帕芙尔道，“你不觉得该帮帮我们可爱的学妹吗？来出谋划策一下呗？”
温蒂放下了茶壶，“我的话，我觉得直接表白最合适。”
噗！
帕芙尔嘴里的茶喷了一桌子。
在温蒂杀人般的目光中，她连忙抽纸擦桌子，“你别开玩笑啊小温蒂。”
“我没有开玩笑，”温蒂望向为情所困的学妹，“你目前的状态就是——你跟他不是很熟，但是你想达成的结果是和他交往，是这样吗？”
学妹条件反射地接道：“啊，是这样没错……”
“假设你什么不做，那么，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确实如此……”
温蒂推导出了结论，“如果你表白，会有两个可能——被拒绝或者被接受。如果他拒绝你，你得到了‘他喜不喜欢你’的这个答案，如果他接受你，你得到了和他交往的机会。”
“哪里说得出口啊，表白这种事，怎么也要男生来……”
温蒂纳闷地歪了歪头，“一定要男生来，没有这种规定吧？喜欢就直接表达出来，这不是很正常吗？”
显然，她单线思维的脑袋难以和爱情囹圄中的学妹共情。
学妹哀叫道：“可这怎么好意思啊……”
“你若不说，而他又不喜欢你，你可能就永远都得不到结果。”温蒂贴心地替学妹分析，“如果他喜欢你，但是他在等你先表白，你也不可能得到结果。”
“你这也太直接了。”帕芙尔捂脸。
“我们不是在讨论解决问题的方案吗？”温蒂说。
帕芙尔喃喃：“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温蒂道：“所以综合起来，如果主动向他表白，只有被拒绝或者被接受两种可能，那么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能够跟他交往，这是最有效的途径，你们不这样认为吗？”
一时间，起居室一片寂静。
学妹和帕芙尔都被这充满理科气息的神级论证给堵住了嘴。
两个女孩同时觉得，这位工程学博士完全没有能加入到她们话题该有的情绪中来。
过了五秒，帕芙尔突然间开始狂笑,“早知道就不问你了，温蒂，你真的是——哈哈哈哈！”
“我怎么了？”温蒂一脸茫然。
帕芙尔一拍额头，“我怎么忘了，上次来的那个学妹和男朋友吵架闹别扭，你一上来就直接建议她直接道歉。”
“我觉得这没有问题。”温蒂认真地说，“她的诉求是和男朋友和好，而这件事里，他们两个人都有错——比起到处找人哭诉，向男朋友道歉，是达成她的诉求最有效率的途径。”
“小温蒂啊！”帕芙尔花了好大力气才止住笑，“你真的是女人吗？”
温蒂蹙了蹙眉，“至少我的个人资料里从来没有填过‘男’。”
沈苍夜在一旁听着，差点笑出声，“帕芙尔，你这话过分了啊，也太伤人了吧。”
“哎哎，我这不是贬义的意思啦，抱歉啦小温蒂。”帕芙尔忙道，“只是觉得温蒂的思维太特殊啦——要知道，女孩子都是偏感性的生物。比起解决方案，她们很多时候需要的是情感倾诉。”
温蒂很是不理解，“既然为此苦恼，不就是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吗？如果不想解决这个问题的话，为什么要浪费时间来讨论呢？”
“唉……”帕芙尔长叹一声。
她换了一个朗诵腔调，“小温蒂啊！去谈恋爱吧！感受一下爱情的芬芳和凄苦！感受一下恋慕的甜蜜与酸涩！”
“如果谈恋爱是每天为这些琐事烦恼的话，那有什么意义？”温蒂叹了口气，摇摇头，“我没有时间纠缠在这些事情上。”
“温蒂你呀——”帕芙尔拍了拍桌子，“来来来！采访一下现场观众——沈博士，你觉得温蒂怎么样？”
沈苍夜正坐在餐桌旁看文章，闻言不禁一呆，“啊，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回答就是了！快点快点！”帕芙尔的笑容十分诡异。

226.来,学姐给你助攻
啥？
问我这种送命题？
沈苍夜仔细地想了想，说：“我觉得大概，这样的人沟通起来很方便，相处起来会也很舒服吧。”
“——请你们两个立即去结婚！”
帕芙尔拍得桌子震响。
“帕芙尔你别闹了！”两位当事人异口同声。
温蒂把话题扯回正轨，“帕芙尔，我想借你的车一用。”
“欸？怎么了？”帕芙尔终于恢复了正常。
温蒂解释起来。
她在仿生学的项目需要采购一批器材。
本周，供应商那边负责送货的人休息了，只能自己去店里取。
“要不我陪你去吧？”沈苍夜脱口而出。
他想着，这样就能和海龙小姐套套近乎。
说不定，能多多了解她对理想工作需求呢？
帕芙尔堪称猥琐的目光在沈苍夜和温蒂之间来回了两次，顿时露出一脸“我明白了”的表情。
她奔过来，一把就将沈苍夜拉到一边。
“我咖啡要泼了！”沈苍夜被帕芙尔拉到厨房里，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体，“干什么呀？”
帕芙尔冲他挤眉弄眼，“你是不是……？啊？看上温蒂了？嗯嗯？是吗？是不是想追她？”
“什么啊！”沈苍夜扶额。
“呦呦呦，没想到你喜欢这一款啊。”帕芙尔的笑容快咧到耳朵根了，“也对也对，你们俩钢铁直理科生挺配的。”
沈苍夜横她一眼，“哎哎，你开玩笑就开玩笑，差不多行了啊。我老婆听了打爆你的头！”
“哟，你还找得到对象了，谁信啊？来来，车钥匙我给你。好好干，小伙子！”帕芙尔用力拍拍沈苍夜肩膀，“温蒂这妹子啥都不懂，恋爱经验为负，我觉得她要单身一辈子的，你好好教教她！”
“你管那么宽干什么呐？”沈苍夜为帕芙尔的八卦之心震惊了。
“哎呀，你不懂，我这是……”
“你就想说‘我是为她好’吧？你这满足自己八卦心还为人家好了？”
帕芙尔叹口气，开始解释：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温蒂她呀，从小就是个天才，她的童年和校园生活好像……有点坎坷。后来她就总是独来独往，习惯一个人解决所有事情……
“我跟温蒂同住这宿舍大半年了，她几乎没有社交。每天早上七点出门，晚上十一点才回来，所有的心思都扑在了实验上。”
沈苍夜翻了个白眼，“这是一个科研人的正常生活，你这样才是在摸鱼好吗？”
“我不是那意思！”帕芙尔道，“温蒂她……压力再大也一声不吭地扛下来，虽然我知道她聪明、有实力顶住这些压力，但有时候我见她这样，也觉得很心疼。”
沈苍夜摊手，“别瞎操心，有些人真的就是不需要依靠别人的。”
草海龙是独居的生物。
往往是终其一生，它们都形单影只。
温蒂给沈苍夜的感觉就是这样。
她会说“我自己能行的”，并婉拒他人的帮忙。
她会在受人恩惠之后立刻还清——即便这恩惠很小很小。
她会与人交谈，但感觉上她不会和任何人建立很深的羁绊。
“怎么可能啊，没有谁能永远独自一人的！”帕芙尔喃喃地说。
接着，她的脸色陡然一变，表情逐渐崩坏，“嘻嘻嘻嘻嘻，我一直想看看坠入爱河的小温蒂是什么模样，说不定会疯狂打脸！跟她现在这个人设完全反着来！”
“喂！你崩坏了吧帕芙尔！”沈苍夜大惊。
帕芙尔一脸诡笑，“沈博士，你想想啊，你忽然间看到温蒂不顾洁癖、小鸟依人地挽着某人胳膊、脑袋挨着那人的情景；或者是花样找借口去找某个人帮忙的情景……这不是很有趣吗？嘿嘿嘿嘿嘿！”
沈苍夜甩开缠上来的帕芙尔，“你变态吗大姐？爱谁谁，反正那个人不会是我。”
帕芙尔自顾自地一指他，“你快点去追她，就这么决定了！”
“追你妹，我老婆世界第一号好！”沈苍夜撇嘴，“你就没安好心，我是想和温蒂熟识一些，但不是你想象的那个原因！”
帕芙尔脸上挂着过来人的笑，“别害羞嘛！”
沈苍夜很想用咖啡泼她一脸，“就算我是想追，她那种无懈可击的样子我怎么追啊？这种独立女性根本就不需要和别人建立联系好吧？”
“哈哈哈，你觉得她独立女性，其实只是她傻得啥都不懂！”帕芙尔凑上来，道：“要什么助攻的话跟我说哈，全都包在姐身上！”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这个等级的僚机，你就放一百个心哈！”帕芙尔拍拍胸口。
她说着把沈苍夜推出了房间，“嗨，温蒂！小沈跟你一起去！就你俩哈，顺便在市区逛逛也没事儿的哈~”
温蒂摇摇头，“不必了，虽然小叶还在自检去不了，但是实验器材我自己一个人还是能搬得动的。”
“嗨，你想啥啊，才不是因为你！”帕芙尔一本正经，“我是要小沈替我去买点东西，跟你没关系。”
“我帮你买不就行了？”温蒂说。
帕芙尔连忙摇头，“那不行，小沈自己去！”
温蒂愣了两秒，不知道帕芙尔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
她只好点了点头，“好吧，沈博士，那就拜托你开车了。”

227.孤男寡女、密闭空间、谈论爱情?
在帕芙尔带着姨母笑的推搡之下，沈苍夜和温蒂一同出了门。
实验器材的店铺位于市中心一带，他们很快找到店面，将实验器材采购齐了。
回程的路上，沈苍夜开着车，恰路过了加泰罗纳最大的教堂——神圣家族大教堂。
这座教堂倾注了伊比利亚最负盛名的设计师——格奥迪尔半生的心血。
教堂洁白的立柱如雨后清晨阳光下的精灵森林，支撑着厚重的穹顶，和坐落着精致雕像的立面，在阳光的照耀之下熠熠生辉。
教堂怪诞的高塔直耸入云，令人仿若有种卑微之感。仿佛能随时和神明对话。
“哇。神圣家族大教堂。”沈苍夜透过车窗，望着眼前富丽堂皇的教堂，“我以前看过照片，但真正见到实景的时候，还是觉得非常震撼。”
坐在副驾驶的阿戈尔表示同意，“对我来说，艺术是唯一的难以用科学解释的东西。”
沈苍夜笑了笑，“在我看来呢，情感和艺术，是唯二难以用科学解释的东西。”
温蒂望向他，说：“爱情并非不能解释，我认为，爱情只是人类体内各种激素相互作用得出的结果——本质上来说，爱情是为了将自身的DNA保留、繁衍下去服务的，与浪漫无关。”
“嗯，去甲肾上腺素，垂体后叶素……人体内的这一系列化学变化，让我们爱上某个人。”沈苍夜颔首，“科学能够解释导致爱情发生的因素，但是却不能控制它。”
他几乎要笑出来了。
为什么会有一男一女这么正儿八经地，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讨论爱情是如何发生的呢？
“我觉得这些化学反应不会发生在我身上，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发生。”温蒂说得很笃定，“平时的科研工作已经够忙了，我没有时间来思考这些。”
沈苍夜又想到之前帕芙尔说的那套“温蒂恋爱了一定会当场打脸”理论。
他不禁觉得好笑，“我曾经也觉得我可能要一辈子泡在实验室里，直到我遇到一个姑娘……”
“然后你变了。”温蒂说。
沈苍夜点头，“嗯，我是后来才意识到，我已经没法接受失去她……顺其自然吧，说不定哪天你会遇到那个让你心动的人呢？”
“也许会，更大概率不会。”温蒂低声说。
说话间，沈苍夜将车停在了市中心的一家书店前面，说好了替帕芙尔买东西，戏自然是得做全套的。
沈苍夜叫温蒂在车上坐着等等他，他匆匆进了书店，想着随便买一本跟历史有关的书就好。
拿好了书，沈苍夜等着收银员点钱。
他瞥了一眼外面，陡地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
……温蒂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
她正站在路边，和几个混混模样的小子对峙着。
在她身后，一个瘦弱的佩洛男孩坐在人行道上，旁边散落一地的被撕碎的书页。
男孩紧紧抱着书包，满脸的恐惧。
那几个穿着校服的小混混隔着温蒂，还在冲那佩洛男孩大吼大叫。
“你不是很厉害吗，‘天才’？十四岁就上了高中，不是特别牛逼吗？怎么连还手都做不到啊？”
“你这聪明劲，考试的时候怎么不跟哥几个分享分享啊，嗯？”
佩洛男孩发出微弱的反抗，“你、你们这样是不对的！”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评判对错了，一无是处的家伙？你不就是考试分数高一点吗？”
“你就是一只野狗，还觉得自己特别厉害！？”
“你们够了——！”体型同样瘦弱的阿戈尔女孩站在被欺凌者的面前。
面对着这三个人高马大的霸凌者，她竟毫不退让。
温蒂提高了音量，好让自己更有气势一些，“只有懦夫会在比自己更弱小的人身上寻求病态的优越感！”
“你管得着吗？”那一伙小混混为首的，是一个黑发的黎博利青年。
他冷笑着往温蒂面前逼了一步，“滚一边去，这事儿跟你没有关系。”
温蒂不退分毫，“可悲！你不过是缺乏认同感，想用暴力、用别人的惨叫和恐惧来获得认同感，你根本没法从中得到任何东西，你不过是——”
“哈哈哈哈，听她叽里呱啦的，在说些什么呢？”
黑发黎博利身后，另外两个人狂笑着起哄。
“说的好像自己特别有理似的，傻帽！”
为首的黑发青年也是发出嗤笑，“喂！贱人！你为什么这么护着那条野狗？你是他马子吗？他〇过你多少次啊？”
“你们——！”没有哪个女孩能对这样下作的话无动于衷。
在三个小混混轻蔑的嘲笑声中。
啪一声响。
一个耳光落在了黎博利青年的脸上。
骄纵的黎博利呆了两秒，当即暴怒，“混蛋，你找死？”
他吼叫着一把推在了温蒂的肩膀上。
女孩猝不及防的后退了两步，后背撞上路灯杆。
黑发的黎博利得势不饶人，一个大跨步逼到前方，拽着温蒂的衣领，将她扯了过来，“你敢打我？”

228.和熊孩子讲什么道理
混混青年举着的拳头，令阿戈尔女孩惊惧地后退了两步。
温蒂没有预料到，言语的冲突会上升到肢体推搡，更没有预料到，这个男人真的会毫不迟疑地对女性动手。
她本就是阿戈尔族体质最弱的一支，恐惧之下，平时冷静的头脑乱了方寸，永远在进行思考的理性也归了零。
她愣愣地望着黑发青年举起的拳头，不知所措。
这时，黎博利的拳头被一只手握住了。
“你们在干什么呐？”沈苍夜捏着黑发黎博利的手。
他示意黎博利放开抓着温蒂衣领的手，“不要随便扯别人的衣服好不好？有话不能好好说啊？”
黑发的黎博利眼睛一瞪，“呵，关你屁事，孬种？识相的话就滚——”
话才说了半句，迎接他的就是砸在脸上的重物。
“还真的不能好好说话啊？张嘴闭嘴就是骂人？”沈苍夜手里提着那一本厚得堪比炎国成语大词典的《伊比利亚通史》。
他将手中的塑料袋抡圆了，砸在黑衣青年的脸上。
重达两公斤的精装硬面书砸脸上，根本与铅球骑脸无益。
黑发青年引以为傲的高挺鼻梁，当场从山脊变成了海沟。
再往下，四颗门牙崩了出来散落在地。
他人还没有发出声音，就倒了下去。
“喂！你——”
跟随在黎博利青年身后的另一人暴怒地冲了上来，下一瞬间就被沈苍夜踹到了五六米之外。
那人惨叫一声，当场人事不省。
剩下的那最后一人扭头就跑。
沈苍夜几步追上，一把拽着他的裤腰带，把他拉了回来。
“大哥饶命！”那小青年哭着就跪倒在地上。
“你有手机吗？”沈苍夜问道。
小青年忙不迭地摸口袋，生怕晚了一秒就要被揍。
“有有有！在这里！您尽管拿去！”小青年把手机双手奉上。
“谁要你的手机啊，打一下急救电话。”沈苍夜拖着小青年，走到人行道边，“你坐在这里，等救护车来接你的两个哥们，懂了吗？”
“是！”小青年答得比什么都快。
“还有——”沈苍夜蹲了下来，轻声道，“转告你两个哥们，这次只是打碎鼻梁骨，但若有下次，我就只能打碎头盖骨了。”
“知、知道了！”小青年瞪着笑眯眯地望着自己的那张脸，神情愈发惊惧。
沈苍夜回到车边的时候，见到温蒂正替小男孩捡拾着散落在地的书和考卷。
她仿佛完全忘记了这书上沾了灰尘，只是就这么重复着捡拾的动作。
片刻，温蒂将书和卷子摞成一叠，放在了佩洛小男孩的身边。
阿戈尔女孩的目光很柔和。
她说：“孩子，你一定要相信，这件事情里你没有错，不要因为他们的错惩罚了自己，你值得绝对的尊重和绝对的爱。你的未来还很长，你会考上很好的大学，遇到很棒的人，他们都同你一样的聪明，你也会用你的聪明去创造更好的人生。相信我，你绝不是异类。”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在说给小男孩听，仿佛又是在说给自己听。
瘦小的佩洛男孩抹了抹眼泪，连声道：“谢谢姐姐，谢谢你们……”
待二人重新回到车上，打道回府时，温蒂的情绪依旧有些低落，只是盯着前方发愣。
沈苍夜瞥了她一眼，“没事吧？受伤了吗？”
“只是稍微撞到了背，我没事。”温蒂抿了抿唇，说：“谢谢你帮我，如果没有你，他可能真的会打我一顿……”
“你为什么突然跑去管这些事？”沈苍夜叹了声，“有些孩子在这个年纪就是这样的，欺负同龄人，以打架厉害为荣，他们根本听不进你讲道理，讲道理没用。”
沈苍夜一直觉得，人类发现合作可以获得最大利益，是利益驱使着人类遵从理性和合作，而不是用暴力统治。
缺乏正确观念引导和教育的孩子们，往往会屈从于恃强凌弱的动物本能。
“我只是觉得，应该有人站出来阻止他们。”温蒂喃喃地说，“任何一个人都不应该白白受到无端的欺凌，童年受到的欺凌会留下一生的阴影……”
她突然失去了平时那种波澜不惊的掌控感，就好像一只被暴雨困住的小猫。
沈苍夜转头望向她。
他突然发现，温蒂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手背上正闪着晶莹的光。
那是滴落的泪珠。
察觉到沈苍夜的视线，银发的阿戈尔立刻撇开了脸，转而望着车窗之外。
“温蒂，你……”沈苍夜怔道。
阿戈尔女孩胸口起伏了一下，很快回答道：“别担心，我没有事。”
她像是要转移话题，调整了一下情绪，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她补充道：“总之谢谢你了。”
沈苍夜蓦地想到了帕芙尔说过的话。
帕芙尔说，温蒂自小就天资聪颖，也因此她的校园之路一直不太平。
就这样逐渐地，她变得寡言起来。
她是不是……从那个佩洛男孩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一群孩子中，不合群的那一个总是很容易受到欺负，无论这个“不合群”，是相貌、身高，还是智商。
卓越的学生总是得到老师的偏爱，而这些偏爱，在尚不成熟的孩子们当中，便很容易招致嫉妒……以及为了展现优越而出现的霸凌。
更不用说，她还是在伊比利亚普遍受到歧视的阿戈尔人，一个孤独又弱小、缺乏力量的天才。

229.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沈苍夜默默地开着车，回到校园。
汽车停下，温蒂解了安全带就下了车，走到尾箱处。
沈苍夜赶紧跟上她，他打开车尾箱，抢先一步扛起了实验器材，就往实验楼那边走。
“不用了，沈博士，我自己搬就可以了！”温蒂追了上来。
“你就别逞强了。”沈苍夜加快了脚步。
“不用麻烦你的！”温蒂也不由加快速度。
沈苍夜个子高，腿也长，他在前面走着，小小一只的阿戈尔根本追不上他。
沈苍夜大步走到实验室门口，温蒂才追上来。
女孩喘着气道：“你走这么快干什么呀？”
“这东西太重了，走快点早解脱啊。”说完，沈苍夜把手中的箱子垫在墙边的窗台上，“这一堆东西这么重，刚才在店里你还不让我帮你搬。”
“我不想麻烦你。”温蒂说着，又撇开目光。
沈苍夜进了实验室，把东西放好，“我这也不是白白帮你的哈，温蒂。”
他很满意地看着阿戈尔露出了发愣的表情。
沈苍夜觉得今天挺意外的。
他以前没有预料到，这一位能将一切掌控在理性之下的小海龙，还会有这么丰富的情感和表情。
他指了指那一大箱实验器材，“温蒂，我帮你把这东西搬上来了，你怎么也得给我点回报吧？”
这回无奈的是海龙小姐了，“好吧，你尽管说。”
“告诉我刚才你为什么哭了。”沈苍夜直截了当问出心中疑惑。
温蒂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我才没有哭！”
“你刚才那明明就——”
“我没哭！”阿戈尔大声争辩。
——好吧，这已经不是争辩了，而是在强词夺理。
“好吧好吧。”见温蒂不认账，沈苍夜也不好逼问。
他换了个问题，“那就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走上科研的这一条路吧。”
读博、研究……
这些词语注定与失败和劳苦挂钩。
一次的成功背后往往有万千次的失败，报告会上的侃侃而谈背后有着成百上千个自我怀疑的夜晚。
没有预料到话题会骤然间转换，温蒂短暂地思考了一下。
她最后还是选择了一个简短的回答，“小时候的想法吧。”
她顿了顿，仿佛觉得突然冷场不太好，便问道：“沈博士，那你呢？”
“我也差不多，我小时候生过一场重病，在医院里住过好长时间。”沈苍夜回忆着说，“医生护士对我很好——当然了，病友们也对我特别好，但是医生的白大褂让我特别安心，我当时就想啊，我以后也要变成他们的样子。”
“但是这条路不是永远都顺利的。”温蒂说。
“嗯，我知道。”沈苍夜颔首，“光明和黑暗永远都是伴随着的，行医和科研给我带来的不仅是成就感和使命感，还有质疑、讥讽甚至暴力。”
“你会后悔选错了路吗？”
“本来就没有对或错之说，”沈苍夜耸了耸肩，“不过，我还是喜欢被需要和信任的感觉，迎接一个人的新生、或者延续一个人的生命这件事情，只有医生能做得到啊。”
温蒂抿着唇笑了笑，“挺好的。”
二人走着楼梯下楼，温蒂走在后头。
迟疑了片刻，她接着说道：“我上学的时候……遇到过一些事情，令我对童年一直没有什么好的回忆。”
“帕芙尔说，你的学生时代，有点不太平。”沈苍夜斟酌着不会得罪人的用词，“是遭遇过校园霸凌吗？”
温蒂顿住脚步，似乎有点懊恼。
她啧了声，“帕芙尔这家伙，怎么什么都说……”
“算了，这件事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确实如此。”轻叹一口气，温蒂说道，“我们家世代都是做学术的，没有人有时间来管我的事情，阿戈尔人……就是这样。爷爷的研究室曾经被审判庭搜查，所有的研究成功被带走，他默默忍受了。而当我被同学欺负时，我也根本无力反抗。”
“为什么不告诉老师呢？”
“不是那么简单的——阿戈尔人在伊比利亚的地位不高，老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她们也说了，我告一次，她们整我一次。”
她说得云淡风轻。
但也只有真正有过亲身体会的人才知道，那对年幼的孩子来说是多么严重的心理创伤。
“那你……”
“我想要保护自己，我偷偷地给小叶——对，当时它就陪伴着我了，我给小叶装上了攻击模块。”
“啊？你真的去报复她们了吗？”沈苍夜问道。
有点不敢相信，温柔的小海龙真的会是和人动手的人吗？
温蒂摇摇头，“我在路上先遇到了一个被打劫的女孩子……”
“所以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嗯……虽然最终，我和小叶，跟那几个强盗斗成了两败俱伤——但我很快乐，因为我帮助了他人。”温蒂仰着头回忆着，“我忽然意识到，我最想要做的，是保护和帮助，而不是攻击和报复。”
“我想用我的知识，为他人做点什么，当时我的想法就是这样了。”阿戈尔女孩轻声说。
“你就这样，把这个想法贯彻到了现在。”沈苍夜问道。
温蒂回忆着过往，淡淡地微笑了一下，“算是吧。为什么走上科研这条路呢……我只是在想，若我的研究，能给活在这片大地上的人们带来进步，哪怕只是很小很小的一步，也足够了。”

230.我的液氮大炮已蓄势待发
沈苍夜止住了脚步，回身望着身后的阿戈尔女孩。
温蒂的家族是伊比利亚有名的工程学家族，每一代都有着著名的科学家。
然而，超群的智商是以身体的强健作为交换的。
聪明却体弱的她，对于在校园中遭遇的暴力根本无力抵抗。
尽管如此，她也从来没有说一个恨字，尽管她曾经深深受伤。
她一路坎坷走到今日的理由只有一个，“我能不能替他人做些什么”。
她很少主动与人交流。
但在她表面的肃然和寡言之下的，是一颗温柔的心。
“怎么了？突然停下来是……”
温蒂赤红的眼眸凝望着他。
沈苍夜拍拍小海龙的肩膀，“孩子，你才是最值得被爱和被尊重的那个人。”
“——喂！”
过了整整五秒钟，温蒂才反应过来。
她气愤地往回缩了缩，将沈苍夜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拿开。
“你才搬了那个满是灰尘的大箱子，还没有洗手！不要随便摸人家！而且我也不是小孩子！”
阿戈尔女孩是明明一脸肃然，可这表情放在她微微婴儿肥的脸颊上，却根本严肃不起来，毫无威慑力。
沈苍夜笑着表示了解，“那我先去洗个手——”
草海龙小姐怒不可遏，“你！你这个人，别像逗小孩一样逗我好不好？而且我都说了，我不是小孩！你想被液氮水炮喷是吗？”
“我投降！”沈苍夜立刻服软。
他可不想被极大力度地推到地穴里。
“我怎么跟你这样没心没肺的家伙说了心事……”温蒂跺了跺脚，“你要是把今天我跟你说的话说出去给别人听，我也会用水炮喷你！”
“我懂了我懂了，打死我也不会说的！这就是我们两个秘密我永远烂在肚子里好吧？”沈苍夜指天发誓。
温蒂叹了一口气，喃喃地说：“真是的……”
二人下到楼底，沈苍夜开了车，一回头却见温蒂还站在原地。
她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纸，说：“沈博士，你先回去吧，我要去趟超市。”
“开车去呗，反正我今天休息，也不忙着去实验室。”沈苍夜道。
温蒂摆了摆手，“我已经占用你一整个早上了，不好再耽误你的时间了，今天也挺热的，你早些回去吧，我走路去超市就好了。”
“那行吧。”沈苍夜上了车。
他开了空调，等着车里凉快下来，正准备出发时，气喘吁吁的阿戈尔蓦地从车窗外探出了脑袋。
她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我……我发现……唔，这次要买的东西很多，能拜托你跟我一起去吗？”
沈苍夜有些惊讶，这个所有事情都一个人解决的姑娘竟然主动在求助于人。
沈苍夜原本以为，陪女孩子逛超市会磨蹭得很久。
二十分钟之后他就发现，他真的低估了温蒂的执行力。
一张按照超市商品排区划分的购物清单抓在手里，这只小海龙推着购物车，像一台精密的机械，准确地抓取所有商品，然后一分钟不耽搁地离开。
沈苍夜还挎着空的购物篮，正拿着一瓶肥宅快乐水考虑要不要买，温蒂已经推着堆放着整齐商品的购物车出现在他面前，并且惊讶于他怎么还什么东西都没拿。
真是吾辈楷模啊！沈苍夜心中想。
一丝不苟的人，做任何事都会是有条有理。
回到宿舍里，沈苍夜把购物袋往地上一扔，就躺到了沙发上。
温蒂则是进了厨房，一件一件地把东西放好。
她很快就收完了一袋东西，走到起居室里提另一袋，顺带着瞥了沈苍夜一眼。
宿舍管理员般的视线一下子把沈苍夜从椅子里炸了起来。
他赶紧跳下地板，抓起自己的那一包东西，也进入厨房开始收拾。
随便瞅了一眼，沈苍夜见到温蒂的那一格橱柜里，所有东西叠放得整整齐齐，每一个收纳箱的抽屉都贴着标签，标明了这一格里面放了什么。
冰箱里她的那一格亦然，整齐得简直不像是人类能摆出来的。
对此，沈苍夜这种随手一塞的人只能汗颜不已。
蓝毒也在厨房里。
她见到温蒂开冰箱，仿佛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温蒂姐，我的鲜奶油用完了，所以借用你放在冰箱里的鲜奶油，只是一点点！”
“没关系的。”温蒂顺手将蓝毒放错位置的那一瓶鲜奶油重新放好。
沈苍夜收拾完自己从超市买回来的东西，他发现塑料袋里有一只棒棒糖。
他也没印象自己买过。
估摸着是收了他纸币的收银员没有零钱，就补了这只棒棒糖——那个超市的收银员经常干这种强买强卖的事情。
沈苍夜顺手拆开棒棒糖的包装，将棒棒糖含在嘴里。

231.怎么不按套路演?退钱!
沈苍夜忽然注意到，蓝毒身边放着一个六寸蛋糕的模具，“哎，蓝毒，你在做慕斯蛋糕吗？”
安努拉女孩正在另一个不锈钢大碗里搅拌着慕斯糊，闻言道：“是呀！沈学长也做过吗？”
“嗯，算是吧。”沈苍夜含着糖，含糊地说。
以前读博那会儿，研究组里的茶歇，每周五会有甜品，一般都是博士生和硕士生们轮流负责。
外面买的太贵，沈苍夜便尝试着自己做。
慕斯蛋糕是他做得最多的。
主要是因为制作方法十分简便，不用烤，只需要加入调配好的慕斯糊和鱼胶之类的凝固剂，扔冰箱就行，而且吃起来口感也不错。
蓝毒有点郁闷地说：“唉，我用蛋糕模具做慕斯蛋糕，总是不能很好的脱模蛋糕，蛋糕的侧面永远是坑坑洼洼的……真难看。”
沈苍夜说：“如果是用活底模具来做慕斯的话，脱模的时候你可以稍微用热毛巾把模具的四周敷一下，这样一来，慕斯侧面稍微化掉，就很容易脱模，不会导致慕斯蛋糕侧面粘在模具上了。”
安努拉人睁大了她蓝色的眼睛，“沈学长，你真是万能的呀！”
她忍不住捏了捏拳头，“太棒了，没想到居然和学长你有共同的爱好呢！以后你教我怎么做甜点吧！”
沈苍夜连忙摆手，“哪有我教你的话，应该说我们以后经常切磋切磋技艺才对。”
“太好了，学长！”蓝毒用力地点了点头，“以后也抽空尝尝我做的甜点吧！”
“呀，你做的甜点那么好吃，你是打算把我养肥吗？”沈苍夜笑道。
二人聊得正欢，温蒂忽然间转过了身来。
“麻烦借过一下，谢谢。”她径直从正在交谈的二人之间挤了过去。
她从沈苍夜左手边的橱柜里拿了一个厨房用秤，然后又拿起抹布把操作台擦了一遍，再洗了手。
沈苍夜刚想说话。
“麻烦借过一下，谢谢。”温蒂又从他和蓝毒之间挤过，来到了炉灶前面。
“温蒂，你何必挤来挤去的，你叫我帮你拿不就好了。”沈苍夜有点无奈。
温蒂愣了一下，小声道：“因为你的手旁边的操作台上有一小块污渍，我想叫你帮擦干净，但是看你们聊得挺欢的，打扰你们两个说话不合适。”
语气怪怪的。
合着你这样挤来挤去的，就不是打扰我们说话了？沈苍夜心说。
“沈学长，那我先回房间啰？”蓝毒仿佛是看情况不太对，决定赶快溜。
“啊，这么快？”
安努拉点点头，“嗯，慕斯蛋糕我放冰箱里了，冷藏一个晚上就做好了，明天早上还请沈学长全程指导我脱模啦！”
“好的，没问题，我明天在家的。”沈苍夜比了个OK手势。
蓝毒将蛋糕模放进冰箱里，和温蒂招了招手就回屋了。
厨房里又只剩下沈苍夜和温蒂两个人。
沈苍夜盯着银发女孩称了六十克牛肉，八十克叙拉古面条和一百克冷冻蔬菜，然后开始烹饪。
这个量，正符合每日建议摄入量的三分之一。
想必蛋白质的摄入量，也按照公斤体重精确换算过。
用膝盖想都知道，她肯定平时也不经常吃零食。
沈苍夜扬起头欲哭无泪。
这丫头……简直和他以前的习性完全一致啊。
计算着卡路里，限制所有美食的摄入，这种自律到恐怖的生活方式简直能把人逼疯。
后来博士毕业了，工作忙起来之后，沈苍夜就逐渐投入了垃圾食品的怀抱。
一包薯片，一杯可乐，一部动漫刷一天，那是何等简单的快乐！
温蒂觉察到了沈苍夜的视线，她将叙拉古面条下锅之后，便走过来，从自己的购物袋里取出了一盒东西。
“这是给你的，沈博士。”温蒂将那盒东西递过来，“谢谢你今天陪我去买东西。”
沈苍夜瞅着那一大盒东西。
一瞬间，他脑子里现了千万种可能性。
这家伙送给我什么？
不会是什么奇怪的清洁套装吧？
——毕竟她半小时前还嫌弃我手脏呢。
他将棒棒糖含在嘴里，伸手准备接下这盒子的时候，帕芙尔走进了厨房。
亲眼目睹礼物交接现场的学姐顿时发出土拨鼠尖叫。
“啊啊啊啊啊！你们已经到了要送巧克力的关系的吗？”
帕芙尔抱住了脑袋，“谢谢老天爷让我见证这个过程！女生娇羞含笑，男生温柔如风，礼物的交接也是心的交接！两颗跳动着的心，在这一刻——”
沈苍夜接到了手里，定睛一看。
盒子上印着几个大字：混合坚果套装。
“怎么不是巧克力！？为什么不是巧克力！？”
帕芙尔的表情，就好像在新年之际收到了昂贵的限定版switch游戏机作为礼物，然鹅把外盒一打开，发现里面全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232.世间怎有如此双标之人
帕芙尔看着那一盒坚果套装，眼中写满失望。
“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呀，帕芙尔？”沈苍夜不禁捂脸。
银发的阿戈尔把这一盒坚果递给了沈苍夜，便又旋过身去烧水了。
她背着身道：“多吃点坚果能够补脑。”
沈苍夜哭笑不得，“你叫我补脑子，是觉得我智商不够用的意思吗？”
“你不要想那么多，我没有那个意思。”温蒂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应该均衡营养。”
顿了顿，她又说：“不过坚果确实有补脑益脑的效果，我觉得对你来说还是很有用的。”
“我说温蒂，你是不是看了什么公知科普文章啊？”
沈苍夜边说边将棒棒糖捏在了手里，这颗棒棒糖体积确实挺大，含了这么久还没少一半。
小海龙扭过头望着他，“我昨天在《营养与健康衰老》期刊上面读到了一项观察性的研究。研究中评估了五千多名成年人九年内的饮食情况，发现他们吃坚果的数量和认知能力衰退的程度呈现反比关系。因此我认为你应该是需要吃坚果的。”
好嘛，进入理科生的谈话状态了吗？
奉陪！
“开什么玩笑，什么时候观察性研究也能被纳入证据范围内了？”沈苍夜嗤笑，“没有经过最高等级证据的平行对照试验的考验，这样的研究结论也能信？”
温蒂眯起眼睛，“所以，不加思考、没有看过论证和证据就否定一项研究，是你的研究习惯吗，沈博士？”
“不要上升到人身攻击好不好！”沈苍夜恼道，“我们就事论事！医学方面研究的金标准就是平行对照试验！”
帕芙尔的目光在两个人直接游移了两秒。
她泪流满面，“好吧，我是文科生，我不配参与你们的谈话。”
“没人叫你参与好吗！？”
两人同时转头瞪着她。
帕芙尔不死心地问道：“温蒂，其实你想送的是巧克力吧？是吧？”
温蒂将烧好的水倒进锅里，将叙拉古面条下了锅。
闻言，她的动作顿了顿，说道：“从收受礼物人的角度考虑，我觉得沈博士购买的垃圾食品已经很多了，他不应再食用含有代可可脂的这种巧克力制品，反式脂肪酸对人体是有害的。”
“你管我啊？”尽管是收礼方，沈苍夜依旧发出抗议，“垃圾食品是我的快乐源泉！”
“庸俗的快乐。”工程学博士语气冷峻。
沈苍夜气极，他抬手一指温蒂放在一旁的购物袋，“那你买的那三包吸吸果冻算什么？你自己不也吃垃圾食品吗？”
正在煮面条的小海龙猛的一僵。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有这么一袋装满零食的东西忘了收起来。
“我那是……那是一个星期才吃一次的解压食品！跟你的垃圾食品才不一样！”
银发的阿戈尔方寸大乱。
她匆匆地跑到厨房的另一边，将那几包吸吸果冻揽进怀里，红着脸将它们码放到橱柜中。
“都是零食，怎么我的就庸俗，你的就解压？”
沈苍夜就不明白了，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双标之人。
这时，帕芙尔陡地尖叫了一声：“温蒂！你的锅！水煮开要溢出来了！”
“哦哦——我来关小火。”
沈苍夜离得不远，他立刻冲到了电炉边。
手里还拿还揣着那根棒棒糖，沈苍夜本想用嘴咬着棒棒糖，腾出手去关电炉。
谁知道，他刚想把锅拿离电炉，就先被溅出的水烫了一下。
手一松，那根吃了一半的棒棒糖……掉进了温蒂煮面条的锅里。
“这……”
沈苍夜看着沸腾的水和翻滚的面条吞没了棒棒糖。
他脑中顿时翻过人生的走马灯。
“哇，你真行啊，小伙子！”目睹全程的帕芙尔露出了了然于心的笑容，“不错，你们已经间接——”
“吵死啦你这婆娘！”沈苍夜推开帕芙尔，赶紧拿来汤勺在锅里翻找。
结果只捞出了棒棒糖的杆子。
沈苍夜愣愣地拿着那根棒棒糖杆子。
回过身，只见温蒂正在望着他。
她的表情中交织着委屈与愤怒，就好像气愤到了极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觉得她要冲过来打你，但她可能下一秒就会哇的一声哭出来。
“我、我负责吃——啊不，我负责把它倒掉……”
沈苍夜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
但他觉得自己笑得肯定比哭还难看。
帕芙尔看看他，又看看温蒂，“没事嘛，可以吃的呀！多难得的机会，不如试试两个人吃一根面——”
“再见了，二位。”
“——温蒂，你什么时候把水炮带进来的！？”

233.自——爆——小——车——
沈苍夜答应了要教蓝毒如何正确地将慕斯蛋糕脱模。
第二天早晨，他来到厨房里时，蓝毒早已经等在那里了。
她手捧着蛋糕模具，里面的慕斯蛋糕已经凝固了。
沈苍夜顾自烧了一壶水，“用热毛巾脱模很方便的，先弄点热水……”
“说到这个，沈学长……”
蓝毒忽然抬起手指了指冰箱，“你好像有一张纸条。”
“啊？”沈苍夜这才凑过去看。
冰箱门上挂着一个五格的布袋，布袋的每一个贴着宿舍的房间号。
听帕芙尔说，这是住在这个宿舍的学生代代相传了许多级的。
以前通讯还不那么发达，住在宿舍里的学生有时候会留纸条进行交流。
将自己想说的话写下来，放进对应房间号的那个人袋子里，好像写信一样。
沈苍夜从自己房间号的那一格里摸出了一张纸条，展开来，是娟秀的字迹：
沈博士：
第一、你的垃圾扔错地方了，花生壳属于厨余垃圾，而不是干垃圾。
第二、装牛奶的纸盒请放在回收垃圾桶，在将空的牛奶盒丢弃之前，请拆开并压扁，谢谢。
第三、本周你是值日生，请记得倒垃圾和打扫厨房，谢谢。
啊，这公事公办的语气！
果然像是温蒂……
不，应该说不愧是她……
“是谁给你留的？”蓝毒好奇地问。
“温蒂。”沈苍夜扶额，“叫我打扫卫生倒垃圾什么的，写的跟我妈似的。”
“哦，你是这一周的值日生啊。”蓝毒表示了然。
沈苍夜扫视了一圈，见厨房里很干净，垃圾也已经倒空了。
“估计是温蒂学姐早上起来是替你打扫了厨房，顺便倒了垃圾。”蓝毒说，“以后要记得打扫卫生哦。”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沈苍夜抓了抓头发。
他心想，打扫卫生这件事，不就是谁先看不下去谁就输了吗？
以前宿舍里，永远都是最爱干净的那个人搞卫生最多，要么就是倒霉的舍长。
那这么说来，温蒂不是永远都在打扫卫生？
啊，不行不行，不能这样想。
值日生嘛，搞卫生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沈苍夜和蓝毒正摆弄着蛋糕，起居室那边传来了声音。
“棘刺？你怎么这么早？”沈苍夜非常惊讶地看到海胆哥竟然已经穿戴整齐出来了。
平时这个时间他还在睡大觉。
伊比利亚剑士嗫嚅道：“嗯，我今天要去打工……”
沈苍夜瞪大眼睛，“你怎么也要打工啊？”
海胆酷哥摸了摸鼻子，说：“可露希尔小姐断了我的生活费。”
“你怎么也被断生活费了，为什么啊？”沈苍夜捂脸，这还能传染不成。
难兄难弟啊！
棘刺道：“其实我来伊比利亚之前，在罗德岛的时候……我做过几枚神经毒素的炸弹，我把那几个炸弹放在仓库里，后来完全忘了要处理掉。”
沈苍夜似乎已经猜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然后呢，是哪个倒霉的干员碰上了？”
棘刺叹了一口气，“不是干员。”
“难道是凯尔希！？”
“不是不是，”棘刺说，“昨天可露希尔让THRM-EX到仓库里去取东西的时候，我的那几个炸弹炸了……”
“啊？自爆小车？”
伊比利亚剑士痛苦地点点头，“受到惊吓的THRM-EX自己也炸了，接着整个仓库就……”
“我……靠。”沈苍夜无语了。
好吧。
我不同情你了。
弄出这种麻烦，活该你被断生活费。
棘刺还是木着一张脸，仿佛没有意识到错，“大量含有有机溶剂的神经毒素剂渗入了THRM-EX的引擎中，导致了电路故障。可露希尔小姐对此非常愤怒，她打算用我这几个月的生活费来维修THRM-EX，所以……嗯……总之就是这样。”
“哟，你俩都没钱啦？”帕芙尔突然从门口冒了出来，笑着招了招手，“没钱的话，要不要入赘来我家呀？”
“不要。”棘刺面无表情地说。
帕芙尔的家族世代经商，虽然阿戈尔在伊比利亚没有什么地位，但是她的家境还算是优渥。
“嘁。”帕芙尔扁了扁嘴，又笑着望沈苍夜，“小夜夜呢，我家挺大的，只要你来，我就养你哦。”
这是什么称呼啊？
沈苍夜差点吐血，“不用了，谢谢帕芙尔学姐的好意。”
“哎哟哎哟，放心放心，我就是开个玩笑！”帕芙尔笑着拍了沈苍夜一巴掌，“不会打扰你的恋爱之路的哈。”
“其实我找了一个兼职……”棘刺突然间扭扭捏捏地开口了，“当模特。”
“我勒个去，这么酷炫？”那你扭捏个什么劲儿啊。

234.全罗德岛最适合当模特的不就是你吗
沈苍夜想象着那些在T台上面无表情地迈着猫步的人的形象。
再把那些人的形象换成黑皮酷哥……
哇，有点帅啊。
下一秒，棘刺打破了沈苍夜的幻想，“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走秀的模特……”
“那是哪种？”
棘刺开始支支吾吾，“就是……要不停换衣服那种。”
“哈？”
“……其实是在购物中心的服装店。要穿着店里的各种衣服站在外面招揽顾客的那种。”棘刺吞吞吐吐地道，“可能每天都要换几套衣服……有点麻烦，不过胜在时间自由。”
好吧，原来是这样。
没关系的，你的脑袋适合所有的衣服。
无论男装女装。
“时间自由，就挺好啊。”沈苍夜试图安慰失落的迅捷剑剑士，“而且能试新衣服也不错啊！”
“嗯……”棘刺勉强接受了这安慰。
然鹅，下一秒就听到起居室传来帕芙尔的狂笑声，“哈哈哈哈哈！我会天天光顾那家服装店的！拿到珍贵的第一手照片那是何等的荣幸！”
棘刺大感头疼，“我不去了！”
片刻后，他又屈服于自己的贫穷，“不行……没有生活费。”
“那、那我去了，沈医生。”伊比利亚青年满不情愿地出了门。
帕芙尔邪笑着也跟了出去。
沈苍夜突然很期待帕芙尔跟拍下的那些照片。
转念一想，沈苍夜不禁又捂住了脸。
我们两个堂堂访问学者，居然被罗德岛这几个老板娘逼到这地步了？
搞钱啊！
怎样才能多搞点钱啊！
沈苍夜烧好了水，将毛巾泡热了，看着蓝毒将慕斯蛋糕完美地脱模出来。
骤然间一道亮光划过脑海，沈苍夜猛地有了一个想法。
“蓝毒！”沈苍夜两手抓住了小箭毒蛙的肩膀，用力拍了拍。
“啊？”安努拉女孩吓了一跳。
“我们卖甜点赚钱吧！”沈苍夜道。
“欸……？”蓝毒扭过头来，她一时间没有理解沈苍夜的意思，“你是说，我做的慕斯蛋糕，可以拿出去卖？”
沈苍夜点了点头，“对，像慕斯蛋糕之类的这种甜点，只要味道过得去，在一般的咖啡厅怎么都能卖到十几块钱。”
“可是……可是谁会花十块钱来买我的蛋糕……”蓝毒明显没有信心，“平时茶歇时我带去给大家，都没有人愿意吃……”
“所以要扩大受众圈嘛，不试试怎么知道！”沈苍夜拍拍她的肩膀，“这说不定会是一笔可观的外快收入啊，当然要试一试啊。”
“真的可以？”
沈苍夜颔首，“烘焙本来就是两分本八分利的行业，你看看外面的面包店甜点店，大家都知道那点点面粉、面团便宜，不还是愉快地花钱买单。”
蓝毒听得有些心动了，“或许可以试试？”
她也是个勤工俭学的学生，能有多一笔收入自然是好的。
在蓝毒转过身来的时候，沈苍夜瞅见了一直被她挡着的慕斯蛋糕。
只看一眼，他就觉得自己的理智值狂掉。
这是什么阴间的配色？
为什么整个蛋糕都呈现出诡异的暗蓝色？
明明昨天看到的时候还是鲜奶油打发的白色啊？
“蓝毒，你这个慕斯蛋糕……怎么和昨天不一样啊？”沈苍夜纠结了好久才开口。
蓝毒好像并不意外，“昨天在调完慕斯顶上的果冻层之后，我忽然间发现，蓝莓果冻层和下面的慕斯底颜色不一致，这样很奇怪。后来我趁着慕斯糊还没凝固，加了少许的食用色素，把蛋糕底和慕斯顶上的蓝莓果冻层调成一样的颜色。”
沈苍夜咧了咧嘴。
哦天哪，果冻层可是加入了蓝莓果肉呈现蓝紫色的啊。
为什么一定要把果冻层和下面的慕斯底调成一样的颜色？
你不觉得这种过于前卫的配色策略是我们碳基生物根本无法接受的吗？
“啊，沈学长要不要试一试？”蓝毒给他切了一块慕斯蛋糕。
沈苍夜努力控制自己不去在意蛋糕的阴间配色，他尝了一口，味道真的很棒。
沈苍夜开始觉得，蓝毒带到餐厅里的蛋糕最终没有人愿意吃……完全不是味道的问题，而是这外形的问题。
“味道很好啊！”沈苍夜道，“一定能打开销路的！”
“可是除了你，都没几个人愿意试吃呢……”
“我们可以先试试在我们咖啡厅推销。”沈苍夜想到了办法。
他们打工的咖啡厅主要是为学生服务的，并不售卖制作复杂的甜点，一般只是卖三明治等等简餐。
赶时间的时候，很多学生会在这里买三明治当做午饭或者晚饭。
因此，在咖啡厅推销甜点，应该是和咖啡厅本来的业务不冲突的。

235.搞钱才是最重要的事
蓝毒很快接受了卖蛋糕挣外快的这个设定。
她一边思忖着，一边问道：“若是要推销的话，卖哪种蛋糕好呢？只有慕斯蛋糕吗？”
“关于这方面，我们可能需要调研一下。”沈苍夜想了想，说，“我们需要确定下来几种比较受欢迎的蛋糕品种，然后就坚持只卖这几种，把它做精做好。我们的客户范围不大，增加蛋糕的品种，不仅会增加原料的浪费几率，也会增加我们的时间和人力成本。”
“嗯嗯，对！学长你说的好有道理！”蓝毒连连点头，眼中露出钦佩的光。
沈苍夜摆摆手，“不是啦，目前只是一个想法而已，我在想，我们的主要在咖啡厅和网上售卖。当然了，具体的情况,我们还得到加泰罗纳市内的咖啡厅和烘焙店之类的地方去好好调研一番才知道。”
——于是，接下来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沈苍夜和蓝毒一边在咖啡厅里推销简单的慕斯蛋糕和戚风蛋糕，一边走遍了加泰罗纳市里各个烘焙店和甜点店。
经过调查，他们大略定下了十种最受欢迎的蛋糕品种。
将其中耗费时间比较多、工序比较复杂的剔除出去，精简一下，便剩下五种。
具体的蛋糕品种便定下来了，再来就是调整口味和外观了。
沈苍夜花了好大力气才劝服了安努拉女孩，放弃将她那过于时尚的审美放在蛋糕上。
——尤其是将慕斯蛋糕的白色调成暗蓝色或者血红色，这实在是太诡异了，饶是红丝绒蛋糕这种以红色为基调的蛋糕，都会有白色的夹层作为点缀啊。
随着销路逐渐打开，沈苍夜的许多业余时间也用在了制作蛋糕上，蓝毒亦然。
经常是忙到接近午夜才能休息。
又是一个工作日，沈苍夜做完实验回到宿舍。
放下东西，他直接钻进了厨房。
不出意外，蓝毒也在这里做着慕斯蛋糕。
这段时间来，他们对每天能卖出去的蛋糕的量已经有了一个估计。
准备好材料，沈苍夜便开始制作蛋糕。
将最后一盘蛋糕放进烤箱里时，已经是过了晚上十一点。
沈苍夜坐在厨房的凳子上，蓝毒则是在搅拌着慕斯糊。
沈苍夜摸出了手机，还在思考着是打一盘游戏，还是看一篇文献度过这无聊的等待时光，就听蓝毒忽然说话了。
“沈学长，好像有人给你留了张字条呢。”
“啊？噢噢……”
沈苍夜这才发现冰箱门上的布袋里，他那个位置的格子里放着一张字条。
他一直没有习惯这种交流方式。
直接发短信不好吗？
他将字条扯下来，上面是工工整整的字体。
一看就知道是温蒂的。
“——沈博士：
今天上午我不小心开错了你的橱柜，发现你的咖啡粉快用完了。
我记得你是有每天喝咖啡的习惯的。
所以我去超市的时候就顺便帮你也买了一罐咖啡粉。
你喝得习惯吗？
你喜欢哪种咖啡豆呢？
方便的话可以留言告诉我。”
沈苍夜看完，心道，温蒂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娘们了。
怎么还纠结咖啡的口味？
明明都一样！
沈苍夜于是掏出笔，在纸上写了三个大字：都一样。
想了想，他又补了句：一杯咖啡灌下去，马上冲去实验室才是科研员的日常，纠结咖啡是什么牌子干啥！不过谢谢你帮我带咖啡，回头我转钱给你。
沈苍夜心中回想，好像……
温蒂给他留字条越来越频繁了？
他搬进来也有两个多月了。
一开始，是隔着几天能见到温蒂留一次字条。
往往是提醒某一个人没倒垃圾，某一个人垃圾分类错了，或者是某一个人烹饪完没有把灶台擦干净。
可是。
最近的字条……该怎么说呢？
有点娘？
总之很不像以前的温蒂本人就是了！
比如昨天的字条。
怎么说来着，温蒂说她准备去一趟隔壁文学院的图书馆，问他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文学作品，她可以借回来跟他分享着一起看。
沈苍夜内心中想说的是……
——上学那会儿他确实读过严肃文学。
可上班之后就彻底摸鱼了。
除了偶尔看一些社科作品，他最大的乐趣就是看漫画，完全不用费脑呢。
当然，为了保证自己读“严于律己的读书人”的英明形象，沈苍夜选择了无视温蒂这张纸条。
大前天的字条则是：
我周末准备去逛一逛CD店，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歌手或者CD，我可以给你一起带回来。
沈苍夜完全弄不明白温蒂在想什么。
你要说这是邀你一起去，她又没有主动提起要跟你一起。
她只是在告知你，她在某天要去某个地方，甚至连具体的时间点都没有说。
那很明显，她还是决定自己一个人去的。

236.等等,原来学妹是想追我?
沈苍夜耸耸肩，将字条塞了回去。
“谁给你留的字条呀？”蓝毒好奇地问。
“温蒂啊，她告诉我她给我带了一罐咖啡。”沈苍夜也没隐瞒什么。
蓝毒笑了笑，“学长，你不觉得温蒂姐最近变得很有人情味吗？”
“什么意思？”沈苍夜调笑，“合着她以前不是人呐？”
“不是啦，不是那个意思！”蓝毒说，“你不觉得，温蒂姐最近变得更加可爱了吗？”
沈苍夜正喝水，闻言差点喷了，“变、变可爱了？没觉得啊……”
蓝毒将慕斯糊放进了冰箱，转过来倚着操作台，道：“那是因为你以前没有跟温蒂姐接触过啦！”
沈苍夜好奇，“以前是什么样？”
蓝毒思索着说：“我总觉得以前的她，有点不近人情……可能你们新搬进宿舍，增加了一点人气，所以她也有点改变了吧。”
“不近人情，比如怎么样呢？”沈苍夜问道。
蓝毒四下扫视一圈，压低声音，说道：“我偷偷告诉你哦——这件事情是帕芙尔学姐告诉我的，你不要告诉别人哈！”
“好的好的，我一定保密。”沈苍夜连忙答应。
当然了，像这种以“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告诉别人”为开头的事情，多半是你最后才发现，保守秘密的只有你自己一个人。
蓝毒说：“帕芙尔学姐告诉我，以前工程院那边有个博士学长想认识温蒂姐，所以专门找帕芙尔学姐要了温蒂姐的联系方式。”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啊……那个博士学长费尽心思找了一篇和温蒂姐的研究方向相关的文章，请温蒂学姐替他讲解讲解那篇文章，说顺便就请她吃饭。”
沈苍夜点头，“原来还有这一手啊？”
蓝毒用手捂着嘴，悄声说：“后来——听说啊，温蒂姐给那个学长发了一份，这文章的原作者在某个学术会议上报告这篇文章的录像，她说那个报告非常的详细，连猴子也听得懂。”
“哈哈哈哈，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啊？哈哈，哈哈！”
嘴上装作十分了然的样子，全程棒读这句话的同时，沈苍夜心中惊涛骇浪接天起。
哎，不是——以前读博那会儿，某个学妹也对我做过同样的事情啊？
我还给她发了个网课链接？
原来！
——原来当时隔壁的学妹是想请我吃饭吗？
啊，天哪！
我错过了什么啊？
蓝毒并不了解沈苍夜的内心波动。
她悄悄地把这秘密说完，连忙又拍了拍嘴巴，“哎呀，我不该议论别人的！掌嘴掌嘴！”
“你说都说了。”沈苍夜无奈。
安努拉女孩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只是觉得，温蒂姐永远泡在实验室里，像个老学究，现在她猛然间有了点变化，就很奇特的样子。”
“老实说，你不跟我讲这些，我还没感觉出来呢。”沈苍夜摊摊手。
蓝毒指了指冰箱上挂着的布袋子，“比如那张纸条啊——以前，温蒂姐可不会多此一举去帮别人买咖啡，顶多是我们的咖啡粉用完了，用她的咖啡粉，她不会不同意而已。”
“好吧，就这么一点事情你都察觉出来了。”沈苍夜道，“你可真是七窍玲珑心啊，蓝毒。”
安努拉害羞地抿了抿唇，“沈学长，你这是在称赞我吗？”
沈苍夜点点头，“当然是啊，真心实意的呢。”
“沈学长你夸我的次数，比我导师都多啦！”小箭毒蛙声音低了些，“你这样夸我，我也会脸红的……”
“陈述事实而已啦。”沈苍夜笑笑，“时间不早啦，赶紧休息去吧，我这一盘蛋糕还得等一会儿。”
“那好，我先睡觉去了，晚安学长。”
沈苍夜又等了十多分钟，蛋糕烤好了。
沈苍夜将烤好的蛋糕拿出来，便洗了个澡，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他躺到床上，想起来要不要把烤好的蛋糕给盖一下。
于是他又爬起来，出了房门。
这时候，沈苍夜意外发现厨房还亮着灯。
“是我刚才忘了关灯？”心里抱着疑惑，沈苍夜快步走到厨房。
看了一眼，他有些意外。
温蒂竟然在厨房里。
这都接近零点了，她居然还没睡？
温蒂站在冰箱前面，低头好像在看着什么，嘴角还带着笑容。
“呀，温蒂，你还没睡？”沈苍夜打起了招呼。
银发的阿戈尔骤然被吓了一大跳，沈苍夜见到她的脚仿佛都要离地了。
慌张中，温蒂碰到了自己放在台子上的东西。
沈苍夜注意到，那是一个精致的金属盒子，里面好像还装着很多……字条？

237.套近乎大作战
沈苍夜还没看清盒子里是什么，温蒂就转过身，用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
小海龙的语气中还有慌张，“沈博士——是你！你……你怎么还没睡啊？”
“哦，准备睡了。”沈苍夜指了指一旁的蛋糕盘，“我把蛋糕盖一下就去睡觉了。”
“嗯……好的，那你去吧，晚安。”小海龙连声说道。
沈苍夜随口问道：“你这么晚还来厨房啊，你没吃饭吗？”
“我吃、吃过了。”温蒂注视着沈苍夜从自己身前走过，走到刚从烤箱里拿出的那一盘蛋糕前边。
她的身体也随着沈苍夜的脚步转动，硬是挡着她身后的那个金属盒子，“我是来……嗯，烧点水泡茶的，我也马上就睡觉了。”
“啊，你都糊涂了，你忘了打开烧水壶的开关啊。”沈苍夜指了指完全没动静的烧水壶。
“噢噢，谢谢提醒！我忘了开！”温蒂连忙去开烧水壶。
沈苍夜注意到，她的手里还攥了一张纸条。
好像是……刚才他看的那张买咖啡的纸条？
等等！
怎么回事？
这种纸条不应该是看过了就扔了吗？
难道温蒂还有收集纸条的小习惯？
沈苍夜想确认一下，那张纸条是不是他刚才看过的纸条。
但小海龙的动作出乎意料的快。
沈苍夜根本没看清楚，就见温蒂匆匆地将那张小纸条塞进了自己的金属盒子里。
沈苍夜的视线追着温蒂的手，望着那金属盒子。
温蒂咳了一声，心虚地岔开话题，“——那个，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沈博士？”
“做实验呗，还能有啥。哎，天天的日常不就是做实验。”沈苍夜盖了蛋糕，倚着操作台道，“你呢？”
温蒂说：“我明天要带队去塞维拉参加一个比赛，一早就出发了，可能过两天才回来。”
“哦！好厉害！”沈苍夜心中惊诧，“是那种，国际工程学大奖赛什么的吗？我听说过那种各个学校工程院之间的比赛，觉得特别酷。”
阿戈尔女孩有点害羞，“嗯，差不多。但也不是什么……特别了不起的比赛啦。”
“祝你拿到好名次！”沈苍夜挥了挥拳给她鼓劲，“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的。”
“谢谢。”温蒂抿唇笑了笑，她又将那盒子揣在了身侧。
沈苍夜的视线不由又移向了温蒂那金属盒子。
说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
温蒂注意到他的视线，条件反射地将盒盖又盖紧了几分。
“你拿的那是什么？”沈苍夜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这要是收集我的字条，怎么着我也得有个知情权吧？
“没什么啊……”温蒂勉强笑了笑，显然是不愿意说，“那……那我先回屋了，晚安，沈博士！”
说完这句，她抱着那金属盒子，逃也似地跑出了厨房。
“喂喂喂，你不是烧水泡茶吗？水还没烧好呢！”
沈苍夜盯着还在加热的烧水壶，一脸懵逼。
这姑娘咋了？
魔怔了吗？
沈苍夜又看看挂在冰箱上的布袋。
果然，方才他塞回去的字条已经不见了。
那么是温蒂拿走了？
这家伙在干嘛？
收集宿舍里大家传的小纸条吗？
咋这么诡异！
怎么有种保存着别人聊天记录不删的感觉呢？是要留着自己看还是做什么？
还是说，她只收集我一个人的纸条？
桥豆麻袋，她不会是想抓我的把柄吧？
沈苍夜心中一想，登时是大惊失色。
他还记得，高中时期，他同桌那个小姑娘保留着他们传的所有的小纸条。
后来同桌妹子和他起了一点矛盾，就愤然将他骂老师的小纸条上交给了国家……啊不，交给了老师。
最终，他被罚站在教室外长达两节课。
沈苍夜赶紧回忆了一下，这两个月来……幸亏，好像也没在温蒂给他的纸条上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多只是开开玩笑。
他打定主意，以后在温蒂写给他的纸条，一定要谨言慎行。
可不能随便回复了。
沈苍夜一面想着，一面将出炉的小蛋糕盖好，回到屋里。
他躺到床上，回想起刚才和蓝毒的对话。
他遽然间顿悟了。
是啊，之前完全没有意识到——
如果“请人出来一起吃个饭”这件事情能拉近距离的话。
也许，请温蒂出来吃个饭是个不错的法子？
如此一来，两人多吃几次、逐渐熟悉了之后，温蒂自然也会把内心中的诉求一起展现出来——一定会的！
这两个月，沈苍夜觉得自己的“套近乎”作战全无进展。
而且，好像最近温蒂有点躲着他的意思。
传纸条倒是传得挺多。
发信息也正常回复。
可是一到见面的时候，这个常日里永远理智值拉满的阿戈尔姑娘，却总是支支吾吾的样子，说两句话就找借口离开，也不愿直视他的眼睛。
沈苍夜暗自思忖，决定找个机会请温蒂出来吃饭。
一不做二不休，他拿出了手机，打开聊天软件。
该找个什么借口请她出来呢？
沈苍夜陷入犹豫。
要不，请她帮看一篇论文？
——科研狗不都用这方法来交朋友吗？
这时候，沈苍夜发现，聊天框的屏幕上方跳动着“对方正在输入……”。
过了几秒，这些字消失了。
接着，又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
须臾间又消失了。
如此往复了七八次。
但偏偏就没有新消息发过来。
“我的手机别不是坏了吧？”沈苍夜嘟哝着，退出了聊天软件，又重新进入。
这回他发现，聊天窗口里终于不再出现正在输入那几个字了。
沈苍夜又往上翻了翻。
他发现，他和温蒂的聊天记录……基本都是轮回，从未秒回。
真不是因为谁不待见谁。
主要是，泡实验室的时候，往往是戴着手套、或者有其他原因没法碰手机。
大多数情况下，在他发出一条信息之后，温蒂隔了几个小时才回。
然后他又隔几个小时才回。
沈苍夜打开输入窗口，思考了几秒，还是放下了手机。
算了算了，吃饭这种事情，还是当面说吧。

238.金牌推销员蓝毒妹妹
如果在咖啡厅是上早班的话，沈苍夜一般习惯在前一天晚上就把第二天的蛋糕烤好，早晨起来再裱花和做奶油的装饰，带去咖啡厅。
时间已经入秋，天气凉爽而干燥。
因此，蛋糕放上一整天也不会变质。
不过，随着甜点销量增加，宿舍里小小的烤箱好像有些供应不上。
蓝毒负责做的慕斯蛋糕倒是简单，只需要冰箱就够了。
甜点销量得以提升，当然是得益于沈苍夜和蓝毒的舍命推销。
在咖啡厅里，平时没有活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就会轮流去找客人们推销。
咖啡厅的经理倒是默许了他们的推销行为，只是嘱咐沈苍夜在平时上课时多关照他的女儿。
——没错，经理的女儿就读于加泰罗纳大学药学专业。
沈苍夜要承担部分本科生的实验课，他虽然是答应了要多关照经理的女儿，可是事实上，除了在学生炸飞玻璃仪器的时候忍着不骂人，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关照。
咖啡厅的周末早班快要结束了。
沈苍夜和蓝毒站在柜台前，用眼睛盯着每一桌的客人打量。
一旦有新的客人进店，他们一定会热切地迎上去推销他们的甜点。
这一天天的，沈苍夜觉得自己的脸皮都磨成了城墙。
“嘿！有新客人来了！”沈苍夜盯着两个客人进店落座，“蓝毒，这次轮你了哈！”
“怎么……怎么又轮我了？”
蓝毒咬了咬牙，忸忸怩怩地拿起了切好的一块用来试吃的蛋糕，朝那一桌客人走去。
五分钟之后，小箭毒蛙双眼含泪地走了回来，“她们说不要，我都还没来得及请她们试吃呢，才说了一句话，她们就拒绝我了。”
她委屈的样子好像在求抱抱。
沈苍夜摸了摸安努拉女孩的头，“别急，一上来就拒绝，那肯定不是我们的目标客户。”
蓝毒绞着手指，小声说：“她们一定是因为我是安努拉人的身份才……才介意的。”
沈苍夜笑道，“怎么可能啊，有本事连咖啡都不喝啊，咖啡还是你做的呢。”
“安啦，有偏见的不会是所有人的。你瞧瞧，经理他不也接受你来帮做咖啡了吗？”他揉了揉女孩粉色的头发，“因为偏见而拒绝与你接触的人，那是他们的损失！而且，这么可爱又努力的女孩子，谁会不喜欢呢？”
蓝毒当场涨红了脸，“学长你——学长你突然在说什么呀？”
沈苍夜呵呵一笑，“所以，作为一个推销人员，首先最重要的，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是一个非常招人喜欢的人。其次，要对我们的产品有信心。我们花了这么多精力和时间调整口味，而且买家都给了我们好评，我们的产品肯定是质量过硬的。有信心才能昂首挺胸的向别人推销，不是吗？”
“我我、我明白了！谢谢学长一直鼓励我！”蓝毒目中含泪。
沈苍夜点了点头，“锻炼的时间到了！你看，又有客人来了！去吧，加油！脑子里千万不要想着什么偏见的事情，你只管好好的推销就可以了！”
“好！”蓝毒握紧拳头给自己鼓劲。
她接着又拿着试吃的蛋糕，就走向那桌人。
走了两步，她反应过来，“沈学长，这次明明是轮到你去推销啊！”
“哎哎，你都走了一半了，哪有中途放弃的道理，这次你去哈，下次我再去。”沈苍夜义正辞严。
蓝毒愤懑地给了他一个眼神，“沈学长！原来你刚才安慰我鼓励我，就是为了让我多推销！这样你就可以呆着偷懒了！”
“哪有啊？我的鼓励是真心实意的！”沈苍夜露出明亮的目光。
蓝毒飞一样地走了回来，“不行！说好一人一次的！学长，你还有好多桌没推销呢！还不能偷懒呢！”
“喂喂，我也社恐啊！”沈苍夜终于说了实话。
虽然脸皮厚了没错，可每一次推销都是社死现场啊！
“不行！”蓝毒拽着沈苍夜的袖子，“学长太耍赖了！”
沈苍夜眼睛一转，“哎你看，又有客人来了！——咦，那不是温蒂吗？哈哈，那我去接待她们了哈，你赶紧推销去~”
“欸！——学长！我们说好了熟人不算数的！学长你耍赖——！”
沈苍夜嬉皮笑脸地朝蓝毒一招手，自顾自溜了，留下蓝毒在原地不满地跺脚。
正进店的客人，是温蒂和另外一个打扮颇时髦的女学生。
向熟人推销那肯定心理压力小得多，沈苍夜拿着菜单走到这刚落座的两个女孩身边，招呼道：“欢迎光临，需要喝点什么？”
温蒂听到这声音，顿时便有些局促起来。
她下意识地拨弄了一下头发，整理好刘海，换上笑容，这才抬头迎上沈苍夜的目光，“嗯，你好，沈博士。”
“你好。”沈苍夜冲她笑笑。

239.和老师沟通是一门艺术
坐在温蒂对面的那个穿着时尚的女学生瞅了温蒂一眼。
她又瞄瞄沈苍夜，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要……嗯，麻烦要浓缩咖啡。”温蒂将菜单还给沈苍夜。
她用的是没有戴手套的左手，二人指尖碰了一下，阿戈尔女孩一下子把手缩了回去。
“我要卡布奇诺！多加糖哦！”坐在温蒂对面的女学生说道。
沈苍夜收了菜单，“好的，请稍等。另外，一会儿我会有一份甜品请你们试吃。”
“哦——！”那女学生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温蒂老师，你昨天跟院长推荐甜点店，原来是为了——”
温蒂咳了一声，打断了女学生的话。
她说道：“那就太感谢了，沈博士。”
沈苍夜不知这俩人在打什么哑谜，只得是点点头表示了解。
他将菜单夹在腋下，重新回到柜台里，开始做咖啡。
这时候蓝毒回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沈苍夜厚着脸皮问结果。
蓝眸女孩先是白了他一眼，接着才说：“这回成功啦，他们买了。”
“噢噢！恭喜！蓝毒，你已经是一个合格的金牌推销员了，那么接下来的五桌也——”
“我不要！你想得美！”
蓝毒一边给柜台上放勺子的小盒子里加搅拌勺，一边说道：“沈学长，你不觉得，近来温蒂姐来我们店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吗？”
“嗯？她以前不来的吗？”沈苍夜接着咖啡，问道。
蓝毒望着天花板回忆了一下，“说不来也不准确，以前我可能一个星期只能见到她一次，现在她几乎每天来，而且有时会端着电脑在那里坐很久。”
“哈，这恰恰说明我们咖啡厅环境上佳，连温蒂这样的洁癖都十分满意我们咖啡厅的环境。”沈苍夜得意，“但我们不能骄傲自满，要再接再厉。”
“是是是，学长说得是。”蓝毒噗嗤笑了。
沈苍夜这边做好了咖啡，就端着一小盘蛋糕给温蒂她们那一桌送了去。
他走近，就听到那个时髦女学生好像是在抱怨着什么，哭天抢地的模样。
看这情况，沈苍夜也不好贸然过去打扰，便站在一旁等着。
可是，那女学生丝毫不掩饰的样子，音量很高。
沈苍夜听了个大概。
——前几天温蒂带队出去比赛，成绩不错，所以工程院准备办一个庆祝派对。
这女学生的导师，让她去商店里提前买好饮品。
她到店里一看，东西实在是太重、太多，路程又远。
最后她一个人委屈巴巴地搬了好几趟，结果导师居然没有一句表扬的话。
女学生气得不行，又根本无处发泄。
温蒂和这个女学生在同一个导师手下，带着这个女学生做课题，算是她的研究生小老板。
于是，这女学生便将一肚子苦水全倒给了温蒂。
温蒂倒是耐着性子，听这女学生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这才开口道：“你完成了任务，做得很好，但是我觉得你的这些委屈，受得很没有必要。”
“是吧是吧？”女学生找到了认同感。
温蒂却摇摇头，“我的意思是，我认为，在出发之前，你是可以进行提前预演的。在到店之前，你可以查好学校到商店的路程，也可以想象到饮品并不会很轻。提前预见可能发生的困难，再申请支援就是了。”
“温蒂老师——”那女学生撒起娇来。
银发的阿戈尔则是坚持把话说完，“即便是到了店里，你发现自己力不能及的时候，也可以立刻向导师反馈并且求助，有些时候，导师只是不知道情况，并不是故意整你的。”
“他就是故意整我！”女学生抱怨道，“不仅仅是这一件事呢，导师这次布置的那一些调试的工作，根本就不可能在时限之内完成！”
“原来你是想说这个。”温蒂呼了一口气，“这部分工作量，完全是你能在三天之内完成的——前提是你不把晚上的时间全花在迪厅里。”
“温蒂老师，你也太严厉了吧，就不能可怜可怜我这无助的初学者吗？”女学生抱着头，几乎要哭了。
“不能。真的不能宽限了。这些事情，你已经拖了一个星期了。”温蒂说。
沈苍夜见她们已经将私事谈完，就端着咖啡来到了桌前，“这是二位的饮品。”
“嗯……谢谢你，沈博士。”阿戈尔的红眸躲闪着，她一下子又从原本从容的样子变得有些手忙脚乱。
那女学生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了一圈，突然大叫道：“温蒂老师！你这分明就是在压榨学生的劳动力！你就这么铁石心肠吗？这么决绝、这么无情吗？你的心不是肉长的吗？”

240.你的deadline提前了,同学
温蒂哪想到自己手下的学生还有这一出。
单纯的小海龙当场呆住了。
过了七八秒，她才开始回味刚才学生说了什么。
说她……无情、决绝、铁石心肠？
“温蒂老师，你就宽限几天嘛！”女学生苦着脸，“你这样子把学生往死里逼，你的良心不痛吗？”
“哎……你……”温蒂怔怔的，又偷瞄了沈苍夜一眼，最后还是服软了，“好吧，多给你两天时间。”
“好耶！”那女学生跳起来，“果然啦！组里其他学生说的没错！温蒂老师你一见——嗯哼！你一喝这家店的咖啡，就会忽然间变得特别好说话，特别温柔！”
“你在说什么？”温蒂垂下脸，用喝咖啡来掩饰窘迫。
“要尝尝我们的甜品吗？”沈苍夜在桌子上放下甜品，“这是赠送的，如果好吃的话，欢迎来找我们购买，都是真材实料的。”
女学生付了钱，“好，我要两块这种蓝莓慕斯。”
“哇，谢谢！”沈苍夜没想到这女学生如此爽快，“我这就打包给你。”
“别谢我呀。”女学生笑道，“要谢就谢温蒂老师，她为了给你们推销呀，那可是——”
“推销？”沈苍夜纳闷。
他可没拜托谁帮推销。
“沈博士——”温蒂咳了声，道，“如果你那边忙的话，不陪我们也可以的。”
沈苍夜本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到柜台那边传来铃响。
估计是咖啡做好了，蓝毒一个人又忙不过来。
他只好打消了闲聊的念头，招呼了两句，他便回身往柜台走。
沈苍夜一离开，那女学生就向自己的老师露出奇怪的笑容，“温蒂老师，我可够给你面子了吧？我只是说你喝了这家店的咖啡会变得特别温柔，可没说你见到这个人会变得特别温柔哦。”
“你不要乱想。”银发的阿戈尔局促地捏了捏咖啡杯的柄，“你可是个研究生了，你该知道凡事要将逻辑、讲证据。”
“嘻嘻，他长得挺帅的嘛。”女学生已经把这事儿当成了既定事实，“哪个专业的啊？”
温蒂低头搅拌着咖啡，不知不觉地把糖都放多了，“我都说了你不要乱想，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
“你和他发展到哪一步了啊？”女学生不懈地追问。
阿戈尔蹙起眉，“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片刻后，女学生长长地“欸——”了一声。
“我懂了！温蒂老师，你这个温吞的性子，是不是连暗示他都不敢呀？”女学生拍拍温蒂的肩膀。
她开始在作死的边缘来回试探，“呐呐，温蒂老师，我听说上次我师妹——暗恋学长的那一个，我听说她找帕芙尔学姐做了一番情感咨询耶，然后你给她提了什么建议来着？说是要主动告白？”
温蒂啪地合上了正在看的书，“明天给我。”
“啊？”女学生愣了一下，“明天……什么？”
“我说导师布置的任务，明天交给我。”工程学博士冷冷地说。
“啊啊啊啊——温蒂老师——！我们说好五天的呢——！？”
女学生以头抢桌。
沈苍夜这边忙完，赶紧提着蛋糕送给那女学生。
女学生拿了蛋糕走了，温蒂刚刚处理完一些工作，也收拾东西准备离去。
“不好意思啊，刚才有点忙，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走了。”沈苍夜看着阿戈尔女孩收拾东西，“我这算是服务不周了，本想陪你们聊聊的。”
“没关系的，我来也不是、不是想找人聊天啦。这里主要是因为这家店的……”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嗯……这家店的咖啡味道不错，每天来喝一杯就差不多了。”
“你们比赛拿奖了？”沈苍夜问道。
温蒂颔首，“也不是什么特别不得了的事情，这比赛不难的。”
“那可不是这么说的。”沈苍夜道，“我看到你们参加比赛那篇论文的海报了，虽然不是很懂，但觉得超酷！搞机械和工程的人，在我眼里都有种自带光环的神秘感，特别迷人！”
“说笑了。”海龙少女害羞地笑了笑。
沈苍夜觉得，最近看到她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还有一件事情，”温蒂说，“这次比赛的名次还不错，工程院准备办一个庆祝会，我推荐了你们的甜品小店，学院那边答应由你们来供应我们在庆祝派对上的甜点。”
“真的啊！？”沈苍夜大喜过望，“你还惦记着帮我们推销呢，太谢谢你啦！你稍等，我叫蓝毒过来——嘿，蓝毒！”

241.这位HR已经凉了
“你、你别误会。”温蒂清了清嗓子，“不是特意推销啦，就只是……只是因为你们在学校里，配送的话比较方便，而且你们的原料我也有见过，都是正规、健康的原料，就是这样子而已。”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沈苍夜迎上来，给了温蒂一个小小的拥抱。
沈苍夜只是出于礼貌地轻轻一拥，胸膛稍稍碰了一下。
只是这么一瞬间之后，他便放开了温蒂。
他想着，温蒂不怎么喜欢握手，简单拥抱这种隔着衣服的活动，应该是能表达自己的谢意的。
谁知道后者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地连退了三四步。
“抱歉抱歉！”沈苍夜忙说，“一时间太兴奋，忘了你很排斥这样的接触。”
一边说，沈苍夜心里一边凉了半截。
怎么着，连隔着衣服碰一下都不乐意了？
完了完了，我什么时候这么招人厌了？
要不，请吃个饭，看看能不能成？
在他对面，阿戈尔女孩的手揣在胸前，脸上一片红霞。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若放在两个月之前，她会对他人这样唐突的一个拥抱感到不适。
但是这段时间……不知怎么了，好像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
刚才这样的接触，她觉得自己并不排斥。
非但不排斥，而且似乎有些小小的高兴。
这本来不应该的……他已经有了、有了那个来自卡西米尔，让他深深动心的姑娘了。
可是……克制不住，拥抱之后的心脏跳的太快，让她整个人都有些失神。
“有空我请你吃个饭吧，温蒂。”沈苍夜索性顺水推舟，“我得好好感谢你才行！”
“吃、吃饭？”小海龙的脑中瞬间闪过了无数个画面。
接着，又瞬间预估了无数个可能出现的情况。
万一找不到话题怎么办？
万一选不出好看的衣服怎么办？
万一被发现餐桌礼仪有误怎么办？
万一被认为吃饭形象不佳怎么办？
万一突然间犯了肠胃病呕吐怎么办？
万一后厨失火怎么办？
万一突然出现匪徒打劫餐厅怎么办？
万一外面突然有车撞进来怎么办？
万一突然发生化危机怎么办？
万一小行星突然撞击泰拉怎么办？
即便这些都不发生——
但是，吃饭——是那种两个人面对面、在黑暗环境中点蜡烛的晚饭吗？
这个距离，岂不是每一个微表情、每一个微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
温蒂呆了两秒。
她自忖自己还不具备以正常的心率、不颤抖的双手吃完这顿饭的能力。
于是她果断选择了拒绝。
“最近比较忙，没有空出来吃饭呢，抱歉。”阿戈尔女孩将视线撇到一边，“再说吧。”
“啊……没空吗？”沈苍夜愣住。
怎么就这么被拒绝了啊？
这个“最近”谁知道最到什么时候啊。
完全没有回旋余地啊！
一般来说，希望对方再发邀请的话，都会说“我这周没空，但是下周有空”这种吧？
众所周知，成年人的犹豫就是拒绝。
那眼下这情况，分明就是GG了啊！
他还抱着一星半点的希望，不懈地追问，“温蒂，那你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再去吃也行的。”
另一头的阿戈尔又红了脸，想答应，可答应了又失态怎么办？
要不要先去学习学习餐桌礼仪……什么的？
比如维多利亚皇家是怎么吃饭优雅地吃饭的？
“没事，没什么的，也不用这么破费的啦，下次再说吧。”温蒂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一句话说出来，沈苍夜仿佛又被插了一刀。
我去，二重拒绝？
她说了“下次再说”对吧？
众所周知，“下次再说”和“有空再说”代表着永远没有机会。
啊！
合着你就是不愿意和我出去吃饭呗？
温蒂盯着自己的脚尖，“那个……具体的甜品数量，我回头确认了再发给你。”
好吧，立刻开始转移话题。
这就是没戏了呗？
好吧……我不请你吃饭就是了。
“好……”沈苍夜觉得万念俱灰。
把温蒂招到罗德岛这事儿是不是可以举手投降了？
这时候，蓝毒走了过来，向温蒂招了招手。
沈苍夜真的欲哭无泪。
但还是努力打起精神，跟安努拉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蓝毒也很高兴，立刻向温蒂表示感谢。
——毕竟，这是他们接的第一个大单子。
当然，也是他们第一次要在短时间之内准备好这么多的各式各样的甜点。
想到这里，沈苍夜不免有一点紧张。
温蒂那边联络得很快，两天之后，庆祝会上需要的甜品种类就送了过来，订购的定金也是提前预付好。

242.关于谁该先道歉这个问题
这一回工程院办的，虽说是庆功会，但邀请函是发到了所有工程院的本科生和研究生的手里。
更正确地说，这一次的庆祝会，更加类似于展示会的形式。
各个专业、课题组的导师会在庆祝会的展台上展示自己的研究成果、发表的论文等等。
也算是给还未确定未来研究方向的学生一个了解自己专业和学院的机会。
沈苍夜和蓝毒把不准制作这些甜品需要用到多长时间。
但出于保证甜品新鲜的目的，他们只提前了一天开始制作。
真做起来的时候他们发现，时间好像……不太够的样子。
蓝毒主要负责做需要冷藏的慕斯蛋糕和雪米糍，她那边倒还好。
沈苍夜这边，需要用到烤箱的甜品，还有曲奇饼、玛德琳、蛋挞等等，他人都要忙到起飞了。
蓝毒搞定了自己的事情，就过来帮他的忙，二人从天亮忙到了天黑。
沈苍夜也不好叫蓝毒跟着他一起熬夜，便让安努拉女孩先去睡觉了。
时间已经接近午夜，沈苍夜算了算，以这小烤箱的速度，差不多三四十分钟烤一箱，估摸着这一整个晚上就不用睡觉了。
庆祝会将在明天下午开始，早上还有蛋糕分装、切块、裱花等等乱七八糟的工作……想想就觉得头大。
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工作却还没做完，就好像明天就要做报告了，你的ppt还一页没做一样。
看着小烤箱还在悠哉游哉地加热着，沈苍夜烦躁得不行。
困意、疲倦，还有赶时间的焦躁感混在一起，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现在见到个垃圾桶都想踹一脚发火。
这时候，门响了一声，是温蒂回来了。
沈苍夜心烦意乱，他现在的状态就像个一点就炸的煤气罐。
他懒得出去打招呼，只听到温蒂嘀咕了一句“起居室怎么这么乱”。
沈苍夜回想了一下，今天他和蓝毒去采购做甜品的原料，很多包装袋、包装盒……全部都堆在起居室里，还没来得及扔。
须臾，温蒂进来了。
看到沈苍夜，她略微害羞笑了一下，“沈博士？你还没睡啊？”
“没，一会儿就睡了，不用管我。”沈苍夜耐着性子说。
“这周是你值日。”小海龙随口道，“有空的话，麻烦收拾一下客厅。”
沈苍夜的心里憋着的火气蹭地一下就起来了。
这要放在平时，可能他会打趣几句然后去收拾。
可是，在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突然有个人冒出来叫你干别的活……就好像明天就要考试了你没来得及看书，室友却突然叫你去打扫卫生顺便倒垃圾。
事实上任何人在这时说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点燃炸药的那一条导火索。
“你找事是吧？找架吵是吧？”沈苍夜霍然起身，两步逼到了温蒂的面前。
两人的身高差，让阿戈尔女孩不得不仰头望着他。
她感觉到面前人的怒火，莫名的压迫感让她惊惧地退了一步。
“你没看到我这么忙吗？我现在活都干不完！你既然看到了不爽，你怎么不自己收呢？！”沈苍夜几乎是吼了出来，肆意宣泄自己的怒火。
有时候，积攒下来的火气爆发只在一瞬间，而且没有原因。
火气撒出去了，但话说出口的一瞬间，沈苍夜就后悔了。
每个人都有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大部分时候他是很耐心的，但总有这么一些骤然失控的他时候。是很累很烦很想发怒，但把自己的怒火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显然是最失败的选择。
阿戈尔少女呆呆望着他，蓦然间眼眶有些发红。
见到主人被欺负，仿生海龙冲上来想咬他，但被温蒂喝止了。
“温蒂，我……”沈苍夜想拉着女孩道声歉，她却一言不发地连退了几步，然后一转身便跑出了厨房。
“温蒂！”沈苍夜赶紧追上去。
跑到客厅时，只听见小海龙的房间门发出咔哒一声的上锁声。
道歉这件事情，拖得越久越被动。
沈苍夜站在原地做了个深呼吸，心道，要不还是去敲门给温蒂道个歉吧。在临床工作多年了，他很少对人发火，也极少失控，一瞬之间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这事情不能拖，沈苍夜大步走到了温蒂的房间门前，抬手想要敲门。
此刻，他听到阿戈尔女孩在里面闷闷地说话。
“你说，他为什么要凶我？”
“我第一次看到这样子，我很害怕……”
她在和谁说话？
沈苍夜站在门外，迟迟没等来任何人的回复。
……房间里面只有温蒂一个人。
“不过……小叶，你想啊，人是只会对亲近的人发火的，比如他肯定不会对他的导师发火，这么一想，他和我比他和导师也许……稍微更加亲一点呢？”
“哎！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
小叶，这是她正在诉苦的对象。
她是在跟平日一直伴随着她的仿生海龙说话。
“我是不是对他要求太多了？还是说我刚才的语气比较生硬？嗯……或许二者都有，所以他生气也很正常吧，都怨我……”
“但我只是很累了，所以心情有点烦才会……唔，今天替福利院的那些孩子调试仿生义肢，实在太费神了……”
“或许他也很累了吧，平时的他一定不会这样的。”
“我本来只是想着，如果能给他拉点生意赚些钱，他就不用每个周末都忙着去打工，没有时间休息了，我怎么会想到，这反而弄得他更加累……”
温蒂的声音变得瓮声瓮气，似乎是把脸埋在了臂弯里。

243.哪有什么田螺姑娘
长时间的停顿。
好久好久，温蒂又开口了。
“小叶，我好想跟他和好啊。从这个目的上来说，也许我该先道歉？”
“可、可是！万一我道歉了他还凶我，我会很伤心的……”
“嗯，也许我该去搜索一点关于如何道歉比较有效的心理学文章来看看？”
这些抱怨没有持续很久。
毕竟对着一只无法说话的仿生海龙，很难像对人一样去倾诉。
“小叶，你要是，能说话就好了……”
“我该给你加装一个更强大的人工智能，配上能自主提升的机器学习系统，这样你就能帮我解惑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傻傻的瞪着我……”
沈苍夜在门外，默默地将敲门的手放下了。
没想到，这个孤独的阿戈尔女孩，真的会在独自一人时，与自己的仿生海龙交谈。
她还打死不承认这件事情。
沈苍夜略有无奈，眼下是这个时间……好像不是个敲门进去的好时机。
他只好回到厨房。
想了想，沈苍夜还是摸出手机，给温蒂发了个对不起。
那头久久没有恢复，沈苍夜只好作罢。
这时烤箱叮了一声。
沈苍夜将烤好的曲奇饼拿了出来，又换进另外一盘曲奇饼。
瞥了眼一大堆没有烤没进烤箱的甜品，沈苍夜给烤箱定了时间，趴在厨房的操作台上，决定先打个盹，待这一盘烤好了再起来换下一盘。
他很快便睡着了。
孰知，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糟糕了！”沈苍夜惊觉。
他立刻跳了起来。
懊恼之情霎时间涌了上来。
完了，来不及了！
明明烤箱到点的铃声还挺响的，怎么就没给吵醒呢？
沈苍夜站起来的时候，一张薄薄的毛毯从他身上掉在了地上。
不知是昨天夜里谁给他披上的。
沈苍夜清醒过来。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头上戴着一个降噪耳机。
四周一片安静，他拿下耳机时，顿时间外界的鸟鸣和喧闹一并涌入耳中。
正是因为他戴着这耳机，才没听到烤箱发出的叮叮声。
这耳机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是……温蒂的。
沈苍夜从地上拾起了薄毯，毯子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味，似乎也属于住在他对门的那个阿戈尔女孩。
沈苍夜环视四周，蓦地发现，昨天夜里堆放在厨房操作台上的那些待烤的蛋糕、曲奇饼、蛋挞等等甜品，全部都已经在一夜之间烤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操作台上。
草！？
发生了什么？
是有什么传说中的田螺姑娘降临，干完了所有活吗？
沈苍夜捏了一把自己的手臂，确定这不是在做梦。
真的有人连夜替他把甜品全都给烤好了。
沈苍夜蒙圈地抓了抓后脑勺。
他这才发现，冰箱上的布袋里，在他那一格中放着一张纸条。
他记得，昨天晚上那里是空的。
沈苍夜赶紧取出字条打开。
不出意外，是温蒂给他留的。
【甜点都给你烤好了，是按照你放在桌子上的菜谱里的时间烤的。
放心吧，没有焦糊。
另外。
工程院的每个餐厅里都有烤箱。
若下次宿舍的烤箱出了故障、或者是时间来不及，请告诉我。
我会替你们联系工程院教研楼的管理员，让他们把餐厅的钥匙给留给我，这样你们就可以使用我们院餐厅里的烤箱了。
那个烤箱的容量和功率都较大，应该能帮助你们更快的完成工作。
……总之不要再这样熬夜了。
还有……昨天晚上是我错了，没注意到你在忙、没考虑到你的感受，给你造成了不快，我很抱歉。
你……】
接下来是一段涂黑的文字。
最下方，有两句勉强能辨认出来的潦草字迹。
【你这只猪！！！！！
你就是一只猪！！！！！】
温蒂出生于科研世家，从小接受良好教育。
也许，“猪”是她能够想象到的，最脏最脏的骂人的话了。
她看来真的很生气。沈苍夜心想。
很显而易见的，昨天夜里温蒂在他睡着之后又来到厨房里，给他盖上了毯子，并且通宵替他烤好了甜品。
为了不吵醒他，阿戈尔女孩还将自己的降噪耳机戴在了他的头上。
但她的心，一定不是像往常那样波澜不惊的。
沈苍夜想象不出昨晚温蒂的心路历程是怎样的。
大概真的是如同纸条上传达的那样，她已经愤怒、委屈到了极点。
考虑到必须连夜把甜品做好，她又压着性子，默默地把事情做完。
交代完正事之后，也许是回想起昨天的事情，她又道了个歉。
最后，一股子怒火无处发泄，她只好骂了他两句猪。
沈苍夜几乎可以想象，昨天一整夜，银发的阿戈尔一面烤着甜点，一面怒气冲冲地瞪着他睡大觉的模样。

244.会亲自干活的甲方爸爸你喜欢吗
温蒂身上有一个很特殊的点，就是她的理智永远稳定在线。
她总是能分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能够将闹情绪和工作清楚地分开。
并且，即便在有情绪的时候，她做任何事情依旧是一丝不苟。
就好像她一个人拖着四个猪队友打比赛，被队友坑的死去活来，还能压着怒火，用自己超神的操作带队翻盘。
这样的神队友谁不想拥有呢？
不过……
沈苍夜望着纸条，低低叹了一声。
这波是什么情况？
是老板跟我们订了一批货，结果这批货最后全是老板自己做的吗？
他拿了一个小蛋糕尝了尝，妈耶，味道还真不错。
不愧是严格按照菜谱上的时间烤的。
“学长学长——沈学长！”
起居室里响起脚步声，紧接着是蓝毒的声音，“快点快点，我也睡过了，我们得赶紧准备把甜品包装一下送去了！”
安努拉几乎是用跑的方式来到厨房。
只看一眼，她便惊诧地道：“哇，学长，你把厨房和起居室都收得好干净啊！”
“不是我收的。”沈苍夜如实说，“应该是温蒂收的。昨天晚上……我睡过去了，温蒂连夜帮我烤了好些甜点。”
往日里这个时候，温蒂应该已经出门了。
沈苍夜有点内疚。
毕竟这姑娘为了让他休息，熬了一整个通宵替他做好了甜点，现在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又跑到实验室去了。
“欸——？”蓝毒发出了一个拖长的疑问音。
“怎么了？”沈苍夜问道。
“温蒂姐熬夜一晚上替你烤甜点？”
“嗯……这个我确实挺感激她的。怎么了，你这个表情？”
蓝毒道：“上次我听见温蒂姐开视频会议，她还交代她的学生做作业要至少有一天的提前量……咱这么熬夜赶工，没被温蒂姐批评还被帮了大忙，真是太感动了。”
“哎，批评啥，大家不都是想按时完成任务嘛。”沈苍夜说。
“也对……”蓝毒说，“咱要好好感谢温蒂姐才行！”
他回忆起前几日听到温蒂和那女学生在咖啡厅里说的话。
蓝毒说得没有错，温蒂这般四平八稳的人，对任何事情的工作量都会有一个大体的估计，并且肯定会预估难度和任务中可能遇到的困难等等……
如此一想，他们赶工做甜点的这操作，完全和温蒂的理念背道而驰。
而且，温蒂还是作为给钱的金主，是甲方爸爸般的存在。
没怼他们真就是阿弥陀佛了。
骂了甲方爸爸不说，甲方爸爸还亲自动手，把活儿干完了。
天哪，我都干了什么啊……
沈苍夜觉得自己实在是牛逼得可以叉腰了。
“总之——先把事情做完吧。我们先把蛋糕分装好送去。”沈苍夜抓了抓头发，心中在想，一会儿到了会场，肯定会见到温蒂的，到时候私下找她谈一谈吧。
还欠她一声道歉和一声道谢呢。
沈苍夜和蓝毒将甜点备好送到了会场，他们还要负责摆盘等等其他的工作。
一切忙完，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一路忙得脚不沾地的沈苍夜和安努拉女孩，也终于有时间坐下来休息，看一看会场。
工程院可以说是加泰罗纳大学资金最雄厚的院系之一。
从会场这超现代化的装修就可见一斑。
庆祝会是在工程院的展示大厅内举行的，各个专业的展台早早便搭建起来，随处可以见到递送饮品、小吃的智能机器人。
各个展台上，从材料工程、能源工程等工业分支学科，到酿造工程、水利工程等农业分支，到武器工程、生物工程、土木工程……各个科目的展示台可谓光怪陆离。
沈苍夜不禁为之惊叹，温蒂在做的，竟然是这么酷炫的事情。
下午六点下课之后，学生开始逐渐步入会场。
各个展示台都有了人气，会场开始热闹了起来。
晚上八点，庆祝会正式开始。
首先便是庆祝会最重要的议程，由几位领队参加比赛的研究人员上台，对本次比赛的情况进行汇报。
沈苍夜的视线扫过台上每一个人，不禁微微一征。
温蒂呢？
她怎么不在？
这次比赛发表的论文中，她可是作为首席研究员参加的啊。
可为什么，在这庆祝会上反而不见她的身影？
“沈学长，你在找什么呢？”蓝毒问道。
“温蒂呢？她怎么没有参加？”沈苍夜说。
蓝毒有点疑惑，“温蒂姐从来不会参加这些活动的，沈学长你不知道吗？”
“啊？”沈苍夜是真的不了解。
这时候，站在台上的研究人员们各自就坐。
大屏幕开始播放关于本次比赛的短片。
蓝毒望着大屏幕，一面解释道：“沈学长你是不知道，温蒂姐的习惯就是这样的，她泡实验室的时间比学长你还长，各种活动社交什么的都是能推就推。”
“可这是她的主场啊！”沈苍夜道。
“话是这么说啦……”
沈苍夜想起了帕芙尔的话。
温蒂推掉所有的社交，将一切心思都扑在了自己的研究上。
可这怎么能行呢？
所有人都在为他们的团队庆祝，她却孤零零一个人呆在实验室里？
这和他们扛去参加比赛的仪器有什么不一样？
讲台之上，视频短片播放完毕，学生们热烈地鼓掌。
作为主讲人的研究员开始讲解。
沈苍夜听到他说，这次比赛的首席研究员因为一些事情，缺席了本次庆祝会。
听到他说，如果没有这位首席研究员，这次的比赛他们不可能拿到第一名。
他听到学生们为这位缺席的首席研究员欢呼、鼓掌，称赞她的才学。
这些喝彩、鼓掌、赞扬，本该有温蒂一份。
即便她不在乎，也不该是在所有人为她的成果庆祝时，她独自一人呆在实验室里。
“沈学长，你找温蒂姐有事吗？”蓝毒疑惑地问道。
沈苍夜深吸了一口气，“我要去找她。我去把温蒂带过来，她应该在实验室吧。”
“现在？”蓝毒愣住了，“她不会愿意来的吧？”
“如果她不肯来，我就呆在那里和她一起。”沈苍夜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是不是很多余，但他觉得，大概不会有人喜欢永远孤独。

245.我全都听到了
台上，主讲人的解说完毕，参加比赛的研究组全体人员起立鞠躬。
台下，学生们发出震天的鼓掌声。
沈苍夜听着久久不息的掌声。
他环视四周，人群熙攘。
工程院几乎所有的师生都来到了庆祝会的会场里。
除了一个人……
沈苍夜又望着台上的工作人员名单，说：“蓝毒，庆祝会日程上，我们已经没有其他的任务了，你一个人能搞定这里的事情吧？”
“能是能，但是学长……你真的要去找温蒂姐？”蓝毒追问。
“嗯，不用等我回来了。”沈苍夜提上了自己的东西，向蓝毒招了招手，便往屋外走。
蓝毒几步追了上来，“可是你上哪找她？”
“我不知道。”
沈苍夜真的不知道上哪能找到温蒂。
工程院的教研楼那么大，他只知道温蒂在某个实验室里。
沈苍夜想着，一间一间找过去，从实验室门口的小窗里往里望，总归会能找到温蒂的。
当然，实际上这个寻找的过程并没有那么困难。
——因为，几乎所有的师生都在庆祝会会场，亮灯的实验室，就那么一两间。
沈苍夜是在四楼的材料工程学实验室里找到温蒂的。
他没有门禁卡，只能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脸惊诧的海龙小姐。
她穿着白色的工作服，宽大的工作服腰线空空的，只在她有动作的时候贴合在她的身上，竟用这么一种独特的方式将她纤细的身姿勾勒得淋漓尽致。
昨晚才发生了矛盾、而没有的一个面对面沟通的过程，严格来说他们还处于矛盾中的状态。
此刻蓦然见面，两个人都有些尴尬，温蒂更是全然没有心理准备。
“沈博士——你、你怎么来了？”她条件反射地问了一句。
“我是来向你道歉的。”沈苍夜真诚地说，“昨天我无端向你发了火，让你伤心了，我也很内疚，非常抱歉！也谢谢你帮我干完了接下来的活！”
阿戈尔女孩僵了僵，又躲开沈苍夜直视她的目光，“我接受了。”
“那就好，”沈苍夜笑道，“怕你不愿意接受我道歉，我还特地给你做了一个小蛋糕赔罪呢。”
说着，他扬了扬手中的袋子，里面有一个小蛋糕盒。
小海龙眼中闪过瞬间的惊喜，紧接着又被没有表情的面具掩饰住了，“其实你不用这么麻烦的，只是这么一两句话的口角而已，我还不至于为这种小事烦恼一整晚。”
“没事啦，不麻烦。”沈苍夜说。
妹子，你留的那字条显然不是这么个意思啊。
沈苍夜接着道：“既然这样，一起去参加楼下展览厅的庆祝会，怎么样？大家都在为你们的成果点赞呢，你就别一个人还闷在这里啦！”
“我不参加也没关系的。”温蒂的声音低了些，仿佛在害怕。
沈苍夜抓住她的手腕，“走吧，来尝尝我和蓝毒，哦——对！还有你自己烤的甜点啊。”
“我、我不去……”阿戈尔女孩畏缩起来，几乎是逃避一样地想抽回自己的手。
“抱歉。”沈苍夜只好放开了她的手。
“不、不是怪你的意思！”温蒂连忙解释，“我只是……我只是不太喜欢出席这种公共的场合，我一个人在这里挺好，我更适应安安静静的环境，所以别……别拉我去了，好吗？”
最后一句几乎是在恳求。
过了几秒，她又补充了一句，“败了你的兴致，不好意思。”
“我自己在这里就行了，快回到会场去吧，蓝毒还在等你呢。”说着，温蒂垂下视线，转身又往实验台走。
“我都听到了，昨天晚上。”沈苍夜望着她的背影，说。
温蒂顿住了脚步，“你听到什么？”
“我听到你跟小叶说话。”
温蒂瞬间红透了脸，她几步又奔到沈苍夜面前，结巴着想要辩解，“我、我那是在测试它的功能！”
沈苍夜望着焦急争辩的小海龙，很想揉揉她的头发，再轻轻抱抱她。
想来，她应该不是第一次和仿生海龙交谈了。
阿戈尔少女的心思跟她剔透的眼眸一样清澈而单纯。
与孤单为伴，或许是恐惧，或许只是因为童年时不好的经历，令她对接近他人感到战战兢兢。
所以，她总是用科学家的冷漠和洁癖将自己包在坚硬的外壳之中。
但她也有痛苦，也有烦恼，也有无奈。
孤独的小海龙在不堪忍受重负时，宁愿和这一只不会用语言回复的仿生海龙对话，也不敢向他人求助、不愿去麻烦别人。

246.做实验是不能打扰的
“温蒂。”沈苍夜打断了阿戈尔欲盖弥彰的自说自话。
“什么？”阿戈尔女孩愣住。
草海龙是独居的生物，可以靠自己度过一生。
但人绝对不是。
“以后有什么烦心事就跟我说说呗。”沈苍夜微笑道，“我是有智能思考系统的，至少比小叶高级一点点，能帮你出谋划策的。”
一边说，他一边往前迈了一步，跨过门槛，进入了实验室之内。
“我今晚就留在这里啦。”他说。
“啊？”温蒂愣愣地望着他。
“我说我留在这里和你一起，我会安安静静不打扰你的，你要回去的时候，我再和你一起回去。”沈苍夜说。
温蒂张了张嘴，下意识想答应。
但不知为何，她说出来的，又是半拒绝的话，“其实没必要的，我自己呆着可以的。他们的展览会办得挺好的，你可以去玩玩。”
嘴上说着不用，但她的身体很诚实地退了两步，迎着沈苍夜进了实验室。
沈苍夜踩进去，脚先被放在门口的地板垫粘了一下。
他用了点力才挣脱，“这是什么玩意？还有粘性的？”
“那是防尘垫板，防灰尘和静电的，有些灰尘会干扰仪器读数。你直接走进来就行了。”温蒂招招手，“你在药理学实验室没有用过？”
“没用过啊。”沈苍夜说。
兴许是在工程院的实验室里，让她有了一种处于自家主场的放松感，温蒂没有往常见面时那么局促了。
她笑了一下，打趣道：“连防尘垫板都没用过，你才是没有经过实验室培训呢，还说我……”
“你记恨第一次见面时我怼你的那件事情啊？”沈苍夜无奈。
“我才不会记恨人！”小海龙扁了扁嘴。
她走回自己的实验台上。
过了会，她好像想确认什么似的，开口道：“我会很晚很晚才回去哦。”
“嗯，没事。”沈苍夜说。
“你的实验室那边，确定不用去看吗？”
“不用。”
“帕芙尔会不会突然有事找你？”
“她能找我有什么事？她天天跑去蹦迪泡吧忙不过来，还稀得理我？”
“蓝毒那边……她一个人不要紧吧？会不会叫你过去？”
“不会，展览会开始之后就已经没有我们的工作了。”
“棘刺先生会不会要找你有事？”
沈苍夜笑了出来，“你这是干什么啊，你就这么不希望我留在这里，要把可能让我走的事情全部问一遍？”
“没有啊！”几乎是不经思考，小海龙的嘴巴在大脑之前就先回复了。
接着，她又为了让这句话的证据更加有力，补了一句，“我是说，如果很麻烦的话，你不用留在这里陪我也是可以的。”
“没事的。我今晚空闲，我就在这里。”沈苍夜说。
温蒂笑了一下。
尽管她极力压抑，还是发出了轻轻的气音。
“你会不会很无聊？”她又问。
好像很担心沈苍夜中途觉得无趣就走了。
“还行。”沈苍夜说。
他有点好奇，“说起来，你为什么会在材料工程专业的实验室啊？”
温蒂正在调试设备，闻言道：“我的课题有一小部分需要在这里做，平时还是会在生物工程或者机械工程那边。”
“我还是不打扰你做实验了。”沈苍夜说完就闭上嘴，摆摆手表示自己不会再说话。
“嗯……好。”
只有海龙小姐自己知道，她的心思已经完全没有在实验上了。
沈苍夜望着温蒂，她已经重新进入到工作中。
海龙小姐敏锐地觉察到了注视着她的视线，脸颊有些微微泛红。
十五分钟之后。
“刚才有两个读数好像忘了记……”
“咦？怎么数据差距这么大？”
“是我的参数设置有问题吗？”
温蒂长叹一声，放弃了做那种需要特别集中注意力才能完成的实验。
她感到心神不宁，只得拿出笔记本开始写实验报告。
她写写停停，时不时的又瞄一眼正在实验室里游荡观光的沈苍夜。
沈苍夜感觉特别新奇。
他一直接触的都是医学和药学实验，同烧杯、试管等玻璃仪器打交道。
一下子来到各种钢铁器材、电脑屏幕组成的工程学实验，骤然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沈博士，你对这些很感兴趣吗？”温蒂忍不住问道。
“嗯，是啊。”沈苍夜确实挺新奇。
“沈博士，你觉得什么有趣的话，我可以给你演示。”
小海龙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丝的自豪，她说话的样子，很像一只在抖着漂亮羽毛引人注目的天堂鸟。
因为这是她最熟悉的东西。
她不是喜欢炫耀的人，但她很想向实验室里的这个人展示这些东西。
这样他就会多了解她一点点了。
———P.S.———

247.有了铠甲,有了软肋
沈苍夜绕着实验室转了一圈，发现有一张实验台上，放着几只小小的、水滴形的玻璃制品，拖着细长的尾巴。
他颇有兴趣地拿起来把玩，“这是什么？是学生留下的吗？”
“呀，那个不能动！”温蒂见他拿起玻璃水滴，惊了一下，“快放下，会弄伤你自己的——”
话音未落，沈苍夜手里捏的那只水滴形的玻璃制品，就咵地一下炸碎了。
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情况，沈苍夜都呆住了。
“没事吧？”温蒂焦急地冲了过来。
沈苍夜愣在原地，好半天才说：“这玻璃也太脆了吧，怎么一捏就碎啊。”
“你没受伤吧？”温蒂低头检查他的右手。
“受伤倒是没有受伤。”沈苍夜拍了拍身上的玻璃碎屑，“这是学生玩的东西，忘记收了吗？这么脆的东西也随便放啊。”
“这是下午我给学生上课的时候他们做的。”温蒂拿来扫帚。
她一边打扫着玻璃碎屑，一边说：“不是玻璃脆，而是处于特殊的结构形态之下的玻璃具有这种特性。它的头部能承受超过十吨的压力，甚至于源石子弹的轰击，但是尾部非常脆弱，一捏就碎了。”
“还能这样啊？”沈苍夜倍感新奇。
阿戈尔女孩在墙角放好了扫帚，走过来说道：“这种特殊形态下的玻璃，被称为鲁伯特之泪。把玻璃加热到六百度以上，让呈热炽液态玻璃滴到冰水里，就会形成这些水滴状的玻璃泪滴。”
她双手撑在实验台上，转过来望着沈苍夜笑，“你想试试看吗？”
“哎，可以吗？”沈苍夜有点惊喜，“老实说我挺想玩一下的呢。”
“这不是在玩！”工程学博士强调道。
她搬来两张凳子，又取来了两只火焰喷枪和一杯冰水。
他们在实验室台旁边坐下。
温蒂将一根玻璃棒固定在两个火焰喷灯的外焰中，又在底下放了一大杯冰水。
在等待玻璃融化的时间中，温蒂随口介绍道：“融化的玻璃滴进冰水里的时候，最外面一层最先凝固，但内部还是熔融状态。
“核心熔融状态下的玻璃慢慢冷却、凝结、体积变小，拉着已经是固态的外壳收缩，这会让外层玻璃受到巨大的压应力。
“同时，中心位置的玻璃，也被原本呈固态的外壳拉扯向四周，受到拉应力。只要这种应力保持平衡，鲁伯特之泪就能够保持稳定，可承受巨大的外力冲击。”
沈苍夜好半天才想明白，“所以两股力之间的矛盾，导致了它能够承受巨大的冲力。”
温蒂颔首，“通常来说，玻璃表面的裂纹都会扩散到内部，从而导致碎裂。但鲁伯特之泪的内部和外部交界面把外力引向一边，所以裂纹无法扩散。”
她解释道：“由于入水先后不同，头尾冷却不均衡，从而让整个玻璃内部受力不均。尾部的应力很弱，一旦被破坏，不均衡的压力就会瞬间释放，顺着裂纹扩散到整体，让整块玻璃碎裂。”
“哇，太详细了，温蒂老师！”沈苍夜比了比大拇指。
阿戈尔女孩的耳朵有些发红。
她又拨弄了一下头发，将原本盘起来的银发放了下来，挡住自己的脸。
这时候，玻璃融化滴入水中，迅速凝结。
过了一会儿，温蒂用镊子将已经凝固的玻璃取了出来，放在实验台上。
“你可以试着敲一敲，或者捏一捏。”她说道，“鲁伯特之泪的头部是非常坚硬的。”
沈苍夜接过来，稍微用力捏了捏。
还真的捏不碎。
他没有用全力，事实上，身体经过强化之后，很多金属都支撑不住他的握力。
“这么硬？”沈苍夜骇然。
他随手拿来实验台旁边的锤子，用力朝着玻璃泪珠的圆头锤了一下，锤子表面竟然留下了浅浅的撞痕。
温蒂点点头，“但是它的尾端非常的脆弱。”
说着，她给沈苍夜递过来一个护目镜，自己也戴上手套和护目镜。
她将玻璃泪珠捧在手里，捏着尾端轻轻一折。
霎时间，刚才还是坚硬无比的玻璃泪滴碎成了齑粉。
“太神奇了吧！”沈苍夜很震惊，“只是形态有些不一样，竟然能达到这样的硬度吗！”
“嗯。”温蒂微微转眸，望着身边的人，小声说，“你不觉得它很像……人类吗？人可以同时拥有铠甲和软肋，可以坚硬得像钢铁无惧狂风骤雨；也可以极度脆弱，只因为一句话或者一个表情就能心碎……”
初涉恋慕的阿戈尔正在遭遇着今生头一次的矛盾境地。
一句话形容就是：怕他知道，又怕他不知道。

248.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
“哟，看不出来呀，你这么有文学素养的！”沈苍夜用手肘戳了戳身边的海龙少女，“也难怪，你总是文学院的图书馆那边看书，我真佩服你这样还能静得下心来看书的人。”
话刚说完，沈苍夜陡然间进入了反省状态。
不对，不对！
温蒂刚才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在暗示我昨天晚上的那件事情吗？
其实……她说不定还真的是在生气的吧？
靠，我神特么的在扯什么文学素养啊！
大错特错！
他连忙转移话题，“那个——温蒂！你的肚子饿不饿呀？时间不早了，要不要尝一下蛋糕啊？这个是我专门做给你一个人的哦，相当于我给你赔礼道歉的！”
他强调了赔礼道歉四个字。
温蒂抬头，正好撞见沈苍夜笑了。
她发现，每当看到他笑，她的脸会发烫，心跳会加快，呼吸仿佛沉到肺腑的最深处，就连指尖都有点发软。
阿戈尔女孩的左手放在工作服内层口袋里，捏了捏放在里面的小笔记本。
那是她前几周刻苦钻研社会心理学、进化心理学、发展心理学和临床心理学，并且拜读了精神分析学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著作，最后总结出来的——爱情心理学一百九十九条定律。
每一条她都已经熟记于心。
可是此刻，她却惶恐地发觉，没有哪一本书里给任何细节的举例。
那眼下这情况该说什么，她根本不知道啊。
作为一个研究员，温蒂试图用已知的科学知识去解读所有事情。
她原以为科学解释不了的只有艺术。
现在却发现，好像不止……
此刻，那一百九十九条爱情心理学，好像没有一条用得上。
她跳出了心理学的范畴，开始寻找一些文学作品。
她蓦地记起，在她不久前看过的《一封陌生女人的来信》，作者茨威格曾经这样描述道：“我始终为你而紧张，为你而颤抖；可是你对此毫无感觉，就像你口袋里装了怀表，你对它紧绷的发条没有感觉一样……而你在它那嘀嗒不停的几百万秒当中，只有一次向它匆匆瞥了一眼。”
温蒂觉得自己手心冒了汗，这让她立即中断了回忆。
大脑回转，海龙小姐发现，情况可能进入了刚才那两个害怕之上的第三层，最高级的那一层——
害怕他明明知道，却假装不知道。
也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却接连两次转移话题。
是这个原因吗？
她还在发愣，却见沈苍夜把一直提着的蛋糕拿了出来。
这是一个迷你的盒子蛋糕，表面用巧克力酱写着伊比利亚语的“对不起”，还画了一个笑脸。
温蒂看着巧克力酱的字和笑脸，忍不住也笑了。
这个颇可爱的笑脸，让她暂时将紧张抛到了脑后。
“要尝尝吗？”沈苍夜热切地说，“这是新做法！我们准备推出这种蛋糕！”
“嗯。”阿戈尔女孩下意识点了点头。
她打开盒子蛋糕的盒盖，忽然注意到只有一只勺子。
两个人，只有一只勺子……
温蒂觉得自己的心跳又快了起来。
她抓住那一只勺子，问道：“沈博士，你想尝尝吗？……嗯，尝尝吧，毕竟是你想出来的新做法不是吗？”
她没敢抬头看自己身边的人，只用手捏着那只勺子，指节都有些发白。
这……所以如此快就进入这个进度了吗？
“我啊？我尝一尝也可以啊。”沈苍夜回头找勺子。
接着发现自己只带了这么一个勺子。
那一头，温蒂还盯着蛋糕，在等他回话。
沈苍夜一想，这不行啊，这人有洁癖啊。
要是他们俩用同一个勺子，不得被水炮轰出去？
于是他好心地给了温蒂一个台阶下，“啊，我忽然间又不想吃了，下次再吃吧，你自己尝尝就好，吃完给我一点点改进建议哈！”
阿戈尔女孩捏着勺子，小声说：“嗯……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用同一个……”
“——哟！让我看看是哪个小可爱还在实验室里泡着呢！”
伴着元气的声音出现的，是那个沈苍夜非常熟悉的实验室管理员妹子。
她从实验室外探头进来。
“咦，温蒂姐，你没去参加活动啊？唉唉，沈老师，你怎么也在？”她瞪大眼睛。
“我还纳闷你怎么也在呢？”
沈苍夜觉得奇怪，你这家伙是一个人管全校的实验室还是咋的？
“你不是在生命科学院那边吗？”沈苍夜问道。
“唉，工程院的实验室管理员休假去了，我来替她一段时间——呀啊，这不是！”
她突然叫着跑过来：“呜啊，这不是最近流行的盒子蛋糕嘛！看起来好棒啊！温蒂姐，这是你买的吗？我能尝尝吗？给我尝尝吧！”

249.突然被扔上了车
温蒂面露犹豫之色。
沈苍夜见到了，便拍了拍管理员妹子，“行啦，蛋糕是我做给温蒂的，你不要掺和哈。”
“你给温蒂姐做蛋糕？”黎博利妹子发现了盲点，“我也想吃盒子蛋糕！那你也给我做一个好不好，沈老师？”
“哎哎，想吃自己去买哈，”沈苍夜摸出一张名片，“来，我们小店的二维码。”
“你区别对待！”管理员怪叫道，“为啥不做给我吃！”
沈苍夜道：“别闹，这是道歉小蛋糕，我又没对不起你。”
“啥！”对面一声尖叫，“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温蒂姐的事情！”
这话为啥……怎么听怎么怪。
沈苍夜皱了皱眉，“是昨晚……”
“你们昨夜里，是干了啥！”
沈苍夜很想捂脸。
这话题怎么速度快起来了。
在他旁边，阿戈尔女孩的脸已经快埋到桌子下了。
管理员妹子这番话说得……明明叫她十足脸红，为什么却又有点小小的开心。
“好啦好啦，没事你就出去啦。”沈苍夜开启了逐客模式。
“谁要出去啊，我是管理员！”黎博利妹子一叉腰，“你们！违反实验室守则！在实验室里！吃东西！还说我！”
接着，她眉眼一沉，笑道：“你们两个之前不久才互怼对方不遵守实验室守则，现在你们就一起违反实验室守则，哈哈哈哈，好好笑。”
过了两秒，她自己发现了盲点，“你们不是还吵了一架，现在怎么关系这么好？”
“我们是昨天晚上刚吵了一架。”沈苍夜条件反射地接过话茬。
“昨天……？等等！你们在初次见面之后又吵了很多架吗？”管理员妹子眼睛一瞪，“沈老师，你欺负温蒂姐啊？”
阿戈尔女孩唰地站了起来，“不是这样的，沈博士没有做错什么，是因为我们住在一起，然后——”
“住在一起？你们什么时候同居的！？你们是间谍吗？情报工作也做得太好了吧，怎么不声不响的就搬到一起去了？”
管理员妹子连珠炮似的提出一大堆疑问。
听着这话，小海龙觉得滚烫自脸颊传导到了头顶，然后蔓延全身。
她用力揉了揉太阳穴，依旧觉得口干舌燥。
沈苍夜的大脑也有些宕机，“不是不是，我们是住在同一个宿舍而已。今天，工程院不是搞活动嘛，我看大家都在展厅里，温蒂一个人在实验室里，我就上来找她了。”
“哦……”
巨大的信息量，让管理员妹子一下没反应过来。
她消化了一下，说：“所以，沈老师——你是瞅着这个时候实验室没别人，所以来找温蒂姐，这样你们就可以独处了。”
“不是——哎，你要说是就是吧。”沈苍夜懒得费口舌去解释了。
管理员妹子从门后抓过扫帚，一副赶人的姿态走过来，“走了走了！独处别在实验室里，河边的小树林，请！蛋糕play也可以换个地方玩哈！你们赶紧走、赶紧走，我要锁门了！”
温蒂赶紧把蛋糕盖上，抱在怀里，“请先别扫，会扬起灰尘的。”
“哎哟，好珍惜吼！巴不得放进负七十度冰箱里保存一辈子吼！”管理员妹子虚着眼说。
沈苍夜在一旁扯了扯黎博利妹子的耳羽，“哎哎哎！人家爱干净你又不是不知道，别扫啦！”
管理员妹子终于忍不住这酸臭，“快走快走，不然把你一起扫了！”
“好的，这就走。”温蒂只好起身收东西。
她抱着那盒子蛋糕，重新放进袋子里，走到个人物品柜前，开始收拾。
沈苍夜也想走，却骤然被管理员妹子拖到了一旁。
“我告诉你哈，你可不许欺负温蒂姐！”管理员妹子严肃地说。
“我怎么会啊？”沈苍夜话说了一半，又失去底气。
毕竟昨天晚上才吼她。
管理员妹子身伸出一根手指，交代道：“以后，你晚上要来接她回去。”
“为啥啊？”
“她从早上七点就来实验室，在实验室待到晚上十一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我也是啊！”
“一个人走夜路，难道你不觉得不安全吗？”
“我也是啊！”
“——你就喜欢抬杠是吧？”管理员妹子一把扯住沈苍夜鬓角的头发，就往外扯。
沈苍夜夜疼得直叫，“哎，我不是黎博利啊，这撮头发不能乱扯的，会掉的！哎哟——！”
“还抬杠不？”
“我不抬了不抬了，我明白了！”沈苍夜赶紧求饶。
管理员妹子这才放开了他，向他使了个眼色。
彼时，温蒂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她背着笔记本电脑，手里还拿着一叠书。
温蒂认真望着沈苍夜，道：“沈博士，你是要跟我一起回宿舍，还是要回展示厅那边？”
“你不回展示厅吗？”沈苍夜问道。
温蒂垂下了脸，摇摇头说：“我不太适应那个环境，如果你还想回去的话就去吧，毕竟机会难得，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250.好孩子不要进酒吧街
看这情况，好像没得选。
沈苍夜瞥了一眼恶狠狠瞪着他的管理员妹子，只好说：“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阿戈尔女孩扬唇笑了一下。
下一秒，她就掩饰般地别过脸，径自往外头走，“那我在外面等你。”
沈苍夜也走到了屋外，二人并肩往宿舍的方向走。
加泰罗纳大学的校园是开放式的，教研楼与城市相融。
工程院的教研楼距离他们的宿舍，大约有三四公里的路程。
沈苍夜提出坐学校的班车回去。
但左等右等都不见车来，温蒂便说干脆步行回去。
沈苍夜也没有反对，于是他们沿着城市道路，慢慢地往回走。
三四公里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仿生海龙提着蛋糕，沈苍夜抱着温蒂的那一沓书，温蒂自己还背着一个电脑包。
这西天取经般的状态，令沈苍夜有点后悔没有坐车。
“我们还是等班车吧？”走了一会儿，沈苍夜说。
“要不，那叠书我来拿？是不是很重？”温蒂立刻说，“不好意思，我带的书比较多。”
沈苍夜无奈。
不是这个意思啦，这些书对我来说是小意思。
分明是看你自己背着那电脑包重啊。
还不愿意我帮你背着。
于是他说道：“是怕你背着电脑太重。”
“不用的，没关系。”温蒂摇了摇头。
她走在沈苍夜的左边，原本背在她右边、隔在二人中间的电脑包，被她下意识地换到了左侧，这样一来他们的距离就缩短了一点点。
沈苍夜呼了口气，“那你走在里面吧。”
时间不早了。
以加泰罗纳人开放的性子，时不时会有人喝了点小酒、在街上飙车。
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情，走在人行道上，被抢包也不是不可能。
“嗯，好的。”银发的阿戈尔走到了沈苍夜右边，人行道的内侧。
她垂着脸，嘴角似有笑意。
一边走，她一边又将自己背在左边的电脑包，调整到了没有人走的右边。
两个人垂下的手臂不可避免地相互碰触，阿戈尔女孩触电似的缩回手，揣在怀里。
然后，她抿了抿嘴，不自觉地将曲起的手肘又放下，轻轻扯着沈苍夜的衣角。
生怕对方发现，她仅仅是扯了一会儿，就松开了。
这时候，他们路过了一段灯红酒绿的喧嚣街道。
“这一带是……”
加泰罗纳城挺大的，沈苍夜印象中自己并没有来过这一个街区。
“这一段是酒吧街。”温蒂低着头，加快了脚步，“咱们走快点吧。我……我有点……”
“怎么了？”沈苍夜没有理解。
小海龙还是低着头，两手握在胸前，好像很紧张。
走了几步，迎面过来两个醉汉。
他们上衣的扣子打开，就这么袒露着，裤子也穿得歪歪斜斜，几乎要掉地上了。
那是两个鲁珀族男人，他们拿着酒瓶子，浑身酒气，踉踉跄跄地走着。
醉汉走近，挥舞着酒瓶大吼。
“嘿，阿戈尔女人！跟我们去喝一杯吧！”
“来啊，保证伺候得你舒服！”
阿戈尔女孩的身体颤了颤。
她不敢发出声音，紧紧抿着唇，像往常无数次一样，用力地扯着上衣的拉链，快步走过去。
醉汉和他们擦肩而过，其中一人肆无忌惮地伸出手来揩油。
“喂！滚一边去！否则打断你的腿！”沈苍夜用伊比利亚语吼了回去。
同时抬起手臂一拢，将阿戈尔女孩往自己这边揽了过来。
温蒂神色僵硬了刹那，原本几乎缩成一团的身体因为安心而舒展了些许。
那两个醉汉登时间清醒了，瞥了一眼沈苍夜，立刻夹着尾巴走了。
“谢谢。”阿戈尔低声说。
沈苍夜放开了她的肩膀。
温蒂有点发愣，还在回味着刚才瞬间被揽入怀的感觉。
沈苍夜往前看着还有几百米的酒吧街，问道：“我说啊，你每天都经过这里吗？不能绕路走吗？”
“嗯……也不是每天。有时候赶不上班车，走路回宿舍的时候，会经过这里。”温蒂小声说，“绕路走的话，要多走一个街区，会耗掉半个小时，时间不值当。这条街只有几百米，快一点走过去就是了。”
沈苍夜回想，以温蒂这泡实验室的作息时间，恐怕能赶上校车的机会一个月就一天。
阿戈尔人在伊比利亚地位并不是很高。
她每天一个人步行经过这里，想必都会遇到很多的挑逗、恐吓和骚扰吧。
体弱的阿戈尔女孩孤身一人，她能做的，大概只有缩成一团、快步走过。

251.需要一架双人自行车
沈苍夜想起实验室管理员妹子的话，说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回家不安全啥的。
于是他想着，要不要以后从实验室回来的路上接温蒂一程。
工程院的位置，处于生命科学院和他们的宿舍区之间，三者呈现扁三角形的地理位置。
虽然会有点绕路，但是时间晚了，让女孩子一个人走路回去，确实不太好。
沈苍夜想着想着，骤然灵光一闪。
买一个双人自行车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还能节省时间！
机智如我！
他还在思考着那么长的双人自行车应该放在哪个车棚的问题，温蒂却忽然开口了。
她说：“沈博士，我仔细想了想，我想着，以后我干脆早点从实验室回去吧。”
“那样挺好啊。”沈苍夜想，这就不需要我绕路过来接了。
温蒂的手指捏着衣角。
她壮起胆子，说：“之前我是每天早上去药理学实验室看我养的细胞……我想，以后我晚上再去药理学实验室，然后如果你也在的话，我们一起回来，这样可以吗？”
“你不是不顺路吗？”沈苍夜纳闷。
本来，从工程院到生命科学院和回宿舍就是背道而驰的。
她现在每天晚上，从工程院又跑到生命科学院，再回到宿舍？
这是什么蛇皮走位，绕的圈子也太大了吧？
沈苍夜知道，温蒂是珍惜每一分钟时间的。
她日程表上的安排精确到十五分钟。
无端多走一段路，可不像她的作风。
“没关系，就当运动好了。”温蒂仿佛是早就想好了理由，“我身体比较弱，我一直想增加一点运动量，可是没有时间，晚上多走一些的话也挺好的。”
沈苍夜思考了一下，确实如此。
他答应下来，“那也可以，我等你。”
“好。”海龙女孩点了点头。
语气中有一点小小的欣喜。
“其实，我可以帮你看着你养的那些细胞的。”沈苍夜主动说，“你不用每天跑来跑去的。”
“我还是过去吧。”海龙女孩扬了扬唇角，“我想——嗯……”
中途她又换掉了下半句话，只是说：“我想自己来做。”
温蒂每天都会到药理学实验室里，仔细照看她养的那些细胞。
有时候，她会将一部分细胞带走。
但从来没见过她用这些细胞做过什么实验。
事实上，慎重思考之后沈苍夜觉得，既然已经确定了打感情牌这招没有效果，他便只能将目标转向另外一个方位——向温蒂展示罗德岛的科研力量有多么的牛逼。
正因如此，一开始的时候，沈苍夜很想弄明白，温蒂到底在做些什么。
这样一来，他这个高大上的访问学者，也好（在疯狂查资料之后）给温蒂一些有非常有建设意义的意见，以便用自己的才学吸引她来罗德岛。
沈苍夜是有些好奇的。
毕竟温蒂这事本来就很奇怪，或者说根本经不起推敲。
温蒂平时做的最多的，是机械工程和生物工程的仿生学这一门分支内的课题。
她甚少接触细胞工程和毒理学、药理学。
工科生突然跨界跑来养细胞，谁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沈苍夜做医学、药学的研究多年了，如果一个项目让他去考古，他肯定会当场拒绝。
他忍不住想知道，想确定一下温蒂到底在做些什么。
于是他问道：“温蒂，我好奇好久了，你平时在药理学实验室那边养细胞，是为了做什么实验？”
“啊，没什么，只是替老师养细胞而已。”阿戈尔女孩没有详细回答。
沈苍夜皱了皱眉。
每次在谈到这个问题上时，温蒂总是在回避。
沈苍夜悄悄研究过，也不是一无所获。
他大略弄清楚了。
温蒂在养的细胞，是各个族系阿戈尔人的造血干细胞。
但是，具体用途不明。
温蒂养这些细胞，也并不是为了她自己的课题。
这个课题的发起人，是药学院的另外一个导师。
而温蒂跨学院申请加入这个课题组、替这位导师做实验，好像是为了接近这位导师，调查这位导师身上的……某些东西。
正因如此，温蒂自己也不清楚，她养这些细胞是要用来做些什么。
她只是按时把导师需要的细胞寄给导师而已。
沈苍夜稍微调查了温蒂的这位导师。
他的名字叫奥贝德，他在学术上没有任何劣迹。
沈苍夜不明白温蒂究竟是想调查他什么。
温蒂不想说，沈苍夜也不好追问。
于是他便转开话题，“最近实验进展如何呢？哦——我是指你在工程院那边的实验。”
———P.S———

252.河边小树林,请!
“我的实验吗？”温蒂望着天空思索了一下，“嗯，我现在做的项目差不多结题了，大概还有几个月吧。”
“那你很快就会离开加泰罗纳了。”沈苍夜接茬。
温蒂转头望了他一眼，又停顿了一下。
她细细品味这句话里是不是有挽留的意思。
最后，也不知道她得出了怎样的结论。
她接着说：“也没有说很快，实验这种事情是说不定的。按照我的估计，大概是你的访问学者到期的时候，我也会离开加泰罗纳大学。”
“之后呢，定下来了吗？”沈苍夜随口问道。
“你一直跟我说的罗德岛，我稍微了解了一下，”温蒂的语速放缓了一些，好让对方听清，“我没有找到太多与罗德岛有关的资料，也许是因为不太好公开吗？”
嘿，这又有戏了？
尽管没有明说，但是这段时间里，沈苍夜一直是旁敲侧击的在给所有人宣传罗德岛。
看来如今终于见效了！
沈苍夜赶紧说：关于罗德岛的事情，你问我不就好了。”
“如果你愿意跟我说一说的话。”温蒂微微扬了扬唇角。
“当然啦。”沈苍夜说。
末了，他又问道：“莱茵生命那边联系你了吗？”
温蒂嗯了一声，“一直有在发信息给我，希望我尽快入职。”
“你是怎么想的呢？”沈苍夜转头望着她。
“当初决定去莱茵生命，是因为我看到他们真的在做一些对抗矿石病的研究，我希望能出一份力。”温蒂说道。
“罗德岛也有这一类的研究，只是并没有铺天盖地的宣传而已。”沈苍夜解释道，“其实啊，罗德岛在业界还是小有名气的。”
——最好是小有名气吧。
沈苍夜也没去调查过。
不过，以阿米娅和凯尔希的号召力，应该还是会有不少人气的。
他想着，你这个单纯的蒂蒂呀，你根本不知道莱茵生命私下里在做什么。
炎魔事件那等事情，这能算是对抗矿石病吗？
分明已经是将源石用在军事用途上的尝试了。
“嗯，我想听你给我讲讲，罗德岛的事情……还有你在罗德岛的事情。”温蒂扬起脸凝视着身边人的眼睛。
但只是一秒钟，她又躲开了。
她接着说：“我是想确定，罗德岛是不是真的在做着疗愈矿石病有关的事情。”
她的话说得很坚定。
那意味着，她在挑选未来的方向时，是有着自己的原则和底线的。
不过，此时温蒂的询问，更像是手中揣着这个原则，在确认一个答案。
因为，无论沈苍夜说什么，她都会选择相信。
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
沈苍夜赶紧说：“当然啊！你应该来罗德岛走走看看，你就会了解了。别去莱茵生命了，你根本不知道他们在——”
沈苍夜本想说，莱茵生命在研究源石注入人体的禁忌课题。
但是说着说着，他觉得空口无凭，而且他还不知道这条世界线里,莱茵生命是不是真的就在做这些事。
为了把人才给挖过来，说别人坏话，好像也不太好。
于是他转移了话题，说：“那我来给你说说罗德岛现在的研究方向呗。”
“好。”阿戈尔女孩赤红的瞳孔中映着的全是他，“沈博士，我们坐下来说，怎么样？”
沈苍夜怔道：“坐什么？”
此刻，他们正路过一条小河。
河边的树下有许多木质的长椅。
夜晚的凉风习习，河边有许多情侣坐在长椅上耳鬓厮磨。
之前实验室管理员妹子说“独处请去河边小树林”，就是这一带了。
传说这里是加泰罗纳大学学生的御用幽会地。
小海龙指了指一旁的一张空着的长椅，“我们可以坐在那里？”
“你累了？”沈苍夜问道。
温蒂摇摇头，“倒也不是累了，只是……我是说——如果回宿舍的话，若有其他人在，你说话会很容易被打断，不是吗？”
沈苍夜好半天没有明白温蒂这是什么理论。
有别人打断？
打断就打断了呗，再重新开始不就好了。
不过他也没表示反对。
反正现在时间也还早。
他们在河边的长椅上坐下，听到流水潺潺的响声，还有风刮过树叶的沙沙声，让人觉得心情平静。
“我的书……”温蒂小声说。
沈苍夜看了看自己手中抱着的那一叠书。
温蒂伸出了手，“把书给我吧，一起放在我这。”
“好的。”沈苍夜把书递过去。
温蒂接过书，将这一沓书和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一起，放在自己的右边。
这些东西相当于占了一个位置，阿戈尔女孩喃喃说了一句“这边，有点挤呢”。
一边小声嘀咕着，她一边向沈苍夜身旁靠了靠。
两个人的肩膀碰在了一起，女孩微微一颤，低下头双手交握。
她无意识的揉搓着自己的拇指。

253.谁还没点扯皮的能耐呢
二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温蒂说：“沈博士，给我讲讲你在罗德岛的事情吧。”
“好，”沈苍夜欣然应允，“我给你讲讲我们罗德岛现在在做的研究！你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讲个鬼。
罗德岛在研究什么，沈苍夜一点都不了解。
但是这可能是个千载难逢的向温蒂安利罗德岛的机会，绝不能丢了！
于是，沈苍夜照着几天前在科学杂志上看到的关于生物工程新进展的文章，一顿乱讲。
“我们在研究能够取代部分脑组织的大脑微芯片……”
“另外就是，我们在研发通过具有免疫矿石病的人类细胞培养出的免疫制剂！”
“目前，这些研究已经处于临床试验阶段了……”
“还有能够帮助残疾人重新适应正常生活的仿生义眼、仿生义肢也在研发中……”
“除此之外，在我的导师凯尔希的带领下，罗德岛正在研发新的战地救援技术。”
“我们时刻准备将这些技术投入使用……”
书读了这么多年，瞎扯的能力还是有的。
想当年，老师布置了五篇论文，沈苍夜完全忘记了看，只在课前十分钟看了个摘要。
结果，研讨会上他被点起来分享讨论读文章的感想。
他还就那么一小段摘要胡扯了二十分钟。
唬没唬住老师不知道。
反正其他同学看着他一脸敬佩，还有人热烈地加入讨论。
当然……这大概就是唬不住温蒂这个级别的、能一个人hold住一个研究室的高智商研究员的。
但是意外的，工程学博士竟然没有发表什么异议、也没有提出任何疑惑。
哎？
看来我是真讲到点子上了？
沈苍夜感到十分得意。
他想扭头去看小海龙，可下一秒就觉得肩膀一沉。
……温蒂靠着他睡着了。
沈苍夜僵住了。
我去？
这是个什么情况？
沈苍夜大脑的服务器掉线了。
合着我说了一大堆，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啊！
还睡着了！
我讲得就那么无聊吗？
一阵夜风刮过戴起阿戈尔少女银白色的长发。
几缕发丝扬在沈苍夜的脸上，将淡淡的香一起带入他的鼻腔。
没有泡在实验室里的科研人员常有的乙醇、或者氯水的气味，小海龙的身上只有沐浴露和润肤乳的甜香味。
纯纯的、温暖的淡香让人感觉非常舒服。
沈苍夜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睡着的。
沈苍夜心想，也许是昨天晚上熬了一个通宵，今天又忙了一整天……
三十多个小时没能休息，她真的已经很困、很累了。
所以才坐下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她睡得真的很熟。
因为劳累而略微失去红润的唇瓣轻轻翕动，呼吸均匀，左手还柔柔地扯着他的裤子。
妈呀，现在该怎么办？
沈苍夜抬头看着温蒂的仿生海龙小叶，想征询一点建议。
它提着盒子蛋糕，悬在半空，茫然地与沈苍夜对视。
沈苍夜无语了。
真不知道温蒂怎么能够做到和仿生海龙对话这么久，还不觉得尴尬的。
兴许她已经习惯了吧。
沈苍夜左思右想，只好摸出手机，打了帕芙尔的电话。
帕芙尔是非常典型的伊比利亚人。
真要说起来的话，好像用“夜夜笙歌”来形容帕芙尔的生活比较准确。
读博两年了，你要问帕芙尔距离宿舍最近的图书馆是哪几个，她可能只会“阿巴阿巴”。
要是问她附近有什么餐厅、舞厅、酒吧，她肯定说得一个不落。
还能把其中的菜肴酒品全给点评一遍。
和大多数热情的伊比利亚人一样，帕芙尔喜欢热闹。
她晚上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跑到各个酒吧里，尝试各种鸡尾酒，或在迪厅里欢乐摇摆一整晚。
去舞厅的时候，因为回来会比较晚，帕芙尔一般会开车，不喝酒。
温蒂这累得估计是走不动了。
沈苍夜想着，要是帕芙尔开车的话，那就叫帕芙尔来接他们。
如果她没开车的话，就打个车回宿舍。
沈苍夜一个电话过去。
果然，帕芙尔又在快乐蹦迪。
撞进耳朵的电音，让沈苍夜几乎听不清楚帕芙尔的声音。
沈苍夜只好挂了电话。
他给帕芙尔发了一条短信，大略说了需要她来接。
尽管帕芙尔不太理解沈苍夜的意图，但她还是答应来了。
大约十分钟之后。
刹车声传来，帕芙尔的车停在了他们身后的马路上。
“哟，二位好兴致啊，还在河边小树林里——”
话说一半，帕芙尔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她脸上挂起了奇怪的笑容。

254.我磕的CP发糖了
沈苍夜艰难地把头扭过一半，转着眼睛望着帕芙尔，尽量不吵到温蒂。
“帕芙尔，你来了呀。”他打起招呼。
帕芙尔绕到正面，望着他们，“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情况。”沈苍夜说，“我和温蒂走路回家，坐着休息的时候，她睡着了……”
“哦哦哦！你亲自去接温蒂回家！”帕芙尔发出鸡叫。
沈苍夜无奈，“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哎呦呦呦呦呦——”
帕芙尔“呦”了一大串，沈苍夜都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呦”字。
帕芙尔一脸大大的笑容，“前几天温蒂还旁敲侧击地找我做情感咨询，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什么鬼，你乱想个什么劲。”沈苍夜白了帕芙尔一眼，“随便问你一个事情，都是情感咨询。”
片刻后，他又好奇地问道：“温蒂问你什么了？”
“很想了解吗？”帕芙尔把脸凑过来。
她几乎要碰上沈苍夜的鼻尖，“先付车费，两个人的。”
“嘿，谈钱多伤感情。”沈苍夜弹了一下帕芙尔的额头，“回去我给你做甜点，今天的车费免单。”
“这还差不多！就等你这句话！”帕芙尔笑道。
她揭晓答案，“温蒂问我，之前暗恋学长的那个妹子，最后是怎么追学长的。”
沈苍夜呵呵一声，“你去shi吧，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这叫个锤子的情感咨询！”
帕芙尔食指点着沈苍夜的头往后推，“女孩子的心思你别猜！”
“我就不该相信你的。”沈苍夜瞥了帕芙尔一眼，“你这联想能力，不写小说真是太可惜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仍然在熟睡的小海龙，“帕芙尔，你现在回去的话，干脆载我们一程呗。”
“没问题！”帕芙尔爽快地答应了。
接着，她摸出手机，“不过我得先拍张照片……”
“拍毛线啊！”沈苍夜恼了。
帕芙尔理直气壮，“我磕的CP发糖了，我拍一张照片留念，怎么了？”
“你差不多行了！”沈苍夜不想啰嗦了，“你这是侵犯人隐私权了。”
帕芙尔见沈苍夜生气，又嘿嘿笑，很良民地拍了拍他。
她最后给他们拍了张靠在一起的背影。
“啊哈，温蒂有把柄在我手上啦！”帕芙尔欢呼。
她邪笑着转到前方，走近紧闭双眼的海龙少女。
“起床了，小温蒂！”她突然大叫一声，双手用力一拍温蒂的肩膀。
“我去，你也太暴力了吧？”沈苍夜吓了一大跳。
被吓得更惨的是温蒂。
她霍地惊醒，受惊的身体本能地站了起来，接着一个不稳晃了晃。
沈苍夜赶紧也起身扶住了她。
小海龙僵了两秒，意识到沈苍夜正托着她的手，她赶紧缩了回去。
“我怎么了……”温蒂扶着额头，喃喃说道。
帕芙尔又是一脸姨母笑，“你俩坐在这里，你靠着小沈同学的肩膀睡着了。”
“啊？我——”
头脑灵光的工程学博士当场智商下线。
她转过头看沈苍夜，目光游移向他的肩膀。
犹豫了片刻，女孩为了确认自己的形象还维持着原本的水平，小声问道：“没有弄脏你的衣服吧？”
“没事。”沈苍夜摆摆手，“温蒂，你太累了，帕芙尔来接我们了，我们赶紧回去休息吧。”
“嗯……”温蒂垂下收拾东西。
她的手有点发颤，心脏砰砰跳。
——肯定是因为刚才被吓着了，肾上腺素过度分泌才导致这样的，她在脑中自我麻痹。
她匆匆忙忙地，将书和笔记本电脑一起抱在怀里。
“我帮你拿书吧。”沈苍夜伸出手。
“不用了！”温蒂非常慌乱地就往车那边走，只给沈苍夜留下一个背影。
回到宿舍里，沈苍夜本以为温蒂马上就会去睡觉。
哪知道，一回家帕芙尔就拉着温蒂窝在沙发上聊天。
估计温蒂是被吓醒之后已经全无睡意了，竟然没拒绝。
她们的声音太低，沈苍夜听不清楚内容。
不过每每沈苍夜走过的时候，她们就会不约而同地住嘴，十分友好地望着他笑。
沈苍夜觉得毛骨悚然。
也不知道她们到底说了多久，沈苍夜半夜来厨房倒水喝，看到两个阿戈尔女孩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只好叫醒了她们，让她们各自回房间去睡觉。
……第二天下午，沈苍夜带有机化学实验课。
他刚刚讲解完，正在讲台上演示实验，忽然间有人来敲实验室的门。
所有人齐齐将目光投去，几个男生发出小小的惊叹。
沈苍夜也看向实验室门口，只见温蒂站在那里。
她的银发在阳光下散着柔光，像波光粼粼的海。
该怎么说呢……
她今天……好像同往常有一点不太一样？

255.这个蒂蒂是天才吗
沈苍夜仔细打量站在门口的阿戈尔女孩。
衣服还是往常的白大褂，但是……
等等——！
沈苍夜终于发现了不一样的点。
她好像……化了点淡妆。
“沈博士？”温蒂唤了一声。
“噢，什么事情？”沈苍夜回过神来。
昨天晚上的情景浮上心头，海龙小姐的赤瞳中又有些赧然。
她理了理心绪，说：“一会儿茶歇，要不要一起？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她说着，又微笑地注视着他。
“哇噢噢噢噢，沈老师！”班里的男生已经开始起哄了。
温蒂觉察到这气氛似乎让沈苍夜有点不太舒服，她便说，“我在餐厅等你也可以。”
接着，她又不死心，“或者我在这里等你可以吗？”
“必须可以啊！！！”那群男生又开始起哄。
沈苍夜敲了敲讲台，“都安静都安静！”
他望向门口的阿戈尔女孩，“你在这里等我也可以。实验室后头的通风橱那里有多余的凳子，不过我这才刚上课没多久，没那么快下课呢。可能还得个把小时。”
“我边等你边看书就好了。”得到了许可，小海龙走进了实验室。
学生们都望着她。
在走向教室最后的路上，阿戈尔女孩步子一顿，“沈博士。”
“啊？”沈苍夜应了一声。
温蒂冲着他做了个嘴型，但是并没有发出声音。
沈苍夜回过神来，阿戈尔女孩想说的是“防暴球”。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实验台。
实验台上是一架旋转蒸发仪。
旋转蒸发仪是化学实验室广泛应用的一种蒸发仪器，利用电机带动蒸馏瓶旋转，这能使液体附于蒸馏器的壁上，形成一层液膜，加大蒸发的面积，使蒸发速度加快。
而防暴球是加在旋转蒸发仪上的一个附件，能有效防止旋转蒸发仪里的液体发生暴沸。
沈苍夜赶紧看一下自己讲台上这一架旋转蒸发仪。
还真的忘了放预防暴沸的防暴球。
我勒个去，你这个蒂蒂是什么触类旁通的天才吗？
我这有机化学你也能懂？
——由于旋转蒸发仪的特殊性，其蒸馏器在不断旋转，一般来说不会暴沸。
只有在做一些特殊条件的反应时需要加防暴球来防止暴沸。
温蒂这一眼看出他没有加防暴球……
要么是她真的很了解有机化学。
要么就是她提前看了课表，知道他这堂课是在做什么实验。
沈苍夜有点窘。
要不是温蒂提醒他这么一下子，待会儿他在讲台上演示实验物质火山喷发……
那真是要多丢人有多丢人。
沈苍夜疑惑地望着阿戈尔少女，不知她为何会了解这么多，后者却深藏功与名地走向教室最后拿了张凳子坐着。
沈苍夜演示完实验，便让学生自己操作。
班里还是有男生按捺不住，频频转头去看银发的阿戈尔女孩。
沈苍夜瞥了一眼安安分分坐在最后的小海龙。
她正在低头看着平板，时不时拿起触控笔记录些什么。
科研人的时间都是非常珍贵的。
在这吵闹的实验室里看文章，显然是非常低效的行为。
温蒂为什么会做这种事？
就因为她来早了，而且碰巧实验课还没下课，所以她要等他？
沈苍夜自忖这位生物工程师还不至于对自己这么上心。
就在此时，温蒂蓦然间抬头，瞄了他一眼。
二人目光对上，沈苍夜对小海龙点头笑了笑。
她却闪电般地低下了头。
沈苍夜一个点头点下去还没起来，温蒂就已经低头接着看平板了。
他顿时有点尴尬。
实验课差不多两个小时。
待到所有学生都离开，沈苍夜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打电话叫实验室管理员来整理实验室。
他走向温蒂，拍了拍还沉浸在文章中的阿戈尔，“走吧。”
“嗯，好。”后者点了点头，将平板收进包里。
她才站起来，管理员妹子就风风火火的来了。
“哇，沈老师下午好！”
眼珠子一转，管理员妹子见到了站在沈苍夜身边的温蒂，“呀，温蒂姐你也在？咦……？”
管理员妹子先是愣了一下。
接着，她十分热情地送上赞扬，“温蒂姐你今天打扮得好漂亮呀！是要去参加什么宴会吗？还是要跟谁去约会啊？”
“约、约会？”海龙女孩僵了僵，急忙摆手，“不是的——！”
沈苍夜忍不住说：“你瞧瞧，你这人多庸俗！凭啥非得约会才能打扮？人家爱打扮行不行？”
“哼哼，护起短来了呀？”管理员妹子挑眉，“怎么？难道你俩要约会呀？”

256.海龙小姐想要夺回主动权
单刀直入的问题让温蒂的脸颊发烫，身体也莫名地热了起来。
异样的羞赧心情不断向上涌，催动着她剧烈地摇了摇头。
沈苍夜白了黎博利妹子一眼，“你能不能不要八卦？温蒂博士和我那是要发文章互为一作的实验室友谊好吗？”
沈苍夜振振有词。
他心想，自己这般替温蒂解围的操作简直超神！
实验室友谊可比什么约会高雅多了！
——难道不是吗？
“行，你好好招待你的实验室挚友去吧，少在这里碍着我单身狗的眼睛。”挥挥手，管理员妹子示意他们赶紧走，她今天好像心情略烦躁。
沈苍夜笑着扯了扯她的耳羽，被她一巴掌打开了，“多大年纪还玩扯女孩子头发的戏码！幼稚！”
温蒂在一旁观望着，忽然间又有些羡慕他们相互打闹的关系。
可她扪心自问，自己是没法鼓起十足的勇气做到这个程度的。
沈苍夜和管理员妹子挥了挥手，然后拍拍温蒂，“我们走吧。”
阿戈尔顺从地跟着沈苍夜离开了实验室，向餐厅走去。
现在已经是茶歇时间了。
温蒂在后头走着，忽然低声问道：“你觉得好看吗？”
“什么？”沈苍夜没有听清楚。
银发少女立刻摇摇头，“没什么。”
二人来到餐厅，倒了咖啡坐下。
沈苍夜一边搅拌着咖啡，一边说：“你讲吧。”
“讲什么？”温蒂将视线从咖啡的拉花移到面前人的脸上。
沈苍夜说：“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温蒂回过了神，“哦……对。是这样的，昨天你跟我讲过那些罗德岛的在研项目，我特地去查了查……”
沈苍夜当场石化。
天哪，我那都是胡扯的！
你还真去查，也太认真了吧？
你不是睡着了吗？
怎么睡着了还能听到我说话啊啊？
沈苍夜猛然想起以前读研究生时，组里有一位神一样的大牛，他是整个研究组的老大，人称大老板。
每次周三中午一点开组会，研究生做报告时，大老板都在打盹。
研究生讲完，大老板会猛然惊醒，提出非常具有建设意义的问题。
沈苍夜盯着海龙小姐的脸，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所有的大神都可以在睡梦中保持大脑正常工作的吗？
只见温蒂拿出一篇文章，“我搜索到了这一篇文章，上面有你的名字，我对这篇文章很感兴趣，你能给我讲一讲吗？”
沈苍夜愣住。
啥？有我的名字？
人在家中坐，文章天上来。
罗德岛还真的发过这么一篇关于战地救援的文章……世间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沈苍夜瞥了一眼那文章。
作者的名字是路易莎。
沈苍夜发现自己还是共同第一作者。
这可是论文署名里最重要的位置。
至于标题……
《战地救援机器人及战场伤员后送医学无人机器系统研发的新趋势》。
好嘛。
太棒了。
亚叶师姐，我真谢谢你这时候送我文章啊。
你还真是信守承诺，打了我真就要送我文章！
别说看过文章了。
这标题连断句都踏马不知道怎么断。
当下这个情况……就很微妙。
沈苍夜现在已经明白“有人来找他并请他讲一篇文章”，大概是想和他说说话的意思。
在这个前提下，温蒂来找他，他是很愿意和温蒂畅聊一番未来的研究方向的。
可是尴尬就尴尬在，在他昨天完全是在口胡……
沈苍夜万万没有想到，罗德岛还真的在这方面有研究。
现在文章真拿来了，居然还署了他的名字。
可沈苍夜连摘要都没看过。
“关于这篇文章……”沈苍夜尴尬地笑着，从温蒂手里接过了这份打印出来的文档。
他看了一眼，通讯作者是凯尔希。
“这是由我的导师凯尔希医生，亲自发起的研究项目……”
沈苍夜挣扎着挤出一句话。
沈苍夜心虚地迅速扫视文章摘要。
谁来救救我啊！
沈苍夜在内心中呐喊。
老天听到了他的呐喊，并给他派出了一个援手——蛙蛙同学。
“沈学长！”粉发女孩脆生生的声音传来，一道蓝色的影子奔进了餐厅。
原本在茶歇时永远独身一人的蓝毒，很习惯地在每天进入餐厅时，第一件事就是寻找沈苍夜的踪迹。
“沈学长，温蒂姐！”安努拉女孩落座，笑着朝二人打招呼。
“棘刺不来了吗？”沈苍夜问道。
蓝毒给自己倒好红茶，“棘刺学长有点事情，他还待在实验室，今天不来了。”
温蒂也冲蓝毒点头问好。
她看着沈苍夜放下手中的文档，又看看蓝毒一脸热切地挨近沈苍夜，欲言又止。

257.蓝毒你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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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8.温蒂你也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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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9.都来我房间吧,我房间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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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气氛有点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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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1.喂一下有什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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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这不卫生!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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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海龙探头*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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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4.强行提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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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5.今天我就是学术大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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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6.你叫我什么?
这种在和其他女生的竞争中占上风的欣喜情绪持续了几秒，温蒂的理智又把她拉了回来。
她感到懊恼，为什么自己要跟另外一个女生攀比这种事情。
傻傻的，根本没有意义。
紧随其后地，她发现自己居然在傻笑。
她魂飞天外地开始奇思妙想。
从哲学角度思考，为什么自己会出现这么奇妙的想法。
她想起以前闲暇时候读过的书，作者是莱塔尼亚的哲学家费尔巴哈。
他说过：“爱象征着人作为类存在的特殊性，意味着结合、统一、互趋，爱是链接思维与存在二元的纽带，是破除灵肉二元论的人的关键属性……”
当时她没法理解，如今……
“那开始呗？”沈苍夜一句话，把阿戈尔女孩的天外奇想唤了回来。
她赶紧集中精神，开始讲解。
沈苍夜一直觉得，不仅男人在认真工作时特有魅力，女人也是。
眼前这位工程学博士在对自己的课题侃侃而谈时，就给人这种感觉。
——真的和平时的她很不一样。
平时的她很弱，小小的一只，每每和他说话就会躲开他的目光，很紧张的样子。
她的声音也是平和、温婉，从来没有散发过任何的攻击性。
但在她触及自身领域的时候，却又有一种不一样的、掌控全局、锋芒毕露的自信。
这是不自觉的。
因为她对自己的研究领域驾轻就熟、手到擒来。
工科的课题不比医学、药学，需要同时具有长足的可操作性、可行性和新意，这就需要稳中求变。
温蒂将新和稳的度把稳得非常好。
她的课题足够有创意。
但她没有花费时间在看似酷炫的、崭新的实验方法上，而是专注于最重要的发现、能够刷新其他人认知的东西。
没有一句冗余的话、没有初学者的紧张和结巴，这几乎可以称得上一场完美的演说。
尽管温蒂全程盯着课件，都没有转头。
沈苍夜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表情太凶了，以至于温蒂甚至不肯把视线投在他的身上。
温蒂讲完，终于才回过身来望着他。
沈苍夜无奈地说：“其实我没怎么听懂，所以在这方面我还真的没法给你什么建议，不好意思了。”
作为一路参加组会、答辩、学生交流和学术会议走过来的博士毕业生，温蒂的演讲技术自然是炉火纯青，这根本不需要他来提议。
但独有一件事情……
沈苍夜说出了疑惑，“温蒂，我有一件事情比较在意，你怎么不看我？”
“啊？”阿戈尔发出疑问的声音。
她手捏着红外笔，无意识地又按着投射红外的按钮。
“我觉得你应该对做学术报告很熟悉了，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才是。”沈苍夜说，“你怎么跟听众完全没有眼神交流啊？”
“我……”温蒂的目光游移，“我自己也没有注意到……”
沈苍夜目不转睛注视着她，女孩游移的视线和他碰了一下，又赶紧移开。
“可能是你的投影仪灯光太刺眼了吧。”温蒂找了个借口。
“哦，我把它关了。”沈苍夜去关投影仪。
人在被强光照射的时候，会有一种被聚焦的感觉，从而引起精神紧张，进入“战或逃”的状态。
许多即将做报告的学生，会使用这种方法来训练自己。
在强光照射的紧张之中，依然能保证自己流利做完演讲，这距离发言成功就不远了。
但此时，在投影仪的强光灭掉之后，温蒂意识到自己还是很紧张。
——紧张不是因为这强光造成的，她早已对做学术报告的场景熟悉无比。
让她紧张的，是这位唯一的倾听者的视线。
意识到此事，阿戈尔女孩将拳头紧紧地攥在胸前。
沈苍夜看到她这样，觉得很有意思。
他正色道：“温蒂，我有一个问题。”
“请说，沈博士。”阿戈尔打了个激灵。
“你叫我什么？”沈苍夜语气肃然。
“我叫你……呃，沈博士？”温蒂低声说。
明明刚才报告时声音平稳，如今却带着一丝丝局促。
“错了。”沈苍夜摇了摇食指。
阿戈尔女孩怔住了。
她试探着唤道：“沈学长？”
“我什么时候是你学长？”沈苍夜冷冷地瞥她一眼。
“沈苍夜……”第一次直接叫出对方的名字。
这三个字说出来，好像抽掉了温蒂好多力气，“嗯……沈苍夜。”
“你怎么敢直呼老师的名字！”沈苍夜震怒地用力拍桌子，“叫沈教授！”
小海龙吓了一跳，“——沈、沈教授！”

267.棘刺:所以你想追她?
“哈哈哈！”沈苍夜笑道，“开玩笑的，我没有问题要问，只是想开个玩笑，让你别紧张。”
温蒂在原地愣了一下，傻乎乎的模样。
接着她瞪大眼睛，“你刚才是在跟我开玩笑？”
她的表情中有惊讶又有羞恼。
红色的眼眸好像红宝石，有点可爱。
“啊，如果你生气了的话，我道歉。”沈苍夜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赶紧走过去拍了拍阿戈尔女孩的背。
“你……你吓着我了。”温蒂垂下脸。
语气中带点埋怨，好像还有一点点的哭腔。
沈苍夜惊了惊，这别不是把她吓哭了吧？
“我还以为你又要凶我……”小海龙偏过脑袋说。
温蒂的性格，并不是那种被耍了会愤怒跳脚的人。
一时间，她有点不知所措。
“哎，别生气别生气。”沈苍夜抚了抚她的背。
他感觉女孩身体颤了颤。
“我没有生气。”阿戈尔急于否定这件事情，“你不凶我就好了，我以为我又做错什么了……”
一秒之间，她从一个稳重的学者变成了敏感的小朋友。
“没有啦，怪我怪我。”沈苍夜拍拍胸口，“我喜欢听学界精英叫我‘沈教授’，有种我自己特别牛的感觉。”
“学界精英？”温蒂发了一下呆，“你是在夸我吗？”
“没啊，这不是事实吗？”沈苍夜耸肩。
随后他笑了笑，“温蒂，你希望我怎么叫你？温蒂博士？温蒂教授？温蒂老师？”
“我希望你叫我什么……什么都可以吗？”温蒂放下红外笔，仰头望着他。
“是啊。”沈苍夜颔首。
海龙少女希望对方给自己起一个昵称。
听说，关系好的人之间才会用昵称来称呼对方，这能拉近双方的距离。
但是，思来想去，她似乎没法平白无故地想出这么一个亲昵的称呼，并要求对方用这个称呼来叫自己。
她有些难过。
他们一起经历的事情太少了。
随后，她陡地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她开口问道：“沈博士，你说你九月二十九号要到马德雷诺去开会？”
“嗯。”沈苍夜颔首，“我和棘刺一起去——对了，到时候要是轮到我或者他值日的话，麻烦你帮忙打扫一下。”
“嗯……九月二十九，在马德雷诺。”温蒂低着头自语，像是在算时间，“或许可以一起……”
“怎么了？”沈苍夜追问。
温蒂摇摇头，转移了话题，“你们经手的这个项目准备结题了吗？”
沈苍夜嗯了声，“是的，这次参加的是伊比利亚皇家医学会的神经科学年会，是伊比利亚境内的会议。”
沈苍夜和棘刺这一次投稿的文章，是神经毒理学的一个研究项目。
沈苍夜被安排在会议第二天，做一个较短的简单汇报。
不是正儿八经的学术报告，这让他轻松了许多。
在学术会议上，来自伊比利亚各个城市的学者会聚集于此，相互交流各自的想法和课题，称之为思维风暴也不为过。
会议的地点，在伊比利亚中央枢纽的城市——马德雷诺的国际展览中心。
马德雷诺作为移动城市，常年活动于伊比利亚的中心地带。
目前，马德雷诺距离加泰罗纳大概有三个半小时的车程。
在没有天灾的时候，移动城市之间以高速列车相连。
当然，不差钱的话可以直接坐飞机。
沈苍夜也棘刺自然是没有钱的，所以他们只能选择火车。
九月二十八号他们就启程了。
上了车，沈苍夜和棘刺放好了行李之后，面对面坐下。
沈苍夜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棘刺，我有一个想法。”
“我在听。”海胆哥应了一声。
沈苍夜谈起他们现在的项目。
在完成了部分实验之后，他们开始对数据进行分析和建模。
在某个优化节点上，出了一点小错误。
随后，他们在征询了导师的意见之后，避开了原本模型中求高维函数的二阶导数矩阵，用蒙特卡洛法来求参数的不确定性，效果很好。
从这个切入点出发，沈苍夜想做一个处理群体模型中高维模型不确定性的方法学研究。
这需要棘刺承担更多的实验室工作。
棘刺答应下来。
末了，他多问了一句，“为什么忽然间想搞方法学研究？很多人都不愿意碰这方面，太考验数学功底了，这是最难的部分，隔壁的研究生一听到方法学研究就唉声叹气。”
沈苍夜直接说：“我想争取多发文章，给温蒂看看我们的科研实力。”
“啊……”棘刺愣了一秒，“给温蒂看看？”
“嗯。”沈苍夜认同了棘刺的这个问题。
伊比利亚剑士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最后他得出结论，“你想追她？”

268.我,沈苍夜,打折
伊比利亚汉子的金色眼瞳盯着沈苍夜。
沈苍夜差点吐血，“老哥啊，你为什么觉得我是想追她？”
棘刺在手机里找到了个网页，是一条征婚广告：
——医学博士，在医院工作，自带十篇论文已接受，结婚可立刻改夫君为第一作者。
“别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沈苍夜把棘刺的手机夺过来。
他多看了一眼这个征婚广告的联系方式。
然后果断把网页关掉了。
但是！
忽然很想去入赘！
沈苍夜向伊比利亚剑士解释，“温蒂在机械工程学和生物工程学方面，是一把好手，我希望她能来到罗德岛。每一个想要有所建树的学者，都会追求更好的科研环境。罗德岛的资金不如莱茵生命雄厚，我就只能尽可能向温蒂证明，罗德岛还有一定的科研实力……好吧，虽然一篇文章证了证明不了什么，但是这是我能唯一能做到的了。”
棘刺点了点头，“你想把温蒂召来罗德岛？”
“嗯。”
“当时的那个卡西米尔刺客，她为什么会跟着你来罗德岛？”棘刺指的自然是白金。
“因为我向她证明了罗德岛的伙食很好，品种也够多！而且罗德岛足够有趣！”沈苍夜对此表示自豪，毕竟是自己做了N个月的饭换来的。
“所以，这回，你要向温蒂证明罗德岛的科研实力。”棘刺露出钦佩的目光，“不愧是你啊，沈医生，你总是能精准地找到每个人内心的需求。”
“哪里哪里。”沈苍夜谦逊地摆摆手。
他向棘刺凑近了一点，“前几天我跟可露希尔联系过了，她说她看过温蒂的论文，对她的研究方向非常感兴趣。她还说，如果我能把温蒂招去罗德岛，我以后找她买东西打五折！”
“我觉得最后一句才是你的目的。”棘刺直说。
“滚！”沈苍夜一脸大义，“我怎么会为了一己私利做这种事情！我是在为了整个罗德岛着想！”
海胆哥深以为然，“那以后买东西的话，找你帮代购！”
“没问题！”二人一拍即合。
他们正聊着，听到车内广播说车门即将关闭。
紧接着，有两个乘客匆匆忙忙地跑上了车。
那两个人边走边说话，沈苍夜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温蒂老师！实在不好意思！我今天起晚了，差点就害你一起跟我误了车！”
“赶上就好了。”
“温蒂老师，我听说，你这几天本来是要去哥伦比亚参加另外一个国际会议的，为什么忽然决定来马德雷诺的这个会议啊？”
“哥伦比亚太远了，去马德雷诺比较方便。”
“可是去哥伦比亚的机会是很难得的吧？听说咱们专业好多个人都想去，最后只有温蒂姐你的文章被接收了，就这样放弃这个机会好可惜哦。毕竟那个级别的会议……”
“没有的事，只是我的论文恰好与学会今年年会的议题相一致而已。对我来说，这两个会议没有区别的。”
“哇，温蒂老师，我特别崇拜你！我也希望以后能变成像你这样，真的能为学界带来变革的学者！”
“过奖了。我相信你未来一定能成为优秀的学者，克劳迪雅。你的研究方向和詹姆斯教授一致，回去我帮你推荐一下，你可以试着申请一下詹姆斯教授的博士。”
“好的，谢谢温蒂老师！对了——”
“怎么了？”
“温蒂老师，能不能帮我……嗯……审一篇论文？我有点没底……”
“好的，发给我吧，回头我看完了给你意见。”
“你太好啦，温蒂老师！要是没有你在，我这回去马德雷诺要无聊死了！”
听着这对话，沈苍夜转过头。
恰好对上了一双非常熟悉的赤色眼眸。
温蒂也瞧见了他。
女孩立时绽开笑容，“沈博士……还有棘刺先生，早上好。”
“这么巧，你也去马德雷诺？”沈苍夜笑着打招呼。
“嗯。”温蒂拖着行李箱走到他身边，“我们去马德雷诺参加一个会议，时间比你们晚一些。”
沈苍夜本想问，你们的会比我们会议时间还晚，为什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但还没问出口，温蒂就开始介绍：“这位是机械工程学的硕士研究生，克劳迪雅。克劳迪雅，这两位是生命科学院的访问学者，分别在药理学和毒理学专业。”
沈苍夜和棘刺于是都做了自我介绍。
“哦，我知道你，沈博士！”克劳迪雅连连点头，“上次工程院展会的时候，甜品是你做的！大家都说是温蒂老师极力推荐你做的甜点！我还奇怪温蒂老师怎么会突然这么上心——”

269.计划 不 通
温蒂打断克劳迪雅的话，“我在咖啡厅里遇见过沈博士，他给我试了甜点，我觉得味道还不错，所以我就推荐给了上次展会的赞助商。”
片刻，她又心虚地补了一句，“就是这样。”
沈苍夜很意外地望着她。
她刻意隐瞒了他们是室友的事情。
仿佛这件事情是她只埋在自己心里的小秘密。
“我们一起坐呗。”克劳迪雅提议道。
城际列车没有固定的座位，现在车厢里还很空，随便坐都不成问题。
“一起坐吧，路上还可以聊聊天。”沈苍夜表示同意，“棘刺，你觉得怎样？”
伊比利亚青年点头。
“嗯，一起坐也可以。”温蒂很含蓄地答应下来，嘴角却是上扬的。
沈苍夜很自然地起身，伸手去帮两个女孩拿行李。
棘刺见状，便也走过来替她们拿行李。
克劳迪雅离得沈苍夜比较近，温蒂却将自己的手提箱往这边推了推。
这样一来，沈苍夜就会先拿到她的行李。
她望着他拿起手提箱放在行李架上，凝视着他手臂上的肌肉线条。
紧接着下一分钟。
温蒂发现，克劳迪雅不知何时已经钻到了里面的座位去了，正靠着窗户坐着。
沈苍夜放完行李，也在原位坐下。
这一坐，他正好是和克劳迪雅坐在同一侧椅子上，坐在她的外头。
始料未及的情况……温蒂在原地伫立了几秒。
棘刺疑惑道：“温蒂，你是要坐在外面，还是要坐在里面？”
“我坐里面。”阿戈尔女孩闷闷地说了一句。
她坐到了克劳迪雅的对面，内心中莫名郁闷。
克劳迪雅完全没有察觉到同行者的恼火。
她开始询问沈苍夜和棘刺的研究项目。
沈苍夜一直觉得，一位优秀的科学工作者往往有几个特质——旺盛的好奇心、求知欲，还有能够诚心向他人请教的虚心，此外，他们往往对学科交叉的领域深深着迷。
沈苍夜自问自己是做不到这个程度的。
但他在温蒂和克劳迪雅的身上都发现了这些品质。
所以他细心地替克劳迪雅讲解，棘刺也时不时加入讨论。
他们相谈甚欢，克劳迪雅还给沈苍夜看了这一次她们即将参加的会议的海报。
沈苍夜瞟了一眼。
——国际生物技术与生物工程学术会议。
他在赞助商的名字中，发现了雷神工业和莱茵生命的名字。
这么一说，莱茵生命和雷神工业都会派人来参加这次年会！？
沈苍夜顿时觉得自己的HR之魂在熊熊燃烧。
他赶紧问道：“我怎么才能进去你们的主会场看呢？”
“你想去看吗？”温蒂说。
沈苍夜才发现，她一直在凝视着自己。
阿戈尔剔透的红眸闪亮亮的。
沈苍夜肯定不可能直说自己的目的是去接触挖角其他公司的人才。
他随口说：“嗯，想看看你的报告，顺便见识工科的学术年会是怎样的，我以前没有看过工程学的展会，上次参加了你们院的庆祝会觉得很有意思，就想去看看你们的学术会议。”
“是吗？你会来看我的报告吗？”阿戈尔女孩殷切地问道，语气中有欣喜又有忐忑。
沈苍夜挠挠头，“邀请函已经全部派发完了吧？”
“会不会有开放日？”棘刺说，他也知道沈苍夜想要挖角的目的，于是给出了这个提议。
尽管大多数学术会议是需要提前订购入场券才能进入会场，但有小部分会议会在议程所有的会议议程结束之后，留出一天的时间，让持有学生证的研究生和博士生现场缴费入场参观。
这也是会议的赞助商所希望看到的。
温蒂当即翻出了会议议程表，“有的，在10月5日。”
“好，那我去瞧瞧。”沈苍夜说。
“欢迎啊！”克劳迪雅热情鼓掌。
温蒂笑了笑，没有搭话。
她的报告是在10月3日。
他没法听了。
但是10月5日，她还是会在会场的论文展区的。
“你们俩的会议是什么时候？”克劳迪雅问道。
先前聊了许多，他们已经相互熟悉，克劳迪雅便省去了称呼。
“9月29日和30日两天。”棘刺说。
“我可以去吗？”克劳迪雅殷切地问，“我觉得跟你们聊过之后，我已经对药理学感兴趣起来了！”
棘刺无奈地耸了耸肩，“抱歉，我们这次会议没有开放日，只有提前预定入场券的和参加讨论的人能入场。”
“啊！真可惜！”克劳迪雅长叹。
她接着说：“温蒂老师，你明天后天有什么安排？我们的会议在大后天才开始呢，要去哪里玩玩吗？”
温蒂偷偷地瞥了沈苍夜一眼，支吾着说，“我……唔……我明天要去拜访一个朋友，没法跟你一起去玩。”

270.这位博士不务正业
听到温蒂说明天要去拜访朋友，克劳迪雅很意外，“温蒂老师，你在马德雷诺还有朋友啊？”
“是的……”小海龙答应得很心虚。
“啊，我就这样被抛下了——”克劳迪雅趴在桌子上，“只能到处玩玩了，我还没有去过马德雷诺呢，一定要找个时间去观光！”
“沈博士，棘刺先生，你们去过马德雷诺吗？”温蒂一手支着下巴，问道。
棘刺点了点头。
沈苍夜则是摊手，“当然没去过啊，我连来伊比利亚都是第一次。”
温蒂眨了眨眼睛，“那我可以——”
她本想说，我可以带你游览马德雷诺。
但是，紧接着她又意识到。
——对面还坐个同样打算去观光的克劳迪雅。
温蒂害怕克劳迪雅也掺和进来，两个人的旅游变三个人。
这事儿，只能私下联系。
于是，她改口说：“那可以抽空去市里转转。”
“有什么推荐的景点吗？”沈苍夜顺口问道。
被他的目光一盯，小海龙垂下了眼帘。
她小声说：“回头我把攻略发给你。”
“也发我一份啊，温蒂老师！”克劳迪雅接过话茬。
“好……”温蒂的声音垮了下去。
她发现，如果不希望两边撞上，她可能要花时间准备两份完全没有重复的游览攻略。
神经大条的克劳迪雅，没有觉察出自己老师声音中有其他意味。
她热情地又向沈苍夜和棘刺搭讪。
话题从一开始的科研扯开去，讲到了上学时的趣事、童年的回忆……
棘刺话不多。
沈苍夜倒是跟克劳迪雅聊得很愉快，还顺便向她宣传了一波罗德岛，并且给克劳迪雅看了可露希尔的三辆小车的照片。
克劳迪雅果真很感兴趣。
二人愉快地交换了联系方式和社交平台账号。
末了，克劳迪雅热情地拖着沈苍夜的手，让他一定要跟她一起，到马德雷诺去探店，吃遍马德雷诺所有的餐厅。
温蒂在一旁静静看着二人聊天。
他们欢天喜地的模样。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话这么多的人，一上车就找陌生人搭讪。
温蒂心想。
太聒噪了！
这人根本就不适合做科研！
还打扰人家访问学者看书，大逆不道。
她心里又想。
居然还直接问要联系方式！
还邀请他在马德雷诺一起玩！真是恬不知耻！
她皱起眉头。
……温蒂不想帮克劳迪雅审论文了。
※※※
列车抵达马德雷诺之后，他们便分道扬镳。
他们参加的两个会议中间相隔几天，而且是在不同的展览中心举行的。
因此，他们的住处也不一样。
沈苍夜和棘刺的项目有企业赞助商，企业的豪爽程度超出了想象。
本以为给的是标间，谁想到居然是一人一个大床房。
两天的会议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沈苍夜的汇报在会议第二天的下午。
他做完汇报，刚从报告厅里出来，迎面就撞上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银发、赤眸、身高只到他的胸口，脸上永远是古井无波的淡定。
——是温蒂。
“呀！沈博士！”温蒂唤道。
好吧。
她的脸并不是永远古井无波。
至少在见到他的时候不是。
“你怎么在这里？”沈苍夜疑惑地问道。
他上下打量温蒂的着装。
她身穿一件红色的长袖衫。
长袖背后，还印有伊比利亚皇家科学会的logo。
这是本次会议志愿者的服饰。
“你来会场……当志愿者？”沈苍夜难以置信。
学会年会的会场志愿者，一般是给对会议感兴趣，又错过报名时间、或是想省下入场费的大学生来参加的。
志愿者几乎没有薪水。
而且工作很忙。
温蒂这正儿八经的年轻学者，怎么跑来当志愿者？
而且，这会议跟她的课程完全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她自己过两天甚至还有一场学术报告要发表。
真要说起来……
她这叫不务正业。
“因为你告诉我你要来的时候，报名时间已经过了。”小海龙的声音好像蚊子叫，“没有入场券，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入场了。”
“啊？什么叫我告诉你我要来？”沈苍夜没明白过来。
“没什么。”阿戈尔女孩改口说，“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们学科前沿的发展。”
沈苍夜叹道：“你早跟我说嘛，我还能找赞助商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没事啦，我可以自己想办法。”温蒂低着头笑了笑，“我还挺想来看看的。”
“我懂。”沈苍夜笑了笑，“你总是对学科交叉很感兴趣。”
“嗯，是。”温蒂承认了。
须臾，她补了一句，“其实……感兴趣的东西，不止这个……”

271.屡败屡试才是HR的真谛
“欸？那你感兴趣的还有什么？”沈苍夜追问。
温蒂还没回答，这时有几个听众围上来，就沈苍夜刚才发表的汇报提问。
听众们问得热切，沈苍夜便去跟他们解释。
过了十分钟，他再回来时，只见温蒂正在吃力地把报告厅里的靠背椅往外搬。
她力气不大，一次只能搬三张，还是走走停停，非常慢。
沈苍夜走过去，从温蒂手里抢过了椅子，“让我来，要搬去哪里？”
“大屏幕那边。有一些报告厅的听众太多，所以主办方弄了一个临时的分会场，全程直播那场报告。”
温蒂指了指大约一百米外的一块大屏幕。
沈苍夜叹了声，“我怎么没这待遇啊……”
“你是青年学者，那一位已经是教授了。”温蒂又去搬了一张椅子，匆匆跑到沈苍夜后面跟着，“过几年，你一定能超过他的！一定能！”
沈苍夜放下椅子，“谢谢温蒂教授的认可！”
他抓了抓头发，叹道：“唉，要是我也能有直播录像的待遇，那该多好呀！”
“其实我……”温蒂拿出手机。
身形顿了顿，她又打住了话头。
其实，他的整场汇报演说她都录了下来。
她想，回去仔细听几次，或许就能找到借口，约他出来讨论论文了。
但是转念一想……
这行为简直像个痴女。
于是她猛地刹住了话语。
沈苍夜在附近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下来，“做报告站了这么久，简直累死了。”
“你先休息一会儿，我给你倒杯咖啡。”温蒂一溜烟跑了。
片刻之后，她真的端了杯咖啡回来。
“谢谢。”沈苍夜接过来，“这位志愿者同志，服务挺周到哈。”
他坐下的时候，就需要微微仰视阿戈尔女孩的脸。
视线对上，小海龙吞了口唾沫，“沈博士，这是我第一次见你穿西装……”
她支吾着说：“你穿西装，很……很……”
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学术会议都得穿，又闷又热。”沈苍夜松了松领带，“温蒂，你晚上有工作吗？”
“暂时没有安排——啊，我帮你扔吧。”
温蒂从他手里拿过了空的纸杯，拿到垃圾桶扔掉。
沈苍夜望着她从垃圾桶那边跑回来。
他直截了当地向阿戈尔女孩发出邀请，“晚上一起吃个饭吗？”
再试一次，看看能不能成！
“今晚吗？”温蒂惊了一下。
之前的那几个灵魂提问，霎时间又回到了脑子里。
“嗯，你不是说你今晚有没有工作要做吗？”沈苍夜脱掉了西装外套，搭在自己的手臂上。
“是、是没有。”阿戈尔条件反射地接了一句。
沈苍夜疑惑道：“那你已经有约了，是吗？”
“没有！”温蒂否定得斩钉截铁，还摆了摆手。
有约，这是一个很暧昧的字眼。
你不知道对方的这个“有约”，指的是同性还是异性。
如果是异性，那么对方是不是意指其他的意思亦不可知。
沈苍夜摊手，“棘刺去找他的朋友玩，甩下我一个人，今天晚上要是你没有事情的话，赏脸一起吃个饭吗？”
“好……”根本就没有拒绝的选项。
温蒂其实并非不愿意答应。
她双手交握着，又补充了一句，“那你可以等我一下吗？我是说——会场这边的事情结束之后，我想回趟酒店拿点东西。”
“回酒店？”
“我保证不会让你等很久的！”温蒂强调道。
她有点懊悔，自己竟然没有把化妆品带在身上。
“行，没问题，我等你。”沈苍夜笑着说。
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衣领上，松掉了第一颗扣子，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温蒂望着他，目光有点呆，不像平时的她。
紧接着，小海龙咳了声，“我要去讨论厅了，空闲的志愿者要到那里去给听众递话筒——呀！”
一声惊叫，因为沈苍夜抓住了她的手。
尽管是戴着手套，这个动作还是让阿戈尔女孩一阵恍惚。
“那边还在讲呢，讨论不会这么快开始的。”
沈苍夜只是轻轻地把温蒂拉回来，就放手了，“走吧，我带你去看看企业展区，你会有兴趣的。”
他知道温蒂对学科交叉及融合的课题非常的感兴趣。
工程蓄水炮、仿生海龙都存在着一定的学科交叉技术。
他亦不吝向她介绍自己专精的学科。
“那你能给我稍微讲讲吗？”温蒂问道。
“当然啦，我特别喜欢像你这样勤学好问的学生，温蒂——同学。”沈苍夜开玩笑道。
喜欢这两个字蹦出来，小海龙的大脑已经放空了。
从脸颊蒸腾出的热蔓延全身……
她整个人瞬间就升华了。
“温蒂同学？”沈苍夜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哦！”海龙小姐回过神。
“我们走了，快跟上沈老师啦！”沈苍夜指了指企业展区的方向。
温蒂连忙跟上，“沈、沈老师！等等我！”
老师、同学。
很平常的称呼，但是专属于他们两个人。
小海龙不禁又开始兀自欣喜。
沈苍夜带着温蒂，一家一家走遍企业展区的站台。
温蒂很有兴趣，每次路过都会仔细倾听讲解，并拿着小笔记本记下。
直到管理志愿者的工作人员来叫她，温蒂才恍然想起要到讨论大厅去工作。
志愿者的晚班没有排温蒂的班。
讨论大厅的议程结束之后，他们就离开了会议中心，准备去吃晚饭。
途中，温蒂回了趟酒店，沈苍夜便在大堂等她。
海龙少女再次出现的时候，沈苍夜不禁有些发愣。
……她穿着黑色的西装套裙。
阿戈尔女孩一见他，就小步跑了过来。
“非常抱歉，让你久等了，沈博士！”
她跑到沈苍夜面前，带来一阵淡淡的甜香。
显然是刚刚沐浴过，她的头发将干未干，湿润润地披散下来。
看得出她将自己的长发精心梳理过，鬓角的两撮银发也编了起来。
“你这是要出席伊比利亚皇族的晚宴吗？穿的这么隆重……”沈苍夜扶额，“你怎么不换晚礼服呢？”
她是真的穿得很隆重——西装裙、项链、丝袜和高跟鞋。

272.你真好养啊
温蒂这一切装扮都在半个小时之内搞定。
沈苍夜真觉得她是有莫斯提马的缓时能力。
沈苍夜的话，令温蒂不好意思起来。
“不好看……是吗？”她自嘲地笑了笑，“帕芙尔总说我这一套很古板。”
“不不不，挺好看。”沈苍夜不吝赞美。
阿戈尔绽开了笑容。
她轻轻握着拳，抵在下巴上，掩住嘴，“那你是觉得……这样穿不太合适？”
“是啊。”沈苍夜无奈，“吃个便饭而已，你这样搞得我压力很大啊。”
——这对我来说很重要！阿戈尔女孩心想……而且我这样穿，和你穿的西装很搭。
温蒂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她为难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服装，“你不喜欢的话，我回去换一套？我会尽快的，不会让你等久。”
沈苍夜摆手，“不用了，这样也挺好的。”
“……我本来想穿另一条裙子，但是还没有熨好……”温蒂低声说。
突然间被请吃晚饭这种事情，完全是意料之外。
温蒂带的为数不多的另外一条裙子，在昨天晚上才刚从行李箱里拿出来挂起。
都还没来得及熨烫。
她想，那条裙子皱巴巴的，肯定不能穿给他看。
一定会他被嫌弃的。
所以，她只好穿上了准备在学术会议上发言时穿的西装裙。
二人向酒店外走去。
沈苍夜见温蒂穿着高跟鞋走路，十分生涩的模样，便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
他订的餐馆，距离温蒂住的酒店不远。
餐厅档次还可以，环境比较安静，适合交谈。
只是，餐厅里稍暗的灯光，让温蒂略显局促。
服务员给他们拉开了椅子。
二人落座，点了今日的套餐。
不久，服务员依次端上前菜、汤、主食和甜点、水果。
沈苍夜吃得津津有味。
伊比利亚菜的口味和炎国菜接近，还挺不错的。
温蒂却吃得很少很少。
她每次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吃，每一个菜都剩下了好多。
沈苍夜把所有的菜吃了个精光。
他这才发现，对面的共餐者才咽下了不到一半的菜肴。
尽管这家餐馆给的菜量不大，但哪怕是女孩子，应该也能吃个七八成才对。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沈苍夜放下了刀叉，“我自己订的餐，忘了征求你的意见了。”
“没有呀！挺好吃的！”温蒂有一点拘谨，“我平时吃的……嗯……我平时就是吃的不多的。”
沈苍夜注意到，她盘子里的肉切得很小块。
她一点一点地插起来，放进嘴里。
好像小松鼠。
见他放下餐具，温蒂也放下了刀叉。
她喝了一口苏打水，接着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
“你吃的这么少，真是好养啊。”
沈苍夜注视着海龙小姐，蓦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好养……？”温蒂没有理解。
她回味着这句话。
过了几秒，她用极小极小的声音说：“你的意思是……你想养吗？”
“哈哈哈，别误会！不是养宠物的那个意思哈！”沈苍夜赶忙解释，“这是炎国的民间说法，是说你很好养活，只吃这么一点点，却能工作那么久！你可别熬坏了身体啊！”
“啊……！哦！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啊……”小海龙反应过来。
她为自己的奇妙的误会感到面红耳赤。
——我怎么会反问他这样的话啊……温蒂很想捂住脸，找个地洞钻进去。
沈苍夜正想要聊些什么，温蒂站了起来。
“我去趟洗手间。”她打了个招呼。
过了二十分钟她才回来，好像是补了妆。
沈苍夜并不点破。
他从自己身边的笔记本电脑套里取出了几张打印的文档。
“你之前给我看的论文……其实我没有参与，是师姐带我的名字发表的。”沈苍夜如实说。
他将打印出来的文档递给了温蒂，“我很高兴你对罗德岛的研究项目感兴趣，所以我咨询了这篇文章的第一作者，并且将她的一些想法和文章一起，整理成了一篇文档——呐，给你，你可以看看。”
“你还记着这篇文章呢？”温蒂非常惊喜。
“当然了。”沈苍夜在为罗德岛做宣传上从来不留余力。
他认真说：“温蒂，我也读了你的几篇论文，是与罗德岛的研究方向有关的，我希望与你交流交流。”
阿戈尔的红眸几乎放出光来，“你读了我的文章？”
幸福感和自豪感从胸中向外蔓延，爬上脸颊化成浓浓的笑意。
对于一个醉心于学术的人来说，自己的论文被倾慕的人读到，大概是一种特别的荣幸。

273.要用论文打败学者
“是啊，我读了你的几篇论文。”沈苍夜挠了挠头，“不过，有好些工程学方面的知识我不太懂，读了很多次都没懂。”
“我可以跟你讲呀。”温蒂受宠若惊。
她挪了挪凳子，坐到沈苍夜的侧面。
沈苍夜静坐不动。
温蒂便又挪近了一寸。
她开始细细地讲解，从方法到结果。
遇到沈苍夜觉得陌生的词，她便停下来耐心解释。
沈苍夜努力理解。
从温蒂的讲解中，他觉得自己也逐渐领悟到了学科交叉的乐趣。
不得不承认，尽管她不擅长交际，但她是个好老师。
讨论文章，这并非沈苍夜的本意。
但是，在他印象中，温蒂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拘谨。
虽然他不知道原因。
沈苍夜想到，以前他读博的研究所里，有一位口吃的同学。
在这位同学接触他最擅长的领域时，他永远拥有自信，他的话语就会突然间变得流畅、流利。
所以，沈苍夜找了几篇文献，让温蒂这位精通工程学的年轻学者给自己说一说。
果不其然，这就像一块敲门砖，打开了温蒂的话匣子。
在谈论自己的论文时，那个充满理性、充满思考的她又回来了。
沈苍夜觉得，那才是她该有的样子——那样多么酷！
不知不觉，他们一直聊到了餐厅打烊。
离开餐厅时，已是晚上十点。
沈苍夜和温蒂步行回酒店，两个人边走边聊。
沈苍夜随口问道：“最近研究有什么新进展吗？”
“差不多结题了，”温蒂如是说，“不过，我还准备申请一笔基金，我的经费有一点不足，一开始的时候没有估算好，也是我的责任。”
“已经开题的项目也能申请基金？”沈苍夜有些差异。
学校的基金一般都是给策划中的研究项目的。
温蒂颔首，“加泰罗纳大学有一项竞争性基金，是向所有项目开放的，包括在研项目。”
“很难申请吗？”沈苍夜追问。
“会有几轮竞争，”温蒂仰起头想了想，说，“第一轮是书面申请，我已经把申请和项目中段报告交上去了，不过下一轮还会有需要现场做演讲报告的环节。”
沈苍夜似懂非懂，“哦……听起来有点麻烦。”
温蒂酝酿了一下，说：“到时候，能请你再帮我听一听吗？我尽量精简，不占用你的时间。”
“倒是不会占用我的时间。”沈苍夜耸耸肩。
可是，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老叫我听啊？我真听不懂啊！我都没办法给你相关专业的建议啊。”
“嗯……因为……我看到你会很紧张。”温蒂别开视线。
她又低低地自嘲，“我想，若在你面前我也能好好讲完，大概就是真的已经对这个报告很熟练了。”
“为啥？”沈苍夜错愕，“我的眼神太凶了吗？”
温蒂轻轻地笑了。
她选择隐瞒事情的真相，“是啊。”
“啊！？怎么会？”沈苍夜大感挫败。
他很想拿镜子照一照自己。
说话间，他们回到了温蒂下榻的酒店门前。
“早点休息，我回去了，”沈苍夜冲温蒂招了招手。
“等一等——”小海龙的鞋尖在地上磨了磨，小声说，“明天你有空吗？”
“明天？”沈苍夜愣住。
温蒂点了点头，“嗯，你不是说，你没有来过马德雷诺吗？”
“是这样没错……”
“我以前在这里读书，对这个城市还挺熟的。”温蒂认真道，“如果你对马德雷诺感兴趣，想去到处玩玩的话，让我给你做导游好吗？”
“那敢情好啊！你是本地人的话，一定很熟悉！”沈苍也很高兴，“克劳迪雅呢？她会一起吗？她不是也想去吗？”
“哦，她……克劳迪雅她明天有事情，不和我们一起……嗯，明天就我们两个！”海龙少女扯了谎。
她见对方答应，心情也明朗起来，“明天几点见呢？我去你的酒店等你，怎么样？”
沈苍夜笑，“你还真有导游的范儿啊，要去酒店等我——哈哈哈，不用啦，我们约一个地方见面就好。”
“好的！”女孩望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回头我把攻略给发给你。”
温蒂说完，又大着胆子凑近了一步。
她说：“沈博士，你的衣领上有皱褶，我能替你理一理吗？”
“好吧。”沈苍夜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唉，穿一天从早上到晚上了，有皱褶也很正常吧。”
女孩迎上来，双手搭在他胸前，细细地整理他的衣领和衣襟，抚平皱褶。

274.理科生投降了
“你穿西装……很帅。”女孩的声音小得仿佛风一吹就没了。
“我的西装什么？”沈苍夜微微躬下身，试图听清楚温蒂说的话。
阿戈尔笑了笑，“我说，你的西装，下次需要熨的时候可以拿给我，我替你熨一下。”
“真的啊？”沈苍夜高兴地拨弄了一下温蒂头顶那兔子耳朵一样的发饰，“你真像家养小精灵，太全能了！”
“是、是吗？”突然被夸的小海龙有点发怔。
接着，她就想到，整理衣领、熨衣服……这不是妻子要给丈夫做的事情吗？
他居然还欣然答应了！
那是不是其实他也……
阿戈尔蓦然间为自己的天外奇想感到有点羞耻。
她咳了一声，自我安慰说这一句话肯定不会让对方多想什么。
温蒂强自转开视线，“沈博士，那我们……明天见？”
“明天我拿衣服给你帮忙熨一下，怎么样？”沈苍夜说。
“嗯？”温蒂嗯了声，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开玩笑的啦。”沈苍夜哈哈一笑，“——咦？你头上……”
“别动哈。”他顺手从阿戈尔女孩的银发上拨去一片细长的枯叶。
接着，向她的脸凑近了些，说：“我先走了，明天见。”
温蒂僵在原地。
被别人突然间摸到头发，她本应该恼怒。
但是……
洁癖这件事情，早就被其他的情绪抛到了脑后。
她定定注视着沈苍夜的背影，愣了好久。
温蒂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里的。
克劳迪雅没有在房间里，估计是出去玩了。
温蒂坐在了写字台前，取出自己的小笔记本翻阅。
她是严谨的科学家。
也就是说——
任何时候，科学都能让她冷静下来。
至少她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海龙小姐一手支着下巴，仔细研读自己抄录下来的那些与爱情有关的心理学句段。
她认为自己能够解释自身出现的现象。
能够解释的话，就能掌控。
她觉得自己只是手生。
在逐渐熟悉之后，就不会出现脸红心跳的情况了。
——就好像她做了无数次的实验那样。
温蒂重新研究自己摘录的句子。
她翻到了哥伦比亚心理学家斯滕伯格的“爱情三元论”。
——爱情由三个基本成分组成：性也即情感上的着迷，亲密，以及承诺。
她又翻到了卡兹戴尔精神分析学家弗洛伊德的爱情理论。
——性，还有爱，应当是合一的。
阿戈尔女孩的脑中，蓦地出现了一些场景。
……场景的主角是她和刚才请她吃晚饭的那个人。
两个人，在床上，相拥、亲吻，然后……
这样的场景也曾经在她的梦境中，出现过。
温蒂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这太不纯洁了！我怎么会有这种思想！
海龙少女甩甩头，将这些思想逐出脑袋。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集中精神，低头看着自己的小笔记本。
她又翻过一页，看到了莱塔尼亚心理学家威廉的《心理学原论》。
——我确定自己已经坠入了爱河，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我对某个人怀有炽热的感觉，已经持续了几个星期。这种状态我能够将其命名为爱，我不曾理解这种状态，可我却完全有意识……
工程学博士的手抖了一下。
……连心理学大师都无法解释的东西，她又怎么可能解释呢？
在长期的科研实验中，温蒂养成了一个思维。
——寻找问题，寻找解决方案，解决问题。
这是温蒂解决问题的三步走。
如今问题出现了。
并且这问题在变得越来越严重。
然而，她却卡在了寻找解决方案的这一步……
阿戈尔女孩的笔落在纸上，晕开了一大片墨迹。
什么都没写下。
她最终违心地决定搁置这个问题。
温蒂拿起手机，想和沈苍夜聊一聊，却不知如何启齿。
打了一长段字，又删掉。
又打了一长段，字斟句酌，然后又删掉了。
如此反复了许多次，温蒂最终泄气地退出了社交软件。
这时候，突然间手机震了一下，把她吓了一跳。
温蒂以最快速度点开了社交软件，打开那条消息。
是沈苍夜发来的。
——“我回到酒店了。明天早上我去接你吧。”
“嗯，好的，晚安！好梦！”她回复，并且在句末加了一个笑脸。
温蒂又把那条信息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次。
——这次终于是他主动发信息给我了！
她趴在桌子上，用额头蹭着自己的衣袖，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若不是害怕克劳迪雅突然回来，她其实更加想跳到床上滚来滚去。

275.开黑吗旁友
温蒂取出笔记本电脑，打开了一个文档。
那是她精心整理的马德雷诺一日游线路，上面还标注了不错的餐厅、商店。
旁边附有讲解的文稿，甚至比她做报告的演讲稿字数还要多。
她希望她的“游客”，能够享受这一天的每一秒钟。
因此，她精心准备了一切。
——这是为了尽地主之谊！温蒂在心里对自己说。
房间门忽的发出滴的一声，克劳迪雅欢天喜地地回来了，“温蒂老师！我今天尝了雪莉酒！味道太棒了！”
“雪莉酒？”温蒂想着，要不要把这个加入明天的一日游项目中。
她不喜欢喝酒，但是听说很多男生喜欢喝。
“温蒂老师，你在干什么？”克劳迪雅忽然问道。
温蒂以惊人的手速保存并关掉了一日游攻略文档，打开克劳迪雅的论文。
“我在帮你改文章。”工程学博士淡淡地说。
“辛苦温蒂老师啦！我还出去玩呢，真是太不专心了！”克劳迪雅抱着头倒在床上。
她强调：“明天最后一天，最后玩一天！晚上回宾馆马上就开始看文献！”
她翻了个身，想起了什么，“对了，温蒂老师你明天有空吧？咱们一起到马德雷诺市区去玩吧！”
“明天我要去拜访一位合作伙伴。”温蒂找了个借口，“你自己去玩吧，不用挂心我。”
“哦……”克劳迪雅有点失落。
旋即她就打起了精神，“那我叫苍夜哥一起去！”
“什么！？”温蒂猛回头。
克劳迪雅躺在床上，拿着手机，“棘刺哥和苍夜哥明天应该也没啥事情，我叫他们出来一起玩！在车上的时候，苍夜哥不是说他没来过马德雷诺，很想去观光吗？”
温蒂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称呼？
怎么可以叫得如此亲密！？
世间怎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才认识第二天就这样叫人家！？
……她自己都不敢这样叫。
而且！才认识第二天就约别人出来玩，太开放了！
温蒂在脑子里构想出一副场景。
自己和沈苍夜一起走在美丽的湖畔……
——然后旁边有一个克劳迪雅在跟沈苍夜勾肩搭背。
不行！
绝对不能让这件事情发生！
在除了爱情之外的事上，温蒂的脑子出乎意料的好。
海龙小姐迅速找出了解决方案。
在十分钟之内，她打开搜索引擎，上网、查询、付钱一条龙完成。
随后，她转过身问克劳迪雅，“克劳迪雅，这学术年会正式议程之前有个研修会，你不是一直想去吗？”
“嗯，可我没有买到票……”克劳迪雅郁闷地说。
本次的学术会议，是多年里首次在伊比利亚举行。
伊比利亚已经对外封闭很多年了。
国际生物技术与生物工程学会每年会举办一次学术会议，本是由各个成员国分的分会轮流举办的。
但由于伊比利亚对外封闭，最近的年会一直是由莱塔尼亚、维多利亚、炎国和哥伦比亚四国轮流主办。
这一回，伊比利亚终于通过了审批，得以举行这场国际会议，实在是百年难遇的机会。
正因如此，为了吸引更多人前来，主办方在正式会议开始之前，设了一个专门向研究生开放的研修会。
研修会的内容非常丰富，有很多学界大牛分享经验。
研修会的票在年会入场券前出售，几乎是马上就抢购一空了。
克劳迪雅很想参加，但奈何没有买到票。
“你有办法帮我入场吗？温蒂老师？”克劳迪雅蹭地坐起来，满脸期待。
“可以，我这里恰好有一张票。”温蒂淡淡地说。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票是从无法出席研修会的学生手里转手买来的。
虽然学术会议不存在黄牛，但花的是自己的钱，没有赞助商来付钱。
显然，对克劳迪雅和他们一起出游这件事情的抗拒程度，远远超出了心疼钱的想法，令温蒂完全没有在意这几千块钱的入场券，而是稍稍安心这个家伙不会出现在次日的旅途中。
海龙少女洗了澡，拿起手机躺在床上。
她打开聊天记录，看了又看。
——他怎么不给我回复晚安呢，是睡着了吗？
“——所以，对方说了晚安之后，就代表着她马上要去睡觉了，我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是吧？”
沈苍夜把手机扔到一边。
这时候，电脑响了一声，是棘刺通过对战平台发来的消息。
“老沈，开黑吗？”
沈苍夜摸到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前，回复：“行。打一把就睡觉。”
“快来，我邀请你。”
不同的房间里，二人同时坐在电脑前戴上了耳机。

276.连拍一时爽,选片火葬场
次日，沈苍夜出门还算早。
这个时间点大家都还在睡觉，景点游客不多。
他们旅途的第一站，是市中心的丽池公园。
丽池公园是城市中央的一大绿肺，公园中除了雕塑，就是景观植物和花朵。
伊比利亚刚刚入秋，树叶仍然是绿的，层层叠叠，在蓝天的映衬下，尤为美丽。
“我来给你介绍吧。”温蒂走在前面，回过身望着沈苍夜，“马德雷诺我还算熟悉，今天我来做你的导游。”
沈苍夜配合地喊：“温蒂导游！”
阿戈尔女孩红着脸笑笑。
她悄悄扯着沈苍夜的衣角，“那我要开始工作了，你是我唯一的游客。”
二人步入公园，迎面就是一条直道。
小道上游人闲散漫步，还有穿着奇装异服的街头艺人在招手。
“这座公园是马德雷诺的地标之一，是旧时代的皇家公园。”温蒂一边走，一边介绍着丽池公园的历史。
待她说完，沈苍夜鼓掌，“我好幸运，能碰到你这么敬业的导游！”
温蒂低低地笑了一声。
沈苍夜遗憾地说：“没叫克劳迪雅可惜了，她真该也来听一听。”
“啊，克劳迪雅她——”温蒂陡地冒出了一个点子，“克劳迪雅她——她去找她男朋友玩了！”
“哦，原来她有男朋友。”沈苍夜震惊，“他们异地恋啊？”
“对！她有男朋友的！而且。听说她男朋友很容易吃醋！”温蒂斩钉截铁地说。
潜台词毋庸置疑——你不要跟她走太近了。
沈苍夜喃喃说：“看不出来啊。”
“嗯，就是看不出来的。”温蒂表示肯定，“克劳迪雅已经名花有主了。”
“不是，我是说，”沈苍夜道，“看不出来，温蒂你最近变得八卦了……”
“欸？”小海龙吓了一跳，“不是，没有……是、是她自己跟我说的！”
她生怕自己给人留下了坏印象，紧张中把学生给坑了。
——大不了我帮她多改几篇论文！温蒂在心中给克劳迪雅磕了个头。
“唔，说起来……”温蒂犹豫了片刻，说：“丽池公园还发生过一个著名的爱情故事。”
“真的？”
“嗯，多年前，有一位来自炎国的作家，在马德雷诺求学时，遇到了她的灵魂伴侣——一位名叫荷西的伊比利亚青年。荷西也是在丽池公园对她告白的。”
“哦，还有这种轶事啊？”沈苍夜点点头。
温蒂见他没有反应，担心再说下去引起反感，便打住了。
她带着沈苍夜继续往前走，“看，那里是水晶宫。这是一座融合了金属与玻璃元素的建筑，也是用于展览室内植物的展览馆。”
沈苍夜远远看去，那真的是一座极为特殊的建筑。
除了支撑的钢筋之外，整座建筑的外墙、屋顶都由玻璃构成。
阳光透过玻璃到处是水晶宫的玻璃，在室内形成了斑驳的影子，与玻璃上的反光与反射交相映衬，美的让人目眩。
二人走近水晶宫游览。
一边走着，温蒂一边从包里取出了一只数码相机。
她把相机的带子挂在脖子上，酝酿了好久，才说：“沈博士，我可以给你拍照吗？”
“拍照？”沈苍夜怔了怔，“你是指我帮你拍？”
“不是……是我拍你。”小海龙的声音有点低。
“呃，这个……”沈苍夜思索着说，“老实说，我不太喜欢摆拍。不过，如果你喜欢拍风景的话，我可以等你。”
“嗯，也行。”温蒂打开了相机。
她故意走在后面，假装拍摄小道上的鲜花，偷偷地把站在道路前方等待她的那个人一起拍进去。
他们走进了水晶宫，欣赏着各种花朵。
温蒂又偷偷打开相机，拍了几张照片。
她看着一张张照片，心想，如果罗德岛不接纳她，他们要分道扬镳的话，以后，这些照片能成为今天这美好回忆的载体。
“沈博士，我们合照几张怎么样？”阿戈尔少女鼓起了勇气提出建议。
“行啊。”沈苍夜四下望了一下，“在那里拍呢？”
“哪里都可以的。”
景物才不重要呢。
他们请路人帮拍了一张合影。
沈苍夜望着小海龙抱着相机、低头整理相片的模样，掏出手机给她拍了一张。
接着，他拿出手机，把这张照片发给了温蒂。
命名——“温蒂院士正在为科研以外的事情烦恼”。
温蒂后知后觉地取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愣愣地抬头望着他，“沈博士你……你干嘛要拍我呀？”
“觉得好玩。”沈苍夜哈哈大笑，“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拍照的。”
海龙小姐的脸爬上红霞，“也不算是喜欢拍照，这相机是很多年前别人送我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用过了。”
“呀，这么说，我还拿下了你这个相机的首杀。”沈苍夜鼓掌，“不错不错。”

277.我要rua尾巴!
看着沈苍夜笑，温蒂也笑了。
他高兴，所以她也很高兴。
她想，终于和他有了只有彼此才知道的事情了。
“那边的人工湖里好像有游船哎。”二人接着提前行，沈苍夜提了一句。
水晶宫对面有一个人工湖，水面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还有黑天鹅悠游其中。
“你想去划船吗？”温蒂问道，“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陪你。”
“我不想。”沈苍夜耸了耸肩，“我不会游泳，很怕水的。”
二人行至岸边，温蒂喃喃地说了一句，“我也不会游泳……”
沈苍夜错愕，“你是阿戈尔人，怎么不会游泳？”
“谁规定阿戈尔人一定要会游泳嘛！”温蒂争辩说，“——但我喜欢抱着救生圈泡水。”
“你也太给阿戈尔人丢人了。”沈苍夜大笑。
这时候，音乐声传来，他们同时回过头望去。
“啊，是音乐会。”温蒂说，“马德雷诺管乐团每周都会在这里举办一场免费的音乐会，好幸运，竟然碰上了！”
“哈哈，跟着温蒂导游运气不错。”沈苍夜笑道。
“我在这读书那年，只是听说，但从没碰到过……”小海龙害羞地笑，“应该说，你才是我的幸运星。”
“走吧，去看看。”沈苍夜拉着温蒂循声奔去。
他们听完音乐会，就接着往公园深处走。
沈苍夜走在前面，阿戈尔少女偷偷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才跟上来。
她看着满满的相册，非常心满意足，“沈博士，你对天文学感兴趣吗？这附近有一个天文馆，你想去看看吗？”
“可以啊。”沈苍夜点头。
沈苍夜没有怎么接触过天文学。
但温蒂上过一些天体物理学的课程，也读过许多天文学的著作。
她涉猎广泛，同时也是个好老师，讲解得深入浅出。
从天文馆里出来，走到电车站，沈苍夜还在回想着刚才看到的星图。
离开丽池公园时已经是十点了，沈苍夜被温蒂带着坐上了电车。
人开始多了起来，车内颇为拥挤。
娇小的阿戈尔望着头顶的扶手，伸直了手臂，努力地踮起脚去够。
这时，电车骤然启动，还未来得及抓住扶手的小海龙顿时一个趔趄，险些撞上旁边的人。
“小心！”沈苍夜赶紧扶住了她。
沈苍夜轻易地拉住了电车的扶手，看着温蒂颇为吃力地去够扶手的样子，他用空闲的左手环住了女孩的肩，向自己的怀里压了压，让她不会被后上车的乘客撞到。
阿戈尔女孩发出小小的惊呼。
尽管心中很想紧贴对方，但她还是尽可能地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一点点。
她害怕面前的人感觉到她过于快的心跳。
“温蒂，别抓车扶手了，抓着我吧。”沈苍夜说。
“嗯……”温蒂悄悄抬手，用极小的力度扯住了沈苍夜的背包带子。
心中太过慌乱，她完全没有感觉到时间在流逝。
直到听到电车报站，温蒂才惊觉，赶紧拉着沈苍夜下了车。
“沈博士，我们接下来要去的是阿尔穆德娜大教堂。”
走了几步，温蒂才发现自己还扯了沈苍夜的背包带子，连忙放了手。
“没关系，你可以扯啊。”沈苍夜笑着说，“有时候我走路会不由自主地越走越快，你扯我一下，我就意识到了。”
温蒂嗯了声，又轻轻扯住了他。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我扯得你不舒服，你要提醒我。”
“怎么会呢？”沈苍夜笑了笑，“你的力气这么小，好像小松鼠。”
“为什么是小松鼠？”温蒂不解。
她好像又为这称呼感到委屈，“我是阿戈尔，不是札拉克……”
“因为小松鼠很可爱啊。”沈苍夜笑着捏了捏女孩糯糯的小手。
“嘶……”突如其来的触感让温蒂惊得抽回了手。
她回想——等等，他是在说她可爱？
抿了抿唇，她加快脚步往前走，不让沈苍夜看到她的脸，“算了，不扯你了。”
“哎，现在是你走太快啦！要不，我扯着你？导游，导游，等等我！”沈苍夜从后面追上来。
温蒂红着脸，顾自往前走。
“等等我啊，温蒂导游。”沈苍夜一伸手，扯住了阿戈尔女孩的尾巴。
温蒂在前面走，沈苍夜这么一扯，几乎是把她那一条海龙尾巴从头捋到尾。
出乎意料的光滑，有点弹性，软软的……
但只是一瞬间。
“呀！”温蒂轻声叫了出来。
她腾地一下转过身来，面对着沈苍夜，惊吓地把自己的尾巴收到了身后。
“呃……”沈苍夜愣住。
阿戈尔女孩连脖子都泛了红，本能地伸出手将自己的裙摆往下扯了扯。

278.不许扯导游的尾巴!
温蒂轻轻摇晃着尾巴，方才被抚摸的触感久久没有褪去。
除了父母，她从没有被别人摸过尾巴。
或者说，这是不让人随便碰的部位。
没想到这就被人捋了个遍。
尤其还是……他……
她的视线呆滞着，连连后退，身体仿佛也变得没有力气。
“温蒂？”沈苍夜刚说完，就见温蒂绊了一下。
他赶紧上前一步把她拉了回来。
小海龙撞进沈苍夜怀里，大脑当场宕机。
僵硬了许久，沈苍夜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扶正，“没事吧？”
“没……”温蒂咳了声，强自镇定道，“不、不要乱扯导游的尾巴！这会影响导游的工作！！”
“呃，我错了！”沈苍夜道歉，“我听你的，不扯了！”
温蒂故作淡定地拿出地图，“嗯……我们的下一站是……是……”
嘴上喃喃说着，大脑还在回味刚才被摸到尾巴的感觉。
温蒂这个种群的阿戈尔，尾巴比沃尔珀、鲁珀等其他种族要敏感许多，尤其是尾巴上凸起的棘。
这些尾棘是软的，他们的亲族用尾棘来感知水波。
所以，柔软而脆弱的尾棘在被触碰的时候就如同电击。
……又有点像被蚊子叮到，在抓挠鼓包时会有瞬间的愉悦。
沈苍夜凑到了温蒂身边，下巴就要抵着她的发顶。
他指指地图上的字，“我们不就在阿尔穆德娜大教堂了嘛。”
他说话时的气流打在温蒂的耳朵上，她晃动的尾巴甩到了他的裤子，小海龙瞬时间又捏紧了地图的一角。
她勉强道：“对！是这里！我都……我都忘了！”
她忙往前走，回想着自己打过腹稿的介绍词，“这是伊比利亚国王和王后大婚的教堂……”
这是一幢风格朴素的巴洛克式教堂。
教堂以白色与灰色为建筑立面，最特别的是屋顶百叶窗似的设计，当中嵌着特别的彩绘。
抵达时，教堂中正在礼拜。
他们在教堂最后坐着听了一会儿唱诗班的歌就出来了。
从教堂出来，二人聊起教堂的装饰。
接着又从教堂聊到了拉特兰的宗教，聊到了哲学。
在哲学方面，沈苍夜仅是略有涉猎。
但温蒂读得很多。
沈苍夜几乎没法在哲学的思辨中占得上风。
温蒂认为哲学拓展能够拓展人的批判性、创造性思维。
她认为阅读哲学论证，能够培养一位科研工作者在研究报告中审查证据和结论的能力。
如此一串凭据说出来，沈苍夜顿觉自愧不如。
在进入科学思维的时候，温蒂可谓才思敏捷、滴水不漏，说话也有理有据、四平八稳。
但话题聊到其他的地方时，她又支支吾吾。
叠加态的海龙小姐令沈苍夜感觉非常有趣。
他们重新走到了大路上。
沈苍夜回想刚才的交谈，“温蒂，你有信仰吗？我听说拉特兰宗教在伊比利亚很盛行。”
温蒂摇了摇头，“我信科学。”
沈苍夜笑，“刚才跟你聊过之后，我觉得我应该信哲学了。我要好好读读。”
“是吗？”小海龙受宠若惊。
“我好像也没法皈依拉特兰宗教的样子。”沈苍夜耸肩。
海龙少女思索着，“该怎么说……科学讲求的是客观真实，哲学是主观与客观相结合，神学是纯主观的认知。当人类无法理解某种现象时，就会求助于宗教。”
沈苍夜接着她的话，“人类千百年来从自我意识觉醒，到害怕自然而设立宗教，再到第一次敢于用理性认识世界，无数伟大的精神相互碰撞，产生哲学，最后将未来放在一个新生的小家伙身上，它的名字叫科学。哲学是科学的母体。”
“我们在天文馆里不是看过《天体运行论》的理论嘛——哲学家目的是在神允许人类所及范围内追求一切事物的真理。”温蒂走在前面，转过身来望着沈苍夜微笑。
沈苍夜作揖，“我要是早点遇到你这样的好老师就好啦，温蒂教授！”
“不……”温蒂扬了扬唇角。
“啊？”沈苍夜疑惑。
小海龙望着他笑了一下，眉眼中都染上了温柔。
接着她又转过身背对他，仿佛这样能让她不那么紧张。
她说：“说这话的应该是我，沈博士，要是我早些遇到你就好了……要是你能早点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就好了。”

279.打勾勾吗?
沈苍夜哎哟了一声，“怎么忽然说这话，我可受不起啊。”
“有好多话，除了小叶之外，我只跟你说过。”温蒂背着手在前面走，就是不愿意回头看他，“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们仿佛是心灵相通的。”
“小叶承受了一只仿生海龙不该承受的压力。”沈苍夜摊手长叹。
他是开玩笑的。
但听的人却显然不这么想。
在心里斟酌、酝酿，过了好久，温蒂终于轻轻把话说了出来，“那我以后只跟你说，好吗？”
“你就不能回头看着我说啊？”沈苍夜道。
小海龙只好转过身注视着他。
沈苍夜摇了摇手指，“我这里陪聊需要收费的。而且我咨询费非常高，你可能付不起。”
温蒂错愕，“有多高？”
“十多层楼那么高。”沈苍夜笑着指了指旁边的高楼。
“什、什么？”温蒂驻足原地。
“就是超级高。”沈苍夜停下脚步。
他微微倾下身，双手支着腿，像逗小孩似的望着娇小的阿戈尔，“但是，如果是罗德岛雇员的话，可以免费陪聊。来罗德岛吗？罗德岛挺大的。”
“嗯这个……我还没想好。”温蒂在对方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忐忑得手足无措。
她知道沈苍夜想把她招去罗德岛，也知道这是自己手中的最后一张牌。
她很害怕。
怕她一旦打出了这张牌，答应了会前往罗德岛之后，他就不再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了。
所以她紧紧攥着这张牌，怎么也不愿松手，“我在加泰罗纳大学的项目还没有结束，我需要时间考虑——”
“行，你好好考虑。”沈苍夜直起身向前漫步。
温蒂接着说：“我和你聊这些东西，会让你感到困扰吗？是不是我刚才说话有些咄咄逼人呢？或者是别的什么……你说出来，我以后一定会改的！”
“不会。”沈苍夜笑，“我获益良多，以后请多来点，谢谢！”
阿戈尔抬头望着身边人的侧脸，只觉自己的心情也如午后的阳光一样灿烂。
从教堂的路一直往前走，他们来到了一片视野开阔的广场。
“这里是马德雷诺市中心的太阳门广场，”温蒂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幢雕塑，“这座‘熊和草莓树’雕像，是马德雷诺的代表。据说古时候这座城邻近的森林里有大量熊与草莓树，草莓在伊比利亚语里的发音就是‘马德雷诺’。”
“温蒂导游挺尽职尽责！”沈苍夜鼓掌。
温蒂走在前面，又悄悄回过身，抓拍了一张照片。
他们简单吃了一些点心，稍微休息，坐在咖啡厅里看广场的白鸽。
在马德雷诺，可以说“条条大路通太阳门”。
这个中心广场，无论白天还是夜间，都是人头攒动。
人们照相、聊天、游走、狂欢，伊比利亚式的如火热情，让人分不清在这里喧嚣的是游客还是当地居民。
温蒂指了指广场一侧矗立的圆锥形玻璃塔，“新年的时候，大家喜欢在太阳门广场跨年，一起倒数除夕的最后几秒。”
她停顿了一下，说：“其实，伊比利亚很多地方，都有集中在市中心广场跨年的习惯。”
沈苍夜喝了一口咖啡，“你参加过吗？”
“没有，”温蒂摇摇头，“我从来没有参加过在市中心广场跨年这样的活动。”
“对哦，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是吧？”沈苍夜表示理解。
温蒂思索片刻。
她本可以掩饰说自己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说这些事情浪费时间。
但是她没有。
她老实说：“没有人邀请我一起来。”
尽管有退路，她还是展现出了自己最脆弱、柔软的部分。
“那我可以邀请你吗？”沈苍夜说，“虽然还有三个月，不过我想提前预约一下，免得你和其他人一起来。”
“可以吗？”阿戈尔情不自禁的脱口问出来。
她热切地追问，“真的哦，沈博士，你说话算数哦？”
“当然算数。”沈苍夜说。
他想起罗德岛某位菲林的小小习惯。
“要不要拉钩啊，拉钩算数。”他伸出了手。
“幼稚！”小海龙笑了。
她却欣然伸出手来与他拉钩。
“等等——”她的手悬在空中，停顿住了。
“哦……你怕脏的，温蒂。”
沈苍夜正要缩回手，却见阿戈尔脱掉了右手的手套。
她将小指跟他勾在一起，拇指相碰。
她的手柔嫩光滑，这是沈苍夜第一次这样长时间地碰到她的手。
“怕脏，但是不怕你。”阿戈尔红了脸。
她望着二人扣在一起的双手，“那，沈博士，我可以预约你明年的除夕吗？明年我们也一起过，好吗？”
———P.S.———
温蒂是有一条海龙尾巴的嗷~

280.连猴子都能看得懂
“明年的除夕啊？”
沈苍夜望着阿戈尔笑了笑。
“那时，我就不在伊比利亚了，”他提醒道，“明年，你也不一定在伊比利亚。”
温蒂的声音有些急，“不在伊比利亚，也可以一起过新年的！”
“那么说，你答应来罗德岛喽？”沈苍夜立刻反问。
“没——没有！我还要考虑一下的！”温蒂赶紧把自己差点又不小心打出去的牌拉回来。
“好吧。”沈苍夜只好作罢。
他松开了与女孩勾着的手，将咖啡喝完，站了起来，“走吧，我们接着玩儿吧。快四点了，应该凉快多了。”
温蒂连忙也喝完自己杯子里的咖啡。
她瞥见街角的店铺群，便征询沈苍夜的意见，“那边有许多纪念品商店，你想去看看么？”
“可以啊。”沈苍夜心道，旅游纪念品商店哪都是一样的，就买一点吧。
他们走进一家纪念品店，沈苍夜开始思考要带什么礼物。
进店不久之后，温蒂就没有跟他一起逛了。
她好像急着要去找什么东西。
沈苍夜也不着急。
他慢慢地走过货架，一个一个点着要给大家带点什么礼物。
选好了礼物，沈苍夜走到店外。
此时，温蒂已经在街角等着他了。
“你这么快啊！”沈苍夜加快脚步，“让你等久了吗？”
“我也才好。”温蒂摇摇头。
沈苍夜注意到，她的手里抱着一件东西。
阿戈尔轻声说：“沈博士，我有一件礼物想要给你。”
“真的？”沈苍夜走到阿戈尔女孩的面前。
温蒂将怀里抱着的东西递了过来。
沈苍夜将铜版纸包装拆开一些，发现里面是一本书。
这是一本精心包装过的书。
应该是温蒂刚才在纪念品店里挑选了包装纸和缎带，重新包装而成的。
“这是……”沈苍夜疑惑地说。
“是一些我自己设计的工程图纸，我打印出来装订成册了。只不过是一些小物件，比如仿生海龙、蓄水炮等等，希望你别嫌弃。”
温蒂望着图纸册的目光很温柔。
显然，那是她多年的心血。
沈苍夜一愣，“工程图纸？”
“是的。”温蒂说，“我听说，罗德岛有一个血魔总工程师，你和棘刺打工赚钱，是因为弄坏了她的东西？”
“那是棘刺弄坏的，不是我。”沈苍夜挠挠头，“不过我们打工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个啦。”
海龙少女微笑了一下，“那，把这一本图纸册给她，她一定就不会再追究你们了，你也不用每天打工到那么晚了，那样太累了。”
“我才不给她，我要留着自己看，就算我看不懂也不给她。”沈苍夜一想到那个奸商的资本主义嘴脸，登时就觉得不能让她占了便宜。
听到这话，小海龙嘴角上扬。
她欣喜对方对这件礼物的珍惜。
温蒂指了指设计图册，“我做了一些注释，非常简明易懂的。”
“猴子也能看懂是吗？”沈苍夜开玩笑道。
温蒂愣了一下，“猴子是指谁？”
“反正不是我。”沈苍夜耸耸肩。
他接着说：“为什么要送我这个，这不是你的研究成果吗？”
阿戈尔女孩微微停顿了一下，说：“因为我信任你。”
“啊……？”沈苍夜顿住。
海龙少女抬起了头，望着沈苍夜的眼睛，“我相信你，还有罗德岛，我相信你们会用这些东西来做造福这片大地的事情，而不是谋取私利。这些东西留在我的手里，也许没法发挥它最大的作用，我相信你一定会处理好它们的。”
沈苍夜将那一本设计图册接到手里，感觉沉甸甸的。
这是一个天才工程师的心血结晶。
这些东西，放在任何地方，都属于机密，甚至能卖出天价。
她怎么就毫无保留地交给了自己呢？
沈苍夜也不理解，这一本珍贵的设计图纸都能交给罗德岛，她怎么就还不肯加入罗德岛？
“谢谢你！”沈苍夜诚声道谢。
“嗯……”温蒂凝视着他，蓦地变得扭捏起来。
她低声说：“沈博士，请允许我冒昧提出一个要求，你能回赠我一朵花吗？就算是——就算是树上或者路边摘来的野花也没有关系的！”
——和其他国家一样，伊比利亚有着自己特有的文化习俗。
每年的圣乔治节，也就是伊比利亚的传统情人节，心中怀春的少女会赠给心上人一本书。
若男子回赠一枝花，就表表明二人情投意合。
这是从古代传下来的民间故事。
逐渐地，书与花，在伊比利亚就成了爱情的代名。
———P.S.———

281.神,请让我一夜暴富!
温蒂脑中盘旋着伊比利亚的古时传说。
她想，自己这算是送了一本书，而他回赠一朵花的话……
她又感觉自己好幼稚。
简直就像女孩子看到自己的星座与意中人的星座相配一样。
为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莫名欣喜。
但是……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期待他会答应。
“可以吗？”温蒂小小声地追问了一句。
沈苍夜犹豫了，“欸？送花啊，我一直没有这个习惯的。”
“这……”阿戈尔女孩秀眉垂下。
紧接着，她又换上笑容，“不要紧，是我提的要求有点奇怪了，让你为难了，非常抱歉！”
拒绝得好干脆啊……温蒂心里有点难过，但她很快调整了过来。
今天她可是导游。
“走吧，那边还有一个许愿池，我们去看看么？”她指了指太阳门广场边的一条小路，“大家都会抛一枚硬币，许下一个愿望。”
说着，她便往小路的方向走。
“温蒂。”沈苍夜叫道。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你想要花的话，这个可以吗？你说这样算不算花？”
温蒂身形顿了顿，回过头。
沈苍夜将盒子打开，天鹅绒的里衬之上，是一枚精巧的胸针。
它的外形是一朵石榴花，伊比利亚的国花。
剔透、小巧，金属勾勒的花朵形象之上镶嵌着的数枚嫣红的宝石，装饰搭配得十分完美。
沈苍夜挠了挠后脑勺，说：“我想感谢你带我游览了马德雷诺，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该送你什么好，所以经人推荐，买了这枚胸针，希望你喜欢。”
经人推荐……这人当然是帕芙尔。
沈苍夜觉得帕芙尔应该是他认识的人中最了解温蒂的了，所以才向她咨询。
小海龙在原地顿了好久。
她想现在立刻马上搜索一下“男人送女人胸针代表着什么含义”。
“不喜欢吗？”沈苍夜问道。
“喜欢！非常喜欢！谢谢你！”阿戈尔立刻回答。
她用脚尖蹭了蹭地面，说：“能帮我……戴上吗？”
“当然可以。”沈苍夜从盒子里取出了胸针。
他微微倾身，将胸针别在了温蒂的衣襟上。
“嗯，这颜色和你的眼睛意外的很搭呢。”沈苍夜擦了擦胸针的宝石部分，笑着说。
温蒂看着他有些羞赧，“真的很漂亮，谢谢你沈博士！”
“你的眼睛更漂亮。”沈苍夜不吝赞美。
温蒂开始思考最近的医院在那里。
……她觉得自己头晕心跳，想要看看医生。
温蒂还在原地呆愣着，沈苍夜却指了指广场的方向，“你不是说那边还有个许愿池吗？走吧，我们去看看呗。”
温蒂回过了神，她做了个深呼吸，连忙跟上，走到了前面，“在这个方向！”
从太阳门广场离开，他们来到了今天旅途的最后一站，普拉多大道。
这是一条充满艺术气息的大道，拥有普拉多博物馆、王后艺术中心等展览馆，被誉为马德雷诺的“艺术金三角”。
普拉多大道的一侧，是一个较小的广场——西贝莱斯广场。
广场的一角，是有名的西贝莱斯喷泉。
喷泉中央是一座石雕，描绘大地女神西贝莱斯坐在两只狮子拉着的战车上。
这也是马德雷诺有名的许愿池。
此刻，西贝莱斯喷泉附近的游客还不怎么多。
“就是这里了。”温蒂给沈苍夜递过来一枚小额的硬币，“要许个愿吗？”
说着，温蒂率先将一枚硬币扔进池水里。
她闭上眼睛，将双手握在胸前，默念自己的愿望。
沈苍夜想了想，掏出自己身上所有的小额硬币，一股脑全扔进了池水里，然后许愿。
海龙小姐错愕道：“沈博士，你这是在干什么？”
沈苍夜正色，“我的愿望超级大，多给钱，希望大地女神大人能够给点面子。”
温蒂被逗笑了，“你好有意思。”
完成了许愿这一固定的仪式，他们便在许愿池的池边坐下休息。
“好重……”温蒂嘀咕了一声。
她将相机从脖子上拿了下来，放在身旁。
他们坐在许愿池旁，撒玉米粒喂广场上飞舞的白鸽。
“听说叙拉古也有类似的许愿池，那个更加灵验。”沈苍夜看着鸽子说。
温蒂装作不经意，问道：“沈博士，你许的愿望是什么？”
沈苍夜挥了挥拳头，“我去的所有庙堂、许愿池……还有见到流星时许的愿望都是一样的——让我一夜暴富！可是从来没有实现过……”
温蒂噗嗤笑了，“说不定这一次会实现呢，因为……”
“因为？因为什么？”沈苍夜一边说，一边用脚赶飞了一只靠得太近的鸽子。

282.在许愿池投下了希望~
沈苍夜回头瞟了瞟大地女神的雕像，“因为这个许愿池比较灵验？”
“因为我也许了愿望……”小海龙绞着手指。
她不敢转身看身边人，只盯着飞舞的白鸽。
沈苍夜好奇地问：“你许了什么愿望？”
“我希望，你许下的愿望能全部实现。”温蒂的声音很小。
“你真是兼济天下！”沈苍夜做膜拜状，“你真是个心系天下的科学家啊，吾辈楷模啊！温蒂导游！”
才不是兼济天下呢，只是你而已……温蒂心想。
沈苍夜最后的称呼，把温蒂的心念又唤了回来。
她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在裙角上抓了好久，把裙子都给抓出了一道几乎恢复不了的皱褶。
阿戈尔女孩赶紧拍了拍裙子。
她站起来，“我知道附近有一家餐厅还不错，你饿了吗？”
“哎呀……”在起身时，温蒂蓦地发出了一声惊叫。
她慌张地四下张望，然后一手支撑着许愿池边的瓷砖，将身体探向许愿池之中。
“怎么了？”沈苍夜被她的动作惊了一下。
“相机，我的相机掉到水里了！”温蒂急道，“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碰下去的，我——”
“相机？”沈苍夜瞄了一眼。
在池底发现了温蒂的相机。
温蒂是真的急了。
她几乎什么都顾不上，大半个身子探出池边。
她脱了手套，就想伸手到池里去捞她的相机。
沈苍夜赶紧把她拉回来，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摁下，“温蒂，你坐下，让我来，你可别掉进去了。”
“沈博士……”温蒂焦急地望着。
沈苍夜挽起袖子，将手伸进水里，把相机捞了出来。
“这可能要回去用电吹风吹干再开机比较好。”沈苍夜没有敢直接开机。
温蒂却没在关心相机的样子，而是直接取出了存储卡。
她拿出纸巾，将存储卡仔仔细细擦干。
沈苍夜也取了张纸，把相机给擦干，“没事的，相机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坏的。”
温蒂匆匆从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插上存储卡。
过了一会儿，她咬着下唇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一直提醒我格式化……怎么会这样？明明没怎么泡水的呀……”
“相机进了点水的话应该还没事的。”沈苍夜说，“肯定能修的，别难过。”
温蒂用手支着太阳穴，神情却十分苦恼。
“实在不行，咱们去买个新的。”沈苍夜知道自己安慰人的技术实在不行。
但他也想说点什么，“温蒂，这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但是照片……今天的那些照片，全都没有了。”温蒂的语气闷闷的，“相机坏了没关系，但是我们一起拍的那些照片全没了。”
“这个……”沈苍夜意识到，温蒂真正在乎的是那些照片而不是那个相机。
阿戈尔女孩伤心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她也知道，存储卡里丢失的数据不一定能够恢复。
这是他们第一次一同出游。
她拍了好些照片，想着回去之后，每每看到这些照片，就能回忆起这段时光。
可是如今，这些象征回忆的照片全都没有了。
温蒂垂下了脑袋，用手捂着脸。
沈苍夜抓了抓头发，说：“要不你把这个存储卡给我，我让计算机系的人帮修一修，我认识几个计算机系的博士生，他们应该能修的。”
嗨，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修呢？
但是大家不是都默认计算机系就应该会修电脑不是嘛！
温蒂呆了一下，慌张道：“应该修不了，还是算了吧，不要白白浪费时间。”
要是真给他们修了，看到里面的照片全都是偷拍某个人的背影、侧脸、正脸、半身、全身……那不得全暴露了？
刚刚稍微打起精神的小海龙又被打回原样。
良久，她做了一个深呼吸，“算啦，不理它了。”
“你真没事啊？”沈苍夜很担心。
温蒂看着身边人的心情被她一起带着消沉下来，顿时感觉自责。
她又露出笑容，“没什么的，只是一张存储卡而已啦。”
嘴上这么说着，语气中却分明满是伤心。
沈苍夜想，温蒂现在和他一起的时候看上去没事，想必回到房间里会难过很久吧。
“嘿！温蒂导游！”沈苍夜在小海龙身旁坐下，“我想到办法了！”
“什么？”温蒂抬起头望着他。
沈苍夜笑着将手了搭在了阿戈尔女孩的肩膀上，“我们明天再来一次不就好了！”
“再来一次？”温蒂没有理解。
“嗯，今天走过的路，我们明天再走一次，然后在我们拍过照片的那些地方再拍一次，这不就把丢掉的东西全找回来了嘛。”沈苍夜竖起了食指解释道。

283.今夜不醉不休
海龙小姐蓦地转头望着他，“明天……你还愿意跟我再走一次？真的可以吗？”
花一整天时间，走一遍一模一样的回头路。
无论哪个游客，都不会心甘情愿吧？
沈苍夜颔首，“这回，拍照要用手机拍，绝对不能再让手机给掉水里了！”
“那可是同样的路……”温蒂嗫嚅。
沈苍夜哈哈一笑，“走一样的路也行，或者你有不一样的行程安排也行——应该说，温蒂院士愿意再当我一天导游，是我的荣幸。”
阿戈尔的神色明朗起来。
“还是算啦，我不想让你觉得无聊。”温蒂说。
二人并肩坐着。
女孩试探着抓了一下沈苍夜的手腕。
只是几秒钟，她就松开了。
她羞赧地抽回手，“明天，我们去做点别的吧？就算是讨论论文也行，去图书馆一起看书也行……或者你想去的，任何地方都可以，我有时间的。”
“你不用准备汇报演讲什么的吗？”沈苍夜问道。
温蒂连连摇头，“计划中我明天是空闲的。”
“那我得好好想想。”沈苍夜拍了拍手，“不如现在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
“嗯！”温蒂在脑中搜索着附近的、评价高的餐厅位置。
她又犹豫着问道：“那吃完晚饭之后呢？沈博士……你晚上也没有什么安排吧？我们可以去……看个电影或者……”
“哟！”
突然有一个身影蹦到了二人面前。
他们同时抬头。
来者竟然是克劳迪雅。
“你们一起玩！居然不叫我！”克劳迪雅捶胸顿足。
“啊？”两人同时望着克劳迪雅。
“克劳迪雅？你去参加研修——我是说，你去那里回来了是吗？”温蒂支吾着问道。
她想起自己之前扯的慌，不禁又有些手忙脚乱。
“是的！”克劳迪雅热切地说。
沈苍夜望着克劳迪雅。
他回忆起来，温蒂说，克劳迪雅是去找男朋友玩了。
那怎么回来这么早？
“今天真的超棒！”克劳迪雅兴奋地说。
她竖起手指，“一整天都没有中场休息耶，我感觉自己都要被塞满了！来了好多人，虽然不认识，但我们处得很愉快！”
“哈？”沈苍夜震惊。
这是什么群……咳咳。
伊比利亚人都这么直接的吗？
克劳迪雅接着说：“今天真是太棒了！若不是温蒂老师搭上线，我今天根本去不了！”
“不不不客气！”温蒂开始思考要怎么解围。
“温蒂给你牵的线？”沈苍夜忍不住追问。
这是给介绍对象？
克劳迪雅接着说：“嗯！太谢谢温蒂老师了，温蒂老师，回头我把钱给你！”
“给钱？”沈苍夜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们在进行什么奇怪的交易吗？
难道是什么PY的……
“克劳迪雅你吃饭了吗？”温蒂不得不打断这对话，“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好的呀！”克劳迪雅很开心。
温蒂松了一口气。
多付一个人的饭钱，总比史诗级大露馅要好。
吃饭的时候，克劳迪雅耐不住地一直在找温蒂讨论问题。
沈苍夜便顾自吃饭，没有打扰她们。
吃完饭之后，已经是接近七点。
沈苍夜本想要送两个女孩回酒店。
没想到的是，克劳迪雅忽然提出，要到他的酒店房间里去玩。
——因为，她听说，沈苍夜和棘刺住的酒店特别高档，而且是豪华大床房。
沈苍夜没办法，只好带着温蒂和克劳迪雅，回了自己的酒店房间。
克劳迪雅的惊叹，从酒店大堂一直到酒店房间就没停过。
一进房间，她径直就在地上坐了下来，“哇，这地毯好软！超高级的吧！”
沈苍夜盯着她十分无奈，“克劳迪雅同学，你可是加泰罗纳大学的高材生，国际上的会议都去过这么多了，咱能不能表现得有点见识？”
“那我给你看有见识的东西！”克劳迪雅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沈苍夜也坐下，“快来快来，苍夜哥！”
“温蒂要坐吗？”
沈苍夜想坐下，但见温蒂还站在原地犹豫着，他就顺手拿了个坐垫放在身边。
“这样垫着没事，地毯昨天才用吸尘器吸过的。”沈苍夜拍了拍垫子，“如果你担心的话就坐在这座垫上吧。”
温蒂抿了抿唇，在坐垫上坐了下来。
她偷偷地又朝沈苍夜靠近了几寸。
克劳迪雅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大瓶酒，“看！这是伊比利亚特产的雪莉酒，昨天我尝过味道，超棒的，所以我就买了一整瓶！”
她说着，伸展手臂，勾住了沈苍夜的脖子，“苍夜哥，今天晚上我们——不醉不休！温蒂老师也一起吧！我们一起来享受微醺的感觉！”
沈苍夜无语。
三个异性，在酒店房间里不醉不休……？
伊比利亚人也忒开放了……

284.为啥不玩斗地主
“来来来，今晚喝个痛快！”克劳迪雅很自然而然地从包里找开瓶器。
温蒂连忙推辞，“我……我喝不了酒，一点点也会晕的……”
“还不醉不休，”沈苍夜很想翻白眼，“那你说，你喝多了怎么办呐？”
“你这里不是有床嘛！”克劳迪雅一指那张大床，“今晚上，温蒂老师住你这，我去找棘刺哥！”
沈苍夜呵呵一声，“你对我是不是太过于信任了……”
他开始怀疑伊比利亚人的〇教育是不是有问题。
温蒂瞥了沈苍夜一眼，又看了看房间里的床，蓦地捏紧了小手。
这时候，突然间有人敲门。
敲得非常急。
沈苍夜顺势推开了克劳迪雅，起身去开门。
房间门一打开，沈苍夜对上了一双金色的眼睛。
“沈医生。”棘刺挤了进来。
“怎么了？”沈苍夜不解，“突然急急忙忙来找我。”
伊比利亚青年边走进房间，边说：“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嗯？”
棘刺走进房间里，瞅见坐在地毯上的两个女孩子，呆了一下。
“呃……”沈苍夜有点语塞。
“我没有打扰你什么好事吧？”棘刺问得一本正经。
“不要说有歧义的话。”沈苍夜瞪他。
“没打扰就成。”海胆酷哥说，“我刚才走路回酒店，突然间想到了一个能够获得学界至高奖、发顶级刊物的点子。”
沈苍夜对科研人的这个状态已经习以为常了。
就和人生三大错觉差不多。
“哦，有多牛？”他淡淡地问。
棘刺道：“我这个点子，只要能做出来，至少也是顶级刊物子刊的程度，并且获奖是绝对的。”
“这种情况我常有。”沈苍夜见多了，“我建议你先把你这个点子的关键词搜索一下。”
“电脑借我用下。”
棘刺说干就干。
他迅速地登上了期刊数据库，飞快打上自己的关键词。
沈苍夜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看着他。
五分钟后，海胆哥瘫倒在椅子上。
“为什么第一篇文章就包含了我所有的关键词？”他仰天道。
这个点子怕不是已经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沈苍夜耸肩，“朋友，读博就是你刚才这个状态的循环，你会不停地想到新的、能够得奖能够发顶刊的点子，然后不停地被现实打击。”
棘刺痛苦地抓着头发。
但海胆超人的自愈能力，令他在两分钟后就飞速从挫折中恢复了过来。
“你们在干什么？”伊比利亚剑士问道。
“我们在开派对！”克劳迪雅将那一瓶雪利酒举过了头顶，“棘刺哥要来一起吗？这可是我买的上好的雪莉酒哦！”
“就只是喝酒吗？”棘刺纳闷。
克劳迪雅仔细想了想，“对哦，有派对，怎么能没什么玩的项目呢？……嗯，玩什么呢？”
“要不要打牌？”沈苍夜提出了炎国的传统玩法。
“我懂了！”克劳迪雅用力拍床，“我们来玩桥牌吧！”
“啥？”沈苍夜僵住。
不应该是斗地主这一类的吗？
桥牌……
一直有听闻这种高智商人士的游戏，但是自己从来没有玩过。
克劳迪雅解释说：“桥牌是二对二的对抗游戏，我们正好四个人，分成两队，输的人接受惩罚，怎么样？”
“可以。”迅捷剑剑士很有兴趣地也在地毯上坐下来。
沈苍夜挥挥手，“等等，我想问问惩罚是什么？”
有种……准备要被坑的感觉。
克劳迪雅神秘地一笑，“秘密哦！”
“呃……”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克劳迪雅默认棘刺代表所有人答应了。
沈苍夜问：“那分组呢？”
“当然是你们两个男士一队，我和温蒂老师一队啦！”克劳迪雅跃跃欲试，“来吧，女队挑战男队！”
“姑且问一下，可我们赢的可能性大概是多少？”沈苍夜冷静发问。
克劳迪雅认真地说：“有温蒂老师在的话，大概是零吧。”
沈苍夜震怒，“那还玩毛线啊？”
克劳迪雅摊手，“好吧，你们会玩桥牌吗？”
棘刺点了点头，“我稍微会一点。”
“我是一点都不会。”沈苍夜苦笑。
克劳迪雅扶额，“那就这样吧，棘刺哥和我一队，温蒂老师，你跟苍夜哥一队，这样还算是平衡哈！”
沈苍夜抓了抓头发，“不是，我完全不会玩啊。”
克劳迪雅笑道：“嘿，苍夜哥，我不是把温蒂老师给你了吗？”
“哈？”
“苍夜哥，你可别小看温蒂老师，就是她教我玩桥牌的！那可是名师出高徒，我们俩在工程院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

285.不带当面说坏话的
这么牛逼！
沈苍夜诧异，“你们没事的时候还打桥牌啊？”
克劳迪雅骄傲的拍拍胸口，“那是！温蒂老师玩桥牌厉害得很，我们连经济学院的那几个博士都能打赢！”
沈苍夜也有点意外地看向温蒂。
一直以为她是很少参与社交活动的……
注意到他的视线，温蒂只是微笑了一下，“桥牌一定程度上能训练思维，平时等待仪器运行的时候，大家在实验室里会带着我玩一下。我玩得不多，没有克劳迪雅说的那么夸张。”
“哪有！温蒂老师你明明超级厉害的！”克劳迪雅道，“玩得不多，但是每次下场就是赢！啊……这就是脑子好的人吧……”
“我不会玩怎么办？”沈苍夜苦笑。
“我教你吧。”温蒂挪了挪自己的坐垫。
她挨到沈苍夜的身边，仔细地给沈苍夜讲解起来。
另外一头，克劳迪雅也拉着棘刺，给他讲解技巧。
他们简单玩了两轮，算是照顾新人学习。
接着就开始正式进入了对局状态。
克劳迪雅倒了几杯雪莉酒，打出一张牌，又抿了一口酒。
一面玩儿，克劳迪雅一面对棘刺开启了教育模式，“来，棘刺哥，我把温蒂老师当初总结出来传授给我的桥牌秘技全部教给你！”
“你看看你的牌，假设你手中的牌是均匀分布，那么我们有理由认为敌方手中的牌也是均匀分布；
“假设你手中的牌是非均匀分布的畸形牌，那么敌方手中的牌更可能也是畸形牌，我们要猜对方的牌型。”
“桥牌是双人合作的游戏，你要专注于决策过程，而不是纠结于损失或错过的机会。”
“你瞧苍夜哥那迷之自信的模样——温蒂老师给我说过的，认知学上有一种邓宁-克鲁戈效应的认知偏差现象，指的是能力欠缺的人更加无法正确认识到自身的不足。所以……”
沈苍夜忍不住了，“你这说人坏话还带当面说的！我可是都听见了哈！”
“不好意思啊，沈博士……”温蒂在一旁，听见自己原本教克劳迪雅的东西居然被用来贬沈苍夜，顿感歉意。
沈苍夜望了一眼身边的海龙少女，笑着说：“这一趟旅游，收获最多的应该是我啦，竟然有机会见到你截然不同的好多面，和你做实验时一丝不苟的模样完全不同。”
“是……是这样吗？”温蒂看着手中的牌，故作平静。
“是啊。”沈苍夜如实说，“以前一直认为，你和蓝毒说的一样，像个老学究。现在想想，你一点都不死板，而且还有点可爱。”
温蒂没搭话。
但是，她捏着牌的手越抓越紧。
“该你出牌啦，温蒂老师！”克劳迪雅提醒道。
温蒂恍然，“哦——到我了吗？”
克劳迪雅蹙眉，“苍夜哥，你不要干扰人家嘛！你这样说话，很打扰温蒂老师思考的！”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为了胜利，沈苍夜闭上了嘴。
谁知道，同样的情景，接下来又发生了许多次。
几乎每轮出牌时，温蒂都需要人提醒才回过神来。
她还出错了好几次牌。
“温蒂老师，你怎么回事呀？心不在焉的。”克劳迪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的！没有……”彼时，海龙女孩正在偷瞄沈苍夜的侧脸。
被克劳迪雅一叫，她一个恍然。
“是不是肚子饿了，要不要点个外卖什么的？”沈苍夜问道。
“不用的！”温蒂忙摆手。
沈苍夜有点无奈。
今天他们已经输了好多盘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谁的错。
不过，怎么想，温蒂和克劳迪雅搭档，打遍天下无敌手。
那想来估计都是自己的错了。
……果然温蒂还是带不动他这个菜鸡啊。
时间到了晚上十点。
打完最后一盘，算完分之后，克劳迪雅呼的一声躺倒在地毯上。
“哇，我今天赢了温蒂老师这么多次！回去可以吹一整年！”克劳迪雅用梦幻般的语气说。
“实在抱歉。”温蒂扯了扯沈苍夜的衣角，“我今天有点不在状态，害你输了这么多。”
“别在意。”沈苍夜笑着摆摆手，“只是玩游戏而已啦。”
“别忘了——”克劳迪雅用勺子敲了敲酒杯，“我们说好，可是有惩罚的哦！”
“惩罚不就是喝酒吗？”沈苍夜撇嘴。
“谁说的？我这瓶酒可是上好的雪莉酒，那是赢了才能喝的，怎么能当做惩罚呢？”克劳迪雅不乐意了。
沈苍夜无奈地叹了一声，“那你说说惩罚是什么？”
“真心话大冒险！”
克劳迪雅一字一顿地说出来。

286.真心话大冒险
真心话大冒险？
果然没安好心！
“你认真的吗，克劳迪雅？”沈苍夜忍不住问道。
“当然是认真的啊！”克劳迪雅拿出手机。
她下载了一个真心话大冒险惩罚题库。
她打开APP向大家展示，“瞧！这个APP可以随机出现真心话大冒险的内容哦！”
沈苍夜眉头一皱，感觉大事不妙，“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克劳迪雅不理会他，继续解释说：“被惩罚的人，只能从真心话或者大冒险之中选一个，如果抽中真心话，必须如实回答，抽中大冒险也不能拒绝！”
“你都没提前说吧？怎么忽的就冒出这么个惩罚！”
沈苍夜每每想到以前同学聚会时被这个项目整的经历，就有种从心而生的拒绝。
克劳迪雅摊手，“我说了是秘密呀。”
其他人没反对，沈苍夜也不好驳了大家的面子，只得举手投降。
棘刺在笔记本上算完了分数。
他公布了统计结果：“克劳迪雅，我们输了两次，沈医生和温蒂输了五次。”
太惨烈了……
沈苍夜不禁捂脸。
“那我就先来抽两种惩罚吧！”克劳迪雅点开真心话大冒险惩罚题库的界面。
“惩罚，就选大冒险吧？”克劳迪雅看了棘刺一眼。
后者默然点了点头。
于是，克劳迪雅点击了两次大冒险的选项。
她将手机放在地上，让所有人看清楚屏幕上显示的东西。
只见APP界面滚动起来，最终停在了一个结果上。
【背着距离你最近的异性绕场跑一圈。】
克劳迪雅哈哈大笑。
她又点了一下，结果很快出来了。
【让坐在你身边异性躺在你的下面，你在她的身上做十个俯卧撑。】
克劳迪雅狂笑着鼓掌，“好玩好玩！”
——好玩个锤子。
沈苍夜在心中构想自己抽中这选项的画面。
克劳迪雅想了想，说：“也没有什么距离远近了，我们就按照两队人来惩罚吧，这两个算是惩罚我和棘刺哥的。没意见吧？”
“行。”伊比利亚剑士答应下来。
他蹲下，示意克劳迪雅爬上他的背。
沈苍夜讶然，“你们还真的打算——？”
“当然啦！”克劳迪雅爬上棘刺的背，“说话算话的！大冒险不能拒绝！我们照做了，到时候你们也不许拒绝！”
“出发——！绕本楼层一周，开始——！”
在克劳迪雅的呼喊下，棘刺开了门风一般地跑了出去。
房间里留下沈苍夜和温蒂面面相觑，都有种不妙的预感。
过了几分钟，这两个人闹腾着回来了，兴冲冲地又开始做俯卧撑。
克劳迪雅躺在棘刺的下方，看着海胆哥做俯卧撑，竟然完全没有羞怯之意，反而是一个劲的鼓掌为他加油。
沈苍夜瞥了温蒂一眼。
她的脸上没有表情。
但她的右手无意识地在揉着自己左手的手指，完全暴露了自己内心的紧张。
棘刺的十个俯卧撑做完，他便站了起来。
克劳迪雅欢天喜地坐回了原位，“来来来，接下来轮到你们啦，温蒂老师，苍夜哥！”
沈苍夜和温蒂对视了一眼。
温蒂轻轻地推了他一下，小声说：“你决定吧。”
“我就先选大冒险吧。”沈苍夜按了一下克劳迪雅的手机。
APP界面开始滚动，沈苍夜不禁屏住呼吸。
过了一会儿，屏幕上弹出了一行字：
【像喝白开水一样，把一杯酒一饮而尽】
“啊？就这？”克劳迪雅很失望，慢慢地倒了一杯酒，“你们谁喝？”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喂？你好像很期待我们被整的！”沈苍夜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搞定。”
“好了，下一个下一个！”克劳迪雅开始自作主张，“苍夜哥，你不能老是护着温蒂老师，下一个惩罚，怎么也得温蒂老师来吧？”
温蒂只好点了点头：“那我……我选真心话吧。”
她明显是刚才看到了刚才克劳迪雅他们抽中的几个大冒险项目，心里有点虚。
克劳迪雅调好了APP，“真心话，你来按一下吧，温蒂老师。”
温蒂犹豫着按了一下手机界面。
屏幕滚动，最后跳出了一个问题。
【你理想中的伴侣是怎样的？】
温蒂大窘，“我……我想换个问题，可以吗？”
克劳迪雅不乐意了，“温蒂老师你这是违反规则的，不能换不能换，愿赌服输！”
“我……”海龙少女犹犹豫豫地开口了。
其他三人立刻收声，都静静的望着她。
“快说快说！”克劳迪雅的表情好像在等实验结果。

287.你们搞我是吧
温蒂局促不安地拨弄了一下头发，说：“我理想中的伴侣么……嗯，首先最好是跟我一样也做科研的，这样比较好交流。”
克劳迪雅立刻表示同意，“对！我也这样想！”
“然后，个子高高的，肩膀宽宽的，很有安全感，”温蒂似乎逐渐进入了状态，“最好还是医生，让人觉得很安心，嗯……就、就这么多了！”
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打住，说完就深深地垂下了脸，将所有人的视线拒之门外。
“嗷呜——”克劳迪雅突然拖了个长音，“苍夜哥，你很符合哦，要不要应聘一下？”
“你这什么调侃的语气啊！”沈苍夜对于克劳迪雅这个轻浮的语气极度不爽，“别乱说哈！”
酒喝多了乱点鸳鸯谱是常见了。
尤其还有克劳迪雅这么个看猴子一样的家伙在，沈苍夜不想让温蒂尴尬。
他便替温蒂解围，“我和你温蒂老师是严肃的实验室友谊哈，我们聊的话题都是学术相关的，你不要乱想！”
“好好好，知道了！”克劳迪雅阴阳怪气的，“当我没说过，下一个惩罚！你们还剩下三个惩罚哦！”
沈苍夜举手，“下一个我来吧，我也选真心话。”
他一边点手机，一边在心中哀嚎。
这真心话大冒险，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之前怎么没意识到桥牌输了这么多盘呢。
屏幕跳动，很快停了下来。
【你认为在座的谁最适合作为你〇幻想的对象？】
噗。
沈苍夜一口葡萄酒差点全喷了。
他咳嗽道：“我严重怀疑你下的这个APP没有过审，我现在立马去举报！”
“快点说！”棘刺断然说。
沈苍夜瞪了他一眼，“我说你为什么这么感兴趣啊？”
“你是不是输不起啊？”克劳迪雅用力拍地板，“快说快说！”
温蒂也蓦然转头望着他。
“我的〇幻想对象是棘刺！！”沈苍夜说。
房间内一片寂静。
气氛变得钙里钙气起来。
过了半晌，克劳迪雅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啊！”沈苍夜心中的吐槽欲望，已经冲破大气层，抵达了仙女星云，“你这是什么鬼问题啊？无论说谁，都会有两个人一起社会性死亡吧？”
“哇！你不说实话，我们都说好了，真心话大冒险要说实话的！”克劳迪雅不满。
“这种问题怎么可能说实话啊！”沈苍夜捶地。
克劳迪雅还想争辩，抬眼却见到温蒂望着她。
作为老师的阿戈尔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适可而止，不要让沈苍夜难受。
论文还得请温蒂老师帮看，克劳迪雅只好服软，“行吧行吧，这一次就算是你答过了，下一个还是真心话吗？”
“真心话，我就看看到底还能出什么问题！”
沈苍夜又随机的一个问题。
【你的属性是S还是M？】
沈苍夜一瞬间想把床给掀了。
这APP是纯属整人的吧？
一时间不好再发火，于是他改口：“我还是选大冒险吧。”
克劳迪雅不高兴了，“哪有你这样选来选去的！”
眼看着要吵起来了，温蒂连忙拉住了沈苍夜，“沈博士，要是这很让你不舒服的话，还是让我来吧。”
“不用，我自己来！”沈苍夜恼了，“来摇一个大冒险，我倒要看看，你这破APP还有什么能耐！”
克劳迪雅又望了一眼自己的老师。
她见温蒂浅浅微笑着正望沈苍夜，没把视线放在自己身上，便松了口气。
克劳迪雅伸出食指，强调说：“这是最后一次反悔，下次摇大冒险，不许反悔了！”
“一言为定！”沈苍夜斗志昂扬。
大冒险，不就是喝点酒吗？
至少比真心话这种社会性死亡要好。
他果断点下了大冒险。
手机界面开始跳动。
过了几秒，停在了一句话上。
沈苍夜当场傻眼了。
【亲吻距离你最近的异性，时间至少三秒】
“草！”沈苍夜抓起手机就想扔出窗外，“你们就是想看我笑话！我不干！”
“苍夜哥，你怎么这样！我和棘刺哥两个大冒险都照做了！”克劳迪雅闹起来，“哪有这样子推辞来推辞去的，太赖皮了！”
“你们……”沈苍夜觉得自己分明就是被套路了。
他转头望向温蒂，后者的脸比初升的太阳还要红。
“你看看，你都没问过你温蒂老师的意见！温蒂很爱干净的！”沈苍夜没好气说，“都说了，你们这样整人不好的！”
温蒂低着头，绞着一撮银发，小声道：“沈博士，你的话，也不是不可……”
这时候，克劳迪雅突然说：“找那么多借口，那苍夜哥你亲我吧！一秒都不许少！”
小海龙当场愣住。

288.喝酒真的能壮胆?
克劳迪雅和帕芙尔一样，都有着伊比利亚人特有的热情、开放和活泼。
这一点沈苍夜毫不质疑。
相较之下，温蒂这样羞赧的女孩子倒成了伊比利亚人中的少数。
沈苍夜心觉好笑，便霍然起身，“来啊，亲你就亲你！谁怕谁？”
克劳迪雅闷了一口酒。
她拍拍胸口，气壮山河，“来就来，来亲我啊！工程学子不怕困难！我还怕你不敢呢！”
“沈博士……”忽然有一股很小的力道扯了扯沈苍夜的衣角，“那个……”
沈苍夜怔了怔，回过身，“温蒂？”
“没有说不愿意啦……”小海龙垂下眼，“我不介意的。”
“啊——！？”沈苍夜诧然。
在面前这俩看戏的面前……她也愿意？
阿戈尔低着头不看他。
“呜呼！”克劳迪雅松了口气，坐回原位。
沈苍夜瞪她一眼，“搞得好像你受多大委屈似的。”
克劳迪雅嘿嘿直笑，“啊哟，你亲我那是我赚到，我才不委屈，不过有人委屈嘞~”
沈苍夜坐回原位，转头望着海龙女孩。
后者轻轻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她只是伸出手指，悄悄地又扯了扯沈苍夜的衣角。
沈苍夜握住了阿戈尔女孩的手，将她拉近了一些。
对面两个人瞪大眼睛在观望。
棘刺非常正气凛然地说：“沈医生，我指天发誓，今晚这事儿，我绝对不告诉任何人。”
“你俩怎么跟看猴似的，为什么我要表演给你们看啊！？”沈苍夜突然不爽，“我拒绝！”
温蒂还扯着他的衣袖，“……沈博士。”
沈苍夜的手抚上小海龙如瀑布般垂落下来的银白色长发。
他轻轻提起其中的一绺银发，俯下身，放在唇边。
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甜香，沈苍夜吻了吻那一撮银发，然后放下了。
阿戈尔女孩当场炸了。
大脑已经过载，她倒抽一口气，全身发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犯规了，这太犯规了……
“喂喂喂，不能这样子的！”克劳迪雅发出抗议，“这分明糊弄人！”
沈苍夜大笑，“本来就没说亲哪里啊！说是亲，又没规定死！”
克劳迪雅满地打滚，“你耍赖你耍赖，要亲当然是亲嘴呀！”
沈苍夜开玩笑地踢了她一脚，“我这叫合理利用规则懂不懂！”
他们争执中，温蒂嚯地站了起来。
“温蒂？”沈苍夜被她的动作惊了一下。
“我去……嘶……呼……我去倒杯水喝。”小海龙快步走到了写字台前。
她取了一个纸杯，然后从地上拿起那一瓶雪梨酒，给自己倒了一整杯。
她整个人仿佛魔怔了似的，皱着眉，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温蒂！”沈苍夜大吃一惊，“你刚才喝的是酒啊，你不是说你喝酒上头，会头晕吗？”
“嗯……”温蒂迷迷瞪瞪地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事实上，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刚才这一杯酒，她没尝出什么味道，只感觉到甜甜的冰凉。
……还有最后一次惩罚。
沈苍夜越发觉得后怕了。
“要不要我帮你按？”棘刺友好地问道。
“不要。”沈苍夜虚着眼，“反正我抽到的这些惩罚就没一个正常的，随便吧。”
他随即按下了大冒险的按钮。
屏幕跳动，最后弹出了一行字：
【模仿《傲慢与偏见》里，男主角第一次的告白，向你身边的异性求婚】
沈苍夜一把抓起手机，第二次想砸出窗外。
《傲慢与偏见》是女小说家简·奥斯汀的代表作。
其中男主角达西，因为爵位高贵，十分傲慢。
他第一次向女主角伊丽莎白的告白，可谓自杀性求婚现场，台词极度丢人。
当然最终是被女主角严词拒绝了。
“我怀疑你的这个手机就是跟我对着干的！”沈苍夜恼羞成怒。
“哈哈哈哈哈！”克劳迪雅狂笑，“认命吧，苍夜哥！”
伊比利亚剑士举起两根手指，“我第二次指天发誓，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放手去做吧，沈医生。”
“沈博士……这会……让你困扰吗？”温蒂忽然问道。
沈苍夜望了温蒂一眼。
令他惊讶的是，阿戈尔女孩似乎正处于某种奇异的、置于死地而后生的状态。
她的目光平静。
不知什么时候，她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雪莉酒，又是仰头喝完了。
沈苍夜赶紧阻止她，“温蒂，你不能再喝了。你平时滴酒不沾的，突然间喝那么多酒，万一……”
“没事，我不会……不会有事的。”温蒂摇了摇头，“那个……惩罚……”
沈苍夜震惊了。
原来喝酒真的能够壮胆的。
可是为什么对我没有效果呢？

289.求婚就求婚
“苍夜哥，你自己瞧瞧，温蒂老师人家女孩子都没意见！”克劳迪雅就起哄，“求婚求婚！快！”
“你就是人来疯吧！？”沈苍夜白了她一眼。
他叹了口气，只好拿起手机看了一眼APP上显示的台词。
沈苍夜旋即将手机递给温蒂，后者却摆了摆手。
她的记性很好，读过的书几乎都能记住。
“我先说好，不许拍照，不许录像——这么丢人的事情，天哪！”沈苍夜凶神恶煞地强调。
克劳迪雅摆摆手，“放心吧，我的双眼就是录像机！”
沈苍夜也知道推脱不了，只能整理了一下衣服，牵起了温蒂的一只手。念出台词。
“我没有办法继续挣扎下去了，我无法抑制内心的情感。请允许我告诉你我是多么爱你，最真挚、最热烈的爱……
“家人、朋友，乃至于我的理智都在阻止我做出这个决定。但我要把它们抛开，请求你终结我的痛苦。
“我爱你——从初识你的瞬间起。我请求你给我这份荣幸，与我携手一生。”
克劳迪雅指出，“你中间漏了一句吧？最羞耻的那句！说家庭背景悬殊什么的……”
“我才不会说那么丢人的话呢！”沈苍夜恼怒道，“不影响总体意思的！”
再来，就到了女主角的回复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的原因，海龙少女的脸上附着一层淡淡的红晕。
她的手也在发抖。
她悄然抽回了自己的手，说：“他人对你一片好心好意，即使不能给以同样的报答，也该表示一番感激，我现在应该向你表示谢意，可惜我……”
接下来的这一句，她要拒绝男主角的求爱。
温蒂沉默了一下，却没有忍心把拒绝的话说出来。
她只是笑了笑，“行了吧？”
紧张到极致，她却莫名平静下来。
虽然刚才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她好高兴，甚至在思考未来的孩子的名字……
但大脑很快冷静下来。
她回忆从惩罚开始到现在的每一幕。
她发现，沈苍夜一直在抗拒，非常反感的模样。
好像每一个惩罚，都引起了他巨大的反抗。
温蒂想，他可能很不喜欢做这些事情，可能是这些惩罚每一个都越界了。
越界了……也许吧，可能这就是他们的友谊关系能达到的极限了。
阿戈尔女孩蓦地有点难过。
尽管她第一次玩这个游戏，很享受其中，但是她不想让沈苍夜为难。
温蒂的台词还没有说完，她最终没有说出拒绝。
克劳迪雅还在拍手催促，“不行不行！还没有说完呢，温蒂老师，你们还有好几句对话——”
“克劳迪雅。”温蒂轻声说，“行了，不要玩过头了。”
她突如其来的沉静，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大家都累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温蒂勉强微笑了一下，说。
作为老师的温蒂，说话还是有分量的，“走吧，我们该回去了，克劳迪雅，不要打扰人家休息了。”
克劳迪雅一看时间，“天哪，已经是一点钟了！”
她连忙道歉，“不好意思，确实是玩过头了，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回去啦！”
“我送你们。”沈苍夜立刻站了起来。
他拉了拉温蒂的手腕。
小海龙突然间反握住了他的手。
像是下定决心最后一次牵他的手一样，阿戈尔女孩握得很紧很紧，过了好长时间才松开。
她笑了笑，说：“不用，我们两个人能自己回去，你早些休息吧，沈博士。”
最后，沈苍夜只是把她们送到了酒店楼下。
时间很晚了。
沈苍夜回到房间里，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第二天他才想起来，他是跟温蒂约好了，今天要一起再出去玩的。
他便打了个电话给温蒂。
电话打过去，没有想到接电话的是克劳迪雅。
克劳迪雅的声音有些忧虑，“苍夜哥，温蒂老师生病了，你能来过来看一下吗？我可能马上要出门。”
“怎么回事？一夜之间突然间就生病了？”沈苍夜问道。
克劳迪雅叹了声，“好像是因为昨天晚上喝了酒，然后回家的路上有点受凉什么的。”
“着凉了？”沈苍夜问道。
克劳迪雅说：“嗯，她昨天晚上好像一整个晚上都没睡好，我半夜醒来，听见她一直在翻来覆去，估计有什么心事。”
昨天晚上又是喝酒，又是玩到了这么晚，躺到床上应该是秒睡才对，竟然有睡不着的道理？
沈苍夜皱了皱眉，“温蒂起床了吗？让她接个电话。”
克劳迪雅犹豫了一下，说：“没起来，她还在睡。她发烧了，很难受的样子……”
沈苍夜很意外。
温蒂往常都是六七点就起来了。
睡懒觉的情况，沈苍夜至今都还没见过。
看来她是真的生病了。
沈苍夜叮嘱道：“你叫温蒂多喝点热水。”
“好的。”克劳迪雅答应了，“还有别的吗？”
沈苍夜仔细思量了一下。
多喝热水虽然有效，但是……
“我一会过去你们房间。”沈苍夜说，“你有事就去吧，今天我陪着她。”

290.罗德岛入职要体能过关不很正常吗
沈苍夜迅速换好了衣服，赶到了温蒂和克劳迪雅住的酒店。
他来到两个女孩的房间。
克劳迪雅正在急急忙忙收拾东西。
她的研修班时间快到了。
沈苍夜让她赶紧出发。
今天，他待在房间里照看温蒂这位病人就好了。
克劳迪雅千恩万谢地出了门。
房门关上，房间里重新变得安静下来。
“温蒂。”沈苍夜走到温蒂床边坐下，拍了拍那团鼓起来的被子，“温蒂，让我看看你。”
“可我……我现在很……呜……我现在仪容不整，没法见你。”阿戈尔女孩的声音嘶哑。
沈苍夜无奈，“那你今天一整天就打算窝在被窝里，不出来了是吗？”
“今天一整天？”被窝里传传出来闷闷的反问。
“嗯，今天一整天我都会在这里，和你一起。”沈苍夜说，“医生在此，莫担心哈！”
被窝里发出了一个轻轻的气音，似乎是笑了一下。
温蒂小声说：“那你不许嫌我不整洁。”
“谁嫌啊？从来只有你嫌别人吧？”沈苍夜笑道。
那团被窝动了动，小海龙探出了脸。
因为体温高，她的脸颊有些发红，嘴唇却是没有血色的苍白。
沈苍夜发现她的眼睛有些红肿。
“你是昨天晚上喝水喝太多了吗？眼睛都肿了。”沈苍夜问道。
“嗯——嗯！算、算是吧！”女孩点点头。
沈苍夜摸了摸她的额头，“量过体温了吗？”
温蒂的目光有些恍惚，“量过体温了，38.2度。”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
她身穿一件浅蓝色的棉质睡衣，领口的一颗扣子松了，露出精致的锁骨。
“还有别的不舒服吗？”沈苍夜问。
一阵咳嗽之后，小海龙哑着嗓子说：“头很疼……”
沈苍夜颔首，“一会我去给你买一点药，很快就会好了。你不会有事的，没什么大问题，放心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女孩的银发顺到她的耳后，又轻轻地梳了梳。
阿戈尔少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又将手揣在胸前。
她紧张时总是会这么做。
“放心啦，我洗过手的。”沈苍夜说。
温蒂赶紧摇头，“不……不是这个原因！不是嫌你脏的……”
沈苍夜笑了笑，“听话，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你一定就没事了，还能照常参加学术报告。”
温蒂的目光却是黯然，“但是，今天我没法跟你一起去玩了……”
“只要你想，以后我们还有机会来马德雷诺的。”沈苍夜安慰道，“比起这个，养精蓄锐，准备好明天的报告才是最重要的，我听克劳迪雅说，昨天晚上你没有睡好是吧？”
“嗯……昨天晚上……嗯……在想事情……”温蒂躲开沈苍夜的目光。
沈苍夜拍了拍被子，“那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温蒂咳了两声，红着脸说：“沈博士，你昨天晚上睡得好吗？昨天晚上玩的那么晚，还有那些惩罚什么的……没有影响你睡眠吧？”
沈苍夜扑哧一笑，“你都生病了还惦记着我呢，放心吧，我在那里都能秒睡。”
“嗯，那就好。”温蒂抿了抿唇，“我担心昨晚克劳迪雅恶作剧有点太过了。”
沈苍夜哈哈一笑，“那还不至于影响我睡眠。”
他扯了扯被子，包住小海龙单薄的身躯，“休息吧，别再受凉了。”
他扶着温蒂睡下，说：“有什么事情就叫我，我今天都在这里。”
阿戈尔少女点了点头，她将被子拉过脸颊，只露出一双眼睛。
漂亮的深红色眼眸盈盈地望着沈苍夜，片刻之后，她又担忧起来，“沈博士，其实我一个人在房间里也没关系，我担心我会传染给你。”
“不会的啦。”沈苍夜笑着。
他蓦然很想抱她一下，“温蒂，你该好好锻炼了，身体太弱了。这可没法通过各个大公司的入职体验。”
“为什么公司入职体检还要有体能训练？”温蒂疑惑道。
沈苍夜耸肩，“不知道，反正罗德岛有。”
“可罗德岛是制药公司。”
“是的，你是工程师，不也用水炮敲人吗？”
“我——”温蒂捂住脸，“讨厌，我又没有用水炮来敲你。”
过了几秒，她又说：“要是我没法通过罗德岛的入职体检，你一定要陪我训练直到及格为止，好吗？”
“当然啦，这是HR的职责！”沈苍夜笑着给她拉上被子，“好了别说话了，睡会吧，看你的嗓子都哑成什么样了。”

291.谁要回答这些羞耻的问题
沈苍夜出去买了点解热镇痛药，回来喂温蒂服下。
看着她迷迷糊糊又睡着了，沈苍夜坐到写字台前。
他戴上耳机，放了点白噪音，开始改论文。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忽然间有人拿掉了他戴在头上的耳机。
“沈博士，吃午饭了哦。”温蒂在他耳畔说着，她的鼻音还是很重。
沈苍夜这才发觉，自己的肚子已经在咕咕叫了。
他一下子站起身，见房间里放着一架送餐车。
什么？
连午餐都准备好了？
沈苍夜顿感懊悔。
分明是跟温蒂说好了有事叫他。
结果他这沉迷文章无法自拔，戴着耳机，居然什么都没听到。
“你自己准备了午饭？”沈苍夜震惊道。
“怎么可能啦，是我订的午饭。”温蒂咳嗽了一下，微笑道，“我看你很专注的模样，不想打搅你。没想到你真的这么投入，连开门送餐都没有听见。”
她吃力地将餐车推到沈苍夜面前，望着他，“沈博士，等我们回加泰罗纳了，如果你愿意的话，也想尝尝我做的饭菜吗？”
沈苍夜诧然，“我以前一直以为你不喜欢在这些东西上面浪费时间。”
温蒂说：“自己吃的话无所谓啦，营养够就行了，不过，如果是做给你吃的话……”
她说着，又轻轻地弯了弯唇角，“别看我天天都是称着重量煮东西，真要做的话，伊比利亚的那几道著名的待客菜，我还是很拿手的。”
“好啊好啊，等我们回了加泰罗纳，来交流交流厨艺！”沈苍夜说。
他搬来一张椅子，放在送餐车前面。
酒店的送餐车上有折叠的简易桌板，打开就能方便地当成餐桌。
温蒂坐在床上，沈苍夜坐在椅子上。
二人就着餐车吃了起来。
酒店的食物口味是中规中矩的。
不过也有也分有伊比利亚正餐的前菜、主食、甜品等等。
沈苍夜吃完了主食，就见温蒂只是喝了汤、吃掉了沙拉。
她正在将盘子里的肉切成规整的小块。
这一餐分量不太够，沈苍夜吃完了盘子里的肉排，还觉得只是半饱。
这时候，温蒂将她那一份切好的肉排递了过来，“没有吃饱的话，就把我这一份主食也吃掉吧。”
这一块肉排她丁点未动，只是仔细地切成了小块。
“你不吃吗？”沈苍夜停下了手中的刀叉。
小海龙摇摇头，“我没胃口，已经尽量吃了一些了。”
沈苍夜才反应过来。
温蒂本就没有打算吃主食，刚才切肉排，是在替他切。
“那我就不客气了。”沈苍夜也不好逼着别人吃，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他将肉排接过来，放在自己的空盘上。
阿戈尔女孩给他递过来，柠檬汁、椒盐和酱料，又帮他倒好了果汁。
“怎么觉得我才是生病要被照顾的人？”沈苍夜无奈。
坐在对面的小海龙，笑容还是很温柔。
尽管昨天回来想着这些事情彻夜未眠。
但见到他的时候，她还是难掩笑意。
她觉得，自己逐渐习惯了和面前的这个人共处的时光。
虽然依旧会因为担心自己的形象而紧张，但已经少了些许手足无措。
只是。
还有一个心结没有解开……
温蒂拨弄着甜点。
几番欲言又止之后，她终于把话说了出口。
“沈博士，”她踌躇着，绕了个圈说，“我想为克劳迪雅给你道个歉，昨天晚上多有冒犯了。”
“什么？为什么要道歉？”沈苍夜没有理解。
温蒂盯着盘子里的番茄，说：“就是昨天，克劳迪雅让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玩的很过火，一定是逼你做了很多你厌恶的事情、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对吧？”
“比如说那些惩罚什么的……”温蒂想举个例子。
但大脑中瞬间就出现了他亲吻她发梢的场面。
真的太具有杀伤力了。
暴击点数拉满。
于是她又说不出话来了。
“厌恶，那倒不至于。”沈苍夜哈哈一笑，“只是开开玩笑而已。”
温蒂纠结着，又追问道：“其实你……不讨厌？那些惩罚，不会对你造成困扰吗？”
“困扰？那当然困扰啊，谁要回答自己的属性是S还是M这种神经病问题啊。”
沈苍夜吃着盘里的东西，囫囵应道。
“那……那后面的惩罚呢？”温蒂忍不住追问，“我是说，后面大冒险的那些惩罚……我觉得那时候你狠烦躁。”

292.谁弄脏谁啊
“后面的惩罚？没啥啊。”沈苍夜擦了擦嘴。
他将空盘叠在一起，“我烦是因为，这些事情是很私密的，就算做，也不该给人盯着，偏偏克劳迪雅和棘刺还像看电视一样坐对面。”
原来是这样……
阿戈尔心里积攒了一夜的阴霾，陡然间一扫而空，“那两个惩罚不会让你为难，不会让你生气……是吗？”
温蒂才发现自己一直连珠炮似的在追问。
她便连忙补充，“我是不是问题太多了，如果你烦我的话，我就不问了。”
“哈哈哈，怎么会烦你呢？”沈苍夜站起来收拾好桌面。
他转眸望着海龙小姐，“我倒是不为难，毕竟大家都是开玩笑嘛。主要是棘刺和克劳迪雅那一副看马戏团似的表情，实在是太让人不爽了，我觉得超生气的，就想着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确实如此，他们好过分！”温蒂又绽开笑容。
她放下心来，“太好了……这样就太好了。”
她说着又想去推餐车。
沈苍夜赶紧扶住了她，将她拉开，“让我来吧。”
他将餐车推到门口，回到房间里，给温蒂倒了一大杯热水，看着她喝完。
沈苍夜放了杯子，回到床前。
“还有点烫呢。”沈苍夜探了探女孩的额头，“可能还没退烧，再休息一会儿吧，你的这身衣服全都被汗湿透了，要不要换一件？”
“换、换衣服！？”温蒂的脑袋晕乎乎的，有点发愣，“我没有带多余的睡衣……”
“酒店房间里会有浴衣的。”沈苍夜从衣柜里取出了一件浴衣。
这是一件女式的浴衣，似乎有点短，只到大腿的样子……
“你的衣服得换，不然穿着湿衣服会加剧病情的。”沈苍夜抖了抖浴衣，走到床前递给温蒂。
海龙小姐呆呆望着他，心跳又加快了一点。
——他的意思是，要在这里换？
——当着他的面换吗！？
沈苍夜觉察到了温蒂的犹豫，“哦，我回避！”
他转身就准备往房间外走。
刚走了几步，沈苍夜忽的想到什么。
他立时回过身，“等等温蒂！”
“哎呀！”
沈苍夜转身的时候，阿戈尔少女刚刚脱去睡衣。
她惊吓地用浴衣挡住了身体，“——怎么了？”
“来，我给你按摩一下吧！”沈苍夜说“炎国传统医术中，有许多针对感冒发烧的手法，我来给你试试，说不定能缓解一下你的病情，毕竟你明天还要参加会议，能早些好就早些好。”
温蒂还抱着浴衣在踌躇，沈苍夜就走过来。
“你转过去背对着我。”他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等等等等！我、我去洗个澡！”小海龙跳了起来。
“别啊，按完再洗！”沈苍夜抓了一把，竟然没抓住。
海龙小姐仿佛在这个瞬间点满了敏捷属性，错开他的手臂就溜走了。
温蒂冲到了浴室里锁上门，紧张得不行。
突然间被心上人看到了身体，还摸到了……
这种事情，她还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建设。
——表情管理会崩掉的吧？
女孩匆忙地将乱七八糟的念头驱逐出脑海。
以己度人，温蒂不喜欢别人一身大汗又不清洗的，那么如果自己这汗涔涔的身体被他碰到，一定会被他嫌弃脏的。
她矛盾着，怕洗不干净被嫌弃，又怕让人等久了，只得匆匆洗浴了一下。
她感觉自己平时等待实验结果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
温蒂裹着浴衣出来，迎面便撞上了沈苍夜无奈的脸。
“你等一下可能还会出汗的，”沈苍夜说，“都不听我说话的，叫你一会再洗啊。”
“对不起嘛……”阿戈尔女孩的声音又软了下来。
她有些委屈，“我刚才一身的汗，身上很脏，让你碰到不太好。”
“我百分百相信，你就算不洗也比我的手干净一千倍。”沈苍夜将掌心转向温蒂挥了挥，“我碰你，只可能是你被我弄脏，没有我被你弄脏的说法。”
“啊……”温蒂眨了眨眼睛，仔细品了品这句话。
……好像可以有很丰富的歧义。
她害羞起来。
沈苍夜完全没有共情到女孩的想法。
他顾自招招手，“来，过来这边。趴在床上或者坐着都可以。”
阿戈尔女孩顺从地走到了床角，揽过浴衣的下摆，坐了下来。
——趴着，这怎么能趴着？
感觉会更加奇怪的呀！
沈苍夜站到了温蒂的身后。
“现在我要把你的衣服脱下来一点哦。”他在女孩耳边轻声说。

293.真的就按摩,没别的
沈苍夜慢慢扯开温蒂身上的浴衣，轻轻地往下拉，直到露出肩膀。
海龙小姐极度紧张，手还抓着浴衣的腰带，却任由着沈苍夜的动作。
“温蒂。”沈苍夜唤了一声。
“啊……？”温蒂有些恍惚。
“你好像很紧张，”沈苍夜说，“你的肌肉都是绷紧的，放松些。”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嗯……就是你碰我的时候，我觉得有点痒，对——就是有点痒！”温蒂只觉手足无措。
其实，在沈苍夜缓缓褪去她的衣服的时候，她的脑子里，又浮现出了某些在梦里出现过的场景。
“我尽量轻一点，放松，放松！你这样子我没办法给你按。”
沈苍夜捏了捏女孩的后颈，试着让她放松。
他将她如瀑的银发慢慢地拨到了她的左肩，动作一直很轻。
但他这过于温柔的动作，显然让“患者”想到了别的东西。
温蒂的手扯紧了床单。
炎国传统医学中，风寒感冒有两个穴位最为有效——风池穴和大椎穴。
这两个穴位都在肩颈部位。
沈苍夜先是用热毛巾将温蒂的颈背敷热，然后又暖了暖手。
他轻轻慢慢地按揉起来。
“呜呃……”小海龙发出低声的呜咽。
“按疼你了吗？”沈苍夜立刻停下了手上动作。
“嗯……不是，有点……有点麻。”海龙小姐喃喃说道。
“那就说明我按对地方了，稍微忍一忍。”沈苍夜依旧是俯身在她耳边说。
为了好使劲，他将左手搭在了温蒂的肩膀上，微微使力。
过了几分钟，沈苍夜从颈后的风池穴，移动到了颈背部的大椎穴。
他的左手也顺着女孩的肩向下滑，落在她的手臂上。
“嘶……”阿戈尔少女低声抽气。
她紧紧咬着下唇，手掌附上了沈苍夜扶在她臂上的手指。
她开始轻轻地喘气，呼出来的气息越发温热，脑袋垂下，似乎在忍耐什么。
“我按疼你了吗？”沈苍夜又一次停下。
“不疼。”温蒂的话说得越来越简短，掩饰着她话语中的哆嗦。
一按摩就会紧张的病人沈苍夜也见过，为了缓解紧张，沈苍夜随口聊起论文的事情，一边将温热的手掌压在女孩的背上，来回摩挲。
谁知温蒂低着头，一点反应都没有。
自讨尴尬了，沈苍夜只好作罢。
海龙少女不是不想说，而是说不出来。
她在人前总是衣冠整洁。
她也要求与她对话的人做到这一点，否则对话就此告一段落。
那眼下这情况，她毫无疑问是处于衣冠不整的状态。
这是她绝对不允许示人的状态。
不仅如此。
还有另一个人就这样凝视她半躶的背。
更不仅如此。
他还把手摁在她的身上，若无其事地按揉、摸索。
羞耻感和羞涩感同时攀上了高峰。
阿戈尔女孩小巧的脚趾抓着毛拖鞋，手捏成了拳头，银牙紧咬。
她努力的将脑海里浮现出的那些、曾在梦境里出现的香艳画面驱赶出去。
精神上勉强能控制住。
可是被触碰的身体，却在自顾自地兴奋着。
小海龙的尾巴极为不自然地左右甩动，打在了沈苍夜两个膝盖之间。
沈苍夜全然没有发现面前的少女正在苦苦忍耐着什么。
他见她一声不吭，以为她已经习惯了自己按摩的力度。
沈苍夜挣开了温蒂覆盖着他左手的手掌。
尔后，他探出手，抓住了阿戈尔少女那条乱甩的尾巴。
温蒂顿时打了个哆嗦，“呜……”
沈苍夜倾下身，凑在温蒂耳边，“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他捏了捏小海龙的尾巴。
“啊……”温蒂从牙缝中挤出呜咽。
她的尾巴霎时间软了下去。
“马上就好了。”沈苍夜将海龙的尾巴规规整整地放到了女孩身体的一侧。
沈苍夜完成了按摩，发现阿戈尔女孩的浴衣不知何时已经褪到了手肘。
而她喘着粗气，根本没有意识到。
沈苍夜便将浴衣拉起，替温蒂穿好。
“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沈苍夜诧异。
“我……我不……知道。”温蒂喘着，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我凉了一些开水，你先喝点。”沈苍夜说，“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倒点水，喝了水就再休息一会儿吧。”
“啊……好的……”温蒂扯着领子，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烫。

294.杀了还是嫁了?
温蒂呼了口气，勉强站起来。
下一秒。
她陡然发现——
自己刚才坐着的那一片地方，床单上留下了一小块浅浅的水迹。
“这这这，这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留下的！？”温蒂大惊失色。
羞耻感烧得她脸颊发红。
她赶紧扯过被子，挡住自己留下的那一块水迹。
她控制不了自己身体本能中的反应。
那是被心上人触碰所带来的欣悦和兴奋。
但她能控制自己的大脑。
——太羞耻了！
太不纯洁了！
她想抽自己一巴掌。
若是被发现，他一定会认为自己放荡的吧？
这位从来都是风仪严峻的科学家，难以接受自己看到的东西。
她觉得那仿佛是一根钉子，慢慢地将肮脏二字钉进她的骨头里。
沈苍夜刚刚倒了水走来，“喏，把这杯水喝完。”
“好。”温蒂默默地将温开水接到手里。
沈苍夜掀开被子，想坐在床上。
温蒂吓了一跳。
她一个箭步，抢在他面前，一屁股坐在了她刚才坐的地方。
……完全忘记了她自己还在喝水。
海龙小姐顿时被结结实实的呛了一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哎哎哎你别急，别急，慢点喝！”沈苍夜赶紧接过杯子。
阿戈尔用手捂着脸，又将脸埋在臂弯里。
——完了！完了！
昨天才建立起那么一点点知性的形象，今天全没了！
温蒂悲观地想……
今天这病生的，怎么会难看到了这个程度？
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被人全看光了。
阿戈尔女孩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个男人，大概只能杀了或者嫁了吧？
“温蒂？”沈苍夜在心绪混乱的海龙少女身边坐了下来，“水是不是太烫了？要不要再放凉一点？”
“不用的。”温蒂注视着这一自己手中的这一杯温水。
一刹之间，她再度发挥了她超人般的智慧。
——把水倒在倒在床上，就可以盖过自己留下的那一片羞耻的水迹了！
沈苍夜重新倒了一杯温水，给温蒂端过来。
温蒂伸手去接。
紧随其后的，她在某个妙到毫颠的时刻手指一松。
哗！
那一杯温水全都倒在她的大腿上，顺着柔嫩的肌肤淌下，渗入床单之中。
“啊——天哪，没烫着你吧？”沈苍夜吓了一跳。
“没有。”温蒂心中大喜，计划成功了。
“糟糕糟糕，是我没拿稳。”沈苍夜赶忙扯纸巾擦拭。
却见洁癖的科学家如老僧入定，坐在那里死活不起来。
正常人的反应，被水泼了，不是第一时间跳起来躲开吗？
“你是不是，腿不舒服？”沈苍夜一边擦一边问道。
温蒂摇摇头。
她空闲的手腾出来，将被子扯成一团，弄得乱糟糟的样子。
“我没事，别担心。”温蒂这时候才挪了挪身体，从泼下的水渍上移开。
她一面顺手扯过被子，给自己留下的那小块水迹增加了第二层的掩盖。
这极不整洁的内务状态，在平时她看着可能会发疯。
现在却迷之欢喜。
沈苍夜叹了口气，“现在怎么办？”
温蒂甩了甩脑袋。
心神从刚才那突然激活疯狂思考的状态恢复过来，又有些头晕目眩。
“我抱你到克劳迪雅的床上去吧？”沈苍夜问道。
“好……”晕乎乎的阿戈尔没有注意到，沈苍夜刚刚说的是“抱你去”而不是“带你去”。
紧接着的下一秒，她屏住了呼吸。
因为沈苍夜真的把她抱了起来。
“沈博士——！”温蒂发愣了两秒。
随后，她就被放在了另外一张柔软的床上。
沈苍夜拿来体温计测了一下温蒂的体温，基本已经恢复正常了。
他放下心来，拉上了被子，“睡吧，睡到克劳迪雅回来的时候，你就好了。”
温蒂将被子拉到了脸颊上，眨了眨眼睛。
她小声请求，“沈博士……你能坐下来，陪我一会儿吗？”
“当然可以。”沈苍夜拖了张凳子，坐在床边。
他拢了拢被子，将被沿压在了温蒂的身下，不让风透入进去。
下一秒，他的手被女孩轻轻地捉住了。
温蒂用双手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旁。
“沈博士……谢谢你……谢谢你今天过来……”她喃喃说，“还有……还有……”
“睡吧。”沈苍夜摸了摸她蹙起的眉，“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嗯……”小海龙昏昏沉沉地应了一声，就闭上了眼睛。

295.海胆酷哥难道不棒吗
不久，温蒂的呼吸均匀起来。
她的双手却抓着沈苍夜的手没放开。
沈苍夜想要抽回手，纠结了片刻，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如果这能让她安心的话，就让她一直握着吧。
温蒂这一觉睡得很安稳，直到太阳西下，克劳迪雅回到房间她才惊醒。
——因为克劳迪雅发出了一声扭曲的尖叫。
“噢，我的天呀，你们是怎么从这铺床滚到那铺床去的！？沈！苍！夜！你对我的温蒂老师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做啊！”沈苍夜真的冤枉。
他一指温蒂的床铺，“是因为那铺床被水弄湿了！”
“被水弄湿！？”克劳迪雅的表情，很显然跟沈苍夜根本就不在同一个服务器。
“是我——是我把水给打泼了！”温蒂支着身体坐了起来，连声说道。
“哦……”克劳迪雅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她又指着沈苍夜，“苍夜哥你这就不对了，哪有你这样的，会不会照顾人啊？怎么还能让病人自己倒水呢？就不能喂她吗？”
沈苍夜愣住，“哈？”
“呃……这，也用不着啦……”海龙少女羞赧地盯着地面。
克劳迪雅用审问犯人的目光看着沈苍夜。
她抱着手踱走进房间，突然间又冷不丁大叫一声：“你们怎么还拉着手啊？”
温蒂吓了一跳，红着脸松开手。
沈苍夜站起来，将凳子放回原位，“那我先回去了，你们今天晚上应该也要准备明天会议的事情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好的，拜拜。”克劳迪雅随意招了招手。
“注意安全！”温蒂不忘提醒，“你怎么回去？我帮你叫车吗？”
“不用不用。”沈苍夜摆手。
温蒂勉强撑起身，“外面天有点阴，要不，你把我的伞带上吧？”
“没关系啦，也没多远。”
“那，晚饭的话——”
克劳迪雅哎哟了一声，打断温蒂的话，“温蒂老师，你这是在送儿子上学呐？苍夜哥又不是小孩子！”
沈苍夜笑了笑，又俯下身，靠近了温蒂的脸。
他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用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说，“若是还有什么不舒服，就发消息给我，第一时间让我知道。”
“好。”小海龙又抓住他的手，放在脸颊边蹭了蹭，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克劳迪雅叉着腰，“我说你们两个差不多行了吧？苍夜哥，干脆我跟你换房间算了，我还想住你那大床房呢！”
“好了好了，我走了。”沈苍夜哭笑不得。
他只好回到写字台前，收拾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沈苍夜走到楼下，又收到温蒂给他发来的消息：
“谢谢你今天照顾我，给你添了很多很多麻烦，又没有来得及正式跟你道别，实在抱歉。”
“克劳迪雅说话直来直去，如果她说的话让你不适了，我替她向你道歉。”
沈苍夜不禁好笑。
怎么叫没有正式道别？
这就回个酒店呢，还需要什么正式道别？
他回了个信息，大略是祝她明天会议一切顺利。
这一次在伊比利亚举行的国际生物技术与生物工程学术会议，是国际性的会议。
温蒂要做的报告也非常重要，希望她别出什么岔子。
接下来的两天，沈苍夜没有收到两个女孩的消息。
想必是已经忙疯了。
开放日在第三天，沈苍夜打算到时候到企业展区去，会会莱茵生命和雷神工业的人。
这两天中，每天吃完晚饭，沈苍夜闲下来的时候，就会跟棘刺到马德雷诺的大街上闲逛。
……虽然两个人都感觉怪怪的。
不知为何，在伊比利亚，两个男性肩并肩漫步的时候，就会莫名的出现一种钙里钙气的感觉……
棘刺倒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该干啥干啥，非常洒脱。
十月四日，他们又一次散步回来。
在酒店的电梯里，棘刺突然说：“沈医生，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情——最近突然间出现了许多阿戈尔人失踪的案件。”
“啊？”沈苍夜错愕，“我倒没注意。”
“刚才在街上，我看到了两三张寻人启事。”棘刺说。
他闭目思考了一下，“之前在加泰罗纳，时不时也会见到寻人启事，这很不寻常。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沈苍夜纳闷，“为什么偏偏是是阿戈尔人？”

296.板鸭的事情总是很糟糕
棘刺思索着，说：“从海里来到陆上的阿戈尔人，在伊比利亚不怎么受到待见。近年来，阿戈尔人的境遇更是每况愈下，你问一问温蒂和帕芙尔就知道了。”
“好像确实如此。”
沈苍夜想到在罗德岛看过的那些，关于阿戈尔人的档案。
“棘刺，我记得你说过，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离开了伊比利亚，来到罗德岛？”他问道。
迅捷剑剑士点了点头，“一部分原因是这个，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伊比利亚宗教局势动荡，虽然这里是我的故土，但是在罗德岛的时候，我从来不会思念伊比利亚。”
沈苍夜有些感慨。
温蒂也在试图寻找伊比利亚境外的工作，是不是也是因为，她曾经受到过迫害呢？
也许不仅仅是学校的霸凌。
毕竟，他们族群的体质都那么的脆弱。
此时，就听棘刺说：“扯远了，我最近注意到有许多阿戈尔人失踪的消息，是因为以前就听过一些传闻，说有人在用阿戈尔的孩童做一些非法的实验。”
“什么？”沈苍夜震惊，“人体实验？”
“人体实验、细胞实验，都有。”棘刺表示肯定。
沈苍夜警惕起来。
实验……
到这个层面，肯定就不是普通的科学狂人能够做到的了。
棘刺又甩甩头，“当然，这只是传闻，很久以前的传闻而已。”
“没有证据？只是推测？”
“嗯，传闻而已，”棘刺说，“没有确凿的证据，也可以是假的。”
“嗯……”沈苍夜也在想。
网上总是有很多阴谋论。
但不得不提起警惕。
棘刺说：“只是最近看到这么多寻人启事，联系起几年以前看到的这些传闻，就在意起来……”
他长呼一口气，“希望是我多心了。”
“我也稍微注意一点吧。”沈苍夜说，“有什么异常情况我们再碰头。”
这件事情没个来龙去脉，确实也没有办法追查。
沈苍夜和棘刺只是随意聊了聊，也没有再深究。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棘刺次日就返回加泰罗纳。
因为要参加会议的开放日，沈苍夜比棘刺晚一天回去。
第二天清早，送棘刺离开之后，沈苍夜就直接前往会展中心。
马德雷诺国际会展中心，是伊比利亚境内最大规模的、集现代建筑艺术、服务设施之大成于一体的展览场馆和超大型室内公共活动中心，也是大部分国际会议的首选地。
今天没有学术报告，全都是论文展出。
饶是如此，依旧有许多前两日参会的人在论文展区逡巡，与论文作者咨询、探讨。
在抵达之前，沈苍夜跟温蒂联系过。
温蒂也会在论文展区。
没有直接去找温蒂，沈苍夜慢慢地在企业展区前逛起来。
很快，他就在雷神工业的展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蓝色身影。
雷神工业的先端武器测评师——格劳克斯。
虽然对这位阿戈尔工程师在搞什么研究一窍不通，沈苍夜还是走上前去，与格劳克斯攀谈。
格劳克斯与蓝毒是故友，因此话题一下子便打开了。
这位海蛞蝓小姐是个寡言的人。
但她在聊到自己设计的武器时，便十分健谈。
沈苍夜见她一说起武器就滔滔不绝，便随口说：“格劳克斯，你听说过阿戈尔的深海猎人的事情吗？你觉得深海猎人的武器，是什么奇怪的材质呢？”
格劳克斯瞪大了眼睛。
过了一会，她才反应过来，“你知道深海猎人？你怎么会知道阿戈尔的秘辛？”
即使在阿戈尔人之中，深海猎人的事情也不是人尽皆知的。
“听说过。”沈苍夜也没有直说。
……其实罗德岛有深海猎人的干员。
当然，介于格劳克斯还没上岛，这事儿不可能随便说。
“深海猎人是令人敬畏的存在，”格劳克斯说，“若有机会，我也希望能研究她们的武器。”
见他们聊得正欢，雷神工业展台的另外一名工作人员也走了过来，递上名片。
他的名字叫安德斯，来自萨米的黎博利，是一位武器设计师。
安德斯在听了温蒂的报告之后，对她的高压水炮、高压水刀以及其在医学等领域的引用非常感兴趣。
听说沈苍夜也是从加泰罗纳大学来，他便上前做了自我介绍。
沈苍夜友好地给格劳克斯和安德斯介绍了罗德岛，并给他们分别递了一张名片。

297.是柏喙?
沈苍夜自我介绍，“我来自罗德岛制药公司，暂时在加泰罗纳大学做访问学者。罗德岛在战地救护机器人等一些领域都有业务。”
安德斯露出欣赏的神色，“很高兴认识你，希望我们以后也有机会能与罗德岛合作——哦，甜心！过来认识一下这位先生！”
闻言，站在展台另外一侧的一个女孩走了过来。
“这是我女儿。”安德斯说，“伊比利亚封闭多年，难得能来一趟，我就把她一起带来了，也算是长长见识，小女对武器设计很感兴趣。”
“请把‘武器’两个字去掉，爸爸。”设计师的女儿轻声说道。
沈苍夜将目光投向这个女孩。
一瞬间，他有些发愣。
这女孩一头浅灰色的长发，身穿蓝白色百褶裙，很害羞的样子。
沈苍夜知道她是谁。
在另外一条世界线中，她在哥伦比亚街头，撞上抗议示威的工厂工人们。
愤怒的暴徒朝她砸了一块源石。
她就此感染了矿石病，最后来到罗德岛求医。
……她的干员代号是，柏喙。
“您好。”黎博利女孩鞠了个躬，露出甜甜的笑容。
“嗯，哥伦比亚……哥伦比亚有时候会有街头游行吧，可能挺危险的，能远离尽量远离……”
沈苍夜条件反射地冒出这么一句提醒。
这话说完，他自己也觉得唐突到极点。
虽然抱着将走丢的干员们都招募上岛的目的。
但是，在内心深处，沈苍夜希望感染者们在这条世界线永远都不要感染这不治之症。
“什么？”安德斯明显没有反应过来沈苍夜突然的话题转换。
“没什么，就当我胡言乱语吧。”沈苍夜摇了摇头。
……这些事，真不知该如何提起。
他只好笑了笑，“总之，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们。”
企业展台还要接待其他的访客，沈苍夜也不好占用他们太长时间。
又聊了几句，他便匆匆告辞了。
设计师父女又鞠了一躬，“与您的交谈很愉快，希望未来能有荣幸再与您见面。”
格劳克斯也挥挥手，“沈博士，过些时候，我会到加泰罗纳去拜访的！”
沈苍夜与他们作别。
又往前走了几步，迎面便见到了另外一个熟悉的logo。
——酷似猫头鹰眼睛的，莱茵生命的logo。
沈苍夜欣然走近过去。
坐镇展台的工作人员，是一位衣着考究的佩洛男子，胸前的铭牌上是他的名字：贾斯汀·菲茨罗伊。
他是莱茵生命的商务科主任。
不过怎么想……商务科的主任跑来学术会议参展，倒也正常。
只是，这个可是主任级别的人，亲自来企业展台就很奇怪。
更让人觉得，她是为了其他的事情而来的。
目前，罗德岛没有莱茵生命的人员，沈苍夜也不知道这个公司是个什么状况。
难道，在这条世界线里，赫默和白面鸮，都没有加入莱茵生命？
要不要，试着搞点情报？
……希望这个家伙别太难缠了。
沈苍夜觉得自己思想挺简单，神经也挺大条。
什么都是单线思维，肯定搞不定太高段位的人。
不过，试试也没关系。
说不定能套出一点莱茵生命的情报呢？
沈苍夜目前还没有去过哥伦比亚，对莱茵生命的情况一无所知。
——那便是能多了解一点，就多了解一点好了。
于是，沈苍夜迎了上去，假意以企业合作为名义，跟对方做了自我介绍，并且递上名片和产品介绍页。
菲茨罗伊瞥了一眼罗德岛的logo，看起来他对这个制药公司不怎么熟悉。
但他还是微笑着与沈苍夜交谈，听到合作的事情，也露出了感兴趣的神情。
沈苍夜觉得事情已经要成了。
他想进一步打探莱茵生命的事情。
但是，菲茨罗伊却仿佛意识到什么，卡在这个时候打住了话头。
“沈先生，关于您说的合作……”
菲茨罗伊将沈苍夜递给他的那张名片放在桌子上，他拿起了产品折页，随意地翻看。
一种无声的沉默开始弥漫，莫名地让人焦虑。
过了片刻，菲茨罗伊抬起头。
他把玩着产品折页，随口点着产品可能出现的缺点。
“如果您需要，我可以给您产品样本。”沈苍夜忍不住说。
菲茨罗伊笑了笑。
沈苍夜顿时有种被套路了的感觉。
好像他表现得太热切了。

298.菜鸟的第一次商务谈判
此时，菲茨罗伊突然将椅子往后挪了挪，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随着距离拉远，压迫感陡升。
菲茨罗伊笑着说：“沈先生，您知道，莱茵生命不仅在哥伦比亚是业界龙头，在整个世界范围内都是闻名遐迩的。因此，我们对合作商、供应商的要求很高。”
他露出非常为难的神色，“产品质量不稳定，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不是吗？原则上来说，为了保证莱茵生命的产品质量，我们是不与任何规模小的公司合作的。”
“您觉得多少人的公司才算是规模大呢？”沈苍夜反问。
菲茨罗伊笑了一下，却也不明确回答，“若是购买来自于小公司的产品，我们就需要增加质检人员和抽样量，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笔支出，所以……”
哈？
这意思是要压价？
还是说根本不打算合作？
沈苍夜迟钝地反应过来。
他已经感觉头大了，他根本没有谈判经验。
他无意识地交出了主动权，“那您觉得该怎样才好？”
“沈先生，合作的事情我也做不了主，没法拍板。”菲茨罗伊说着，指了指自己的手表，“我在这里值班的时间快要到了，不如让我产品部的同事来同您接洽，您意下如何呢？”
纳尼，你是打算再多派几个人来给我施压吗？
接待中途换人，本就是不礼貌的事情，仿佛是在向对方说明“我可以随意处置你”。
沈苍夜才不吃哑巴亏等着换人。
他笑了笑，说：“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希望您还能考虑一下合作的事情。”
“那是自然。”贾斯汀·菲茨罗伊一笑，“若您有意向，可以主动联系我们。”
沈苍夜离开了莱茵生命的展台，回头瞥了一眼。
就见菲茨罗伊随手把自己的名片扔进了垃圾桶。他的手边有一个小盒子，里面放的则是一沓有可能有交易来往的公司的名片。
我勒个去，这么直接的吗？
打算合作的保存下来，不打算合作，就直接连联系方式都不留了？
虽然说递名片给对方，就是任由对方处置了，但这人刚走就丢一边，未免也太……
好吧，虽然名片多的时候，真有可能看完就扔。
但见到了还是让人不爽啊。
沈苍夜又观望了一会儿，见到有个穿着莱茵生命制服的工作人员来与菲茨罗伊交接。
那工作人员问道：“主任，刚才有什么事情吗？”
“来了个制药公司的人，问合作的事情。”菲茨罗伊漫不经心地说，“他们规模太小，来咨询的人也不像是个能做主的人，没必要继续谈，若他们再来主动联系，且价格打低，那再说吧。”
他随手将罗德岛的产品宣传折页也揉成一团扔掉了。
妈耶，不待见就直说嘛，还能打这么久的太极！
沈苍夜不禁扶额。
他没了闲逛的兴致，便直接离开了企业展区，前往论文展区。
莱茵生命的工作人员一边在签到簿上签到，一边说：“菲茨罗伊主任，那位加泰罗纳大学的温蒂博士在论文展区那边，您说您这次来加泰罗纳，就是为了想找她谈谈？”
“啊，是的。”菲茨罗伊颔首，“上头要求把这件事情落实下来，希望她能尽快入职莱茵生命。”
“居然需要主任您亲自出马？”接班的工作人员诧异。
“唉，前几个月人力资源科跟她谈得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她好像摇摆不定起来，可能是有其他的公司给她抛出了橄榄枝。”菲茨罗伊很无奈。
他摊手道：“这次雅拉小姐派我来，就是打算稳住她，用上头的话说，她对莱茵生命的未来非常重要。”
“哇，那这个人想来是非常优秀的人才吧？”接班的工作人员诧异，“但是，还有什么公司能比莱茵生命更好？无论如何，这个行业里莱茵生命都是第一顺位的选择吧？”
“谁知道呢……”菲茨罗伊起身离开，“我去论文展区跟她谈谈。”
论文区的展厅很大。
几乎每一篇参展的论文海报前，都有人站着，一般是论文的作者。
若有人对论文有任何问题，他们便会上前解答。
沈苍夜转了半圈，就见到了温蒂。
她又穿着那身西装裙，笔直地站在论文展板前。
向她咨询的人络绎不绝，也有许多是谈合作的企业。
沈苍夜找了个没人的时候，见缝插针地走过去。
“嗨，温蒂。”他先打起招呼。
温蒂小小地吃了一惊。
转头发现是沈苍夜，她立刻露出微笑，赤色的眼眸里全是他的影子，“沈博士，你来了呀。”

299.自断退路小海龙
沈苍夜走到了温蒂身边，与她并肩。
“看你这副精神满满的样子，恢复得不错嘛。”沈苍夜寒暄道。
“那只是小病啦。”温蒂低着头笑了笑，“还是非常感谢你照顾我。”
她又想起那天的情景，登时有些羞怯。
“还说你感谢我呐，结果你这两天都不联系我。”沈苍夜做伤心状。
温蒂撇开目光，“我……这两天有点忙……”
那天生病时晕乎乎的，第二天恢复过来，她才开始一点一滴回想发生了什么。
结果，回忆才进行到按摩的那个阶段，她就几乎没法推进下去了。
他脱去了她的衣服，轻抚她的背，而她居然……天哪。
再往后，她想到自己还抓着他的手睡了一觉，离别时拉着他，不肯放他走。
羞耻到她几乎不好意思和他说话了。
这要放在平时，她断然不敢主动做这些事。
她不明白，怎么偏偏生病时胆子就大起来了？
理智失守了吗？
温蒂转移话题似的接着说：“沈博士，你吃过早饭了吗？那边有茶点哦，你想吃的话，我带你过去。”
这时，又有人来温蒂的论文展板前。
海龙少女却只是礼貌地对着他们摆了摆手。
“你不去跟他们聊聊？”沈苍夜说，“那些人看起来对你的论文很感兴趣。”
阿戈尔女孩掩嘴笑了，正色道：“现在你比较重要啦。”
“走吧，我给你弄点吃的。”她伸手拉住沈苍夜的手腕，但是走了几步，就害羞地松开了。
“太好了，我还能来蹭吃蹭喝。”沈苍夜跟着小海龙往茶歇处走。
温蒂的心情很好，她拿着纸盘，取了好多种茶点。
沈苍夜端着两杯咖啡等了许久。
“呀，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温蒂拿着满盘的小零食过来，“来，你喜欢哪个？”
沈苍夜诧然，“你不是不喜欢吃零食吗？还拿这么多，我以为你就喜欢吃你那吸吸果冻……”
“我那是——”温蒂顿时红了脸。
她争辩道：“我那是解压零食，这不一样好吧！”
“对对对，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说过，在压力大的时候，人都会有吮吸的欲望，这是孩童时期留下的本能。”沈苍夜故作高深。
温蒂的神情僵住了。
该死。
这个人的阅读范围，怎么跟自己的重合度这么高？
她鼓了鼓脸颊，撇开眼睛，“你到底吃不吃啦？你是不是不喜欢吃我拿的这些？”
“吃吃吃。”沈苍夜拿起一块曲奇。
他随口说：“你也真是的，身边明明有我和蓝毒这两个做甜点的，你还跑去吃外面的甜点。”
温蒂的神色呆了呆，又想到当时蓝毒喂他吃泡芙的样子。
她心里顿时有点难过。
脑中还是想争取，她便问道：“那，以后你们开发新品的时候。叫我也来尝尝好吗？”
“欢迎啊。”沈苍夜笑着说。
“哦，这不是温蒂博士吗？想不到在这里能遇见你！”
正在二人交谈的时候，有另外一道浅褐色身影走近过来。
沈苍夜刚吃完一块小饼干，抬头瞥了一眼。
来者竟然是刚刚跟他打过照面的、莱茵生命的商务科主任贾斯汀·菲茨罗伊。
沈苍夜还在往嘴里塞吃的，另外一头，菲茨罗伊径自跟温蒂聊了起来。
“温蒂博士，我听了您的报告……”
菲茨罗伊的语气变得充满求知欲而诚恳。
他真的认真读过温蒂的论文，听过她的报告。
他们讨论了一会儿论文，话题被菲茨罗伊很自然地引向了温蒂未来的去向。
“莱茵生命已经建成了生物工程实验室，相关的设备、物资和器材，会在一个月之内全部到位。”菲茨罗伊诚声说，“莱茵生命期待一位能够帮助我们探索更高峰的科学家入驻这个崭新的实验室，如果您愿意加入，那将是莱茵生命的荣幸。”
沈苍夜在一旁看着插不上话。
他顺手又从温蒂手里的纸盘里拿了一块小蛋糕。
温蒂笑了笑，稍微偏过身，好让沈苍夜更方便地拿取她盘子里的零食。
“啊，这位是……？”菲茨罗伊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抱歉，忘了向您介绍，”小海龙温声道，“这位是沈苍夜博士，来自罗德岛制药公司，是我的合作伙伴，以及未来的赞助人。”
菲茨罗伊露出惊讶的神色。
沈苍夜也很意外。
合作伙伴，这是人和人之间最高层次的合作关系，相互信任、共负盈亏。
合作伙伴和未来的赞助人……
温蒂这番话说出来，几乎已经相当于是在说，罗德岛是她未来就业的选择了。
沈苍夜拿着小蛋糕，被温蒂的话语惊得直接忘了要吃了。
莱茵生命能给出优渥的待遇，甚至派出一名主任级别的人，放低姿态来邀请温蒂。
她当着人家的面介绍他，这相当于把自己的退路都给断了。

300.拒绝KY从我做起
菲茨罗伊的表情也充满了不可思议。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微笑道：“温蒂博士，无论您未来的发展方向是生物工程、仿生学，还是机械工程，莱茵生命都能提供相关的岗位供您选择，亦会有足够的上升空间和研究经费。莱茵生命人才济济，也能为您提供适合的助手。”
菲茨罗伊顿了顿，接着说：“我想您一定是聪明人，温蒂博士。不知您是否比较过罗德岛和莱茵生命二者之间的差距，您不会将自己的未来放在一个平凡无奇的小制药公司，不是吗？”
沈苍夜顿时觉得窘迫。
温蒂忽然间拉了一下他。
牵手只是几秒钟，她便松开了。
海龙少女微微笑道：“菲茨罗伊先生，当着沈博士的面这么说，这不太合适吧？请您向他道个歉，好吗？”
“哦——”菲茨罗伊怔了怔，才说道，“非常抱歉，莱茵生命实在求贤若渴，温蒂博士您又是这么出色的人才，一时冲动之下，我才说了这些话。——我向您道歉，沈先生。”
刚才说话时，菲茨罗伊明明非常冷静。
根本不像是说气话的样子。
倒反像在试探他和温蒂的能够忍受的底线，从而来判断他们的关系有多密切、是否还有逆转的的可能性样子……
“不管怎么样，我们保持联系，温蒂博士。”菲茨罗伊跟温蒂握了握手，“莱茵生命静候阁下的佳音，您何时愿意来，只要联系我，我会为您安排的。”
目送菲茨罗伊的背影远去，沈苍夜悠悠地说：“哎，我应付不来这种人。”
温蒂接茬，“我也是。”
沈苍夜错愕，“那你还顶回他的话？我都惊了！”
尽管对他人不苟言笑，但是，事实上海龙小姐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她的性格是慢条斯理的，没有半点的攻击性。
本来也是无关紧要的一句话，温蒂突然间表现出这么强烈的反抗意识，是挺让人意外的。
小海龙略微不好意思，掩嘴笑道：“因为我感觉，他说的话会让你不舒服，所以忍不住就回了她一句。”
“这样啊，你好贴心！”沈苍夜揉了揉阿戈尔女孩的头饰。
她今天将银发扎成了马尾，蝴蝶结头饰也换成了和衣服相互衬托的颜色。
“呀，会揉乱的！”温蒂缩了缩脖子。
“好吧。”沈苍夜只好收了手。
他掰着阿戈尔女孩的肩膀，让她转过来面向自己。
沈苍夜认真地理了理温蒂的头饰，“好，这样好了。”
“谢谢。”小海龙无声地扬了扬唇角。
她也伸出手抚平沈苍夜的衣领，“这是回礼。”
沈苍夜为小海龙突然间表现出的这小小的可爱的一面给惊了一下。
温蒂接着说：“你这套西装，回去我一定要给你好好熨一熨。”
沈苍夜哈哈一笑，“以后，我就用甜点试吃换温蒂院士的熨衣服务啦！”
“好，一言为定！”温蒂回复得很笃定。
她拉了一下沈苍夜，“我带你到处去转转。”
沈苍夜没动，“你的论文展板怎么办？你不呆在那里，会不会错过些什么，说不定有些未来会成为你重要的合作者。”
“合作者以后会有，但你来看我们的会议，以后不一定有机会了。”温蒂说完又红着脸低下头。
她扯了扯沈苍夜的袖子，小声说：“走吧，我一直想让你看看，我研究的领域都有些什么东西。”
“好啊，温蒂老师。”沈苍夜欣然答应。
他们在企业展区转了转，温蒂没有再拜访莱茵生命的展台，不知是不是担心再见到那个他俩都应付不来的生态科主任。
才从展区出来，他们迎面就碰上了克劳迪雅。
克劳迪雅先是拍了拍沈苍夜，埋怨他来会场玩儿也不找她。
紧接着，她仿佛就意识到了什么，笑嘻嘻甩下一句“不打扰二位雅兴”就跑了。
会议的开放日持续了一天，在国际会展中心待了一整天之后，他们赶夜班火车返回加泰罗纳。
毕竟，呆在马德雷诺也没有更多事情，能早些回去就早些回去。
克劳迪雅展现了超人般的读空气能力，主动让温蒂和沈苍夜坐在一边，自己则坐在对面文明观赏。
沈苍夜中午没有休息，困得不行。
两个女孩倒是精神很好，上车就开始讨论论文。
沈苍夜拿着自己的U型枕吹满了气，套在脖子上。
他迷迷糊糊听着两个女孩的声音，昏昏欲睡。
克劳迪雅说：“我投稿三个月，前天我收到三个审稿人的回复。两个审稿人叫我换模型，重新计算……”
温蒂沉吟，“你的论文我看过了，模型的问题，一会儿我再跟你详细说，三个审稿人——啊！”
海龙少女轻叫了一声。
她的动作瞬间顿住了，紧张地吞了口唾沫。
因为沈苍夜坐在她身边睡着了，歪过来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301.策划祭天乃是业界共识
温蒂顿时像被施了定身法术。
她一动不敢动，握成拳的手僵在那里，也没有敢推开沈苍夜，生怕弄醒了他。
她勉强继续谈话，“三个审稿人……呃……他们给你的意见都是正面的吗？”
“他们都写了正面评价。”克劳迪雅笑得坏坏的，“……温蒂老师，我们要不要回去再说？”
“三个审稿人都是正面评价的话，你不要担心……”温蒂呼了一口气。
她努力把思绪拉回来，“你参照审稿人的意见，仔细检查你的论文，缺什么补什么。而模型的问题，如果这篇文章你不是独立作者的话，可以找你的导师——”
她的话被打断了。
沈苍夜的脑袋耷拉下来，埋在她的颈窝，呼吸打在她的脖子上。
温蒂这回真的投降了。
“我还是……嗯，我还是回去再跟你说吧。”温蒂低声道，“我怕把他吵醒了。”
说着，她轻轻拨了拨沈苍夜额前的头发。
克劳迪雅哭笑不得，“温蒂老师，我觉得你应该直接把他叫醒，哪有睡觉睡成这样的……”
“他应该很累了。”阿戈尔望着身边的人，只是笑了笑，“让他睡吧。”
“哼哼哼……”克劳迪雅窃笑。
“怎么了？”温蒂轻声问道。
克劳迪雅笑嘻嘻地拿出手机，对准了坐在对面的两个人，“来来来，我给你俩拍张照。”
“唉，不要！不要拍呀！”温蒂的态度骤然变得扭捏起来。
她又在悄悄地瞄沈苍夜，动也不敢动，担心弄醒了他。
“别害羞啊。”克劳迪雅笑着拍了几张照片，通过社交软件发给了温蒂。
克劳迪雅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放心吧，温蒂老师！我绝对不告诉苍夜哥！”
温蒂拿出手机，看着照片中的两人。
她情不自禁地又笑了，将这张照片设成了他们聊天窗口的背景。
※※※
从马德雷诺回来之后，沈苍夜忙着要把前几日去出差的那几天换的班补回来，因此一直呆在咖啡厅里。
而温蒂的项目临近结题，事情也比较多。
一个星期转眼就过去了，大家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
最后，是帕芙尔突然间把所有人召集到了起居室。
她表示，有一件大事要宣布。
这周六的晚上，除了温蒂依旧泡在实验室里，其他人都聚到了起居室。
“沈博士好久不见！”帕芙尔笑着指了指沙发，“坐。”
“同一个宿舍的，这么说话是不是太奇怪了？”沈苍夜说。
帕芙尔一摊手，“毕竟我上次见你已经是两个星期之前了。”
“那是因为我们的作息时间完全黑白颠倒啊。”沈苍夜扶额。
这时候，蓝毒从厨房把茶端了出来。
“嘿嘿，蓝毒妹妹也是，最近别来无恙~”帕芙尔笑道。
蓝毒苦笑，“我最近也一直在忙毕业材料的事情……”
安努拉女孩已经决定，毕业证一下来就跟着沈苍夜去罗德岛。
沈苍夜抓了抓头发，“大家最近事情都比较多啦。”
“所以才需要召集起来呀！”帕芙尔欢天喜地说，“我要给大家宣布一个天大的喜讯！”
“能不能请你直接进入主题。”棘刺淡淡地插话。
“万圣节要来喽！”
帕芙尔的动作好像是在往空中撒花。
棘刺嗯了一声，“确实如此，不过这件事好像不需要你来宣布，大家都知道。”
“重点是——！”帕芙尔敲桌子，“重点是，校学生会每年都会办一场大型的万圣节庆典——恐怖降临的庆典哦！嗷呜！”
她吼了一声，但是没人理她。
于是帕芙尔只好咳嗽一下继续道：“今年轮到文学院的学生会主办了，我们要负责这场庆典最重头戏的部分！还有一些小型的庆典和派对，由其他院的学生会分部来承办。”
“噢。”
所有人异口同声。
“那关我什么事？”
又是异口同声。
帕芙尔大怒，“我们学校的万圣节庆典可是非常有名的，所有人每年在等的就是这个狂欢的时刻！在恐怖的氛围中，情侣相拥！前情侣复合！准情侣告白！多么美妙！”
“是这样子吗？”
沈苍夜看向曾经在加泰罗纳大学求学的蓝毒。
“不知道。”蓝毒说。
“你怎么不参加庆典啊？”帕芙尔捶胸顿足。
“人太多了，挤不进去啊。”蓝毒懊恼道，“也没有相熟的人愿意带我去……”
沈苍夜总结，“帕芙尔，你叫我们来，是为了宣传万圣节的庆典吗？”
“才不是！加泰罗纳大学的万圣节庆典还需要宣传吗？大家挤破头了都进不去，其他大学的人都会慕名而来的！”帕芙尔颇为自豪。
她将饮料在玻璃茶几上顿了顿，“这次办庆典，学生会指派我负责！所以我想请你们帮我做策划！——喂，别走啊，小沈！”
沈苍夜没好气道，“我忙得脚不沾地了，叫我去玩我还考虑一下，叫我来做策划？指不定哪天要被冲到妈都飞天上。”

302.我罗德岛HR,转行游戏策划
沈苍夜一直拒绝，帕芙尔终于忍不住抛出了杀手锏，“如果你帮我做策划，这个派对的甜点供应就找你们了！”
“真的？”蓝毒显然已经顶不住诱惑。
帕芙尔拍胸口，“当然！这次可是面向全校的，订购量比上次你们给工程院供应甜点的那一次还大得多，放心吧，学生会有的是钱！”
沈苍夜耸肩，“不必了，最近我们甜品销量挺好的，不差你那一点。”
帕芙尔哇的一声扑过来，“求你了嘛！亲爱的沈沈~今年真的就我一个人策划，剩下的都是大一大二的学妹学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啊！”
沈苍夜提出要求，“我可以帮你，但是除了订购甜点之外，你还得额外帮我办两件事情。”
帕芙尔把头点得像资深帕金森患者，“只要不违法都可以！”
“那行。”沈苍夜颔首，“稍后我再跟你详细说。”
他们正说着，门响了一声。
是温蒂回来了。
这段时间，她每天早上沐浴完毕之后就出门了，晚上很晚才回来，沈苍夜都很少见到她。
沈苍夜笑道，“这位才是真正的好久不见。”
海龙女孩抱着书，背着笔记本电脑。
她满脸倦意，但是在开门看到沈苍夜的一瞬间，她便嘴角上扬，神情如同阴天放晴，“沈博士……还有大家都在这里呢，在做什么呀？”
帕芙尔受宠若惊，“你居然关心我们在干什么？我真是太感动了！”
阿戈尔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她说了和其他三人完全一样的话，“最近有点忙。”
帕芙尔道：“其实我们在讨论今年的万圣节庆典的事情，你要一起来吗？”
“万圣节庆典……”温蒂歪了歪脑袋。
“对啊——咦，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加泰罗纳大学的万圣节庆典吗？”帕芙尔一拍脑袋，“哦，我都忘了，温蒂你从来不参加任何这些活动的……”
她萎靡地坐下来，放弃了拉拢强力大腿的机会。
“沈博士你——噢！我是说，你们全部都打算参加吗？”温蒂的眼中蓦地多出了几分期待。
沈苍夜摊手，“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这件事情根本没个谱，帕芙尔找我们来，不是为了邀请我们去参加庆典，是要我们帮她做庆典策划。”
“策划？”温蒂瞪大眼睛，“沈博士，没想到你还有这方面的才能呢，真厉害！”
沈苍夜哭笑不得，“我怎么就有才能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做！现在这不，帕芙尔想抱上你这个强力大腿。”
“要来吗？要来吗？”帕芙尔乘胜追击，“温蒂，你永远不跟我们一起玩，你来参加一下嘛，求你啦……沈博士会全程参加哦！”
沈苍夜瞥她，“你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小海龙偷偷地望了沈苍夜一眼，说：“行吧……”
“太好了太好了！”帕芙尔欢呼，“温蒂快来坐！”
温蒂抱着书走过来。
沈苍夜正好坐在沙发边，就顺手接过她手中的书和笔记本电脑，“很累了吗？很累就先休息吧。”
“我跟你们一起吧。”温蒂感激地望了他一眼，然后挨着他坐了下来。
沈苍夜给阿戈尔女孩倒了一杯茶。
温蒂双手握着茶杯，发现茶杯上画着一只卡通河豚。
好可爱啊，她想。
帕芙尔在说话，温蒂没有注意听。
她将目光在整个公寓里游荡。
她看到冰箱上的塑料磁贴。
黄色磁贴上有一个大大的笑脸，笑得很俏皮。
——这磁贴是沈苍夜和棘刺他们搬进来之后买的。
她又看到了窗边的花盆。
长出的白晶菊开了花，那也是他种下的。
这人怎么会这么有意思，竟能把植物从种子种到开花。
还有桌子、凳子的脚，全都被套上了布套。
茶色的布套踩在地面，就好像小猫的爪子。
布套是他搬进来第二周套上的，当时他说，拖拽凳子和桌子会把地板磨花……
阿戈尔女孩觉得不可思议。
自己住了好久的这间宿舍，本该一成不变。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件宿舍变得如此的有趣、如此的可爱了？
一个茶杯、一个磁贴，甚至只是垫桌脚的布套，竟然都能这般惹人怜爱。
总是早出晚归，温蒂真正在宿舍的时间不多，也没有时间好好观察一下这间宿舍。
她突然间发现，这个房间，竟然因为某个人的到来而变得温柔起来。
……还有马德雷诺的太阳门广场，以前她从来没有觉得那里有趣过。
……还有那场学术会议，以前她也从来没有期望某个人来听。
……还有万圣节的庆典，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想要参加。

303.温蒂也要举高高
温蒂思索着过去的点点滴滴出神，手里握着的茶也一点儿没喝。
直到帕芙尔唤了一声，她才回过神。
“这样安排可以吗，温蒂？”帕芙尔问道。
“什么安排？”温蒂条件反射地反问。
“我说你……一句都没在听啊？”帕芙尔很失落。
沈苍夜说：“我都叫你精简一下你的语言了，你说着说着。就拐到其他地方了，几句话能说完的事情要拖这么久。”
温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敲敲自己的脑袋，说：“刚才有点发呆，非常抱歉，你们说什么了？”
沈苍夜解释道：“文学院不是要承办校学生会组织的万圣节庆典嘛？但是帕芙尔那边人手不够，所以就把我们一起拉进了主创团队。”
温蒂点点头，“哦，是这样啊。”
帕芙尔不禁抱住脑袋，“温蒂，你就听了个寂寞啊……”
沈苍夜好心给了个总结，“目前这活动的主创团队，就是我们五个人。帕芙尔计划弄一个特殊的与以前不一样的庆典。温蒂，我和你负责设计本次庆典，蓝毒和几位学弟学妹负责甜点、酒类等食物饮品的供应，帕芙尔负责组现场的乐队。”
“那棘刺呢？”温蒂问道。
“他负责扮鬼。”帕芙尔即答。
“呃……那真是……”温蒂想了半天没想出该怎么形容。
沈苍夜说：“棘刺负责鬼屋内部工作人员的调配，还有万圣节前在校园里扮鬼做宣传。”
“大概就是这样了，”沈苍夜看了看表，“温蒂，关于庆典设计的具体事宜，我们打算明天在咖啡厅讨论，你有空吗？”
“你会去吗？”温蒂本能地反问的一句。
“会啊。”
沈苍夜说完才反应过来，温蒂的这问题好奇怪。
怎么首先想这个？
不应该是好奇要讨论哪些问题吗？
温蒂颔首，“好，几点钟？我准时到。”
“我们可以现在就讨论！”帕芙尔是个夜猫子。
她全无睡意地就开始叙述自己的想法。
“乖，已经很晚了，睡觉去。”沈苍夜站起来，两手托在帕芙尔腋下，像抱小孩一样的把她抱到了LOFT公寓二层的楼梯口。
“帕芙尔，晚安哈。”沈苍夜摆了摆手。
帕芙尔撇嘴，“嘁！晚安就晚安，我找别人玩儿去！”
“学长晚安！”
“晚安。”
蓝毒和棘刺也纷纷回屋。
沈苍夜回到了起居室收拾茶具，就见到温蒂还站在沙发前，端着个茶杯。
“还不睡啊？”沈苍夜笑着说。
温蒂说：“马上就睡。”
“晚安。”沈苍夜进了厨房。
他洗干净茶杯，从厨房里出来，发现温蒂还站在那里注视着他。
“怎么了？”沈苍夜问道。
温蒂正绞着手指，她小声说：“沈博士，你能不能……能不能像刚才抱帕芙尔那样，也抱我一下？”
“啊？”沈苍夜僵住。
这是什么鬼要求啊？
“就是……我觉得那样很有意思，可以那样抱抱我吗？”温蒂小声说。
好像小朋友在哀求父母带自己去玩一会儿滑滑梯。
“你是说刚才那样举着啊？”沈苍夜哭笑不得。
“是……”温蒂扭扭捏捏地答应了一句。
沈苍夜无奈，“你怎么突然见这么有玩兴了？好少见。”
说归说，他还是走到了沙发前，抱起了温蒂。
“呀！”小海龙缩了缩脖子，接着又笑出来，“原来你往时看人的视野是这样的吗？居然这么高——！”
“这是两米高的视野。”沈苍夜笑，“我还没那么高。”
他这样抱着温蒂走到了她的房间门口，又将她放下，“这样行了吗？”
“嗯……”海龙少女点了点头。
她咬着下唇，像在憋着笑。
“哈哈哈哈哈！”
十秒后，温蒂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她抱着肚子弯下腰，最后笑得蹲到了地上。
“温蒂！你没事吧？”沈苍夜赶紧也蹲下查看女孩的情况，“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温蒂好不容易止住了笑。
保持着蹲下的姿势，她用双手捧着脸，说：“我最近事情好多、好累，可能脑子有点乱——不知道为什么，你刚才这样抱着我走，我突然间就觉得特别有意思，忍不住笑了，希望没吓到你。”
“你最近太忙了，项目压力太大了吧？”沈苍夜腾出手摸了摸女孩的发顶，“要好好放松一下、释放一下压力才行。”
温蒂居然没有排斥，而是用头顶蹭了蹭他的手心。
她望着他，笑得甜甜的。
沈苍夜还觉后怕，“我认识你之后从来没有见你这样笑过。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304.车祸现场.jpg
温蒂支着脸，笑闹让她放松了一些。
她问道：“沈博士，在你印象中，我最常见的模样是什么？”
沈苍夜老实说：“一开始呢，是永远板着脸，对谁都一板一眼，很严肃的样子。”
“真的吗？”
“后来也觉得，其实你也挺爱笑的，你见到我都会笑，不过大多数都是小小的微笑。”沈苍夜回忆着，说，“我一度觉得，你严肃到世界上没什么事能让你哈哈大笑。”
温蒂将手握成拳，抵着嘴巴，“书上说，幽默来自于出乎意料——可能我接触的循规蹈矩的事情太多了，而意外又太少了，每天生活都是一个样。”
“我估计也是，刚才那样抱你，你都能笑成这样。”沈苍夜无奈，“人家帕芙尔一点反应都没有——啊哟，嘶……”
“怎么了？”温蒂看到沈苍夜露出痛苦的表情，急忙问道。
沈苍夜挪了挪身子，“我的脚有点麻。”
“呃……”温蒂才反应过来，他们两个人已经在走廊蹲了好长一段时间了，简直就像两朵蘑菇。
“我们还是赶紧站起来吧，这样好傻。”温蒂笑着说。
“别站起来太快，会头晕的。”
沈苍夜伸出手，两人互相搀扶着，慢慢站起来。
温蒂站直，“你晕吗？”
“不怎么晕，你呢？”
“我也不晕。”
阿戈尔女孩又开始笑，“我怎么会做这么傻的事情，我从来没想过我会为这种事情发笑，也没想过会有人跟我一起做这样的傻事。”
沈苍夜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真的应该放松放松，多跟大家交流一下。”
温蒂想了想，说：“我给你看个东西。”
说完她跑回房间，拿着一个金属盒子出来了。
“这是……”
沈苍夜想起来了，之前他在厨房见过这个金属盒子。
温蒂不好意思地承认了，“其实，我有在收集我们两个交流的小纸条。”
“你也有这个癖好？”
温蒂一愣，“什么叫我也有……？你也——”
“不是不是，我以前的同桌有这个收集癖，她还把我们的小纸条上交给了老师。”沈苍夜说。
“没有老师啦，怕什么。”温蒂掩嘴笑，“这些纸条好有意思，看着纸条，就好像你在跟我说话一样。”
“你为什么不直接找我说呢？”沈苍夜纳闷。
温蒂的目光躲闪着，似乎有些委屈，“因为那时候我们不熟啊，而且第一次见面你就说了我一顿……”
“不说话怎么能变熟呢？”沈苍夜摊手。
他忽然发现，这位理性到极致的工学博士，似乎变得有些感性了起来。
“……所以我就想着写点纸条，偷偷打听你的事情，我好想知道你喜欢看什么书，喜欢听什么歌，结果你都不理我……”
温蒂望着他，手扯着衣角，很害羞的模样。
“啊，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啊！”沈苍夜拿了挠后脑勺，“下次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好了呀！”
直接说，说得容易。
小海龙抱着自己的纸条盒子，她忽然间在想，之前听说学妹暗恋学长，自己还建议她直接表白。
那时，她根本不知道暗恋是这么一件又甜蜜又痛苦的事情，更不知道表白这两个字永远是说起来容易。
“我也打算以后就有话直说。”温蒂踌躇着说。
沈苍夜笑道：“现在你心里还想着什么呢？想说就说吧。”
“我、我……”温蒂纠结着。
望着纸条上他画的小小笑脸，她迟疑好久，说：“我从来没有参加过学校的万圣节庆典，这一次，等我们在庆典上的工作结束之后，我想去看看其他院的庆典，到时候，你能跟我一起去吗？”
“好啊。”沈苍夜欣然答应。
温蒂小声嘟哝：“因为是第一次参加学校的庆典，所以只想跟你一起。”
“当然可以。”沈苍夜笑道，“我也没什么事。”
“好，那晚安！”小海龙欢天喜地地回了房间，仿佛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喜事。
“晚安。”沈苍夜点了点头，也往房间走。
回到房间里，沈苍夜收到了蓝毒的消息。
“学长！万圣节等乐队演出完，我们一起去逛逛其他院的万圣节庆典吧！”
沈苍夜笑了笑，回复过去，“没问题，到时候大家一起吧！”
万圣节嘛，当然是要人多才热闹嘛，大家一起就不会感到害怕了。
忽然间，又有人敲他的房间门。
“请进。”沈苍夜说。
门开了，小海龙探头进来，“沈博士。”
“怎么了？改主意不去万圣节了？”沈苍夜问道。
“不不……”海龙小姐扭捏着说，“就是，万圣节我想……和你两个人一起……只是我们两个人……可以吗？”

305.别乱拿别人的衣服!
我勒个去？
搞我是吧？
沈苍夜扯了扯嘴角，“啊？你的意思是——”
温蒂红着脸，好半天才鼓起勇气，把自己的小心思说了出来，“如果……如果有其他的女孩邀请你，可不可以请你告诉她们，你要和我一起去？”
“啊这……”沈苍夜僵住。
刚刚才答应了蓝毒啊？
温蒂露出失落的表情，“不可以吗？”
沈苍夜抓了抓脑袋，“我尽量我尽量！”
情势好像有点不妙……
不过没关系，这校园就这么大。
只要把她们两个错开，一定还是能行的吧？
能行的吧？
沈苍夜打定了主意，却见到温蒂还站在那里，似乎是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情吗？”沈苍夜问道。
“嗯……你的西装……”海龙小姐低声说，却仿佛是在请求，“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洗干净、再熨平，我有干洗剂的。”
沈苍夜震惊，“你还自己在家干洗啊，也太贤惠了吧？”
贤惠。
这一句夸奖，让温蒂心中蓦地欣喜了一下。
她说：“其实，有干洗剂的话，自己在家干洗也很简单，主要是比较放心。”
不愧是严重洁癖……沈苍夜心中说了一句。
他从衣柜里拿出了之前穿去马德雷诺开会的西装。
回到加泰罗纳之后，他仅仅是洗了里面的衬衫，西装外套还没有送洗。
西装一般都是送干洗店干洗的，沈苍夜从来都是攒了一大批一起送去。
温蒂很开心地把这一套西装接了过去，抱在怀里，“等我弄好了，就把西装还给你！”
“好的好的，谢谢！”沈苍夜做了个揖。
温蒂抱着这一套西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小海龙坐到床上。
她转了转眼珠，看看四下无人，房间门也关着。
于是，她将西装拿在手里，偷偷地凑上去嗅了嗅。
……嗯，是他的味道，让她很舒服很喜欢的味道。
她忍不住又嗅了嗅。
“温蒂——”
房门骤然打开，阿戈尔女孩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她下意识把西装又抱进怀里，生怕弄坏了。
温蒂惊吓地望着门口，“谁——？”
“温蒂，”沈苍夜走进房间，“我忘了，我口袋里有个U盘忘拿了。”
“在这里！”温蒂赶忙把U盘拿出来还给他。
她心中忐忑，担心他注意到了刚才她闻闻他衣服的动作。
“还有什么事吗？”温蒂见沈苍夜不走，有点紧张起来。
“那个——”沈苍夜一指女孩的床头，“你怎么放在那里了？”
那是他在马德雷诺时给温蒂买的胸针。
如今被她用精致的金属链子串起来，挂在了床头。
“我想放在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小海龙绽开一个小小的笑容，“这样，每天第一眼就是它。”
沈苍夜哭笑不得，“不戴着吗？”
温蒂忙说：“戴着的话，很容易就磨花了。——啊，如果你希望我戴着，那我就戴着！”
“没有没有，既然送你了，那就是任你处置了。”沈苍夜收回了目光。
他忽的发现，温蒂的床上堆着一堆衣服。
“咦，你把洗完的衣服收回来了？”沈苍夜问道。
“嗯，”温蒂略害羞，“刚刚烘干好的，还有你的衣服，我一起叠好了再拿给你。”
“谢谢啊！”沈苍夜笑道。
“以后你的衣服，也可以都交给我的，其中有好些是要手洗的，你都丢到洗衣机里了，这样很容易洗坏的。”海龙小姐的表情像个小媳妇，“以后我帮你一起手洗就好。”
公寓有上下两层，每层各有一个洗衣机。
一楼的洗衣机只有沈苍夜和温蒂两个人用。
温蒂的一些贴身衣物会手洗，然后放到烘干机里一起烘干。
沈苍夜则是一股脑地扔进洗衣机里。
他从来没留意过哪些衣服要手洗，只知道机洗和干洗。
“我和你一起叠吧，这样快一些。”沈苍夜从床上堆着的衣服中捞起了一件。
……正好拿到了一件内衣。
“呃……”沈苍夜的动作僵住。
温蒂看了一眼，立时间红透了脸，“那是我的——唔，你放下就好了，不要举那么高嘛……”
沈苍夜尴尬地放下了，又拿了一件。
……是一条内裤。
“还是我来吧，我自己叠就行了。”温蒂窘迫得用手捂住了脸，“我自己来就好了，你赶紧休息吧。”
“好、好的！抱歉！”沈苍夜尬笑着退了出去。
“——记得，明天三点钟见！”
沈苍夜补充了一句。
温蒂望着关上的门，抱着那件西装倒在床上。
她发觉自己又在笑。
怎么总是在傻笑……她忍不住吐槽自己。

306.我想到好笑的事情
第二天。
按照约定，下午三点，策划小分队在咖啡厅碰头。
沈苍夜正好轮到咖啡厅的班。
他刚下班，就见到温蒂和克劳迪雅走进了咖啡厅。
今天上午，他们拉小群讨论。
帕芙尔表示，以前每一年的庆典都是普通的万圣节换装大游行，过于老套了。
所以今年她想换个主题，做一个鬼屋。
鬼屋自然是少不了一些机械的设施，这就需要两位工科生来帮忙了。
于是，温蒂叫上了克劳迪雅。
沈苍夜换下了工作服，便走到了两个女孩的那一桌。
“两位下午好啊，”他坐下来，顺手给温蒂端了杯咖啡，“浓缩咖啡，我请客的哈，无限续杯，要糖的话我去给你拿。”
小海龙受宠若惊，“谢谢！”
“喂，怎么没有我的？”克劳迪雅怪叫，“你偏心啊？”
温蒂有些自喜，默默地将沈苍夜递来的咖啡拉近了一些。
“本来是有你的，但是一想到你在马德雷诺把我整得团团转，我就把你的那一杯倒下水道去了。”沈苍夜一本正经。
克劳迪雅不满，“你公报私仇啊！”
“我请温蒂喝咖啡，怎么就叫公报私仇了？”
“你偏心！我也要咖啡！”
“行吧行吧，你要喝什么？”
“你就记得温蒂老师喜欢喝什么，不记得我喜欢喝什么！”
“老铁你就没来几次，我知道个鬼，要不你也喝浓缩咖啡？”
“我不要了！”克劳迪雅撇嘴，“如果你给我的和给别人的是一样的，我就不要了！”
海龙小姐夹在二人中间，忍不住又笑了。
沈苍夜无奈，“你真该见见帕芙尔，我一直觉得，你的性格跟帕芙尔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说不定你俩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呀，她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人还没走近，帕芙尔就嚷嚷到：“小沈！一杯摩卡！”
“你自己去买，我都下班了。”沈苍夜坐着没动。
“你看你就宠温蒂老师！”克劳迪雅用指节敲桌子。
小海龙一直不语，却努力压抑着几乎扯到耳根的笑容。
她真的超级喜欢这样的调侃。
帕芙尔走过来坐下，“新婚燕尔，宠一下是正常的。”
沈苍夜白了她一眼，“这位客人请出去，我们咖啡厅不欢迎你。”
“我可是上帝！”帕芙尔比了个鬼脸。
温蒂好不容易才收住了笑容。
她介绍到：“帕芙尔，这位是克劳迪雅，工程院的研究生，能力很强，应该能对鬼屋有所帮助。”
“大概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沈苍夜补了一句。
“都是我可爱的学妹。”帕芙尔跟“失散多年的亲妹妹”握了握手。
帕芙尔大致讲了一下关于本次万圣节的安排。
她的初步想法，是一个设在校园里的鬼屋。
帕芙尔在滔滔不绝地对自己的想法大谈特谈，其他人完全插不上话。
这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
沈苍夜拿出手机来一看，是温蒂给他发了条消息。
“你看，帕芙尔头上有一根头发没有梳下去，一直竖在那里飘来飘去的。”
沈苍夜一瞅，帕芙尔头顶还真的有一根呆毛在飘。
“别乱说，人家那是在跟母星连线。”沈苍夜回复道。
温蒂忍俊不禁，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两人一起低低地笑。
“喂喂喂，你们干什么呀？很好笑吗？”帕芙尔不满，“你们在嘲讽我的万圣节梦想吗？”
“我们想到好笑的事情。”沈苍夜义正辞严地说。
“能不能严肃点啊？”帕芙尔说着，头上的呆毛迎风飘动。
温蒂又笑了，又用手肘撞了撞沈苍夜。
两人对望一眼，沈苍夜也笑。
温蒂蓦地想过自己读过的著作——哥伦比亚心理学家西尼·朱拉德的《透明的自我》，里面说，人的分享欲也即自我表露，是向某个人分享自己的感受、秘密和想法，是表达和创造亲密的爱的方式……
什么时候开始，她很想把生活中发现的所有闪闪发光的碎片全都分享给他，只要能让他从无聊的日常中感到一瞬间的喜悦，她就心满意足。
“喂！你们！”帕芙尔怒不可遏地拍桌子，“有什么好笑的！”
两人又一起笑。
笑着笑着，温蒂伸手过来拉了拉沈苍夜的手腕。
“服务员！”克劳迪雅招手，“麻烦给我来杯柠檬汁！”
“给我来两杯！”帕芙尔恶狠狠地补充。
“好了好了！”沈苍夜拍了拍手，“说正事说正事哈。”
帕芙尔抱着手臂，说道：“那你倒说说你的看法。”

307.和女生看恐怖片的注意事项
“好，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沈苍夜用手指支着脸，敲了敲太阳穴，“我倒是觉得，游行的项目可以保留，因为这是传统，而且大部分人都是来看热闹的。”
“可我觉得鬼屋更带劲！”帕芙尔不解。
沈苍夜摇了摇手指，“并非每个人都这样认为，若有些人本身胆子很小，那他在这次的万圣节庆典中将会毫无体验。”
“嗯，我也这样认为，我非常赞同沈博士的想法。”温蒂立刻表示支持。
她显然是胆子特别小的那一群人中的一位。
帕芙尔不满地皱眉，“温蒂，你什么时候被拐到沈苍夜那一伙去了？”
“在马德雷诺，他们两个在小房间里独处了一天，从这床滚到那床之后。”克劳迪雅插了一嘴。
“什么！？”帕芙尔拍桌。
顿时旁边的客人都看了过来。
“快点把你省掉的那两万字全都告诉我！”帕芙尔疯狂摇晃克劳迪雅的肩膀。
温蒂羞赧起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们不是来讨论这个的！”沈苍夜敲桌子，“言归正传。”
他趁在帕芙尔开口之前，接着自己的想法说：“我的想法是，保留下万圣节的游行、变装舞会等项目，然后专门为硬核玩家开一个鬼屋，这是每个人这样的话每个人都能享受其中。”
“有道理。”帕芙尔若有所思。
温蒂提出建议，“不如鬼屋设计这方面，就交给我和沈博士来。”
“哇，谢谢你突如其来的热情！”沈苍夜惊喜，“你有什么想法？”
“这个鬼屋我希望能够做好，而不是普普通通的跳出来一个东西吓人，然后就结束了。”温蒂说。
她其实想说的是，因为是第一次和你一起合作，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做到最好。
沈苍夜揶揄地望着小海龙，“看起来，温蒂院士去过很多鬼屋，非常有经验的样子。”
“我、我没去过，我胆子很小，连一个人看恐怖片都不敢。”温蒂红着脸。
帕芙尔想起来，“哈哈哈，我记得你刚搬进来那会儿，我一个人，求你陪我看恐怖片，你还说你得有个人抱着你，或者你抱着个东西才敢看。”
“后来呢？”沈苍夜好奇。
“别问啦……别问啦！”温蒂不好意思，扯了扯沈苍夜的衣服。
帕芙尔在揭人短的事情上从来不留情面，“后来她把我的抱枕都抱出棉絮来了，晚上还来房间找我，说睡不着。”
“我现在……已经不怕了！”温蒂努力着找回面子。
“好吧好吧，你说不怕就不怕了。”沈苍夜摸摸她的头，“那这鬼屋，你打算怎么办？”
帕芙尔摊手，“我也是，一点经验都没有，从来没有做过鬼屋。”
温蒂偷偷地瞟了身边人一眼，“我想，我们可以先试着玩一些恐怖游戏，或者看一些恐怖电影，研究一下人为什么会在恐怖元素的刺激下感到恐惧。”
说着，她望向沈苍夜。
沈苍夜点了点头，“好啊，今晚就可以啊。”
“好，我们今晚一起看恐怖片。”温蒂答应。
“有道理，不愧是温蒂老师！”克劳迪雅鼓掌，“你们先研究研究，等到要上手干的时候再叫我！”
“别呀，大家都来一起出把力，好不好？”沈苍夜提议道，“不如这样，我和温蒂看恐怖片，克劳迪雅，帕芙尔，你们两个人玩玩恐怖游戏之类的，怎么样？”
帕芙尔思索了片刻，骤然间来了兴致，“好啊！有意思！今天我们可劲儿玩游戏，明天我们来搞个头脑风暴，就来比比看看我们谁的点子更多！”
克劳迪雅望了“失散多年的姐姐”一眼，“帕芙尔姐，我房间里有游戏机，要不然，今天晚上你来跟我一起玩儿？”
“好啊！”帕芙尔兴致勃勃地，仿佛已经克制不住要在恐怖游戏里大杀四方了，“你等着，我这就带你杀穿你那些游戏！”
沈苍夜拍了拍手，“既然如此，现在任务就定下来了。我们兵分两路，先研究一下各种游戏电影，看看怎样才能把鬼屋做得最恐怖。”
“没问题！”
另外三人异口同声。
克劳迪雅看了看表，“温蒂老师，时间准备到了哦。”
“嗯。”温蒂点了点头，“抱歉各位，我们四点钟有组会，我们就先走了。”
沈苍夜笑着招招手，“我给你下好恐怖电影哈。开完组会早点回来，我们多看几部！”
“哦，好！”温蒂点点头，心中期待又忐忑。
两个工科生走了，帕芙尔收拾东西也准备走。
沈苍夜拉住她，“别急，我还有事情要跟你说，这事儿我必须跟你单独说。”
———P.S.———
今天加一更！
我今天写了三章！
真是太勇了！
我决定去把我攒的6000玉抽空，犒劳一下自己！
老陈我来啦！
———P.SS.———
更新
合成玉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
因为已经不再有卡，值得去抽了。
六星SP，已经不需要了。
因为已经不再有人，值得去爱了。

308.你说的蒂蒂是哪个蒂蒂
“啊？什么事情？”帕芙尔只好坐下。
“我们不是说好了，你得答应我两个要求的嘛。”沈苍夜说。
之前说好，他替帕芙尔当策划，帕芙尔就得帮他做两件事情。
“行叭。”帕芙尔漫不经心的模样，拿出小镜子来梳头发，“你居然还记得！什么事情，你说你说。”
“第一，”沈苍夜伸出一根手指，“帮我调查一个人。”
“谁？”
“一个名叫斯卡蒂的赏金猎人，帮我调查一下，她最近是否来过加泰罗纳。”
沈苍夜想调查斯卡蒂的原因很简单。
在这条世界线上，直到目前为止，斯卡蒂还没有上岛。
可是，歌蕾蒂娅和幽灵鲨已经上岛了。
而且，幽灵鲨的精神还很正常的样子。
她似乎完全没有受到深海教会的影响。
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目前只能确定，深海教会还是存在的。
沈苍夜从罗德岛办公平台和其他干员处了解到，歌蕾蒂娅和幽灵鲨，最近启程来了来了伊比利亚。
听说，她们在加泰罗纳发现了其他同为深海猎人的伙伴。
而且，沈苍夜在返回加泰罗纳之后，同格劳克斯聊天，格劳克斯也跟他提到过此事。
——她听到了一些传闻：
据说，有实力远超常人的阿戈尔赏金猎人来到了加泰罗纳。
……这一切，很难让人不联想到斯卡蒂。
帕芙尔一听，一脸懵逼，“你以为我是侦探吗？我怎么会懂这些啊？”
“你应该熟知加泰罗纳每一家酒吧的位置，和每一家舞厅的位置对吧？”沈苍夜道。
“当然知道啊！你当我是谁！”帕芙尔拍胸口。
沈苍夜说：“酒吧老板之间，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联系，在加泰罗纳，有许多酒吧就是赏金猎人和佣兵交换情报、交流任务的酒吧。”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跟这些酒吧老板打听？”帕芙尔问道。
“对。”沈苍夜摊手,“只有你做得到，加泰罗纳舞王帕芙尔小姐——毕竟那些酒吧、舞厅的老板，我一个都不认识。”
帕芙尔也知道躲不过，“好吧好吧，这件事情我只能说尽量，不打包票哈。”
“那么，那个赏金猎人，有什么特征呢？”帕芙尔接着问。
沈苍夜想了想，“她是个阿戈尔。”
“然后呢？”
“头发是银色的。”
“然后呢？”
“眼睛是红色的。”
“我怎么觉得你在说温蒂？”
沈苍夜摆摆手，“不对不对，她还背着一把跟她身高几乎差不多的大剑。”
“把那一把大剑换成一杆水炮，我觉得温蒂就挺符合的。”
沈苍夜瞪她，“你有完没完啊？”
帕芙尔笑道：“哎哟哎哟，这都要护着呢，不说了不说了——你第二件事情是什么呢？”
身体前倾，沈苍夜压低了声音，说：“帮我调查一下温蒂在药学院做实验的那位导师奥贝德。”
“为什么？”帕芙尔不理解。
“这你就别管了，”沈苍夜交握双手，“我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信息。”
帕芙尔很疑惑，“他的论文，你在数据库应该能查到的。”
沈苍夜摇头，“不是论文，是其他的东西，要是我都能查到，还要你干什么？”
“比如呢？”帕芙尔问。
“你在学校里认识的人非常多，我希望你打听一下关于这位导师的各种轶事，比如关于他的学生，项目的事情，还有人际关系……甚至更多，都可以。
“总之，凡是跟他有关的事情，都替我打听打听。”
沈苍夜对这个导师是谁根本不感兴趣。
他想知道的是，温蒂究竟为什么会跨了个学院，来替这位导师做实验。
奥贝德也不是什么特别有名气、有重大基金项目的导师。
按理说，温蒂不可能留意到他。
也许，是发生了别的什么事情……
“好吧，我替你打听打听。”帕芙尔越想越不平衡，“哇塞，这么一想，我的工作量比你做策划的工作量还大！”
“你想要让两位博士免费为你工作吗？”沈苍夜耸肩。
“啊哟喂，你这就把温蒂给代表了？”帕芙尔一脸邪笑，“不过算了，你也确实能代表，毕竟，要是你不参加这次庆典策划，温蒂绝对不会参加的。”
“滚。”沈苍夜翻了个白眼。
“你才滚！快点回宿舍下恐怖电影！我们开工啦！”帕芙尔的语气像个领导人。
“好的好的明白了！”
沈苍夜只好收拾东西起身。

309.搞比利!
今天沈苍夜打算休息休息，放个小假。
他回到公寓里，坐到电脑前。
上网搜了搜，他随便下了几部评分比较高的恐怖电影，准备晚上和温蒂一起看。
老实说，听说要策划鬼屋的时候，沈苍夜原本想的是在网上随便搜索一个剧本，照着这剧本直接弄就成了。
却没想到温蒂这么认真，真的要从头研究、设计。
……或许她真的享受钻研的感觉。
这位一丝不苟的理科生做任何事情都是一样的，钻研、严谨。
在自己有能力的同时，温蒂却不会逼其他人和她做到同样的水平。
不得不说，有这样的共事者，是一种好运。
因为说好要一起看电影，温蒂晚上七点多就回来了。
彼时，沈苍夜刚把投影仪搬到起居室里，正在调焦距。
温蒂跟他打了声招呼。
沈苍夜见到，温蒂手中抱着一沓打印出来的文档。
“你拿着的是什么？”沈苍夜问道。
“是一些关于恐怖电影的论文。”温蒂说。
“哇，你不用这样吧！？”沈苍夜真的为这位科学家的研究精神震惊了。
难道这就是我跟天才科学家的差距吗？
温蒂将那一大叠文档放下。
沈苍夜翻了翻。
《悬疑惊悚类电影的情节逻辑建构研究》、《多主角结构恐怖片叙事的推动作用研究》、《恐怖片的叙事策略与文化意识研究》……
每篇文章都做了许多批注。
“你也太认真了吧……？”沈苍夜错愕，“用不着这样啊，就当玩一玩而已。”
“因为帕芙尔说，到时候，会把鬼屋的主创团队的名字和照片都一起放出来。”温蒂害羞地说，“如果我和你的名字要一起放上去……嗯，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一定要做好呢。”
“太牛了吧。”沈苍夜有种抱上了大腿的感觉。
他问道：“你全都看完了？就这么两个小时的时间？”
温蒂摇了摇头，“只是大致看了一下，我想看一些电影，来验证一下这些理论，”
沈苍夜将投影仪接上了电视机。
此时，温蒂已经抱着笔记本和笔坐到了沙发上。
沈苍夜打开投影仪，投影在墙壁上，也坐了下来。
温蒂斜着眼睛偷看了他一眼。
两人之间隔着三四十公分的距离。
“你要不要喝点什么？”海龙少女问道，“我去给你倒点饮料？”
“冰箱里有可乐，我要一杯，谢谢。”沈苍夜说。
于是女孩起身去替他拿可乐。
回来的时候，她无声地坐近了二十公分。
接着又悄悄挪近了一点点，肩膀挨在一起。
沈苍夜望着她郑重其事地将笔记本和论文一起放在茶几上，觉得好玩，“温蒂院士，这回看恐怖片应该不会怕了吧？”
“应该……”温蒂若有所思，手握着笔杆越握越紧。
“害怕的话，干脆就别看了。”沈苍夜笑道，“以前没怎么看过的话，突然一下看那么多会受不了的。”
温蒂用力摇摇头，“了解了为什么恐怖，就不会再害怕恐怖片了！我已经十分了解恐怖片的叙事结构和吓人手法了，一定不会怕的！”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又有些没有底气。
“那就开始喽。”
沈苍夜今天选了三部恐怖片，都出自同一个导演之手。
《死寂》、《招魂》和《潜伏》。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正好找到了种子。
电影开始播放，逐渐开始诡异的气氛，令阿戈尔女孩打了个寒战。
的确如帕芙尔所说。
她在看恐怖片的时候，得有个人抱着她，或者她抱着个什么东西，才不会那么怕。
但现在她蜷在沙发上，抱枕在五六米之外。
可她连下地都不敢，只怕沙发下跳出什么东西来。
要是能抱着就好了……她偷偷瞟了身边人一眼。
坐在她身边的沈苍夜眼皮打架，有点百无聊赖。
《死寂》大概说的是一对新婚夫妇意外获得了一只名叫比利的木偶，伴随着木偶出现，家里出现各种灵异事件，随后妻子死亡，丈夫带着木偶调查真相，发现木偶曾经的主人数十年前被残忍杀死……
沈苍夜看着没什么感觉。
看到木偶比利的时候就出戏了。
满脑子只想着搞比利。
他转眸望向温蒂，后者握着笔杆在打抖，笔尖打出了一长串的点点。
沈苍夜正想问问她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暂停不看了。
却听见温蒂颤抖着说：“沈、沈博士，可以拉着我的手吗？”

310.到底谁更恐怖
沈苍夜无语，这都吓成什么样了啊。
真的还要看吗？
“沈博士……？”温蒂轻唤。
“行行。”沈苍夜拉住了女孩的手。
阿戈尔女孩缩了缩身子，表情却好像吃了蜜，紧绷的神情中有瞬间的安心。
她手心里全是全是汗，明显是被吓得不轻。
“你很怕就算了，别看了。”沈苍夜无奈，“说实话，咱真的不用做到这个地步的，一个万圣节庆典而已啦。”
“我没有怕！”小海龙倔强起来，“我只是……我只是……”
其实还是怕。
要是能抱着就好了……她又在想。
“你都快哭了。”沈苍夜看到她眼角有泪花。
温蒂揉了揉眼睛，“为了取材学习，这是很有必要的！”
“而且，你牵着我的话，我就不会感觉那么害怕了。”她小小声地又补了一句。
其实最恐怖的片段已经过去了。
但沈苍夜还是将女孩的手握紧了一些。
他接着播放第二部电影《潜伏》，又名《阴儿房》。
温蒂将他的手越抓越紧。
……逐渐演变到抱着他的手臂
电影播到大半，沈苍夜的左臂已经失去了知觉。
温蒂死死抱着他的手臂，脸埋在他肩上，从衣服的褶皱和缝隙里看电影。
“好想上厕所啊。”
沈苍夜心中只剩下这个念头。
但温蒂怎么都不愿意让他走。
这部电影大略是说的恶魔上了小孩子的身，在现世复仇的故事。
沈苍夜基本是没有什么感觉。
但是，胆小的海龙少女显然是吓得不轻。
“温蒂，我想去一下洗手间。”沈苍夜实在憋不住了。
温蒂抬起脸，泪汪汪地说：“那暂停一下吧？”
“没关系，你看这个场景是白天，就是男女主角在说话而已，应该不恐怖的。”沈苍夜指指屏幕。
场景刚切换到白天。
此时的场景是男主角和女主角非常淡定地坐在餐桌前谈事情。
场面十分和谐的样子。
“好吧……”温蒂勉强接受了这个设定。
她微微松开了手。
沈苍夜终于得以逃脱。
两分钟之后，沈苍夜听到起居室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他赶忙奔回起居室，发现温蒂蜷缩在沙发上。
她趴在沙发扶手上，一边哭一边在写着什么东西。
“温蒂。”沈苍夜快步走近，坐在女孩身边，“你怎么了？还好吧？”
小海龙咬着下唇，“好恐怖，吓死人了，明明是白天的场景……”
“你在写什么啊？”沈苍夜莫名其妙。
“我在记笔记……”温蒂扯了张纸巾擦眼泪，“这个场景太……太厉害了！”
她又把电影倒回来看了一遍。
女主角和男主角在聊天……
然后陡地，一张红色的恶魔的脸出现在男主角的背后。
“啊啊啊——！”
不出意外的，温蒂又被吓到了。
她迅速把脸埋在臂弯里，抱成小小的一团。
过了片刻，她哆哆嗦嗦地开始在小笔记本上记录：
【营造看似安全、熟悉的场景，但又用过度平静的镜头来增加观众的心理压力。】
她抽泣了一下，接着写：
【观众知道会发生些什么诡异的事情，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以及会发生在哪里。】
【采用误导的手法，让观众以为恐怖的事物会在某个地方出现，接着怪物出现在另外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这样更具恐怖效果。】
她写完，又抱着膝盖蜷成了一团。
看起来好像在原地回血的样子。
沈苍夜无语了。
你这被吓得都飙泪了，还能理性思考记笔记。
你这能力才是最恐怖的吧！？
“我们停一会儿。”沈苍夜暂停了电影。
“唔……”温蒂模模糊糊地应了声。
“都说了，胆子小就别看了，你还一定要看。”
沈苍夜放下遥控器，腾出手来捏了捏小海龙的脸。
温蒂一直很爱干净。
她不允许其他人随便接触，就连握手都只允许别人握她戴手套的那只手。
但是，沈苍夜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不怎么抵抗他的触碰。
摸摸头或者捏捏脸，都在不会被打的范围之内。
“看完这三部，我这辈子都不看了。”温蒂哭唧唧地说。
“那你总结出什么没？”沈苍夜打趣地问。
“等我一下，”温蒂抱着他的手臂，脸还在他的肩膀上磨蹭，呜咽道：“我先缓缓……我要缓一缓……”

311.要信科学,不要信玄学!
沈苍夜望着小海龙哭笑不得，“温蒂，你到底在莽什么啊，一定要看。”
他抽了一张纸，捧起女孩的脸，替她擦了擦眼泪。
两人对望。
温蒂红了脸，又低下头，“继续吧……我们继续看，不然太晚了影响睡觉。”
她忽然想起她看过的那篇，唐纳德·道尔顿和亚瑟·阿伦在《人格和社会心理学》上发表的文章。
其中讲到了一种“吊桥效应”。
这是一种情绪唤醒的错误归因。
——如果人在心情紧张的时候碰巧遇见另一个人，那么他会错把由这种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为对方使自己心动。
她叫他一起看恐怖片，结果他没反应，她却把自己吊进去了。
看完了第二部，沈苍夜看看表，时间已经接近午夜了。
他接着又放第三部电影《招魂》。
这是沈苍夜的恐怖片启蒙。
看了多少次，还是不免被吓一跳。
剧情进展到最恐怖的场景之一。
女主角安顿好孩子睡觉，夜里却听到地下室传来弹钢琴的声音，而且家中家具都移了位置……
女主角很犯贱地就是不开灯，非要点一根蜡烛去地下室查看……
“这里会有点吓人。”沈苍夜给了个高能预警。
“嗯……”温蒂更紧张了，手握着纸笔在打抖。
女主角举着蜡烛，在地下室里摸摸索索。
蜡烛光照亮的地方，似乎又黑影浮动。
紧接着。
骤然，一只手拍在了女主角的肩膀上——“要玩捉迷藏吗？”
“嘶——！”
温蒂已经叫不出来，只是本能地倒抽一口凉气，瞬时间将纸和笔都扔了出去。
“哎，你——”沈苍夜倒反是被身边的女孩吓了一跳。
“我……”她无助地转过头来望着她。
沈苍夜一把将银发的阿戈尔揽进了怀里，“算了吧，傻姑娘，很难过的话就别看了。”
“嗯，不看了……”温蒂抓着他的衣服，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我真没用……”
“你这不是还在记着笔记嘛。”沈苍夜笑道。
第一次就看这个级别的，还连看三部，已经是吾辈楷模了。
小海龙也抱着他，两个人静默的坐了一会儿。
温蒂似乎终于找回了她那科研人该有的状态。
“有一个恐怖谷效应，”她思考着说，“人们对于与自己近似的却又略有异常的东西会感觉到不安与恐惧，比如僵尸、木偶；而对于同类做出超常的诡异举动，也会感觉恐惧，电影中女主角小女儿的异常举动就有这个因素在。”
沈苍夜抚摸着女孩的银发，觉得她这个一边恐慌、一边在启动思考模式的状态真的很有趣，“还有呢？”
“我想不出来了……”温蒂又往沈苍夜怀里缩了缩。
沈苍夜思考着说：“主角的视野要局限。主角的视野相当于观众的视野，视野受限就会有一种不安感，如果怪物出现在太阳门广场且没有任何遮挡，观众就不会感觉到恐惧。”
“嗯，对！”
温蒂点点头，她想去捡纸笔记下，但是又不舍得就这样放开了他。
沈苍夜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将恐怖片的某个镜头分解，讨论为什么会吓人。
被温蒂这么一带，他突然间觉得很有意思。
其实，世界上有很多东西都有人在钻研。
没有接触到这些事物的时候，你或许很难想象一个简单的东西，也能被写成一篇长达数十页的论文。
而当你和一个喜欢钻研又认真的人在一起的时候，就会觉得世界的丰富度仿佛被打穿了一层。
“好了好了，别看了，再看下去魂都给你吓飞了，我觉得你总结的这些已经够多了。”沈苍夜关掉了投影仪。
“嗯……”温蒂的手臂怀着沈苍夜的腰，她身后的尾巴在开心地轻轻摇晃。
沈苍夜微笑着拍了拍阿戈尔女孩的背，“睡觉吧，睡一觉起来，就什么都忘了，不会怕了。”
他们在沙发上又坐了一会儿，便回屋休息。
睡觉前温蒂又来房间里找沈苍夜讨论，扭捏着不愿走的样子。
沈苍夜困得要死。
最终他以时间太晚要睡觉为由，把阿戈尔女孩赶回了她自己的房间。
看鬼片的后遗症，沈苍夜睡在床上，就觉得房间里好像总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屋顶还不时传来弹玻璃球的声音。
据说这是有长足的科学解释的。
绝对不是什么死掉的小孩在玩弹珠。
要信科学，不要信玄学。
相信温蒂也是一样坚定唯物主义者！
沈苍夜迷迷糊糊睡着了。
半夜不知道多少点，突然间有人轻轻晃他的肩膀。
“沈博士，我……我一直睡不着，我好害怕啊，你陪陪我好不好……”

312.我要睡觉了,帮我关下灯
沈苍夜被吵醒，朦朦胧胧地只知道有人在叫他。
睁开眼睛，就见到有个人影站在他的床前。
沈苍夜的身体本能地跳起来，一扯一拽，将那人狠狠摁在了床上。
“啊——！”是温蒂惊恐的声音。
“什么鬼？”沈苍夜赶紧跳起来，打开床头灯。
只见小海龙穿着睡衣抱着枕头，撅着嘴巴坐在床上。
刚被他这么一扯，温蒂领口的扣子开了，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又因为被他突然间拉扯，她的胸口一片都泛着红。
“我勒个去，你吓死我了。”沈苍夜咧了咧嘴。
“你才吓死我了呢。”温蒂委屈道，“我只是晃了晃你的肩膀，你就这样扯我。”
“你先把你衣服扣好。”沈苍夜说。
温蒂注意到沈苍夜的视线，才发现自己领口的扣子都开了两枚。
她赶紧用手抓住衣襟，慌忙去扣衣服的顶扣，“别、别看啦！”
紧接着，她才意识到自己此刻是何等的仪容不整。
披头散发、穿着睡衣、眼睛还因为失眠有点肿……
她根本没想太多，只是躺在床上越想越害怕，便冲过来找他了。
“你这唤醒方式，很符合心肺复苏的标准呐。”沈苍夜笑着说。
“工程学的学生，凡是会接触电力课程的学生都要学这个——哎呀，这不是重点！”温蒂板起了脸。
沈苍夜拿过床头的水杯喝了一口，“所以，有什么事吗？”
他顺便看了一眼时间。
现在是凌晨三点钟。
“我……我很害怕，我一直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温蒂委屈地说，“我没有想到那些电影对我影响会这么大。”
“我们都是严谨的科学家，严谨的唯物主义者！怎么能看一点恐怖片就睡不着呢？”沈苍夜厉声说。
小海龙委屈道：“我现在……我现在已经不是唯物主义者了！我现在是不可知论者——我只相信自己根据感觉或现象作出的判断！我觉得我房间里有……有鬼！”
“看个恐怖片把你的哲学成分都变了是怎么回事？”沈苍夜无语了，扶住了额头。
“我怕……”阿戈尔往床上缩了缩，一副打死不走的模样。
沈苍夜也没办法。
他站在床边，叉着腰，望着坐在床上的银发女孩，“那你想怎么样啦？”
“我能待在你房间吗？就今天晚上……我好害怕……”温蒂小声请求，“我就坐在你的椅子上，趴着桌子睡一下也没关系，我不敢一个人……”
沈苍夜无奈，“咱们看恐怖片不是为了分析为什么会吓人吗？怎么……”
温蒂又露出惊恐的表情，“但说不定是真实事件改编的！”
“好好好，那你睡床上，我趴桌子吧。”沈苍夜只好答应。
小海龙扯了扯他的衣角，“别，别这样，趴桌子不舒服的，还是你睡床上吧。”
“你睡床上，就这么定了。”沈苍夜总不可能让女孩子趴桌子睡觉。
“要么……唔……要么一起吧？”
说话时，海龙女孩已经红透了脸。
“你认真的？”沈苍夜狐疑，“你应该不会嫌弃我床脏吧？”
“本来也没嫌弃。”温蒂撇开视线。
沈苍夜便坐回床上，“好吧，那就这么定了哈。先说好，虽然我睡着基本不动，但万一我要碰到你，你可不能乱打我。”
“沈博士，你怎么一点都不怕？”温蒂眨了眨眼睛，盈盈地凝望着他。
“都说我是唯物主义者了。”沈苍夜说。
温蒂抱着膝盖坐在床头。
她想了想，忽的抬起脸望着沈苍夜，说：“沈博士，以后我帮你洗衣服和床单，你愿意吗？”
“啊，啊这不太好吧？”沈苍夜抓了抓头发，“很麻烦你的吧？”
“只要你不介意。”温蒂小声说。
她的目光追随着沈苍夜，望着他躺下。
阿戈尔女孩很希望能跟他相拥而眠。
但她突然间又在想，女孩子若不矜持一点，一定会被认为放荡的。
于是，温蒂扯过一个枕头，放在床中央，“你不能跨过这一条线哦。”
“哈？”沈苍夜也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
“不行吗？”小海龙立刻退缩了，“不行的话，不行就算了……”
沈苍夜笑了笑，将枕头放过来了一点，“你给自己划的位置也太小了，这样好了。”
他又在二人中间放了个枕头，“就以这两个枕头为界好了。”
海龙少女也躺了下来，侧卧着望着他。
“睡了吧。”沈苍夜就想关灯。
温蒂突然间把枕头往下移了移，“刚才那样子，我就看不到你的脸了。”
沈苍夜转过头，正好对上了那一双红玉一样的眼眸。
“晚安啦。”温蒂红着脸轻声说。
“嗯，晚安。”沈苍夜关了灯。

313.一道送命题
黑暗中，温蒂朝沈苍夜靠近了一些。
“沈博士，能拉着我的手吗？”她说，“这样我就不怕了。”
“好。”摸索了一会儿，沈苍夜握住了女孩的手。
清晨。
沈苍夜将醒未醒，意识还有点模糊。
迷迷糊糊间，淡淡的甜香飘了过来。
紧接着，是温暖湿润的触感。
先是落在他额头。
然后蜻蜓点水般的落在他嘴唇，一触即分。
随后，一阵轻轻的风扬起，卧室的门发出一声微响。
沐浴露和薰衣草的幽香让人心神安宁，沈苍夜又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沈苍夜来到厨房，见到温蒂已经穿戴整齐，正在厨房里忙碌。
“这么早就起来了吗？”沈苍夜走进厨房，倒了杯水。
“呀，沈博士，早上好呀！”
小海龙见到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三点睡，六点起，你也太厉害了吧？”沈苍夜说，“不觉得困？”
温蒂说：“我看过国际睡眠医学学会的文章，说是人们正常的睡眠结构周期分非快速眼动期和快速眼动期，它们交替一次为一个睡眠周期，每个周期大约在九十分钟，只要在周期的末尾醒来，就不会困，比如三个小时、四个半小时……”
她说了一半，又捂住嘴巴，“呀，忘记啦，这是你的专业，我就不卖弄了。”
沈沈苍夜笑着，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
真是如假包换的科学家，所有的事情都按照科学的标准来。
“哎，头发会乱的！”温蒂挣了挣，却还是温柔地笑，“你先喝点咖啡，我给你泡了咖啡，在那边。”
沈苍夜顺着阿戈尔指的方向看过去，咖啡机前放着一杯咖啡。
他拿过咖啡，发现咖啡表面的奶泡拉花拉了个笑脸。
“你还会拉花呢？”沈苍夜笑着喝咖啡。
“只是勾了两下，不会拉花。”温蒂不好意思地笑笑。
沈苍夜走到温蒂身后，“你在做什么？”
银发女孩笑了笑，“我在给你做早餐呢。”
他看着温蒂正在熬巧克力糖浆，“怎么突然想起给我做早餐？”
温蒂将熬好的巧克力倒进了杯子里，“在马德雷诺的时候，我不是说想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嘛，今天正好有空，就试着做做看。”
“哦哦……”沈苍夜端着咖啡，望着温蒂在忙碌，觉得自己有点帮不上忙，“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不用，说好了是我做给你吃嘛。”小海龙朝他一笑，“今天做的都是伊比利亚传统的家常菜……啊，你肚子饿了吗？”
“还好还好。”沈苍夜说。
“稍微等等，马上就好了。”温蒂关了电炉。
沈苍夜这才发现她还煮了一锅粥。
“温蒂，你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沈苍夜有些不解。
倒不是因为觉得温蒂心情好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但昨天明明被恐怖片吓得死去活来，今天早上就有心情哼着歌做早餐，这就有点奇怪了。
“啊，是啊，因为今天早上……嘻嘻。”温蒂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原因。
她端起了托盘，“好啦，咱们吃饭吧。”
二人坐到桌前，温蒂开始介绍，“这是伊比利亚吉事果，就是油炸的甜点，一般是沾着巧克力酱吃的，听说炎国也有类似的甜品，叫油条之类的。”
沈苍夜尝了一口。
哦草，味道好到上天了。
就算是人对高甜高脂的食品有本能的喜欢，但这未免也太好吃了吧！
这个蒂蒂果然是家养小精灵啊！
“好吃吗？”温蒂问道，问得很热切，就好像等待考试成绩的小朋友。
“超级好吃。”沈苍夜竖起大拇指。
小海龙羞涩地笑了，“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每天给你做的。”
她又给沈苍夜舀了一碗粥，“这是伊比利亚的牛奶白米粥，里面加了葡萄干和炼乳、还有一点坚果碎，我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肉桂粉，所以就没有放。烤箱里还有焦糖布丁。”
“嗯嗯，好……”沈苍夜正不顾吃相地往嘴里塞东西。
阿戈尔女孩支着下巴，静静地望着他。
她禁不住拿起手机给他拍了张照片。
“唔，你刚才在照相？”沈苍夜吃完了粥，怔愣地抬起头。
温蒂笑了笑，“我是拍这菜。”
“哦，你还有这种爱好的。”沈苍夜点点头，“不过，这么好吃，确实该拍哈。”
海龙小姐收起了手机，抽了一张纸巾。
她身体前倾，仔细地替沈苍夜擦去了嘴角的巧克力酱。
她纠结了一会儿，又轻声问道：“那，比起蓝毒学妹做的甜点呢？”

314.光速投敌
“这个……”沈苍夜的笑容有点僵硬。
温蒂望着他，微笑地等待回答。
“嗯哼，甜点是甜点，正餐是正餐！”沈苍夜有理有据地解释，“甜点本来就是高脂高糖的！所以甜点怎么吃都好吃，而正餐做得好吃要比甜点难！”
温蒂笑了笑，“那，若是让你选一个呢？”
沈苍夜定住。
这算是什么问题啊？
好像不是在选吃哪一个的问题啊？
“算了，这么难选呀，干脆别说啦，说出来我要难过了。”温蒂拿过沈苍夜的碗，给他又盛了一碗白米牛奶粥。
这时候烤箱叮了一声，温蒂戴上了厚手套去开烤箱。
片刻，她端着两碗焦糖布丁回来了，“沈博士，我总是幻想，哪天我们两个人一起、坐在桌前吃早餐，那会是什么样的情形……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快就实现了。简直就像梦想成真，我太幸运了。——来，尝尝这个，小心烫哦。”
沈苍夜吃了一口焦糖布丁，“这个也不错。”
“那就多吃点。”温蒂将自己的那一小碗焦糖布丁也推到沈苍夜的面前。
她看了看餐桌，又道：“要不要吃点水果？我去切点水果、或者做点沙拉？”
“快吃吧，不用那么麻烦的，再这样下去要把我养成猪了。”沈苍夜拉她。
“就算你变成猪，我也……呵呵。”温蒂笑了一下，又不说话了。
她坐了下来，抿嘴笑了笑，问道：“那么今天有什么安排呢？”
沈苍夜拿起一根吉事果，蘸了巧克力酱，“帕芙尔说，今天想确定一下万圣节鬼屋的方案。”
话刚说完，二楼传来一声大叫。
“哇，好香啊，你们在吃什么？”
帕芙尔噔噔噔地跑下来，“温蒂！你怎么做了这么多东西！是给大家吃的吗？是给我吃的吗？你真的太懂我了，我最近满脑子都想着吃伊比利亚小油条呢！”
说着，她就伸手从餐桌上拿吉事果，要沾巧克力榛子酱吃。
“等等，这是沈博士的！”温蒂忙起身，“我担心沈博士不够吃……帕芙尔，你要是想吃的话，我再给你做。”
她说着便站起来，拿了围裙。
帕芙尔哎呀了声，“就你们两个还能吃多少呀？我就吃一点！”
“真的吃不完，温蒂不用麻烦的。”沈苍夜无奈，“帕芙尔一起吃吧。”
“好啊！”帕芙尔欣然道，仿佛是就等着这一句话。
“帕芙尔，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啊？我以为你怎么也睡到十点钟，我们两个才……才刚开始吃呢……”
温蒂委屈巴巴的。
本以为两个人的早餐，结果才持续了五分钟就被打断了。
沈苍夜笑着招招手，“温蒂，坐到我这边来吧，让帕芙尔坐对面。”
小海龙只好顺从地坐到了沈苍夜的身边。
过了一会儿，她伸手来牵沈苍夜的左手。
帕芙尔正吃着，猛地意识到了什么，陡然抬头瞪着对面俩人。
温蒂吓得一下子把手缩了回去。
“你们两个昨天晚上不是看恐怖片吗？”帕芙尔问道。
“是啊。”沈苍夜说，“你们不也是玩恐怖游戏？怎么了？你是昨晚吓得一夜没睡着吗？今天起得这么早。”
帕芙尔将一块布丁放进嘴里，“我们不是说好了今天要准时在咱宿舍集合，讨论方案吗？我和克劳迪雅玩了几个恐怖游戏，我觉得自己有点感觉了，一会儿头脑风暴，你们就看我表演吧！”
吃完早饭不久，克劳迪雅来了。
刚进门，她就忍不住四下观望，“哇，第一次来温蒂老师的公寓，果真收拾得好干净啊！——温蒂老师，我可以参观你的房间吗？”
“参观毛线，别逼逼了，赶紧坐。”沈苍夜指着自己对面的最后一个椅子，“等了你两个小时了。”
“我还不信，你们起床超过两个小时呢！”克劳迪雅撅了撅嘴坐下。
她看了帕芙尔一眼，笑得十分诡异，“苍夜哥，为什么你叫我们两个坐在你的对面呢，温蒂老师坐你旁边呢？是方便你欣赏我们天仙般的容貌吗？”
“方便我踹你们两个。”沈苍夜即答。
“滚！”帕芙尔瞪他一眼，“温蒂，帮我踩他一脚！”
克劳迪雅也补充道：“也帮我踩一脚！”
“不好意思哈，温蒂是我这边的人。”沈苍夜冷笑，“她不踩我的。”
这时，却感到温蒂往他这边挤了挤。
“踩你！”女孩珠圆玉润的小脚丫伸过来，轻轻的在他的脚背上踩了一下。
“你这投敌速度——”沈苍夜扶额。
海龙少女望着他顽皮一笑，又将双脚伸来，绵绵软软地搭在他的脚背上。

315.你俩……昨晚……?
“我踩了他两次哦。”温蒂冲着对面两人颇为自豪地宣布。
沈苍夜无奈，“你现在咋还不把脚丫子收回去，你这是把我的脚当暖宝宝吗？”
“很凉吗？”温蒂关切地望着他，“很凉的话我就不踩着你了。”
沈苍夜默许了，“踩吧踩吧。”
“踩你！嘻嘻。”小海龙又挤过来。
“对不起温蒂，是我犯贱。”帕芙尔捂住脸，“我不该叫你做这事，我完全忘了进入这个状态的女生会退化成小孩子。”
“行了，别浪费时间了。”沈苍夜敲桌子，“你们不是玩了一晚上恐怖游戏吗？有什么想法？”
此时，桌上的餐具已经收了起来，放上了纸、笔和笔记本电脑。
头脑风暴，这东西在几个科研人员这里都是非常熟悉的。
大家坐在一起讨论，往往能激发更加新颖的点子。
一拨人玩了一晚上恐怖游戏，另一拨人看了一晚上恐怖电影……
沈苍夜觉得大家肯定都很有想法。
帕芙尔抢先说：“一定要有僵尸！僵尸超恐怖的！比如在地铁里突然间出现了僵尸，大家上演一场追逐戏——哦，太棒了！”
克劳迪雅插嘴，“可是我觉得鬼魂比较恐怖欸！就是那种——你站在洗手间里看着镜子，然后突然间有个鬼魂在出现在你的身后！吓死人了！”
“——就是熟悉的场景里出现了不熟悉的东西。”沈苍夜接道。
“啊对对对，就是这个感觉！”克劳迪雅双手指着沈苍夜。
沈苍夜和温蒂对望了一眼，温蒂说：“你来说吧。”
“还是你说吧，我弄点茶。”沈苍夜边说边起拿了放在餐桌一旁的茶包，放进茶壶里。
“昨天我和沈博士看了一些电影，也稍微有一些启发。”
温蒂拿起一支笔，在白纸上边写边说：
“我们一致认为，感觉到恐惧的核心是——人预知到未知的伤害会大于其本身的求生能力。也就是说，恐惧起源于未知、以及伤害。而人本身最大的恐惧，是对于未知的恐惧。”
帕芙尔若有所思，“有道理。”
沈苍夜慢慢地给每个人都倒上红茶，银发的阿戈尔便停下话语，温柔地望着他笑。
待沈苍夜放下茶壶，温蒂才继续说：“至少就我们看恐怖片得出来的结论——出色的导演，是不会用一惊一乍的方式来吓观众的，而是用技巧玩弄观众。”
“玩弄？”克劳迪雅品味着这句话。
温蒂解答道：“在影片里，你知道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但是你不知道时间和地点，通过铺垫、环境的影响，让观众一直保持高度的紧张感，大略就是这个这种感觉。”
“哇！温蒂你牛啊！”帕芙尔拍了拍手，“果然是一语中的！厉害！”
温蒂笑了笑，却将功劳归于沈苍夜，“都是沈博士的功劳，他选的电影都是非常优秀的恐怖片，所以我们才能得出结论。”
她在白纸上写了“一二三”三个序号，“我们总结出三点……”
“天哪，你们还真的能看出点门道来呀！”帕芙尔震惊，“我们两个玩游戏的时候全都在尖叫了……就觉得很恐怖。”
“因为是跟沈博士一起看的，感觉没那么害怕。”小海龙偷偷望了一眼身边人。
正巧沈苍夜也在看着她。
这回她没有躲闪，冲他笑了一下。
“你们两个差不多行了啊！我们是来讨论问题的啊！讨论问题！”帕芙尔拍桌子。
温蒂尴尬地喝了一口红茶，先是解释了东国机器人专家森昌弘的“恐怖谷”假设。
然后，她说道：“第一点，人对似人非人的东西有着天生的排斥，当人目睹自己的同胞变成非人的生物、或是做出非人的举动，这种恐惧感将会达到顶点。比如，电影中倒立着下楼的小孩，爬行在天花板上的女人等等不符合常识的图景。”
“第二点，”温蒂接着说，“人在熟悉的环境中会感到安心。而如果这熟悉的场景被打破，人的心理安全感也会随之被打破。”
她想了想，举了个例子，“比如，你下课回到宿舍里，打开门，看到的不是床铺，而是一道深不见底的长楼梯；或者是看到你最熟悉的室友浑身是血、提着一把柴刀瞪着你……”
沈苍夜错愕，“温蒂，你的思想很危险啊！”
“只是打个比方嘛！又不是真的！”海龙小姐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撒娇。
桌子对面的两人同时咧了咧嘴。
“我说啊，你们俩看完一个晚上的恐怖片，关系突然变得那么好，我就奇怪。”克劳迪雅眯起眼睛，“你俩昨天晚上，不会是……一起……睡的……吧？”

316.我柜子动了
“咳咳。”温蒂将茶杯在桌子上顿了顿，仿佛在掩饰什么。
她说道：“克劳迪雅，不要说不相关的话。”
“啧啧啧。”帕芙尔耸耸肩，“所以说，我可爱的学妹说得是真的？你们昨晚……嗯？”
沈苍夜用指节敲敲桌子，“说第三点吧。”
“噫……”帕芙尔的表情古怪起来。
温蒂清了清嗓子，说：“第三点，如刚才所说，人的恐惧是对未知的恐惧，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未知中有着可能会伤害到自己的东西。
“尸体、血液、婴儿的哭声、求救声……这些都能预示着有可能出现伤害。”
她将自己写下的三点圈起，“关于未知——我们只需要限制玩家的视野，比如说在漆黑的环境中只有一个小手电筒，这就能营造出效果了。剩下的，就看其他几点的发挥了。”
“我的天哪！”克劳迪雅锤桌子，“温蒂老师，我能不能申请你的博士，我要跟着你读博！”
“什么？”温蒂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我不招博士生。”
克劳迪雅一个劲儿地鼓掌，“温蒂老师你太厉害了！你说得头头是道的！我一定要跟着你，看看你平时是怎么做研究的，我要学习你的科研思维！”
温蒂连忙摆手，“哪里哪里，大部分是受沈博士的启发。”
“都是你温蒂老师自己想出来的啦。”沈苍夜窃笑，“所以啊，快来罗德岛吧，来罗德岛就能看到温蒂老师是怎么做研究的了。”
温蒂用手肘怼了怼身边人，“我可还没答应要跟你去罗德岛呢！”
沈苍夜道：“那你现在答应啊，快点的。”
“我都说了我要考虑了啦。”温蒂羞恼道。
“那你别考虑了，罗德岛不差你这个人，我们人才多得是，过期不候了。”沈苍夜转过身去。
“哎——等、等等，你别生气，我是开玩笑的——”海龙小姐顿时有些着急，忙伸手去拉沈苍夜，一个不小心碰倒了茶杯。
沈苍夜眼疾手快扶住了茶杯。
他给她斟满茶，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我也是开玩笑的。”
“你——”温蒂皱眉，脚下用力蹬了蹬他。
沈苍夜嘿嘿笑了两声。
“哎呀，沈博士，你不要扯开话题啦！”小海龙鼓了鼓脸颊，“我还没说完呢！”
“好的好的，你说你说，温蒂院士。”沈苍夜轻轻摸了摸她的银发。
阿戈尔无声地笑了笑，很享受的模样。
她接着说：“我们不能让玩家有喘息的时间，这就要求我们不停的拆除玩家的安全空间——每当玩家自以为安全时，就得有什么东西把这种安全感给打碎。”
以上的这些，都是他们昨天晚上讨论后的结果。
没有参与讨论的帕芙尔和克劳迪雅听得云里雾里、不明觉厉。
帕芙尔晕乎乎地说：“那最后决定怎样呢？”
“话说你们两个最后玩出了个什么没？”沈苍夜反问，“也不能总是我俩给建议，你们也出些点子呗。”
“没有！”帕芙尔理直气壮，“我们玩了三个游戏，觉得太恐怖了玩不下去了。”
克劳迪雅道：“好像我的柜子都动了，后来我们就不敢再玩了。”
“那你们昨晚……”
“昨天晚上，我和克劳迪雅最后是出去喝酒了。”帕芙尔说。
“你能不能认真点？就不能先研究研究为什么你们觉得恐怖吗？”沈苍夜真的很想踹她们一人一脚。
亏得温蒂擦着眼泪还在看呢，怎么摊上这两个摸鱼的。
帕芙尔道：“哎呀，这不是还有你们两个强力大腿嘛，我们就指着你俩活了……我一定会好好给你送助攻的沈博士。”
“送你个大头鬼。”沈苍夜瞪她一眼。
果然，一开始就不应该指望她们俩。
沈苍夜心中长叹。
“说说看，你们最后得出了什么结论？”帕芙尔问道。
温蒂给沈苍夜倒了一杯茶，“沈博士，你来说吧，这剩下的东西我不熟悉，你来说更好。总之，我没有什么意见，你说的我都支持。”
帕芙尔和克劳迪雅同时骂了句伊比利亚国骂。
这他喵的明明是来讨论的，怎么被塞一肚子粮。
她俩玩恐怖游戏差点骂对方猪队友，怎么对面这俩看了一晚上恐怖电影，关系突然好成这样了？
沈苍夜喝了一口茶，说：“我们想把鬼屋做成一个类似密室逃脱的游戏。”
“密室逃脱？”克劳迪雅和帕芙尔异口同声。
沈苍夜颔首，“你们玩过吗？”
帕芙尔说：“玩过是玩过，不过，密室逃脱的话，好像时间会有点长啊。”

317.理论需要实践考验
正常来说，一局密室逃脱的时间在一个小时左右。
遇到比较笨的玩家，可能会到两个小时。
这样显然不适合有大量玩家参加的学校庆典。
沈苍夜对帕芙尔的话表示同意，“是的，所以我们就不考虑设置解密问题了，我们打算给玩家一个用于布置任务的终端机，用完成任务的方式，引导玩家去找出出口。我们尽量将每一拨玩家的游玩时间控制在二十分钟以下。”
“牛！”帕芙尔竖起大拇指，“那就这么定了！”
“其他还有一些事情——帕芙尔，我需要向你确定。”沈苍夜说，“我想知道，你你能提供多大的空间来做这个鬼屋？根据空间大小不一，我们设计的地图也是不一样的。”
“无论多大都能实现吗？”帕芙尔望向温蒂。
“能实现的。”温蒂很笃定地说，“沈博士，你可以尽管放开，只要你能设计出地图，我就能实现。”
克劳迪雅惊讶地望着她。
她知道这位万事求稳的研究员从不夸海口，说出来了就会竭尽全力去做到。
温蒂用手支着脸，不知不觉地和沈苍夜做着同一个动作。
只有对面两个人发现他们奇怪的默契。
温蒂思忖着，说：“墙板等材料，工程院的仓库有一些现成的，小物件可以租用3D打印机来完成，用电、消防的方面我来设计，剩下的安装……请一些工人的话是可以按时完成的。”
她转头望着沈苍夜笑，“沈博士，你可以大胆设计，我会尽力配合你完成。”
“首先要确定面积有多大。”沈苍夜说。
温蒂从来没有玩过密室，但是他稍微玩过一些。
回忆起来，大略的密室逃脱地图设计，他应该也能做到。
帕芙尔道：“目前鬼屋暂定在文学院的学生会办公室，是独栋的二层公寓办公楼，我马上就把房间布局图发给你。”
“那就这样定了。”沈苍夜比了个OK的手势，“那我画草稿去了。”
温蒂颔首，“画完了可以交给我，我来搞定3D建模和设计图的事情——啊，到时候我们就照着设计图来安装，这样可以吗，克劳迪雅？”
克劳迪雅拍拍胸口，“放心吧温蒂老师，工程学子不怕困难！”
“好，那我先琢磨琢磨怎么设计。”沈苍夜挪开了杯子，“你们先聊着，我回房间了。”
他正想起身，却发现温蒂还踩着自己的脚背。
沈苍夜莫名其妙，“温蒂，你还踩着我的脚啊，能不能移开一下？”
“就在这里嘛，不要走啦，这里不是有纸和笔吗？”阿戈尔女孩的声音软糯糯的，小脚丫踩着他就不愿放开。
“我面对着帕芙尔这家伙，我能设计出来才怪了。”
沈苍夜伸手一捞，把温蒂的腿脚一起扳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他双手抓住女孩的脚腕，径直站起。
沈苍夜的个子高，这么一扯，把海龙少女的腿脚抬了起来。
“哎呀哎呀！”温蒂猝不及防地被这么一扯，赶忙用手扶着桌子，连声道，“对不起沈博士！我不踩你了、放手啦！”
“再踩我啊，小心我就这样把你一起拖回我的房间里。”沈苍夜露出威胁的笑。
小海龙笑道：“你拖呀！我才不怕你呢！”
“真的？”沈苍夜凑近了她，“看来我还是对你太过温柔了，你根本不知道惹恼我是多恐怖的事情。”
下一秒，一个抱枕狠狠砸在了沈苍夜的脸上。
“你们两个昨天晚上真的是在看恐怖片吗？我才不信！”帕芙尔怒目。
“真的是——唔哇！”
话没说完，第二个抱枕砸了过来。
“克劳迪雅，你也砸我干什么啊？”沈苍夜错愕。
“不知道，但是我就是觉得恼火！”
……沈苍夜无奈地回了屋，再这么呆下去怕是要被她俩揍一顿。
参考了一些网上的鬼屋地图设计，沈苍夜用纸笔粗略画出了鬼屋的地图。
为防意外，他做了两份地图。
手绘的地图交给温蒂，她很快就在电脑上完成了鬼屋整体的3D建模。
而惊吓点的设计，由他们两人共同完成。
克劳迪雅和帕芙尔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
这怕不是要把加泰罗纳大学的莘莘学子活活吓死。
完成了初步设计，接下来就是鬼屋的搭建和布景了。
帕芙尔租借了许多道具，连夜赶工了一个星期，他们终于把鬼屋的主体构架和布景搭建起来。
鬼屋内的工作人员经过简单培训之后，帕芙尔就在校内论坛上发布了公告，邀请学生们来做测试。
很快便有二十多个人报名。
这些人是相对胆子大的那一批人，他们最能检验出鬼屋的质量。
理论到底能不能接受住实践的考验，就看这一次了。

318.上课!
密室的吓人效果怎样，沈苍夜和温蒂心里也没有数，十分忐忑。
为了保证测试的效果，帕芙尔借来许多手环，用来监测心率。
测试玩家分为每组六个人进入密室。
沈苍夜和温蒂跟着其中的一组一起进入了密室。
他们这一组，除了沈苍夜和温蒂之外，还有三男一女。
几个男生正在高谈阔论。
“我连加泰罗纳最恐怖的鬼屋都去过，这种学生自己做的，完全不在话下好吗！”
“这种密室逃脱估计都是很粗糙的，看个热闹就差不多了。”
“一会看我疯狂调戏NPC，教他们做人！”
沈苍夜听得头皮发麻。
这哪里是测试人员，分明就是来砸场子的。
他望向温蒂，后者也很无奈。
“小姐姐，你第一次来鬼屋吗？”靠得比较近的一个男生堆着笑脸向温蒂搭讪。
“我确实是第一次来。”阿戈尔女孩老实回答。
“别怕，一会哥哥保护你！”
不管胆子多小的男生，在女生面前都会变得硬气起来。
温蒂没说话，只是往沈苍夜身边靠了靠，挽着他的手臂。
那男生又瞥了沈苍夜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哼了声不说话了。
这时帕芙尔走了出来，为大家讲解背景故事。
为营造熟悉的感觉，密室内部场景设成学校。
至于背景故事，无疑是学校闹鬼了云云。
帕芙尔那娃娃脸，讲起来根本不恐怖，倒是被排队的男生们一通嘲讽。
她说女鬼，那几个男生就笑着说，能让哥几个抱抱不。
她说宿舍里发生了骇人的事情，几个男生就接过话茬说，是管理员查宿舍。
搞得帕芙尔满脸不爽。
沈苍夜也没办法，这背景故事是帕芙尔自己写的。
明明是文学院的，看来还是不怎么擅长写恐怖故事啊……
帕芙尔给为首的男生发了一只手电筒和联络终端，用于照明和提示任务。
接下来，所有人依次进入密室。
一进去，拿手电筒的男生就松了一口气。
“嘁，手电筒根本没用，唬人的吧！”
迎面是一条走廊，有灯光，能看清走廊全景——是学院教学楼内部的场景。
熟悉的场景、又有灯光，所有人一下子就不怕了。
跟在第一个人后面的另外一个穿短裤的男生笑了声，“这么亮堂，明显是没有去鬼屋的经验，一眼看到底了还玩什么，神秘感都没有！”
“待会儿我亲自去找主创团队谈谈，他们根本不会做！”跟温蒂搭讪的男生笑道。
这时，终端机突然响了起来。
“系统解剖都快上课了，遗体还没有搬过来，你们是怎么回事！？”
“——哦哦！”
所有人才意识到，这剧情是一堂解剖课。
按照联络终端弹出的提醒，他们在一个房间推出了用于解剖的遗体。
几个男生有说有笑，还撩开盖着遗体的白布左看右看，只有那个女生略微紧张。
他们将平车推到了走廊尽头的解剖教室。
教室不大，和一般宿舍差不多大小，灯光比走廊昏暗些许。
办公室里有一个冰柜似的解剖台，置物推车上放着各种器械。
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工作人员站在解剖台后面，双手背着冷冷地注视着自己的学生们。
“进来就把走廊的灯给关了！”老师冷声道。
“明白了老师！”几个男生嬉笑着把尸体抬上解剖台，一脸看你还有什么招的表情。
温蒂站在一旁，拉住了沈苍夜的食指。
沈苍夜反握住她的手，小海龙温柔的望了他一眼。
“很好笑吗？”背手站着的老师突然吼了声，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报告老师！不好笑，只是我想到好笑的事情！”为首的男生促狭地笑道。
“出去！”老师叱道，“不想上课就出去！”
这话仿佛是正中男生下怀。
他就想调戏NPC。
“那我走了，老师拜拜！”那男生转身就打开了解剖室教室的门。
紧接着他僵了几秒，脸色有些发青，匆匆关上门，又回到了解剖教室里。
“怎么了？我叫你出去！”老师冷眼瞪他。
“老师我错了，我跟大家一起上课……”那男生的脸色有些发白。
其他看热闹的人都不由得心中一紧。
他打开门，是看到了什么东西，让他决定回到教室里来？
老师皱着眉，说：“那就给我老实点！”
所有人都静下来，静静的听老师说话。
老师上前，走到了遗体前面，“默哀三分钟，向大体老师致敬。”
玩家们都受到了气氛的感染，都听话地肃立低头，沉默不语。

319.摔倒必××定律
一时间，房间里一片安静。
默哀结束，解剖课老师上前开始讲解。
温蒂捏了捏沈苍夜的手，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解释道：“你设计的两套地图，我都做出来了，这个密室每一个房间都是类似集装箱的套间，可以随时变化，我们进入解剖教室之后，外面的走廊已经变化了，刚才他打开门时，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房间。”
沈苍夜明白过来。
这个有趣的设定温蒂跟他讲过，这是他们专门为进入密室里的这些“不听话的玩家”设计的附加题。
一开始进入密室亮亮堂堂，又有着老师这样的权威，玩家们的心理很放松，胆子肯定也大，难免有调戏NPC的人在。
可这时候，被赶出去的玩家打开门，看到的是完全不一样的陌生房间。
人类趋利避害的心理防御机制，会让他选择留下和其他玩家待在一起。
——至于那些特别莽的、非要做独行侠的玩家，温蒂的第二套地图就是为他准备的特别游玩方案。
这套方案是地狱难度，足以让他发出惨烈尖叫，顺便吓倒仍在解剖室里面的其他玩家。
解剖课老师是一名医学院学生假扮的，讲得非常专业。
玩家们已经完全进入了学生的角色，安静的听着“老师”讲解。
讲解完毕之后，老师拿起手术刀开始进行解剖。
倏然，解剖教室里一盏灯开始闪烁。
玩家们紧张起来，却见到老师淡定地把那一盏灯关了，回到解剖台前。
他慢慢切开腹腔，目光往下一撇，神色大变，“等等——他怎么没有登记编号的手腕带？这不是志愿者捐献的遗体，你们是从哪里——”
老师瞪大眼睛，“这——这不是人类的尸体！”
话未说完，啪的一下，解剖室里灯全黑了。
灯光又挣扎着亮了几下，模糊间所有人勉强拼凑出这样一副图景——
一只手从尸体腹腔里伸出，将解剖老师咔地拽到解剖台前。
紧接着，灯光全黑。
黑暗的房间里突然响起老师的惨叫。
惨叫声随即淹没在啃噬的声音中。
温热的液体溅射在玩家的脸上，惨叫声和求救声越来越弱。
“啊啊啊啊——！”黑暗中，那个女生突然尖叫起来，转身就跑。
人是群体性的动物。
所有人本身已经十分紧张，在一个人开始逃跑之后，剩下的人全都忘记了一切，夺路而逃。
就见刚才声称玩过最恐怖的鬼屋的那男生，将刚跑到门口的妹子一把拽回来，抢先冲出门口，带头冲锋。
至于嘲笑帕芙尔的那哥们，他一马当先跑到门口，结果被反弹回来的门撞上，他顾不上鼻血狂喷，连滚带爬地冲出了解剖教室。
沈苍夜拉着温蒂也跟着跑。
他们离开解剖教室，来到了教室外已经变换的房间。
解剖室的这个场景设置得亮亮堂堂，看似很傻，其实是后期铺垫的一部分。
在讨论的时候，沈苍夜想到了一个哥伦比亚科学家做过的“监狱实验”。
实验证明——情境能够改变人的自我认知。
解剖室的场景中，本就是学生的玩家很容易将自己代入角色。
他们遵守老师的命令，将老师视为可以信任的人。
异变陡生时，老师被未知的力量杀死，玩家们至今建立起的安全感被一锤子全部砸碎。
此刻，他们甚至比一开始就直接走进黑暗环境还要恐惧。
所有人奔入解剖室外的房间。
一通乱窜之后，他们才发现房间的结构已经完全变了样。
“搞什么啊！都怪你刚才开门，触发了机关！现在我们都不知道怎么走了！”极度的紧张中有人破口大骂调戏NPC的老哥。
“关我毛事！你们刚才吹得那么牛逼，怎么不见你们上？”那男生就吼。
就在此时，地板骤然下沉了五公分，然后猛地一个颤抖。
玩家们都毫无准备，立刻滚成一团。
沈苍夜没有真正体验过密室，在地板突然下陷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把温蒂拢进了怀里。
轰的一声，随着地板的震动，仓皇逃窜的玩家全部跌倒。
这一跌，沈苍夜反而压在了温蒂的上方。
他的手护在温蒂的后脑，另一手环着她的腰。
跌倒时，沈苍夜的手指被压了一下，当场就有点发麻。
“沈博士……”
黑暗中，沈苍夜听见温蒂的声音。
女孩暖暖的呼吸打在他的脖子上，他的鼻腔里全是她头发的淡淡香味。
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
这一摔实在太狼狈，他们两个都没弄清楚此刻对方是什么动作，沈苍夜只知道自己是压在了温蒂的身上。
“温蒂，你没事吧？”沈苍夜抽回了手，撑着地面想爬起来。
没意识到他的腿恰在温蒂双膝之间。
他一曲腿，膝盖往上一收，直接撞上了……
“啊——！嘶……”阿戈尔女孩疼得瑟缩了一下。
“对不起！”沈苍夜道。
温蒂吃痛地一个扭身，沈苍夜刚准备起来就被带倒。
两人转了一百八十度，变成温蒂撑在他的上方。
“抱歉——”海龙少女喘了口气，只有自己知道现在心跳有多快。

320.棘刺:我的痛苦在你之上
温蒂双手撑着沈苍夜胸口，支起身躯。
“没碰伤哪里吧？”沈苍夜摸索了一阵子，手顺着温蒂的银发滑下，搭在她的腰上。
“没事。”阿戈尔女孩只觉高温从脸颊烧到全身。
陡然一道光打过来。
是为首的男生拿着的手电筒。
“你们两个有没搞错，大家都快吓死了，你们居然还不忘卿卿我我！？”那男生一脸的不可置信。
温蒂有些尴尬地起身，沈苍夜也爬起来，重新加入玩家队伍。
他们开始探查这个场景，这个场景设置成了宿舍的模样，依旧是漆黑一片。
每一个人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点。
之前说的什么调戏NPC的话，都被抛到脑后，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把他们吓到惊叫连连。
从此开始，密室里再无灯光，NPC出场也极度变少。
在这紧张的环境之下，任何诡异的声音都能达到恐怖效果。
温蒂将惊吓场景出现的时间控制得非常好。
这些吓人场景不需要总是出现，在长时间精神高度紧张的铺垫之后，突然炸出来效果更好。
最后。
进去之前雄赳赳气昂昂的男生们，出来时都蔫了。
即使如此，作为胆子最大的那一批，他们还是完成了所有主线和支线任务。
人的胆量是正态分布的。
只要吓到稍微胆小的那一批，在群体意识的驱动下，这个胆小的人能带着所有玩家抱头鼠窜。
沈苍夜和温蒂离开了密室，便拿着笔记本整理玩家们的心跳数据，同时对上密室内的监控。
他们发现所有玩家心跳水平差异不大，会在惊吓点直线上升。
如果心跳一直很平静，就说明这个密室设计失败了。
温蒂自己也戴着监测心跳的手环，正导出数据。
沈苍夜凑过去看她的电脑，“欸？你的心跳在这个位置怎么飚得这么高？”
“不知道，刚进入陌生环境里被震了一下，吓坏了吧。”温蒂掩嘴笑了一下。
她知道，那是他俩在地板震动中滚成一团的那个场景。
想起来还觉得脸红心跳。
“自己布的景，自己还会紧张啊。”沈苍夜笑道。
他合上电脑，“我回去琢磨琢磨，再稍微优化一下，应该就能完成了，你呢？一起回宿舍吗？”
“我的论文还有一些要改的地方，差不多完稿了。”温蒂说，“我要回趟办公室，有一些数据需要学校的超级计算机才能跑，我就不和你一起回宿舍了。”
“好，那我们一会再见。”沈苍夜边说边将笔记本电脑放进包里。
“一会儿见。”温蒂也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包交给仿生海龙小叶提着。
她站起来，拍了拍风衣的下摆。
“万圣节要来了！万圣节要来了——！”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吆喝声。
随后一个打扮成小丑模样的男人，骑着独轮车，飞速靠近。
“棘刺？”沈苍夜和温蒂同时发出惊呼。
伊比利亚剑士面无表情地撒出一把糖果。
“欢迎参加万圣节庆典！”他的声音中满是社死的生无可恋。
沈苍夜大笑着伸手接糖，几个路过的学生也冲过来抢。
棘刺又撒了把糖果，冲他们点点头，便转了个弯，向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沈苍夜不禁同情起他来。
棘刺的工作量一点都不比他们小，而且极度丢脸。
为了宣传，他每天都得穿着怪模怪样的衣服到处跑。
几个学生抢完糖果，便笑闹着离开，各干各的去了。
温蒂的个头小，根本没抢到糖。
“沈博士，你抢到糖了吗？”她问道。
“抢了几颗，还有一块巧克力呢。”沈苍夜笑着说，“怎么？你想吃吗？”
“想呀。”温蒂罕见的对零食感兴趣起来。
她抬头望着沈苍夜，红宝石般的眸子里满是期待，好像小孩子等待着圣诞礼物，“给我糖果！不给糖就捣乱！”
沈苍夜两手握拳，手心向下，“猜猜糖在哪只手，猜对了就给你。”
温蒂愣了一下，望着他眨了眨眼睛。
“快点快点，你只有一次机会！”沈苍夜催促。
“……左手。”温蒂犹豫着说。
“猜错了！”沈苍夜哈哈一笑。
他摊开手，右手中躺着一块长条型的巧克力。
“巧克力是我的啦。”沈苍夜将撕开包装纸，把巧克力塞进嘴里。
温蒂突然间上前靠近了他。
沈苍夜和温蒂说话时，都会微微倾身，好让二人的距离接近一些，让她听得清楚一些。
温蒂这么突然上前，沈苍夜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还在发愣的时候。
阿戈尔女孩踮起脚，一口咬在了他正衔在嘴里的巧克力上。
两个人就这样咬住了同一块巧克力……温热的呼吸交织，嘴唇几乎要碰在一起。

321.当学妹发展出了奇怪的属性
在沈苍夜惊讶的目光中，温蒂银牙一合，把巧克力咬下一块，含进嘴里。
“温蒂……”沈苍夜蒙圈地望着海龙少女。
巧克力甜甜的汁液融在嘴里，温蒂掩嘴笑了笑。
她满脸通红地转身跑走，“我走啦沈博士！”
“啊，拜拜。”沈苍夜招招手。
小叶忽然间飞过来，朝着沈苍夜泄愤似的喷了一管水。
沈苍夜吓得一缩脖子躲过了。
就见小叶气呼呼地跟着主人去了。
“你瞧瞧你瞧瞧，人家仿生海龙都吃醋了。”帕芙尔跑过来，笑着拍沈苍夜的肩膀。
沈苍夜横她一眼，“你管得倒是宽，仿生海龙也归你管哈。”
帕芙尔摊手，“我是同情小叶——啊，多么可怜的，失去了主人的爱的小叶——”
“我说你啊，”沈苍夜弹了弹她的额头，“你该干啥干啥去。工作做完了吗？就来管我……”
“我当然把活干完了！”帕芙尔理直气壮。
“甜点的订单呢，你还没发给我。”沈苍夜翻白眼，“我们还要准备材料呢！”
“啊！”帕芙尔惊叫一声，“对哦！”
“还不快去！”沈苍夜怒目。
帕芙尔连滚带爬地去了。
这一次庆典是面向全校的。
所以，需要的甜品种类更多，数量也大。
不过，幸而帕芙尔还算给力。
她很快就派过来四个学弟学妹帮手，温蒂帮忙借用了工程院的餐厅，他们便能使用更大的烤箱。
有了上次的经验，沈苍夜和蓝毒也不用像上次那般手忙脚乱。
他们在万圣节前一天上午就开始制作，并委托作坊制作一些工序比较复杂的甜点。
忙到万圣节前夜，甜点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
可是晚上还得在厨房守着。
——因为备好的甜点都放在这个餐厅里。
好在，已经不需要每隔三十分钟起来看一次了。
晚上十点，沈苍夜和蓝毒在餐厅里。
最后一锅曲奇刚刚出炉。
分装打包的事情可以放到次日，今晚沈苍夜打算就睡在餐厅的沙发上。
“蓝毒，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看着就好。”沈苍夜叮嘱着正在洗工具的蓝毒，“明早过来的时候要记得带工具，我们还有分切和包装的活儿。”
“好的，谢谢学长！”蓝毒答得十分乖巧，“对了……”
“欸，对了——”
沈苍夜和蓝毒同时开口。
安努拉女孩笑盈盈的，“学长你先说。”
沈苍夜说：“你先别走，等我一会儿，我给温蒂送些甜点去。”
蓝毒的动作顿了顿，笑容消失，“给温蒂姐？”
沈苍夜打开冰箱，“嗯，温蒂说她今天晚上会呆在办公室里加班改论文，我去找她，顺便给她送点吃的，我怕她忙起来就忘记吃晚餐了。”
蓝毒洗烤盘的动作猛地加重了一些，“学长，你要去陪温蒂姐写论文吗？”
沈苍夜正打开冰箱门。
没有注意到安努拉女孩的表情正在变得古怪起来。
他顾自道：“是呀，之前我答应了她，有什么新甜品的话要拿给她尝尝，这不——每一种甜品我都专门替温蒂留了一份，不知道她喜欢吃哪一种。”
蓝毒幽幽一笑，“学长对温蒂姐的事情可真上心呢，你总是想着温蒂姐，总是很在意她的事情，月初还一起去马德雷诺了，玩得很开心吧……”
沈苍夜没注意听。
他刚拿出备好的甜点，忽然注意到冰箱里放着一个小蛋糕盒。
“咦，蓝毒，这个蛋糕是你做的吗？”他问道。
“啊——对，那是专门为你做的，沈学长。”蓝毒说着走过来，将蛋糕从冰箱里取了出来。
“真的啊？”沈苍夜有点惊喜。
“就是专门替你做的，算是我开发的、新品种的慕斯蛋糕，希望学长你能尝尝。”蓝毒微笑道。
“好啊。”沈苍夜笑道，“等我先去给温蒂送——”
“沈·学·长。”蓝毒突然开口。
她的眼神变得有点恐怖，“学长，蛋糕都从冰箱拿出来了，放久了会影响口感的，甜点我叫学妹给温蒂姐送去就好。”
“可是……”
蓝毒一把抓住了沈苍夜的手腕，“至少，先吃完蛋糕再去吧？这可是人家辛辛苦苦为你做的。”
“哦，好……好吧。”沈苍夜蓦地有些发怵。
蓝毒走过来，推着沈苍夜到一张餐桌前。
她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沙发上。
沈苍夜觉得今天蓝毒的状态略奇怪。
但说不出奇怪在哪里。
他坐下来，安努拉女孩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
“学长稍等，我这就把蛋糕给你端过来哦，马上就来……”
蓝毒背过身，将蛋糕放在操作台上。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极小的试管……
几秒钟之后，她将蛋糕端到了桌子上。

322.无论如何你都要留下
“来吃蛋糕吧，学长。”蓝毒笑眯眯地说。
只看了一眼，沈苍夜就被蛋糕的造型给吸引住了。
“哇，蓝毒，你也太厉害了，居然能把蛋糕做成箭毒蛙的形状！”
这块慕斯蛋糕的蓝色基底是一只小箭毒蛙的形象，上面还点缀着小小的圆形黑点。
“黑色的部分是……？”沈苍夜问道。
“是咖啡，其他部分是普通的慕斯蛋糕，只是加了一些食用色素。”蓝毒在沈苍夜身边坐下来，双手支着脸望着他。
“天哪，你的技艺越来越炉火纯青了呀，怎么会想到做箭毒蛙形状的慕斯蛋糕？”沈苍夜看着精致的蛋糕，根本舍不得吃。
蓝毒唇角勾起，“沈学长，听起来……你很喜欢箭毒蛙这种生物嘛。”
“欸……？”
“它的毒，可是能一瞬间溶化掉人体哦……”蓝毒凑在沈苍夜的耳边，轻轻地说。
沈苍夜顿时额头冒汗，“怎、怎么突然说这个？呃……不会你这蛋糕也有毒吧？”
“学长说笑了，有毒的东西我怎么敢给你吃呢？”蓝毒说。
沈苍夜觉得有些胆寒。
蓝毒接着说：“其实，箭毒蛙的毒，来自于它们的食物。作为宠物的家养箭毒蛙，是非常乖巧的、没有毒性的——哦，就像这块蛋糕一样，可以任君尽情享用。”
说完，安努拉嘴角上扬，望着沈苍夜露出笑容。
沈苍夜哦了一声。
总觉得蓝毒说这句话……怎么想怎么奇怪。
“快点吃吧。”蓝毒催促道，“不然，温蒂姐可要等久了。”
她湖蓝的眼睛深深注视着面前的人，“这只小箭毒蛙，可是等你好久、好久了呢。”
“嗯，好。”沈苍夜于是用勺子舀起了蛋糕。
他尝了尝，“味道还真不错，咖啡、海盐的苦和咸，正好中和掉了奶油的甜腻感，太完美了！”
蓝毒望着被吃掉一小块的慕斯蛋糕，“以前我做甜品只是自娱自乐，从没有想到会有一天有这么多人愿意接受……学长，如果不是你一开始握住了我的手，接纳我鼓励我，就没有接下来那么多的事情了。”
她顿了顿，道：“学长，罗德岛是什么样的地方呢？那里的大家，也会像你一样接纳我吗？”
“当然啦，罗德岛每个人都——啊，我是说，除了极个别活得太久、脾气特别臭的人之外，罗德岛的大家都是非常友好的。”沈苍夜说。
“还好我碰见了你。”蓝毒眨了眨眼睛，“我没法想象，如果当时没有在实验室的遇见你，我会变成什么模样。”
“如果我没在加泰罗纳大学遇到你，那我就算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要找到你，然后把你带回罗德岛！”沈苍夜决然说。
——不然，修复员系统的任务根本没法完成啊。
“学长，是你让我坦率接受自己……真的非常感谢。”安努拉女孩湛蓝的眼睛就好像苍色的星辰。
“不不，都是你自己的努力啦。”
边聊边吃，沈苍夜一口一口慢慢地将整块蛋糕吃完。
他将最后一口慕斯含进嘴里，“味道是真的不错，感觉一吃就停不下来了！”
沈苍夜说着，甩了甩头。
从吃完蛋糕开始，他就觉得有点困倦。
是因为下午棘刺请他喝的果酒？
会有这么上头吗？
“你的脸上有奶油哦。”蓝毒指着自己的嘴角比划了一下。
“在哪边？”沈苍夜下意识抬起手摸了摸。
安努拉女孩忽然挪近了一些。
“沈学长，想尝尝来自毒物的吻吗……？”她说。
沈苍夜一愣，蓝毒凑了上来，嘴唇印在他的嘴角。
在吃掉奶油的同时，她轻轻舔了舔沈苍夜的嘴角，留下一片湿润。
“呃……蓝毒——”
“刚才那句话是开玩笑的啦。”蓝毒说，“我怎么会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呢？”
沈苍夜想要站起来。
可兀然间，又是阵阵困倦袭来。
“蓝毒，你这个蛋糕里是……呃，我觉得有点困，我可能要……”
沈苍夜话没说完，人先睡过去了。
我又吃错什么了？
靠，应该在之前去其他位面的时候，把毒抗给叠到999才对……
沈苍夜悲痛地想。
“按理说，吃完第一口之后一分钟内就该起作用了，学长的体质未免也太好了，竟然拖了这么久才起效……”
“唉，蛋糕本想明天再送你的……”
蓝毒接住了沈苍夜，将他的头放在她的大腿上。
她轻轻摸着他的脸，“你总是很忙，沈学长，今天晚上可是好不容易才有的，我们两个独处的机会呢。”
“放心，甜点我会叫学妹送去给温蒂姐的，今天晚上……就难得地陪我一个晚上吧。”
“呵呵……学长睡得真熟啊，好像做什么都可以呢……”

323.我们仍未知道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
沈苍夜再睁开眼，看到的是蓝毒的脸。
“学长早上好！”安努拉女孩微笑着说。
“我这是……天哪，我这是……枕着你的腿睡了一个晚上！？”沈苍夜赶紧坐起来。
“睡得可熟了，我昨天晚上……那样了……你都没有醒。”蓝毒掩嘴笑道。
“你……怎么样？”沈苍夜追问。
沈苍夜觉得大脑仿佛断了片。
他只记得昨天晚上蓝毒让他吃蛋糕……
接下来的事情全都是一片空白。
“没怎么，忘了它吧。”蓝毒舔了舔嘴唇，“不过……学长的味道，可真不错呢。”
沈苍夜诧然，“啥？”
蓝毒一笑，“沈学长，今天可是万圣节哦，我们今天早上的事情可多了，要把甜点分装好，送到各个院的庆典场地，我们可没有时间在这里说闲话哦——”
“哦哦哦！好的好的！”
沈苍夜心道，现在也没那个闲心去想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毕竟手头上的事情还没有忙完呢。
两人忙活了一个上午，分装甜点、将打包好的甜点送到庆典现场……
万圣节庆典将在夜晚六点钟开始。
到了秋末的这个时间，下午六点天已经黑了。
——正好适合“鬼怪”出没。
沈苍夜和蓝毒回到宿舍时，已经是午后三点。
刚一进门，他们就被乱七八糟的场景惊呆了。
只见公寓的起居室里，坐了足有五六个人。
各式各样的衣服散了一地，茶几上堆满了化妆用品。
“你们两个快过来，要化妆了！”帕芙尔听到门响，立刻转过身，“老沈快点，你还要试我订的衣服呢！”
沈苍夜看了一眼。
几个正在给人化妆的，都是庆典现场的工作人员。
万圣节嘛，大家或多或少都会画上恐怖的妆容，换上奇装异服上街游玩。
这在喜欢热闹的伊比利亚人群中，更是如此。
但是……非得要换吗？
沈苍夜的内心是拒绝的。
蓝毒却很兴奋，“学长！我们来穿同一个款式的衣服吧！就像情侣装！”
帕芙尔指了指楼上，“蓝毒快上二楼去！乐队成员都到了，就差你了！你们有自己的演出服，所有人是一套的，快上去快上去！”
“可是……”蓝毒瞄了沈苍夜一眼，还想说些什么。
蓝毒是乐队的吉他手，她要在庆典现场演出。
他们是有乐队专门的万圣节服装的。
“快去快去呀！”帕芙尔催促。
安努拉女孩噘了噘嘴，只好服软。
她说道：“沈学长，等你换完衣服，记得要叫我来看看哦！”
“我可以不换吗！”沈苍夜十分无语。
“蓝毒回来了吗？”二楼传来呼唤声。
蓝毒忙应了一声，匆匆忙忙跑上去了。
沈苍夜转向帕芙尔，“我可以不换吗？我真的不想换——话说为什么我也要换装啊？我是工作人员！”
“大家都变装，你不变装，你不觉得尴尬吗！”帕芙尔翻白眼。
“明明尴尬的是他们吧？”沈苍夜长叹，“我就不相信温蒂也答应变装了。”
“你不信吗？”帕芙尔笑道，“温蒂早就换好衣服化好妆了，她一直喃着说要你帮看看——温蒂！温蒂！”
帕芙尔叫了两声。
没有听见温蒂回应。
她便说：“估计是第一次换装不好意思见人了，她在房间里关着门呐，你去她房间找她吧。”
“你看看！你给别人化了妆，别人都不好意思见人了！”沈苍夜说，“就你这样还给我化妆呢？”
他走到温蒂的门口。
“温蒂。”沈苍夜敲了敲门，“你在吗？”
里面一阵响动。
最后，小海龙打开了门。
“嗯，沈博士你回来了呀！”女孩露出笑容，“你还没有换衣服吗？”
沈苍夜望着她的衣服。
这这这……？
这就是帕芙尔说的变装！？
——温蒂此刻穿着的，是一套哥特萝莉裙。
她身上的衣裙，是以黑色为基底色，华美的裙装上点缀着淡金色的饰线和刺绣。
繁复的花边与纹饰从衣领一直落到裙角，充分展示了哥特式的繁复的宫廷礼服风格。
就连她百褶的袖口上也精心纹上了玲珑的蕾丝，丝质的黑手套亦是由考究的面料织成。
她曼妙的腰线更是用一种夸张的语言阐释了女性的曲线美。
“你觉得怎么样，好看吗？”温蒂小声问道，眼眸中满是期待的小星星。
她歪了歪脑袋，银发扎起的双马尾辫也垂下来，落在低领之上。
她银色的长发和黑色蝴蝶结头花相得益彰，配着一顶俏皮的小礼帽，十分活泼。

324.这年头,还有人不会打领带?
沈苍夜的视线僵硬了好久。
“呃……”
温蒂的衣服总是中规中矩的，要么就是永恒的工作服、白大褂。
忽然看到她这样……
沈苍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好看吗？”温蒂的话语中已经染上了失落。
“好看好看！”沈苍夜忙说，“只是以前没见过你穿成这个样子，稍微有点惊讶而已。”
温蒂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这是帕芙尔选的。我第一次参加万圣节庆典，不知道该穿些什么才好，我还在想着……如果你觉得不好看，我就不穿这一件了。”
“你一个人窝在房间里干什么呢？”沈苍夜问道。
温蒂有些不好意思，“我正在看视频，我想了解大家都是怎么过万圣节的……要是去到庆典现场，大家都在狂欢，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该做些什么，那好丢人啊。”
“不用那么认真的啦，”沈苍夜无奈，“本来就是去玩嘛，搞这么正式干什么。”
“毕竟是……好不容易有机会跟你一起参加活动嘛。”海龙少女小声说。
“呃……是……”
沈苍夜挠了挠脸。
今天晚上又要约蓝毒，又要陪温蒂……
希望不要出事……
他咳了一声，扯开话题，“你的论文搞定了吧？”
“嗯，昨天晚上弄完了，谢谢你们送来的甜点，真的很好吃！”小海龙红宝石一样的眼睛亮晶晶的，“只是……我还以为你也会上来找我呢，还有点小期待，你昨晚太忙了吗？”
“啊，是啊……”沈苍夜蓦地想起昨天晚上蓝毒的恐怖目光。
这时候，帕芙尔的声音响起来，“老沈啊！你们在干什么？快来换衣服，来不及了！”
“哦哦哦来了！”沈苍夜应声。
“你要穿什么衣服？我们可以一起拍张照吗？”温蒂殷切地凑上来。
“我也不知道帕芙尔给我准备了些什么衣服。”沈苍夜挠头，“要不，你帮我选一套？”
“可以吗？——真的可以吗？”温蒂的兴致很高。
她拉着沈苍夜的手，就往客厅跑。
帕芙尔租来了一大堆衣服，各个尺寸各个风格的都有。
她看着两人拉手来到客厅，啧啧了一声，然后手一指，“那个柜里的衣服都是大码的，老沈你个子高，试试能不能穿上吧。”
温蒂松开了沈苍夜的手，奔到简易衣柜前。
她一件一件翻找帕芙尔租来的衣服。
衣柜里真的是各种奇装异服。
什么小丑服装，角斗士服装，带血的医生白大褂……应有尽有。
温蒂望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又仔细查看。
过了一会儿，她从其中抽出了一件黑色的衣服。
“这一件怎么样，沈博士？是维多利亚风格的执事装，你喜欢吗？”她将衣服举起来比划了一下。
这是一套黑色的执事装，燕尾服、西裤、皮鞋，配上立领的白衬衫、黑领带和白手套。
沈苍夜看了一眼，点点头，“行，至少算是正常人的衣服吧。”
虽然穿起来麻烦，不过至少比奇奇怪怪的小丑服饰好太多了。
温蒂高兴道：“快换上，待会儿帮你化妆。”
“好。”沈苍夜拿着衣服回到房间，换上了衬衫和裤子。
刚打开门，就见到揣着燕尾服外套、守在外面等他的海龙少女。
“啊，很、很帅呢……”温蒂笑了一下。
她替沈苍夜穿上外套。
“唔……燕尾服应该是配领结的，你等等我——”温蒂说完就要去拿。
“算啦。”沈苍夜一把拉住她，“领带就领带吧，别整那么麻烦。”
他拿出领带，才发现这领带不是拉链版的，是要自己系的。
沈苍夜从没有用过这种领带，一时间愣在原地。
“我来帮你。”温蒂接过领带。
沈苍夜只好往前倾了倾身，让阿戈尔女孩够得着他的脖子。
温蒂亲昵地环过沈苍夜的脖子，给他扎了一个漂亮的领带结，“好了。”
她拉着领带却没有放手。
沈苍夜道：“温蒂，你这样拉着……”
阿戈尔女孩的手微微用力，拽着领带往下拉了拉。
这被拖着脖子呢，沈苍夜本能地也往前倾身，低下了头。
正好对上温蒂的眼睛。
距离太近了……
近在咫尺。
沈苍夜已经能在那双赤红的眼眸里看到自己的影子了。
“温蒂？”沈苍夜讷讷道。
阿戈尔抬脸注视着他，忽然笑了笑。
她放开了手，抚了抚领带上的褶皱。
“我听说，女孩子是不能随便给男人系领带的……如果系了，就代表……”温蒂脸红了一下。

325.双线程操作的技术指南
“啥？”沈苍夜问道。
“开玩笑的。”温蒂笑笑，“沈博士，你可不能随便叫其他的女孩子给你系领带哦。”
沈苍夜耸肩，“我不会系领带啊，我都是用的拉链式的，你不帮我系，帕芙尔不也得给我系，她非逼着我换这些衣服。”
温蒂忽然有点不高兴，“我会系的！不用你去麻烦帕芙尔！这种事情……怎么能随便……”
“这领带的结不好弄的，你跟谁学的？”沈苍夜调笑道。
“自己学的！没有谁教我！”温蒂连忙说。
……好像在否定什么。
沈苍夜道：“我不会弄，回头你教我吧。”
“不教你！”小海龙道，“以后你要系，我帮你系。”
“嘿，温蒂老师，你这样就不对了，一点都没有教书育人的素养。”沈苍夜笑着揉她的头发。
“你讨厌。”温蒂又露出笑容，“快来这边，我给你化点妆。”
她将他拉到起居室，拿出自己的化妆品给他化妆。
“你好像特别高兴啊，温蒂。”沈苍夜见到阿戈尔女孩眼角眉梢都是笑容。
“是呀，因为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温蒂说。
她说着，声音小了一些，“而且是和你一起嘛。”
“啧啧啧！”帕芙尔听到了，怒道，“你们两个换完衣服化完妆了就出去搞，别在这唧唧歪歪挡路！”
被赶出来了……
沈苍夜和温蒂二人在咖啡厅坐了一会儿。
又吃了点东西，便见到太阳落山了。
晚上六点钟，庆典正式开始。
本次活动是由文学院的学生会主办，负责设计庆典的主要活动，协调其他学院举办自己的活动。
各个学院都有自己的万圣节活动。
各种活动，大多集中在文学院图书馆前的大广场里。
其中就包括变装舞会、万圣节游行等等。
因为才给各个分会送了甜点，沈苍夜倒是非常熟悉各个分院的庆典内容。
图书馆前面的大广场会一直有乐队演出，让学生们自由舞蹈。
沈苍夜算了算时间——
蓝毒会参加上半场的演出。
上半场演出大约到八点钟结束。
一结束，她肯定会找上自己。
所以。
在那之前，可以先陪着温蒂一起玩。
——等到蓝毒演出完了，找个借口溜走，带着蓝毒去看看万圣节游行什么的。
——然后，再找个机会溜出来找温蒂……
——如此循环。
这样一来，两头都能顾上！
计划是完美的！
只要不让她们两个人碰面，其他的都不是事儿！
“沈博士。”温蒂的声音将沈苍夜唤回了现实。
“啊……哦！温蒂！”沈苍夜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你走神了好久，”海龙小姐说，“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到呢。”
“没啥没啥，”沈苍夜干笑两声，“我们去哪里玩呢？今天晚上时间很充裕的。”
“我想想……”温蒂话还没说完，手机就响了。
是密室那边的学弟学妹打电话过来。
“温蒂老师！密室的门被砸坏了！”
温蒂当场呆住，“还能有这种事？”
密室是在下午五点开放的。
才一个小时呢。
按理说还没进几拨玩家呢，怎么就坏了？
二人忙赶到现场。
只见密室外的人已经排成了长队，正在探头探脑。
许多人都因为密室突然停止开放而十分不满。
沈苍夜和温蒂完全没想到，密室会这么热闹。
一问才知道，之前参加测试的学生们在学校论坛上发了个帖子，推荐大家试玩密室，已经被顶成热帖了。
这些人都是鬼屋老手，他们的帖子自然是有信誉的，顿时以来大量人围观。
期待密室的同学们疯狂顶帖。
导致帖子滚雪球似的，越炒越热。
结果，他们这密室才刚刚开放，立马就成了万圣节庆典最热门的地方。
沈苍夜和温蒂跑进监控室里，查看监控录像。
这个坏掉的门是在宿舍场景中的。
当时有一个NPC逼近，所有人都逃进宿舍房间里，恰把一个女生关在了外头。
那个女生柔柔弱弱的，她惊恐地疯狂砸门，力度堪比雪姨。
居然硬生生把门给砸坏了。
“我记得临时仓库有备用的材料，我去修一下吧。”温蒂提着工具箱进了密室。
她修好了宿舍门，密室重新开放。
沈苍夜和温蒂料理完密室这边的事情，正准备到广场去逛逛。
才走两步，又被叫回来了。
——密室里又有个地方坏了。

326.猛男新罗德岛
沈苍夜和温蒂只好回到密室，又调出监控录像来看。
原来是一个男生被吓飞的队友不离不弃地拖着跑了一路。
这男生的裤子被拖掉了，牛仔裤卷进了变换房间的齿轮里，卡住了。
温蒂只好又去修。
重新开放才没两分钟，又出了差错。
一对情侣被吓到时，女生当场吓跑。
男生错把吓人的NPC当成女朋友，拖到了其他队友那里去。
发现NPC时，他们所有人夺路狂奔，把门给撞坏了。
这回是沈苍夜带着工具去修的。
他正半跪在地上往门上钉木条，温蒂忽然过来了。
她蹲在沈苍夜身边，说：“我跟负责密室的学弟学妹们培训了一下，他们大概了解该怎么修理了，还有，处理突发状况的操作规程也给他们讲过了，他们应该能搞定一些小意外。”
“哇，你这么效率啊。”沈苍夜道。
阿戈尔女孩颔首，“嗯，接下来我们可以放心交给他们啦！我们去其他庆典场地玩吧！”
“现在几点了？”沈苍夜很无奈，“我们在这里至少待了一个钟头了。”
真的没办法。
完全没有想到这密室能如此吓人。
温蒂苦笑道：“现在已经七点半了，老实说，我也没有想到过会给大家吓成这样的……”
沈苍夜钉好了门，就用消毒凝胶洗了洗手。
他笑着刮了刮阿戈尔的鼻子，“你自己看恐怖片，不还是吓成那样？”
“还好有你嘛！”温蒂羞涩地笑了笑。
二人从员工通到向监控办公室走去。
沈苍夜边走边说：“我真有点后悔了，不该接帕芙尔的这个策划任务的，在这里耗了这么久，几乎都没时间自己玩了。”
“我倒是无所谓啊。”温蒂背着手。
她的步伐开心得好像要跳起来，“只要是和你一起就好了。”
二人走到监控室门口。
沈苍夜微微倾下身。
他用手拨开监控室的门帘，让温蒂先过去。
“这里是监控盲区哦。”海龙小姐突然说。
“嗯？”沈苍夜没理解过来。
监控盲区，那又怎么了？
温蒂说着，忽的一踮脚。
她轻轻地在沈苍夜脸上啄了一下。
随后她俏皮地一笑，便跑进了监控室。
“温蒂你……”沈苍夜无奈地跟上去。
他们终于得以离开密室，来到了图书馆前面的大广场。
此时，乐队正在奏着平缓的音乐。
“我们去广场那边看看吗？”小海龙指了指。
伊比利亚人非常喜欢跳舞。
他们好像天生有舞者的天赋。
无论是热情的快节奏舞蹈，还是舒缓的慢节奏舞蹈，对他们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此时，广场上已经有不少人在随着节奏摇摆。
“你会伊比利亚传统的弗拉明戈舞吗？”沈苍夜问。
温蒂摇摇头，“不会，但我听帕芙尔说，棘刺跳得很好。”
“是吗？我还不知道！”沈苍夜有点汗颜。
他对棘刺跳什么弗拉明戈不感兴趣。
倒是很想看棘刺跳新宝岛……
啊不，是新罗德岛。
再加个安赛尔，就是猛男团了。
沈苍夜道：“跳舞是伊比利亚人的天赋技能，至少我认识的伊比利亚人都非常喜欢随着节奏踩点。”
“谢谢你开除我的伊比利亚国籍。”温蒂的表情有些无奈。
“啊，忘了忘了。”沈苍夜抓了抓头，“温蒂，你一般不会到舞池里去吧？我记得你不喜欢参加人多的活动。”
温蒂苦笑了一下，“其实我会一点华尔兹，只是简单的开场舞，是我专门为中学的毕业典礼练的。”
伊比利亚、维多利亚、乌萨斯等国的中学毕业典礼，都有着举办毕业舞会的传统。
毕业生男女组合，在毕业舞会上跳一支交谊舞，是非常最难忘的事情。
沈苍夜问道：“那后来呢，你跳了吗？”
银发的阿戈尔女孩摇了摇头，“当时我是班里唯一的阿戈尔人，大家都不怎么喜欢我，也不跟我说话。”
她自嘲地笑了笑，“我存钱买了舞鞋、舞裙，又偷偷练了好久，但是没有人愿意请我跳舞，最后我只是一个人在舞池旁发了一晚上的呆。”
“后来我就不怎么喜欢参加学院的活动了，也没再跳过舞，就这样闷头一直读到了博士毕业……”
“算起来，从高中毕业参加那场舞会开始直到现在……呀，这次的万圣节，是我中学毕业之后第一次参加学校里组织的活动呢。”温蒂仰起头回忆。
沈苍夜说：“现在的音乐是四三拍。”
“什么？”温蒂歪了歪头。
“最适合跳华尔兹的节拍。”沈苍夜转过脸，望着海龙小姐的眼睛。
他向温蒂伸出了手。
———P.S.———
这是今天的四更~
七夕快乐（并不
码字就是我的快乐！

327.冻住,不许走!
“我……”温蒂愣了一下，抬起脸望着沈苍夜。
沈苍夜笑着说：“温蒂小姐，愿意赏脸跟我跳支舞吗？”
“我怕我会踩到你的脚……这支舞已经很多年没有跳过了，我不太熟练。”温蒂有点不安。
但她实在不想让沈苍夜尴尬，还是怯怯地伸出手来，搭在了沈苍夜的手掌上。
温软如玉，柔滑如水的小手，被沈苍夜握在掌心。
“不熟练也没事的，基本步记得就行了。”沈苍夜说，“三拍为一组舞步，每拍一步，第一拍为重拍，三步一循环。”
阿戈尔女孩有些不好意思。
她提着裙子行了一礼，“若是我真的踩到你，你可别怪我哟。”
“你上次踩我的脚，我有怪你吗？”沈苍夜轻轻一拉女孩的手，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他顺势将右手搭了在女孩的背上。
“上次踩你的脚……啊，那是……”小海龙不禁又想到了沈苍夜捏着她脚踝的触感，不禁涨红了脸。
作为交谊舞，华尔兹舞蹈中充满各种肢体接触的动作。
尽管大多数时候只是扶着背或者腰，也足以让女孩心跳加速。
他们面对面，温蒂没法像往常一样躲开视线。
她竭尽全力跟上节拍。
沈苍夜以前当过伴郎，被迫在死党结婚时跳了婚礼的第一支舞。
所以他还算熟悉。
华尔兹有舞中皇后之称，是典雅、飘逸的舞蹈，由男步主导、女步配合。
沈苍夜迈着合适的步伐，引导舞伴的脚步。
一个小节奏到强拍，他扬手，阿戈尔下意识连转了两圈。
“这不是跳得挺好嘛。”沈苍夜将她拉回怀中。
他从身后牵着温蒂的两只手，扶在她的腰际。
“嗯……我……”二人随着节奏缓缓地摇摆，温蒂觉得自己的手都在出汗，害怕被身后的舞伴发现。
一个微步转体，沈苍夜放下了手臂，阿戈尔自然而然仰倒在他怀中。
沈苍夜笑了笑，在下一拍便将她轻轻扶起。
“你还说都把动作给忘了。”沈苍夜笑道，“明明都记得。”
二人重新回归了面对面起舞的姿态。
“主要是你带着我。”温蒂望着自己的舞伴。
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人。
她希望这曲子能再长一点，能把这一支恍若满世界只有彼此的舞一直继续下去。
但乐曲还是走向尾声。
温蒂叹了一口气。
乐队接着奏响收尾的舒缓旋律。
阿戈尔女孩略微振作了一下。
“沈博士，谢谢你请我跳这支舞。”温蒂的右手搭在沈苍夜的掌心，左手提裙行礼。
却听到沈苍夜说：“音乐还没结束呢。”
他轻轻一拉，将温蒂的身体再次拉近。
温蒂下意识地想要退开一点，却被舞伴深深地压在怀里。
“不准动，不许走。”沈苍夜在她耳边说。
“怎么……”阿戈尔女孩脸颊有些热，“我、我刚才的动作错了吗？”
幸好化了妆，她想，还好有粉底液和胭脂的遮挡。
但是，靠得这么近……
她觉得身体好热，热得她浑身没有一点力量，放佛要融化成春水。
沈苍夜笑笑，“没有错，我逗你的啦。”
然后揽过她的膝盖，将她抱了起来。
“啊——！”
海龙女孩微微吃惊。
她条件反射地扶住了沈苍夜的肩膀，双目却直勾勾地望着他的脸。
沈苍夜将自己的舞伴抱起，踩了一个旋转步，在空中转了一圈又一圈。
阿戈尔如冰瀑一般的银发与黑色的裙摆一同在旋转中扬起，如满开的花朵绽放。
音乐落幕，接着的是稍快的摇滚乐。
终于是不再适合华尔兹的乐曲了。
沈苍夜将海龙少女放了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不觉得头晕吧？”
“不会。”温蒂定定望着舞伴的脸，心中有好多话想说。
她犹豫着，终于开口道：“沈博士，我……很谢谢你请我跳这支舞。我以为永远都没有人愿意请我跳舞。”
沈苍夜望着她笑了笑：“应该是我谢谢你愿意接受，你真的跳得很棒。”
“嗯，你也是。要是曲子能再长一点就好了。”
温蒂忽然觉得，那些庆典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今天只是这一支舞，就已经足够了。
“没关系，今天先试试看嘛。”沈苍夜说，“以后只要你想，我还会陪你跳的。”
小海龙捏了捏拳头，心跳快得说不出话。
“要休息一会儿吗？”沈苍夜问道，“你好像有点累。”
“确实是……其实跳舞是运动量挺大的，主要我有点紧张，怕踩着你。”温蒂很不好意思。
她的体力相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弱了许多。

328.计划在翻车的边缘
沈苍夜牵着温蒂来到广场边，“那边有椅子，我们去坐一会儿吧。”
温蒂坐了下来，歉然道：“抱歉，如果你有什么想玩的就去玩吧，我自己稍微坐坐就好了。”
“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喝的？还是……？”沈苍夜拉着她的手，在她面前半蹲下来。
“不用啦。”被对方的视线望得有些害羞，温蒂摆摆手，“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别败了你的兴致，你想去哪里就去吧。”
沈苍夜忽然感觉手机一震，便拿出来看了一眼。
“怎么了吗？”温蒂见到他露出窘迫的神色。
沈苍夜尬笑道，“那个……温蒂……”
“是什么急事吗？”温蒂问道，“有事就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正好我也歇一会儿。”
“就，就是我有东西忘在实验室里了，现在实验室要锁门了，我马上过去拿！”沈苍夜也很为难。
他望着手机信息。
【蓝毒：学长我解放了，你在哪？我还在舞台边，我去找你吧！刚才在台上的时候，我在广场见到了一个特别像你的人在跳舞欸！你是在广场吗？】
妈耶，不能让蓝毒过来！
“温蒂我先走了！”沈苍夜匆忙说。
“快去吧，我在原地等你回来！”温蒂点点头。
沈苍夜拔腿就跑。
温蒂凝视着他的背影，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哎？你不是去实验室吗？药学院不是那个方向吧？”
五分钟之后。
“嗨，蓝毒！”
沈苍夜向安努拉女孩打招呼。
此时，蓝毒穿着的，是一身东国的妖怪的服饰。
乐队统一穿着，是东国的妖怪的服装，蓝毒的形象是雪女。
蓝色的衣裙和她湖蓝色的眼睛相互映衬，十分合适。
“哇，学长你这身好帅啊！”蓝毒瞪大了眼睛。
“哈哈，这是最正常的一套。”沈苍夜拍拍蓝毒的肩膀，“走走走，我们去看万圣节巡游怎么样？”
社会科学院组织的万圣节巡游，会绕着图书馆门口的大广场走一圈。
此时巡游队伍距离还很远。
可以完全杜绝两个女孩碰到的可能性。
“学长怎么，突然间想去看巡游了？”蓝毒很自然地挽起沈苍夜的手臂。
“因为这才是万圣节最有趣的事情啊！”沈苍夜连声说道。
蓝毒笑了笑，“好，你想去，我就跟你一起去。”
“那快点走吧，我等不及了！”沈苍夜拉着蓝毒就跑。
“急什么啦！”蓝毒被拉住了手，不由得嘴角上翘。
此时，万圣节变装巡游的队伍正经过文学院教研楼和图书馆之间的校道。
奇装异服的人们太过显眼，非常容易便找到了。
沈苍夜带着蓝毒，扎进了围观的人群中。
甫一靠近，就听到鼓号齐鸣。
巡游队伍里，当先的是穿着维多利亚格子裙的管弦乐队。
接着，便见被高高擎举的鬼魅。
装扮成女巫、妖魔的大队伍浩浩荡荡地飘摇过来。
巡游队伍中什么打扮的都有，扮相真可谓千奇百怪。
甚至有疯狂的年轻人“穿”着人体彩绘就加入了狂欢。
人群熙攘，两人好不容易才挤到前排。
“学长，快看那个！”蓝毒指了指。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足有两层楼高的骷髅，被许多人一起举着，匍匐而来。
“看到了看到了。”沈苍夜比了个大拇指。
这里太过吵闹，讲话都听得不是很清楚。
这时，又挤过来几名个子高大的学生站在前方。
他们一下子挡住了蓝毒的视线。
“呜，看不到了……”蓝毒吃力地踮起脚。
“哈哈，你个子太矮了。”沈苍夜笑着说，“应该自带一个小凳子什么的。”
他说着，四下环视，“哈哈哈，蓝毒，你瞧你瞧，那边有个人，居然在用潜望镜看巡游，这是什么人才啊哈哈哈哈！”
只见两三米外，有个人举着只长长的方形管子。
那活脱脱就是一只潜艇里的潜望镜。
又细又长的潜望镜从人群里伸出来，越过所有人的脑袋，将巡游场景尽收眼底。
“是谁想出这种方法的呀？哈哈哈哈哈，真是江山代有……”沈苍夜笑了两声，视线往下一移。
他看清楚了。
举着潜望镜的人是克劳迪雅。
“哦草！怎么会在这里遇到熟人！”沈苍夜大惊失色。
“学长，你能抱我起来看一眼吗？”蓝毒轻轻摇晃挽着沈苍夜的胳膊，甜甜地央求。
另一边，克劳迪雅似乎是察觉到什么。
她的眼睛从潜望镜移开，将视线投了过来。
“咦，苍夜哥，你怎么在这里？我以为你是和温蒂老师一起来的耶——”

329.人在做,诚在看
“咳咳！蓝毒！”
沈苍夜也不管这吵闹中对方听不听得到了。
他用力拍了拍蓝毒，“我好像见到熟人了，我去打个招呼哈！”
“欸？”蓝毒疑惑，“是药学院的人吗？哎——学长？学长你去哪？”
“我去跟她聊聊，马上就回来，你先看着巡游哈！”
沈苍夜说着，暴力地拨开人群。
他穿过其中，引来周围人一片骂声。
“沈学长——！”
蓝毒的呼喊很快淹没在巡游乐队的奏乐声中。
“克劳迪雅！”沈苍夜一把勾住克劳迪雅的脖子，就往外拽。
克劳迪雅不认识蓝毒。
肯定也不会认为他们是一起来的吧？
“哎哟，苍夜哥，你拉着我干什么呀？疼疼疼！放手啦！”
克劳迪雅被沈苍夜拽到人群之外，不明所以。
她揉了揉脖子，“我还以为你是和温蒂老师一起来的。”
“啊，那……那当然是啊！”沈苍夜尴尬地笑。
“那你怎么还在这里？”
沈苍夜解释道：“我就是……呃，中途回趟药学院拿点东西，然后，我路过的时候，就看到了巡游队伍，顺便来凑个热闹——”
“什么人呐你这是！”克劳迪雅叉起腰，“你看什么热闹啊，你怎么不去吃个饭睡一觉再来呢？你还不赶紧回去找温蒂老师，人家等着你呢！”
克劳迪雅说得柳眉倒竖，“你知不知道，温蒂老师这几天在赶论文，为了和你一起参加这次万圣节活动，她可是三天三夜没合眼，她的数据快把我们工程院的超算都跑崩了！”
“哦哦，是、是这样吗……”沈苍夜窘迫地摸了摸后脑勺。
“你倒是快去啊！”
“好好好，我这就去！”沈苍夜忙说。
温蒂应该还在广场那里等着。
沈苍夜一路狂奔。
果然见到温蒂还独自坐在广场边。
“温蒂，不好意思去久了，让你等太久了吧？”沈苍夜双手撑着膝盖，呼了口气。
“别急别急，没事的。”海龙少女微笑道。
沈苍夜说：“接下来去哪里呢？你想去什么地方？”
温蒂抿唇笑了笑，“我听说工程院那边的大草坪有放电影，你想不想去看看？”
“当然可以。”沈苍夜点点头，“不用考虑我，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温蒂又有些犹豫，“那个大草坪最近的路，是要穿过工程院的教研楼的，但是我有点害怕……工程院的教研楼专门为万圣节做了些装饰。”
“怕什么，这不有我嘛。”沈苍夜
“唔……好……”
目前为止，计划还算顺利……
他们来到工程院的教研楼前面，迎面就挂着一具骷髅骨架。
在他们进门的时候——
“你好。”
骷髅突然抬起手，向他们打招呼。
“我勒个去！”沈苍夜被惊了一下。
这些装饰，应该都是在今天才布置的。
昨天晚上他们在工程院餐厅里烤蛋糕的时候，明明还没有这些。
今天晚上怎么就突然全出现了。
沈苍夜咧嘴，“你们这些工程师，到底是设计了些啥？”
温蒂牵着他的手，“里面还有别的呢，还走吗？”
“走走走，抄近路要紧。”沈苍夜说。
还要赶下一场呢！
温蒂有点畏畏缩缩的，“一会我可能会尖叫的，你不要嫌弃我哦……”
他们一起步入工程院的教研楼。
才走两步，陡然，面前出现了一只怪物，狂奔着冲他们撞过来。
海龙少女顿时僵在原地。
“没事没事，那是投影啦。”
沈苍夜才发现，这怪物没有实体，只是十分逼真的3D投影技术。
教研楼里到处堆放着南瓜灯和七倒八歪的墓碑。
不知是哪个鬼才的设计。
看着都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来上课了……
路过餐厅，迎面的桌子上躺着一个带血的人偶，桌子后面站着一个手拿电锯的小丑。
他们刚走过，被触发感应机关的小丑抄着电锯就扑了过来。
电锯冒着的火花把两个人都惊了一下。
“呀啊——！”温蒂吓得一耸，抱住了沈苍夜的手臂，“这些是……谁弄的啊，往年都不搞这种东西的……”
才说完，他们路过的一只棺材突然轰轰作响。
温蒂紧张地连退了两步，脸色有些发白，“我们还是走外面吧……”
沈苍夜无奈，“我们都走了一半了，回去也是同样时间。”
“好吧……”温蒂怯怯的。
才走了百来米，阿戈尔女孩突然大叫了一声。
沈苍夜一低头，就见地上有一个僵尸人偶。
似乎是感应到人路过，它一把抓住了温蒂的脚踝。
“呀啊——”温蒂吓得拔腿就跑。
“哎，别跑啊温蒂，你这样会触发更多机关的！”

330.局势即将失控,罗德岛介入调查
温蒂闷头跑。
沈苍夜连忙追上。
他心想，工程学子还真不怕困难呢。
怕是把整个鬼屋都搬来教研楼了。
胆小的人这几天不用上课了是吧？
温蒂在前面越跑越快。
就听到各种吼叫声、机关触发的声音、还有阿戈尔女孩带着哭腔的尖叫。
刚拐过一个拐角，就见温蒂蹲在墙角，抱成一团。
沈苍夜走过去，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温蒂。”
“怎么这样？”温蒂抱着膝盖，声音闷闷的，“这让人怎么办公嘛？我都不敢来办公室了。”
沈苍夜晃了晃女孩的肩膀，“我们很快就到出口了。”
“我不敢走了。”温蒂蹲在地上蜷着身体，“我不走了……”
“那我背你，我们一下子就能穿过这栋楼，到放电影的地方了，不用怕的。”沈苍夜说。
“真的吗？真的很快就能过去吗？”温蒂微微抬起头，露出有些发红的眼圈。
“不信？”沈苍夜背对她蹲下，指了指自己的后背，“上来吧。”
温蒂半信半疑，却还是环着沈苍夜的脖子，爬上了他的背。
“闭上眼睛。”沈苍夜说。
“嗯。”阿戈尔听话地合上眼。
她感觉风拂过脸颊。
再睁眼时，竟然已经在工程院的教研楼之外的大草坪了。
“……这么厉害？”温蒂怔怔望着沈苍夜，“怎么做到的？”
“不骗你吧？”沈苍夜一笑，“这是秘密。”
他指了指观众区，“走吧，我们找位置坐下。”
大草坪已经布置好了幕布，座位已经满了大半。
电影正准备开场。
沈苍夜和温蒂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温蒂看了看沈苍夜放在膝盖上的手，犹豫着说：“沈博士，一会儿如果电影很恐怖的话，嗯……就是……手……”
“温蒂。”沈苍夜说。
“欸？”
“咱们看电影，怎么都该有一点零食对吧？我去拿甜点给你，你先看着电影哈！”
沈苍夜说着便起身。
“哦，好的好的！”海龙女孩迷糊地点了点头。
手机又在震动了。
沈苍夜拿出手机一看。
【蓝毒：学长你在哪呀？我找不到你了，你是和巡游的观众一起走了吗？听说有个地方放恐怖电影欸！我们一起看吧！】
沈苍夜赶紧回过去：你在原地不要走动，我去找你。
他呼了一口气，现在得先稳住蓝毒。
才走了两步，手机又响了。
沈苍夜看都不看就接起来，“你先等等，别急啊，我马上过去找你啦！在路上啦！”
“什么在路上吖？”
——电话那头传来白金的声音。
“啊啊啊啊，没啥没啥！”
沈苍夜差点吐血。
伊比利亚期间，每隔两三天他和白金会通电话。
他完全忘了，之前和白金约好今晚通话了。
沈苍夜立刻放慢了脚步，调整了一下呼吸。
“我想你了！今天我想了你一百次，记在账上了，你可能要还到破产了哟！”小天马撒着娇说，“你在干什么呢？”
“在参加学校的万圣节庆典。”沈苍夜说。
“要是我能跟你一起就好了……”白金悻悻然，“我好羡慕那几个伊比利亚的干员，可以同你一起……我真希望能有机会跟你一起玩一整天。”
“在卡西米尔的时候，我们一起旅游的那几天不算吗？”沈苍夜笑着说。
“那不算。”刺客小姐怨艾地道，“那时候你就是块木头，什么都不懂，现在不一样了！”
沈苍夜无奈，“好啦好啦，都怨我，我当时就该……”
“哼，谅你也不敢！”
“那你还带那种内衣去旅游？”
“要你管！”白金恼道，“我就想着，如果你表现好就穿给你看，表现不好就不给你看！”
沈苍夜笑着问道：“那我这次回去，你穿不穿给我看？”
“要是你苦苦哀求的话，我就勉为其难考虑考虑。”白金大位的刺客立时端起架子。
“我不求你，我电脑里多着呢，网上一搜一大堆。”
“为什么要看那些！！”小天马不高兴了，“我不许你看！！”
过了会儿，她又小声嘟哝，“你就不能多看我一点嘛……”
沈苍夜无奈，“你不是不给我看嘛。”
“我……”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沈苍夜温声道：“以后我们还有机会一起去玩的嘛。比如……汐斯塔？或者龙门？你去过吗？汐斯塔是个不错的度假胜地哦，等我回罗德岛了，我们可以……”
“不用呀，我们很快就见面了。”白金的声音颇为欢快。
“哈？”沈苍夜僵住。
库兰塔少女道：“告诉你一件事，罗德岛准备去伊比利亚了哦。”
“啊？你说啥！？”沈苍夜瞠目结舌。

331.我对白金小姐亿心一意
白金的话让沈苍夜半晌没反应过来，“罗德岛要来伊比利亚了？来做什么？”
这真的是没有想到的事情。
库兰塔女孩说：“罗德岛要去伊比利亚，好像是凯尔希的决定……唔……据说是关于什么深海猎人的事情。当时我是趴在窗外听她们在办公室里说的，没怎么听清楚呢。”
“白金，你为什么要偷听别人说话？”沈苍夜哭笑不得，“凯尔希估计老早发现你了，不说而已。”
白金哼了声，“因为她们关着门偷偷说的，我听到她们说伊比利亚，还以为是关于你的事情呢，索性就偷听了一下。”
是因为歌蕾蒂娅和幽灵鲨来了伊比利亚，所以凯尔希也要来吗？
沈苍夜弄不明白。
不过。
罗德岛到伊比利亚，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至少两个月。
“沈医生沈医生沈医生！”白金叫道，“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你在忙吗？”
沈苍夜慢慢走着，说：“刚才在想事情呢。”
“那你想的这‘事情’里，包括我吗？”小天马追问。
沈苍夜笑了出来，“我不正跟你说话吗？怎么还要想你？”
“可我现在就在想你呀！”刺客小姐说，“唔，如果你在忙的话，我们就先挂了吧，改天再聊也可以的呢。”
“哎等等！”沈苍夜迟疑了一下。
他嗫嚅着说：“那个……就是……伊比利亚有一个护肤品的牌子很不错，朋友们都推荐我买，嗯……回头我发给你，你看一下，你喜欢哪一个套装。”
加泰罗纳本地的护肤品牌NaturaBissé，是伊比利亚的皇室御用品牌，在世界上很有名气。
听过帕芙尔推荐，沈苍夜想给白金买一套。
但是，万年只用大宝的他，看到眼霜面霜日霜晚霜已经傻眼了。
根本不知道如何下手。
“哎？你要送礼物给我吗？”白金惊喜道。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误会，我没那意思！我就是采访一下大家的喜好，每个人我都问了的……”沈苍夜越说越觉得这理由站不住脚。
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他只好承认，“嗯……好吧……是的，我想买礼物给你，毕竟来一趟伊比利亚挺不容易的。”
白金受宠若惊，“真的吗？谢谢你！”
她的声音里满溢着笑意，“不过，我更喜欢伊比利亚的巧克力，帮我买点巧克力吧！我只要巧克力就好啦！”
沈苍夜知道白金的意思。
巧克力满大街都是，非常便宜。
她不想让他花钱，但也不愿意直白地拒绝他，所以便说自己喜欢巧克力。
沈苍夜笑笑，说：“好，巧克力我也给你带一点儿。”
白金知道拗不过，便道：“你真好！谢谢亲爱的！”
“哎哎，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沈苍夜挠了挠头，“我不太会选礼物，我希望你喜欢。我会给你寄过去，可能路上要花些时间，估计到的时候就……圣诞节，或者新年了。”
“你送什么我都开心的，因为喜欢的不是礼物，是你呀！”小天马的声音非常欢快，“对了对了，小医生，我学了几道炎国料理，等你回来我做给你吃！”
“哟，学做菜了？”沈苍夜笑道。
“对对对，他们说我做炎国菜的水平已经是最高境界了！”白金自豪地说，“你一定要尝尝！”
“好啊，我超期待。”沈苍夜笑道，“我也学了好多伊比利亚的甜点，到时候我们交换。”
“不行，你要先吃我做的！不许说不好吃哦！”
“好的好的，你都最高境界了哪还有不好吃的。”
“嘻嘻，以后就是我做饭养你啦！”白金颇为欢快，“好啦你忙吧，我先挂了，爱你哟。”
沈苍夜放下电话，紧接着又收到白金发来的照片。
【小医生！你说你不喜欢我穿那套白色的衣服参加作战任务，我就重新订了一套，你看一看，怎么样？你喜欢我就买~】
沈苍夜仔细看了看。
嗯，至少不露肚子了。
他突然间好想摸摸她毛茸茸的耳朵。
嗯，还有尾巴。
最好顺着尾巴扯过来，推倒在床上……
沈苍夜嘿嘿笑了声，开始想入非非。
这时。
陡然一个电话进来，把沈苍夜打醒了。
“学长你在哪呀？你怎么还没来呀？我都要长蘑菇了！”
“啊啊？蓝毒——啊，你等等！我马上！”
沈苍夜猛地回过神。
妈耶，听到白金的声音，不知不觉就聊久了。
他再次开始狂奔。
刚才在工程院教研楼里头那没什么人烟的地方，能随意加快移动速度。
但是，在校园里着人多的地方他就不敢了。
再怎么说，源石技艺也是有极限的。

332.我妻同学和艾米太太
……十分钟之后……
沈苍夜想到，自己来伊比利亚这几个月的运动量，想必都没有今天多。
“学长！可算等到你了！”
蓝毒热切地冲沈苍夜招了招手。
沈苍夜觉得自己快要挂了，“呼……走吧，接下来去哪里，蓝毒？”
“我们还是去人少一点的活动场地吧，免得又被人群给冲散了。”安努拉女孩说。
“好，要不然我们先去吃点甜点，怎么样？”沈苍夜提议。
此时，巡游队伍已经离开了。
校道这边还有零星的coser留下来，和学生们合影。
“学长，在去之前，能帮我拍张照片吗？”蓝毒把手机递过来，“沈学长你看，这个学妹的发型和我好像啊，你觉得呢？”
蓝毒身边是一位coser，她穿着东国的校服，手中拿着一把斧子。
她的头发和蓝毒一样是粉红色的，都扎着双马尾。
“确实挺像的。”沈苍夜笑道。
那位coser摆了一个姿势。
她举起手斧，露出了一个病态般的笑容。
危！
沈苍夜忽然间意识到了。
这个coser怎么如此眼熟！
她cos的是东国某动漫作品中的病娇女主角。
这位女主角，对男主角有着近乎偏执、病态的爱。
有人伤害男主角，那就杀掉。
有人反对她和男主角在一起，那也杀掉好了。
若男主角要离开她，说不定她会砍下男主角的头让他永远留下……
蓝毒也抬起手，仿佛虚握着一把斧子，下一秒就要砍下。
沈苍夜拍下一张照片。
她看着照片里蓝毒和我妻由乃同学的形象愈发接近……
仿佛要融为一体……
“学长，你在发什么愣呢？”蓝毒伸出手指在沈苍夜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没什么，咱们去吃甜点吧。”沈苍夜擦了擦汗。
二人走到最近的甜点供应处。
蓝毒笑着取了好多甜点，二人边吃边聊。
蓝毒咽下一块蛋糕，愉快地说：“往常总是得自己做，现在终于也能轮到我们吃啦！”
沈苍夜硬着头皮拿了一大堆甜点。
“沈学长，等下我们去——”
“蓝毒，密室那边突然间出了一些意外——啊，就是一些突发事件，我可能要去处理一下！”
“哎？现在马上过去吗？”
……十五分钟之后……
电影刚刚开场没多久。
沈苍夜跑到大草坪，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哇，怎么拿了这么多甜点？”温蒂不好意思，“其实真的不用这样的啦……”
“都尝尝，尝尝哪一个好吃，回去我做给你吃。”沈苍夜笑着说，“现在这放的是什么片啊？”
“一部哥伦比亚电影，名叫《消失的爱人》。”温蒂说。
这部电影，沈苍夜听说过。
电影的女主角艾米是一位高智商的女人，她的丈夫尼克婚内出轨。
为了让尼克回到自己的身边，她偷偷离开家，设计了自己失踪被害的案件，让全社会都认为自己的丈夫就是杀妻凶手。
舆论一点点将尼克逼到死角、身败名裂。
这时候，艾米突然又回到了尼克身边。
她终于得以从精神上控制自己的丈夫……
沈苍夜看得心惊胆战，心说这女主角也太恐怖了。
谁知，温蒂边看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一脸仿佛学到了什么的神色。
“呃，温蒂，我……”
沈苍夜觉得自己的手机震了一下。
估摸着是蓝毒给她来电话了。
“怎么了沈博士？”
啪地一下，沈苍夜的手腕被抓住了。
是温蒂。
“这电影不好看吗？”阿戈尔女孩问道。
“挺好看的……”沈苍夜额角汗都下来了，“我……我去接个电话……”
“接完电话还回来吗？”
“呃，那个……”沈苍夜转过头，正好看到温蒂的脸。
她赤色的眼眸盈盈地望着他的眼睛。
“温蒂……”
“去吧。”海龙小姐笑了一下，放开了他的手。
沈苍夜落荒而逃。
虽然事情没有败露。
但是怎么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沈苍夜才跑到草坪外头，电话又来了，是蓝毒。
“沈学长你在哪呀？”
“哦，我马上来！对——对了！不要去看什么电影了吧？我们去玩一下密室怎么样！？”
“密室？”
“对，是我们自己设计的密室，难道不是最棒的吗！？”
电话那头，蓝毒小声道：“可是我……我有点害怕耶，我没怎么去过鬼屋之类的，我胆子不大的……”
“不怕！有六个人一起的！”
“好、好吧，既然学长你都这样说了……”
沈苍夜立刻说：“好了！就这么决定了！我们在密室碰头！”
回想一下……
好像两个女孩都变得有点……怪怪的？

333.奔跑吧,兄弟
沈苍夜挂了电话，连忙又迈开步子。
希望不要再出差错了……
……希望如此！
至少，蓝毒在密室里的话，是肯定不会和温蒂碰上的。
……十五分钟后，密室逃脱门口。
“沈学长，你为什么又戴墨镜又戴帽子的？”蓝毒的语气非常不解。
“因为这里的光实在是太刺眼了！”沈苍夜理直气壮。
帽子和墨镜，是沈苍夜刚买的。
主创团队的照片就挂在密室门外呢。
万一被人给认出来就有点难办了。
沈苍夜和蓝毒走近密室。
看了看排队的人群，沈苍夜又从口袋里摸出口罩戴上。
“人与人之间保持社交距离是非常重要的！”沈苍夜叮嘱道，“学妹，你也该去买一包口罩，以备不时之需。”
嗯，装扮成这样，肯定不会有人认出自己！
他往前一看。
排队等待进入密室的人，足足有五十多米长。
排在他们前面的几个人还在低声讨论。
“哎哎，我跟你讲啊，主创团里面那个银色头发的妹子真的超正唉！”
“可是听说那是一个阿戈尔人吧？”
“阿戈尔人又怎么样，白发红瞳简直是踩在我的XP上跳舞好吗？”
“滚！你们两个懂什么？这个人是我们工程院的大佬，前几次比赛若是没有她的话，我们学校可能连名次都拿不到，你们怎么光看人家的外表，庸俗至极！”
“草！学霸人设更是戳爆我的XP！”
“我要追她，就这么决定了！”
沈苍夜探了探头，只见说话的似乎是两个炎国的学生。
就听那白毛红瞳控又说：“怎么样才能搞到她的联系方式啊？主创团队介绍那里，有没有说她的邮箱、还有社交账号之类的？”
另一个男生说：“放弃吧你！你自己翻开热贴看看，下面回复早就一大堆现场表白的了，后面你猜怎么着？有人拍到她的照片了——她从下午来到庆典现场开始，就一直跟另外个男的在一起！”
“不是吧！？还有这事！？”
“是啊，就是主创团队里的另外那个黑头发的男的啊！估计早就是一对了吧！”
“啊啊啊啊啊——！不——！”
“呵……这就是传说中的，被恋爱滋润的女人会越长越美吧。”
沈苍夜咳嗽了一声，把口罩又往上拉了点。
蓝毒看着前面的长队，说：“学长，干脆我们先读一读论坛上的热贴，看看有什么心得吧？”
“那、那不行！”沈苍夜血压一下子飙到了两百。
这就要让蓝毒看了，不得看到无聊网友发的他和温蒂的照片了！？
他一把抓住蓝毒的肩膀，“都剧透了，还有什么好玩的！肯定要失去神秘感了！这当然不能看！”
“啊……好吧……”蓝毒僵了僵，只好把手机重新放回兜里，“可是我们还要等好久哦。”
沈苍夜瞅了瞅前面排着的长队，额头也开始冒汗。
不能在这里花太多时间了，不然温蒂那边要是等久了就麻烦了！
可是这队伍怎么看也得再等上四十分钟！
——只能发动主办人员的插队绝招了！
沈苍夜找到工作人员说明情况。
然后，在众人的骂声里插队进入密室。
他们的这一组玩家除了沈苍夜和蓝毒，还有四个女生。
她们似乎是同一个宿舍的，全都非常紧张。
她们小心翼翼进入密室。
明明看到光亮的环境，却连墙都不敢碰。
“嗯，我们先来……大略说一下情况，分配一下任务吧……”为首的一个女生说。
“好的，舍长！”另外几个女生看起来都非常恐惧。
那舍长说：“首先，关于任务——啊啊！”
她吓得几乎跳起来。
因为她手里的终端机响了一声，更新了一个任务。
“系统解剖都快上课了，尸体怎么还不拿来！？”
走廊里传来一声暴吼。
四个女生集体尖叫。
沈苍夜不禁捂脸。
这一轮要玩多久啊？
能不能搞快点？！
“大家冷静……冷静！”舍长的嘴唇都在哆嗦着，“我们的第一个任务是……把尸体推到解剖教室。”
沈苍夜额头青筋直冒，“别讨论什么任务分配啦！没用的！到后来不也是跑成一团！”
“可是……”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沈苍夜一脚踢开了右手第一个房间的门，大手一抄就把放着尸体的平车给拖了出来。
“啊啊——！”
同宿舍的那四个女生吓得连连尖叫，“不会有什么机关吧！？”
“哪有什么机关！快点的，莽就是了！”沈苍夜以百米冲刺般的速度推着尸体冲向了解剖室，现场表演灵车漂移。
“学长的胆子好大，好有安全感……”蓝毒捧住自己的脸，露出娇弱的笑容。
解剖教室门一开，解剖老师背手而立。
沈苍夜比殡仪馆的抬尸工还麻利，一把就将那蒙着白布的尸体拽到解剖台上。

334.庆典、约会以及……柴刀
“上课！”解剖学老师冷声说道。
“老师我想上厕所，我不上课了可以吗？”沈苍夜大叫道。
“学长……？”蓝毒被沈苍夜的话语惊呆了。
老师一拍解剖台，“不想上课的人就给我——”
“好，我这就滚！”沈苍夜转身就跑，“老师再见！”
“——蓝毒我要去探索一下其他房间，这才是最有趣的事情！你的胆子小，那就跟大家一起走吧，我在出口等你哈！拜拜！”
沈苍夜匆匆忙忙说着，打开门冲出了解剖教室。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沈苍夜摸索了一阵子，找了一个NPC通道爬了出去。
什么形象的，都不管不管啦！
只要今天的计划不翻车就好！
“温蒂应该还在看电影的地方……希望她还没走。”
沈苍夜扯了口罩，就想往工程院那边跑。
“——喂！小沈！”
陡然之间，有人一把抓住了他。
“啊？”沈苍夜震惊地一回头。
抓住他的人是帕芙尔。
“小沈你快来啊，救命啊！”帕芙尔哭喊道。
“出什么事了？”沈苍夜愣住。
“是这样的，我们乐队的键盘手晚饭吃了个路边摊，现在拉肚子拉得不要不要的，他又想去蹲了——可是乐队演出不能停啊！”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啊？”沈苍夜就想把手往回拉。
帕芙尔抱着他的手臂不放开，“我听说你会弹钢琴，快点来替一下，救救急啊！”
“不行啊，我现在没空啊。”沈苍夜也用力往回拉，就这样拖着帕芙尔走。
“小沈啊！我就只能靠你了！难道你就这样子见死不救吗？我真的会死给你看的！你忍心看着你可爱的学姐在你面前自刎谢罪吗？”
帕芙尔哭喊着。
她一点一点地又把沈苍夜往舞台那边拖。
“真的不行！”
“求你了！我给你发红包！”
“我真的有急事啊！”
“沈沈，我的命就在你手里了，就只弹五分钟，我保证就五分钟！”
帕芙尔又是作揖又是哭叫的。
就差没有跪下磕头了。
“行，说好就五分钟。”
沈苍夜来到演奏舞台上，生无可恋地坐下。
键盘手一溜烟儿冲去厕所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五分钟……
十分钟……
那该死的键盘手还没有回来！？
沈苍夜盯着曲谱，默然敲着琴键。
决定了，下一篇论文的题目就是《伊比利亚食品卫生安全管理动态与发展趋势》。
十五分钟……
半个小时……
沈苍夜的内心逐渐向恐慌的悬崖逼近。
但本能中对死亡的恐惧。还是驱使着他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冷静，冷静一点。
温蒂那边的电影应该在两个小时左右。
说不定现在她正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呢？
至于蓝毒，说不定她们还被困在密室里面出不来呢？
事情一定要往好的方面想！
一定还会有转机的！
这时候。
手机信息弹了出来。
【蓝毒：学长！我从密室里出来了，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啊！】
双手摸着键盘没法打字，沈苍夜只好仓促间按了语音回复过去。
“蓝毒，我在卫生间！你等等我！”
【蓝毒：你那里音乐声好大，我听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靠！
沈苍夜的内心是崩溃的。
没关系，至少只有蓝毒而已。
温蒂那边估计还没看完电影。
只要她们俩不碰上，就不会翻车！
还是可以挽回的！
【蓝毒：我刚才遇到帕芙尔姐了，她告诉我，你在台上演出？学长你怎么跑到台上演出去了？】
这时，温蒂打了他的电话。
哦草！
沈苍夜只觉得焦头烂额。
一直在弹琴，温蒂的电话他没法接。
过了一会儿，小海龙自己挂了电话。
十分钟之后，温蒂发了信息过来。
【温蒂：密室又有些故障，我刚刚调试完，那边的学弟学妹说，他们刚才看见你来玩密室？是搞错了吗？你在哪里呢？】
【温蒂：我遇到帕芙尔了，听说你被帕芙尔拉去给乐队临时演出了？你饿不饿？口渴吗？我正路过小吃区呢，要不要拿点吃的喝的给你？】
【蓝毒：学长！我在台下看到你啦！给你拍张照片吧！】
【温蒂：沈博士，我拿了些甜点和饮料，我正在往舞台这边走，偷偷给你吃一点怎么样？】
【蓝毒：沈学长！我碰到温蒂姐了，她好像在找你啊？】
【温蒂：刚才碰见蓝毒妹妹了，她说你们刚才一起去玩了密室？】
沈苍夜泪流满面。
他望着台下。
蓝毒和温蒂站在那里，正聊着天。
在沈苍夜眼中，她们俩分明都提着刀。

335.翻车现场情况惨烈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帕芙尔拉着键盘手回来了。
“小沈！键盘手回来了，你可以下班了！谢谢你啦！”
“不要！不要叫我！让我在这里弹一辈子吧！”
沈苍夜的内心已经崩溃。
进入了不愿意面对现实的状态。
“你……你这是在干什么呀？你没事吧？沈沈？”
“别管我了，让我死！”
沈苍夜自暴自弃地力砸着琴键。
几分钟之后……
帕芙尔担忧地说：“小沈，你真的不要紧吗？要不要……哎——？蓝毒妹妹？你怎么来了？”
帕芙尔话音刚落。
一双白嫩的小手搭在了沈苍夜的肩膀上。
背后那人凑在了他的耳边。
“学长。”
是蓝毒的声音。
沈苍夜打了个寒颤。
“原来你同时约了我和温蒂姐两个人啊……”
沈苍夜感觉安努拉女孩的十根手指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却像十根烙铁，穿透了衣服，灼烧着他的胸腔。
“我都知道了，”蓝毒轻轻地说，“我们，都知道了……”
“我——我那是——啊，事情是这样的……”沈苍夜支吾着道，“你听我解释——”
“真过分啊，学长……”蓝毒的声音中有笑意。
但这笑意，明显不是什么愉快的笑容。
更像是我妻同学诡谲病娇的笑。
沈苍夜颤抖着，却不敢停下演奏。
“是这样的——一开始是温蒂先……呃，我觉得直接拒绝你不太好，所以……所以……”
放在沈苍夜肩膀上的手，慢慢地移到了他的颈部。
蓝毒轻抚着他的喉咙，仿佛随时可以拧断他的脖子。
“啊！蓝毒——！你听我解释——！”
“学长，你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吗？——野生箭毒蛙是这世界上毒性最强的物种之一，它的毒能够轻松溶解人体，就算是家养的，只要摄食毒物，一样可以……”
“我、我记得啊，我当然记得！”
蓝毒发出了一声轻轻的笑。
“学长努力着两头奔波的样子，真是可爱呢……一定很辛苦吧……”
沈苍夜心中拔凉拔凉的。
今天我们俩必须没一个，嗯，就是这句话吧？
“你在说……说什么啊蓝毒？呵呵，呵呵……”沈苍夜赔笑道，“我听不懂……”
安努拉女孩发出一个气音，似是笑了笑，“看在学长今天那么‘努力’的份上，就暂时原谅学长吧。”
“真真真的吗？”沈苍夜颤声问道。
“只要学长答应，周末陪我一整天。”
“哎，周末吗？周末我……”
“你什么？周末你有事吗，亲爱的学长？”
“没有，当然没有，就算有我也给他全推了！老板叫我开组会我就砍了他！”
“那……一言为定哦，我可爱的学长！”
“当然，我发誓！”
在被杀掉的生命威胁之下，沈苍夜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蓝毒又笑了，温暖的气息打在沈苍夜脸上，“学长，如果这次你再约上其他人的话……”
“我绝对不会的！绝对不会！”
沈苍夜呆滞地望着琴谱。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把欢快的摇滚乐弹成了《命运交响曲》，乐队其他人都莫名其妙地回头望着他。
蓝毒离开了。
沈苍夜始终没有再收到温蒂的来信。
他愈发觉得事情不妙。
和键盘手交替之后，沈苍夜从台上下来。
刚走几步，迎面就见到了银发的海龙少女。
“温蒂。”沈苍夜唤道。
阿戈尔女孩的神色有些落寞。
她还端着甜点和饮料，见到沈苍夜，她弯了弯嘴角，轻轻扬了扬手中的盘子，“要吃点东西吗？”
“不吃了。”沈苍夜尴尬地搔搔头，“我们走吧，接下来去哪里呢？”
读空气的能力沈苍夜还是有的。
尽管温蒂什么都没说，但沈苍夜能感觉出来，她现在真的非常伤心。
此时，时间已经不早了，临近十一点。
沈苍夜环顾四周。
广场上只剩下一半人了。
“很晚了，我们回去吧。”温蒂看出了沈苍夜内心的想法，她贴心地直接提了出来。
“哦——好的，那我们回去吧。”沈苍夜说。
他们无言地往宿舍走。
沈苍夜走在前面。
阿戈尔女孩静静地跟在后头。
仿佛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沈博士。”温蒂忽然开口道
“嗯，怎么了？”
海龙少女迟疑了一下，说，“我约你今天出来，是不是让你困扰了？”
沈苍夜挠挠头，“不不不，今天发生这情况都是我的责任，我也明白，我这样很不对。”
温蒂轻轻摇头，“不，是我的错。我应该一开始就说明情况，是希望你我二人的，我没有做好，才让你为难了吧。”

336.科学家的浪漫
沈苍夜的动作顿了顿，“温蒂，你这样说，让我觉得好自责。”
他掏出钥匙，打开了宿舍门，转过来望着温蒂，“我听克劳迪雅说，你赶论文赶了好久，就是为了今天……被我糟蹋了好心情，实在很抱歉。”
沈苍夜拉开宿舍门，侧了侧身，让温蒂先进去。
棘刺和蓝毒已经回来了，但帕芙尔估计还在灯红酒绿。
宿舍一楼漆黑一片，非常安静。
温蒂走进了宿舍，勉强笑道：“本来就不是你的错，别往心里去，今天我玩得非常开心，谢谢你陪我，我会永远记得的！”
她的脸上挂着笑容。
但只要稍稍一想，就知道她已经被伤了心。
两人无言地回到各自的房间。
沈苍夜刚坐下，温蒂忽然又来了。
小海龙似乎是在门口踌躇了好久，才鼓起勇气，说：“沈博士，我的论文完稿了，你能帮我看一看吗？”
“啊？”沈苍夜搞不明白。
他不明白温蒂的一系列操作是什么意思。
先是叫他帮他看看他的学术报告，现在就叫他帮他看论文。
演讲还好，体态、姿势什么的他还能点评点评。
论文……这真是隔行如隔山哪。
“我真不知道怎么看……”沈苍夜歉然道。
温蒂怯怯站在他的门口，“我想……请你帮我看一下论文最后的致谢部分，可以吗？”
沈苍夜忽的觉得，他们的关系，好像蓦然间生疏了许多。
“可以吗？拜托了。”温蒂再次问道。
“好吧。”沈苍夜在办公桌前坐下来。
温蒂露出小小的笑容。
她回了房间，须臾之后，她手中拿着一篇文档，重新出现在了沈苍夜的门口。
“给。”她将文档递过来，“致谢在最后，大概是倒数第三页的样子。”
“行吧。”沈苍夜没有弄清楚温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只好翻到论文最后的几页，仔细阅读。
这几页都是致谢。
前面一段，是感谢文章合作者提供的帮助云云。
沈苍夜根本不认识这些人。
这是要检查漏了谁吗？
若是要检查，也是让自己团队的人来检查吧？
他根本都不知道有谁参加了文章的合作编写啊。
沈苍夜向温蒂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温蒂的神色很紧张，红玉般的眼眸静静地望着他，似乎在催促他快点读下去。
沈苍夜只好将目光重新放回到文献上。
他完全懵逼。
——直到看到了致谢的最后一段。
【谢谢来自罗德岛的沈苍夜博士。
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
你是闪耀的星河，你是蔚蓝的天空。
在无尽的空间和无限的时间里，能与你相遇在同一颗星球，共享同一段时光，是我的今生最幸运的事情。
——沈博士，我愿意加入罗德岛，你愿意与我携手吗？】
沈苍夜读到这里，动作顿住了。
将另一个人的名字写进致谢里，让所有人都能读到、检索到，是一位科学家能够想象出的、极致的浪漫。
他放下文档，从页面上方看到阿戈尔女孩端坐在他的对面。
如一件惊世的艺术品。
她赤色的双眸安安静静地凝视着他，嘴角微微上扬，“致谢部分，写的怎么样？”
“写的挺好。”沈苍夜下意识说。
“那么如果你是审稿人，你会让这篇文章通过吗？”温蒂又问。
“嗯，可以通过。”沈苍夜笑道。
温蒂放松了下来。
她突然站起来，上前张开双臂抱住了沈苍夜。
只抱了一下，她又害羞地放开了手。
沈苍夜的视线重新落在文档上。
他突然发现一行划掉的字体：
【最后要感谢来自罗德岛制药公司的沈苍夜博士。
真是太感谢你来到加泰罗纳大学，并且和我认识了！
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就不会日思夜想、为你的一句话一个眼神烦恼不堪，这篇论文就能提前四个月完成了！】
沈苍夜愕然抬起头，“你之前的这个版本的致谢……”
“哎呀，不是都划掉了嘛。”温蒂将文档夺过来，“这文档是修订版本的，删除的部分还在……唔，当时我正生你气呢，才这样写的。”
“你怎么生我气？”沈苍夜哭笑不得。
温蒂道：“在马德雷诺那时候，玩真心话大冒险，叫你干啥都不愿意，很讨厌我的样子。”
“都说我没有啦。”沈苍夜摊手。
“哼。”
温蒂哼了声，一溜烟跑回了自己房间。
“这姑娘……”沈苍夜无奈地望着她的背影。
他收拾了一下，准备睡觉。
时间接近凌晨，沈苍夜洗完澡准备上床的时候，又有人敲他的门。
是抱着枕头和被子的小海龙。

337.HR,最要远离的就是感情
“温蒂，你这是，又被吓得睡不着了？”看着女孩走进房间，沈苍夜笑道。
“嗯，是啊。”温蒂答得理直气壮。
她很轻车熟路地爬上床铺，抱着膝盖坐在床头，望着沈苍夜笑。
沈苍夜也坐到了床上。
他象征性地把一个枕头放在了床中央，“那就像上次那样分界吧，你放心，我不会越界的。”
阿戈尔女孩将被子整理成圆筒的形状，钻了进去，“关灯嘛，快点啦。”
“你那么困啊？”沈苍夜无奈道，“这么急着催我。”
“关灯嘛！”温蒂恳求道。
“行行行。”沈苍夜关上了灯。
黑暗中，被子一动。
小海龙钻进了他的被窝里。
“其实我心里早就想跟你去罗德岛了。”她望着他的脸，说，“只是我害怕，一旦答应了你，你就再也不理我了。”
沈苍夜问道：“我能问一下，是早到什么时候吗？”
“大约是……嗯……那时你跟我发脾气之前。”温蒂说。
沈苍夜纳闷，“我冲你发脾气？什么时候？”
“讨厌！你都忘了吗？”温蒂嗔道，“那次工程院搞庆祝会，你们通宵烤蛋糕……”
“哦！那次啊！”沈苍夜略尴尬。
海龙少女说：“那之前我就决定要去罗德岛了，我联系了你们的总工程师可露希尔，她表示非常欢迎我加入——对我来说，其实在什么地方都无所谓，只要能继续我自己的研究就好。”
沈苍夜讷讷道：“啊……原来那时候就——”
“嗯，你住进来我们宿舍，每天就旁敲侧击地跟我推荐罗德岛。”阿戈尔说，“我跟可露希尔通讯完，还想着回来跟你谈一谈呢，结果……”
她的声音委屈巴巴的，“结果，刚给你说了要搞一下客厅的卫生，你劈头盖脸就凶我……”
“抱歉。”沈苍夜忙说，“那会儿确实是时间有点紧张，整个人精神也处于紧张的状态中，一时没有克制住火气。”
温蒂哼了声，“我气坏了，立马就决定不去罗德岛了。”
“啊！？”沈苍夜也觉得自己真的差点铸下大错。
温蒂这个级别的科学家，无论去什么地方，人家都是高薪高福利、好吃好喝招待着，生怕她跳槽了。
选择太多了，至于去哪里，只是取决于她的意愿而已。
温蒂接着道：“后来看到你在厨房趴着睡着了，就有些心软……我就想着，只要你道歉，我还是可以跟你去罗德岛的。”
“我现在再给你补道几次歉哈，对不起对不起。”沈苍夜忙说。
“又来了。”温蒂莞尔一笑，“每次你这样子，我就觉得，你的最终目的就是把我招到罗德岛去。等我去到了，你马上不搭理我了。”
沈苍夜无奈，“怎么可能啊？”
呃……
好像这确实也没说错。
可是，人事部也不可能一旦签了合同就不理人吧？
哪有那么无情！
不过仔细想想，人力资源部好像都是这样莫得感情的？
“以后，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在一起吗？”温蒂追问。
“当然啊。”沈苍夜笑道。
温蒂伸出手臂拥抱着他，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
“知道你今天约了蓝毒学妹，我特别难过。”她低声说，“我也明白这有些任性，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我的论文准备结题了，在这里的项目也快要完成了，还有一些收尾工作，是同合作者一起在马德雷诺开展。”温蒂将下巴搭在沈苍夜的颈窝，轻轻地说，“沈博士，我明天要去马德雷诺出差一个月。”
“一早就出发了吗？”沈苍夜问道。
“嗯，早上六点钟的火车。五点就要起床了……”温蒂低低地说，“我本来不想在这个时间跟你坦白的，但是……”
她抽了抽鼻子，说：“但是，我担心，等一个月之后，一切就迟了……”
温蒂在沈苍夜脖子上蹭了蹭，呼吸着他的味道。
她突然抬起脸，“你现在睁着眼睛吗，沈博士？”
“是啊。”沈苍夜条件反射地回答道。
“那把眼睛闭上。”
“为啥？”
“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睁着眼睛不能说吗？”
“你看着我，我说不出来……听我的嘛。”
“好吧。”沈苍夜只好照做，“好了，我闭上眼了。”
“我喜欢你。”温蒂小声说。
“温蒂……”沈苍夜睁开了眼，在黑暗中想看清阿戈尔女孩的脸。
“闭上眼睛啦。”温蒂说，“不然我会不好意思的。”
“哦哦，好吧。”只好又闭上眼。
“喜欢你。”她轻声又说了一次。

338.慢慢喜欢你
“温蒂，我现在可以睁开眼了吗？”沈苍夜笑着问。
“等等。”温蒂说。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在窗帘透入的清冷月光中，女孩抬起脸，在沈苍夜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青涩的小海龙，尚且还不敢做出比这更大胆的尝试。
一如她在科研上的沉静和稳重，她的性子也是慢慢的。
她总是这样，从来不同于许多热情的伊比利亚人炽烈的情感爆发。
温蒂的情感就是慢慢的——慢慢地了解你，慢慢地在一些小小的片段中表情达意，慢慢地亲近你，慢慢地陪伴你……
慢慢地牵手、拥抱，慢慢地送上一个浅吻……
她的情感总是舒缓而隐晦，既不会让你感动万分，也不会让你尴尬为难。
但是，当你走在前面，蓦地一回首时，总是会发现她静静跟在你身后，微笑着望着你。
阿戈尔少女皱了皱鼻子，又有些害羞起来，将头埋在沈苍夜胸口不说话。
“温蒂。”沈苍夜用双手抱住她的腰，将海龙女孩压向自己的怀中，低下头凝望着她。
“沈博士……”
温蒂瑟缩了一下，声音中带着哀求。
双方的力量差距是毋庸置疑的，她知道自己根本不具有对抗对方的能力。
正是因为沈苍夜在跟她相处的大多数时候都不会表现出攻击性，才让她感觉到安全和安宁。
温蒂忽然间有些害怕。
她不由自主地颤了颤，满心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好准备。
“快睡吧，明天早上还要赶火车呢。”沈苍夜只是吻了吻女孩的发顶，说。
“嗯。”小海龙又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晚安。”沈苍夜轻声说，“明天早上我送你。”
“晚安。”温蒂听着他的心跳，心中再次安宁下来。
她的小笔记本上记着——莱塔尼亚心理学家威廉·詹姆斯曾经如此形容：
我对某个人怀有一种感觉，这种状态我能够将其命名为爱，我不曾理解这种状态，可我却完全有意识……
温蒂猛地意识到，自己似乎能够理解这种情感了，就在刚才的这一瞬间。
安宁和舒适……大概就是这种感情吧。
温蒂闭上了眼睛，却好半天没有睡着。
“沈博士，你睡着了吗？”她试探着问道。
没有听见沈苍夜回复。
“什么嘛……原来心情这么紧张、心跳快到睡不着的只有我一个人吗？”温蒂扁了扁嘴巴。
她在黑暗中定定地望着他的脸。
然后，她蹭了蹭他的胸口，说：“我好像睡不着哎。”
“沈博士，我害怕，如果我睡着了，再醒来时就发现这只是一个梦……”
“你真是块木头！为什么你这么快就睡死了？”
“真是的，被子都掉了！”
温蒂小声地嘟哝了一句。
她伸手把两人的被子拉起来，又往沈苍夜怀里挤了挤。
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她闭上眼睛。

339.别惦记着你那双线操作了
清晨，沈苍夜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他迷糊了几秒，倏然坐起来，发现温蒂已经离开了。
床头留着一张纸条：
【沈博士，没舍得叫醒你，好好睡吧，早餐已经替你准备好了，咖啡我记得你喜欢喝热的，就等你起来再做吧。
我去马德雷诺了。
等我回来。】
沈苍夜呼了一口气。
自己这是睡得真够死，这样居然都没醒。
他走到，发现早餐已经给他准备好了——
两个伊比利亚的米蛋糕。
这种加入了椰肉、芝士、酸奶，用泡融的生米打碎、烤制的蛋糕，是伊比利亚的特产早餐。
另一个盘子里，放着切好的火腿牛扒三明治，旁边是一碗牛奶燕麦粥。
沈苍夜开了咖啡机，一边等待着咖啡流出，一边疯狂视奸这几道精致的早餐。
他真没有想到，温蒂在赶火车之前还抽空给他做了早餐。
沈苍夜吃完早餐，坐在客厅里看了一会儿书，就见帕芙尔打着哈欠下来了。
“昨晚玩的还挺开心吧，小沈沈？”帕芙尔说着说了半截，骤然清醒过来，“等等——昨天晚上你在台上那是什么情况？蓝毒去找你做什么？”
“什么都没有，不要多管闲事。”沈苍夜冷言冷语地堵了回去。
帕芙尔这个大嘴巴，让她知道了准没好事。
“啊哟哟哟哟！”帕芙尔发出阴阳怪气的声音。
她在沙发上坐下来，“想不想听听我的调查结果呀？”
“你调查出什么了？”沈苍夜放下了手中的书。
帕芙尔说：“关于温蒂的导师奥贝德，目前我还没有整理出什么可疑的情况，但是——关于你说的赏金猎人斯卡蒂……”
“你有她的消息吗？”沈苍夜坐直了身体。
帕芙尔拿了一张纸，用伊比利亚语写了个名字，“八号地铁酒吧。”
她说：“这个酒吧，是赏金猎人交换情报和任务的地方，酒吧老板曾经见过她许多次，最近几个周末，这个阿戈尔姑娘，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到酒吧里坐着，一坐就是一个晚上。”
她想了想，附赠了一条情报，“这斯卡蒂似乎是一个赏金猎人新手，她没什么名气，没有经验，酒吧老板从来没见过有人给她介绍任务，她每次就是在那里呆呆坐着。”
“好的，谢谢。”沈苍夜将帕芙尔写着酒吧名字的字条折起来，放进了口袋里。
“你是找她有事吗？”帕芙尔好奇地问道。
“是的。”沈苍夜说，“我的几个朋友想要找她谈谈。”
“哦……”帕芙尔便也不再追问。
沈苍夜说的几个朋友，就是歌蕾蒂娅和幽灵鲨。
她们最近启程来加泰罗纳。
因为她们听说了还有其他的深海猎人存活的消息。
她们也在寻找深海猎人的伙伴。
沈苍夜寻思，周末去一趟这家酒吧好了。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遇见斯卡蒂。
——要好好跟这位没上岛的虎鲸小姐套套近乎才行。
周末。
沈苍夜正思考着如何到酒吧里找斯卡蒂搭讪，蓝毒先跑来敲他的门了。
“学长，你可是答应我今天要陪我逛街的。”
“啊，逛街？”沈苍夜困惑。
蓝毒一笑，“学长，万圣节那天晚上你亲口答应的，不会是忘了吧？”
“怎么可能！我当然没忘！”沈苍夜嚷道，“要去哪里？我陪你去！”
不打紧不打紧。
晚上邀请蓝毒去“八号地铁”酒吧就好了。
反正到时候斯卡蒂也会在那地方一坐坐一个晚上，晚些再去找她搭讪好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双线操作了。
这次只要先送走一个，另一个必然能够成功。
“我打算去市中心的购物城。”蓝毒说，“学长你一定愿意陪我逛一整天的吧？”
“那当然。”沈苍夜连忙点头。
“嘻嘻嘻……”安努拉少女上笑着上前挽住了沈苍夜，“学长，我一直想给你买几件衣服，你天天都是白T恤黑T恤，太单调了，我给你挑几件帅气的衣服才好。”
他们乘车来到了市中心的购物城。
蓝毒兴致很高，一进去就开始到处溜达。
在走前三家店的时候，沈苍夜还有些精神。
后来，就逐渐沦为人形椅子探索器、莫得感情的夸赞机器。
他只需要进门、找凳子坐下、在蓝毒试衣服的时候一个劲点头说好，然后提东西进入下一家店，重复以上过程，就完事了。
沈苍夜摊在椅子上，开始奇想天外。
会不会在这里偶遇虎鲸小姐呢？

340.如果学妹要舔一口你的冰淇淋
沈苍夜在凳子上坐着。
真的快要睡着了。
“嘿！学长！你来看看这条裤子。”蓝毒突然说。
坐在凳子上打盹的沈苍夜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好像……
蓝毒叫他来着？
他猛地站起来，“哪个哪个？”
蓝毒拿着一条裤子，在自己的腿上比划了一下，“哪一条比较好呢？和刚才试的那条比起来？”
哈？
她刚才试的是哪条裤子？
沈苍夜在脑中搜索。
但是。
怎么都想不起来。
“和刚才的那条比，你觉得哪条比较好呢？”蓝毒追问道。
她碧蓝的双眼里充满了期待，
“啊……这个嘛……这个……”沈苍夜瞪着那条裤子。
他回忆起之前在网上看的“跟女孩子逛街的秘诀”。
——你要说好看。
但是又不能只说好看。
夸赞一定要有内容，才显得走心。
沈苍夜清了清嗓子，他煞有介事地伸手摸了摸，“这个裤子明显比刚才试的那个裤子要好，面料质地都不一样了。”
“我刚才试的是连衣裙。”蓝毒说。
“啊？”
沈苍夜差点吐血。
“学长，我刚才试的是一条连衣裙，不是裤子哦。”蓝毒笑眯眯地重复道。
“啊啊啊——那里有冰淇淋，那家店评价很好的！你要不要吃啊？我去给你买！”
沈苍夜拔腿就跑。
……太难了！
和女孩子逛街太难了！
比在其他位面跟大Boss干一架还难。
沈苍夜已经开始头疼了。
脑子里拼命思考着到时候和白金一起逛街的时候，怎么才能不惹她发火。
购物城的这一家冰淇淋店，是帕芙尔推荐的，在网上评价也非常好。
沈苍夜排着队，心道终于不用坐在店里的椅子上发呆了。
他买了两只冰淇淋，就回到店里找蓝毒。
安努拉女孩刚刚付完了钱，正在店门口外等着他。
“喏。”沈苍夜给蓝毒展示两个冰淇淋，“这是网上评价最好的两种口味，椰子咖啡、还有绿茶柠檬，你要吃哪种？”
“就这个吧。”蓝毒指着椰子咖啡口味的。
“给。”沈苍夜将那冰淇淋递给她，一边自己吃着。
“学长的那个……我能吃一口吗？”蓝毒问道。
她俏皮地吐了吐粉红色的舌头，“我想尝尝柠檬口味的。”
“哈？”沈苍夜纳闷，那你一开始就要这个啊。
“可是我已经开始吃了。”沈苍夜讷讷道，“你想吃柠檬味的？要么我再给你买一个？”
安努拉不懈追问，“就舔一口不行吗？学长你怎么就这么怕我吃一口？难不成还怕我直接把四分之一给舔掉？”
“不是不是，就是……你不嫌脏……”
沈苍夜抓了抓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冰淇淋。
“就一口嘛，我想吃学长的——”
沈苍夜迟疑着。
这时候，蓝毒突然间回过头，就想咬一口沈苍夜的冰淇淋。
沈苍夜早有戒备，当即把冰淇淋举过头顶，“等等。”
“干嘛啦！”蓝毒恼了。
“等价交换，那我也尝一口你的可以吗？”沈苍夜道。
这家店的圣代是真的很好吃。
虽然知道冰淇淋是卡路里炸弹……
但还是顶不住它好吃啊。
蓝毒一笑，“啊，当然可以呀，只是一口的话，没有关系哦。”
“说好了啊，你已经答应我吃你的了哈！”沈苍夜郑重道。
“当然啦。”蓝毒笑了笑。
她抬起手，将冰淇淋送到沈苍夜的嘴边。
却见沈苍夜从口袋里摸出了刚才从冰淇淋店里拿来的塑料勺子，递给蓝毒。
操作之极限，令安努拉久久地僵住。
“要用公勺。”沈苍夜将两个勺子插在冰淇淋上，“用勺子，我们两个一起吃，这样比较卫生。”
蓝毒有点哭笑不得，伸手挖去了冰淇淋顶端淋着柠檬酱的、最美味的一块，“来，学长先吃。”
“谢谢。”沈苍夜吃了口。
“这个勺子你用过了哦。”蓝毒指了指自己的小嘴。
“好吧。”沈苍夜只好拿起另一个勺子，挖冰淇淋喂蓝毒吃，“我们两个用的勺子都是对方吃的，不是有点奇怪吗？”
“嘻嘻，有什么奇怪的？”安努拉女孩露出小小的笑容。
沈苍夜看着，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蓝毒的头发，“傻姑娘。”

341.你就算喊破喉咙也没用的
冰淇淋提振了午后慵懒的精神。
二人接着在购物城里逡巡。
正好走过男装店，蓝毒拉着沈苍夜，说：“学长我给你挑件衣服怎么样？”
“不要太奇怪就好了。”沈苍夜颔首。
蓝毒兴致勃勃地把他拉进了店里，左看右看细细挑选。
过了一会儿，她扯出来一件T恤，“试试这一件呗？”
“哦。”
沈苍夜老实进了试衣间。
才脱掉了上衣，陡然间门帘一动。
蓝毒闪了进来。
“谁——喂！你干什么？”沈苍夜下意识用衣服挡住自己光裸的上半身。
“沈学长，你怎么跟个女孩子似的？”蓝毒不满道，“你紧张什么啊？”
“你换着衣服有个人进来，你不紧张啊？”沈苍夜退到墙角。
弱小可怜又无助。
“学长的身材很好哦……”蓝毒又逼近了一步，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胸膛。
沈苍夜惊恐道：“喂喂喂，别过来！我要叫了！我真的会叫的！”
“你尽管叫破喉咙吧。”蓝毒又靠近了一步，给沈苍夜来了个壁咚。
她亮出一件衬衫，“逗你的，试试这件衣服。”
“你直接从外面递给我就好了，没必要进来啊！喂——你干什么——别摸我啊！你摸哪呢！喂！”
二十分钟之后。
情况重演，角色对换。
沈苍夜正提着袋子等着，忽然接到了蓝毒的信息——让他到试衣间门口去。
他以为蓝毒要拿什么东西，便走到试衣间门口。
“怎么了？蓝毒？”沈苍夜问道。
“学长，进来帮我看看！这几件我不知道选哪件才好。”
试衣间的门帘之内，陡然伸出一只手，拽住了沈苍夜的衣襟。
“你就不能出来吗？”从门帘的缝隙中，沈苍夜可以看到女孩的肩膀、脖子。
她好像就只穿了内衣……
“出去还要换鞋呢，太麻烦了，我就想看看效果……”
“你出来！”
“你进来嘛！”拉扯的力气越来越大。
啪的一下，沈苍夜用手撑住了门框。
“不行不行，蓝毒，我不能进女试衣间的！”
“为什么不能进？”
“这样不合适、不合适……这分明是流氓行为啊！”
“但是，我也进了学长你的试衣间啊？”
“这不一样啊……女的可以——”沈苍夜苦着脸，“不不不，都不行……这、多难为情啊。”
“咦，沈博士？”
沈苍夜的叫声引来了店里另外一名客人的注意。
“你怎么在这里？来逛街吗？”那人问道。
沈苍夜视线投去，认出了来人，“格劳克斯？”
“哎，小格劳？”蓝毒也从试衣间探出了头。
她俩是一直是朋友。
“你们两个居然一起逛街？”格劳克斯有些不可思议。
随后她笑了笑，“介意我一起加入吗？”
“不……不介意。”沈苍夜泪流满面。
两个女孩逛街，时间只有可能是几何倍数增长。
从购物城二楼逛到四楼……
四楼又逛回一楼……
沈苍夜想，回去很有必要重新复习一下时间相对论。
他感觉这一天有如八万六千四百年之久
“……呼，不知不觉天都黑了，我们找个地方吃晚饭吧。”
蓝毒终于说了一句人话。
彼时，沈苍夜已经快要累趴了。
“好啊！”沈苍夜连忙说，“我有一家酒吧推荐！我们就去那里吧！”
蓝毒眉毛一挑，“学长，你还有泡吧的爱好呢？日常就很喜欢喝酒吗？还是喜欢在酒吧里坐着看女——”
“当然不喜欢！”沈苍夜努力维持人设，“难得一起出来逛个街嘛，我特地向帕芙尔咨询了一下这购物城附近有什么酒吧餐厅之类的好吃。”
“在附近吗？”蓝毒问道。
沈苍夜点头，“嗯，她给我推荐的这个！”
“哦……”安努拉女孩笑了笑，“谢谢学长这么上心！可不许在酒吧里搭讪其他的女孩子哦！”
“好……好的。”沈苍夜心虚地说。
“格劳克斯觉得怎么样呢？”蓝毒问道。
海蛞蝓小姐耸了耸肩，“我无所谓，你们决定就好了。”
“那就决定去这家酒吧好啦！”蓝毒下了最终决定。
“在哪呀？应该不远吧？”格劳克斯问道。
……一个小时舟车劳顿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八号地铁”酒吧。
神他喵特地找帕芙尔问的附近的酒吧……
这附近，近了小半个加泰罗纳城。
沈苍夜额头又开始见汗了。
他昨天就是搜了搜这家酒吧在哪，完全没想到远到这个程度。
距离露馅只有一公分……
这家“八号地铁”酒吧。
它一方面是赏金猎人的聚集地，一方面也是正常营业的餐厅。
他们进入酒吧，找了个地方坐下。
沈苍夜扫视一圈。
他快在角落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银发、赤瞳，背着一柄大剑的虎鲸小姐。
斯卡蒂坐在角落的凳子上，面前放着一杯啤酒。
似乎在等待有人上前来与她交谈。

342.月见夜亲传搭讪宝典
沈苍夜不打算直接上去找斯卡蒂搭讪。
先观察一阵子好了。
蓝毒去拿自助沙拉了，沈苍夜便同坐在对面的格劳克斯聊天，询问她为什么来到加泰罗纳。
对格劳克斯来说，沈苍夜也不算是生人，她便也没有掩饰。
“我来加泰罗纳，一方面是来看朋友，另一方面是想追查我某位亲属的下落。”格劳克斯说，“本来打算明天去拜访蓝毒的，没有想到今天就遇上了。”
沈苍夜听得奇怪，“你的亲属？他失踪了吗？”
格劳克斯犹豫了。
这也许，触及到了一些不那么方便告人的领域。
沈苍夜意识到了这一点，便说：“事实上，我的一个伊比利亚出身的阿戈尔朋友，他留意到最近出现了不少阿戈尔人失踪的事情，正在进行调查。”
他顿了顿，接着道：“至于我，我最近在追查关于伊比利亚的‘深海教会’的事情——我怀疑‘深海教会’与一些阿戈尔人失踪的案件有关。所以听到你说这些，我就本能地警觉。”
在马德雷诺时，棘刺就留意到了有阿戈尔人失踪的寻人启事。
后来，他一直试着追查。
但是一无所获。
沈苍夜这边，也是在试着收集关于深海教会的信息。
格劳克斯沉默着，思忖了良久。
她说：“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没有什么影响家族名誉的东西。”
“失踪的这位亲属我不太熟悉，只是我们家的一个同辈，我们聊过几次。”
“后来听到传闻，说他正在为你说的‘深海教会’做事情。”
“但是，我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沈苍夜听着一惊，“真的？你确定吗？”
格劳克斯点了点头，“那之后他整个人变得格外的……神经质。”
“他变得寡言、易怒，也不愿意跟家人交流，甚至不愿意吃东西……”
“他每天神神叨叨地就说什么，我们这一个族群的阿戈尔人，身体太过羸弱，需要寻求进化之类的。”
“他每个月就会消失几天，然后又突然出现……这次他已经失踪了超过一个月了，音讯全无。”
沈苍夜沉吟不语。
难道，深海教会承诺给格劳克斯的这位亲属，能够让他变成“海嗣”？
当然这仅仅是一个猜想。
沈苍夜追问道：“后来呢，他怎么样了？你有消息吗？”
格劳克斯摇了摇头，“没有。他在失踪之前来过的最后一个地方，就是加泰罗纳，所以我来到了加泰罗纳，想查一查这件事情。”
“那你现在有什么线索了吗？”沈苍夜问道。
格劳克斯叹了声，“我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沈苍夜道：“如果你查出了什么，请不要独自行动去找他。请告诉我，我和我的朋友会协助你的。”
“好的。”格劳克斯对沈苍夜的信任多了一分。
他们吃了个简餐，蓝毒和格劳克斯还要接着去逛街，沈苍夜便留在了酒吧里。
他看了看坐在角落的虎鲸小姐。
斯卡蒂手边的大剑，已经表明了自己赏金猎人的身份。
这直接拒绝了所有撩骚的男人。
斯卡蒂左顾右盼，仿佛在等待有其他的赏金猎人来与她交流。
但最终大家都不理她。
她还是孤孤单单坐在那里。
沈苍夜不确定斯卡蒂来到陆地上多久了。
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她好像才成为赏金猎人没有多久，没什么朋友，甚至赚不到几个钱。
——这从她身上看起来十分廉价的亚麻布衣服就能看出来。
那件肥大的衣服，完全无法体现出虎鲸少女的身材。
——要给她换一套衣服才是。沈苍夜莫名地冒出这个想法。
又观望了一会儿，斯卡蒂还是眼巴巴地等待有人上前搭讪。
沈苍夜便走了过去。
“你好。”他走到斯卡蒂身边的座位，“这里有人吗？”
斯卡蒂摇了摇头。
他刚刚向月见夜发了消息，咨询他在酒吧搭讪女孩子的搭讪宝典。
月见夜东夜魔王当即欣喜若狂，倾囊相授。
于是沈苍夜随便挑了其中之一。
“我注意你很久了，小姐。”沈苍夜在斯卡蒂身旁坐下。
“你是……”小虎鲸露出疑惑的神色。
沈苍夜接着说：“是什么让一位美丽的少女连续两周坐在这里，一坐就一整个夜晚呢？难道说……”
“你说——你注意我很久了，您是雇主吗？”斯卡蒂急声问道，“是要交给我任务吗？”
“啊——这……”沈苍夜很想摸出手机看看搭讪宝典。
这话怎么接？
话说回来，这虎鲸怎么完全不接茬他的骚气的开场白？

343.人事新手VS职场新人
斯卡蒂沉吟了几秒。
意识到来者方才的提问还没回答。
她于是说道：“你问我为什么一直坐在这里，要说原因，是因为没有钱。”
“呃……”沈苍夜想不出该怎么接话。
“因为没有钱，才一直来这里，我听说，坐在这个酒吧里，就会来有雇主来交给我任务。”斯卡蒂说道，“可我来了几个星期，都没有人找我。”
沈苍夜不禁捂脸，“看出来了……”
斯卡蒂此刻穿着廉价的衣裳，还光着脚。
……明显是没任务没酬劳的穷逼形象。
这酒吧一方面是交换任务情报的地方，另一方面同时也是餐厅。
你不给酒保塞点钱，他怎么可能给你介绍任务啊。
沈苍夜问道：“是谁告诉你，来这里会有任务的？”
斯卡蒂干净纯粹的眼睛望着沈苍夜，“是塔西娅阿姨。”
“塔西娅阿姨？”
“她是我遇到的，第一个陆上人。”
斯卡蒂回忆了一下，那场大战……
——与海嗣的“神”的战斗，那是最后的战斗。
她看到那只巨大的眼球正注视自己。
她感到有什么连上了自己的意识……
然后她挥剑。
她看到祂沉了下去。
接着，因为意识的同调化，她陷入了一种沉眠的状态。
她休眠了……很久很久。
也许过了很多年。
久到她这一睡，几乎忘了一切。
随后她蓦然在伊比利亚的沙滩上醒来。
然后遇到了塔西娅阿姨……
塔西娅阿姨的儿子死在了海嗣与猎人战乱中，她的丈夫外出工作。
不知是不是因为一个人孤单，塔西娅阿姨收留了斯卡蒂。
“所以，塔西娅阿姨告诉你，在这酒吧里可以接到任务。”沈苍夜问道。
“对。她很确定的。”
沈苍夜不禁扶额。
他已经可以想象到，塔西娅阿姨话说了一半，这只虎鲸就拿着大剑，咋咋呼呼冲到酒吧、准备接任务的样子。
沈苍夜回味了一下斯卡蒂刚才说的话。
她的用词非常简单、还有些不熟练。
似乎是刚学通用语没多久的初学者。
沈苍夜也不知道深海猎人同“海母”的战斗是发生在何时。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此时斯卡蒂应该才来到陆上，时间没有多久。
甚至，连通用语都是刚刚学会的，还用得不熟练。
以前，在深海猎人的部队里，斯卡蒂要么就是作为实验品待在实验室，要么就是作战、训练，接着在战斗之后被关小黑屋里看守着……
她几乎没有机会接触除了战斗之外的东西。
在战斗中刚刚完成了“复仇”的斯卡蒂，一时间失去了目标。
她尚且还没有在旅途中失去过同伴。
也不知道还有其他的深海猎人存活。
现在的斯卡蒂，刚刚来到陆地上没多久，对伊比利亚的习惯不甚了解，茫然得如同一张白纸。
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鲜的。
她单纯得不可思议。
沈苍夜也有点无奈。
怎么就遇到了这个时期的斯卡蒂呢？
……嗯，不过那也是极好的。
虽然还有很多陆上的事情要慢慢地教会她。
但是！
没错——她现在正处于最好骗的时候。
“嗯哼。”沈苍夜清了清嗓子。
他说道：“如你所说，我确实就是来交给你任务的。”
“真的吗？”小虎鲸满脸期冀，“雇主先生，我能够战胜强大的敌人，你能交给我任务吗？”
“当然了。”沈苍夜说。
他从包里取出一份劳动合同。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各位HR可千万不要学。
沈苍夜将合同翻到签字页，“斯卡蒂，请在这里签字，并且按上手印。”
“这是……？”斯卡蒂疑惑道。
沈苍夜说：“我来自罗德岛制药公司，我司目前正在世界范围内的招募干员。”
他深吸口气，“我们包吃包住、待遇优厚、晋升机会、五险一金、节假双休、年终奖金、员工旅游……”
“包吃包住吗？”斯卡蒂明显只听懂了这一个。
“对。”沈苍夜连连点头，“我们尤其需要优秀的打手——”
“我很能打，雇主先生！”斯卡蒂抢答。
“当然！我就是为了你而来的！”沈苍夜说，“来，快签名、按手印吧。”
斯卡蒂迫不及待拿起了笔，“太好了，雇主先生，没有任何条件，就可以加入吗？”
“没有门槛！”沈苍夜点头，“这个岗位简直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
斯卡蒂想了想，突然停住了动作。
她望着他，有点迷糊地说：“雇主先生，你不打算测试一下我的能力吗？”
“哈？”
斯卡蒂回想起阿姨的话，说道：“塔西娅阿姨说，一点门槛要求都没有的、报酬却很高的任务，不能相信，是骗子。”

344.蒂蒂想要大浴缸
“入职测试什么的——那当然是有的！”沈苍夜连忙说。
他回想一下，刚才那一番话，相当于在说：
“我有一份高薪高福利工作请你做，只要你来就好了，无需门槛无需经验无需试工，你来直接给满薪。”
啊这……不就是骗子吗？
不过这个蒂蒂，说话也太直了。
真就想到什么说什么。
你这样根本没法识别出骗子啊！
难道海嗣那如同三体人一样透明的思想，已经影响到你了吗蒂蒂？
“雇主先生，测试是什么呢？”小虎鲸已经开始跃跃欲试了。
沈苍夜努力绷住表情，“这是机密，你必须先签下这份合同，我才能告诉你。”
说着，他将罗德岛的劳动合同推到了斯卡蒂的面前。
“要先……签合同是吗？”斯卡蒂喃喃。
她本来是想接过合同，立刻签下名字的。
接着。
她忽然间想到塔西娅阿姨嘱咐过她——
在签任何合同之前，一定要仔细研读所有的条款。
不能直接签字按手印！
不然，肯定会被骗的！
怎么总是要骗人！
陆上人太可怕了！
——斯卡蒂当时如此想。
小虎鲸又瞟了眼面前这位一直露出循循善诱的笑容的人。
她瞬间变得警惕了起来。
……眼前这个陆上人，不会是要骗她吧？
她决定按照塔西娅阿姨说的，装作老油条的样子。
若是那样，骗子就会知难而退了。
“我要先阅读一下合同的条款。”斯卡蒂稍微端正了坐姿。
这其实是她第一次同雇主签合同。
她竭尽全力装出谈判高手的模样，“阅读条款，是签所有合同前一定要做的事情。”
“请便。”沈苍夜做了个请的手势。
斯卡蒂看了一会儿，才发现拿倒了，忙又转过来。
轻咳一声，她满脸肃然地开始翻阅这份劳动合同。
按照塔西娅阿姨说的，斯卡蒂仔细阅读。
【甲乙双方遵循合法、公平、平等自愿、协商一致、诚实信用的原则，签订本劳动合同，共同遵守本劳动合同所列条款……】
斯卡蒂努力用自己脑中有限的通用语词汇，去理解晦涩的合同条款。
……但是，只看了半页，她就开始晕了。
看完第三页，斯卡蒂已然放弃了思考。
饶是如此，她还是极力装作认真阅读的样子，一页一页地翻下去，时不时微微点头或者皱眉头。
一定要维持住老江湖的模样。她想。
绝对不能让面前这个陆上人占了便宜！
很快就要翻到最后一页了。
斯卡蒂紧张起来。
接下来要说什么呢？
她开始回忆起塔西娅阿姨同她的客户们交流的话。
要装成老手的样子！斯卡蒂再次在心中提醒自己。
于是，小虎鲸放下合同，郑重地说：“雇主先生，希望你好好想一想，您真的认为，你给出的这些条件是公道的吗？”
沈苍夜想合同拉回来，但是被斯卡蒂摁住了。
她依依不舍地盯着那份合同。
眼睛里写的满是“我想马上签字，但是又担心被不怀好意的人骗到！所以你赶紧说几句话，让我觉得你不是不怀好意的人以便让我签字！我真的很需要任务酬金啊！”
沈苍夜只好放弃了把合同拿回来的打算。
他接着问道：“那么斯卡蒂，你还有什么要求呢？可以提的。”
这一问，把虎鲸小姐问傻了。
她根本没想过这些。
斯卡蒂赤色的眼眸望着合同发愣。
过了好久，她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住的地方，要有自动马桶。”
她根本不懂自动马桶好在哪里、和其他马桶又有什么区别。
只是听塔西娅阿姨说这玩意非常方便。
所以就得有！
“可以啊。”沈苍夜点了点头,“罗德岛的宿舍全都配有的。”
“还有别的要求吗？”沈苍夜又问。
包袱又回到了斯卡蒂这里。
她涨红了脸。
想了好久，斯卡蒂才说：“我想要一个很大的浴缸，行吗？”
沈苍夜摇摇头，“这暂时没有办法实现，罗德岛的房间全都是制式的，不过我们可以给你一些补偿，比如在酬劳方面，我可以给你多加一点点。”
“噢。”斯卡蒂的大脑已经空白了。
再也想不出别的东西了。
“这下你满意了吗，斯卡蒂？”沈苍夜说，“或者，你还有别的诉求，在签合同之前，你可以提出来的。”
斯卡蒂望着他，红眸中满是茫然。
显然是已经被绕晕了
“没有别的事了，可以签合同了吗？”沈苍夜步步紧逼。
“喔。”斯卡蒂迷迷糊糊的，“可以的。”

345.请记住,劳动合同是双方各一份的
斯卡蒂按照沈苍夜的要求，把合同给签了、又按上了手印。
签完合同，她又有点茫然地望着沈苍夜。
小虎鲸想要找回主动权。
但是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只能望着沈苍夜把合同合上。
“那我先替你保管了。”接着，沈苍夜把两份合同都收走了。
一份都没留给她……
罗德岛制药公司……
不会是什么黑心企业吧？
斯卡蒂有点心虚。
“好了。”
沈苍夜将杯子顿在桌子上。
斯卡蒂微微惊了惊。
不知为何，她觉得，在合同上签字之后，仿佛自己就永远都不能在这个人面前占到上风了。
沈苍夜说：“那接下来，按照约定，我会测试一下你的能力，斯卡蒂。”
合同都签了，测试什么能力啊。
只是走个过场而已，什么时候都可以安排的。
“好。”斯卡蒂表情紧张，伸手就拿了靠在一旁的大剑。
“等等。”沈苍夜摇摇手指，“别急别急，我没说是今天，在你的入职考核之前，还有一件事。”
“啊？”小虎鲸澄澈的眼眸注视着身边人。
“我得给你换套衣服。”沈苍夜说，“你现在是罗德岛的干员，你的形象就代表罗德岛的形象，你穿成这样可不行。”
斯卡蒂低头看着自己的穿着。
没什么毛病啊。
她不知道为什么陆上人要穿各式各样的衣服。
以前还是深海猎人的时候，大家都是同样的制式衣衫。
“好的，雇主先生，你叫我穿什么，我就穿什么。”斯卡蒂还是觉得，老板的要求当然是要答应的。
“我叫沈苍夜，以后你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噢。”
“那我们走吧。”
“你说去换衣服是吗？我可以现在就去换！”斯卡蒂追问道。
“不不，都几点了，现在服装店估计都关门了。”沈苍夜摆了摆手，“我们先去吃点东西，你肚子饿了吧？”
其实，在刚才，他已经多次听到小虎鲸的肚子在叫了。
想必她是囊中羞涩，肚中也羞涩。
“嗯，好。”斯卡蒂陡地挺直了身体。
她眼中写的都是：要吃吗？现在吗？在这里吃吗？
“我先带你到罗德岛的据点去吧。”沈苍夜说，“我们走。”
深海猎人小姐乖乖地起身，跟着沈苍夜走。
沈苍夜把斯卡蒂带到了罗德岛在伊比利亚的据点——也就是他曾经住过的公寓。
来到加泰罗纳大学之后，沈苍夜一般只是每半个月或者一个月拜访一次这间小公寓，和极境交换情报。
——极境也在调查着深海教会的事情。
絮雨和极境还住在这里。
而沈苍夜和棘刺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住过了。
他打开门，只见絮雨和极境正坐在餐厅里。
“沈医生，你回来了——”絮雨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声音中明显是上扬的开心的语调。
“噢。”沈苍夜应了一声。
他侧了侧身，让斯卡蒂走进房间里，随口介绍道：“这位是刚刚加入罗德岛的赏金猎人斯卡蒂。”
在罗德岛的时候，沈苍夜办妥了不少工作，其中就包括与人事干员对接。
他拿了一些劳动合同模板，并有一定权限能在罗德岛之外招募干员。
这一次，沈苍夜算是先斩后奏了。
趁着这个蒂蒂还迷迷糊糊的，他决定先骗她签好合同再向上层汇报。
完成KPI最重要！
“新加入的干员吗？”极境问道。
“是的。”沈苍夜走进餐厅。
他一面给斯卡蒂介绍极境和絮雨，一边拉开了餐桌边的椅子，“坐这里，斯卡蒂。”
他朝着公寓的其他房间指了指，“这就是罗德岛在伊比利亚的据点，在罗德岛本舰来到伊比利亚之前，我们会一直待在这里。”
“还没吃饭吗，沈医生？”絮雨说着，便站了起来，“我给你弄些东西吃吧。”
“不用了。”沈苍夜摆手，“我吃过了，斯卡蒂还没有吃，冰箱里还有速冻披萨吧？”
他走进厨房，斯卡蒂抄起大剑也想要跟过来。
沈苍夜只好回到餐厅，将小虎鲸压回椅子上。
斯卡蒂还是很紧张。
沈苍夜感觉到她的肌肉都是绷紧的。
他拍拍她的肩膀，说：“坐在这里等我就好，我给你弄点吃的。”
“嗯。”斯卡蒂点了点头。
沈苍夜来到厨房，从冰箱冷冻层里取出一个速冻的披萨。
这时候，絮雨也进了厨房，“沈医生。”
“絮雨小姐。”沈苍夜正撕掉披萨的包装袋。
他从冰箱里取出芝士碎末，撒在披萨表面，“怎么了？”
絮雨犹豫着，向他靠近了一些。
她的脸颊爬上了红霞，抿了抿唇，小心地说：“好久不见了，沈医生。你许久没回来，我挺……唔，挺想念你的……”

346.大的要来了 并不
“哎？”沈苍夜一怔。
“我是说——”絮雨赶紧摆手。
她急急忙忙解释道，“我很想念——我们的谈话。就是，像上次一样，你给我说你在加泰罗纳大学里发生的事情，我给你说我在诊所里发生的事情……”
“这样啊。”沈苍夜笑着点点头。
水蓝色的阿戈尔女子微笑道，“我们再聊聊，好吗？我们交换一下彼此的经历，你给我讲讲你的记忆，我给你讲讲我的记忆。”
“当然可以。”沈苍夜颔首。
絮雨沉下目光，“我担心自己的记忆有一天会像往常那样消失，但是，有你替我记下一些点点滴滴，我就会感觉到宽慰。”
沈苍夜打开了烤箱，将披萨放了进去。
他定好时间，倚在操作台上，“这是我的荣幸，絮雨小姐。那么，你的诊所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嗯，说起来，还挺多的呢。”絮雨说，“有时候，我会写下来，这样就能一直记住，分享给你了。”
她回忆了一下，便开始一件一件地讲，那些或是感人、或是搞笑、或是令人心寒、悲伤的故事。
诊所、医院这一类地方，总是能目睹人生百态。
相比之下，沈苍夜在大学里的事情就不那么有趣了。
毕竟，科研狗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泡在实验室里，瞪着仪器发呆。
沈苍夜认真听着，也将自己在大学的经历向她分享。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絮雨又说：“沈医生，你之前建议我写影评，我就在罗德岛内部的论坛上发表了一些，效果很不错，我交到了很多朋友，大家也乐于同我讨论。”
“那样很好啊。”沈苍夜笑道，“我也看出你的变化了，你的笑容比往常多了。”
“我觉得，这一段生命的记忆和经历，比往常都要够更加厚重一些，我真的很开心。”絮雨感慨道。
沈苍夜笑着说：“大家都很喜欢看你写的影评吧？我看到论坛上了反响很好，很多人在讨论。”
“啊，你看到了呀？”絮雨低下头，嘴角却掩不住笑意，“你怎么没有参加我们的讨论呢？”
沈苍夜笑道：“因为看到你和大家聊得很开心，我对影评没什么研究，就不班门弄斧了。”
“其实我最希望收到的是你的评价呢。”絮雨有些不好意思，“你光看着我的帖子，却不评论，好难为情……”
她小心地将手掌覆在沈苍夜的手上。
沈苍夜一低头，絮雨害羞地又松开了手。
她说：“我打算，等到回到罗德岛之后，组建一个观影活动，邀请大家来一起看电影、讨论剧情。沈医生，我特别希望你能捧场，你能来吗？”
“当然。”沈苍夜欣然答应。
“你一个人来哦，可以吗？”絮雨追问。
“行，是要看什么电影？”沈苍夜好奇。
絮雨却将食指放在嘴唇上，“这是秘密，在开场前才知道是什么类型的电影，你才会更加投入呢。”
“好吧。”沈苍夜失笑。
他们又聊了一些关于电影的事情。
沈苍夜发现，絮雨确实变得开朗了许多。
这一点令他非常欣慰。
絮雨还想再说些什么，烤箱突然间响了一声。
她便打住了话头，“披萨烤好了哦，不耽误你了，我们改天再聊吧。”
“嗯。”沈苍夜戴上手套将披萨取出，端向餐厅。
斯卡蒂还坐在桌子旁边。
其实只有半个屁股在椅子上。
她的身体挺得笔直，两手握着刀叉，不停地探头往厨房里瞧。
极境的表情看上去非常无奈。
估计是他试图向小虎鲸搭话，但是被无视了。
沈苍夜将盘子放在桌子上，斯卡蒂的目光追随着他。
他切了一块披萨放在斯卡蒂的碗里，“小心，有点烫。”
虎鲸小姐盯着披萨放在盘子里，立刻拿起来吃。
想必她真的很饿了。
赏金猎人新手确实没有什么任务，自然也得不到什么收入。
斯卡蒂迅速吃完，两眼又盯着盘子里。
沈苍夜只好把盘子端到她面前。
斯卡蒂道了一声谢，愉快地将披萨全部都拨到了自己的盘子里。
她填饱了肚子，觉得这位雇主先生是世界上仅次于塔西娅阿姨的好人。
“雇主先生，你打算怎么测试我的实力？”斯卡蒂急于证明自己，“我可以杀一些强大的敌人给您看，比如说——”
“别那么急，今天先好好休息。”沈苍夜拍了拍斯卡蒂又准备拿起大剑的手。
他接着道：“你若是在加泰罗纳还没有住处，今天晚上可以住在这公寓里，我们有空床。”
“嗯。”斯卡蒂点点头。
终于不用借宿在塔西娅阿姨的仓库里了。她感觉自己太幸运了。
她在心里调整了一下排位。
——现在，雇主先生排在塔西娅阿姨前面了，是世界上最棒的人。
时间不早了。
沈苍夜也不打算再回大学的公寓，今晚便睡在这里。
他将客厅的沙发床打开，让斯卡蒂睡在沙发床上。
他自己则是到极境房间里，睡棘刺的床。
睡觉前，沈苍夜决定跟极境交换一下两个人探查的情报。
极境平时能够用来调查的时间比较多。
所以，他获得的情报和线索也要多得多。
——只要能耐心听完他那些完全无关的、自恋的絮絮叨叨。
“我最近把加泰罗纳周围的岛屿都查了个遍。”极境开口便说。
他哀怨地道：“东边有一座帆船形的岛，上面有一群超级凶的猴子，抢走了我的旗子，还差点把我头发都扯掉！”
“你为什么会去那个岛上？”沈苍夜好奇，“难道那里有深海教会的据点？”
“当然不是。”极境说，“只是听人说那个岛上有宝藏，我好奇而已。”
他耸耸肩，“我就是发发牢骚，被猴子揪头发简直丢人。”
“就这？我还以为是有什么大的要来了呢。”沈苍夜撇嘴。
“当然有！”极境说，“我今天要跟你说的就是我调查出来的最蹊跷的一件事！”
“是什么？”
黎博利青年的语气变得玄乎起来，“你听说过的吧？伊比利亚的海岸线上有着许多失落的、被遗弃的灯塔。”

347.谜语人滚粗泰拉
“灯塔？”沈苍夜虚着眼，“灯塔能有什么玄乎的？”
“我这不正要说嘛，沈医生你能不能别老是打断我！”
“你说你说。”沈苍夜抱着手臂道。
就以这家伙去调查猴子岛的尿性，沈苍夜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有线索。
极境的脸色肃然起来。
他说：“加泰罗纳附近有个小岛，上面有一座灯塔。那个地方啊……怎么说呢？”
极境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我能确定，有三名失踪的阿戈尔人，他们在失踪之前，最后的轨迹是在码头，准备乘船前往这座灯塔。”
“然后他们就杳无音讯了？”沈苍夜坐直了身体。
“嗯，”极境说，“这件事情久了，就成了加泰罗纳码头的一个类似都市传说的东西，不能说它确实就与深海教会有关，倒是更大的可能性是和棘刺调查的，关于阿戈尔人的失踪案件有关。”
“这些都是真的吗？”沈苍夜追问。
黎博利青年说道：“码头工人的话亦真亦假，他们每天泡在酒吧里，说什么话都有可能有夸大的成分。去掉那些夸张的成分，这座灯塔确实一直在招募灯塔看守员，要求要阿戈尔人，这三人失踪的事情也是真的。”
怎么跟大学生被骗去传销一样恐怖？
沈苍夜心想。
这些组织的招募广告就这么冠冕堂皇地挂在招聘网站上。
初入社会的年轻人跟他们联系之后，就人间蒸发了，连踪迹都查不到。
若不是有些人逃出来、或者找到各种方法求救，可能真的不会有人想象到有这种人间地狱般的存在。
沈苍夜想了想，说：“这件事情我姑且记下了，有机会我会去调查的。”
“好的。”极境打了个哈欠。
沈苍夜叹了一口气。
这东一榔头西一棒的。
比某游戏公司的谜语人还要谜语人，没个头绪。
至于他这里，除了格劳克斯的无头案件，也没有别的信息了。
到底是什么导致了伊比利亚境内阿戈尔人的失踪？
仿佛根本就没有办法弄清楚。
他索性不去深究，慢慢调查，总会有结果的。
眼下，为此头疼也没有用。
……还是先把小虎鲸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吧。
大略交换完信息，两人就收拾收拾准备睡了。
沈苍夜来到厨房倒水，瞟了小虎鲸一眼。
顿时心下一沉。
——就见到斯卡蒂的手指紧攥着床单，苍白的肌肤之下显出分明的指节。
她额头已经浸出了汗水，粗重的呼吸带着她的胸腹起伏。
沈苍夜走过去晃了晃她，“斯卡蒂。”
小虎鲸牙关紧咬，十分痛苦的样子
“斯卡蒂！醒醒！”沈苍夜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
“唔……”深海猎人的手指都在发抖。
“醒过来，斯卡蒂！”
斯卡蒂闷哼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她松开握紧的指节，望着被冷汗所沾染的手掌，控制不住指尖的微颤。
“斯卡蒂？”沈苍夜唤了她一声。
深海猎人呆滞地转过头，对上了沈苍夜的眼睛。
她仍旧没有反应过来目前的状况，嘴唇嚅了嚅，但没发出声音。
“你是怎么回事？”沈苍夜关切地问。
“我……”斯卡蒂呆呆地盯着沈苍夜。
过了好久，她才反应过来，“我做噩梦了。”
她的声音闷闷的，“我总是会做一些梦……时不时的就会这样……”
是从那一场战斗之后开始的……
斯卡蒂不是第一次被困在这个噩梦中了
血，浪潮。
嘶吼声，交战声。
她的巨剑被腐蚀、断裂，扔在一旁。
她的同伴战死，但是她动弹不得。
她目睹着昔日一同战斗的同伴长出鳞片。
它们啃食自己的同类，它们向她跪拜……
斯卡蒂呼了一口气。
尽管不是第一次，但她还是免不了地对这个梦境感到恐慌。
沈苍夜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说：“睡吧，没事，你在这里很安全。”
“嗯……”小虎鲸默默然地望着他。
沈苍夜回到厨房，给斯卡蒂倒了一杯热牛奶，这有助于睡眠。
他考虑着，要不要往牛奶里加点安眠药助眠。
但转念一想……
这公寓里显然没有两百人剂量的安眠药。
所以只好作罢。
他将牛奶端给斯卡蒂，让她喝下。
斯卡蒂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乖顺地照做了。
沈苍夜回到房间，拿了一个香囊，挂在斯卡蒂的床头。
“这是什么？”小虎鲸好奇地问道。
“这是炎国的黑科技。”沈苍夜笑着说。
在加泰罗纳大学，沈苍夜结识了几位在伊比利亚求学的炎国学生，他们一直有来往。
其中一个学生，出生于炎国的传统医学世家。
他总能通过奇怪的渠道搞来各种草药。
沈苍夜以前也学过炎国传统医学的课程。
他问在这位炎国学生要来了一些草药，照着书上的配方做了几个香囊、涂膏等一些东西来玩。
他挂在斯卡蒂床头的这一个香囊里面，主要含有的药物包括桂枝、艾叶、远志、当归、川芎、薰衣草等等。
按照炎国医学的说法，是具有安神助眠的功效的。
当然，也可能没有。
但是，心理暗示的作用，是非常强大的。
斯卡蒂听都没听过炎国。
她歪了歪脑袋，重复了一遍这个国家的名字。
沈苍夜解释说：“炎国这个陆地上的国家，有自己一脉相承的传统医学，我也是一个医生，我给你的这个香囊有助眠的效果。只要闻闻它的味道，就不存在失眠、做噩梦的情况了。”
“沈苍夜，你是个医生。”斯卡蒂说。
她好像还没能熟练使用问句和陈述句。
“是，所以你可以相信我。睡吧，你不会再做噩梦了，我保证。”沈苍夜给斯卡蒂拉上了被子。
“真好。”斯卡蒂说。
她躺下来，将脸埋在枕头中，慢慢地说，“我只会砰砰的打倒敌人，你却知道该怎么治好别人。”
“各司其职嘛。”沈苍夜笑笑。
斯卡蒂似乎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她翻了个身，盯着悬在床头的香囊看了一阵，“那我睡了。”
“嗯，晚安。”沈苍夜道。
斯卡蒂说：“你为什么还不睡，沈苍夜？你不睡吗？”
“是因为我占了你的床铺吗？”
她说着，往侧边挪了挪。
沙发床空出来一半，这空间正好让沈苍夜也能躺下。
小虎鲸又向他投来过于真诚的目光。

348.阿戈尔人都不穿衣服吗?
“不不、我有床铺的。”沈苍夜的嘴角扯了扯，忙解释道，“我刚刚和极境在说事情，马上睡了。”
那个谁，歌蕾蒂娅——！？
回去我得教育教育你！
你好歹也是深海猎人的荣耀军团长啊，你们以前真就只训练啊？
能不能给你的猎人们至少普及一下常识啊？
“噢，所以我可以一个人睡这里。”斯卡蒂于是又挪回了床铺的中间。
这事儿要放在其他男女身上，肯定会听出弦外之音。
但斯卡蒂不一样。
她这话就仅仅相当于：我占了你的床铺，你没有地方睡觉了，所以我们一人一半吧。
她这过于单纯的状态，令沈苍夜大感头疼。
沈苍夜又坐在一旁看了一会儿。
听到斯卡蒂的呼吸均匀下来，他才去睡觉。
次日的清晨，沈苍夜起来的时候，瞧见斯卡蒂抱着枕头，睡得很熟。
不知道是不是香囊起了作用。
他们吃过早餐，就出了门。
今天的任务有两个：
一是给斯卡蒂换一套像样的衣服；
二是略微测试一下斯卡蒂的能力——当然这只是走个过场，稍微打消一下小虎鲸的疑虑罢了。
……也可能她根本就不知道疑虑为何物。
沈苍夜先是带着斯卡蒂来到了昨天和蓝毒一起去过的购物中心。
他告诉她，喜欢哪件衣服，就自己挑选。
斯卡蒂望着他的表情是十分懵逼的。
她完全不理解，为什么陆地上的人要穿这样那样的衣服。
“没有喜欢的吗？”沈苍夜问道。
深海猎人原地站了一会儿，又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挑，我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
“好吧……”沈苍夜倍感压力。
这不是说……挑衣服的重任全到自己头上了吗？
好吧。
就当为以后陪白金逛街做预习吧。
沈苍夜回想蓝毒的样子，走到一个衣架前，一件一件地看过去。
导购都在盯着他们两个人。
毕竟这件事情非常奇怪。
一般来说，一男一女出来逛街，肯定是女的在前面挑，男的在后面跟着。
眼下的情况正好相反。
是男的在挑，女的在跟着。
能不奇怪吗？
沈苍夜回忆了一下斯卡蒂那一套赏金猎人的装束，觉得还挺合适的。
于是，他决定照着那身衣服的样子挑。
有了目的，也就轻车熟路了。
他随便挑了一件，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斯卡蒂，你觉得这一件怎么样？”
导购看他的目光，终于是从不解的神色，变成了看伪娘的表情。
“我不知道。”斯卡蒂眼中还是茫然。
她似乎对衣服这一类的东西好还是不好，全然没有什么概念。
“这个还挺有弹性的。”沈苍夜试了试衣服的面料。
蓝毒说，全棉的衣服是比较好。
于是他掏出标签来看面料成分。
67.6%锦纶，29.0%聚酯纤维，3.4%氨纶。
沈苍夜呆了。
棉呢？
棉呢！？
“你要不要试试手感？”沈苍夜向斯卡蒂展示了一下衣服。
小虎鲸点了点头，她接过了衣服。
“很有弹性对吧？如果作为作战装束的话——”
沈苍夜话音未落。
嘶啦！
斯卡蒂只是稍稍一扯。
衣服从领口到下摆，被撕成了两半。
三名导购齐齐抽冷气。
“等等！我会付钱的！”沈苍夜连忙说。
“对不起。”斯卡蒂垂着脑袋，小声说。
沈苍夜苦着脸，付了钱，拉着斯卡蒂，逃也似地离开了这家店。
这辈子都不敢来这家店了。
“对不起。”斯卡蒂的眼睛盯着地面，“我没有控制好力道，我还不太适应。”
“阿戈尔人的衣服和我们不一样吗？难道是怎么扯都扯不坏的吗？还是根本就不用穿的吗？”沈苍夜诧然。
“唔……”斯卡蒂嗫嚅道，“没有这么容易坏。”
她顿了顿，补了一句，“我会小心一些的。”
沈苍夜有点好奇。
这阿戈尔人的衣服，到底是个什么面料，能承受他们如此残暴的力道？
他们走进隔壁的店。
沈苍夜挑了一件和赏金猎人装束颇为相似的衣服。
他这回没敢再试试什么弹性了。
而是直接将衣服递给了斯卡蒂，“试穿一下吧。”
深海猎人乖乖地嗯了一声，接过衣服。
她拿着衣服，踌躇了几分。
沈苍夜忙指指一旁的镜子，“要到那边镜子后面的试衣间里面才能换。”
“好。”斯卡蒂去了。
沈苍夜在椅子坐下，不禁有些烦恼。
遇上这个时期的斯卡蒂……
虽然说她单纯直接、非常好骗。
可是。
阿戈尔人的许多与陆上人截然不同的习惯，也是比较麻烦的事情。
沈苍夜正思考着，该怎么向人事部上报斯卡蒂的事情。
就听见试衣间里传来“嘶啦”的裂帛声。

349.帽子才是本体!
完了。
沈苍夜吓得蹭一下又跳起来。
斯卡蒂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
她手上拿着裂开的衣服，说：“沈苍夜，我又搞砸了……”
“怎么回事？”沈苍夜欲哭无泪。
“这件衣服太小了，”斯卡蒂的声音闷闷的，“我只是稍稍用了一点力，它就……”
导购小姐投来惊愕的目光，第二次。
“我会付钱的。”沈苍夜冲导购招手，“请帮我拿一件大点的。”
半天逛下来，沈苍夜觉得精疲力尽。
身体都被掏空了。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女孩子们人们能从逛街中获得愉悦感。
难道不是直接相同的一套衣服买十件，接着回家里打游戏更加香吗？
现在给斯卡蒂买了几套衣服、鞋子，应该大概是能满足她日常生活的需求了。
好在斯卡蒂非常配合，叫她试什么就试什么。
她也从来没有表现出“我特别想要这件衣服，不买我就不走了”的执着。
似乎对衣服怎样都无所谓。
“我们先回公寓放东西，然后我会给你一个任务，测试一下你的能力，算作你的入职考核……”
沈苍夜边走边说，走了几步才发现，斯卡蒂没有跟上来。
“斯卡蒂？”沈苍夜回过了身。
就见斯卡蒂站在原地，正抬手指着旁边商店的橱窗。
“怎么了？”沈苍夜问道。
斯卡蒂的表情有些着急。
她好像是说些什么，但又不知如何启齿。
沈苍夜走到她身边，往橱窗里一瞅。
衣帽架上，挂着一顶黑色的猎人帽。
“你想要那一顶帽子？”沈苍夜问道。
“帽子——嗯。”经过提醒，斯卡蒂突然间想起了通用语中这件物品的说法。
她转向沈苍夜，赤色的眸子清澈如水，“我想要这顶帽子，可以吗？”
“没问题啊。”沈苍夜进了店里，掏钱买下了那顶黑色的猎人帽。
他拆掉的标签，将帽子戴在了小虎鲸的头上，“呐，给你。”
“嗯。”斯卡蒂的小脑袋被稍稍往下按了按。
她双手扶住帽檐，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把东西放回了家，他们又出门了。
沈苍夜领着斯卡蒂来到了港口。
小虎鲸的表情神圣而紧张。
她知道这是考验她实力的时候了。
她决定，这一次，一定要让雇主先生满意！
不能再像买衣服时那样笨拙！
沈苍夜站住了脚步，望向海面。
他们此刻所在的，是加泰罗纳东部的小港口。
这里并不是加泰罗纳最大的港口，所以游人不多。
波光粼粼的海上停靠着无数白帆，桅杆林立。
今天的太阳很好，海风徐徐，碧波荡漾。
蓝天下，海鸥肆意翱翔着。
沈苍夜领着斯卡蒂，走到码头的防波堤。
他指着东部海面上的那一座，远远看去非常像帆船的岛。
这是极境昨天说的全是凶暴猴子的岛屿。
沈苍夜索性就拿它来当成斯卡蒂的考核项目了。
估计也没什么宝藏之类的，斯卡蒂找不到自然会回来。
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说她考核通过就好了。
“那座岛正中央有一个宝藏。”沈苍夜说，“我要你在一个小时之内去到那座岛，把宝藏拿回来给我。”
“好。”斯卡蒂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然后她转身就往回跑。
“你去哪啊？”沈苍夜纳闷。
“稍微等我一下，沈苍夜。”斯卡蒂几个踏步，人已经不见了。
沈苍夜在原地待了五分钟，见斯卡蒂抱着一套潜水服回来了。
“这是我借的，”斯卡蒂把潜水服往沈苍夜怀里一推，“你穿上。”
“为什么要我穿这个？”沈苍夜没有明白过来。
“因为你要和我一起去的。”斯卡蒂言之凿凿。
“哈？我可没说我要和你一起去啊？”沈苍夜心里有种极为不妙的预感在蔓延。
这回换斯卡蒂不明白了，“你不是要测试我的实力吗？”
“是这样没错。”
“你没有看过的话，怎么知道我的实力呢？”
“可是……”
沈苍夜想说一些反驳的话。
但是被小虎鲸那单纯且认真的澄澈眼神给盯着，一时间他无言以对。
……根本无法拒绝的模样。
沈苍夜只好换上了厚重的潜水服。
“我们要怎么过去？”他抱着头盔说。
斯卡蒂从沈苍夜手里拿过潜水服的头盔，给他戴上，并将之固定好。
接着，虎鲸小姐一把扯住了沈苍夜的手。
她急于向雇主先生展示自己的能力。
她颇骄傲地说：“我会游泳，可以带着你！”
然后。
深海猎人拖着沈苍夜跃入水中。
哗啦，水花扬起。
海水如同被劈开似的，被一道锐利的白浪从中分割。
速度堪比快艇。
颠簸程度……则是有过之无不及。
——我一定要向雇主先生好好展示我的能力！斯卡蒂下定决心。

350.斯卡蒂单核花果山
许多阿戈尔都擅泳。
他们能在水里以极快的速度前进，甚至比陆地上更加快。
深海猎人更加是如此。
沈苍夜只觉一片天旋地转。
水波挤压着他的身体，压力不停地从前方传来。
他才意识到是斯卡蒂拖着他，在飞速潜泳。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突然间身上一松。
海浪的压力骤然消失不见。
眼前一亮，沈苍夜才回过神来。
自己已经在岸上了。
唰一下，外界的声音突兀地全部奔涌进耳朵。
是斯卡蒂拿下了他的潜水头盔。
斯卡蒂一言不发，迅速替他脱去了潜水服。
真是上了贼船了……沈苍夜心想。
虽然不至于晕船——啊不，晕鲸。
但一想到可能还要和斯卡蒂一起游回去，他感觉一口老血已经卡在喉咙里了。
“怎么样，是不是挺快的？”斯卡蒂满脸期待地问。
“是……”沈苍夜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斯卡蒂急吼吼地说：“我还会给你展示我其他的能力的，我是个合格的打手——”
“喳——”
一声尖利刺耳的叫声传来，两人同时转头看去。
那是一只猴子。
他们此时正站在岸边的沙滩上，远处便是森林、以及一座高山。
这座山远远看去，就好像帆船的帆。
正因如此，这座岛从岸边看去才状似帆船。
山和森林全都覆盖着绿树，想必是猴子栖息的天堂。
此时，距离他们三五米远的一块高高的石头上，趴着一只猴子。
那猴子正凶猛地朝着他们吼叫，好像在示威，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驱逐闯入小岛的两位不速之客。
沈苍夜忽然想，罗德岛至今都没见过有猴子这个种类的兽亲。
真是奇怪了。
……也许刀客塔算一个？
“吼！”
那看起来像是哨兵的猴子，见两个人类都没有反应，表情更加凶恶了。
它又吼了一声。
瞬时间，十多只猴子在巨石上冒头，每一只都凶悍无比。
那些呲牙咧嘴的猴子，让沈苍夜不由得想起他曾经在峨〇山旅游时见到过的、抢人饮料零食的猴子。
估计凶悍程度差不了多少。
斯卡蒂也转过头，望着猴群眯起眼睛。。
见恐吓没有作用，那哨兵模样的猴子一声令下。
顿时，众猴一拥而上。
“沈苍夜，你看着。”斯卡蒂脚步一转。
她将大剑刺入地面，然后由下而上，用力挑起。
虽然她的动作像是在挖土。
但那搅动潮汐的剑威力非凡。
只听得一声巨响，一道烈光从那为首的猴子身边炸了过去。
下一个瞬间。
轰！
大地在剧烈的震动中从中分开，树木歪倒，惊飞了满树的鸟儿。
烟尘平息过后，地面上只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猴群僵了一秒，当场作鸟兽散。
那哨兵猴也惊恐地一边嘶叫一边往回跑。
这仿佛是一个警报，岛上的树林里霎时间一呼百应。
紧接着，众猴在树群中飞窜的声音乍然想起。
斯卡蒂哼了一声，拽住了沈苍夜，“我要进森林了。”
沈苍夜被虎鲸小姐一把拉进了怀里，整个人都蒙圈了。
这是什么韩剧里面才会出现的浪漫场景啊？
可为什么，出现在女主角身上的浪漫场景，会在我身上发生？
紧接着，他就明白斯卡蒂的用意了。
“看好了，别眨眼。”斯卡蒂直接将沈苍夜夹在腋下。
她脚步一跺，身形飞掠而出，直勾勾冲着树林里去了。
“宝藏。”斯卡蒂问道，“宝藏是在岛中的那座山上吗？”
“是的是的，就当是吧！”沈苍夜被小虎鲸夹得快吐血了。
“嗯。”斯卡蒂手握大剑，一个横扫。
一刹之间，方圆五十米内的树木化作齑粉。
树林里响起一片猴子的惊吼。
接着就是逃窜的声音。
斯卡蒂的速度，丝毫没有因为中途作出攻击而变慢。
她继续前进，一剑劈开了迎面的一块挡住他们去路的巨石。
再往前，便是一条横亘在他们面前的小河。
斯卡蒂面色不改，一剑斩断了一棵参天巨木作为桥梁。
她脚尖轻点，从小河当中一跃而过。
斯卡蒂非常兴奋。
就得向雇主表现自己勇往直前、不怕困难的精神！
这应该已经足够通过考核了吧？
沈苍夜却只觉心惊胆战。
这若是要追究生态环境被破坏的责任，他可是第一个要受牵连。
“吼——！”
迎面又是一声暴吼，不知是什么野兽的示威。

351.我现在骑虎 鲸 难下
斯卡蒂面色不改，反手一剑斩下。
刹然间，地面崩裂。
刚才吼那一嗓子的猛兽，顿时夹着尾巴匍匐在地。
……真可谓人挡杀人、神挡杀神。
“可、可以了，斯卡蒂！”沈苍夜挣扎着说，“我已经见识过你的实力了，你通过了！完全通过了！可以了！”
“但我还是没有拿到宝藏。”斯卡蒂站住了脚步。
“你先放我下来，拜托！”
沈苍夜终于回到了地面上。
他的脚步都有点虚，“我说通过就通过啦！”
斯卡蒂关切地说：“你没有事吧？”
“你们以前都是这么带人的吗？”沈苍夜咳了两声。
他感觉自己差点要被拦腰夹断。
“是的，不过有时候会背在背上。”斯卡蒂回答道。
你们是海里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沈苍夜摸了摸自己的肋骨，确定没有断掉。
他太后悔了，早知道就不给这只倔虎鲸这么个任务了。
随便找个靶子打一打都比这强！
现在根本是骑虎难下——咳，骑虎鲸难下。
斯卡蒂盯着沈苍夜看了一会儿。
她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考验！
——是不是会轻易放弃任务的考验！
雇主说通过了，那还不够！
既然是完成任务，那就当然要所有任务的百分之一百的完成！
她惊喜自己发现了任务中的隐藏附加题。
小虎鲸连忙说道：“我会完成任务给你看的，沈苍夜。我接到任务，就一定会完成，你在这里稍等我一下。”
说着，她一转身又跑了。
“啊喂，我说可以了啊！已经可以了啊！”
沈苍夜的声音回荡在猴子岛的上空。
随之而来的，是斯卡蒂挥舞巨剑传来的砰砰声。
虎鲸小姐一路火花带闪电、连砍带顺劈……
就这么直球地往猴子岛正中心的山上去了。
大约十分钟之后，斯卡蒂拎着一只瑟瑟发抖的猴子回来了。
这只猴子体型比较大，似乎是猴王。
斯卡蒂把猴王扔在地上，神色颇为骄傲，“宝藏在这里，我找到了！”
沈苍夜看了一眼，实在是笑不出来。
他非常后悔自己突发奇想给出的任务。
只见那猴王抱着一个宝箱，战战兢兢的模样。
斯卡蒂这是真的把猴子们的宝藏给抢过来了……
但是想到自己在峨〇山被猴子抢走的饼干和饮料，有点莫名爽是怎么回事？
斯卡蒂将大剑往地上一顿，那倒霉的猴王当即扑倒在地。
它打开宝箱，将里面的东西展示给沈苍夜看。
那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有手机、录音笔、闪闪发光的徽章……估摸着都是猴子们捡来的海难遇难者的随身物品。
猴王把宝箱往沈苍夜怀里一塞，老泪纵横。
沈苍夜接过宝箱，不知该如何安抚这只突然遭遇抢劫的猴王。
猴王见他接过宝箱，便哭着跑了。
“任务算完成了吗？”斯卡蒂问道，“对了，还有这东西……”
她将一杆断掉的旗子递过来。
沈苍夜认出那是极境的旗子，断掉了，恐怕极境也不需要了。
“沈苍夜，我的考核算是通过了吗？”斯卡蒂满脸期冀地问。
“通过了通过了。”沈苍夜无语凝噎。
“好耶！”斯卡蒂握了握拳，小小地庆祝了一下。
接着，她注意到沈苍夜在望着她，忙又恢复了正经，“那我们回去吧，游回去用不了多久，就拜托你抱着宝箱了。”
这玩意还要啊？沈苍夜差点脱口说出来。
但是明明是他自己叫斯卡蒂来这岛上取宝藏的。
要是当场扔了，那就有一种不尊重他人工作成果的嫌疑。
于是沈苍夜也只好把猴子们的宝箱带了回去。
再回到加泰罗纳的公寓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沈苍夜抱着猴子的宝箱，实在是留之无用。
只好随便消消毒，随手扔在了极境的床底下。
他回到厨房里，小虎鲸已经满眼明亮的目光在等着吃东西了。
“今天吃的，是昨天那样的吗？”斯卡蒂问道。
“不不不，昨天那是没时间，今天我给你露一手。”沈苍夜说。
回来的时候他们经过市场，就顺带买了菜。
中午，极境和絮雨都在外面不回来。
公寓里只有沈苍夜和斯卡蒂两个人。
沈苍夜进了厨房。
洗过手，他将买来的菜品一一拿出来。
斯卡蒂在客厅站了一会儿，觉得无所适从，便走到厨房里，定定望着沈苍夜。

352.海洋生物饲养手册
“哇！你怎么在这？”沈苍夜端着锅，差点撞上站着的深海猎人小姐。
“我想帮忙。”斯卡蒂认真地说，“我想帮你一起做饭。”
“你想帮我一起做饭？好啊。”沈苍夜大喜过望。
终于有人愿意帮厨了！
“那你切个菜吧。”他指了指砧板。
五分钟之后。
咔！
一声巨响。
沈苍夜回头一看。
只见砧板从中间裂开了，操作台上一道深深的痕迹。
菜刀崩了个口。
“对不起。”斯卡蒂好像今天一整天都在不停道歉，“我不太会用这个，没有控制好力道……”
沈苍夜无奈，“算了算了，你出去等我，我来弄吧。”
真留她在厨房里做饭，怕不是要现场表演砸锅卖铁。
斯卡蒂还站着，脸已经涨红了。
“雇主先生，我有很多东西不懂。陆上的事情，我还不太明白，但我可以学……”她小声说。
末了，又补了句，“我会努力学的，你不要生我的气，不要赶我走。”
她红色的眼瞳晶亮亮的。
好像在说，是你自己要签下我的，我虽然做错了一些事，但你不能赶我走！
沈苍夜低头望着深海猎人。
她的目光澄澈如水，干净得一尘不染。
他伸手揉了揉斯卡蒂的银发，“没生气，只是这些事情我自己来做更加快一些。”
“沈苍夜，摸摸我的头，会让你不生气吗？”小虎鲸歪了歪脑袋，“以前长辈们说，我的头发很长、很柔软……”
沈苍夜哈哈一笑，“怎么说呢，这是一种表达友好的方式。”
“这是陆上人的、表达友好的方式吗？”斯卡蒂反问。
于是她也伸出手，揉了揉沈苍夜的头发。
她说：“你对我很好，所以我也想向你表达友好。”
她的表情，仿佛是学会了什么陆上人的新规矩似的自豪。
沈苍夜不禁好笑。
他拍了拍斯卡蒂，“好了，先去餐厅坐下吧。”
他做完了菜，便将菜品端上桌。
斯卡蒂是阿戈尔人，沈苍夜根据她的口味，多加了一些鱼、虾等海产。
端上桌的除了伊比利亚经典的海鲜炒饭之外，还有砂锅炖蛏子、海螺焖豆等等。
……小虎鲸最终用面包把盘子里的汁也擦了一遍吃下，一点都没放过。
吃过饭，休息了一会儿，极境和絮雨便也回来了。
沈苍夜则是打算离开。
他想着把斯卡蒂留在这里，让絮雨来教她一些陆地上的规则。
毕竟，都是阿戈尔人、又都是女性。
絮雨肯定会方便一些。
沈苍夜拉着斯卡蒂来到絮雨的房间，向她说了情况。
絮雨也非常乐意帮忙。
如此便说定了。
沈苍夜正要离开，斯卡蒂却拉住了他，“你要去哪里，沈苍夜？”
“我要去——”
“你不和我一起？”
“我在加泰罗纳大学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沈苍夜说，“你呆在这里，和絮雨小姐一起。”
小虎鲸眨了眨眼睛，“可你还没有交给我任务。”
“任务？”沈苍夜愣了愣。
“你考验了我的实力，我通过了。”斯卡蒂追问道，“你不打算交给我任务吗？”
沈苍夜想了想，说：“那，任务就是待在这里跟着絮雨小姐学习，絮雨小姐还会教你做刚才那样的海鲜烩饭呢。”
虎鲸一脸歉意：“抱歉，我可能不太擅长煮饭，或许也没法学会。”
沈苍夜耐着性子，“那你擅长什么？”
斯卡蒂眨眨眼，“我很擅长作战，或许我可以贴身保护你，沈苍夜。”
“这……”沈苍夜很为难。
公寓里根本没有地方让斯卡蒂睡觉啊。
“这孩子比较想跟着你呢。”絮雨无奈地笑道。
沈苍夜望了斯卡蒂一眼。
小虎鲸真诚的目光让准备把她甩在这里的沈苍夜顿感愧疚。
他只得答应，“那行吧，斯卡蒂，你跟着我吧，我来教你好了。”
“嗯！”斯卡蒂用力点了点头，愉快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沈苍夜只好把斯卡蒂带回了宿舍。
他一开门，场面是极度尴尬的——
“这几天不见，你怎么就带了个陌生的妹子回来？”帕芙尔瞪大眼睛。
“这个小姐姐，是学长的谁……？”蓝毒眼中逐渐失去了高光。
“放心！我还是会替你保密的！”棘刺永远都是好兄弟。
沈苍夜硬着头皮介绍，“这位是斯卡蒂，我的朋友。”
“朋友？”三位室友异口同声。
“朋友？”小虎鲸也转头望向他。
——咦，雇主先生刚才说我们是朋友关系，是吗？

353.震惊温蒂一百年
斯卡蒂忽然间很想摸一摸雇主先生的头。
——雇主先生，也把我当成朋友吗？
真好。
沈苍夜咳嗽了一声，正要说话。
斯卡蒂突然友好地摸摸他的头。
这让围观三人露出更为诡异的目光。
沈苍夜梗着脖子说完了，“斯卡蒂是罗德岛的新入职员工，她是阿戈尔人，刚来陆地上没多久，希望大家能多担待。”
……认识仅仅是一个开始。
沈苍夜对此真真是头疼万分。
——因为要教斯卡蒂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简直就像是在带娃。
不同于帕芙尔和温蒂这些出生在伊比利亚、一开始就接触陆地文化的阿戈尔人。
斯卡蒂是从海里来的，可以说是最纯正的阿戈尔人。
介于阿戈尔本身的科技水平和陆地上其他国家的科技水平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因此，阿戈尔人和陆上人的生活习性差的非常大。
而斯卡蒂在战斗以外的事上毫无心机，很多事情沈苍夜都要手把手教她。
至少，在“睡觉时保镖不用一直坐在旁边盯着”这件事情上，沈苍夜就费了好大力气，才说服这只固执的虎鲸。
沈苍夜也不禁怀疑，那个塔西娅阿姨到底教了她什么？
几周之后，沈苍夜倍感心力交瘁。
好在，斯卡蒂学得还算是快的。
她已经基本习惯了日常生活。
只是，她在情感方面上还是一张白纸。
这方面，沈苍夜也不便多说。
他觉得，这怎么都要等到同为女性的歌蕾蒂娅来教她更好。
沈苍夜也试着联系过歌蕾蒂娅——无果。
因为对方根本就不鸟他。
大多数时候，歌蕾蒂娅在罗德岛的事务，只与凯尔希一个人对接。
至于其他干员……
大多数都会被她的轻慢的眼神吓跑。
沈苍夜虽然不至于被歌蕾蒂娅的傲慢吓退，但却是华丽地被她无视了。
他也没有办法。
看来这只捡来的小虎鲸……只能自己养了。
不知不觉，斯卡蒂在学生公寓里已经住了快一个月。
沈苍夜特地买了一张折叠床，让斯卡蒂睡在起居室里。
这样一来，她就不会总是坐在他房间里盯着他看了。
这天，沈苍夜正在厨房里教斯卡蒂切菜，起居室的门响了一声。
是温蒂回来了。
“我回来啦！”小海龙自门口探出头来。
“欢迎回来！”沈苍夜从厨房走出来，笑着冲温蒂打招呼。
“好久不见，沈博士。”
海龙少女放下行李，第一个动作就是上前拥住他。
她踮起脚，给了沈苍夜一个浅浅的吻。
沈苍夜环着女孩的腰，说：“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今天回来？我去火车站接你啊。”
温蒂摇摇头，“没事啦，我坐地铁过来就行，不麻烦的。”
“你吃过午饭了吗，温蒂？”沈苍夜道，“一起吃午饭吧，我正在做呢。”
“你做给我吃？”温蒂惊喜地问道。
“啊，今天我做了炎国菜。”沈苍夜说着。
伊比利亚的超市里，一般只卖处理好的、没有骨头的鱼肉块，不卖整条的鲜鱼。
今天，恰好实验室一位老师外出钓鱼，拿回来许多新鲜的活鱼。
沈苍夜要来一条，便想着做一做炎国料理。
“炎国菜？”温蒂很感兴趣，“听说味道很好。”
“哈，让你尝尝泰拉大陆第一好吃的大炎料里。”沈苍夜摸了摸小海龙的头发。
温蒂眯着眼，非常享受这样的抚摸，“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泰拉第一，但我相信你做的一定是炎国第一。”
她嬉笑道：“同事叫我在火车站一起吃，还好没跟着她吃，不然要错过你的这顿盛宴了。”
“盛宴算不上，家常菜而已。”沈苍夜笑道。
温蒂似乎有好多好多话想说，“沈博士，我……”
“……你好。”
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温蒂转头一看。
这才发现，厨房里还有另外一个女孩。
一个同她一样，银发、赤瞳的女孩。
——哎，他们刚才是一起在做饭吗？
关系这么好！？
温蒂大吃一鲸。
这个妹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我才出去出差一个月，就突然间冒出来这个人！
这……这是发生了什么！？
“哦——”沈苍夜介绍道，“这是斯卡蒂，是刚入职罗德岛的新员工，与你一样，她也是阿戈尔人。”
“斯卡蒂，这是温蒂，她也是我们的室友之一。”沈苍夜又向斯卡蒂介绍。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温蒂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你好。”深海猎人与她握了握手。
小海龙望着斯卡蒂，眉毛耷拉了下来。

354.你是没有尾巴的种族吗?
温蒂品味着沈苍夜刚才的话……
“我们的舍友之一”。
——这不是在说这个女孩子是他那一边的吗？
虽然大家都是罗德岛的雇员，但是……
这样说的话，总觉得怎么……好像他跟斯卡蒂，比他跟自己，更加亲切一点？
怎、怎么可以这样！
……小海龙不开心了。
“温蒂，可以放开我了吗？”沈苍夜问道。
“啊……？——哦！抱歉！”温蒂讪讪地收回了抱着沈苍夜脖子的手。
沈苍夜终于得以直起身来。
他提起温蒂的行李，往她的房间走，“温蒂，你先洗个澡，一会儿等你洗完澡出来，饭就好了。”
“嗯。”温蒂亦步亦趋地沈苍夜。
沈苍夜回到厨房，就见温蒂抱着换洗衣服和毛巾，一步三探头，总盯着厨房，看他们在干什么。
她走了好半天，才走到浴室。
过了不到二十分钟，温蒂就来到厨房了。
“咦？你今天怎么洗得这么快？”沈苍夜很惊讶。
往常，这个洁癖科学家洗澡，没有个四十五分钟是出不来的。
“没呀，这不是正常的时间嘛！才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洗得特别快呢！”温蒂说。
她探头扫视了一眼，“我来帮你的忙吧，沈博士！”
说着，她有点警惕地又瞟了瞟斯卡蒂。
温蒂俨然已经把这个新加入的阿戈尔女孩当成了自己的竞争对手。
看到斯卡蒂还是一丝不苟地在切菜，温蒂略微放下心来。
她在心里平衡了一下自己。
算起来，进门之后，自己同他说的话，比斯卡蒂要多。
这么一算，还是自己占上风！
嗯！就是这样！
“不用帮忙了，我们很快就搞定了。”沈苍夜说，“去外面坐着吧。”
“那——那我站在这里等你！”海龙少女犟着不愿意出去。
她想了想，总算找到了一个留下来的理由，“嗯，我帮你拿餐具！”
“好吧。”沈苍夜哭笑不得。
温蒂很快把餐具备齐了。
她倚着操作台站着，脑子里很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沈博士，那个……”她正想问问自己还能帮上什么忙。
沈苍夜走过来，“温蒂，你挡着我了哦。”
“欸？”
“我要开你头顶上那个橱柜。”沈苍夜指了指温蒂后上方。
“哦，挡着你了吗？对不起。”温蒂就想让开。
但下一秒，她就发现自己已经在囹圄之中。
沈苍夜的双臂一左一右撑在她的身体两侧，将她禁锢在了小小的空间之内。
小海龙的心跳骤然加快。
两手撑在温蒂两侧，沈苍夜忽地向前倾身，凑近了眼前人。
“啊……怎么了？”温蒂紧张起来。
沈苍夜不理会，又往前倾了倾。
直到在海龙少女赤色的眼瞳里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倒影。
温蒂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视线直勾勾的。
她的双手安分地放在身体两侧，并未抬起来阻挡。
这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不知是带着期待还是放任。
“沈博士，你……”阿戈尔的笑容有点僵硬。
直到两个人的几乎贴到一起了，沈苍夜才停下来。
他只是用鼻尖点了点小海龙的鼻尖，然后一手护着她的脑袋，另外一手去开她头顶上方的橱柜。
“可不要挡着厨师干活。”沈苍夜在她耳边说。
温蒂呆滞了半分钟才恢复过来，又羞又恼，“你、你太过分了！”
沈苍夜顾自从橱柜里拿出两袋调味料，放在操作台上。
他关了橱柜，右手顺着温蒂月光一样的银发滑下，最后停在了她轻轻摇晃着的尾巴上。
他的手顺着小海龙的尾巴轻轻游移，在娇嫩的软棘上捏了一下。
“——呀啊！”
轻轻叫了一声，海龙女孩惊恐地将尾巴甩开。
“干什么嘛！”她害羞地推开他，跑出了厨房。
“早就叫你在餐桌边坐着等着了。”沈苍夜笑着说。
斯卡蒂在旁边观望着，将厨房里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她看着温蒂跑出去，便向沈苍夜问道：“沈苍夜，摸尾巴也是表达友好的方法吗？”
沈苍夜心中骂了一声草。
差点忘了厨房里还有这只有学有样的虎鲸。
“算是吧……”沈苍夜咳了一声说。
“但我没有尾巴。”斯卡蒂有点悻悻，“深海猎人的大家，都没有尾巴。”
沈苍夜讪笑了一下，“不是所有的阿戈尔人都有尾巴的。”
“那你的尾巴呢？”斯卡蒂说，“沈苍夜，很多陆上人都有尾巴，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吗？”
“我的种族是没有尾——”沈苍夜说了半截，皱着眉头打住了。
因为他发现——
斯卡蒂正好奇地盯着他的屁股看。

355.憨蒂蒂的求知欲
虎鲸女孩充满求知欲的眼神让沈苍夜警钟大作。
不知道斯卡蒂接下来会问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语来。
“沈苍夜，你们的种群也是和我们一样，有些人有尾巴，有些人没有尾巴吗？”斯卡蒂追问。
“啊这……”沈苍夜暂时想不出该怎么回答。
“我可以看看你的尾巴吗？”斯卡蒂还是盯着他的屁股。
她认真地说：“沈苍夜，你没有尾巴吗？”
沈苍夜顿觉发憷。
就听斯卡蒂认真地说：“你是什么种族的呢？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我想多了解你一点。”
沈苍夜支着自己的太阳穴，倍感头大。
虎鲸好像意识到什么，“沈苍夜，你在生气吗？是因为，我说我想看你的尾巴？”
“没有，我没有生气，别在意。”沈苍夜欲哭无泪。
是因为你盯着我的屁股看，让我很惶恐啊！
“这样说话，不合适是吗？”斯卡蒂追问。
“没有没有。”沈苍夜摆手。
歌蕾蒂娅，快把你的猎人领走吧。
求求你了！
我一个男的，该怎么教她啊？
带不动啊！
虎鲸少女闷闷地说：“以前她们只训练我们侦查、战斗……与那些怪物战斗。”
“我第一次来到陆地上，看到很多东西都觉得新鲜，就忍不住问出来。”斯卡蒂努力解释，“有很多东西我真的不太懂，沈苍夜，请你不要烦我。”
“不会的不会的，”沈苍夜也只得长叹，“走吧，把东西端出去，准备吃饭了。”
棘刺和蓝毒都去打工了，帕芙尔在赶论文。
今天中午一起吃午饭的，只有他们三个人。
沈苍夜将饭菜端上桌，坐了下来，“温蒂，吃饭啦。”
彼时，斯卡蒂正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来，还未落座。
温蒂则是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看书。
听到沈苍夜喊，小海龙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抢在斯卡蒂前面，坐在了沈苍夜身旁的椅子上。
斯卡蒂疑惑地看了她一会儿。
自己往常坐的位置被抢了……
她只得坐在了沈苍夜的对面。
温蒂示威般地将椅子朝沈苍夜移近了一些。
深海猎人明显没有理解她是什么意思。
她歪了歪脑袋，便低头吃饭。
虽然桌上是炎国菜，但是斯卡蒂并没有学会筷子的使用方法，还是在用着刀叉。
温蒂倒是很聪明，以前尝过几次东国拉面之后，她就学会了用筷子。
不过，她是第一次吃炎国菜，非常新奇的模样。
沈苍夜根据伊比利亚人的口味，稍微修改了菜谱。
“试试这个。”沈苍夜给小虎鲸夹了一块排骨，“排骨是你自己剁的哟，你这次没把案板砍断，很不错哈。”
“谢谢。”斯卡蒂按照陆上人的规矩，郑重道谢。
她吃了一口烧排骨，想道，雇主先生居然能把那普普通通一块肉排变成这么好吃的烧排骨，真是太厉害了！
合同，签的是几年来着？
……改成长期的可以吗？
沈苍夜正准备接着吃，忽然间感觉脚背一暖。
海龙少女轻轻地踩了他一脚。
沈苍夜错愕地望着温蒂。
见到她也盯着烧排骨。
“怎么啦？”沈苍夜不明白。
温蒂的眼神有点酸，还是盯着那红烧排骨。
“你也要？”沈苍夜试探着给温蒂也夹了一块。
“谢谢！”海龙女孩欣喜地把盘子伸过来。
沈苍夜一阵无语。
平日大家用的都是公用的餐具，唯有温蒂是有她自己自用的一套餐具的，从来不和其他人混用。
他就不明白了，平时连餐具都不混用的，现在反而要自己给夹菜了。
接下来他每次给斯卡蒂夹菜，温蒂就会挤挤他，或是踩他一脚。
直到他一碗水端平地每人夹一块，小海龙才心满意足地露出笑容。
一顿饭有大半时间都在夹菜。
沈苍夜索性不夹了，只吃自己的。
“这鱼做得真好吃呀！”温蒂尝了尝味道，赞不绝口。
“是啊，糖醋鱼，我想着估计合你们伊比利亚人的口味呢。”沈苍夜道，“毕竟你们喜欢奶酪的酸味。”
“你最懂我啦。”温蒂小小地撒了个娇。
她又有些舍不得吃了，便拿起公筷，细细地夹出一块白嫩的鱼肉，将鱼刺一一挑出来，沾满酱汁。
她将那一块最美味的鱼肉夹到沈苍夜碗里，“厨师先生辛苦了，多吃点。”
“谢谢。”沈苍夜便也不客气。
温蒂接着又替他挑鱼刺。
“沈苍夜，你多吃点。”斯卡蒂有学有样地，也将一块肉叉到了沈苍夜的盘子里。
沈苍夜无语凝噎。
咱们就不能正正常常地吃个饭吗？

356.诸君,我最喜欢吃桃子了!
一顿午饭，沈苍夜从来没有吃得这么紧张过。
他总结经验……
以后这两位阿戈尔女孩最好不要同桌一起吃饭才是！
吃完午饭，斯卡蒂就到她的小床上去窝着了。
在沈苍夜的悉心教导下，她明白了“中午不睡下午崩溃”的道理，养成了优秀的午休习惯。
温蒂正在厨房里洗碗，时不时探头看看起居室。
她发现斯卡蒂是睡在起居室的。
而不是睡在沈苍夜房间里的。
念及此，温蒂脸上不由得又露出笑容。
嗯，至少他的床还是被我占领的。
海龙女孩沾沾自喜着。
沈苍夜擦完桌子，进了厨房，“温蒂，你在笑什么？”
“哎？”温蒂愣道，“我没笑什么呀？”
“你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沈苍夜笑道。
“有吗？”小海龙明显是害羞了一下。
她将洗好的碗摞成一摞，“你不去休息吗？”
沈苍夜倚靠在操作台上，“没关系，我陪你一会儿。”
他接着说道：“我记得小时候，每次吃完饭，我爸妈都会玩二十四点的心算游戏，决定谁洗碗。”
“然后呢？”温蒂很有兴趣，“输掉的人洗碗吗？”
沈苍夜摇摇头，“赢的人洗碗。”
“欸？那谁还会主动赢啊？”温蒂失笑。
沈苍夜说：“输掉的人也要干活的！我们家规矩是，输的人要在洗碗的时候一直陪着赢的人，满足他的一切要求，比如捏背捶腿，喂水果剥坚果等等，什么要求都不许拒绝。”
温蒂刚洗完碗，又接着洗干净手，在毛巾上擦干，脱了围裙。
她闻言笑了出来，“你家好有意思！”
“真可惜，我已经洗完碗了，不然我就可以指使你做这做那啦。”小海龙有点遗憾。
沈苍夜笑着伸出五个手指，“再宽限你五分钟！五分钟之内，你还可以指挥我干这干那，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是吗，那说好了哦。”温蒂打开冰箱，“你想吃什么水果呢？”
“有没有桃子？我最喜欢吃桃子了。”
“没有桃子啦！这个季节怎么会有桃子！”
“那就还有什么？有甜瓜之类的吗？”
“好吧，甜瓜还是有的。”
温蒂拿出了甜瓜洗净，取来水果刀切块。
她切好水果，放在盘子里，说道：“你刚说我可以提要求的哦。”
“嗯，你尽管提。”沈苍夜笑。
“抱我一下？”温蒂的音量忽然小下去。
“哎？怎么突然……？”
“因为冷。”小海龙缩了缩身子。
眼下已经是十二月的隆冬。
海洋性气候的伊比利亚，冬季远不如乌萨斯、萨米等国家那般寒冷。
但温度还是不高。
沈苍夜笑了笑，便走到温蒂身后，张开手臂抱住她。
二人身躯紧贴，温蒂身上穿着是厚厚的棉质家居服。
她的身体也温温软软的，好像入口即化的奶油布丁。
手感真好欸。
沈苍夜抱紧了一些。
“嗯……”温蒂舒服地哼了一声。
她用叉子叉起一块甜瓜，“来，第一块给你吃。”
沈苍夜吃了口。
“甜不甜？”小海龙追问。
“还行。”
“那再吃一块。”
“这一块没有刚才那块甜。”
“嗯，刚才那块是最中心的哟。”
“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苹果是靠近外面的甜，甜瓜是靠近中心的甜呢？”
“沈同学不错，善于思考。”温蒂莞尔，“不如写份标书，申请一点基金来研究这个课题？”
“谢谢温蒂院士不吝赞扬，”沈苍夜笑道，“沈同学不要基金，只想再吃一块甜瓜，行不行？”
“好，再给你一块，来。”
沈苍夜下意识俯身，从温蒂的肩膀后头想去够她叉子上的甜瓜。
哪知道，女孩突然间收回了手。
她转过脸，轻轻吻了他一下。
接着，她将那一块甜瓜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不让你吃那么多了，饭后吃太多水果不好，会胖。”
“让你抢我的！”
沈苍夜笑着箍紧了女孩的腰，轻轻吻在她耳后。
“哎——哎呀！不要这样……”小海龙的身躯一下子就酥了，软软地向后靠。
沈苍夜更紧地将她抱在怀里，低头亲她的脖子。
“别闹，别闹……”温蒂的手掌覆上沈苍夜抱着她的手，苦苦哀求。
斯卡蒂卧在客厅的折叠床上，睁着溜圆的眼睛，望着厨房里的两人。
这也是表达友好的方式吗？
斯卡蒂皱了皱眉。
似乎雇主先生和这个女孩的友好程度，比和她的友好程度要更高一些的样子。
斯卡蒂有点愤愤不平，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靠得也太近了吧？她想。

357.这是你私生女?
厨房的笑闹声还在继续。
小虎鲸忍不住又扯开被子，继续视奸的那两个人。
过了两分钟，她闷闷地又拉上被子，翻了个身。
他们怎么还没结束啊？
洗个碗要搞多久啊？
斯卡蒂第三次扯开被子偷看时，就见到两个人已经从厨房出来了。
斯卡蒂心中的不爽消退了。
她又想，这个温蒂，肯定没有和雇主先生签合同吧？
自己和雇主先生有多一重的合同作为保障，关系更加牢固和密切！
小虎鲸厘清了逻辑，不禁感到非常满意。
还是自己占上风的！
她将枕头抱在怀里，继续睡觉。
沈苍夜和温蒂一起来到了房间，顺口问道：“明天有什么安排？”
“说起来……”温蒂想了想，说，“明天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啊？什么事？”
“可能会有稍微有点麻烦……”温蒂迟疑着说。
次日。
当温蒂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沈苍夜终于明白了她说的“可能有点麻烦的事情”是什么。
早上九点，宿舍里的大家在吃早餐。
帕芙尔和蓝毒正讨论着一会儿出去逛街购物的事情。
这时候，就听到门外传来清脆的、女孩的说话声音。
接着，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响。
随后温蒂进来了。
她还抱着一个长得异常可爱的、约摸五六岁的小女孩。
所有人顿时僵住。
只有帕芙尔还在若无其事地吃着东西。
“你这是……”沈苍夜走到温蒂面前，开玩笑道，“这是你的私生女吗？”
这个小丫头长得实在讨人喜欢，比童装广告里的宝宝还要惹人怜爱。
“什么呀？别教坏小孩子！”温蒂轻轻地踢了他一脚，“是福利院的孩子，我要替她调试一下仿生义肢，所以接她过来了。”
沈苍夜仔细看，才发现小女孩是没有双手的。
她的双臂从肩膀就没有了。
再往下，是非常逼真的仿生义肢。
沈苍夜有些不敢相信。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温蒂同加泰罗纳的社会福利院还有往来。
……那里想必有很多因为残疾、疾病而被遗弃的孩子。
温蒂都会一一为他们制作仿生义肢吗？
“温蒂，你跟福利院……”沈苍夜话说了一半，温蒂将食指抵在嘴唇上。
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声说：“回头我慢慢讲给你听。”
“哦。”沈苍夜只得点点头。
“温蒂姐姐……”小丫头似乎有点认生，瞪着她那双清澈透亮不含任何杂质的眼睛看着沈苍夜和温蒂。
“姐姐教过你什么？和人见面时要叫人。”温蒂对女孩说道。
“叔叔好。”小丫头的声音脆生生的，听起来很舒服。
可为什么是叔叔！？
“怎么我是叔叔，你是姐姐！？”沈苍夜瞪大眼睛。
温蒂婉然一笑，“大概是因为你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吧。”
“小依雅菈又来了！”帕芙尔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过这个小女孩了。
“帕芙尔姐姐！”小女孩叫了声。
她又转向蓝毒，“姐姐好。”
接着是好奇地站在一旁的斯卡蒂，“姐姐好。”
再来是棘刺，“叔叔好。”
“哈哈哈哈哈，”沈苍夜狂笑，“棘刺，你也有今天啊！”
“说的好像你不是叔叔一样。”迅捷剑剑士冷冷地说。
温蒂不好意思地道：“我一会还有些事情，要离开一个钟头，能请大家帮看管一下依雅菈吗？”
“你有什么事情？”沈苍夜问道。
“我要去一趟图书馆，然后是和其他学校学生的一个交流会，我有个报告。”温蒂说，“我会尽快回来的。依雅菈很乖，她不会吵闹的，你们只需要看着她，不让她碰到危险的东西就好了。”
“我和蓝毒一会儿要出门呢。”帕芙尔说。
“是这样吗？”温蒂怔了怔，“抱歉，那就不麻烦你们了，我还是自己——”
“我觉得我可以带她。”棘刺自告奋勇。
沈苍夜目瞪口呆，“你认真的？”
棘刺一本正经地说：“当然，带小孩就是一个试错与探索的过程，探索怎样她会哭、怎样她会笑，与科学实验是一样的。能做实验，就必然能够带小孩。”
“好……吧。你开心就好。”沈苍夜无语。
海胆哥你能说出这话……
看来是真没带过娃。
带娃和科学实验的差别就在于它几乎没有可重复性……你根本不知道小朋友突然间为什么会哭。
温蒂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随后，帕芙尔和蓝毒也出了门。
温蒂前脚刚走，依雅菈就欢乐起来，“我们来玩吧！”

358.这才是伊比利亚的至高之术
依雅菈兴奋地抱起自己带来的皮球，跑到沈苍夜面前，“叔叔，你把球抛给我，我再抛回给你，好吗？”
“我的天哪。”沈苍夜扶额，“你这娃！温蒂才一走你就开始闹起来了！”
依雅菈嘻嘻一笑，说：“温蒂姐姐总是安安静静的，所以福利院的大家见到温蒂姐姐的时候都会安安静静的，她喜欢我们这个样子！”
“福利院的大家……？”沈苍夜条件反射的问道。
依雅菈点了点头。
她年纪不大，却似乎懂得很多事情。
她说：“温蒂姐姐是陪伴着我们一起长大的，她会给我们资助、让我们读书，还会给我这样的孩子制作仿生义肢，温蒂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原来如此……”
沈苍夜有点动容。
也难怪温蒂会跑来住廉价的学生宿舍。
按常理来说，她的薪水完全可以租一间更大的、更豪华的房子……
“叔叔？”依雅菈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可以抛皮球了吗？”
棘刺盯着沈苍夜，说：“看来她比较想跟你玩。”
“你不要推卸责任啊！”沈苍夜对小孩子的精力有多好十分了解。
大人们轮流陪玩，他们都不会累的。
“好吧，我半个小时之后再来接你的班。”棘刺说，“祝你带娃愉快。”
接着，他径自回了房间。
斯卡蒂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好奇地望着沈苍夜和依雅菈抛球，好像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
“为什么光叫我跟你玩儿？”沈苍夜哭笑不得。
“因为我要跟你好好谈谈！”依雅菈插着腰，像个小大人，“谈一谈正事！”
沈苍夜觉得好笑。
这小姑娘还谈什么正事呢？
“好吧，你要谈什么？”
依雅菈手指一指他的脸，“我要跟你谈谈，你不许欺负温蒂姐姐！要对她好！”
“啊？”沈苍夜不解，“为什么光光点名我啊？”
“福利院的阿姨说，温蒂姐姐的状态，看起来像是在谈恋爱！她总会动不动傻笑！”
“那你怎么就知道——”
“就是你！”依雅菈说，“我偷看到，温蒂姐姐的手机屏幕是你们的合照，聊天框的背景也是！所以她肯定在和你谈恋爱！”
沈苍夜竟无言以对，“我该夸你逻辑清晰还是思维超越同龄人呢？”
斯卡蒂在一旁听着，不解地皱了皱眉。
依雅菈不管沈苍夜能不能接受，就开启了教育模式：
“你以后要是有糖，要是先分给温蒂姐姐吃！而且，你不能扯她的头发，也不能追着她打！还有……”
“还有什么？”沈苍夜觉得孩子眼中的世界总是很有趣。
斯卡蒂也好奇地望着他们。
依雅菈皱了皱眉，绞尽脑汁地在想。
她抱着皮球，纠结了好一阵，才说：“然后你要……温蒂姐姐不开心的时候，你要给她一个抱抱，还有——”
她似乎想不出词语来了。
于是她便用左手拇指和食指围成一个小圈，右手的食指从中间穿过去，“还有这样！”
沈苍夜大惊。
这孩子懂得还挺多的啊！？
现在还太早了吧！？
他立刻板起脸，“你乱想什么呢？依雅菈！谁教你的！？”
却听到依雅菈说道：“对对对——想起来了！戒指，你要给她戴戒指！”
啪。
沈苍夜抽了自己一巴掌。
——让你满脑子黄色废料。
“怎么了，叔叔？”依雅菈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沈苍夜真是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他忙说：“我们接着来玩接球游戏吧！”
他忙又玩了一会儿，就听到房间门响了一声。
棘刺从二楼走了下来。
“轮到我来。”棘刺说，“小朋友，我要给你展示一项超凡的技艺！”
“什么？”依雅菈好奇道。
“至高之术。”棘刺金色的瞳孔中满是认真。
沈苍夜呆了一下，“容我多问一句，这不是迅捷剑的剑法吗？”
棘刺从墙边拿了根扫把，把扫把头拔掉了。
他拿着扫把杆走了过来。
他一指沈苍夜，“依雅菈，这个家伙是不是只会用手把球抛给你？”
“是呀，”依雅菈说，“可是，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吗？”
“太贫弱了。”棘刺道。
“难道还有别的方法吗？”沈苍夜将皮球抛给棘刺，“我就不相信你还能把这皮球玩出花来。”
棘刺淡笑一声。
他将球抛起，接着就是飞起一脚将皮球踢了出去。
皮球命中墙上的飞镖靶，正中靶心。
在球弹回来的时候，棘刺抡起扫把杆，将球打了回去。
被击回的皮球再次命中飞镖靶的靶心。
“有点厉害。”沈苍夜惊叹。
棘刺颇为自得，“这才是伊比利亚的至高之术！”

359.逼死洁癖症
棘刺身体旋转，每一次击回的皮球，都会精准地打在同一个位置。
每一个动作，都经过精密计算。
角度和力度，都控制得完美无缺。
沈苍夜发现沙雕帅哥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了，打着皮球不亦乐乎。
“明明是你自己乐在其中嘛。”沈苍夜无奈道，“你这叫什么陪小朋友玩呐！”
“难道你们不觉得很有趣吗？”棘刺说。
这时候，一直抱着腿坐在沙发上的斯卡蒂站了起来，“棘刺先生，我能试一试吗？”
“当然。”棘刺很高兴有人愿意学习这至高的技艺，便将扫把杆递了过去。
斯卡蒂接过了扫把杆。
这时候，皮球正好回弹。
斯卡蒂下意识地就将扫把杆挥了出去。
棘刺也在同时抬腿踢球。
两位阿戈尔同时做出动作。
结果就是。
棘刺在踢球时为了躲避斯卡蒂的扫把杆，凌空改变了方向。
他把皮球踹上了天花板。
皮球嗖的一下飞出。
直勾勾往上命中了天花板上的……烟雾报警器。
烟雾报警器直接联接防火装置。
就听咔嚓的一声。
接着是——哗啦！
用于灭火的自来水倾盆而下。
“哇啊，小心！”依雅菈惊叫一声。
一霎间，屋内下起暴雨。
漫天的水花洒在地板、电器、沙发、茶几……
沈苍夜动作敏捷，一把拉着依雅菈闪到了厨房，棘刺也躲开了。
只有斯卡蒂呆滞地站在原地，根本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这样被淋湿了一身。
“斯卡蒂，让开让开！”沈苍夜冒着倾盆暴雨，搬来一张凳子。
他爬到天花板上，关掉了烟雾报警器。
直到这时，自来水才停下。
沈苍夜站在凳子上瞅了一眼，真是不忍直视……
起居室到处都是水。
可以用一片狼藉来形容也不为过。
地板上积了半厘米的水。
沙发全湿了、电视好像在冒烟、茶几上的杯子全给灌满了……
沈苍夜的第一个想法是：
温蒂看到这场景，可能会当场吐血而亡。
他从凳子上爬下来，抽了好几张抽纸，终于抽出了一张干的、没沾水的纸巾。
他拿着纸巾，替斯卡蒂擦了擦脸。
“我又搞砸了是吗，沈苍夜？”小虎鲸怯怯地说。
“没事没事，这是个意外。”沈苍夜安抚道。
他揉了揉斯卡蒂湿透的长发，说：“赶紧去洗一洗，换身衣服吧。”
“嗯。”得到安抚的小虎鲸稍微平复了心情，便往浴室走去。
沈苍夜看着仿佛刚刚遭遇洪水奔袭的起居室。
真是欲哭无泪。
“实在抱歉，我不该搞些乱七八糟的玩皮球方法的，”棘刺捂着脸说，“都是我的错，我来打扫吧……”
这时门响了一声。
温蒂打开了门。
一看到里面的情形，她当场就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是发生了什么？”
“说来话长……”沈苍夜面露尴尬。
温蒂看着冒烟的电器、满是水的地板、被淋湿的茶几……
她觉得自己的血压距离脑溢血只差一毫米汞柱。
“我来打扫我来打扫！”棘刺忙说，“我去借个大一点的拖把，你们出去玩一会儿，我会弄好的！”
说完，他一溜烟跑出了门。
“算了，沈博士，你们同我一起去学生交流会吧……”温蒂叹道，“用不了多久的，我的报告讲完了我们就走。”
她想了想，又小心地发出邀请，“然后，我们可以一起到附近的公园去散散步，怎么样？”
“带娃一起去吗？”沈苍夜条件反射地回复道。
“欸？”温蒂惊了惊。
她才意识到，依雅菈也在这里。
海龙少女在脑中回忆了一下刚才的这句话。
……啊，带着娃一起去？
这分明是孩子他爸说的话呀！
这……
我刚才都说了什么……？
他刚才都说了什么……？
像、像是夫妻间的那种对话嘛？
“温蒂姐姐。”依雅菈的声音，把温蒂从从魂飞天外的状态中拽了回来。
“啊……嗯！怎么了？”温蒂回过神。
她的语气和蔼下来，“怎么了，依雅菈？”
依雅菈很懂事地说：“如果温蒂姐姐你们想二人世界、两个人单独去公园，那依雅菈就待在公寓里，我会乖乖的！”
“没有啊！怎么会呢？怎么可能抛下你呢？”
小海龙当场就是否认三连。
她急急忙忙解释，“依雅菈你还小，你不懂这些，可不能乱说话，知道了没有？”
“知道了！”依雅菈回答得甜甜的。
温蒂叹了口气，“屋子里到处都是水，也没有办法呆了，我们走吧。”
“好，走吧。”沈苍夜完全忘了，浴室里还有一只虎鲸。

360.别教坏小朋友啊
沈苍夜带着小姑娘，和温蒂来到了学生交流会的会场。
这是加泰罗纳大学与维多利亚皇家学院的学生交流。
由双方的博士生轮流上台进行课题报告。
温蒂安顿沈苍夜和小依雅菈坐在阶梯教室的最后面。
她自己抱着笔记本往前坐了一些，准备上台报告。
温蒂的演讲结束之后，是十分钟的茶歇。
下一个演讲者的背景课件准备就绪，学生们都在殷切地等待。
这时候，一位导师匆忙出现在第一排。
他握着手机，面色不佳。
几位同研究组的学生开始窃窃私语。
温蒂坐到了沈苍夜的身边。
她正收拾东西准备走，见状况不对，便向路过的克劳迪雅询问情况。
克劳迪雅说：“接下来要上台的是约翰斯，他今天早上急诊肺炎，被送到医院去了。这下麻烦了……”
“他的演讲怎么办？”温蒂问道。
克劳迪雅连连摇头，“除了导师，别人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听说他好不容易才求来导师给他这个表现的机会，唉……这下子，他的课件得要撤掉了。”
沈苍夜叹口气。
确实是如此。
搞科研的，人人都忙着做自己的课题。
哪会有人有那个空闲时间去梳理别人的工作？
温蒂望着打在大屏幕上的幻灯片背景，思索了几分，说：“这个题目……”
她忽然打开包，翻找出一篇文档。
沈苍夜发现，那是自己曾经给温蒂讲过的那一篇，罗德岛工程部干员发表的论文。
温蒂扫了一眼摘要，便向克劳迪雅说：“让我来吧，我来替约翰斯讲。”
“什么！？”克劳迪雅疑心自己听错了。
温蒂很坦率地承认道：“约翰斯一直是我在这个领域的竞争对手，为此我研究过他。我虽然不了解他这篇文章的背景，但是大概知道他的思路和实验方法。我需要熟悉一下他的课件。”
克劳迪雅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好，我这就去找导师说清楚情况！温蒂姐，快给我们组救场吧！”
克劳迪雅风风火火地去了。
温蒂望着沈苍夜，有些抱歉，“对不起，可能要耽误几分钟。”
“不要紧。”沈苍夜笑着摆手。
茶歇时间还剩下五分钟，课件发到了温蒂的电脑上。
她一目十行地开始阅读。
依雅菈很乖地坐在一旁，沈苍夜却有些为温蒂担忧。
只有五分钟熟悉课件，却要讲解其他人的独立课题，这绝对不是常人能轻松做到的。
令他意外的是，温蒂理解得很快。
她的阅读几乎没有停顿，那意味着她已经在心中规划好了演讲的步骤。
她的演讲非常顺利，深入浅出，几乎没有瑕疵。
演讲结束，学生们热烈鼓掌。
克劳迪雅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这是我的师姐！
温蒂一下台，就直奔沈苍夜过来。
“多亏了你！”她一下子扑到沈苍夜怀里。
同方才在台上的从容不迫全然不同，现在的她像个撒娇的小孩子。
沈苍夜愣了，“怎么？”
小海龙说：“上次在马德雷诺的时候，你给我讲的那一篇论文，和刚才缺席的约翰斯的论文恰是同一个方向的，研究方法也相似，我一看到就联想起来了！要不是你给我讲了，我根本没法胜任刚才的这场演讲！”
“是吗？”沈苍夜笑。
“还好有你！”温蒂抱着他的脸吻了一下。
“那就不枉我求那只可恶的血魔给我做批注了。”沈苍夜笑着用下巴摩挲了一下海龙女孩的脑袋，“对了，我还想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
沈苍夜贴近女孩的耳朵，说：“刚才工作状态下的你，真的非常迷人。”
“你这是说什么啦！”温蒂娇嗔地拍了他一巴掌。
紧接着，她才发现依雅菈一直在看着，急忙撒了手。
她咳嗽一声，声音又恢复了正常，“好的，这边事情处理完了，我们走吧。”
说完，她一脸肃然地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依雅菈望着二人，若有所思。
他们刚走到外头，就听见克劳迪雅在教室里叫温蒂。
沈苍夜于是便带着依雅菈先往前走。
克劳迪雅奔过来，没注意到沈苍夜也在，她径自向温蒂搭话。
“温蒂老师！咱们几个放假都不回去的人，准备一起跨年，你要不要一起来？”
伊比利亚学校的寒假，是从圣诞节开始，一直到一月份的中旬。
因为假期本身并不是很长，许多学生会选择待在学校里。
温蒂抱着书，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跨年有约了。”

361.你们什么时候连孩子都有了!?
克劳迪雅正兴致勃勃地说着新年的计划。
“按照伊比利亚的跨年习惯，我们要去市中心广场，一起倒计时，伴随着跨年钟声连续吃下十二颗葡萄，并许下愿望——”
紧接着，她忽然回过神来，“哎？温蒂老师，你刚才说——”
“我有约了。”温蒂歉然道，“不好意思，不能跟你们一起了。”
“什么？”克劳迪雅大惊，“我明明已经很早约你了，为什么还……”
海龙女孩羞涩地笑了笑，说：“因为那个人约我更早。”
“谁啊？”克劳迪雅条件反射地问。
此时，沈苍夜牵着小姑娘走在了前面。
好半天没有见到温蒂跟上来，他便回头喊了她一声。
“抱歉，我要走了。”温蒂欠了欠身。
克劳迪雅震惊得无以复加。
“是苍夜哥请你一起过新年？啊？还是——”
好半天，克劳迪雅才喃喃说道：“你们什么时候连孩子都有了，我穿越了吗？我失忆了吗？”
她陷入了怀疑与自我怀疑的漩涡中。
沈苍夜看着温蒂提着电脑包追过来。
他接过她手里的电脑包和书，“很重，还是我来拿吧。”
温蒂见到小依雅菈乖乖地让沈苍夜牵着，有些诧异，“你倒是挺会和小朋友交往的。”
“以前我在儿科轮转时，那可是人称小朋友杀手的。”沈苍夜说，“哪个小朋友在我手上不被我感化得服服帖帖的？”
“感化？”
“对对，我和小朋友们一向都是打成一片的——哦，一般是他们打我，我不敢打他们。”
“这么有爱心啊。”海龙女孩掩嘴笑道，“你该自己生一个才是。”
“没人愿意跟我生啊。”沈苍夜耸了耸肩膀。
“谁说没有的。”温蒂下意识接了句。
旋即，她笑着悄悄踢了他一脚，“别贫了，咱们走吧。”
“先把你的东西放回宿舍吧。”沈苍夜说。
他自己回了趟宿舍。
本来是想把温蒂的笔记本电脑放回去。
没想到，才靠近了一些，就见到宿舍门口围了几个人，正在说话。
这宿舍门口有什么好围观的？
沈苍夜不理解。
他走近了几步。
当场愣住。
——就见到斯卡蒂坐在公寓门口的台阶上。
她将大剑抱在怀里，不知所措的样子。
围观的人正在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我靠。
合着这些人全都是顺带来围观大腿夹剑嘛。
沈苍夜赶紧走过去拉过了小虎鲸，“你在这里干什么？”
“啊，沈苍夜！”斯卡蒂一下子抱住他的手。
沈苍夜向人群摆摆手，示意没什么事情了。
围观的人群这才是狐疑地看了他几眼，悻悻散去。
“我洗完澡出来，找不到你了。”斯卡蒂说，“我想着，在公寓周围看看你在不在，但是风把门吹上了，我又忘记了带钥匙……”
沈苍夜正要开口。
斯卡蒂仿佛是怕他生气似的补了一句，“保镖应该对雇主先生寸步不离，不是吗？”
“你……”沈苍夜扶额。
“你要去哪，沈苍夜？”斯卡蒂说，“我想跟你一起去。”
沈苍夜有些无奈，“我想问一下，你这是通知我，还是在问我答不答应？”
“都有，”斯卡蒂歪了歪脑袋，“但我确实想同你一起去。
“好吧，来吧。”沈苍夜除了答应，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斯卡蒂用力点点头。
接着，她凝视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
她说：“沈苍夜，依雅菈说你和温蒂想要独处二人世界，所以我会远远地跟着你，我不会打扰你们的。”
话说出来，小虎鲸莫名地又有些不爽。
只是她不理解这种不爽从何而来。
……来到公园。
斯卡蒂真的就隔二三十米远远地跟着。
公园里，依雅菈终究是掩饰不住孩子好奇的天性，欢叫一声便奔了出去。
温蒂和沈苍夜在后头跟着，只是时不时叫住跑得太快的小姑娘，让她不至于一下子就消失在他们的视野尽头。
“叔叔你看！”依雅菈捡回一块漂亮的石头，递到沈苍夜的手中，“这个送给你！”
“谢谢。”沈苍夜笑着接过。
小朋友的礼物总是很单纯。
“你很喜欢小女孩嘛。”温蒂笑着说。
“小男孩也很可爱啦。”沈苍夜道，“只要他们不闹腾。”
“不闹腾那还叫男孩吗？”
沈苍夜笑，“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海龙少女真的仔细想了想。
她说：“嗯，男孩女孩都好呀，不过……男孩随妈妈，个子太矮不好，女孩子的身高和长相都随爸爸，如果是女孩，她大概也会高高的，和你一样——啊。”
她猛地打住了话头。
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小海龙羞红着脸低下头。
“好的，确认了，原来你是真的要跟我生啊？”沈苍夜认真地问道，“准备什么时候生？”

362.温蒂院士的特权
沈苍夜这话问出来，温蒂羞恼得脸都抬不起来了。
“你——你故意套我话！”小海龙愤愤然地拍了他一巴掌。
沈苍夜窃笑，“我可是什么都没说啊！”
“你可恶！”
“哎哎，怎么就可恶了！你自己联想的，哪能怪我呢？”沈苍夜大笑。
小海龙怒气冲冲地掐了他一下。
接着，她又默然牵住了他的手。
他们此刻所在的，是加泰罗纳的德赫萨城市公园。
这片绿地毗邻大学城，有着大片的草地和小树林，是踏青的好地方。
两人手拉着手在公园里漫步，温蒂沉吟了一下，说：“刚才有些事情，我不方便跟你说明，抱歉了。”
“什么？”沈苍夜好奇地问。
海龙少女说：“依雅菈这孩子，她两岁时遭遇车祸，失去了双手，她的家人全部遇难，福利院收养了她。我试着为她装上了仿生义肢，发现她适应得很好，再调试一下，应该就能长期使用了。”
“你经常到加泰罗纳的社会福利院去吗？”沈苍夜问道。
温蒂笑着说：“也不是经常去，只是定期会去看望那里的孩子们，看看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那里有许多孩子，因为身体上的残疾，在出生时就被遗弃，”她接着道，“因为我恰好也在这方面有一些研究，就希望能用仿生技术帮助他们重新适应社会生活。”
她想了想，又道：
“听说罗德岛有研究仿生义眼，就有些在意……仿生义眼的技术还没那么成熟，神经适应性也有些问题……”
“啊，说起来，仿生义肢尤其是上肢的功能，应该还可以优化升级一下……”
“沈博士，你认识神经科的医生吗？我想请他们来稍微替我解决一下神经适应性的问题……”
温蒂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福利院孩子的事情。
沈苍夜却转眸凝望着身边的阿戈尔女孩。
她一路走来，经历过残忍的校园霸凌，经历过对阿戈尔人无端的歧视……却依旧想要为他人做些什么。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大略就是如此吧。
不谙世事的满腔热血是廉价的。
洞察了世间疾苦之后依旧坚持的赤子之心，才有真正的价值。
单纯懵懂之时的善良是幸运的。
被人伤害、遭人欺辱之后依然愿意善良，才是最可贵的品格。
善良是这世间最纯粹的、最傻的利他主义精神，也是人类最美好品格的凝聚。
“你真可爱。”
沈苍夜脱口而出。
温蒂的话语停住了，没有听明白，“欸？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真可爱。”沈苍夜一把将女孩拉进了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
“干什——干什么啊？”小海龙当场涨红了脸。
她急急忙忙地推开沈苍夜，羞赧道：“大庭广众的，这么多人看着呢……怎么突然间这样子，多难为情啊！”
“没什么，就是突然间想亲亲你。”沈苍夜微笑地望着她。
“下次——唔，下次你要先问过我的！”
小海龙鼓起嘴巴，像一只生气的河豚，努力让自己的气势足一些。
“好，那我下次想亲你，要先做个计划，再弄一个演讲幻灯片，给温蒂院士过目，确定可行性，等你批准之后才亲你。”
沈苍夜开玩笑地说。
洁癖的科学家恶狠狠地威胁，“要经过我同意的，不然我就把你的项目给毙了！”
沈苍夜举手投降，“求放过！在下只是个没有科研经费的小研究员而已！”
小海龙笑了笑，双手摁住沈苍夜的肩膀，将他掰了过来。
接着，她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沈苍夜一怔，“怎么回事？温蒂院士！你这样不合规啊，不是要先做可行性报告，才能实行项目的吗？你怎么就不经申请先亲我呢？”
“这是温蒂院士的特权！”
代入得倒挺快。
“好好好，特权。”沈苍夜捏了捏小海龙的脸。
他把话题扳回了原本的轨迹，“你说，你想给福利院的孩子们升级一下仿生义肢？然后呢？”
温蒂摸了摸脸上被沈苍夜捏过的地方，笑着说：“都怪你打断我，我都忘记我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那就怪我吧。”沈苍夜呵呵一笑，“我就是好奇，你怎么会想到要给福利院的孩子们装上仿生义肢呢？”
“其实这技术最开始……”
温蒂说：“仿生义肢的技术最开始还没有那么成熟，福利院第一个装上仿生义肢的，是一个先天残疾的孩子，她的名字叫，玛丽安娜。”
“沈博士，我给你说说她的故事吧。”

363.福利院的故事
温蒂边回忆着，边徐徐讲述。
“玛丽安娜是一个先天肢端畸形的患儿，也是个阿戈尔人。她只有一条手臂是完整的。
“她被父母遗弃之后，在福利院里度过了十多年。
“当时我博士刚毕业，有一次去福利院，看到她的样子，就萌生了给她装上仿生义肢的想法。
“后来，我还请来许多医院的神经学专家、骨科专家以及肌学专家来一起讨论，最后才慢慢优化起来的。”
沈苍夜问道：“后来呢，她适应得怎么样？”
“效果非常好的，几乎就要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温蒂说，“她考上了加泰罗纳大学，她说要学医学，为了帮助更多的人。”
沈苍夜不禁感慨，“真是个不幸又幸运的孩子。”
温蒂摇了摇头，“可是，后来我联系不上她了。她就好像……失踪了一样。”
“什么？”
沈苍夜心中咯噔一下。
失踪。
这两个字最近出现的太多了。
让他不由得提起警惕。
工程学博士叹了口气，说：“也许是从小受到的他人的奇怪的注视太多了……儿童时期的阴影让玛丽安娜一直渴望健全的身体，和其他人一样的身体，这也是仿生义肢给不了她的。”
“可那根本不可能实现。”沈苍夜接道。
“是的。”
温蒂闭上眼睛，似乎在思考。
旋即她说：“但是，当时她的导师告诉她，那是可以实现的，她兴奋地告诉了我这件事情……”
“怎么会？”沈苍夜错愕。
温蒂叹了一声，道：“随后不久，她告诉我，导师给她介绍了工作，后来，她突然间跟我们所有人断了联系，再也没有同我或者福利院的任何一个人联系过……那之后已经过去了好久了。”
“她为什么就这样失踪了？”沈苍夜蹙起眉头。
那位导师，承诺会给玛丽安娜健全的身体……
然后她就这样失踪了……
沈苍夜的脑子里陡然想起格劳克斯的那位亲属。
几乎完全一致的轨迹。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沈苍夜喃喃说。
温蒂叹道：“谁知道呢……也许和我们断掉联系，也是因为她想开始新的生活。这样的话，我也不便去打扰她。”
“你不觉得，有可能是她的导师引导她去做了一些……不正常的事情，导致了她的失踪吗？”沈苍夜反问。
温蒂愣了一下。
她很少以恶意去揣测别人。
“怎么会呢？”她摇摇头，“不可能的，奥贝德导师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奥贝德，原来奥贝德就是她的导师。”沈苍夜念起了这个名字。
——看来，温蒂来到药学院，替这位导师做实验，是因为玛丽安娜的事情？
沈苍夜想反问温蒂，为什么这么确定奥贝德与玛丽安娜的失踪毫无联系？
可是转念一想，他也没有实锤，没有证据证明奥贝德私底下有什么阴谋。
“你见过奥贝德吗？”沈苍夜问道。
“没有，”温蒂说，“我们一般都是邮件联系的。”
“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跨到药学院来为奥贝德导师做实验，是因为这个孩子的事情吗？”
“啊，其实一开始我是想向导师打听她的事情，毕竟她告诉我是导师给她介绍的工作。”温蒂说。
“结果呢？”
海龙女孩轻轻摇头，“奥贝德导师一直含糊其辞，最后他只是委婉的告诉我，玛丽安娜已经开始新生活了，不太方便同我联系。”
“你就相信了？”沈苍夜不理解，“难道一个多年的朋友突然消失——”
“你不懂，沈博士，你可能不懂那些孩子的心情……”温蒂深深地望着他，“他们之中的很多是自卑的，有时候我想，或许玛丽安娜觉得福利院的出身，对她来说是一件非常羞耻的事情，所以才不再同我们联系。”
她深吸一口气，说：“我来到药学院，是想替玛丽安娜把未完成的项目做完。我现在所做的项目，就是她曾经没有做完的项目。这个项目，她在开题时与我讨论了很多，我看得到她在这个项目上倾注了很多心血，我希望能做完这个项目，有始有终，也算是了结一个心愿吧。”
沈苍夜轻叹了一口气。
他原本以为温蒂来药学院做实验，是为了调查这位奥贝德导师。
没有想到，竟然只是这个原因……
温蒂就是那么一位纯粹、善良，又没有心机的科学家。
她不会思考什么阴谋诡计，也不会把任何一个人往消极的方面去想。

364.砍死你就完事儿了
沈苍夜拉了一下海龙少女，让她转过来面向自己。
他郑重说道：“温蒂，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你说。”温蒂颔首。
“如果哪天，你要去见这位奥贝德导师，务必要告诉我，我会陪着你一起去，好吗？”沈苍夜认真地说。
温蒂不解：“可是为什么——”
“别问。”沈苍夜轻声说，“回答我，可以还是不可以？”
“可以，我明白了。”温蒂将他的手握紧了一些，“谢谢你。”
“谢我什么？”沈苍夜笑道。
“谢谢你想要陪我一起去。”温蒂被他的视线盯得红了脸。
她沉吟了片刻，略微扭捏地小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你在的时候，什么事情都会变得好起来，有你在我就会莫名地安心。”
沈苍夜停下脚步，面对身边的女孩。
他轻轻将一绺银发刮到她的耳后，望着她笑了一下，“那我要谢谢你给我的信任了，温蒂。”
海龙少女慌张地移开了视线。
手心里冒了汗，她只期望他没发现。
他的视线就好像在往宁静的水里扔石头……
不，不是扔，是用全力去砸的那一种。
她抿了抿唇，掩饰地说着该继续往前走了。
“温蒂姐姐！”依雅菈跑了过来，“我想喝果汁可以吗？——啊！我打扰你们了是吗？你们在干什么？”
“没什么！没有，我们只是在聊天！”温蒂轻轻推了沈苍夜一下。
她手忙脚乱地就开始翻钱包，“你刚刚说，你想喝果汁是吗？当然可以，我去给你买！”
沈苍夜按住了温蒂的手，“好了好了，我去买吧，你想要喝什么饮料？”
“水就好了，谢谢。”温蒂说。
“好的，等等我。”沈苍夜转身奔向小卖部。
他回来时，就看见一群人围在刚才温蒂和依雅菈的位置。
他我连忙上前，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依雅菈的眼眶红红的。
而温蒂正在和一个男人争执，“你也太蛮不讲理了，你们家小孩抢别人东西，欺负了我们家小孩，你不道歉还振振有词！”
她居然用上了“我们家小孩”这个词……沈苍夜有点意外。
但目前并不是思考这一点的时候。
温蒂的对面站着一个身高超过接近两米高，体重超过两百斤的丰蹄族胖子，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他的缩小版的小胖子。
丰蹄很无理地撇撇嘴，“小孩子打闹很正常，又不是什么宝贝东西，一块贝壳而已，抢就抢了。”
“你讲不讲道理！”温蒂一脸着急的样子。
依雅菈在旁边委屈的模样，她的脸都被打肿了、扎起来的小辫子也被扯开了。
“你想怎样？”丰蹄男子见对方是个女人，便无所顾忌，“又不是什么翻天了的大事，小丫头片子，哭也就是装模作样。”
沈苍夜走上前来，将温蒂和那丰蹄男人隔开，“发生什么事？”
温蒂见到他，立刻有一种放松的表情出现。
她急切地说：“他们家小孩抢依雅菈的东西，还打了她……”
沈苍夜把温蒂护到了身后，回头对那丰蹄胖子说道：“道歉，你家小孩犯了错，你连道歉都不会？”
“小孩不懂事，打闹一下，算什么犯错。”丰蹄男人冷笑，“而且你是什么人，要你多管闲事？”
“我叫你向她道歉。”沈苍夜说。
“多管闲事！”人高马大的丰蹄悍然推了沈苍夜一把。
啪的一下，沈苍夜捏住了那丰蹄族人的手腕，“你现在最好对我也道歉。”
紧接着的下一个瞬间。
沈苍夜突然间感觉到一阵风从后方袭来。
他条件反射地放开了丰蹄的手。
往后一瞧。
就见斯卡蒂抡着大剑，冲了上来。
“斯卡蒂！？”沈苍夜吓了一跳，“等等——斯卡蒂！这里不行！不要动手——”
然而。
虎鲸少女一剑斩出，就已经不可能收住了。
磅礴的剑风擦着丰蹄男人的肩膀过去了。
轰的一声，这一剑砍翻了后面的花圃，震飞了摆好的郁金香花朵。
“啊啊——天哪！”
“打架啦！打架啦！”
围观人群一片尖叫声。
原本只以为是小吵架，没想到上来就砍人啊？
许多人吓得抱头鼠窜，原本围成一圈的无聊市民一下子全散了。
丰蹄男人僵了僵，扑通一下跪倒。
旁边的小胖子则是吓得尿了一地。
“别碰我的雇主先生！”斯卡蒂瞪着跪在地上的大胖子，将巨剑在他面前一顿，“不然就砍死你！”
沈苍夜的手都在发抖。
他已经不知道这一片狼藉的公园该如何收场了。

365.虎鲸也会冬眠吗
斯卡蒂手中大剑锋利的剑刃刺入地面十多厘米之深。
凛凛寒光的锋刃就悬在丰蹄男子面前几公分。
“别、别别别别杀我！”丰蹄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
斯卡蒂握着剑柄，心中十分自豪。
她一直在后面远远跟着。
看到前面这两人一直手牵着手，她有点不爽。
现在？
嗯！太好了！
终于有个不识相的家伙跳出来，终于能出剑发泄了！
“对不起！饶命啊！”丰蹄胖子高声喊道。
那小胖子见自家爹认怂了，当场是哇哇大哭。
沈苍夜则是生无可恋地看着不远处一片狼藉的花圃。
“喂，那是怎么回事？你们在干什么？”
终于有巡逻的管理人员发现了异样。
沈苍夜一把拉住温蒂，另外一手抱起了依雅菈，“快跑快跑，斯卡蒂！我们走！”
“欸？——噢！”斯卡蒂慌忙将巨剑拔出，跟了上来。
“对不起管理员，我们不是故意的！”沈苍夜喊了一声。
远远就见那管理员找丰蹄男人算账去了。
……回到家里，沈苍夜费了好一番口舌，才给斯卡蒂讲清楚道理。
斯卡蒂却很是不理解，“以前我们训练时，所有的障碍物都是可以任意清除的。”
“不是，你怎么满脑子都是训练呐？”沈苍夜道，“我听说阿戈尔有高等的文明，清洁机器全天无休，不会容许街道上沾有一点灰尘……”
“我不知道。”斯卡蒂说，“我很少去阿戈尔的街上。”
“什么？”
阿戈尔回忆了几分，说：“印象中，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在实验室、训练场里度过的，要么就是战场。我的家人、长辈也都是这样的，她们都是深海猎人。”
沈苍夜停住了。
禁锢、实验，无尽的战斗训练和杀敌。
为什么你会怀念这样的故乡呢，斯卡蒂？
他也没法再责备这样的小虎鲸，便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很软。
沈苍夜忍不住又摸了摸。
“我想确认一下，沈苍夜。”斯卡蒂说，“你现在是不生气了是吗？你揉揉我的头，就是不生气了，和我还是朋友的意思？”
“我一开始就没有生气。”沈苍夜的语气柔和了一些，“总之，以后在城市里不能随便出剑砍东西，知道了吗？”
“好。”深海猎人答应得很干脆，“以后你叫我打谁，我就打谁。”
沈苍夜叹口气。
果然是不能把斯卡蒂随便带出去啊。
还得好好教过才行。
不然真的可能会出现“你就也配了，砍死你就完事儿了”的情况。
——歌蕾蒂娅，你得付给我学费！
……事实上，在入冬之后，斯卡蒂就没有那么好动了。
大多数时候，她只是窝在暖气片旁的小床上，一窝就是一整天。
要么就是在浴室里泡澡。
这导致宿舍的电费直线上升。
十二月份，伊比利亚迈入隆冬。
白天越来越短，夜晚则是越来越长。
十二月的第三周，所有的考试和课程就告一段落了。
公寓里大家都不打算回家。
只有蓝毒准备回一趟家。
因为，之后她就准备离开伊比利亚，前往罗德岛了，所以这一趟回家，算是一次告别。
圣诞节是作为宗教国家的伊比利亚最隆重的节日之一，和春节之于炎国不相上下。
在这一天里，人们会互赠礼物，举行欢宴。
家人们会团聚在一起聚餐，还会用圣诞树、圣诞老人玩偶等装饰来增添节日气氛。
在帕芙尔的提议下，学生公寓里的大家决定一起吃平安夜的晚餐。
十二月二十四日。
他们要进行一些圣诞的装饰，并且上超市购物。
明天是假期，可能就没有地方购置生活用品了。
帕芙尔和棘刺挑了最简单的活计——留在宿舍里装饰房间。
沈苍夜便只好同温蒂一起，到超市里去购置圣诞节的用品。
几番思考之后，沈苍夜决定把斯卡蒂留在家里。
虽然险些没有抵抗住小虎鲸巴巴的眼神……
但是，每每想到她在公园里那超神的操作，沈苍夜就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让她当保镖最安全的方法，当然就是把她留在家里了！
沈苍夜和温蒂冒着小雪，开车出门了。
和炎国春节一样，所有购物中心、超市都会在圣诞节前搞大促销大减价。
还没到超市，沈苍夜就被道路上的景色吓到了。
用车水马龙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沈苍夜几乎从来没有在加泰罗纳见过那么多的行人和车辆。
超市的停车区堵得水泄不通。
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停车位，二人推了购物车进入超市。

366.圣诞节前的黑色星期五
刚进到超市里，喧闹的声音扑面而来。
伊比利亚的大型超市里没有太多叫卖、推销的人。
但顾客们的喧闹声还是溢满了节日的气息。
沈苍夜不禁想起前世同家人置办年货的热潮。
他望着前方温蒂推着购物车的背影，恍然竟有种和家人在一起的感觉。
“沈博士？”温蒂推车往前走了一阵，回过头来，“我们先去买——对了，菜谱是什么来着？”
沈苍夜回过神，忙从手机里调出了他们的圣诞节菜谱。
圣诞节是伊比利亚最大、最隆重的节日。
自然是少不了一顿大餐的。
大家商量好了，宿舍里每个人负责两道菜。
一共凑起来就是八道菜。
绝对算得上是大餐了。
……至于斯卡蒂？
哦，为了厨房的人身安全，让她做饭就免了。
“烤鸡、海鲜沙拉、洋葱火腿炸丸子、伊比利亚土豆饼、油浸蒜香虾、番茄冷汤、覆盆子冰沙——还有，棘刺要做塔帕斯。”
沈苍夜拿着菜谱读了一遍。
温蒂很快在脑中搜索，“调味料都还有，我们还要买沙拉酱、洋葱、伊比利亚火腿、面粉、虾仁……”
她一个一个点着，写在笔记本上。
“还有零食啊，真的不买一点零食吗？”沈苍夜插嘴，“过节欸，零食必须要有啊！”
“买买买。”温蒂瞟他一眼，微笑道，“我是想着先规划一下路线啦，我们先去拿不怕压的产品，比如面粉一类，然后是短货架期买蔬菜水果，再然后是冷冻食品，这样不容易变质……”
她推着购物车，脚步不由得又快了起来。
一直以来，温蒂都觉得购物是一件应该以最快速度完成的事情，也是最能浪费时间的事情。
她会挑人最少的时候来，拿着一张购物清单，风卷残云般拿完所有要买的东西，然后走人。
她的生活总是有序又单调，不存在任何变数。
沈苍夜拉了拉小海龙棉袄后的帽子，“哎，温蒂，论文都结题了，急什么呀？你还真打算这么匆匆忙忙地购物吗？也没有什么事，不如逛逛超市怎么样？”
温蒂的动作顿了顿。
她想到，一进入超市，她就会下意识的加快脚步，买完回家。
不过……好像和他都没有一起逛过街呢……
想到这里，她的速度慢了下来，“好，我们慢慢逛，我也没怎么仔细逛过超市。”
沈苍夜走上前，推着购物车的扶手，“我来推着车，你有什么想买的都可以买。”
“好……”温蒂悄悄拉了拉沈苍夜推购物车的手。
以前她来逛超市，都是像打游击战一样。
现在要逛超市，她真不知道该买些什么。
“要不要买点卷饼？”沈苍夜随口说。
温蒂忙去拿了来，“好，明天可以吃这个。”
“烤肉酱呢，想不想试一下烤肉？”
恰好路过调味料区，沈苍夜便指了指，随口说道。
“行。”温蒂又去拿了过来。
沈苍夜无奈道：“温蒂，我只是随口说说，不是真的要买的意思，只是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欸？”温蒂不解。
“就是随便看看嘛，”沈苍夜笑着说，“你就没有什么想买的吗？”
温蒂摇了摇头，“我暂时没有需要买的，不如先买些你想买的吧。”
沈苍夜伏在购物车上，视线扫过放着零食的货架，“我想买点薯片。”
温蒂立刻去拿了两包。
都是他喜欢的口味。
路过饮品区，沈苍夜瞅见茶包和咖啡，“对了，我的咖啡粉好像快用光了。”
温蒂又去拿了来。
是他最喜欢的牌子。
沈苍夜不禁发愣，“你这是什么小概率事件啊？上帝之手吗？全是拿我最喜欢的口味啊？”
温蒂轻笑道：“什么小概率事件啊，这不是你自己告诉我你最喜欢什么口味的吗？”
“啊，什么时候？”
温蒂拿出一个小笔记本晃了晃，“之前我给你写小纸条的时候呀。”
她翻着笔记本念叨，“最喜欢的薯片是烧烤味和番茄味；最喜欢的饮料是零度可乐；最喜欢的泡面是香辣味；最喜欢的乐队是……”
“够了够了！”沈苍夜捂脸，“你是要把我底裤都揭了吗？”
温蒂婉然一笑，“一开始你总是不理会我，我只能这样攒着攒着，慢慢了解你。”
“那你呢？”沈苍夜说，“我还不太了解你的喜好呢，你喜欢什么。”
“喜欢你。”温蒂背着手在前面走。
“哈？”
“没听见就不说了。”小海龙转过头瞥他一眼，脸颊微红地笑，“沈同学上课不认真，温蒂老师不会重新再教一遍的。”

367.人生忠告:灯泡别放嘴里
沈苍夜挠了挠头，只好问道：“那温蒂，你喜欢吃什么零食？——哦，除了吸吸果冻。”
他们正路过冷冻区。
沈苍夜便从冷冻箱里拿出了一袋面包，“你爱吃可颂面包吗？要不要买速冻的？很方便的，拿出来放在烤箱里一烤，就能吃了。”
温蒂微笑，“那就买呀，我都喜欢。”
沈苍夜将两袋冷冻的可颂面包扔进了购物车里。
“喏，还有你的吸吸果冻。”沈苍夜又扔进来两包果冻，“这个口味还合适吗？”
他接着一转身，就见到购物车里已经被温蒂整理得整整齐齐，好像码放在柜子里似的。
“你买的我都喜欢。”小海龙笑道。
沈苍夜在前面走，一边说道：“你该发展点新的喜好才是的，总是吃那吸吸果冻有什么意思！”
“那你帮我挑一个呗。”
这回换成温蒂在推购物车，沈苍夜在前面走。
“你觉得灯泡糖怎么样？”沈苍夜从货架上来拿下来一个灯泡形状的棒棒糖。
他递到温蒂面前，“满足你的吮吸欲长达一个小时。”
“你好坏欸！”温蒂用手肘撞撞他，“这东西吃进去嘴里就拔不出来的！”
“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沈苍夜一本正经，“要有实践精神，温蒂院士，我下篇论文就准备研究为什么灯泡塞进嘴里就拿不出来，不找点受试者来试试，怎么知道这个题目能不能立起来！”
温蒂笑着拍他一巴掌，“要试你自己试！别谋害我！”
她将那灯泡糖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怎么会有厂家生产这么损的零食！而且这个‘小心食用，有窒息风险’的标签还印这么小，万一真的有人试吃了怎么办？”
“这种灯泡形状的糖，前段时间很火，网上有人试了，还拍了视频呢。”沈苍夜放在嘴边示意了一下，“无一例外，吃进去全都拿不出来了，只能含上一个小时，等它自己化掉了。”
温蒂闷闷地回头看着他，“我都不知道那么多……我很少上网看那些视频。”
“多逛逛超市就懂了呗。”沈苍夜顺手又拿了一只灯泡糖。
他将灯泡糖当做话筒的样子，放在温蒂面前，“这位女士，请问我能采访一下你吗？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
“能不能帮我打上马赛克？”温蒂倒是很快进入角色。
“好的，后期会帮你把这个话筒打码的。”沈苍夜笑道。
“就你机灵。”海龙女孩轻轻地拍了拍他，“说吧，要问什么。”
“这位女士，我想问一下，你理想的约会地点是在什么地方？”沈苍夜问道。
温蒂竟然真的细细想了一下，“我觉得办公室或者实验室什么的吧，还可以兼顾实验。”
“好的，”沈苍夜说，“那这边给您预定除夕当日实验室一日游怎么样？”
温蒂拉着他的手，“沈博士，你和我约好的，一起过除夕哦，你没有忘记吧？”
“没忘没忘。”沈苍夜的求生欲还是非常强的。
温蒂的语气有点埋怨，“这次不要再约上别的人了好吗？只有我们两个人哦。”
“好的，我知道了。”沈苍夜搂住了女孩，“上次是我的错。”
他把温蒂往自己怀里压了压，小声道：“那我现在可以亲你吗，温蒂院士？”
“别、别在这里……怪难为情的。”阿戈尔女孩一下子又红透了脸。
她轻轻推了推沈苍夜的胸口，“等回到车上再……”
沈苍夜只好放开她。
突然失去了暖暖的拥抱，小海龙缩了缩身子。
她跟在沈苍夜后头，又小声说：“那你……等回到车上，你可要记得，不要忘记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有些后悔刚才推开了他。
“嗯。”沈苍夜看着各类商品，有点心不在焉，“说起来，我们要为新年准备些什么吗？”
以伊比利亚人的懒劲儿，假期综合症严重。
在圣诞节前到元旦之后，超市就只开上午。
而且进货也变少，时不时的都会有缺货。
一般来说，大家都会在圣诞节之前就来到超市，把这几天的东西都买好。
“对，新年之前的东西也得买。”温蒂想了起来。
她又开始在笔记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边写边说：“帕芙尔说她要到周边去玩几天，直到除夕夜晚上才回来，然后剩下我们几个人……”
沈苍夜叹了一声，“可惜我要赶论文，不然我也想去玩呢。”

368.冬天该把手放在男票啥地方
沈苍夜的论文准备完成了。
近段时间，他一直在忙的就是这件事情。
“嗯，我知道的。”小海龙笑着牵他的手，“所以这几天我来照顾你。你只需要专心工作就好了。”
温蒂思忖着说：“明天圣诞节，我会做一些姜饼和圣诞布丁，明天或许能把今天晚上的剩菜给吃完……后天中午吃什么？火腿烩什锦蔬菜加黑豆米饭怎么样？”
“挺好的。”
“大后天中午，嗯……凉菜汤和伊比利亚的海鲜炒饭？”
“好。”
“然后大大后天……”
“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沈苍夜不好意思。
以前急着赶论文的时候，他都是一个馒头、或者一碗泡面搞定一顿饭的。
“不会不会，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温蒂说，“保证你的营养最重要，脑力活动也耗能，营养得跟上才行。”
“不给我买点坚果益脑吗？”沈苍夜笑道。
“好的，那就买点坚果。”温蒂笑着拿了一大包混合坚果包。
慢慢走着，他们逛过了超市的食品区域，进入了衣帽区域。
“我想买一顶毛绒帽子。”温蒂突然间说，“我之前的那一顶毛绒帽子破了一个洞。”
她不知不觉就走进了衣帽区开始溜达，拿起一顶帽子在试衣镜前左看右看。
……果然女孩子都有“爱逛街”这个属性吗？
沈苍夜拉了她一下，“下次咱们去购物中心的品牌店里买吧，在超市里买什么帽子呐？不好看。”
“不好看吗？”温蒂如同遭遇重击，立刻把头顶上的帽子拿掉了。
沈苍夜笑着搂住她的肩膀，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别试了别试了，下次我们一起去买。”
小海龙有点害羞，“你别这样嘛，好多人看着呢，多不好意思呀……”
沈苍夜只好又放开了她。
“沈博士，你的头发乱了，我帮你整一整。”
温蒂在镜子里看到了沈苍夜翘起来的头发。
她便轻轻拉了他的衣袖，示意他躬一下身。
沈苍夜向前微微倾身，海龙少女细细的整理他的头发。
将翘起的头发按平，她又摸摸他的脸，踮起脚尖，扬起下巴。
这时沈苍夜突然直起了身，“好了，差不多行了，好多人看着，多不好意思啊。”
温蒂的动作一下子落了空。
她愣愣站了一会儿，就见沈苍夜推着购物车自己往前走了。
“沈博士、沈博士……”小海龙追上来，挽住沈苍夜的手臂，“晚上我可以到你的床铺去睡吗？我们可以一起吗？”
“不可以。”沈苍夜拒绝得有理有据，“我房间里好多微生物在看着呢，多不好意思。”
“哎呀……你怎么……？”温蒂委屈地拉了他一下，“你不高兴吗？”
“逗你的。”沈苍夜扑哧一下笑了。
他将阿戈尔少女的小手握在掌心。
这下终于是把温蒂要说的话给止了回去。
“你的手好暖。”女孩将葱指扣进他的指间。
沈苍夜指了指自己背后，“你可以把手伸进我羽绒服的帽子后面，那里才是最最暖的。”
“可我想牵你的手。”温蒂拉得更紧了。
“随你啦。”沈苍夜推着购物车往前走。
他们一路从衣帽区又逛到了生活用品区、玩具区……
买好了购物清单上的物品，却完全忘记了温蒂说的购物顺序，只是在边聊边没有目的地逡巡。
温蒂一副没有逛过超市的模样，看到什么都很新奇。
“沈博士快看看这个挂钩！”
小海龙指了指货架上。
这是个造型独特的挂钩。
上头是一只小礼物盒，下边是钩子。
钩子似乎连着什么机关。
在挂上的东西的时候，礼物盒的盒盖会打开，里面冒出一只小猫的脑袋。
“哈？你居然也喜欢这种东西啊？”沈苍夜条件反射地说道。
“因为很可爱呀！”温蒂笑着说，“你瞧你瞧，这只小猫的头冒出来的时候，像这样子——”
她扯了扯挂钩，“是不是很可爱？”
沈苍夜的神色僵了僵。
他陡地意识到。
好像在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没有把温蒂当成一个女孩子来看。
温蒂永远都是沉稳、理性又冷静的理科生模样。
单线思维、一丝不苟。
而这样的“天才”、“理工女”的刻板印象，在他脑袋里经常与无趣联系在一起。
他居然忘了。
她也是一个桃李年华的女孩子，会为各种可爱的事物连起怜爱之心。

369.绝对是因为暖气开太足才燥热
沈苍夜看温蒂还在把玩着挂钩，便从货架上拿下了一只，“买一个吧，喜欢就买一个。”
“哎？”温蒂犹豫道，“可我们还没想好要用来挂什么呢。”
“没关系，回去再慢慢想。”沈苍夜说，“带回罗德岛的宿舍再用也没关系。”
“不用的啦，这个挂钩贵着呢，价格是普通的三倍……”
虽然嘴上这么说，海龙少女却是非常愉快地又将小猫礼盒挂钩从购物车里拿出来，爱不释手地左看右看。
又转了小半圈，沈苍夜远远瞧见了收银台。
不知不觉，他们竟把超市从头到尾逛了一遍。
“温蒂，还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吗？我们准备交钱了吧？”沈苍夜问道。
走了几步才发现，温蒂没有跟上来。
他旋身一看，只见温蒂蹲在货架边，盯着两只工具箱。
沈苍夜记得，他听温蒂说过，她的旧工具箱有好几种工具磨损得很严重，不那么好用了。
她一直想换一套新的工具箱组合。
这工具组合对于工科生来说，就是吃饭的家伙，非常重要。
但是真考虑起来的时候，温蒂又在为价格犹豫不决。
她自然也是想买又好又趁手的工具。
但早就习惯节俭了，她每次都对自己说，旧的工具箱还能再用几年……
都说工科生对各种工具有着独特的情感。
温蒂这一看便入了迷，沈苍夜叫了好几声，都没听见她回应。
“温蒂。”沈苍夜只好走过去，扯着她衣服后面的兜帽，“走了走了。”
“我想买新的工具箱，算是送给自己的圣诞节礼物。”温蒂迟疑着说，“你觉得我该买吗？好像有点贵……”
沈苍夜扯了扯她，“别买了，多贵啊！”
他弯下腰，凑在海龙女孩耳边说，“说不定圣诞老人会送给你呢？”
“又当我是小孩子！”温蒂不满地撅了撅嘴。
她蹲在那里就是不起来，“可我还是有点想要……”
“都说了圣诞老人是会送给你的啦！”沈苍夜索性直接将她抱起。
“哎哎，干什么呀——？”温蒂吓了一跳。
沈苍夜将女孩放在了购物车里面，“乘客请系好安全带，我们要前往收银台了。”
超市的购物车是加大版的购物车，再加上温蒂将买的东西整理得很好。
购物车里再加上一个小小的她，竟然还了勉强能放得下。
“快——快放我下来！”温蒂不好意思了，“旁边自己走路的小孩都在看我呢！”
她自己站在购物车里，靠自己的能力根本没法下来。
“等结完帐我就放你下来。”沈苍夜说。
这个区域距离收银台是一个下坡，沈苍夜推着购物车，陡然一个加速，小海龙吓得当场又蜷缩了起来。
购物车风驰电掣地冲到了收银台前，沈苍夜猛地将其拉住了，迎来收银员看沙雕的眼神。
温蒂惊叫了一声，便蜷着不动了。
“温蒂？你还好吧？”沈苍夜见温蒂将脸埋在臂弯里，便关切地问道，“吓着了吗？”
“吓、吓坏我了……”女孩的声音十分苦闷。
沈苍夜忙将她抱出来，“我错了我错了。”
阿戈尔女孩似乎被是被吓蔫了，闷闷地不再开口。
……这状态，一直持续到了二人回到车里。
“温蒂。”沈苍夜一手握上方向盘，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的海龙少女，“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啦……”温蒂小声说。
“那我们回家吧。”沈苍夜就准备挂挡。
“等一下。”温蒂忽然说。
“怎么了？”沈苍夜又望向她。
女孩犹豫了一下，说：“我这边的安全带好像卡住了，这里——我扯不出来。”
“用点力不就扯出来了。”沈苍夜不解，“来的时候还是好用的，现在怎么会突然坏了呢？”
“我很用力了，就是扯不出来，你帮帮我嘛。”阿戈尔女孩请求道。
沈苍夜只得解了自己的安全带，探过身去扯副驾驶的安全带。
——根本没有卡住，一扯就扯出来了。
“这不是好的吗？”
沈苍夜正准备把安全带给扣上，温蒂的手臂忽然间环住了他的脖子。
沈苍夜下意识松开了扯着安全带的手。
海龙少女将他拉近，拥抱着他，将脑袋埋在他的肩头。
“你上当啰，安全带才没有问题呢。”小海龙的声音有几分得意。
她抱紧了一些，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刚才说好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车内的暖气开得过足，两个人都觉得有些发热。

370.上车,把车门锁死喽
“啊？安全带是好的？”沈苍夜哭笑不得，“你耍我啊？”
“就是要耍你！”温蒂轻哼了一声，“谁要你总是拿我开心，我也要拿你开心！”
“好吧，我承认我刚才把你装进购物车的玩笑是开的有点过火了。”沈苍夜无奈，“那也不算是拿你开心啊！”
“你就是！”温蒂抬起脸，亲了亲沈苍夜的脸颊，又亲了亲他的嘴唇。
接着，小海龙餍足地吸了吸鼻子，放开了抱着沈苍夜脖子的手，“好啦，我们走吧，开车吧。”
“你叫我开车我就开车啊？”沈苍夜一手搭在了副驾驶的椅背上。
他的另外一只手拉住了调节座椅高度的拉杆。
咔的一下，他将副驾驶椅子按下去几分。
阿戈尔女孩抽了一口凉气，下意识抓住了门侧的安全带。
回过神来，她才发现，沈苍夜的脸就在她面前几寸。
几乎是压在她的身体上。
漆黑与猩红的眼眸相互对视着。
沈苍夜松开了调整座位的拉杆，摁住了温蒂抓着安全带的右手。
阿戈尔吞了一口唾沫。
她没有说话，只是温柔的凝望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
她想到自己读过的诗集……
她想起泰戈尔在《园丁集》里写过的一句诗：
我的心是旷野的鸟，在你的眼睛里找到了它的天空。
深邃而广阔的天空还在等待她的探寻。
好像她同往常探寻科学的未知领域一样迷人。
仿佛正负电荷相互吸引，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沈苍夜低头轻轻吻她的眉心。
……然后是脸颊。
……接着是唇角，下颌。
……再到敏感的咽喉、锁骨。
海龙少女的呼吸变得深而快。
她感到自己身体在发热，并用这热量渴求着什么东西。
她下意识夹紧了双腿，秀眉紧蹙。
“沈博士……我……我……好像——有一点……有点奇怪……”
她吐出的句子都是破碎的。
“什么奇怪？”沈苍夜问。
“我……呼……哈……就是——身体……”
阿戈尔扶着沈苍夜的肩膀，无意中攥紧了他的衣服，抓出一道道折痕。
沈苍夜顺势抓着她的手，又在她手背上亲了亲。
“还耍不耍我了？”沈苍夜在她耳边说。
“不——不敢了……再也……不耍你了……”温蒂喘着气说。
沈苍夜笑了笑。
他扶起女孩的后颈，将座位调回了原位。
接着，他替她扎好安全带，“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可不要乱耍我了，不然我要惩罚你的。”
说完，他启动了车子，驶离停车场。
雪大了起来。
落雪打在挡风玻璃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温蒂闭着眼睛，装作睡过去的模样。
沈苍夜见她倦了，便关上了音乐，安静地开着车。
海龙女孩挪动了一下身躯。
她很想把脸贴在车窗上，以便用冰凉的玻璃来降低脸颊上的温度。
她知道，只有这样闭着眼睛装睡，沈苍夜才不会跟她闲聊。
……只有这样，才能掩饰她话语之中不由自主的颤抖。
温蒂抿了抿唇，脑中浮现刚才的那画面。
她顿时又觉得身体燥热起来，雪地靴中粉糯的小脚抓紧地面。
她将眼睛打开一条缝，看着身边的男人。
却见沈苍夜正在边开车，边小声哼着歌。
——太、太过分了吧！
他怎么就能那么若无其事地——在做完方才那一些事情之后，又没事人儿一样地去开车了！？
——明明把自己弄得一团糟！
温蒂恼怒地捏紧了小拳头。
不行得想个办法扳回一局才行，她想。
一定要让这个该死的家伙害羞一下，让他感受一下脸红心跳的感觉！
再怎么说，自己都是加泰罗纳大学的学者，是仿生工程与机械工程双博士学位获得者！
怎么就能随便栽了？
温蒂正思索着如何反击，车子停了下来。
“温蒂，我们到家了。”沈苍夜说。
小海龙还是闭着眼睛。
“温蒂？”沈苍夜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
女孩突然间抓住他的手，在他的掌心吻了一下，然后又轻轻舔了舔。
她睁开眼睛，炫耀似的望着沈苍夜，等着看他脸红的模样。
却发现沈苍夜还是木着一张脸。
“怎么了？还不想下车？”沈苍夜说着，又捏了捏阿戈尔女孩的脸，“还是说你想再来一次啊？”
他怎么不会害羞的！？
海龙少女顿时感觉羞恼无比。
她都这样行动了，对方还没反应，那才是最尴尬的好吧。
——温蒂恶狠狠地，一口咬在了沈苍夜的手掌上。
“啊啊啊，你咬我干什么！”
车里一下子灌满了沈苍夜的惨叫。

371.如何安慰失恋男生,在线等
圣诞节的上午，全花费在购物上了。
过了中午之后，几乎所有的商店都关门了，就如同炎国的大年三十一样。
街道上已经看不到行人。
每年的这个时候，大家都会同亲人一起团聚。
对于仍在学生宿舍里的学生们来说，下午是忙碌的。
因为圣诞夜晚餐的工作量可不小。
帕芙尔这极度追求仪式感的家伙，对于晚餐必须要“能拍出好的照片po出去”提出了极高的要求。
刚午睡起来，全部人就开始在厨房里忙碌。
本就不大的厨房挤得水泄不通，试图进去帮忙的斯卡蒂都被挤了出来。
所有菜品做好、再收拾好厨房，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正准备给圣诞晚餐剪彩，沈苍夜接到了值班的实验室管理员的电话。
……说是有一个学生跑到实验室里来了，要他赶紧去一趟。
沈苍夜不明就里。
但在管理员的催促之下，他只好让大家先吃着，自己赶到了实验室。
来了才知道，发生状况的是他带的几个本科班里其中一个班的学生。
这学生的家在一个很远的小城市。
所以他就没回家。
他的辅导员联系不上。
他的室友都回家了。
实验室管理员只知道沈苍夜带他们做过实验课，就只好把他叫了过来。
实验室管理员大概说了一下情况。
他下班之后，锁了门就准备离开。
这学生忽然一身酒气地就跑来了，往实验室地板上一躺就开始哭。
……说是女朋友和他分手了。
管理员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便只能交给沈苍夜这个老师来处理。
沈苍夜也是非常头疼。
这学生喝醉了又哭又闹，沈苍夜担心他出事，便联系了这学生住在附近的表哥来接他回去。
在等这位大表哥的期间，沈苍夜只能陪着这个学生，待在教室里。
若非看这学生可怜，沈苍夜真的很想揍他一顿。
这就好比大年三十晚上，老板一个电话来叫你去加班一样烦人。
沈苍夜坐在教室里，听着这学生哭着在倾诉，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他看了看时间，三个小时过去了，已经是夜晚十点了。
之前温蒂打了两个电话给他，沈苍夜实在是走不开，就叫大家不要等自己先吃饭。
这学生的表哥抵达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沈苍夜半拖半扛地把学生送了出去。
总算是搞定了。
沈苍夜将教室的灯关上，锁好了门才下了楼。
来到楼下，刚一出电梯，他便愣住了。
——在教学楼门口的小凳子上，坐着一个人。
“温蒂？”沈苍夜下意识唤道。
女孩听到他的声音，立刻站起来。“沈博士？”
“你忙完啦？”小海龙笑着冲他招招手。
“你怎么来了？”沈苍夜诧然。
温蒂笑了一下，她扬了扬手里的围巾和手套，“你出来匆忙，手套和围巾都忘了带，我给你一起带过来啦！”
沈苍夜赶紧奔过去。
他见到温蒂的小脸冻得发红。
教学楼的门是落地玻璃门，又紧挨着外界，坐在门边自然是非常冷的。
相比于有暖气的教室里，门口的温度显然要比显然要低上四五度。
“你怎么不到教室里去找我？”
沈苍夜从海龙少女手里接过围巾和手套，发现她的手也冻得冰凉。
“你说你在工作，我害怕打扰你工作了。”温蒂说。
沈苍夜心疼道：“那你应该到里面一点去坐着呀，坐在这里多冷啊！”
“坐到别的地方，我担心跟你错过了。”小海龙低声说着。
她拉了一下他的衣角，说：“走吧，赶紧回去！你应该饿了吧？”
“我是有点饿了。”沈苍夜挠了挠头。
从晚上出来到现在一直到现在，他都滴水未进。
好吧，其实期间那学生有邀请他喝酒。
不过他没有这习惯，便拒绝了。
“你吃过了吗，温蒂？”沈苍夜问道。
“没呢。”温蒂牵了他的手，“我也有一点点饿了呢，我们快走吧。”
沈苍夜错愕，“你没有吃晚饭？为什么不吃？”
“我吃了一点垫肚子，没事的。”温蒂摇摇头。
想到女孩饥肠辘辘地坐在这里等他，沈苍夜不由自主有点急，“我不是叫你们先吃，不用等我吗？”
“不是的……”见他焦躁不安，温蒂连忙解释，“是我自己没有吃。”
“你怎么——”
“你听我说沈博士，是这样的——”
海龙少女扬起脸，望着他说：“圣诞节是团聚的节日，是温暖的节日。我不想你晚上回来自己一个人吃放凉掉的晚饭。我陪帕芙尔他们吃了一些，但是——我觉得，这顿晚饭……只有和你一起吃，才像圣诞节。”

372.圣诞老人形象崩塌
沈苍夜望着温蒂执拗的目光，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化开了。
“那赶紧走吧，回去我们一起吃圣诞晚餐。”他替小海龙戴上围巾。
二人来到室外。
外头在下着雪，雪花飘舞着，将灯光映在四处。
街道上空无一人，人行道的落雪已经积了两三公分。
一阵冷风刮过，温蒂立刻缩了缩身子。
“这么晚了，可能打不到车了……我们走回去吗？会不会太冷了？”沈苍夜有点纠结，“温蒂，要不然像上次那样，我背着你走？这样快一些——”
阿戈尔女孩转眸凝视着他。
赤色的眼瞳映着月光，她呼了一口白雾，低声道：“我们还是走路回去吧，好吗？”
“我怕你冻着啊。”沈苍夜说。
“我其实从来没有在圣诞夜出过门。”温蒂拉着他的衣袖，说，“第一次在圣诞夜的街上散步，我想和你一起走这段路。”
“着凉了可别怪我。”沈苍夜将温蒂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搓了搓，然后给她戴上手套，“那就走吧。”
两个人刚刚走了几步，便听到一阵吆喝声传来。
接着，是由远及近的铃铛声。
“嗨，二位！寒冷的冬夜，要不要来点蛋奶酒解解寒啊？”
沈苍夜循声望去，见到一个穿着圣诞老人服饰的人。
他开着雪地摩托拉着雪橇，远远奔过来。
这位“圣诞老人”在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停下了雪橇，拍了拍手向他们打招呼。
温蒂没见过雪橇，满眼新奇，“爷爷，您的这雪橇，在没有雪的地方能跑吗？”
“小妹妹，你这个问题问的真奇怪，没有雪为什么要用雪橇呢？”圣诞老人哈哈一笑，“没有雪的夏天，当然是要开敞篷车啊！”
“至少维持一下你圣诞老人的形象好不好……”沈苍夜扶额。
他注意到圣诞老人的车上有各种瓶瓶罐罐，便问道：“老爷爷，刚才你说你这里卖什么？”
“哦——对！”圣诞老人终于想起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现做的蛋奶酒！热乎乎、甜滋滋的！不来一杯吗？”
沈苍夜一听，“酒啊？酒就算了吧……”
“我想试试，可以吗？”温蒂捏了捏沈苍夜的手。
“你不是喝不了酒吗？”沈苍夜纳闷，“你忘了，你上次喝酒都喝感冒了。”
圣诞老人连忙摆摆手，“小伙子！这你就不懂了！我这热腾腾的蛋奶酒喝了怎么会感冒呢？还有治感冒的功效呢！”
“可以吗？”温蒂又在征求意见。
“好吧，”沈苍夜轻轻拍去女孩头上的落雪，“你要是喝多了发酒疯，我会拉住你的。”
“就因为你在身边，所以才觉得可以安心啊。”温蒂微笑道。
沈苍夜付了钱，“那就要两杯吧，我也试一试。”
“您稍等！”圣诞老人开始调酒。
蛋奶酒，维多利亚语Eggnog。
这是一种维多利亚传过来的圣诞饮品。
传统的蛋奶酒是以白兰地或者朗姆酒做底，加入煮沸的鲜奶、蛋黄及糖，摇匀至起泡而成。
最后洒上芬芳辛香的豆蔻粉，酒味浓郁香甜，口感有点像鸡蛋羹，寒冷的冬天很适合这道饮品。
沈苍夜虽然多次听过，但从来没有尝过，也没有见过这道饮品的调制过程。
看着“圣诞老人”将瓶瓶罐罐倒在一起，他还觉得挺新鲜。
先是将牛奶煮沸，将鸡蛋打成蛋汁倒入锅中，接着加入糖肉蔻粉，最后加入朗姆酒。
温蒂目不转睛的看着，像个观察科学实验的孩子。
“好了！慢用！”
很快，两杯蛋奶酒出锅，“圣诞老人”装了杯子递给他们。
两人将热腾腾的蛋奶酒接过来，温蒂将杯子握在手心。
“暖些了吗？”沈苍夜望着她笑。
“嗯！”温蒂握着杯子不愿意放开。
沈苍夜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喂到她唇边，“试试呗。”
温蒂尝了一口，呼出热气，像小兔子似的眯起眼睛，“好甜呀！”
沈苍夜看了一眼正在整理调酒用具的圣诞老人，蓦地想起了什么。
他奔回圣诞老人的雪橇边，问道：“先生，你准备去哪里？往哪个方向？”
圣诞老人指了指，“街上人少了，我准备收摊回家了，我要到格拉西亚区去。”
“可不可以带上我们？”沈苍夜说，“大概……在神圣家族大教堂那一带，放我们下来就好了。”
“可以是可以……”圣诞老人为难道，“但是我这雪地摩托只能坐一个人了。”
“我们可以坐在雪橇上。”沈苍夜说。
圣诞老人瞪大了眼睛，“那可会很挤啊，你们真的要坐吗？”
“嗯。”沈苍夜点了点头。

373.能不能搞快点
雪地摩托车拉着的雪橇上放着酒桶，还有一些制酒的材料。
只有一个人的位置，而且可能坐得不太舒服。
“那行吧。”圣诞老人走到雪橇边，将自己的东西整理了一下，空出一个人的位置。
“怎么了？”温蒂见状跑了过来，拉着沈苍夜的手。
沈苍夜说：“你想试试坐雪橇吗？你坐过吗？”
“没有。”温蒂有些怯怯的，“不会翻车吧？”
“这么重，怎么可能翻车了？”圣诞老人在一旁听着，不禁大笑，“你放一百个心！”
他指了指自己的雪地摩托车，“雪橇只有一个位置了，另外一个人跟我坐在雪地摩托上吧。”
“没关系，我们都坐在雪橇上。”沈苍夜先跨进了雪橇坐下来。
他拍了拍自己的腿，“来，温蒂，你坐在我腿上吧，我给你当人肉防震垫。”
“你们——！”圣诞老人额头炸出一根青筋。
温蒂还在犹豫着。
圣诞老人似乎被刺激到，怒气冲冲道：“你们要坐就快点坐下！能不能搞快点！”
说完，他径直回到雪地摩托车旁边了。
温蒂小心跨进了雪橇，坐在沈苍夜的腿上。
沈苍夜顺势搂住了她的腰，“你的尾巴呢？不会冷吧？”
“尾巴收在棉袄里面了，不冷。哎呀——别摸……别摸……”小海龙的脸红了个通透。
“坐好了吗？”圣诞老人在前面问道。
沈苍夜将自己的围巾脱下，给怀里的女孩又围了一圈，直到她的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然后，他又紧了紧温蒂头上的毛绒帽子。
“坐好了！”沈苍夜用双臂抱紧了怀里的阿戈尔少女。
“那就出发！”
圣诞老人喊了一声，发动了雪地摩托，拖着雪橇飞驰而出。
突如其来的加速，令温蒂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
“嘿！难得一见的圣诞夜街景！别闭眼啊！”
沈苍夜紧了紧环着女孩纤腰的手，提醒她睁开眼睛欣赏夜景。
海龙女孩睁开了双眼。
深紫色的天空，星辰闪耀好似钻石。
街灯仿佛两串璀璨的珍珠项链，在洁白落雪的街道两旁闪烁。
商店都关了门。
但是透明的玻璃上都用漆喷上了雪花，和伊比利亚语的“圣诞快乐”字样，让人莫名暖心。
街道各处都放着挂满彩灯的一闪一闪的圣诞树，树上挂着许多精美包装的小盒子。
空无一人，这城市在寂静的冬夜好像睡着了一样。
可是这城里的每一处却都满溢着浓浓的圣诞暖意。
温蒂是下午赶公交车来的。
来的路上，她并未仔细欣赏，一心只想着把手套和围巾给沈苍夜送来。
当此刻，坐在雪橇上走过加泰罗纳的大街小巷。
她才恍然意识到。
她在大学里呆了许多年，却没有真正了解过这座城市。
圣诞夜……
这是这座城市，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另外一面。
如果没有他，她大概不会想着要在寒冷的圣诞夜走出来，看看这座城市。
雪橇拐过一个转角，温蒂的身体猝不及防地歪了一下。
霎时间，寒风拂过她的脸，几乎要灌进衣领。
温蒂终于明白，为什么沈苍夜要给她多加一层围巾了。
在雪地摩托行驶的高速之下，所有热量都会被风带走。
若是没有这一层，冷风就会灌进脖子。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忙将自己的围巾拆开了两圈，环在沈苍夜的脖子上，将两人一同裹进了围巾中。
“我不冷啦，没事的。”沈苍夜笑着抱紧她，“倒是你自己要小心哦，温蒂。又是喝了酒又是吹冷风，和上次的情况一模一样……”
他凑在她耳边说：“若你再像上次那样子发烧了，我要不要再给你按摩一下？”
温蒂的身体一僵，脑子里便又浮现出上次她坐在床上，而他站在她背后轻轻给她按摩的场景。
她匆忙将围巾向上拉了拉，盖住脸，“不理你了！”
“哇，实话都不能说啊？”沈苍夜笑道。
温蒂瞟了他一眼，低着头往他怀里挤了挤。
接着，她害羞地盖上大衣的帽子，不再让他看到她的脸。
他们蹭了一路的车，最终在神圣家族大教堂所处的街口被圣诞老人赶下了车。
临走时圣诞老人气哼哼地多次宣称：
“别看我这样，虽然我圣诞夜还在卖东西，但是我也是有老婆的！我现在就要回家陪老婆了！再见！”
还好，乘坐雪橇已经带他们走完了大部分的距离。
现在步行回到学生公寓区，只需要十多分钟的脚程。
两人站在街口，温蒂搓了搓手。
沈苍夜见她的睫毛都沾了雪花，银白白的，好像小小的云朵。
他怜爱地捏了捏女孩的脸，牵着她往前走。

374.人类的本质就是……
两个人沿着落雪的街道徐徐前行。
“你瞧你瞧，今天晚上神圣家族教堂居然有不一样的灯光哎！”
沈苍夜率先注意到了。
隔了一个街口的神圣家族大教堂，虽然已经关上了门，但是还有多彩的灯光。
白色的灯光，从教堂之内打向教堂之外的夜空，将教堂侧壁上彩色的玻璃投出绚烂如彩虹的光雾。
温蒂顺着沈苍夜手指的方向望去，惊叹道：“哇——圣家堂居然也会……天哪，真美！”
沈苍夜拍了拍海龙少女的肩膀，说：“你还记得吗——我刚搬来的时候，我们一起来神圣家族大教堂，然后……”
“然后？”
“然后，我们在车里，你说了一些话……”
“啊，那个——”温蒂愣了一下。
她的记性很好，脑中瞬时间就出现了当时他们的对话。
当时他们在车里谈论人类的爱情是怎么发生的。
那时候，她冷冷地表示：
爱情只是人类体内各种激素相互作用得出的结果、是各种化学反应的集合体。爱情不会在她的身上发生，她每天的工作已经够忙了，没空再来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麻烦事。她也不认为自己会碰上什么心动的对象。
一刹那间，海龙少女只想找个洞钻进去。
打脸打得山响啊……
但是真香！
她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不记得了，完全忘了。”
沈苍夜笑，“哦，不记得了啊？那我帮你回忆回忆一下，你说——”
“别说啦别说啦！”阿戈尔女孩害羞地捶了一下沈苍夜胸口，“你就喜欢嘲笑我！”
“没有没有，那就不说啦！”沈苍夜赶紧抱了抱温蒂。
他知道她窘迫了，便转开了话题：“有点可惜，晚上五六点的时候，教堂里应该会有唱诗班的表演，还会奏颂歌……我们现在来晚了，教堂关门了，都错过了。”
“我从来没有听过圣诞颂歌。”温蒂有点可惜地说。
“怎么会？在伊比利亚欸！”
阿戈尔少女摇摇头，“我家里没有教徒，所以也没有去教堂的习惯，我不知道圣诞节的教堂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他们走着走着，恰好路过一架钢琴。
加泰罗纳作为伊比利亚有名的艺术之都，很多街道口都会放这么一架钢琴，供路过的人弹奏。
沈苍夜瞅见钢琴，眼前一亮，拉着女孩走上前。
“我给你弹一首圣诞颂歌吧。”沈苍夜在琴凳上坐下，打开琴盖。
他回想着曲谱，弹了一首记忆里在教堂听过的圣诞颂歌。
教堂的音乐往往是平缓、圣洁而宁静的。
飘落的雪花中，钢琴的声音并没有能传到很远，只有演奏者和唯一观众听到了。
弹完最后一个音符，沈苍夜有点悻悻然，“如果是管风琴就好了，管风琴的声音能传得更远。”
“圣诞夜……原来应该是这样的呀。”温蒂也在琴凳上坐下，“圣诞老人、圣诞颂歌，还有教堂的唱诗班……”
沈苍夜盖上了琴盖。望着身边的阿戈尔少女笑了，“你这话说的，一看就是没有童年的孩子。”
温蒂不满，“什么嘛……”
沈苍夜道：“我还以为在伊比利亚这种宗教色彩特别强烈的地方，每个孩子都会等待圣诞老人降临呢。”
海龙少女无奈地笑笑，“我们家很严肃的。从小父母就告诉我，世界上不会有免费的午餐，更不会有无私挂念世人、每年送出礼物的圣诞老人。所有的礼物都应该由自己挣来，一分努力一分收获，就好像科研一样。”
沈苍夜笑出了声，“真的很像科研世家的长辈说的话。”
“不许笑我。”温蒂挤了他一下。
她望着飘落的雪花，说：“要说正儿八经的过圣诞节，今年还是第一次呢……”
“你真是个好孩子啊。”沈苍夜笑道，“这么听家长的话。”
温蒂扬了扬眉，“当然啦。从小开始，家里的长辈们就都说我是家里最乖的孩子。”
“你是家里最乖的孩子呀？”沈苍夜揉了揉女孩的头发，“这么乖的宝宝，没有收到过圣诞老人的礼物，太可惜了。”
“没啊，今年收到了呢。”阿戈尔女孩转眸望着他，“这是我做了好多好多年的乖孩子，终于如愿以偿得到的，最好的礼物。”
星光和月光都映在她火一样的眼瞳之中，如同闪耀着波光的海面。
沈苍夜有些不理解，“你是说刚才圣诞老人给你调的蛋奶酒吗？”
视线交错，女孩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目光。

375.你是圣诞老人的礼物
“蛋奶酒——嗯，是的……算是吧。”温蒂小声说。
“你也太容易满足了哎。”沈苍夜笑道，“只是一杯蛋奶酒就能当成圣诞最好的礼物啦？”
温蒂闭上了眼睛。
刹那间的思绪……
她忽然间好想亲亲他。
不是那种，他们平日里习惯的、清浅的吻。
而是更深的、更绵长的、更浓烈的吻。
但是一想到那场景，她便觉得心中犹如小鹿乱撞。
手该放哪里？
鼻子会碰到吗？
喘不过气该怎么办？
磕到牙齿怎么办？
吻完之后下一步该怎么办？
工学博士此刻深切理解了“绝知此事要躬行”这句炎国俗语的正确性。
要……要吻他吗？
还是等着他先吻自己呢？
温蒂攥紧了小拳头，脚尖磨着地面，手足无措。
“怎么，是我弹得太好啦？你都呆住啦？”沈苍夜在女孩耳边打了个响指。
“啊——怎么？”温蒂回过神。
“瞧瞧你都冻成什么样了，脸都冻红了。”沈苍夜揉了揉女孩的脸。
接着，他拉起她的手，“走吧，我们回去吧。”
“嗯……”温蒂望着他的脸，又有些紧张。
他们沿着积雪的街道，回到了公寓里。
“呼……冻死了，快进来。”温蒂先进了门。
她快速换好鞋，拉着沈苍夜也走进来。
她替他拍掉了肩膀上的雪花，沈苍夜微微倾身，让女孩替他将头顶的雪沫也一并拍去。
餐厅里暖暖的橙色灯光，终于是让人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温蒂点了一根蜡烛，放在餐桌上。
暖融融的火光仿佛融化了冬天的寒冷。
“你先坐下吧。”温蒂招呼沈苍夜坐在餐厅的桌子边，自己便进了厨房。
她忙碌着加热菜肴，一边说：“晚上吃饭之前，每一个菜我都给你留了一份，你稍微等等。”
不知是因为刚喝了酒，还是突然进入温暖的环境中，小海龙的脸还有些潮红。
“帕芙尔他们呢？”沈苍夜问道。
“帕芙尔说要给家人通电话，就先回房间了，棘刺也回去了。”温蒂说，“斯卡蒂念叨着一定要等你回来呢，不过她睡着了，一会儿再叫醒她吧。”
沈苍夜撇了一眼，只见小虎鲸蜷缩在起居室的折叠床上，似乎睡得很熟。
“那就不要叫醒她了。”沈苍夜摆摆手。
吃完这顿太晚的晚饭。
看看时间，已经接近午夜了。
二人收拾完了厨房，便回到起居室，关上了灯准备休息。
“你吃得不多呀，温蒂。”沈苍夜好奇道，“你是在减肥吗？”
“没有啦。”海龙女孩说，“是前面我们喝的蛋奶酒已经把肚子给填饱了。”
沈苍夜才想起来，温蒂是特别爱干净的。
不是饿到了极点，她从来不会吃街边的小吃。
沈苍夜有些自责，平白无故让女孩饿着肚子等了他这么久。
温蒂看到他面露为难之色，便拉拉他，笑着说：“尝试一下新鲜东西也不错啊，这酒味道挺棒的呢。”
“看来温蒂院士还挺喜欢圣诞老人送的这一份大礼呀。”沈苍夜笑道。
阿戈尔怔了怔，“欸？”
“你刚才不是说，圣诞老人送给你蛋奶酒作为礼物吗？”沈苍夜说，“蛋奶酒这么好喝？都把它当成做了这么多年好孩子，终于拿到的大礼了？”
“什么呀！”小海龙粲然一笑，“才不是什么蛋奶酒，是你啦。”
“啊？”
“我说圣诞老人送给我的礼物，是你啦。”温蒂说。
她转过身，背着双手，望着他的眼睛，“今年我在这里遇见你……我就暂时原谅那个，欠了我许多许多年礼物的圣诞老人吧。”
“是吗？”沈苍夜笑道，“不知道温蒂院士有没有读过斯蒂芬·茨威格的《断头王后》啊？”
“什么？”温蒂愣了愣。
“里面有一句，特别有名的话。”
“你是说……”
沈苍夜伸出食指，摇晃着说书里的台词：“——她那时候还太年轻，她还不知道，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说完，他一把将女孩拉进了怀里。
“年轻的少女，现在是命运让你付出代价的时候了。”沈苍夜发出了寒气凛然的笑声。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一想到上一回在厨房里被他亲到全身发软的情形，阿戈尔女孩就打了个寒颤。
她害羞地连忙转身就想往房间跑。
“去哪呀温蒂院士？”沈苍夜一把抓住了她的海龙尾巴，把她拽了回来。
“啊——尾巴……”温蒂惊叫一声，霎时间犹如被扣住了脉门，倒回了沈苍夜怀抱里。

376.娃的名字已经想好了
沈苍夜双手环着阿戈尔少女，在她眉心吻了吻。
“今晚暂且放过你。”沈苍夜没有纠缠着对方的软弱点不放，“记得你的代价，我可是随时想回收就能回收的。”
温蒂面红耳赤，仓皇道：“唔，代价——什么啦，我有……我有给你准备礼物的，这还不行吗？你等我……等一会儿！”
她跑回房间里，过了几分钟又奔回来。
小叶随着她一起飞了出来。
温蒂的手中捧着一个小玩意。
是一只崭新的仿生海龙。
“这是……我给你的圣诞礼物。”温蒂没敢直视沈苍夜的眼睛，只是盯着手中小小的仿生海龙，“因为你平时忙起来，总是忘了吃东西、或是来不及收拾房间，有它帮你，就会方便许多。”
“啊——！谢谢你！”沈苍夜接过来。
温蒂望着小仿生海龙，说：“你一定要好好对它哦，没事的时候陪它说说话，不要让它寂寞难过，不高兴的时候也不要拿它来撒气……”
“我总觉得你在影射什么……”沈苍夜喃喃道。
“怎么都好啦——”温蒂望着地面，抿了抿唇，“给它起个名字吧，沈博士。”
“西瓜。”沈苍夜脱口而出。
阿戈尔少女一阵无语，“为什么叫这个？”
沈苍夜摊手，“因为它的颜色很像啊。你的仿生海龙叫小叶，那不都是植物嘛？西瓜也是植物，不是很搭吗？”
“好吧好吧。”阿戈尔女孩的表情很古怪，“以后孩子的名字绝对不能让你来起。”
“你把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沈苍夜打趣道。
“嗯！”温蒂回答得理直气壮。
“想好了几个？”沈苍夜一本正经，“万一我想多要几个呢？”
“大流氓！”温蒂怒冲冲地掐了他一下。
她清了清嗓子，又是对着那仿生海龙说道：“今天起，你的名字就叫西瓜——你要好好服务你的新主人。”
小叶绕着自己的新伙伴飞了一圈，轻轻啄了啄它。
“西瓜的芯片和小叶是同一款。”温蒂说，“调试的时候，它们就好像有共鸣的双胞胎一样，会有互动，特别有意思。”
“好的西瓜，以后洗碗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沈苍夜指指厨房。
“哎！”温蒂没好气道，“它还没有智能到会洗碗啦！”
沈苍夜哈哈一笑，“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你等我一会儿。”
五分钟之后。
咚的一声，沈苍夜将一个沉重的箱子放在了起居室的茶几上。
“这是什么？”温蒂吓了一跳，
“打开看就知道了。”
温蒂坐下，将信将疑地拆去包装。
看到这件礼物的瞬间，她用手捂住了嘴，抽了一口凉气，“这是……”
——来自哥伦比亚史丹利集团的专业的五金工具套装，品质保证，工具齐全，适用所有场合！！
这根本就是工程学博士无法拒绝的礼物。
“你老说想要一个新的工具箱。”沈苍夜笑着说，“我说的没错吧？圣诞老人会送你一个的。”
“谢谢你！”温蒂扑进他怀里，抱着他蹭了蹭。
接着，她趿着拖鞋跑回房间里，拿了一个小挂件出来。
沈苍夜一看，是那个原本挂在她旧工具箱上的胡桃夹子人偶。
人偶已经很旧了，都有些磨损掉漆了。
“这人偶都已经这么旧了，还不扔啊？”沈苍夜说。
温蒂宝贝地将人偶抱在怀里，说：“我十岁的时候，第一次用家里的图纸制作了工程学的小玩意，我把那个小东西卖给了邻居家的小孩，用赚来的钱买了这个胡桃夹子人偶，这是我非常珍贵的东西。”
“最珍贵的东西，要和最珍贵的东西放在一起，嗯。”温蒂小心将胡桃夹子人偶挂在新的工具箱组合套装上。
“谢谢你的礼物，沈博士！”她非常开心。
“对了，我给斯卡蒂也准备了礼物。”沈苍夜瞟了一眼沙发边闭着眼睛的小虎鲸，“要不要叫醒她呢？”
似乎是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斯卡蒂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沈苍夜，你回来了。”她迷糊地揉了揉眼睛说。
“嗯。”沈苍夜将手中的大袋子抛给她，“来，这是你的圣诞礼物！”
“圣诞礼物……”
斯卡蒂今天刚了解到圣诞节是要互赠礼物的，节日晚上就收到了礼物。
她非常意外。
袋子打开，里面是一只红色的虎鲸抱枕。
“虽然配色有点古怪，”沈苍夜耸了耸肩，“不过还是希望你喜欢。”
“当然！”斯卡蒂搂紧了抱枕，将脸凑上去蹭了蹭，“我很喜欢，沈苍夜！”
“啊……”
沈苍夜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只小虎鲸的断句能力可能还没那么强。
“喜欢就好啦。”他说。
“嗯！我也很喜欢这个抱枕！”斯卡蒂又补了一句。

377.红色虎鲸抱枕引发的惨案
沈苍夜看斯卡蒂迷迷糊糊的，便走到她身边，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啦，接着睡吧。”
“嗯。”小虎鲸听话地躺下，像八爪鱼一样把红色虎鲸抱枕搂在怀里。
沈苍夜和温蒂回到了房间门口。
海龙女孩还抱着他的手臂。
“沈博士……”明明只是对门的房间，她的表情却好像是要生离死别。
“晚安啦。”沈苍夜说。
“嗯……那个……”温蒂犹豫着说，“就是……晚安吻……”
“好。”沈苍夜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晚安。”
——不是这种浅尝辄止的吻啦！小海龙心中埋怨着。
她回到房间，气呼呼地坐到床上。
生了一会闷气，温蒂跳下床。
她从书柜里抽出自己的小笔记本，翻到新记录的一页。
——怎样暗示男生吻你。
这是她查了许多网页，看了许多人的经历之后，总结出来的。
温蒂细细阅读……
【首先，要营造暧昧的气氛——坐在他的床上或者腿上，制造一些肢体接触。】
【其次，最好有一个亲昵的称呼——用娇媚的语气呼唤他的名字，能让他立刻升起怜爱之心！】
【最后，姑娘，实在不行的话，你主动上吧！】
小海龙尚且还不敢做到第三点。
她思来想去。
……觉得前两点若能达到目标的话，第三点好像也不用了。
她握了握拳头，给自己打气，然后向对门走去。
……沈苍夜回到房间，拿着手机刷社交网页。
就看见克劳迪雅刚发的动态。
她的宿舍正在进行枕头大战。
克劳迪雅正在拍摄战况，她的几个室友拿着枕头打得不亦乐乎。
战况无比激烈。
下一瞬，一个枕头飞过来，打飞了克劳迪雅的手机。
视频也戛然而止。
沈苍夜笑出声来。
枕头大战啊，确实是圣诞夜最应该有的东西呢。
以前读书的时候，也和同宿舍的室友们玩过，好多年没玩儿了呀。
有点怀念。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来。
温蒂抱着枕头和被子钻进了他的房间。
“沈……沈……嗯……”她似乎想说些什么。
“怎么了？”沈苍夜问。
“苍夜……”温蒂别扭地叫了一声。
沈苍夜莫名地瞥了她一眼，“嗯？”
温蒂怯怯地坐在床角，放下了被子和枕头，向沈苍夜挪近了一些。
“你睡不着啊？”沈苍夜放下手机。
温蒂的手挽上了他的手肘，和他并肩坐在一起。
——所以，下一步，要不要主动吻他？
温蒂心中紧张着。
“温蒂，你看到克劳迪雅发的枕头大战的视频了没有？”
沈苍夜已经习惯了温蒂跑过来跟他一起睡的行为。
全然没有觉察到任何异样。
“什么？”温蒂问道。
“枕头大战啊，要不要来玩一下？”
“啊？那是——”
温蒂一愣。
下一秒，一个枕头就狠狠砸在她的脸上。
“呜……”
突然间被攻击的温蒂，下意识呼喊自己的仿生海龙，“小叶！西瓜！快保护我！”
两只仿生海龙同时发起了攻击。
“啊啊，西瓜，住手啊！”沈苍夜狼狈地抬起手抵挡，“喂——西瓜！西瓜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啊？”
他仓皇逃到了起居室里。
温蒂气呼呼地追上来，抡着一个枕头就砸他，“你这个大笨蛋！”
“哎哟哎哟！”沈苍夜毫无还手之力。
“大傻瓜！”温蒂又砸过来一个枕头。
斯卡蒂被笑闹的声音吵醒过来。
她睡眼朦胧地爬起来，“你们在干什么？”
“枕头大战啊。”沈苍夜笑着躲温蒂砸过来的枕头，“用枕头来当武器，看谁的战斗力更强！来，你想玩吗？”
“枕头大战……？”斯卡蒂好奇地观望着。
沈苍夜挥开了温蒂扔过来的第三个枕头，身体一蹲，躲开了两只仿生海龙的攻击。
接着，他的双脚一跺地面，身体一弹便飞掠而出，将拿着枕头的温蒂扑倒在了沙发上。
温蒂手中的枕头被摔掉了。
惊恐中她却下意识的抱紧了沈苍夜。
哪怕他就是发起攻击的那个人。
沈苍夜笑着把海龙女孩按在沙发上。
“温蒂选手，零比一负！”
他说着，却见身下的海龙女孩环着他的背，双眸深深地望着他。
沈苍夜眨了眨眼睛，正想说些什么。
就听到斯卡蒂说话了。
“枕头大战——沈苍夜，我也想玩枕头大战！”
她拿大剑的手，抓住了虎鲸抱枕的尾巴。
“斯卡蒂？”沈苍夜的瞳孔中，红色的虎鲸抱枕飞速接近，并最终击中他的脸。
斯卡蒂发动了涌潮悲歌。
【丢人，你给我退出战场！】

378.泡面都有搭档,我却没有
圣诞夜过完的次日，沈苍夜就开启了赶论文模式。
斯卡蒂也重新进入了冬眠的状态。
趁着这几天假期，沈苍夜打算把论文的初稿定下来。
因为他和棘刺两个人是共同作者，所以要讨论的东西还不少。
沈苍夜一早就起来了，在起居室里和棘刺讨论。
这个时候，仿生海龙的方便之处就体现出来了。
沈苍夜想拿什么东西的时候，不用挪窝，直接叫一声西瓜，仿生海龙就会给自己拿过来。
好一个废人养成器！
过了一会儿，温蒂从厨房里出来了。
“早上好呀！”她微笑道，“沈博士，早餐给你准备好了哦，在厨房里——啊，棘刺先生早上好，你吃过了早饭吗？”
海胆酷哥看了一眼躺在垃圾桶里的泡面桶，苦涩地点点头，“吃过了。”
他略郁闷地想，怎么没有人替我做早餐呢？
……嗯，也许回到公寓里，极境会给我做早餐吧？
大概？
迅捷剑剑士又含泪低下了头。
“午饭想吃什么？”温蒂从厨房里走出来，笑盈盈地望着沈苍夜，“等我回来给你做。”
“都可以啦。”沈苍夜说。
“塔可怎么样？正好昨天买了卷饼。”温蒂做着计划，“或者你想吃别的什么……？”
“卷饼就好了。”沈苍夜颔首。
他迎上去，搂住了阿戈尔少女的腰。
两个人亲昵了一会儿，温蒂有些害羞地推开他，“好了，我先去换衣服了，等我回来。”
“你要出门？”沈苍夜问道。
“嗯，圣诞节啦，我去看看福利院的孩子。”温蒂说着就回了房间。
过了十分钟，她穿戴整齐出来了。
“我走了。”小海龙走过来，弯腰抱住坐在桌边的沈苍夜，在他的额边吻了一下。
沈苍夜站起来，“外面还在下雪，我送你去吧？”
他替阿戈尔女孩整理了一下围巾，抱了抱她。
温蒂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轻轻摆摆手，推了推他，示意他坐回桌前，“还是专注完成你的论文啦，我坐地铁去，很快回来。”
她犹豫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怎么了？”沈苍夜问道。
温蒂踌躇着说，“再……再亲一下？”
沈苍夜亲了亲她的脸。
小海龙脸红了一下，“不——不是这样……我想要……”
“想要什么？”沈苍夜没有理解到位。
温蒂悄悄瞥了一眼，见到棘刺正在定定地盯着他们。
她一下子羞赧起来，慌张地低下头，“没什么——啊……我是说，我很快回来！”
她匆匆忙忙地打开门，逃也似的奔了出去。
沈苍夜回到桌前坐下，却听见棘刺长叹了一口气，“人生啊！”
“你这是又怎么了？”沈苍夜白他一眼，“这么伤春悲秋的。”
“我好像略微能理解极境的心情了。”海胆酷哥说。
“什么心情？”沈苍夜虚着眼睛看他。
“当我没说。”棘刺抓了抓头发，“一个人泡面也挺好的，泡面最好吃了！还有那么多种口味可以选！”
接下来连续几日。
在和斯卡蒂、温蒂、沈苍夜三个人一起吃了许多许多顿饭之后……
棘刺含泪搬离了学生宿舍。
到他们以前的公寓里去找好基友极境玩儿了。
……十二月三十一日，除夕这天。
沈苍夜终于是把论文的材料整理完。
初稿也已经完成。
严格来说，到了这一步，他和棘刺在伊比利亚的访问学者项目即告结束了。
帕芙尔是在这一天下午回来的。
她旅游回来，手中提着大包小包，非常高兴的模样。
毕竟，今天晚上可是她最喜欢的跨年时间。
——是的！
在伊比利亚，每一个城市的跨年活动，都是一场万人蹦迪的大盛会。
马德雷诺的太阳门广场，加泰罗纳的伊比利亚广场……
每一个城市，都会有那么一两个全城最大的广场。
而在十二月三十一日这一天夜晚，每一年的最后一天，会有成千上万的市民聚到市中心的广场。
大家会一同倒数最后的几分钟，一同唱歌跳舞，庆祝新年的到来。
帕芙尔的兴奋劲儿，从下午就开始了。
并且呈指数上升趋势。
晚上十一点刚过，帕芙尔就把公寓里其他人一起拽出了门，前往加泰罗纳市中心的伊比利亚广场。
斯卡蒂从来没有参加过跨年活动，非常好奇。
难得当一次老师，帕芙尔兴奋地拉着小虎鲸，给她介绍伊比利亚的习惯。
沈苍夜倒是乐得清静。
不用他来教傻蒂蒂了。
他便拉着温蒂在后面慢慢走。

379.海龙少女的索吻计划
除了赶论文的情形，其他时间温蒂很少熬夜。
此时已过了小海龙严谨的睡眠时间，她眯着眼睛，好像有点犯困。
此时，街道上已经有不少人了，似乎都是往伊比利亚广场去的。
刚转过一个街角，迎面就是几个装扮成《玩具总动员》、《忍者匹特拉姆》的市民。
看来，这两部哥伦比亚电影，在伊比利亚都非常流行。
“Felizañonuevo！”
那几个“玩具”见到了他们，便友好地招招手，用伊比利亚语向他们说新年好。
沈苍夜也笑着招手，跟他们说新年快乐。
“嗯……很多人呢。”冷风一吹，温蒂似乎清醒了一些。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实在抱歉……”
为了这个跨年夜，她刚才特地灌了一杯咖啡。
不过，似乎咖啡的提神效果还没上来。
温蒂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牵着她手的人。
这可是好不容易和他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小海龙希望，这个新年特殊一点点。
最好是，应该由一个深深的，充满爱意的吻，来结束这一年……
那一定会是最难忘的新年。
他们步行了一会儿，便听到富有节奏的摇滚音乐声传来。
舞蹈，是刻在伊比利亚人DNA里的热情因子。
伊比利亚人的所有的烦恼，都可以用蹦迪来消解。
——如果蹦一场不行，就蹦两场。
进入伊比利亚广场，热烈的气氛扑面而来。
在万人空巷的跨年夜，加泰罗纳的军警倾巢出动，维持伊比利亚广场的秩序。
广场一侧，是加泰罗纳市政厅。
这座气派漂亮的建筑，外饰为全白大理石，楼顶有多组尖塔，融合新艺术主义和哥特式风格，是加泰罗纳的著名历史建筑之一。
在市政厅二层的露台上，竟有一名DJ在打碟。
狂野的现代化音乐，和古典的市政厅大楼碰撞出了不一样的火花。
广场各处都装了音响，热烈的、富有节奏感的音乐传遍了广场每个角落。
多彩的探照灯，从广场另一侧打来，将一个舞蹈的人物形象打在市政厅白色的楼宇之上，让人忍不住的想要随着音乐起舞。
广场之中人头攒动。
人们或是挥舞着荧光棒、或是端着手机拍照、或是自娱自乐地起舞。
热情的气氛，几乎要把冬天的积雪都融化。
温蒂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的盛会，略有些不知所措。
她望着摩肩接踵的人群，局促起来。
“害怕？还是很紧张？”
沈苍夜放开了海龙女孩的手，用手臂搂住了她的肩膀，让两人的距离更近一些。
“其实……”温蒂正欲开口。
忽的，几个年轻学生从后面跑了上来。
“温蒂老师！”其中一人拍了拍温蒂，“没想到居然能遇到你哎！”
是克劳迪雅。
“你好啊，克劳迪雅。”沈苍夜打起招呼。
克劳迪雅瞪大眼睛，“果然！果然！！果然你们要起跨年！！！”
“温蒂老师，你竟然为苍夜哥抛弃我！”克劳迪雅跳开两步，指着沈苍夜大喊。
“哎？我不是……”温蒂试图解释情况。
克劳迪雅全然不听，“大家快来看哪，温蒂老师终于会参加跨年活动啦！”
“哟吼！”学生高声起哄，“温蒂老师一起跳舞吧！”
“我、我不……”温蒂紧张地摆摆手，“我不太习惯……”
克劳迪雅从另一边挽住了沈苍夜的手，“苍夜哥！来都来了，不一起跳个舞吗？来来来，我们快加入到欢乐的人群里去！”
克劳迪雅一用力，便把沈苍夜拉了出去。
但下一秒，沈苍夜就觉得一股小小的力道，从他的左侧传来。
是温蒂抱着他另一边的手臂。
小海龙咬着下唇，一副死不放手的模样。
“不要……不要去嘛……”她委屈地说。
沈苍夜一阵无语。
——温蒂老师，你这学生都在看着呐，至少维持一下老师的形象啊。
“温蒂老师……？”克劳迪雅纳闷的望着自己的研究生助教。
温蒂这愤愤然的动作，让另外几个学生瞬间都愣住了。
这什么情况？
老师居然还有这么一面？
“对了，”沈苍夜忙说，“克劳迪雅，帕芙尔他们在那边，她刚说想找你一起玩呢。”
“真的吗？”克劳迪雅欢快起来，“帕芙尔姐也来了？”
“啊，是！帕芙尔也来了，她正在找你呢！”温蒂想起来，“快去找她吧！”
“好呀！”克劳迪雅欢叫。
看上去，她很明显是判断出帕芙尔才是更好的蹦迪舞伴。
她欢天喜地地招呼了一下同学，一头扎进了人群。
后面几个学生向温蒂老师道了声别，也连忙跟上。
温蒂松口气。
终于——又是两个人了！
或许……该实行“计划”了……？

380.谢谢你,帕芙尔
沈苍夜望着温蒂笑了，“你看起来，不太想到广场中心去和其他人一起？”
“我们……能不能两个人……找个人少的地方呆在一起？”小海龙低声问道。
她心想。
——实在不行，就直接进入计划第三步——自己吻上去吧！
两个人在人群旁边站了一会儿。
“你真的是不喜欢人多的场合。”沈苍夜笑着道。
“嗯……”温蒂的表情有点暗淡，“对不起，我还不太适应。”
她顿了顿，还是承认的自己的弱点，“我怕若是你走了的话，我一个人很尴尬，我不想你走……”
她垂下眼帘，“对不起，我这样有点任性，是吗？”
“怎么会。”沈苍夜表示理解，“那我们就在广场边坐着吧，不进去跟他们一起挤了。”
他们绕着广场走了大半圈，终于找到了一张没有人的椅子。
两人相依偎着坐下。
沈苍夜望着投射在市政厅大楼上的灯光，“温蒂，你看那灯光！我还第一次参加这种集体跨年活动呢，没想到这么有意思！”
彼时，温蒂正盯着他的侧脸看。
一见他转过身来，小海龙连忙移开视线，去看市政厅大楼。
“哦哦——你说灯光呀？嗯……挺好的！”海龙女孩紧张地说。
沈苍夜又转头去看挂在市政厅楼上的时钟。
温蒂又悄悄望着他。
广场的人群喧闹着。
二人之间却静默着。
她很想吻他。
这时，沈苍夜又扭头望着温蒂。
二人猝不及防地对视了。
心怀“不轨”的小海龙连忙将视线移开。
因为抱着“想吻他”这个念头，此时做什么都能染上让人羞赧的颜色。
“会不会冷？”沈苍夜问道。
“不……和你一起就不冷。”海龙少女将脑袋倚在了沈苍夜的肩膀上。
他们的双手扣在一起。
温蒂又在暗自责备自己，怎么还不知满足，还贪恋着在渴望其他的东西？
……可是，还是想吻他。
沈苍夜用双手握住了小海龙的手。
女孩的手好小好小，可以整个握在手心，软软的像棉花。
“沈博士……”温蒂往沈苍夜的怀里挤了挤。
她抬起头，眨了眨眼睛，望着他，莹亮的眼睛仿佛波光潋滟的静海。
沈苍夜微笑着抚摸海龙女孩的脸颊。
就在此刻。
沈苍夜忽然感觉有人挨着自己坐了下来。
是斯卡蒂。
温蒂咳嗽了一声，连忙坐正身体。
“沈苍夜，帕芙尔给我买了葡萄！”斯卡蒂非常炫耀般地向沈苍夜扬了扬手中的纸盘。
盘里放着十二颗葡萄。
斯卡蒂说：“帕芙尔告诉我，伊比利亚人的习惯，是要在除夕晚上十二点的时候，随着大钟敲响十二下，吃下十二颗葡萄，许十二个愿望。”
说着，她将盘子递过来，“沈苍夜，我觉得，我的嘴里没法塞十二颗葡萄。我想分你一半。”
“我的愿望也分给你一半。”她强调道。
小虎鲸的目光极尽真诚。
说得好像所有愿望真的能实现似的。
“啊，这个……”
这么真挚的目光，真是让人不忍拒绝。
“嗯？”斯卡蒂望着他，眼巴巴的。
“斯卡——斯卡蒂！”帕芙尔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总算是找着你了，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帕芙尔。”斯卡蒂向她扬了扬手中的葡萄，“我想把葡萄分给沈苍夜一半。”
帕芙尔拉住了小虎鲸的手臂，“我现在要带你去看一个超酷的新东西！你一定一定会感兴趣的，快来快来！”
“欸——？是什么？”小虎鲸好奇道。
“总之跟我走啦！”
“哦……”斯卡蒂迷糊地被拉走了。
温蒂望着那二人跑远。
她心中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谢这位过度开朗的室友。
温蒂瞬间觉得，帕芙尔以前不倒垃圾、值日不搞卫生、乱扔吃过的果皮等一系列她无法忍受的行为……
都可以原谅了！
“我也听说了伊比利亚的这个新年习惯。”沈苍夜失笑，“过了零点，随着大钟敲响十二下，要吃下十二颗葡萄——说起来，我们要不要买一点葡萄，也像他们一样？”
“不要啦！大钟每敲一下，就要吃一颗葡萄，每一秒或者两秒就会敲一下钟，我根本来不及吃那么多葡萄，这样下来，我们两个不是满嘴都塞满了葡萄……”温蒂连忙摆手。
“哈哈，难得参加一次跨年集会，难道不尝试点新东西？”沈苍夜笑道。
他见到温蒂耷拉着眼皮，“看你这困的，我估计明年你就不想参加跨年活动了。”
“不！明年我们跨年也一起。”海龙女孩执拗地说，“我们约好的！”

381.Kiss Me!
温蒂过于执着的目光，让沈苍夜不禁觉得好笑。
“好的好的，明年也一起。”沈苍夜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
她银白的长发，就如漫天月光泻入凡间。
这时候，音乐声停了下来。
人群也不约而同地安静。
二十三点五十九。
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分钟。
随着秒针的走动，站在广场中的市民们开始了倒计时。
温蒂望着大钟。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刻了。
“那个——沈博士……”女孩犹豫着说。
“怎么了？”沈苍夜问道。
海龙少女握着沈苍夜的手。
她将他的身体拉过来，让两人面对面。
她希望他主动给她一个深吻。
温蒂抿着唇，不好意思开口。
“我——是这样的，我觉得我们在一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海龙女孩组织着语言，“就是……是不是该……”
其实根本没有办法组织好语言。
极度的紧张中，她脑子里所有的词汇都是破碎的。
秒针走过了最下方。
除夕的夜晚，还剩下三十秒。
温蒂呼了一口气。
不行……这个要求没法主动说出来。
……暗示也不管用。
她丧气地摇了摇头。
温蒂回想起他们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他总是掌握着主动权。
仗着她的喜欢，无意中地轻拢慢捻抹复挑……
最后难捱的，却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她想起他们在马德雷诺的那几个日夜。
她的情绪，就好像是漂浮在空中的羽毛。
每每在即将落地的那一瞬，就被精准地吹起，忽上忽下地翻滚。
太难熬了。
“温蒂？”沈苍夜凝视着她。
他随即笑了笑，不再去追究她方才想说些什么。
沈苍夜顺了顺女孩银白的长发，在她的额角吻了吻。
一直栖身于象牙塔中的小海龙纯净到不可思议。
他害怕他的冒进会吓着她。
所以他总在放慢自己的速度。
——可是，在温蒂看来却不是如此。
海龙少女捏紧着拳头。
——又是这样浅浅地撩拨，最终只弄得她自己情谜意乱。
温蒂心中忿忿不平起来。
才不能再让他夺得主动权呢！
她抬起手，轻轻抚着沈苍夜的脸，“沈博士，我们在马德雷诺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的那个天文馆，你记得吗？”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沈苍夜哈哈一笑，“我记得啊。”
“当时，我给你讲过恒星光谱中，摩根-肯那光谱的分类系统，你记得吗？”温蒂接着问。
“哈哈哈，温蒂老师要考考我这个学生吗？”沈苍夜做思考状。
恒星光谱类型的差异，反映了恒星性质的差异，其主要取决于恒星的物理性质和化学组成。
例如。
白色的恒星，光谱有厚重的氢线和金属线，橘色的恒星，有宽阔谱线；红色的恒星，广谱有碳带……等等。
在马德雷诺时，他们一起游览丽池公园，并且逛了公园里的天文馆。
温蒂给沈苍夜详细介绍了恒星天文学。
其中，就包括恒星光谱的分类。
当时，沈苍夜还惊叹于这位工程学博士的知识面之广博。
虽然不知道温蒂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一茬。
但沈苍夜还是笑着回答。
“恒星光谱主要分为O、B、A、F、G、K、M几种类型，这也是恒星表面温度逐渐降低的序列。O型星温度最高，M型星最低。”
“嗯。”温蒂扬了扬唇角，“你都记得。”
“温蒂老师教得好。”沈苍夜鼓掌，“有幸得温蒂老师授课，实在是引人入胜，记忆深刻。”
小海龙接着问道：“那么，摩根-肯那光谱分类的记忆口诀呢？”
“这我印象最深了。”沈苍夜答，“O、B、A、F、G、K、M这几种分型，维多利亚语的记忆口诀是——OhBeAFineGirl，KissMe！”
“嗯。”温蒂点点头。
她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沈苍夜，记住了，这是你主动要求的！可不是我想要哦！”
“什——”
沈苍夜没有发出声音。
因为海龙女孩拥了上来。
她吻了他的唇角。
接着，她抱着他的脖子，向他凑近了一些，加深了这个吻。
这一刹那，阿戈尔女孩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散掉。
沈苍夜的手扣住了女孩的后颈，另一手拥着她的腰，断绝了她一切逃离的退路。
温蒂喘了一口气，下一个瞬间便又被拉回浓情的漩涡中。
她的手是麻的，腿是软的，思维是混沌的。
千言万语都在这一刻融化。
在这一刻，广场上响起大家齐声倒数的声音。
“十，九，八，七……”
这个悠长的吻，按照伊比利亚的算法，跨越了一年。

382.论男女打扫卫生之差异
元旦当天。
沈苍夜不是被闹钟闹醒的，而是被温蒂给弄醒的。
一阵啪啪的响声。
沈苍夜一睁眼，就见到小海龙坐在他的床上，用力地拍手。
“啊……怎么了啊？”沈苍夜揉揉脸，“现在几点了？”
“快起床，沈博士！快起床啦！”海龙少女笑着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沈苍夜囫囵答道。
温蒂抱着他的手臂晃了晃，“新年的第一天可要进行最重要的——”
“啥？”
“大扫除！”
沈苍夜当场拉着被子躺下。
“哎，别睡了嘛！”温蒂过来拉他，“快起来搞卫生。”
“你的简历上写着擅长大扫除，我可不擅长！”沈苍夜扯来被子蒙住头，“我要再睡一会儿。”
“别睡了啦。”温蒂笑着扑过来扯他的被子。
她的身体压在了他的身上，软乎乎的。
沈苍夜被拉掉了被子，阳光洒了一身。
他只好睁开眼睛，“我才刚赶完论文！就不能让我歇会儿吗？”
他像一块叉烧一样瘫在床上，生无可恋。
“哎呀……”小海龙心疼了，“抱歉抱歉，那我还是自己打扫吧。”
她说着，就想替他拉上被子。
沈苍夜一把拉住了阿戈尔女孩的小尾巴，扯了回来。
温蒂猝不及防地向后仰倒，摔在沈苍夜的怀里。
“少女！你付出一些代价，让我给你打扫也不是不可以。”沈苍夜翻身把温蒂压在了床上。
他按住海龙女孩的手腕，把她的双手禁锢在头顶，逼近了她的脸。
接着，沈苍夜又正经地念叨了一遍，“所有来自命运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钱。”
温蒂反抗不得沈苍夜的力道，便高声呼救，“小叶、西瓜！！”
两只仿生海龙又冲过来，朝沈苍夜喷水。
“啊！”沈苍夜赶忙躲开。
床单又被水弄湿了……
沈苍夜坐在床边，捂着脸，“你送我的这仿生海龙，它到底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温蒂笑着用枕头打了一下他，“不知道，但我觉得西瓜应该挺有正义感的。”
海龙少女坐了起来，从背后抱住了沈苍夜。
沈苍夜感觉到女孩柔软的身躯紧紧贴着他的背。
她温润的呼吸打在他的颈侧。
“这里就像是我们的家一样，”温蒂说，“我想你和我一起打扫这个家，好吗？”
“好吧……”
完全没有拒绝的余裕。
沈苍夜只好起了床，听从温蒂的安排。
今天公寓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帕芙尔昨晚通了个宵之后，又带着小虎鲸去见自己女子茶话会的朋友了。
沈苍夜也不知道她们要玩什么，只是提醒了帕芙尔一句，要照看好斯卡蒂。
反正，斯卡蒂若是憨起来，除非是签合同，不然只有别人被大剑砍的份，她自己绝对不会吃亏。
吃过早饭，温蒂拉着沈苍夜走到起居室，“我们今天就打扫一楼，二楼留着帕芙尔自己弄。”
“一楼吗……”沈苍夜环视四周。
“首先是厨房、浴室和起居室，厨房和起居室，我来打扫就好了，浴室你来打扫，我们开始吧！”温蒂说。
“不是有扫地机器人吗？”沈苍夜打着哈欠。
温蒂摇摇头，“扫地机器人只能扫地板，其他的地方还是得我们自己来打扫嘛，快去啦！”
“好好好，遵命遵命。”沈苍夜伸了个懒腰。
他来到浴室，环视了一圈。
浴室多干净啊！
天天洗澡大家都在洗。
根本不用打扫。
沈苍夜随便拿了一瓶清洁剂，到处喷了喷，然后拿着花洒直接用水来冲。
嗯，水冲过的地方，就当是洗过了，有什么问题吗？
冲完一轮，温蒂气喘吁吁地进来了，“打扫完了吗，沈博士？”
“差不多了。”沈苍夜还拿着花洒在冲。
“你在干什么？”温蒂疑惑地问。
“如你所见，”沈苍夜说，“我在打扫浴室。”
“不是这样了啦！”温蒂急得直跺脚，“你这样用水冲算什么呀！”
她一指浴室里面，“你要在水龙头等这些金属表面喷去除水渍的柠檬酸，擦洗过后，再用水来冲，下水道口也要清洗，还有放沐浴露的地方也要洗。”
“哈？”沈苍夜无法理解。
温蒂气呼呼地把他拉了出来，“你这个大笨蛋！我自己弄算了！”
“行吧行吧。”沈苍夜举起双手。
不敢打扰洁癖的科学家崇高的大扫除事业。
沈苍夜漫无目的地闲晃到起居室。
嗯，那就打扫打扫起居室吧！
哪想到，他环视一圈，发现起居室被温蒂打扫的几乎在发光。
来到厨房，厨房也在发光！

383.谁会在简历写擅长大扫除啊!
沈苍夜痛苦不堪。
同样的时间里，他居然连浴室都没搞定。
难怪人家能在简历上写最擅长大扫除呢……
沈苍夜想着，这总不可能让温蒂全做完了吧？
他于是来到浴室门口，敲敲门，“温蒂，房间需要打扫吗？”
浴室门打开，温蒂走了出来。
沈苍夜往里一看。
天哪，浴室也在发光啊……
打扫卫生这件事情，显然是令小海龙心情极好。
她欢快地说：“房间当然要打扫，记住要从上到下——先擦柜子、窗子，然后是桌子、椅子，再换床上用品，最后再让扫地机器人打扫地板。”
“哦。”沈苍夜随手拿了块抹布，回到房间里擦窗户。
他将窗户擦亮，看着窗明几净，他觉得自己的工作成果简直是令人满意到极点。
“搞定了吗，沈博士？”
温蒂的声音让沈苍夜没来由的心情一紧。
就好像学生待在宿舍里，迎接校长来检查宿舍卫生一样。
海龙少女走了进来，环视一周。
沈苍夜真的有了被检查卫生的感觉。
“呀，那里没擦干净呢！”温蒂指着窗玻璃的某个角落。
她从沈苍夜手里接过抹布，“你去休息吧，吃点东西，我来擦窗户好了。”
沈苍夜无奈地又回到了起居室。
才坐了几分钟，就听见房间里传来咣当一声响。
接着是女孩的呜咽声。
他忙又奔过去，就见到小海龙蜷成一团坐在床上。
“怎么了怎么了？”沈苍夜关切地坐在阿戈尔女孩身边，拍了拍她的背。
“我刚才想爬上桌子，但是不小心撞到腿了……疼……”温蒂揉着大腿内侧的某个部位，眼睛里泛着泪光。
“我给你揉揉。”沈苍夜揽着她的腰，揉了揉她被撞到的位置。
沈苍夜刚触碰到她，温蒂的身体就颤了一下。
她咳嗽一声，说：“那个——我、我不疼了，我接着擦窗户……没事的。”
她说着，又想爬上桌子去够窗户顶上的角落。
“又架桌子又架凳子，多危险！”沈苍夜走过去把她拉下来，“别踩椅子了，我扛着你上去就好了。”
“你扛着……我？”温蒂的动作顿住了。
“你可以像这样，坐在我肩膀上。”沈苍夜示意了一下。
海龙少女红了脸，“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她忽然想起。
沈苍夜刚搬进来的时候，她帮他修空调……
如果当时他提出这个建议。
她一定会直接用扳手把他开瓢。
但现在……
竟然有点小兴奋？
沈苍夜半跪下来，“上来呗。”
“你不许往后看哦！”小海龙强调。
“不敢不敢。”沈苍夜笑道。
温蒂双手从背后搭在沈苍夜的肩膀上，犹豫了一下之后，小心骑在了他的脖子上。
沈苍夜站起来，走到窗边让温蒂擦他的玻璃。
“好高哦……”温蒂晃了晃光嫩的脚丫，“沈博士，你会不会觉得累？我很重吗？”
“还好。”沈苍夜说。
“那我快一点擦。”温蒂说。
“嗯……”
沈苍夜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
“那个……沈博士……”
头顶上传来女孩略微委屈的声音。
“嗯？”沈苍夜应了声。
“你抓着我，好用力……有点疼。”温蒂说。
“啊……”沈苍夜才注意到。
刚才也不知道是想着什么，不知不觉把搭在自己胸前的白润小脚掐得有点发红。
“不好意思！”沈苍夜连忙道歉。
他咳了一声，手掌间传来的有些圆滑的触感提醒他此刻正被这双柔嫩的小腿夹着脑袋。
被挤压着的绵柔触感，让他略微尴尬。
温蒂慌慌张张地擦完了玻璃，就小声请求沈苍夜放她下来。
两个人不禁都有点脸颊发烫。
沈苍夜开始后悔自己提出的这个建议了。
两个房间的窗户和柜子擦完，又洗干净抹布。
擦擦洗洗的步骤，终于是告一段落了。
“差不多结束了吗？”沈苍夜看看时间。
不知不觉，三个小时都快过去了。
“还差最后两件事情，换床单、晒被子！”温蒂拍了拍手。
打扫卫生仿佛完全没给她带来任何疲惫，反而是让她的心情变得更好了。
小海龙很轻车熟路地，在沈苍夜的衣柜里找出了床单，“先把旧的床单换下来，然后铺上这个干净的。”
“好惭愧啊，你居然比我还熟悉我的床单放在哪里。”沈苍夜挠了挠头。
“你这个懒虫！”温蒂铺好了干净的床单，笑着说了他一句。
她弯下腰，将换下的床单叠起来，又将被子收好，
洁癖的科学家呼了一口气，拍了拍手，“大功告成！我们再把被子晒到二楼的露台，就——”
她的身形一顿，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沈苍夜从身后抱住了她。

384.既然床单都换好了,那…
冬天室内都有暖气，两人在室内仅穿一件单衣。
温蒂轻轻呼了一口气。
她感觉到搂着自己的那双大手摩挲的自己腹部的肌肤，敏感地感知到他手中的温暖和掌心的纹路。
小海龙耳朵一红，脱了力气。
沈苍夜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了女孩的身上。
海龙少女还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压倒在了床上。
沈苍夜轻轻推开女孩身后的被子，将她身边的枕头也放到床角。
他靠近了温蒂，在她耳边讲了一句悄悄话。
阿戈尔女孩翻过身，沈苍夜见到她的脸色涨得通红。
“我可以吻你吗，温蒂院士？”沈苍夜轻声重申他的要求。
海龙女孩的手指攥住了沈苍夜的衣襟，发出一声小小的“嗯”。
如同昨夜，沈苍夜亲了她的唇角。
他并未揽住温蒂的腰，原本是想方便她随时抽身。
但她浑身都软掉了，逐渐倒在床上。
她的银色长发散乱地铺开，几乎与素白的床单融为一体。
沈苍夜手肘撑在床面，低头品尝她的味道。
最上好的玫瑰花露也不及这美好滋味的万分之一。
片刻后，两人分开，海龙女孩轻喘着。
她有些害羞，翻身侧躺到另一边。
正好抓到了被子的一角，温蒂连忙将被子扯过来挡住脸。
她抱着被子缓了缓，觉得心绪平静了一些。
她努力掩饰着声音中的颤抖，顾左右而言他，“我们不要这……这样浪费时间……我们该起来了。”
“听你的。”沈苍夜笑着从床上起来。
他顺势将女孩也拉了起来。
小海龙再次撞进了他的怀抱。
这个温暖的怀抱是她的理想国，扎根心底的渴求就在此处疯长。
“我……”温蒂咬了咬牙。
前所未有的感官冲击让她心绪不宁，身体先于思维诚实地开口表述，“我……我还想亲你。”
“好。”沈苍夜望着她笑。
海龙女孩拽着沈苍夜的衣领与他相吻。
先前的所有辗转反侧、幻想与忍耐，都在这一刻得到了短暂的解脱。
情谜意乱中她胡乱抓住了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腰上。
沈苍夜低下头回吻她，同时将她搂得更紧。
他在她彻底窒息前松开了她。
尽管他知道她希望他继续。
“温蒂院士，昨天你分明说是我要求的，不是你自己想要来着？”沈苍夜笑道，“这样可算是学术造假。”
温蒂做了一个深呼吸，害羞地撇开目光。
她轻咳着说：“我们快去晒被子吧，得把被子晒到二楼的露台去快走，别耽——别耽误了。”
她抱着被子，落荒而逃。
沈苍夜回到温蒂的房间，将她的被子也一并收来，然后上了二楼的露台。
伊比利亚有着一个奇怪的习惯——衣服不许当街晾晒。
如果你的阳台外向大街马路，就不可以晾挂，需要晾在朝内的阳台或者天井旁，否则，会收到罚单。
因此，学生宿舍的阳台都是朝内的，
温蒂把被子晒到晾衣杆上，她的身高显然是有些吃力。
沈苍夜走过去，接过了被子，将其拉平。
两人的手碰了一下，小海龙刹那间收回了手指，脸颊发烫着。
“怎么？”沈苍夜不解。
“没什么……”温蒂将手抱在胸前。
事实上此时两人任何一个小小的触碰都能点燃女孩心中的妄念，这让她无地自容。
今天是难得的、冬日里的艳阳天。
非常适合晒被子。
沈苍夜晒好被子，回到房间里。
忽然接到了极境的电话。
极境的声音很焦急。
他在电话里告诉沈苍夜，他们在查的、关于“深海教会”的事情，有眉目了。
沈苍夜匆匆赶到了罗德岛在伊比利亚的据点。
一开门，只见棘刺、极境和絮雨都在场。
三人都坐在餐厅的桌子边，桌上有一台笔记本电脑。
他们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沈苍夜也在桌边坐下，问道：“怎么样？有什么进展？”
极境说：“上次你带回来的那一箱东西，我一一查看过了。”
“什么？我带回来什么东西？”沈苍夜纳闷。
“你放在我床底的那个箱子啊。”极境说。
“啊——那个箱子啊……”沈苍夜想起来了。
那是他和斯卡蒂去单刷猴子岛的时候抢回来的，猴子们的宝贝箱子。
回来之后，他就把箱子扔在极境床底了。
期间极境也问过他。
沈苍夜只是简单说是在猴子岛上捡到的，估摸着是海难遇难者的个人物品。
没想到，极境居然把它里面的东西全都给研究了一遍。
极境用指节敲了敲桌子，指着笔记本电脑，“这个，你必须要来看一看，有诡异。”

385.克起来克起来!
沈苍夜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怎么奇怪，具体说说。”
极境说：“箱子里面的有一支录音笔，我稍微修复了一下，发现了一些可能有用的信息。”
“这一个猴子岛……”黎博利青年说着，似乎想到自己上次被猴子捉弄的窘境。
他咳嗽一声，说：“它距离我同你说过的灯塔岛，大约是一两海里的样子。你拿这箱子回来的时候，我就在想，这箱子里，会不会与灯塔有关的线索。”
他指了指摊开在一旁的箱子，“箱子里每件物品，我都仔细检查过了，最后发现了这录音笔。”
“一部分音频已经没有办法修复了。不过，从能修复的音频里，能推测出这支录音笔的主人是一位独立媒体人。”
极境在电脑里调出了音频，“这位独立媒体人听说了关于灯塔岛的都市传说，就独自到灯塔岛去调查。”
沈苍夜愕然，“还真的有人在关注这件事情。”
极境颔首，“但是后来，他似乎是在岛上遇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便仓皇逃离灯塔岛，然后在逃离的过程中，他……嗯，可能被杀掉了。”
沈苍夜蓦地皱起眉，“放一下录音，我听听。”
为什么一直没有人调查这座岛？
这曾经是沈苍夜疑惑的点。
——是因为失踪的人员太过零星，以至于治安人员或审判官都无暇理会？
还是如极境所说，前往这座岛的人，都一去不返了呢？
极境打开音频，“这是我修复的第一段录音，我开始放了。”
【大家好，这里是加泰罗纳诡异档案电台主播！今天我打算前往都市传说中的——加泰罗纳沿岸的灯塔岛屿进行探秘！新人主播不容易，请求大家多多收藏、点赞、评论支持！】
【这座岛上的网络信号不好，没法直播。】
【所以我就将所有的调查结果，全都放在录音笔里录下。】
【最让我不可思议的事情是，传闻中非常阴沉、诡异的灯塔岛，居然一切正常！】
【我拜访了负责给灯塔管理员运送补给物资的德卡沃先生，他是一个和善的中年人。】
【德卡沃先生对于失踪的案件闻所未闻。】
【我想，那些失踪案件，可能真的只是都市传说。】
【我在这座岛上住了一个晚上，听说我是一名手机电台主播，德卡沃先生热情地接待了我，并且把我安顿在他的宿舍里。】
【晚上，德卡沃先生很晚都没有回来睡觉。】
【我在灯塔四处转了转，没有找到德卡沃先生。】
【但是……情况有点奇怪，嗯，很奇怪——】
【大家都知道，我们在城市里看不到星星是因为光污染。】
【但是在这个远离城市的岛屿上，我居然一颗星星都没看到。】
【也许是因为阴天吧，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
【我刚回了房间睡下，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一些……黏糊糊的、爬行的声音。有点吓人，希望是错觉。】
极境将音频暂停，接着说：“中间有一长段音频都坏了，再往后一段……就有点奇怪了。”
他接着又开始播放。
【他——我是说……呼……呼……德卡沃先生他——他是一个——呼……他绝不是正常人——他在用阿戈尔人——呼……做一些诡异的——呼……】
一阵急促的喘气声。
听得出来，录制音频的人正在奔跑。
【我在灯塔里遇到了一个怪异的……生物。】
【他好像曾经是一名阿戈尔人——嘶……啊啊，在我……后面——天哪！怪物！怪——】
最后一段音频中只余下了主播刺耳的惨叫。
背景音还有窸窸窣窣的、爬行的声音。
“他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攻击，然后死掉了。”沈苍夜沉吟。
大胆探秘的人，可能遭遇了不测。
最终变成了加泰罗纳大街上的一张，从不会引人注意的“寻人启事”。
沈苍夜在想。
这位主播为什么会突然间发生如此奇怪的转变。
……明明一开始还说这位运送补给的“德卡沃先生”是友善的。
他是看到了什么呢？
沈苍夜对于这位遇难的陌生主播所说的“奇怪的阿戈尔人”有点在意。
……于是，他联系了格劳克斯。
让格劳克斯前来公寓里，一起讨论。
格劳克斯来到，甚至还没有听录音，她一眼便看到了箱子里的另外一件东西。
一枚闪闪发光的徽记，形象很像海蛞蝓。
这是她家族的徽记。
听完几段录音，格劳克斯久久地沉默了。
她无法确定，她的亲属是不是真的前往了这座灯塔岛屿。
但眼下的情况，必须亲自前往调查一番了。

386.开门,社区送温暖
次日一早，沈苍夜整装前往灯塔岛。
同行的，除了格劳克斯、棘刺和极境，还有闻讯赶回来的蓝毒。
沈苍夜把斯卡蒂也带上了。
这个阵容应该万无一失吧？
齐活了，从先锋到近卫，狙击到辅助全有了。
嗯，医疗也有！
能把整个岛都给掀掉。
他们在港口租了一艘船。
大约两个钟头之后，抵达了灯塔岛。
今天的天气略微阴霾。
厚厚的云朵积压在灰色的天空之下，遮蔽了所有的阳光。
灰色的灯塔远离海岸，泥泞的礁石只在落潮的时候才露出海面。
低沉的天空之下，灯塔孤零零地伫立着。
小岛上空寂无人。
海鸟的叫声显得急促而聒噪。
海上的风比陆地更能带走人体的热量，寒风灌入衣领，让人更觉冷意。
灯塔守卫是枯燥无聊的工作。
必须长期守在无人的小岛上，待遇也算不上优厚。
因此，前来应聘的，往往是没有亲人、朋友的社会边缘人。
他们的失踪，从来不会在社会上激起一星半点的波澜。
只会变成码头船工们口口相传的“都市传说”。
迈过碎石浅滩，他们谨慎地往岛上走。
这座小岛是一座山丘，灯塔位于山丘的最顶端。
山丘主要是石块，几乎没有泥土。
因此，岛上也没有灌木和树林，只是在岩缝中长长有少量黄绿的杂草，看上去无比荒凉。
沿着泥石小道上行，还没有抵达灯塔，他们先见到了一幢小屋。
全部人小心地靠近小屋，在周遭探查了一遍，未见异样，他们便来到屋前。
“这个应该是灯塔工作人员的住处，录音中的‘德卡沃先生’应该就是住在这里。”沈苍夜敲敲门，没动静。
他又拧了拧门把手。
锁死了拧不开。
“看来是没有人。”
话音未落，沈苍夜余光里就见到斯卡蒂抬脚一个飞踢。
咣当！
那木门连门带框一起飞了出去。
轰的一下，撞在小屋里头的墙壁上。
门里全然没有动静，看来里面也没有住人。
……就算有人，也被飞过去的门砸死了。
蓝毒和格劳克斯同时倒抽一口凉气，完全被斯卡蒂的FBI行为惊住了。
“斯卡蒂——”沈苍夜仰天深吸了一口气，“踹门是不礼貌的。”
“可是，你不是就是叫我来这里打架的吗？”虎鲸不解地问。
“我说的是做好战斗的准备，不是直接来打架啊！”沈苍夜震撼于斯卡蒂超人的理解能力。
“哦……”斯卡蒂委屈地走进房间，把门捡了起来。
她拖着房门回到小屋前，试着把门安装回去。
但她刚才的一记重踢，把周围的墙壁踢出了一圈裂痕。
墙壁碎得根本就没法再安装任何东西。
“算了。”沈苍夜摆摆手，“把门放下吧，别扎着手了。”
“好吧。”斯卡蒂垂着眉毛点了点头。
“我们就先搜索一下有什么线索吧。”
格劳克斯率先步入了小房间里，蓝毒也跟进去。
棘刺将他那一把形态独特的刀拿在手里。
他向沈苍夜点点头，示意他会警戒周围。
沈苍夜正准备走进这间小房子，却是陡然听到一声尖叫。
其他人的动作瞬间停住。
不约而同地望向尖叫声发出的地方——位于山丘顶端的灯塔。
紧随其后的。
伴随着一股源石技艺的能量波动，一道小小的亮光，自灯塔的方向放射出来。
亮了一下便熄灭消失。
沈苍夜脚步一转就冲了过去。
身形起落之间，他几乎是刹那间就逼近了灯塔。
目光一扫，沈苍夜就厘清了情况。
灯塔门口处，有一个金发女孩，正连滚带爬地试图往外跑。
在她的身后追着几只形态怪异的生物。
似犬非犬，似狼非狼。
这些生物长着四肢，没有眼睛。
它们的头颅部分只有开合的锋利牙齿、和细长如蛇信子的触须。
它们的爪子如剃刀般锋利，褐色的皮肤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断起伏律动。
被怪物追着的那女孩身上有好几道伤口，衣服也已经撕裂，看起来是受到了攻击。
沈苍夜冲上前去，一个拔刀砍碎了那几只怪物。
“你怎么样？”沈苍夜扶住女孩。
这时候，他才仔细端详这个女孩。
淡金色的长发几乎垂到脚踝。
女孩用特殊的头饰将长发固定起来，不过似乎没什么用。
她手里拿着一柄法杖。
在刚才的逃窜间，她的长发都缠缚在了法杖上。
“我——我……”金发女孩紧紧握着沈苍夜的手，惊恐地扯着他的衣服，惶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是安全的，别担心。”沈苍夜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
“——沈学长，离她远一点，你不知道她是敌是友！”
彼时，其他人已经赶到了灯塔旁边。
警示的话语下，蓝毒将手中的小型手弩指向了那金发女孩。

387.蛙蛙好像变酸了
“蓝毒？”沈苍夜见到了其他人。
他呼了一口气，试图解释，“刚才的情况是这样的——”
不是判断不出是敌是友……
而是因为。
这个女孩是他必须要招来罗德岛的人。
她在原本世界线中的代号是，深靛。
沈苍夜没来得及解释清楚。
就听到蓝毒压着火气的话语，“学长，为了你的人身安全，请放开那个女孩。”
“我觉得她说得对。”斯卡蒂难得赞同别人的观点。
她认真点点头，“沈苍夜，你快放开她。”
“你们就联合起来对付我是吧？”沈苍夜只好放开了金发女孩，“蓝毒，你什么时候学会用弩箭了？”
“学长不需要知道这个。”安努拉女孩似乎对沈苍夜刚才的行为心怀不满。
她将手弩指向趴在地上的金发女孩，说道：“你是谁？”
“我……我叫艾莉亚。”女孩小心地说。
“你是伊比利亚人吗，艾莉亚小姐？灯光一样的源石技艺——你和伊比利亚的审判庭有关系？”
蓝毒发出一连串的提问，最后又补了一句，“若你不说实话，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吐露实情。”
艾莉亚连忙摇头，“不不，我都没见过审判庭的大人……”
“蓝毒，你吓着别人了。”沈苍夜说。
“学长请不要说话。”蓝毒直接把沈苍夜的话堵了回去。
“哦……”沈苍夜只好住了口。
“能不能把你的箭，从我脖子上移开一点点……我快不敢吸气了……”艾莉亚哀求道。
“可以。”蓝毒道，“但你得先放下法杖。”
艾莉亚颤抖着扔开了法杖。
法杖顶端放射出的光也熄灭了。
沈苍夜关切地说：“艾莉亚，你的腿需要包扎一下……”
“学长对这个女孩子意外地关心嘛……”蓝毒陡地瞥了他一眼。
“没有啊！”沈苍夜抓了抓头，只好又退到一旁。
艾莉亚挪了挪身子，但下一秒就又被蓝毒用手弩指住了脑袋，“不要动，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蓝毒，你是不是太紧张了，这样搞得像审讯……”格劳克斯小声说。
“小格劳也请别说话。”
“哦……”格劳克斯也悻悻地站到了沈苍夜的旁边。
安努拉女孩似乎对突然冒出的艾莉亚有着莫名的敌意。
艾莉亚颤颤巍巍地讲述了她的情况。
她一个人，从另一个小地方莽莽撞撞来到加泰罗纳。
囊中羞涩的她想找份工作，但是遇上了骗子。
那人告诉她，这座灯塔常年招募灯塔管理员，让她到岛上来应聘。
收走了艾莉亚最后的钱财之后，那人就彻底失联了。
艾莉亚只好独自跑来这座孤岛上，寻找可能的工作机会。
“你没联系灯塔的管理员，擅自来了这座岛？”沈苍夜问道。
他心说这骗子也太坑了，这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吗？
谋财还要害命啊！
艾莉亚点头，“半山腰的宿舍里没见到人，我就上灯塔这里来了……刚转了一圈，没见着人，我刚进灯塔呢，结果就被这些怪物攻击了。”
沈苍夜看了一眼刚才那几只怪物的尸体。
……已经不是尸体了。
它们在死亡的时候，身体组织迅速地“退化”，转变成一团类似肌肉纤维的东西。
斯卡蒂也盯着那几具怪物的“尸体”，又瞧了瞧沈苍夜。
她好像想说些什么。
但是她最终没说出来。
“我们要往灯塔里面去吗？”棘刺问道。
沉默片刻，沈苍夜摇摇头，“棘刺，蓝毒，麻烦你们先把艾莉亚送回去，她的伤需要处理。”
“好的。”迅捷剑剑士说道，“那你呢？”
沈苍夜说：“斯卡蒂，你同我一起进灯塔里吧。”
“可是——”蓝毒忍不住地担心，“学长，这样太危险了！至少让我和你一起！”
“不会有事的。”沈苍夜摆摆手，“你们不要涉险为好。”
他的目光，最后停在了格劳克斯的身上。
格劳克斯是想要来调查她亲戚失踪的事情的。
可是如今，这座岛似乎远不如它看上去的那般平静。
沈苍夜用眼神征询格劳克斯的意见，要不要留下。
“我留下。”格劳克斯握紧了手中的雷神倾诉者，“我想查清楚这一切。”
“一切小心。”棘刺叮嘱道。
蓝毒担忧地望了他们一眼，搀扶起了艾莉亚，便向山下走去。
“等、等一下！”艾莉亚喘了一口气。
“先生——”她冲沈苍夜喊道，“先生，谢谢你救了我！”
“小事。”沈苍夜说，“赶快回城里去吧。”

388.深海猎人指定开门方式
艾莉亚还想说些什么。
于是沈苍夜顿住了步子。
“请一定小心！”艾莉亚禁不住又说，“刚才那一种生物……在灯塔里可能还有很多，它们都是从地下室里涌出来的！”
“不要去地下——不，如果你们一定要探索，请小心地下室！”艾莉亚道。
“明白了，谢谢。”
“我等您回来！等您回来，我再好好感谢您！”艾莉亚忙不迭地又说。
目送他们下山。
沈苍夜同斯卡蒂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了灯塔大门。
他们进入灯塔之内。
在他们的右手边，是螺旋向上的台阶。
左手边则是一扇木门，这显然是通往地下室的。
在三人静下来的时候。
陡地。
从这一扇通往地下室的门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仿佛是爬行的声音。
“让开！”斯卡蒂警惕地冲上前，一脚踢开了地下室的门。
窸窸窣窣的声响戛然而止。
令人意外的是，没有怪物汹涌而出的景象出现。
灯塔的地下室，仅仅是一间小得不能再小的储藏室。
里面堆着两个木箱，墙壁上挂着一幅油画。
除此之外。
没别的了。
“怎么会？刚才的声音是——”格劳克斯愣了愣，“艾莉亚说，怪物是从地下室来的。”
“也不一定。”沈苍夜皱了皱眉，“我们到灯塔顶端去。”
他们顺着旋转的台阶一路上行，来到灯塔顶端。
灯塔顶端的中心是一个巨大的油灯，能够射向很远的地方，给来往的船只指引道路。
灯塔顶端，依旧是没有见到任何异样。
一切如常。
甚至安静得让人觉得诡异。
“沈苍夜，刚才我想说的是——追着艾莉亚的那种怪物，我见过……”斯卡蒂打破了静寂。
“我知道。”沈苍夜说，“你以前与这种生物战斗过是吗？”
斯卡蒂愣了愣。
接过话茬的却是格劳克斯。
“斯卡蒂小姐，曾是一位深海猎人吗？”格劳克斯问道。
虎鲸的身体一僵，手立刻握紧了大剑。
格劳克斯连忙解释，“抱歉，我并没有敌意，我只是看到您的武器，才这样推断的，我很敬畏深海猎人们。”
斯卡蒂哀怨地望了沈苍夜一眼，似乎在埋怨他暴露自己的身份。
沈苍夜只好抱歉地耸耸肩。
却见到斯卡蒂兀自摇摇头，不再纠结此事。
她接着说，“我与这种生物战斗过，它们的形态有些不一样，但在死亡之后都会……变成这样。”
她呼了一口气，“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重新遇上这些怪物。”
沈苍夜见她的情况不太对劲，便说：“不用勉强，我也能搞定的。你要不要和棘刺他们一起，回去休息一下？”
“我跟你一起。”斯卡蒂很执着，“我是你的保镖。我已经很久没有贴身跟随你了，这是我工作上的疏漏。”
“不用这样的啦。”沈苍夜挠挠头。
“格劳克斯。”
遽然，一个声音突兀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三人同时将目光投去。
只见在灯塔顶端的台阶处站了一个人。
一个身材颀长的、全身隐在斗篷之下的人。
斯卡蒂条件反射的举起了剑。
沈苍夜忙拉住了她。
这个人……他刚才叫了格劳克斯的名字。
难道，他就是格劳克斯一直在找的、失踪的亲属吗？
“佩德罗哥哥！”格劳克斯的神情一惊，“这个声音是……佩德罗哥哥？是你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又仔细端详来者的身形，“不——不对……佩德罗哥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大了？”
“你还在使用你那简陋的外骨骼吗，格劳克斯？”
被称为佩德罗的男人自斗篷之下盯视着格劳克斯。
他说：“动力外骨骼能帮助你多少？像正常人一样跑、跳？或者是二倍于正常人的力量？不过如此……”
格劳克斯的手按在了雷神倾诉者的板机上。
这位旁系长兄的状态，让她莫名感觉到了恐慌。
“你到底在说什么，佩德罗哥哥？”她咬紧牙关。
“你知道我们的族群都有这样的遗传病，我们的下肢肌肉会逐渐萎缩，失去力量。”
佩德罗说。
“格劳克斯，我原以为这再也无法治疗，直到我遇到了德卡沃先生——”
他往前走了一步。
这令格劳克斯本能地后退。
“我通过了试炼，获得了健全的身体，甚至比健全还要更加强大的力量！”
佩德罗循循善诱。
“加入我们吧，格劳克斯！还有你的两位朋友——抛弃人类脆弱的躯壳，加入我们！你就能完成个体上的进化！”
说到激动处，他又往前走了一步。
同时，他头顶的兜帽落了下来。
露出了他的脸。
……那不是一张人类的脸。
他的整个头部呈现黑褐色、酷似章鱼。
下颌则是被蠕动着的触角所取代。

389.事出诡异
“佩德罗哥哥！”
眼前所见之景，令人震撼到了极点。
格劳克斯惊惧地退了一步，手中的雷神倾诉者险些掉落在地。
“加入我们吧！格劳克斯！”佩德罗陡地抬起袖子。
从那宽袖之下伸出的……
不是寻常人类的手。
而是章鱼般的触手。
那些触手散发着死鱼的味道，好像晒干多日的鱼一样腥臭。
恶臭的触手一下子抓住了格劳克斯的手臂，生长着迅速攀上她的肩膀，卡住了她的脖子。
格劳克斯尖叫了一声，抬起了手中的电磁发射器。
此刻。
斯卡蒂先她一步行动了。
深海猎人举起大剑，一跃而起。
她的身形落下的同时，直接砍去了佩德罗的半边身体。
霎时，佩德罗的“右臂”断裂。
这迫使它松开了束缚格劳克斯的触手。
然而，它断裂的身体并没有鲜血喷出。
取而代之的，无数蠕动着的、黏糊糊的黑色肉芽从他的伤口之中生长出来，迅速将断手重新连接起来。
“别打断我说话！我说，别打断我！”佩德罗遽然发起怒来。
触角和肉芽猛地从他一边肩膀炸出来，在空中迅速交织成一只新的手臂。
这只凌空生成的第三只手，迅猛地抓住了墙边摆放的木板，甩向斯卡蒂。
“杀了你！”佩德罗发出非人般的吼叫。
下一个瞬间。
刀光一闪。
佩德罗新生的手臂被斩落。
沈苍夜的下一刀，直接穿透了佩德罗的胸膛。
他一脚踢开了佩德罗的身体。
同时，扣动了枪刃上的扳机。
炸响的爆裂子弹崩出灼热的火光。
烈焰吞噬了佩德罗的身体。
曾经是阿戈尔人的怪物失去了生息。
它的身体顺着旋转台阶坠落下去。
三人追到台阶底端。
曾经的人形，已经不见了。
留在原地的，只有一团皱缩着的、被火烧得碳化的肉团。
“佩德罗哥哥……”
格劳克斯颓然坐倒在地。
沈苍夜走到她的面前，叹道：“我很抱歉，格劳克斯。”
“不是你的错。”格劳克斯捂着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佩德罗哥哥，他到底变成了什么东西？我从来没有想到他会这样，他……”
格劳克斯苦闷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过了好久，她长呼了一口气，“深海教会……都是因为和深海教会扯上了关系，佩德罗哥哥才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
沈苍夜望着海蛞蝓小姐。
她的状态，显然已经不适合继续冒险了。
“我送你到岸边去，格劳克斯。”沈苍夜说，“棘刺他们应该还没有离开。”
格劳克斯捂着脸摇了摇头，然后略微抬起了脸，“你们还要接着探索吗？”
沈苍夜点了点头。
格劳克斯长长呼了一口气。
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没关系，我可以自己走过去，我没事的。”
忧心忡忡地送格劳克斯离开，沈苍夜和斯卡蒂重新回到了灯塔里。
这座灯塔显然不是普通的灯塔。
灰色的外壁让人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时，沈苍夜的手机响了一下。
是棘刺发来的消息。
【我们已经安全抵达岸边，正准备乘船。我们在途中遭遇了一些怪物的袭击——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怪物，它们似乎是从海里来的，请你们小心！】
“糟糕了，格劳克斯可能有危险！”沈苍夜说。
只是一瞬间，沈苍夜打住了话头。
只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棘刺发来的消息，一字一字跳成了乱码，变成了看不懂的符号。
沈苍夜神情一僵。
从之前录音得到的信息中，他知道这座岛的信号不太好。
但是信号不好，绝对不会导致已经收到的信息消失。
沈苍夜一脚踢开了灯塔的门。
外面漆黑一片。
天空中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灯塔的灯光不知何时亮起来了，打在远处的海面上。
沈苍夜眯起眼睛，“斯卡蒂，我们来到岛上的时间你还记得吗？”
“大约是早上十点。”斯卡蒂说。
“我们进入灯塔的时间不超过十五分钟。”沈苍夜说。
可是此时。
天黑了。
“我们在哪里？”
斯卡蒂迷茫地问出了一个连沈苍夜也没法回答的问题。
诡异的时间转换，让两人都陷入了错愕。
沈苍夜盯着无星的夜空，“虽然这么说可能让人无法接受，但是……我们现在很可能已经处于一个，异度空间里面了。”
深海猎人嗷了一声。
但显然是没有理解沈苍夜的话。
就在此时。
地下室门内再一次传来爬行的声音。

390.斯卡蒂:我逐渐理解一切
地下室内传来的爬行声音黏糊糊的。
就如同一只巨虫在台阶上蠕动而过，留下令人作呕的粘液。
斯卡蒂仿佛压抑已久，抬起腿又一脚把地下室的门给踢飞了。
令他们不可思议的是。
打开的地下室内，竟是一道螺旋向下的台阶。
台阶上空无一物。
仿佛刚才传来的爬行声音皆是幻觉。
“走！”
两人对望一眼，沈苍夜打开随身带的源石灯。
他们踏过了地下室的台阶，一路下行。
黑暗一片旋转的台阶令视线愈发的局限。
即便有着灯光，他们也仅仅是能看清楚两三米之外的景物。
进入地下室之后，一切就陷入了令人绝望的寂静。
只有脚步声在静谧的空间里一直响。
走了一阵，沈苍夜猛的停住脚步。
跟随在身后的深海猎人险些撞上了他。
“沈苍夜？”斯卡蒂疑惑道。
“太不正常了。”沈苍夜皱起眉头。
他说道：“我们已经往下走了至少一百五十级台阶，这相当于将近五十米，不可能有哪座灯塔在地下修建这么深的地下室的。”
“接下来该怎么办？”斯卡蒂早就已经放弃了思考。
听雇主先生的命令显然更加方便一些。
“这墙壁。”沈苍夜用手敲了敲墙壁。
“好！我知道了！”
小虎鲸自觉已经理解了雇主先生说的一切。
她抡起大剑，想都不想就朝着墙壁砍。
一刹那间。
他们脚下的阶梯全部碎散。
同样崩塌的，还有四周的墙壁。
碎片崩去，只露出无尽的黑暗深渊……
两人同时进入了下坠的状态之中。
下落、下落、下落。
落入深渊。
深渊里，存在着不可名状的、黑暗的、无形的的魇梦，它们的存在仿佛让黑暗都蠕行起来。
也存在着微微闪亮的球体。
他们身边，时不时会掠过疯狂嗤笑着的有翼生物。
紧接着。
沈苍夜眼前见到一个发光的裂隙。
周遭的场景猛的一晃。
脚踩上了坚硬的地面。
沈苍夜条件反射地拔出了刀，警惕地环视四周。
他们此刻所在的，早已是一个全然不同的空间。
不是灯塔。
也不是孤岛……
而是一个诡秘的地下世界。
这里如同放大版的蚁穴。
高约有三米，内部结构异常复杂。
一个一个穹顶洞穴一环状的深沟相连，其间交织着一条条纵横的浅壑。
灰褐色的墙面被打磨得光滑、平整。
不知是被什么生物所制造出来的。
“本以为又是好奇心过剩的无聊市民，没想到这一次来者不善呢。”
此时，一个男声陡地在他们二人身后响起。
沈苍夜恍然转过身去。
只见一个身披斗篷的男人立在他们的身后。
“灯塔补给员德卡沃，是你吗？”沈苍夜沉声问道。
男子隐藏在兜帽之下的头颅发出一声冷笑，“没错，我就是德卡沃，欢迎来到我的灯塔——啊，不，现在应该说——欢迎光临幻梦迷境。”
斯卡蒂一言不发，抡起大剑就砍了上去。
德卡沃的斗篷突然膨胀起来。
紧接着，他的身体暴涨了数倍，撑破了衣衫。
褪去人类躯壳的德卡沃，身体呈现出一种灰暗的墨绿色。
它的头上没有眼睛，却在脖颈的两旁长着不断颤动的鳃。
灰绿的肌腱就这么盘虬长在身体之上，它长长的手、脚上都有蹼和锋利的爪子。
“海嗣……”
震骇中，斯卡蒂喃喃吐出这二字。
化身之后的的德卡沃，直接用手抵御住了斯卡蒂的大剑。
“好奇心过于旺盛又有能耐的家伙，恐怕会给主教的计划添麻烦。”德卡沃冷声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先替主教扫清这块绊脚石吧。”
德卡沃挥开斯卡蒂的剑，向后跃起。
它的身体轻巧落下。
随着它足尖点地。
扭曲的、爬行的声音响起，从四面八方的通道中向他们逼近。
“这个地下世界，是新成员的试炼场。”德卡沃口中说着意义不明的话，“祝你们顺利通过试炼。”
此时，酷似死鱼的气味从四周灌入鼻腔。
黏糊糊的生物涌动着，用行为模拟腐烂和生长。
有的形似花朵、有的形似犬类……
它们扭曲着向处于洞穴中心的两人靠近。
“恐鱼。”斯卡蒂眯起眼睛。
她的余光见到德卡沃的身形后飘。
“别想跑！”斯卡蒂手提大剑，一跃而起砍向德卡沃。
这一击分明是斩中了。
将德卡沃的身形一分为二。
可下一个瞬间。
德卡沃的身体却是如同一个扭曲的影子，闪动、摇晃了一下便恢复如初。

391.犬夜叉:有被冒犯到
深海猎人那搅动潮汐的大剑，竟然伤不得德卡沃半分。
斯卡蒂还待追击。
却被更多的汹涌围上来的恐鱼所牵制。
德卡沃一挥手。
更多的恐鱼从洞穴中的各个方向涌来，仿佛要以数量将这整座洞穴给淹没。
一个扭曲着的黑洞出现在德卡沃的腹部。
它的身形随着黑洞的出现，逐渐淡化，仿佛下一秒就要脱离这个世界。
沈苍夜赶在它消失的前一秒杀到了它的面前。
一刀斩下。
“可笑。真是可笑。”德卡沃嗤声，“你们竟然妄想在幻梦迷境中击败造梦者！？”
话音甫落。
一道弯月形的时空裂缝在他的身后出现。
裂缝中有星辰闪耀，仿佛无垠的宇宙。
紧接着的下一瞬。
德卡沃的身体凭空消失了一截，被弯月型的星天空间吸入其中。
德卡沃来不及震惊，沈苍夜的第二刀就将它的身体再次斩断。
造梦者的身形坠落在地，再无生息。
“斯卡蒂让开！”沈苍夜喊了一声。
小虎鲸闻言，急忙砍倒身旁的恐鱼，一跃回到沈苍夜的身旁。
沈苍夜再次砍出一刀。
这一次的闪现而出的空间裂缝呈现正圆形，将蠕行的恐鱼全部吸入其中。
“这是什么？”斯卡蒂震惊不已。
她从没见过这般技艺。
她自忖，这连自己深海猎人的队长，不……最强的领队都是不可能做得到。
“这是源石技艺。”沈苍夜说。
“哦。”憨蒂蒂点了点头，“你很强，沈苍夜。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战斗方式。”
沈苍夜道：“你们深海猎人一般不用这个，所以你没有见过，其他人经常使用的——比如我们罗德岛就有很多能够使用源石技艺的术士。”
斯卡蒂认真地又点了点头，“我一定要到罗德岛去看看。”
“嗯。”沈苍夜道。
反正泰拉就是万事皆可源石技艺。
总不可能说，这一招能够直接打开冥界空间的“冥道残月破”，是他在另外一个位面的时候，某个兽耳男同……事送的吧？
沈苍夜查看了一下德卡沃的尸体，那已经皱缩成一块肌肉纤维了。
沈苍夜翻了翻，除了在德卡沃的斗篷中发现了一个徽章之外，没见到其他物品。
这徽章与拉特兰的标记非常类似，但又不尽相同。
沈苍夜想到，格劳克斯的那位名叫佩德罗的亲属，也戴着这徽章。
……这或许是，深海教会的徽章。
沈苍夜回忆着德卡沃的话。
他懒得吐槽“死于话多”这属性。
他只想知道，让德卡沃有恃无恐的因素是什么？
毕竟，面对两个实力不明的陌生人，他的表现确实有够淡定。
总不可能真的是因为不聪明吧？
“沈苍夜，你在想什么？”斯卡蒂在他的身边蹲了下来。
“德卡沃刚才说，我们会妨碍到‘主教’的计划。”沈苍夜说，“你记得吗？”
“啊？”小虎鲸早就放弃了思考，“什么时候说的？”
“算了。”沈苍夜抓了抓头发。
他复盘了一下刚才的战斗。
斯卡蒂砍了德卡沃一下。
但是并没有对德卡沃造成任何伤害。
并非是德卡沃能够迅速复原，而是直接就没有造成伤害。
后来德卡沃也说：他们不可能在幻梦迷境里对造梦者造成伤害。
若不是沈苍夜有冥道残月破这种bug技能。
那么他们可能奈何不了德卡沃。
或许这就是德卡沃不惧怕他们的原因。
另一方面，或许也是因为德卡沃有着控制恐鱼的能力，这似乎不是一般海嗣能够具有的能力。
斯卡蒂的剑，能对这里的恐鱼造成伤害，却伤不到德卡沃。
沈苍夜推测，他们此时是身处于德卡沃制造的、或者是德卡沃将他们拖入的“梦境世界”。
如何离开这幻梦迷境，这就是另外一个纠结的问题了。
“我们该怎么离开这里、回到岛上？”斯卡蒂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们至少得先离开这个地下世界。”沈苍夜环视四周，“这里可不是灯塔之下。”
他们在这迷宫一样的地下世界走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出口，回到地面之上。
沈苍夜惊讶地发现，这是一个同泰拉迥然相异的地方。
这里有城市、有森林和海洋。
也有人在此生活。
初时，沈苍夜以为，这里是泰拉的某处未知地块。
但是，经过与本地人艰难的交流，他发现，这里的人全然不知道泰拉的存在。
更不知道什么源石、矿石病等东西。
仿佛就是……另一个世界。
而如今，他和斯卡蒂被困在了这个世界。

392.斯卡蒂的幻梦迷境
沈苍夜和斯卡蒂在这个被称为“幻梦迷境”的世界里，旅行了很长一段时间。
日常的生活，只能靠在城市完成一些雇佣兵的任务、拿酬劳来支持。
也许有两个月……甚至三个月之后。
某一天。
他们终于从一位老者处，得知了离开此地的方法。
依照老者所说，沈苍夜带着斯卡蒂来到了幻梦迷境中部的“卡达斯关隘”。
他们在至高的悬崖一跃而下。
同样的场景再次出现了。
骇人的无形黑暗、闪耀的光球，以及狂笑着的飞掠而过的有翼生物。
……接着是光亮的裂隙。
下一刹，沈苍夜睁开了双眼。
如同梦境乍醒。
入目的是灰色的墙体和天花板。
沈苍夜戒备地一个翻身跳了起来，手按在了刀柄上。
四周一片寂静，只见斯卡蒂还窝在他的身边，闭着眼睛。
沈苍夜正想喊她，后者突然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我们回来了吗？”斯卡蒂问道。
沈苍夜环视四周。
他们所处的是灯塔的地下室。
——是他们第一次打开这个地下室时的模样。
墙角堆放着两个木箱，墙上挂着一幅油画。
沈苍夜站起来，凑近去看那幅油画。
那似乎根本不是一幅完整的画作，蓝色与土黄的色块泼洒在画面之上，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凝视这幅画一阵子之后，沈苍夜遽然感觉到强烈的焦虑感。
太阳穴突突地跳，仿佛要将大脑的淹没。
脑中混沌地不断闪过他们曾在幻梦迷境中见到的场景。
沈苍夜连忙移开视线。
他从墙上取下了这幅画，小心包好收起，不让任何人看到。
“这里是灯塔的地下室，是吗？”斯卡蒂也在四下查看环境。
当她打开地下室门的时候，不由轻轻惊叹了一声。
沈苍夜将目光投去。
——他们距离灯塔的地面层不过是五米距离。
沈苍夜回忆起。
当时他们第二次打开地下室门的时候，他和斯卡蒂往下跑了超过一百级的台阶，直到打碎墙壁才离开困境。
也就是说，在那个时间之前，他们很可能就已经被裹挟进入了幻境之中。
是德卡沃干的吗？
事出诡异，沈苍夜一时没能理出个头绪。
他拿出手机，发现已经没电关机了。
他便问了斯卡蒂要手机来看。
小虎鲸翻了一会儿，找出了沈苍夜给她买的老人机。
沈苍夜接过来一看，神情一愣。
手机上显示的日期是一月四日。
他们是一月二日来到岛上的。
他和斯卡蒂在幻梦迷境中经历了接近三个月的时间……
回到泰拉，竟然仅仅是过去了两天。
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看来是不一样的。
“沈苍夜，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斯卡蒂还抱着大剑，一副唯沈苍夜马首是瞻的样子。
刚刚从幻梦迷境回来，两人都有些不太适应。
沈苍夜拉开袖口查看。
在纵身一跃下悬崖之前，他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道伤口。
这是证明他们是否是以实体进入幻梦迷境最简便的方式。
接着他见到，伤口还存在着。
给自己扔了一个应急手当治疗伤口，沈苍夜在脑子里下了结论。
他们应当是以肉身进到幻梦迷境中的。
“梦境”——
正常人的理解，应该是精神进入其中。
不曾想，他们此次是连同肉身实体一起进入了梦境。
——或许是因为德卡沃？
还是……？
沈苍夜倏然想到自己收在包里的那幅诡异的油画。
一切奇怪的事情，都是从他们看到这幅画开始的。
接着，他想到了格劳克斯——她也看到那幅画。
担心之情从心底升起，沈苍夜向斯卡蒂道：“我们先回加泰罗纳。”
又一次被斯卡蒂粗暴地拖着游过了海湾，他们重新回到了加泰罗纳。
两人马不停蹄地赶往罗德岛在伊比利亚的据点。
门打开，里面的人见到他们的瞬间都惊了。
“沈医生！”絮雨霍然站了起来。
紧接着，才是因为突然站起而眩晕，不得不扶住身边的椅背，她才堪堪站稳。
“你们还好吗？”极境连忙走过来，“棘刺跟我说了你们的情况，说你和斯卡蒂……消失了。”
沈苍夜环视了一周。
屋子里只有极境、棘刺和絮雨三个人。
“格拉克斯他们呢？”沈苍夜问道。
棘刺说：“在楼上，因为新加入的成员比较多，所以楼上的那间公寓我们也租下来了，蓝毒和格劳克斯、还有艾莉亚都在楼上的公寓。”
“对了。”
棘刺像是想起了什么。
“艾莉亚一直非常非常担心你，我没敢告诉她你的情况，不过她从蓝毒的表情应该猜出了一些，你最好去看看她。”

393.谁才是疯子
“我明白了。”沈苍夜颔首，“格劳克斯没什么异样吧？”
“格劳克斯受惊吓很严重，蓝毒在陪着她，”伊比利亚剑士说，“艾莉亚已经在絮雨的诊所治好了腿上的伤口，她也在楼上的房子里休息，晚些你去看看她吧。”
“嗯。”沈苍夜走到桌子边，给斯卡蒂拉出了椅子，又给她倒了一杯水。
旋即，沈苍夜也坐下来。
三个伊比利亚干员的表情都非常急切，那神色就仿佛在催促他说一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我知道你们有点急，不过，在那之前……”沈苍夜说，“能告诉我你们在岛上发生了什么吗？”
棘刺道：“那一日和你们分别之后，我们就回到岸边了，因为途中受到怪物的攻击，我就给你发了一条消息。”
他停了停，接着说：“然后格劳克斯小姐来了，她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我们我把她们送回加泰罗纳之后，又独自来了一趟小岛。”剑士说着，将目光投向沈苍夜。
“然后呢，当时我们已经失踪了？”沈苍夜问道。
伊比利亚青年嗯了声，“我什么都没见到，不仅没找到你们，我甚至在岛上都没有发现任何称得上是生物的东西，灯塔里什么都没有，你和斯卡蒂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你在地下室有没有看到一幅画？”沈苍夜问道。
棘刺愣了愣，然后点头，“有的，怎么了。”
沈苍夜陷入沉思。
棘刺和格劳克斯也都看了画。
但他们都没有进入幻梦迷境。
他猜测，这幅画是一个引子。
而德卡沃发动了某种能力，能够选择性地把看过油画的人拉入了幻梦迷境之中。
沈苍夜将包着油画的布包放在了桌子上。
他简要讲述了他和斯卡蒂在灯塔中、以及幻梦迷境中经历的一切。
其他人的表情从疑惑，逐渐转变为震惊。
……最终又向不可思议进发。
最后转化转变成了“你怕不是疯了吧？”的神情。
只有斯卡蒂依旧神态自若地盯着面前的水杯发呆。
沈苍夜为难地挠挠头。
他开始理解了。
理解了许多恐怖小说里的主角为什么常会被认为是疯子。
理解了“我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的电影桥段。
因为，人很难接受和理解他们认知之上的东西。
沈苍夜总结了一下情况，说：“德卡沃已经死了，灯塔的事情应该告一段落了，我本该活捉他讯问一番的，但是不小心把他打死了，有点可惜……”
“德卡沃将前来灯塔的一部分阿戈尔人转化成了——”话说了一半，沈苍夜考虑在场的人可能并不明白海嗣的含义。
于是，他改口说：“转变成了一种来自深海的怪物，另外一部分来到这座岛上的人，则被他作为食物喂给了这些怪物。”
棘刺的神色微动。
但极境和絮雨看上去还是一脸懵逼。
于是，沈苍夜决定不在这件事情上纠结。
他把话题重新聚焦到德卡沃这个人身上，“德卡沃提到了一个‘主教’，我不知道他指的主教是何人，但他们的团伙——深海教会的伙伴可能不止他一个人。”
沈苍夜整理思绪，接着说：“我猜他们可能都有相似的能力，比如说——他们能把看过这油画的人拉入一个异世界，所以我们要多加小心。”
扯了张白纸，沈苍夜在纸上画了一个标记，“虽然不太可能公开戴出来，但是大家还是注意这标记，这或许是深海教会的徽记。”
另外三人都陷入沉思。
片刻之后，絮雨说：“沈医生，你也累了，休息一会儿吧，我去做晚饭。”
“好的。”沈苍夜答应下来。
既然将两间公寓都租下来了，沈苍夜打算今晚住在这里了，床应该是足够的。
晚上睡前，沈苍夜还是打算去看看格劳克斯的状态。
顺便拜访一下艾莉亚。
他走到楼上，敲了敲门。
“学长！”开门的是蓝毒。
刚才送晚餐上来的是极境。
所以严格来说，这还是沈苍夜回来第一次见到蓝毒。
安努拉女孩一把将他拉进了房间内，抱住了他，“学长，我好担心你！”
“我没事啦。”沈苍夜笑道。
蓝毒红着脸松开他，紧张地打量了一下他。
沈苍夜抬起手转了一圈，让蓝毒确认他的身体没有受什么伤，“放心吧！”
“棘刺说你消失不见的时候，我紧张死了！”蓝毒委屈地说，“学长，你回来了也不第一时间联系我。”
“我的手机还在充电。”沈苍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394.虽然只是四星但是别忘了她呀
今天才刚刚回到加泰罗纳，沈苍夜尚且还无暇处理手机里堆成山的信息。
沈苍夜看了看房间关着的门，“蓝毒，格劳克斯她……怎么样了？”
他想着，蓝毒应该已经听说了格劳克斯的亲属的事情了。
蓝毒叹了一口气，“死去的这位长兄是格劳克斯的远房亲戚，和她关系并不密切，所以从情感上来说倒是还好……”
停顿了一下，安努拉女孩叹口气，“主要是精神上的冲击太大了，哪怕是看到陌生的普通人变成那般模样，都会觉得恐惧，更何况是熟识的人。”
“我去看看。”沈苍夜说。
来到格劳克斯的房间，沈苍夜发现格劳克斯的神情颇为低落。
沈苍夜和她谈了谈，主要是安抚她的情绪。
他也不期望格劳克斯两三天就能很快摆脱阴影走出来。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沈苍夜从格劳克斯的房间出来，已经是晚上将近十一点了。
蓝毒的房间门关着，想必是已经睡了。
沈苍夜本想再拜访一下艾莉亚。
但是看时间已晚，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出了门，在开放式的走廊中，夜晚的风裹挟着海的潮湿打在脸上。
沈苍夜蓦地很想上天台看看。
他们租的公寓在顶层，上一段台阶，就到了天台。
沈苍夜走到楼房的边沿。
加泰罗纳的房子普遍不高，公寓所处的是近海的街区，从这幢屋子的天台竟然能看到海岸线。
“沈先生。”
忽然传来的声音，令沈苍夜有点意外，“艾莉亚？”
沈苍夜下意识地四下找寻女孩的位置。
但是都没有看见。
“在这里，你的头顶上。”女孩细小的声音再次传来。
沈苍夜抬头一看。
在他身后的，是公寓楼的蓄水箱。
这蓄水箱建在天台的一个较高的台子上，爬上这个小高台还需要踏上十多级铁质的、镶嵌于墙体表面的梯子。
这可谓是整栋楼的最高点。
沈苍夜爬到了高台上。
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看到斐迪亚女孩手里抱着一瓶牛奶，正靠墙坐着。
沈苍夜也坐了下来，和艾莉亚并肩。
这时候他才发现，艾莉亚挑选的这个位置，能很好的看见海岸线。
艾莉亚率先打破了沉默，“沈先生，我想跟你说声谢谢！我一直没有来得及正式向您道谢！谢谢您救了我！”
“叫我的名字就好了。”沈苍夜说，“艾莉亚，你在看海？”
女孩小小地“嗯”了一声。
沈苍夜也将视线投去。
在昏暗的夜色天空之下，墨蓝色海水拍打着沙滩，撞击着岩壁。
空气过滤了海浪的喧嚣，传到耳中的涛声，如同轻柔的歌，在风中缓慢流淌。
海风是凉的，带着湿润和微腥。
于高处俯瞰，海岸是一片寥落而广袤的宇宙。
二人静静坐着，听着涛声。
“我小时候就很喜欢看海。”艾莉亚说。
她打开牛奶瓶，小口小口地喝着睡前的牛奶。
“是吗？”沈苍夜笑笑，“我以为伊比利亚人都会觉得海很恐怖，连看都不敢看呢。”
“不是的——”艾莉亚立刻答道，“不是这样的！”
她急于反驳，几乎忘了要擦去唇边的一圈奶渍。
艾莉亚说：“长辈们总告诉我海有多么可怕，但是在岩湾镇，大海大多时候是平静的，吹来的海风也让人无比舒适，我小时候就一直呆在灯塔，与大海相伴，我觉得大海并没有像长辈们说得那么恐怖。”
“岩湾镇，”沈苍夜道，“那是你的故乡吗？”
“嗯！”艾莉亚说，“那是个很漂亮的海边小城。”
夜晚的海风让人不由自主地打开话匣子。
艾莉亚接着说起了故乡的灯塔。
她小时候总是喜欢一个人跑到灯塔上去。
偷偷摸进灯塔的她，还被后来成为她的“老师”的灯塔管理员奶奶用源石技艺吓唬过。
她谈起自己的孩提时代。
因为对灯塔和大海有着古怪的热爱，她一直是其他人眼中的怪胎。
她谈起自己跟随“老师”，那个优雅的黎博利老妇人在灯塔里的那些年……
“我看到老师点亮灯塔，”艾莉亚说着，眼中满是神往，“灯塔里的装置尽数开启，在光芒之下，能看到波浪涌动的海面——那一瞬间，我觉得仿佛，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朝我扑面而来。”
“我想要成为一名灯塔管理员。”
她说。
“可是，老师说，我必须离开岩湾镇，认识更多人，经历更多事，才有资格回来接替她，成为下一任的灯塔管理员。所以，我离开岩湾镇，我想要环游泰拉……”

395.不摸摸尾巴怎么叫友好呢
沈苍夜第一次见到艾莉亚这样的，同一个只见过一次的陌生人敞开心扉的人。
不禁觉得这个斐迪亚姑娘也太没有防备心了。
简直就是和斯卡蒂同一个级别的憨憨。
区别在于，斯卡蒂扛着搅动潮汐的剑，能轻松打死别人，绝对不会吃亏。
而这位艾莉亚小姐已经被骗了好多次了。
“这样很危险。”虽然有点不忍，但是沈苍夜还是指了出来，“你没有什么作战能力，一个人跑出来太冒险了。”
“是……”艾莉亚很不好意思。
幸亏在黑暗的环境中，对方看不到自己脸上的红晕。她想着。
“是走了一些弯路了，”艾莉亚小声说，“为了找工作，我好像误打误撞和赏金猎人一起接过悬赏，还有这一次也是，差点就……”
沈苍夜无奈，“莽莽撞撞的，你这孩子，能完完整整一直道今天可真是运气好，尤其是在那座灯塔，若你是一个人——”
“不——不是啦！”艾莉亚急着争辩，“老师说，我需要多看看这片大地，才能守好海边一隅。所以我想看一看这片海岸线的模样，才、才去了那座灯塔……”
“还好……还好遇到了你。”她又低下头。
艾莉亚望着远处起伏的海潮，说：“老师告诉我，过去的伊比利亚，海岸线上的灯塔连成一条，大海如白昼一般明亮……”
沈苍夜沉默。
他知道艾莉亚说的是伊比利亚黄金年代的景象。
可那样的那样的景色早已消失。
伊比利亚已经结束了它的黄金年代。
海岸曾经灯火璀璨。
但在无声的灾难后，光亮尽数泯灭。
黄金时代，可能和那熄灭的灯塔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可是看到眼里有光的斐迪亚女孩，沈苍夜又不忍心说出这些话来。
艾莉亚似有所感。
她手臂环抱曲起的双膝，脑袋微微歪着看着海岸，眼里生出些许无奈。
“我和老师一直在灯塔里。没有人知道我们在守望什么，但是，黑暗中必须有灯塔。只要有光的指引，行驶在夜雾里的人，也能找到正确的航向。”
她仰起头。
淡金色的、被挽起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落下了几缕，又被海风温柔地吹起。
“我的法杖发出的光，有人说那是源石技艺。可老师说，这是我们内心的力量。”
艾莉亚望着月亮，轻声开口。
“我将坚守，或许没有人能理解，但这并不代表着，我的坚守要画上句号——我一定会努力守住这光亮，点亮海岸，直到天明。”
她手中抱着一瓶牛奶，嘴角还有一圈可爱的牛奶胡子。
好像一个小孩在说着“我未来要当航天员飞到月亮上去”。
沈苍夜笑了笑。
艾莉亚迟钝地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哎呀，你又要嘲笑我？”
“没有呀，”沈苍夜摇头，“我想说，你心中有着这么一份坚定不移的信念，坚持去做不为人所理解的事，并一直守望……这是很难得的。你是个很厉害的孩子。”
女孩看了看沈苍夜，那双淡紫色眸子在较为昏暗的光线下有着别具一格的魅力。
沈苍夜注视着她久了一些，女孩有些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这凝视，低了低头，默默地喝牛奶。
沈苍夜忙转开话题，“那么，你一定知道如何点亮灯塔？”
“当然！”艾莉亚兴奋起来，高兴地讲起了点亮灯塔内装置的步骤，“每天点亮灯塔前，要检查所有的设备，包括调向模组、供能线路等等，然后是系统中枢——啊，对了，在发动源石技艺点亮灯塔前，还要录入天气参数……”
她兴致高昂地讲了一通沈苍夜听不懂的专有名词。
“你愿意来罗德岛吗？”沈苍夜说。
“哎——？”突兀的提问让艾莉亚怔愣了一下，“可我只是一个见习的灯塔管理员……”
沈苍夜颔首，“当然，罗德岛甲板的照明设施需要有人维护，听你说的，你一定很擅长这个——当然，罗德岛也能实现你环游泰拉的愿望。”
“你可以考虑考虑再决定，不着急。”沈苍夜补充道，“罗德岛会在近期抵达伊比利亚。”
“好的！只要你们愿意收留我——至于薪资按照见习人员的来算也没有关系的！”艾莉亚忙说。
沈苍夜不禁扶额。
——还好这小姑娘没有遇到什么黑心公司，不然……
什么？
罗德岛当然不算是黑心公司好吗？
“时间不早了。”沈苍夜说，“你的牛奶也喝完了，该去睡觉了，现在已经过了小孩子的睡觉时间了。”
艾莉亚愤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沈苍夜站起来，向斐迪亚女孩伸出手，“那也该睡觉了。”
他将艾莉亚拉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坐了太久，少女起初没能站稳，身体一个摇晃，沈苍夜赶紧扶住了她。
“大人是不会一坐坐那么久，起来的时候，发麻差点摔跤的。”沈苍夜笑着逗她。
艾莉亚抬头望着他。
忽的，沈苍夜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感觉腿上有什么东西在摩挲着，冰冰凉凉的，仿佛是……
……是鳞片。
沈苍夜低头一看，只见斐迪亚女孩色彩斑斓的尾巴正缠缚在他的腿上。
“呀，抱歉！”艾莉亚缩回尾巴。
沈苍夜看到她那细长的尾巴微蜷着摇晃。
“你是打算把我一起带倒吗？”沈苍夜心里一阵发寒。
“不是的不是的！”艾莉亚连忙摆手，又小声说，“抱歉。”
“不用抱歉。”沈苍夜笑，“你的尾巴，颜色挺好看的。”
“第、第一次有人夸我的尾巴好看。”艾莉亚受宠若惊，“你可以摸哦，虽然是这个颜色，但并没有毒的！”
沈苍夜试着用手探了探，然后握住那滑溜的冰凉物什，斐迪亚女孩应激般地缩了缩身子。
沈苍夜赶紧放开了那鳞尾。
他接过艾莉亚手里的牛奶瓶子，指着墙上的梯子，“走吧，我们快下去吧。”
斐迪亚女孩又望了一眼墨蓝的海面，才默默地爬下了梯子。
“那个——”走到门前，艾莉亚又轻轻扯住沈苍夜的衣袖，“下次，我们再一起看海吧。”
“当然。”
“那……如果有一天，我能回到故乡的那座灯塔了，我想邀请你和我一起在灯塔上看海，这样也可以吗？”
“嗯，我等着呢。”

396.怕什么来什么
翌日，极境又把大家召集了起来。
作为罗德岛的联络员，他总是能第一时间获得罗德岛方面的消息。
这一次的消息较为重要。
——罗德岛大约在两到三周之后会抵达伊比利亚，随即前往汐斯塔。
沈苍夜都不知道老猞猁这次又来干什么。
不过。
罗德岛能合法地来到伊比利亚国境，也算是个好消息。
经历了德卡沃的事情，沈苍夜感觉到伊比利亚的和平与平静只是表面上的。
审判庭很少会去追查几个人失踪的问题。
而南边的幽灵城市，伊比利亚官方无暇理会。
再加上深海教会的搅局……
局面只会越来越差。
因此沈苍夜希望温蒂、蓝毒等这几位出身伊比利亚的干员能尽快到罗德岛去，以免后顾之忧。
在公寓里休息了一晚上之后。
沈苍夜打算回趟加泰罗纳大学宿舍，把温蒂一起接过来。
毕竟都算是罗德岛的干员。
有什么情况的话，大家一起好商量。
告别众人，沈苍夜自己回到了学生宿舍。
“温蒂院士，我回来啦！”
一开门，沈苍夜便喊了声。
屋内却没人回应。
“温蒂？”沈苍夜纳闷。
他走进起居室。
屋里空无一人。
可能温蒂只是购物去了吧。他想。
沈苍夜回到房间里坐下，随手打开了社交软件。
这几天积压的信息都没来得及看，消息都已经999+了。
他便耐着性子一条一条翻下去。
在看到来自帕芙尔的消息时。
沈苍夜迅速翻动屏幕的手停住了。
大约在一月二日下午，帕芙尔给他发了消息。
【老沈啊，你之前叫我查的、关于奥贝德导师的事情，我真的尽力了，但是只调查出这么一点点。】
【这些都是坊间传闻，不过我把知道的，全都说给你听。】
【是这样，疑点主要是奥贝德的夫人。她也是加泰罗纳大学的老师，但是从某一天起，她失踪了。】
【没有和任何同事联系，甚至离职手续都是奥贝德代办的……奥贝德只是说夫人患了重疾，无法工作了。】
【可是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的夫人，她没有去过医院、药店，就好像消失了一样。】
【不久之后，奥贝德突然带着两个四五岁的孩子出现了。可是他的夫人抱病才一年，之前也没有怀孕的迹象。】
【对了，有人说他来学校之后完全没有变老，这件事情比较主观，我就不做评论了，这是十年前他到教堂做礼拜的照片，你可以自己看一看。】
【大概就是这些了，都是些传闻，不排除有添油加醋的嫌疑，我也是越查越觉得恐怖……这个导师真的有点怪。】
【说起来，这件事情为什么不去问温蒂呢？她应该更加熟悉他自己的导师吧？】
沈苍夜将帕芙尔发来的那张照片点开。
照片地点似乎是某个教堂。
照片中是个金发碧眼的男子。
这人大概就是奥贝德了。
沈苍夜的视线往下一移，皱起了眉头。
——奥贝德的胸口，若隐若现的，能够看到别着一枚徽章。
深海教会的标记。
不知他为何会将这一枚不常示人的密教徽章给戴出来。
也许是为了接头，也许是别的原因……
但是沈苍夜能确定，那就是深海教会的徽记。
关了帕芙尔的聊天框，沈苍夜打算立刻通知温蒂。
已经几日了，温蒂的消息早就淹没在各种其他消息的海洋之中了。
沈苍夜打开温蒂的聊天框。
小海龙前几天还在跟他寒暄，问他回不回家吃饭。
后来便是问他怎么没有回消息，是不是在忙。
——直到今天的最后一条消息。
她说：
【沈博士，奥贝德导师这几天恰好会在加泰罗纳，他约我见面谈话，聊聊项目结题的事情。】
【前几天我没见到你回复，我猜测你可能在忙，就不麻烦你啦！】
【我自己去了，等你回来记得回我消息呀。好久没有跟你一起吃饭了，想你了。】
沈苍夜当场就想骂一句草。
怕什么来什么！
他心里后悔不已。
如果他昨天联系了温蒂，大概就不会把事情搞成这样了。
沈苍夜立马给温蒂去了一个电话。
但是没有人接听。
此刻。
温蒂的手机放在包里，调着震动档。
和人会面时将手机调成震动档，是她的习惯。
奥贝德不经常在加泰罗纳活动。
即便如此，他在加泰罗纳也有自己的落脚点。
这是一套地处深山中的别墅。
位置偏远，不受打扰。
这个时候，温蒂同奥贝德正在这别墅的书房里坐着，聊着项目的事情。

397.每个故事都会有个疯狂的科学家
为了不打断会谈，温蒂没有带着仿生海龙小叶进到书房里。
——她所不了解的事情是。
她心爱的仿生海龙小叶，此刻正被组质不明的粘液钉在厨房的墙面之上。
在小叶的对面，厨房的操作台处，站着一只……生物。
它的形体酷似木乃伊，长有一个没有鼻子的模糊人脸。
它的手臂仿佛是皮革包着骨头。
恶心的粘液不断地从它的口中流出。
……它身上套着奥贝德夫人的衣服。
这个可怜的女人，并没有能成功完成阿戈尔向海嗣的转化。
她无法长时间保持阿戈尔人正常的形体。
因此，除了必要的、需要与他人相见的时间，她……不，它——它只能保持着类似异种恐鱼的形态。
“奥贝德夫人”沏好了茶，端着茶托走出厨房。
在踏进起居室的瞬间，它的样貌迅速变换，化成了人类的模样。
只是脸颊上时不时起伏的肿块还是略显违和。
小叶在这只生物的身上，只感到了恐惧。
它在刚才飞入厨房，试图替主人倒水的时候，就被这只生物封住了退路。
它无计可施。
只能呆呆地望着这怪物一步步地，走向自己主人所在的房间。
※※※
沈苍夜瞥了眼还在充电的西瓜。
他给温蒂的几个电话都没有打通。
奥贝德的地址，能够在加泰罗纳大学的官方网站上查到。
但那里只有他在马德雷诺的住宅地址。
沈苍夜不知道他在加泰罗纳的据点在何处。
这时，西瓜恢复了动力。
仿生海龙冲了过来，咬住沈苍夜的衣服，便想往外拖。
“怎么了？”沈苍夜挥开西瓜，“别闹，现在不是时候！”
接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小叶和西瓜会发生奇特的共鸣。
难道……小叶此时是……
“西瓜，你能定位小叶的位置吧？”沈苍夜问道。
他下意识地又给温蒂去了一个电话，希望能联系上她。
呜……呜……呜……
手机的震动声在偌大的书房里清晰可闻。
温蒂的视线不由又偏向放在一旁的包。
她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大概是沈博士回来了，她心想。
温蒂想快些结束与奥贝德的谈话。
她满脑子想着只是赶紧回到宿舍里，和沈苍夜共进午餐。
“怎么了？”奥贝德问道，“急事吗？”
奥贝德的脸如年轻时那般英俊，一成不变。
他的眼睛是浅蓝色的，透出一种仿佛在化学药剂里泡过的诡异。
“没什么。”温蒂微笑着摇了摇头。
她继续刚才的话语，“如您所见，奥贝德导师。我在加泰罗纳的独立项目已经完成了，我大概在一个月之后就会离开加泰罗纳大学。关于您的这个药理学的项目，我今天是想来与您交接的。”
说着，温蒂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结题报告我已经发给您了，您看过了吗？”
“我看过了，基本没有问题，你做得很完美。”奥贝德说，“你要离开伊比利亚？”
“是。”温蒂点头。
想到某个千方百计要把她带到罗德岛的家伙，她的嘴角又不由露出微笑。
“为什么不留下呢？”奥贝德问道。
温蒂说：“我准备入职一家制药公司，今天这一次也是顺带来向您道别的。”
她心中还抱着一点点希望，又问道：“玛丽安娜她……还好吗？”
“放心吧，她很好。”奥贝德笑道，“她已经达成了愿望，如今她已经不再需要仿生义肢了。”
顿了顿，奥贝德接着说：“温蒂博士，我听说，你们一族的体质天生比较弱小，你有没有想过，希望能获得强大的身体、和永久的生命？”
温蒂疑惑地皱了皱眉，“我不太明白您在说什么。”
“你已经做完了这个实验项目，却还不明白。”奥贝德指着结题报告上的一张图片，“打开端粒酶的锁，阻止细胞的凋零，让生物体不断的更替自身、适应环境……”
温蒂的目光还是不解。
“——直到达成永生。”奥贝德站起。
他双手举向天花板，“我现在告诉你，这是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
他合上温蒂的笔记本电脑，将手撑着温蒂面前的桌案上。
奥贝德直视阿戈尔少女的眼睛，“你的脑子很好，温蒂博士。我也需要一个助手，所以我跟主教提过你的事情，他很中意你，决定赋予你一个不需要通过试炼就可以获得永生的机会……”
莫名的压迫感和诡异感，让温蒂本能地也站了起来。
“奥贝德老师，我……我可能没跟上你的思路。”她很紧张。
“那不如先来见见玛丽安娜吧，温蒂博士。”奥贝德打了个响指。
书房的门打开。
在诡谲的爬行和粘液声中，一只人形生物进入了书房。
“玛丽安娜？她……她在这里吗？”温蒂惊喜地回过头去看。

398.恐鱼的进化
温蒂转过身看着书房门口。
然后下一秒。
臭鱼的气味扑入鼻腔。
强烈的不适感从胃带翻涌上来，让她几近作呕。
那不是她曾经认识的那个努力、上进又乐观的女孩。
——而是一只亵渎般的怪物。
它的形貌看起来有些像猿猴，它身上的皮肤好像深海的蠕虫一样滑溜，但背上有着带鳞的高脊。
在伸长出来的前肢上，生有大大张开的钩爪，钩爪之间长有蹼。
在它的头颅上是仿佛退化了眼睛的凹陷。
最为诡异的是，在它的脑袋侧面……生长着半张人脸。
温蒂认出，那是玛丽安娜的脸。
曾经福利院纯真的小女孩，后来誓要成为济世医者的年轻姑娘的脸……
“玛丽安娜，见见你的温蒂姐姐。”奥贝德说。
“你在——你在做些什么，你都做了些什么？”
恐惧、愤怒、茫然……
混乱的情绪搅在海龙女孩的脑中。
她止不住地开始颤抖。
那生物冲温蒂嘶嚎。
它发出的音节，是伊比利亚语的“救命”。
——恐鱼会进化，通过模仿猎物的方式。
包括他们垂死时的哭号。
“那到底……是什么？”温蒂用手支撑着椅背，才不至于跌倒。
她无法动弹。
从脖子、肩膀，一直延伸到大腿肌肉都是僵直的。
她恐惧至极，也委屈得想哭：为什么会这样？
怪物再次嘶嚎。
救命。
它还是只会这个词语。
或许，这只怪物愚钝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语言系统。
它只是机械地发出模仿猎物曾经发出过的呼救。
“我的这件作品。”奥贝德情难自已地说，“它很美，不是吗？”
温蒂听见，自己的喉咙里发出小小的叹息。
这是身体不由自主的反应。
是一种极度恐怖的叹声。
这不是一种痛苦或忧愁的声音。
而是因着极端的恐怖，从心灵的深处发出的一种生硬的低声。
眼前所见的一切。
不是要她身体某一刻的战栗。
而是要对她整个的灵魂摧城拔寨。
奥贝德遗憾地摇摇头，“它的声带融合没能很好完成，不过，除此之外的部分转换得还不错，比我的妻子好一些，至少是稳定的。”
他说着，掏出了一把小型铳枪。
他朝着那怪物就是一枪。
砰的枪响，把温蒂惊了一下。
接踵而至的，是面前的人形生物胸口被开了一个大洞的骇人场面。
温蒂吓得几乎栽倒。
她的手指紧紧扶着桌子，好让自己看起来还勉强能够站稳。
但是整张桌案随着她的身体一起颤抖场景，已经完全暴露了她的内心。
她觉着自己在一间封闭的屋子里。
门锁着。
可是有一群人，从门缝里用可怕的眼神盯着她，一边强力推挤脆弱的门。
而她只能像个傻子一样躲着。
她喊不出来。
无法呼救。
胸腔中仅有的氧气全都被挤空。
她只能呆呆地望着面前的生物。
在它巨大的伤口里，没有血流出来。
只有从肉芽迅速修复伤口。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恢复如初。
温蒂的泪流下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曾经那个微笑着的小女孩……
为何竟变成了这副模样？
“完美的生物。”奥贝德评价道，“迅速的自我修复，并且能改变自身适应环境的能力，这就是我能赋予你的、永生的能力。”
“它——”温蒂颤声道，“奥贝德！你为什么要把玛丽安娜那变成这种非人的怪物！？”
“非人？你的观念还停在人类的窠臼中。”奥贝德凝视着阿戈尔女孩，“和永生比起来，样貌又算些什么呢？嗯……或者，若你愿意加入我们，说不定有机会帮助玛丽安娜复原身体？”
“玛丽安娜……玛丽安娜……”
海龙女孩颤栗着呼唤好友的名字。
还是没有反应。
那怪物无法回答。
但是。
它头颅侧边的那张没有生气的脸流下了眼泪。
“你这个刽子手！！”温蒂的手指捏着桌子，指节发白，“你还把多少人变成了你的实验品！？”
奥贝德懊丧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你也没能理解这种生物的高贵之处。你在拒绝这世界上最伟大荣光的恩赐。”
“不过也没有关系。”奥贝德耸耸肩膀。
他慢声慢气地说：“你愿意加入最好。如果你不愿意加入……”
奥贝德蓦地抬眼，“吞噬掉你的亲族自会获得你的聪明才智，我们一样可以把计划继续下去。”

399.砍死你完事儿了
“奥贝德，你就是一个恶魔！”温蒂愤怒地哭喊出来。
她不曾想过，力量的差距从来就没有给过她反抗的机会。
奥贝德的右手瞬间膨胀，化作细长的、章鱼般的触须。
下一瞬，这触手便卡住了温蒂的脖子。
咚地一下。
海龙少女被重重砸在墙壁上，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置。
“吃了她，玛丽安娜。”奥贝德冷声下令。
温蒂恐惧的目光望向灰黑色的人形生物。
怪物盯着面前的阿戈尔少女，却是违抗命令般，一动不动。
“嘁。留你有什么用！”奥贝德突然间一伸手。
章鱼般的触须炸开，束缚住了名为玛丽安娜的怪物。
怪物的身体，在被这章鱼触须所触碰的地方迅速融化，化作黑色的液体并被触手所吸收。
只是几分钟之间，那人形生物便消失了大半。
“玛丽……安……娜……”
温蒂痛苦地喊出声来。
那一张她熟悉的人脸再次流下眼泪。
随即。
它溶解在奥贝德右手的触须之中，被那触手所吸收。
“接下来……轮到你了。”奥贝德抬起了手，直接将温蒂提在空中，“我曾经看中你的聪慧，想让你成为我的助手，可你却把自己的认知局限在你那具卑劣的愚蠢皮囊里！”
他锋利的爪子陷入了女孩脖颈娇嫩的肌肤。
脆弱的阿戈尔女孩双手无力地捏着扼住自己咽喉的利爪。
“不……不要……不……”
温蒂只觉眼前一片黑曚。
视野逐渐黯淡了下来。
此刻。
乍然。
书房侧面的墙壁上陡地闪现出一道亮痕。
紧接着。
这亮痕轰地炸开。
墙面崩塌。
一道刀光紧逼而来，斩断了奥贝德的手臂。
被束缚着的阿戈尔女孩跌落在地，捂着脖子大口地喘气。
奥贝德惶然将视线投去。
他大声呼喊自己夫人的名字，勒令她前来抵挡突如其来的攻击。
但是没有得到回应。
他才意识到。
自己的夫人可能也已经死在了这人的刀下。
烟尘飞舞中，奥贝德只看到了闪耀的刀影。
下一刀便直接斩断了他的身体。
海嗣那超人般的身体修复能力开始运转。
奥贝德带着伤迅速逃窜。
沈苍夜一跃冲进了别墅的书房。
他环视四周，霎时间如坠冰窟。
只见在书房的一侧摆放着一幅油画。
黄色与蓝色作为主色调……
与他之前拿到的那一幅油画极为相似，却又不是完全相同。
沈苍夜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温蒂也看到这幅画了。
“温蒂！快走——快走啊！”
沈苍夜拉起了尚还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阿戈尔女孩，用几乎粗暴的方式把她往外推。
“快走啊！越远越好！不要回来！”
“沈……沈博士……”
海龙女孩还未能从一系列事情的震撼和惊恐中恢复过来。
沈苍夜再看奥贝德。
后者的身体出现了扭曲的、类似黑洞的东西。
他要逃走了。
“温蒂，快走，不要管我！”
沈苍夜想都不想，一个暗影步冲到了奥贝德的背后，急速出刀。
下一个霎那。
周边的场景骤然一暗。
遁走的奥贝德似乎是发动了什么能力，打开了某种类似空间跃迁的通道。
身在附近的沈苍夜亦被影响，卷入其中。
再度经历了熟悉的跃迁之后，沈苍夜双脚踏实。
他立刻环顾左右，没有见到温蒂的身影。
他这才略微放心。
看来这一回，进到幻梦迷境里的只有他一个人。
此次进入幻梦迷境，他身在一个巨大的、类似实验室的阴暗空间之内。
在这个实验室里堆满了一人多高的培养缸。
缸中是形态各异的胚胎。
有阿戈尔人的。
有海嗣的。
也有……阿戈尔与海嗣的混合体。
奥贝德在培育从婴孩时期便海嗣化的阿戈尔人吗？
沈苍夜想到。
这培养方式，同深海猎人类似。
——他们在模仿着阿戈尔的技术，试图摸索出海嗣化的方法，用来培养一支，属于自己的、类似深海猎人的部队？
来不及思索太多，沈苍夜追着前方地上滴落的黑色粘液而去。
这必然是逃窜着的奥贝德所留下的。
令人疑惑的是，奥贝德并没有召唤出恐鱼来围堵他。
或许是因为，奥贝德不具有使令恐鱼的能力？
双方的速度完全不在同一个层次之上。
几个呼吸之前，沈苍夜就撵上了奥贝德。
他一刀斩断了奥贝德的双腿。
疯狂的科学家跌落在地，动弹不得。

400.“实验品”
就在此时。
奥贝德的身体突然开始转变。
头颅却在膨胀，四肢化作带着粘液的触手。
他的眼睛在膨胀中消失不见，整个头颅化成有孔的奶酪般的物体。
在跳动的皮肤之下，能清楚地看到他诡异的六个脑室。
奥贝德的海嗣形态，其力量仅仅是比普通人强一点点，几乎不具有作战那里，但是……他能够吞噬、融合和控制自己的实验品。
奥贝德突然发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音节。
似乎在求援。
紧接着的下一秒，墙壁开始震颤。
沈苍夜刚踏出一步。
倏然，右侧的墙壁轰地炸裂。
紧随而至的是一柄斩下的大剑。
这武器……
是深海猎人——？沈苍夜心中暗惊。
大剑悍然斩下。
沈苍夜神色一震，忙举起枪刃抵御。
来者竟是一个白色头发、黑色眼睛的女人。
她的身后是一条金色、黑色相间的蛇尾巴。
她的力气奇大无比，沈苍夜感觉这力道……不亚于斯卡蒂。
斐迪亚？
还是阿戈尔……？
沈苍夜目光一转，只见女人的胸口烙印着几个字母：Palamis-5
“你是谁？”沈苍夜问道。
Palamis-5瞪着他，却只是从喉咙里发出婴儿般的啊啊声音。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回应他的，依旧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咿呀声。
沈苍夜陡地想起方才在实验室里看到的那些培养缸……
他明白了。
这个女孩，是奥贝德培养出来的实验品。
从胚胎状态，注入海嗣的细胞，加速成长为这么一个成体。
她甚至不会说话。
此时，奥贝德再次从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音节。
陡然，Palamis-5的表情仿佛是被勒住了脖子。
她的皮肤开裂，流出的血中翻涌出滑腻的鳞片。
她口中发出惨叫，却对自身发生的变化无计可施。
仅仅是瞬息之间，大量的血肉从她开裂的腹部涌出，生长成一条十数米长的蛇尾。
她的肋骨扎破皮肉，自她的背上破出，并迅速被血肉覆盖，形成细长的肉镰。
她的眼珠翻成了混沌的白色，彻底失去了自主的意识。
她在奥贝德的勒令之下海嗣化了。
……这是阿戈尔人完全蜕变成海嗣的过程。
痛苦无比。
但是无可逆转。
Palamis-5的肉镰横扫而来。
倏——！
沈苍夜削去了她的右手。
下一刀直接打开了冥道。
面对这个被痛苦折磨着的可怜生物，沈苍夜没有耽搁，给了她一个痛快。
他又将视线转向奥贝德。
扭曲的海嗣在地上爬行着，试图逃离。
沈苍夜一刀刺在他的身上，逼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主使者是谁？你要是如实告知我，我就留你一命！”
“呵……愚蠢的——啊！”
第二刀刺在他的身上，“回答我，否则我会折磨你到死！”
奥贝德张开了他那张竖着长在脸上的巨口，口中发出咔咔的诡异声响，“你杀了我……但你休想……阻碍主教的……计划！”
下一秒，他的身体骤然爆开，在空中化成锋利的鳞片，射向沈苍夜。
一面火焰盾闪现在沈苍夜的面前，将所有鳞片尽数挡下。
沈苍夜叹了口气，奥贝德没能提供任何信息。
他拾起了奥贝德的衣裳，又是找到了那一枚深海教会的徽章。
沈苍夜查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很快找到了出口。
这一回，没有花多少时间，沈苍夜就找到了卡达斯关隘。
轻车熟路地纵身一跃……
唉，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是跳崖啊？
心理压力很大的啊！
这一次，沈苍夜在幻梦迷境中花的时间不超过三天。
重新回到泰拉的时候，沈苍夜发现外头天已经黑了。
奥贝德的别墅地处偏僻。
这一场战斗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沈苍夜回到书房里，第一眼便是看到了蜷缩在一旁的温蒂。
“温蒂。”沈苍夜唤了一声。
海龙女孩抬头见到他，眼眶立刻红了。
她扑过来抱住了沈苍夜，泪水打湿了沈苍夜的衣服。
沈苍夜愣了一下，回抱着她。
女孩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全身几乎没有力气。
沈苍夜不得不用力搂着她，才让她不至于仰倒在地。
“你别、别吓我，不要吓我……”温蒂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别再像那样消失掉了……”
“我回来了，回来了。”沈苍夜在她耳边轻声安慰。
温蒂急促地喘着气。
巨大的恐慌和担忧令她的思维一片混乱。
她只是紧紧地抓着沈苍夜的衣襟。
“别离开我，别再离开我了，不要离开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脸色苍白，抓着沈苍夜的指节也逐渐失去力气。

401.作者菌今天超级长!
“温蒂？温蒂——”
沈苍夜察觉到阿戈尔女孩的身体正在逐渐脱力，从他的怀抱里滑下去。
他连忙将她放下，替她检查。
很快，沈苍夜就猜到了温蒂的情况——
呼吸性碱中毒。
这是在极度的惊恐下过度的通气导致的。
沈苍夜奔向温蒂放在一旁的包。
他匆匆找了一个纸袋，跑过来将纸袋罩在她的脸上。
重新吸入自己呼出的二氧化碳，让海龙女孩的脸色稍微恢恢复了红润。
但她全身还是使不上力气。
“我们回去了，我们这就回家。”沈苍夜抱着羸弱的阿戈尔，轻声安慰道。
“别——别离开我……”温蒂在恍惚中晕了过去。
尽管如此，她的手还是紧紧抓着沈苍夜的手指。
仿佛全身力气都倾注在其上，稍微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似的。
回到学生宿舍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沈苍夜以为只是今天的战斗吓着温蒂了，她可能缓一段时间便会恢复过来。
然而。
第二天醒来时，沈苍夜才发现到不对劲。
温蒂蜷在床上，盯着对面的墙壁发呆。
她不吃东西，一言不发。
即使是在深夜，即使疲倦已经写在脸上，她也不合眼。
沈苍夜从未见过温蒂这个状态。
他印象里，温蒂永远是理性而冷静，不会——或者很少会让自己落到这般情况之中。
——可是如今。
这情况持续了整整一个星期。
她几乎什么都没有干，就是盯着床铺对面的墙壁发愣。
直到第七天晚上。
沈苍夜觉得，不能再坐视不理下去。
他径直来到了温蒂的房间里。
阿戈尔少女还是抱着膝盖，定定地望着墙壁。
“温蒂。”沈苍夜在床边坐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
温蒂呆滞地望向他。
她皱了皱鼻子，眼眶发红。
“怎么了？告诉我吧。”沈苍夜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不知道……”温蒂抓着自己的裤子，语无伦次，“我总觉得自己一个人呆着就好了，我不想麻烦你……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想影响你，但是我——但是我……”
她用力眨了眨眼。
但是大滴的泪水还是涌了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我很难受——我真的很难受，我没法消化掉这情绪……我该怎么办？我——”
“没事的，已经没事了。”沈苍夜抱住女孩，“你告诉我，你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跟我说说吧，那一天在我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我——我见到玛丽安娜了。”温蒂痛哭失声。
沈苍夜的心咯噔一下。
这是福利院的孩子，是温蒂第一次尝试仿生义肢的受试者，也是她的好友。
“玛丽安娜，她……”
温蒂的身体颤抖着。
她哭着说：“她被奥贝德变成了……变成了一个怪物……”
沈苍夜说不出话。
昔日的好友，变成了怪物。
沈苍夜难以想象，温蒂经历了多么严重的打击。
温蒂的手捏紧了沈苍夜衣襟，“她很痛苦，她看到我的时候都在流眼泪……”
海龙女孩呼了一口气，仿佛要把胸腔中一切全部都倾诉出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奥贝德还留着她的命，也许想要以此来迫使我加入，也许只是个人的恶趣味，我没有想过玛丽安娜会受多少苦……”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温蒂自暴自弃地咬着下唇，直到在苦闷与恐惧的研磨中尝到铁锈的味道。
她的指甲深深刺入了自己掌心。
鲜血顺着她的手掌流淌下来。
“若我不给她使用那些仿生义肢，她就不会来到加泰罗纳大学，不会遇到奥贝德，不会发生接下来的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
“温蒂！”沈苍夜抓住女孩的手，强迫她摊开手掌，“听我说。”
他说道：“这可以是任何人的错，唯独不是你的错！如果没有你，她有可能只是在福利院里度过一生！”
“她一定会恨我的！玛丽安娜，她一定会恨我的！”
“她唯独不会恨的就是你！如果没有你，她就不会见到世界的精彩了！”沈苍夜说，“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只是因为她遇到了奥贝德那个魔鬼而已！”
“但是我害了她！都怨我……”
海龙女孩伏在沈苍夜肩膀上，泣不成声。
他们争执。
更多的只是温蒂在单方面地倾诉。
她哭昏过去许多次。
她醒来时，沈苍夜就在她耳畔低声安慰她。
他们说了很多话。
直到两个人的嗓音都嘶哑。
沈苍夜自己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也许有三个小时……四个小时。
失控般的发泄之后，温蒂终于是昏睡过去。
于是沈苍夜将她的身体慢慢放平在床上，坐到一旁。
但仅仅十分钟之后，温蒂又惊恐地睁开眼睛。
沈苍夜正坐在她的床边打盹，手被突然抓紧的感觉也把他惊醒过来，“温蒂？”
海龙女孩手心里全是汗。
她缓了缓神，歉然道：“不好意思，把你弄醒了。”
“我以为你睡着了。”沈苍夜说。
温蒂做了一个深呼吸。
她对自己今天完全失控的哭闹感到非常抱歉。
不过，发泄之后，她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
她垂下眼帘，说：“我不敢合眼，我闭上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全是玛丽安娜的脸，做的梦全是可怕的噩梦，我没法睡着……”
她的眉宇间满是倦意，却全然不敢闭上眼睛。
“我说了那不是你的错。”沈苍夜说。
“我……我不知道。”温蒂捏着拳头。
“需要我陪着你吗？”沈苍夜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温蒂摇摇头。
心中挣扎了一会儿，她又推开沈苍夜，“沈博士，你也很累了，你不要守着我了，我没事的，你快去休息吧。”
沈苍夜叹口气。
他一言不发地坐到了小海龙的床上。
“沈博士？”温蒂惊了惊
“不嫌弃我脏吧？”沈苍夜说，“可以睡你的床吗？”
“可以。”温蒂下意识说，“可是……”
她不知道沈苍夜要做什么。
沈苍夜在她身边躺下，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嗯，这样睡吧。”

402.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什……什么？”温蒂一怔。
令人安心的气息突然间笼罩住全身。
小海龙下意识地抱住了沈苍夜的背，另外一只手在他胸前，紧紧攥着他的衣襟。
“睡吧。”沈苍夜说，“我就在这里，你很安全，知道了吗？”
“嗯……”莫名的倦意袭来，温蒂闭上眼睛。
在这个令人安心的怀抱中，那些噩梦中可怕的画面似乎全都消失不见了。
几秒钟之后，她略微不安地又睁开眼。
恰与沈苍夜漆黑的眸子对上了。
“睡吧。”沈苍夜又说，“你是安全的。”
他将她抱紧了一些，轻声说：“晚安。”
“晚安。”温蒂的身子颤了颤，又试着闭上眼睛。
逐渐，她抓紧他衣襟的手徐徐松开了，紧蹙的眉宇也舒展了，真的进入了没有噩梦的沉眠中。
长久的疲惫和郁结，都得到了短暂的休憩。
温蒂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次日的下午才醒来。
她睁开眼睛，陡地发现，昨天与她相拥的人已经不知去向了。
惊惧从心里炸开，阿戈尔女孩跌跌撞撞奔出卧室，去找沈苍夜的身影。
房间里空无一人。
就在温蒂的情绪被恐惧冻到冰点的同时的时候，房门开了。
沈苍夜走了进来。
“温蒂？”沈苍夜见女孩站在起居室里，“你醒啦？”
海龙女孩想都不想就冲上去抱住了他。
“别再离开我了，别再有人离开了……”她喃喃地说。
“刚出去了一趟。”沈苍夜歉然道，“我带回了一些东西，你看一看吧。”
他扬了扬手里的布袋。
温蒂又抱了他一会儿，才终于确认真的是他回来了。
她的心绪略微平静，又有些不好意思，“我很怕你出去了就再不回来了。”
“怎么会呢。”沈苍夜拉着温蒂走到沙发前坐下。
他打开手里的布袋，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各式各样的信封，每个信封里都装着信件。
“这是……”温蒂疑惑地抬头望着沈苍夜。
“我去了一趟福利院。”沈苍夜说。
温蒂神情一震，“你把玛丽安娜的事情——”
“啊，算是吧。”沈苍夜点了点头，“告诉了院长和看护，也许由我来说不太合适，但我看到你的状态也不好，所以我擅自行动了。至于孩子们，我没有告诉他们真相，只是跟他们说你遇到了一些伤心事，情绪有点低落。”
他指了指桌上的信件，“福利院的孩子们知道了你的情况，他们给你写了信，希望你读一读。”
温蒂的身体僵了僵。
她最终在沈苍夜鼓励的目光中小心地伸出手，拆开第一个信封。
这封信，来自一个小儿麻痹症的孩子。
严重的后遗症让他的下肢变形。
是仿生义肢让他重新站了起来。
信里溢满了对温蒂的感激之情。
小孩子，尚还不知大人的礼仪和感谢词。
但他将自己今日份的糖果装进了信封，希望温蒂能尝一尝。
第二封来信，属于一个阿斯伯格综合症的孩子。
他还没能克服疾病带来的社交障碍。
但是他还是写下了几个字，感谢温蒂给他做的、一直陪伴他的小机器人管家。
……还有一个小男孩，他花了一整个上午，折了满满的千纸鹤塞进信封。
……还有尚没学会写字的孩子，画了三幅画来表达鼓励。
……还有年龄尚小的孩子，在信纸上印满了表达喜爱的唇印。
温蒂将每一个信封都拆开认真阅读。
沈苍夜在一旁坐着，只是静静望着她。
她放下最后一封信的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
“温蒂，”沈苍夜说，“我想让你知道，你帮助的这些孩子，他们永远不可能恨你，也不可能责怪你，你是他们的救赎，他们对你只有感激。”
“别再自责了。”沈苍夜握住了女孩的手，“玛丽安娜解脱了，奥贝德也死了，我同几个罗德岛的伙伴一起追查奥贝德、还有在他身后的组织的事情，我不会让他们继续猖狂下去了。你前方还有很远的路要走，振作起来好吗？就算晚一点、用的时间久一点也没关系，至少不要像现在这样自暴自弃，我不希望你这样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这让我非常担心。”
沈苍夜腾出右手，搂住女孩的肩膀，“今天晚上吃点东西好吗？我做了一些清淡的菜，你能吃就先吃一点。”
“嗯。”海龙女孩终于答应下来。
沈苍夜靠近她，在她的发顶吻了一下。
下一刻。
温蒂却是蓦地抬起头，用手轻拂沈苍夜的脸颊。
她怔怔望着他的眼睛。
你说我是这些孩子们的救赎……
你又何尝不是我的救赎呢？

403.每日督办你俩结婚 1/1
两个人简单吃过晚饭，又坐在温蒂的床上聊了一会儿天。
……其实还是围绕着昨天的话题。
沈苍夜主修的不是心理健康学，在这方面仅仅是略有涉猎。
他只能尽全力地开导温蒂，希望能给她一点点支持。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迈过了晚上十点。
沈苍夜吻了吻小海龙的脸，便准备回房间去睡觉。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沈苍夜接起了电话，便听到一个略微熟悉的女声。
“沈苍夜先生是吗？”
“嗯，是我。”
“是这样的，我是福利院的看护，有个孩子一定要我打电话给你……”
“什么？”
沈苍夜还没反应过来。
那一头，电话被抢走了，另一个声音响起来。
“叔叔！”
“啊，你是……”沈苍夜觉得这个声音也很熟悉。
“我是依雅菈，这么快就忘记我啦？”那边的人质问道。
“没呢没呢。”沈苍夜忙说。
这个督办他们搞对象的小女孩，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你在干什么呢，叔叔？”依雅菈劈头盖脸就问道。
“我在……”
沈苍夜还没说完，依雅菈就打断他。
“你有没有在陪温蒂姐姐？有没有在她旁边？”
“干啥啊你这样，领导查岗啊？”沈苍夜哭笑不得。
“是谁？”温蒂问道。
“是……”沈苍夜不知如何解释。
就听到依雅菈说：“你是不是真的和温蒂姐姐在一起？快让温蒂姐姐接个电话！”
“好好好，知道了。”沈苍夜把手机给了温蒂，“是依雅菈。”
温蒂无奈地摇摇头，接起了电话。
福利院的孩子们听说了温蒂的情况，给她写了信。
但是他们还是不放心，于是便央求福利院的护工阿姨用她的电话打给沈苍夜。
孩子们每个人都对温蒂说了一句心里话。
或是表达感激，或是希望她能振作起来。
他们还很小，不知道死亡为何物，更不知道温蒂当时面对了怎样疯狂的场景。
可是孩子们的言行总是暖心的。
就好像看到遇上不顺心事儿的你垂头丧气，他们不知该怎么安慰，便上前用力拉住你的手。
孩子们最后还是还给温蒂合唱了一首歌。
直到沈苍夜的手机只剩下百分之二的电，他们才不得不挂了电话。
沈苍夜接过已经热得烫手的手机，无奈地抓了抓脑袋，“没想到孩子们这么热情。”
温蒂无声地笑了笑。
沈苍夜好久没有见过她笑了。
海龙女孩说：“真亏你能想出这个方法。”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那些孩子不可能会责怪你。”沈苍夜说。
温蒂沉吟了一下，说道：“沈博士，你先前说过，你们在调查奥贝德和他身后的组织是吗？”
“是。”沈苍夜点点头。
“有眉目了吗？”温蒂追问。
“我们目前只找出了奥贝德的另外一个同伙，线索还是太少了。”沈苍夜摇摇头，有点遗憾。
若是能从奥贝德身上套出更多的情报就好了。
温蒂握紧了沈苍夜的手。
她的力气不大，但是很坚定，“我不希望玛丽安娜的悲剧再发生，让我也加入你们吧。”
沈苍夜一愣，“不行，这太危险了。”
温蒂的目光却很是执拗，“我知道。”
她直视着沈苍夜的眼睛，“我仔细想了……我确实不能再这样停滞，不能再这样自暴自弃，我想用我的力量也做些什么。”
海龙少女笃定的目光，令沈苍夜久久地愣住了。
“你……真的已经没事了吗？”沈苍夜还是有些担忧。
温蒂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我想要做些什么，之前的一个星期我非常难过，但我想。过去的就让它埋葬在过去，我不该继续这样下去。”
沈苍夜思索了几分，说道：“可以，但是作战的事情交给我。我可能需要你提供你在奥贝德那里做的项目相关的材料，这样可以吗？”
“当然。”温蒂答应下来。
“这会有助于弄清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沈苍夜道。
他停了停，犹豫了一下，说：“温蒂，明天我会去一趟奥贝德的别墅，看看还有什么能找到的东西。”
“我同你一起去。”温蒂说。
“你确定吗？”沈苍夜不禁又向她确认。
他难以想象，他的小海龙曾经在那里受到了多大的惊吓。
“我必须直面这些东西。”温蒂坚定地说，“我也想去找找，那里还有没有玛丽安娜的遗物……算是，一个告别。”
尽管如此，提到奥贝德的别墅，温蒂还是不由得打了一个颤。
沈苍夜便抱住她，“别担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404.你就得跟我一起睡
海龙女孩轻轻嗯了声，也反抱着他。
“不早了，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沈苍夜说着，便想直起身。
温蒂却没放开手，“你说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
她说着，声音中带着几分小孩子撒娇的不讲道理。
好像在说，你就得跟我一起睡！
沈苍夜一愣，“我怕打扰你休息。”
“有你在我才能好好休息。”温蒂还是不放手。
“这……”沈苍夜只好在温蒂的床上坐下，然后慢慢躺了下来。
他给两个人拉上被子。
小海龙如乳燕投怀般钻进了他的怀里，紧紧箍着他的背。
“你这被子，”沈苍夜吸了吸鼻子，“挺好闻的，是用的什么牌子的洗衣液？”
“和你的床单被套是同一款洗衣液呀。”温蒂说，“一起洗的嘛。”
沈苍夜纳闷，“我没有闻到过这种味道啊。”
紧接着他就明白了这淡淡香味来自何处，顿时有些心猿意马。
他低下头，发现温蒂已经睡着了。
沈苍夜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只是用手顺了顺小海龙的头发，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她真的太疲倦了。
心理上的疲倦，比身体上的疲倦要难捱太多。
第二天一早。
他们驾车来到了奥贝德地处深山中的别墅。
在人烟稀少的伊比利亚，尚且还无人注意这座地处偏僻的别墅中发生的异状。
他们迈入塌陷了半拉的别墅中。
几名海嗣的尸身，早就化成了脱水的肉团。
沈苍夜随手扔了一团火元素，将它们全部烧光。
他回头望了跟随着他的阿戈尔女孩一眼。
温蒂的目光有些挣扎。
她不久之前才在这里经历了极度的恐慌。
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沈苍夜站定脚步，握住了温蒂的手。
自他手心传来的温度令海龙女孩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如果你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话，我先送你回去。”沈苍夜自然还是不放心把女孩一个人扔在车里，“我会把你安全送回宿舍里，然后自己来，这样可以吗？”
“没事。”温蒂却是摇头，“决定要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准备了，我终究是要面对这件事情的。”
沈苍夜回身给了温蒂一个鼓励的拥抱，轻声道：“我们一起走，如果你觉得难受，就告诉我。”
女孩抱着他的肩膀，轻轻答应了一声。
往别墅内探索，温蒂跟在沈苍夜的身后，紧紧牵着他的衣角。
沈苍夜在奥贝德的房间里搜索了一圈，见到了几封书信。
这些信件，大多数是写给一个名叫安立奎的人。
在信件里，奥贝德总是在要求安立奎再给他送来一些海嗣的样本。
他提到，他想要尝试制作深海猎人的克隆体，以及用来培育阿戈尔人的胚胎，所以需要这些样本。
但是永远都是写给这个名叫安立奎的人。
信里只言片语地说到了另外一个名叫阿方索的人，他似乎是驻扎在伊比利亚的另一个名叫萨维拉的城市。
沈苍夜没有见到奥贝德与他口中的“主教”沟通的记录。
或许是因为，同样作为海嗣的他们，已经形成了脑内的加密通话。
——那么这个安立奎又是什么人？
为什么他会拥有奥贝德要求的，海嗣的样本？
安立奎。阿方索。沈苍夜默默记下了这两个名字。
——或许和深海教会的其他人有关。
沈苍夜继续翻找，没有更多的收获。
相比起来，他更担心温蒂的情况。
她在这个屋里受到过最大的惊吓。
沈苍夜怕她还没能恢复过来。
沈苍夜转头一看，本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温蒂却是不知去向。
他连忙到处去找。
最后在书房里见到了小海龙。
“温蒂。”沈苍夜远远地喊了一声。
本来是打算先让她了解一下自己进来了，以免自己走过去的时候吓着她。
但海龙女孩显然还是惊了惊。
在意识到这是个熟悉的声音之后，她才略微松了一口气，说道：“沈博士，怎么样？有找到什么吗？”
沈苍夜点头，“一点点线索吧，你怎么一个人跑过来了？”
“我怎么想都觉得，这书房里或许会有奥贝德所做的那些实验相关的资料，所以就急着过来看。”温蒂道，“因为见到你很投入，没想到打扰你，就自己过来了。”
“至少跟我说一声啊。”沈苍夜无奈。
“抱歉啦。”小海龙用身体轻轻撞了撞他。
她似乎恢复了一点原本的状态。
虽然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像往常那样频繁。
“你在看什么呢？”沈苍夜问道。
温蒂整理了一下手头上的资料，说：“主要是有关奥贝德的实验的一些资料，不仅仅是我做的项目，还有他自己的课题，这些资料我都完没来得及详细看，回去我再研究。”
沈苍夜的动作一顿，“关于他做的实验？你用这些来做什么？”

405.别给小朋友塞狗粮啊
沈苍夜不太放心温蒂去研究奥贝德所做的事情。
若是被海嗣的样本感染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几乎和感染矿石病是一样的下场。
阿戈尔女孩却是叹了一口气，“玛丽安娜恐怕不是唯一的实验对象，我希望能找到救回其他受试对象的方法。”
沈苍夜握了握拳头，“这几乎不可能实现。”
那些已被转化成恐鱼的怪物，重新恢复身体的几率微乎其微。
“所有的探索都是从不可能开始的哦，沈博士。”温蒂将收集来的资料整理成一摞，“所以我无论如何还是想要试试。”
她接着对他笑了笑，“不过我还是需要你的帮助呀，在医药方面。”
沈苍夜看着她。
他觉得那个一丝不苟、认真坚定的科学家又回来了。
沈苍夜忽然想到，歌蕾蒂娅似乎有了一定程度的海嗣化迹象……
也许温蒂找到的这些材料，能帮上忙？
“我还找到了另一件东西。”温蒂说。
她走到自己的包旁边，将整理好的资料放进包里。
旋即，她拿起了放在一旁桌案上的一只盒子。
“那是什么？”沈苍夜走近去看。
只见温蒂手中捧着的盒子里，是一条绳编的手链。
“这是玛丽安娜的手链。”温蒂说，“当她离开福利院，准备到加泰罗纳大学上学的时候，福利院的大家给她做了这只手链。她总说，看到这条手链，就像看到家人一样，她的心就会平静下来。”
“或许，留下手链是因为，奥贝德觉得这能更好地控制她，这能让她安静。”她说着，话语中又有些颤抖。
她合上了装手链的盒子，说：“我想把这条手链埋起来，就当是给玛丽安娜的祭奠。”
“走吧。”沈苍夜牵着阿戈尔女孩便往外走。
他们驱车来到别墅后山的另外一座山峰上，将这小小的手链埋进了土里，又给这个可怜的小姑娘立了一个简单的墓碑。
夕阳落下，将墓碑前的小白花吹了起来。
温蒂凝视了墓碑许久，开口道：“玛丽安娜，愿你在天堂一切安好。你的路，我们会替你走下去的。”
“嗯。罗德岛的医生都会替你走下去的。”沈苍夜在旁边道，“我们还会把那几个幕后主使全都揪出来，一个也不放过。”
温蒂无声地笑了。
她拉着他的手，“走吧。”
“好。”沈苍夜便回身离开。
才走了几米，温蒂却站住了脚步，回望着墓碑。
她望着夕晖之下的墓碑，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似乎是释然了，又仿佛是放下了什么东西。
“再见，玛丽安娜。”她最后说。
回程的路上，温蒂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望着窗外。
她很少这样。
但是沈苍夜知道，她已经把曾经的痛苦和软弱甩在了身后。
回到宿舍里，温蒂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
她将从奥贝德那里找来的资料整理、阅读、思考。
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是一刻不停。
她在书桌前这么一直工作了三天，每个晚上都是熬夜到凌晨才睡。
沈苍夜实在不忍心见到她才刚恢复过来，就这么不顾劳顿的工作。
眼看着又接近凌晨。
沈苍夜便想着到温蒂房间里去，提醒她早点休息。
刚走进温蒂的卧室，沈苍夜的手机就又响了。
他接起来。
迎头便是依雅菈的质问，“臭叔叔，你有没有陪着温蒂姐姐？晚上是最难过的时间，温蒂姐姐她还好吗？”
“你怎么还不睡觉？又查我的岗？”沈苍夜真是服了这些小朋友。
“快点老实回答！我打完这个电话就去睡觉了！”依雅菈追问道。
“在呢在呢。”沈苍夜忙说。
依雅菈狐疑地说，“那你让她接个电话！”
沈苍夜只好把手机给了温蒂。
“温蒂姐姐！你怎么样？你还难过吗？”
那妮子的声音在温蒂接起电话的时候就软了下来。
沈苍夜不禁很想翻白眼。
这小丫头片子，还两副面孔呢！
“我很好，已经没事了，放心。”温蒂拍了拍床铺，示意沈苍夜坐在她的身边。
“那个臭叔叔有没有一直陪着你？”依雅菈追问。
温蒂嗯了声。
她望了沈苍夜一眼，脸颊绯红，“他一直在我身边呢。”
“臭叔叔他没惹你生气吧？”
“怎么会？同他一起的每一分钟，我都很开心。依雅菈以后，也会遇到这么一个……一眼万年、想要与他共度余生的人的。”温蒂说。
沈苍夜讪讪道：“哎哎，现在教依雅菈这些，未免太早了吧！”
海龙少女却转眸望着他，盈盈地笑。

406.我爱你,让我听,你的疲惫和恐惧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又开始问别的问题。
沈苍夜坐在一旁，也有点窘。
温蒂在讲电话。
可是她和电话那头的小孩们说的，全是关于他的内容。
都说童言无忌。
孩子们问的问题，有一些甚至颇为尖锐。
——比如说，你们两个人晚上是分开两个房间睡，还是一起睡？
听到这些超神的问题，沈苍夜不由怀疑。
这些福利院的孩子们，是不是每天都在盯着看肥皂剧？
说了快半个小时，电话那头依雅菈终于是表示满意，又叫温蒂把电话还给沈苍夜。
沈苍夜接过电话。
“臭叔叔！”依雅菈说。
“你叫我叔叔我都没生你气，你还叫我臭叔叔！”沈苍夜抗议。
依雅菈哼了一声，“谁要你前几个月让温蒂姐姐这么烦心，一下子高兴，一下子难过的！”
“嗐，你还这么了解了！”沈苍夜失笑。
依雅菈哼道：“看在你对温蒂姐姐那么好的份上，我们大家就一致同意温蒂姐姐跟你走了！”
那语气好像说：我女儿以后就托付给你了。
“你跟个小大人似的。”沈苍夜道。
“如果是坏蛋的话，我才不把温蒂姐姐放心交给他呢！”依雅菈哼了声，“你对温蒂姐姐好，我们就同意你俩在一起！”
沈苍夜笑出声，“小朋友过了十二点钟还不睡觉的话，也是小坏蛋。”
“呜——讨厌！”依雅菈被说到了痛处，“这就去睡了啦，臭叔叔！”
“赶紧去睡！”沈苍夜就笑。
他挂下电话，“好了，温蒂，这下我可以正式带你走了。”
阿戈尔女孩偷偷笑，脸颊还晕着红霞。
“早些睡吧。”沈苍夜搂过海龙女孩的肩膀，亲了亲她的额头。
他起身，温蒂还拉着他的手不放。
“怎么了？还要再说说话吗？”沈苍夜说。
温蒂摇摇头，“我想，晚上一起，好吗？”
“你晚上还是会做噩梦吗？”沈苍夜担忧道。
“不，已经没有再做噩梦了。”小海龙说着，害羞地笑笑，“今天晚上……只是想和你一起罢了……”
“好，我就来。”沈苍夜回了自己房间，收拾枕头和被子。
回到温蒂房间时，她已经换好了睡衣、铺好了床，正微笑地望着他。
沈苍夜坐在床边。
小海龙迫不及待拥住了他，仰着头亲他的嘴唇。
于是沈苍夜抱着她吻了吻，接着，与她并排躺下。
温蒂今天似乎很不一样。
沈苍夜忽然在想。
往常，她会撒娇般地抱着他，在他怀里睡着。
可是今天，她只是静静躺着，连靠近他的意思都没有。
……怎么说呢。
她似乎有些局促和紧张。
又似乎在酝酿什么。
房间里安静了一下。
“沈博士。”温蒂忽然开口了。
“怎么了？”
“我去奥贝德导师家的那一天，你追着他去……然后你消失了。”温蒂低声说。
“嗯。”沈苍夜大概猜到温蒂想问他什么了。
他并不隐瞒，“奥贝德发动了某种类似源石技艺的东西，把我拉到了另外一个空间里。”
“你在那里看到了什么？”温蒂问道。
沈苍夜迟疑了一下，没说实话，“就是奥贝德的实验室，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不是的，不可能……”温蒂轻轻地说，“你看到了……比别墅里的那些怪物更可怕的东西，是吧？”
“真的没什么。”沈苍夜不希望温蒂有任何精神负担。
阿戈尔轻声说：“沈博士，明明你自己也看到了那些让人疯狂的东西，你一个字都没有跟我说过。”
沈苍夜默然了。
温蒂叹了一口气，“这几天，你一直忙前忙后，一直在照顾我的情绪，从来没有想过你自己……我……我要为我自己的任性说声抱歉，还有，我真的很感激你。”
她一直觉得，携手并肩的两个人，本就不应该只有欢欣和快乐。
爱从来都不仅仅是一见钟情山盟海誓如胶似漆耳鬓厮磨。
而是患难时的牵手，风雨中的陪伴。
分享你的成功和喜悦，也倾听你的疲惫和恐惧。
当两个人一起经历过痛苦、悲伤，走过坎坷、迷茫，依旧能紧握双手……
那才是真正无悔的感情。
忽的，温蒂感觉自己的手被紧紧握住。
“温蒂……”沈苍夜说。
一瞬间，海龙女孩的脑海之中蓦地冒出了一个词。
——“死心塌地”。
就是他了。她想。

407.草海龙不会游泳
“谢谢你……”温蒂深深地望着他，一再重复，“谢谢你。”
“温蒂。”沈苍夜说道，“这些本来就是我该做的，我不可能放任你那样痛苦。”
“沈博士。”温蒂将纤指与他交扣，轻轻地说，“你听我说……”
“我听着。”沈苍夜道。
温蒂注视他的眼睛，“我跟你说过一次的，但现在我还是想跟你再说一次……遇到你，我真是太幸运了。”
“也是我的荣幸。”沈苍夜侧过身来，凝望海龙女孩的脸。
他得意地哼了声，“还是罗德岛的荣幸。”
温蒂忽然想起什么，“说起来，我有一件是搞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你只是罗德岛的医疗干员，作战能力却这么强？”
“这个嘛……因为罗德岛医疗部，要求干员们有基本的作战能力，”沈苍夜正色，“毕竟，罗德岛的医疗部前身就是战地救援队伍嘛。”
“基本的作战能力……”温蒂的声音中满是怀疑。
“很基本的那种啊。”沈苍夜笑着强调，“再怎么说，我们要有在战场上生存下来的能力，才能救护其他伙伴啊，你说是吧？”
——排除掉某些阿达克利斯医生“把敌人全干掉就不需要医生了”、和某菲林医生“医疗支援已覆盖全队，不行，算了，我要申请攻击许可！”的传统观念。
“为、为什么要上战场啊？你们真的是制药公司吗？”小海龙惊觉。
“这个嘛……”沈苍夜抓抓头。
这还真不好说。
温蒂有些失神，讷讷道：“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上了贼船……”
沈苍夜啊呀了一声，“不是吧？你后悔了？”
“怎么会。”小海龙无奈，“我最不会后悔的就是这件事。”
阿戈尔也侧过身，与沈苍夜对望着。
片刻之后，她略微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拉过被子挡住脸。
“困了吗？”沈苍夜道，“困就睡吧。”
“我、我不困。”温蒂缩成小小的一团。
犹豫良久，她又怯生生地唤，“沈博士。”
“怎么？”
她没有说话，扯开被子钻进了他的被窝里。
沈苍夜靠近她，吻了她的嘴唇。
温蒂双手扶着他的脖子。
两人在黑暗中拥吻，沈苍夜抬手抚在她柔顺的银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
温蒂也许因此感到舒适，下意识又朝沈苍夜怀里挤了挤。
她的呼吸起伏不定。
她的大脑是昏沉的。
她那双氤氲着红宝石光华般的眸子闭上，她嵌入他的怀中，双臂将他紧紧抱住，仿佛稍一松手他就会离开。
“我……我想我准备好了。”她轻声呓语。
沈苍夜一言不发地将她抱紧。
隔着单薄的衣物，少女的心跳隔着他们紧贴的胸口传了过来。
好像急促的鼓点。
有时候交流不需要语言，万般的缱绻迷恋尽数融在这细碎的吻里……
她睁开眼睛，望着他的眼睛。
她就这样一跤跌进面前那双泛着淡淡辉泽的专注眼眸里。
终其一生，她都在追逐这样的眼神。
无比温柔的凝视他，万般珍重。
她的双眸失散了焦点。
她看到他背后的窗户，还有窗外深蓝夜幕下的漫天星光，仿佛因着她的动作荡开涟漪。
又如水中仰望阳光，那是阿戈尔祖辈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
海龙，这一支阿戈尔的祖辈从未到过深海。
她好奇地、期待地、紧张地，第一次探索那片她从未到过的领域。
海浪将她拥在其中，温柔地裹挟，轻轻地、又慢慢地拍打着她。
海潮将她裹挟上岸，她来不及透气，又一个巨浪拍下，重新进入深海。
她失了身体的控制权，在这场淋漓潮水中风雨飘摇。
奇异的感觉蔓延，直达脑际。
她几乎要落泪，抬起手想去抚摸对方的脸颊，却被在半空中接住，分开五指相扣。
“喜欢吗？”沈苍夜低头亲吻她的手背。
像羽毛，像温柔的水，像无边的云絮在他身侧，仿佛整个天与地都在迎合他。
眩晕铺天盖地而来，有如沉沦，好似超脱。
“唔……喜……喜欢……”温蒂说不清话。
她越来越适应这种感觉。
被控制，被占有，但同时被安慰，被疼爱，被极致温柔的对待。
温蒂感觉自己过了很久才缓过来，抬起头，沈苍夜正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
在模糊地视野中，她看见他惊异地扬起眉，指尖凑近过来，抹去她眼中的泪。
“疼吗？”他问道。
“不……不。”温蒂艰难的开口，声音干涩：“我……因为我的工作，我到过很多地方，也遇见过很多人。我做过很多很多的研究，我以为我能理解这世上的一切，包括爱……现在才知道，我其实……还是无知的。”
……我无法说喜欢，喜欢太浅薄，就像我曾经的无知。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爱”。
原来这依旧是没法用科学来解释的东西。
沈苍夜收紧手臂，把女孩抱进怀里，鼻尖磨蹭着，亲昵的接吻。
阿戈尔少女眯起眼睛，平复急促的呼吸与心跳，感觉到对方掌心的温度与唇间的柔软，几乎有些模糊的困意。
他们就这样安静的依偎，胸口紧贴在一起，感觉得到对方的呼吸与心跳，直到月华散落清辉，直到星光流转漫天。

408.歌蕾蒂娅师姐,你很勇哦
整理完在加泰罗纳大学的事宜，沈苍夜带着温蒂来到了罗德岛在加泰罗纳的据点。
进了门，他见全部人都在，便给大家介绍了温蒂。
温蒂和所有人一一打招呼。
沈苍夜在旁扫视一圈。
忽然间发现……小虎鲸好像不在场？
他便向极境询问，“斯卡蒂呢？”
极境兀自摇摇头，说：“你不知道吗？那个传说中的阿戈尔执政官来了。斯卡蒂最近都跟着她一起行动。”
“歌蕾蒂娅吗？”沈苍夜问道。
极境点点头，“是的，她和幽灵鲨干员一起来的，她们应该是来找斯卡蒂的，她想带走斯卡蒂，说是要履行猎人的职责什么的……”
沈苍夜问道：“她不和我们一起行动？她难道不是也在查深海教会的事情吗？”
“是这样没错，不过，恐怕我们都还入不了她的眼呢。”极境无奈，“要她和我们一起行动，除非这里的人是凯尔希女士。”
“她们离开了吗？”沈苍夜忙追问。
极境摇了摇头表示否认。
他说：“斯卡蒂不愿意就这么离开了，她说至少等你回来。”
“她人呢？”
“歌蕾蒂娅要我们给她提供一个不受打扰的作战会议室，我们实在没有条件，所以今天白天大家都待在这间公寓里，楼上的公寓暂时是借给歌蕾蒂娅用了，她们可能要讨论接下来要前往什么地方。”
“斯卡蒂也在那里是吗？”
“她们三人都在。”极境说。
“我去看看吧。”沈苍夜说。
他来到了楼上的房间。
一开门，只见歌蕾蒂娅、幽灵鲨和斯卡蒂都坐在桌边，似乎是在讨论什么东西。
沈苍夜真的很想质问一下歌蕾蒂娅——为什么不回复他的消息！
不回消息就算了，居然还好意思没事儿人似的直接到他们公寓来！
“哟！老沈啊，好久不见！”幽灵鲨一副熟人的模样，热情地打起招呼。
沈苍夜纳闷。
我去，我不会是跟这家伙很熟吧？
幽灵鲨目前精神很正常的样子。
应该是没有被源石影响也没有矿石病。
至于歌蕾蒂娅……
嗯，还是一张司马脸，和凯尔希不相上下。
“沈苍夜！你回来了！”小虎鲸很高兴的样子。
她就从歌蕾蒂娅身边站起身，给她介绍，“二队长，这个人就是沈苍夜，就是他把我——”
过了几秒，斯卡蒂想到了一个绝妙的高级词汇，“引荐！嗯！是沈苍夜把我引荐到罗德岛的，我跟你说过——”
“我知道，我认识他。”歌蕾蒂娅的眼瞳中古井无波。
她的视线转向沈苍夜，“是不是你欺骗了我的猎人，让她什么都不懂地就签了罗德岛的劳动合同？”
“那怎么叫骗！”沈苍夜大惊。
“他没有骗我！”斯卡蒂抢答。
歌蕾蒂娅露出意外之色。
斯卡蒂这反应，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幽灵鲨突然大笑出声来，“虎鲸，你可长点心吧！”
“我都说了！我没有被骗！我是完成了入职考核，还有接到任务的！”斯卡蒂不满道。
她接着又补了句，“而且，沈苍夜对我可好呢！”
“你这大概就是缺心眼吧。”幽灵鲨仰天长叹，“用陆上人的谚语说呢，这就叫被人骗了还给人数钱。”
沈苍夜忙说：“喂，酬劳我可是付了！”
这怎么越说越奇怪。
感觉歌蕾蒂娅看他的神情已经充满敌意了。
“鲨鱼，你不懂！我没有给他数钱！”斯卡蒂显然是没把陆地上的通用语学明白，“我们现在都用手机电子支付的！”
她不高兴地结束了话题：“总之我没有被骗！”
接着她就抱着脑袋，似乎是要捂住耳朵，装作听不到的模样。
沈苍夜咳了一声，在歌蕾蒂娅极为不善的目光中走到桌边坐下。
歌蕾蒂娅的语气还是淡淡的，“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找到斯卡蒂，明日，我会带她一同离开。”
“你们准备去哪里？”沈苍夜问道。
“恕我无法奉告。”歌蕾蒂娅说。
沈苍夜说：“我希望你们能同我一起，调查伊比利亚的异教深海教会的事情。”
“那并不在我的义务范围之内。”歌蕾蒂娅给出了冷硬的拒绝，“我也不听命与你。”
“歌蕾蒂娅，要知道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沈苍夜说。
“是。但我有我自己的计划和行动方式。我仅仅是辅助罗德岛的部分事务，那并不代表我会支援你们所有的工作。”阿戈尔执政官的态度依旧冷冽。
一点余地都没有，沈苍夜的请求被怼回来了。

409.小小斯卡蒂,快乐又积极
目前来看，歌蕾蒂娅和他们目标一致。
都是要追查深海教会、以及海嗣的事情。
但即便如此，歌蕾蒂娅也不可能轻易地和罗德岛的其他干员同行。
这个高傲的猎人一直都是如此。
罗德岛大部分干员的作战能力，对于深海猎人来说，就是三个字——拖油瓶。
歌蕾蒂娅的性子，沈苍夜是知道的。
虽然她向凯尔希交付了一定程度的信任。
但这并不代表她对罗德岛的每个干员都是信任的。
她和罗德岛也并非从属关系。
因此，她不听命于罗德岛的任何人。
沈苍夜有点头疼。
他是希望罗德岛的这几个深海猎人和他一起行动的。
在如今的这条世界线上，深海教会虽然还是存在的，可是似乎根本没有在干和原本的世界线同样的事情。
他们没有抓幽灵鲨，也没有对斯卡蒂怎么样。
……倒反是相信科学起来了。
一门心思地想要搞什么海嗣和人体融合的计划。
至于那个双头·昆图斯·向日葵，现在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沈苍夜还是想谨慎行动，尽量取得歌蕾蒂娅的信任，让她们跟随他一起行动。
不然，很可能会导致更加糟糕的情况，他修正世界线的工作量反而会更加大。
不过从眼下的情况看来……
好像不太可能。
歌蕾蒂娅完全是那种“大佬团开荒，菜鸡萌新请识相点，自动滚蛋”的状态。
根本不想让他来碍事。
她总是有着自己的计划，不轻易相信别人。
“那如果我们已经掌握了核心情报，只差这么临门一脚就能摸到幕后主使呢？”沈苍夜道。
好吧，你不信任我，我就只能摆干货了。
本来这些也是要和罗德岛的干员们分享的情报。
沈苍夜索性把它当成忽悠歌蕾蒂娅的筹码。
阿戈尔的执政官语气中带着几分蔑然，“你自以为你对深海教会的了解又有多少？”
“是这样的……恕我冒犯，我在门外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交谈，”沈苍夜说，“你和幽灵鲨干员，不久前刚刚去了萨维拉，找一个名叫阿方索的人，是吗？”
歌蕾蒂娅眼中闪过惊诧，“你怎么知道他在萨维拉？”
阿方索，这个人是深海教会的一名教士。
他暗中将信徒送入大海，作为恐鱼的口粮。
歌蕾蒂娅和幽灵鲨刚去了萨维拉，将其斩杀。
歌蕾蒂娅惊讶的是——
她们刚才确实是在讨论阿方索的事情。
但是从来没有提过他在萨维拉。
沈苍夜是从奥贝德的宅邸里的书信中得知的信息。
他取出了在德卡沃、奥贝德那里发现的那两幅诡异的油画，放在桌上，“阿方索那里，是不是也有类似的油画？”
这回，歌蕾蒂娅的目光不一样了。
“哟，老沈，你的情报工作做的不错呀！”幽灵鲨笑着接茬。
“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些的？”歌蕾蒂娅问道。
“从阿方索的同伙那里。”沈苍夜说。
歌蕾蒂娅眯起眼睛，“他有同谋？”
“哈？你没有查到啊？”沈苍夜反问，“不止一个同谋。而且，这油画对他们来说也有特别的意义。”
歌蕾蒂娅略微不悦，但还是诚恳道：“这件事情我确实还在追查，我希望你能把你掌握的情报与我分享。”
“有条件。”沈苍夜说，“你们与我同行。”
“你在威胁我。”歌蕾蒂娅蹙眉。
“我给了你们选择。”沈苍夜道。
“唔……”这时候，一旁的斯卡蒂咕哝了一声。
沈苍夜不禁扶额。
……刚才，在他们讨论深海教会的事情时，她好像直接坐着就睡过去了。
斯卡蒂揉着眼睛，看了看其他人。
她大概是全然没搞清楚眼下的情况。
见大家都沉默，小虎鲸好心地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活跃气氛。
她殷切地说：“沈苍夜，絮雨教我用咖啡机了！你要不要尝一尝我做的咖啡！”
“我现在会做卡布奇诺、摩卡、布雷卫、康宝蓝……”她的语气里满是炫耀，“你要哪一种？”
噗嗤。
幽灵鲨笑出声。
然后她径自点单，“我要摩卡，谢谢。”
斯卡蒂又转向沈苍夜，高兴地说，“絮雨告诉我的，我都记得，沈苍夜，你喜欢浓缩咖啡是吧？”
“二队长你呢？”她才想起还有一个人在。
“咳……”歌蕾蒂娅的语气明显是在压抑着怒火。
她清了清嗓子，“这些小事可以等稍后再说吗？”
斯卡蒂愣了愣，“欸？”
歌蕾蒂娅道：“我和沈苍夜现在正在说重要的事情，不要打断我们。”
“哦……”斯卡蒂灰溜溜坐回凳子上，“我明白了，二队长。”

410.读书人的事,哪能叫偷?
歌蕾蒂娅用食指支着太阳穴。
被斯卡蒂着么一搅，她的思维全乱了。
“二队长，”斯卡蒂认真地说，“沈苍夜很能打的，很厉害的！我亲眼见过！我想和沈苍夜一起行动，可以吗？”
她全然没有把前面的对话给听进去。
反正什么时候叫她砍人她就砍人。
——和二队长比起来，分明是雇主先生比较好。
斯卡蒂想。
她又想到刚见面的时候，二队长劈头盖脸就说沈苍夜骗她的事情。
她略有不满，不禁挪了挪凳子，朝沈苍夜靠近了一些，离自家二队长远了一些。
什么嘛！
明明是隔壁队的队长，跳过一次舞而已。
根本就跟她不熟！
怎么能这样指手画脚。
还这样无缘无故地责备雇主先生！
斯卡蒂又皱了皱眉头。
她想说就说，想做就做。
完全没有想到这个行为、在这个时间点……它叫站队。
歌蕾蒂娅无奈地呼了一口气。
作为一名深海猎人的队长，她并不希望自己的队员同罗德岛的干员一起进行任务——除了凯尔希。
歌蕾蒂娅觉得那些弱小的人类干员会影响她们的战斗节奏，增加作战的风险。
但是眼下。
她又开始思考，既然到了这一步，是不是应该给面前这位凯尔希的学生一点点信任……
她思忖了几分，终于是答应下来，“我们可以同行，但是仅你一人。这一趟不比普通的战斗，寻常人类，每多一个，都会给我们的计划增加变数。”
“可以。”沈苍夜道。
他如实将自己掌握的信息给出，“我已经找到了两个深海教会的人，并且还在追查。”
沈苍夜将手指在桌上轻轻地敲了敲，“根据我目前所掌握的信息，这一伙深海教会的人正在用深海猎人来做实验，甚至用阿戈尔人来做实验。”
“你是怎么得知的？”歌蕾蒂娅问道。
“其中一名……算是科学家吧，我调查了他的住宅，找到了一些或许能用得上的东西。”沈苍夜说。
他顿了顿，道：“这一点，可能另外一个人会比我更了解一些。”
沈苍夜打了个电话，让温蒂上来。
温蒂就在楼下一层，正与棘刺讨论着实验。
接到电话，她立刻就上来了。
“你找我？”温蒂笑着拉住沈苍夜的手。
沈苍夜大概给她说了情况，希望她能够给歌蕾蒂娅讲一讲她在奥贝德的研究笔记里发现的东西。
末了，他又有些不放心，“温蒂，这样……不会让你想到一些不好的回忆吧？如果会让你难受的话，还是不要说了。”
“没关系的，我希望能帮上你的忙。”温蒂说。
她想了想，倏然间像是意识到什么，“你说，那位名叫歌蕾蒂娅的女士，她是阿戈尔的技术执政官？”
“是啊，”沈苍夜道，“怎么了？”
温蒂蓦地露出感兴趣的表情，神色中又有一点点在谋划坏事的样子。
“我对阿戈尔的科学技术很感兴趣。”她说，“我的祖辈是阿戈尔的科研人员，多年前离开阿戈尔，来到了伊比利亚。”
沈苍夜讶然，“真的？我听说来到伊比利亚的岛民很少科研人员，基本都是技术人员。”
“啊呀，你面前的不就是他们的后裔吗？”小海龙笑笑，“很少科研人员来到伊比利亚，并不是完全没有哟。”
沈苍夜一愣，“啊，那你想干什么？不会是想偷技术吧？”
他看过歌蕾蒂娅的档案。
据说阿戈尔的科技水平高得堪比神明。
——虽然沈苍夜怎么都想不明白。
任何文明的科技水平，都应当是与生产力挂钩的。
就好像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一样。
游牧民族的科技，怎么做到远远高于农耕民族的？
亦或许，阿戈尔是得到了泰拉“先民”的部分技术？
未知的事情还太多了。
目前他能够了解的是，歌蕾蒂娅拥有着一部分阿戈尔的技术，并且她几乎不与人分享。
难道温蒂想要她的这些技术？
“什么偷技术呀！”温蒂嗔道，“我是希望能接触接触她，用我的研究成果和她换取一部分技术，然后自己试着解析出来……”
她想了想，解释道：“你知道，就像别人借给你一台机器，告诉你怎么用。你不知道它是什么运转的，但是拆开来一个一个部件分析，你就有可能造一台一样的了。”
“你这不还是偷技术嘛！”沈苍夜扶额。
“哎呀，你怎么这样想！”温蒂不高兴了，“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呀？”
沈苍夜忙否认，“没有没有。”

411.蒂蒂,蒂蒂,还有蒂蒂
温蒂解释道：“其实啊，大部分的尖端技术都是自带防盗系统的，若能轻易被人分析出来，哪还会有间谍这个职业呢？”
“所以你要走那条不那么‘轻易’的路？”沈苍夜明白过来。
温蒂轻轻笑，“我喜欢有挑战的事情。”
“对了哦，我差点忘了，你的祖辈就是阿戈尔的科研人员。”沈苍夜反应过来。
有着家族秘传的知识的话，温蒂说不定还真的能做到这件事情。
传说中，阿戈尔的技术领先整个泰拉大陆。
在歌蕾蒂娅看来，除了阿戈尔以外的其他国家，科技水平都堪称原始。
沈苍夜觉得并非如此。
离开阿戈尔的岛民，能将他们拥有的技术在伊比利亚进行应用，并取得了一定的成就。
这就意味着阿戈尔的技术，和泰拉诸国的技术还是存在接轨的可能性的。
沈苍夜也存了一点小小的觊觎之心。
他也希望能试着把歌蕾蒂娅身怀的那些阿戈尔的先驱技术搞过来。
有了这些东西，以后就能在与一些大公司——比如莱茵生命——交涉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点筹码。
他只能向温蒂求助，“温蒂博士，如果你拿到这些技术，能稍微教给我一点点吗？我可以……嗯，我虽然没有技术能拿来跟你换，但是我可以……”
小海龙却是粲然一笑，“我的不就是你的吗？”
“啊……”沈苍夜有点愣。
“怎么？不想要呀？”温蒂抬起下巴望着他。
沈苍夜手一伸，直接把女孩揽到了怀里，“你也是我的。”
“嗯，都是你的……”温蒂唔哝了一句。
她又害羞地推开他，“好啦，我们在门口都说了这么久了，她们要等久啦。”
沈苍夜拉开门走进了房间里。
他给歌蕾蒂娅介绍了温蒂的身份，然后给温蒂拉开椅子让她坐好。
温蒂开始讲述她在奥贝德的住宅里发现的那些研究笔记。
从奥贝德当时的研究方案和研究报告里，她大概总结出了奥贝德的研究方向。
经过试验，奥贝德——或者说这一伙深海教会的密谋者，发现了一个规律。
他们的目的，是将海嗣的骨血注入人体内，从而达到强化人体的作用。
从目前的结果来看，海嗣的血液能够感染泰拉所有种族的人。
但阿戈尔人对其敏感度最高，也最容易被转化。
——正如凯尔希所说：星空下不只源石病一种恶疾。海洋本身感染的绝症是异种的血肉。
阿戈尔人对于源石有极高的抗性，但是却对这种深海生物极度敏感。
而在阿戈尔人当中，海嗣的血肉对她们的感染程度亦不相同。
首先。
对于成年人来说，海嗣化的过程有很大几率失败。
比如玛丽安娜，和奥贝德的妻子就是失败品。
而佩德罗则是为数不多的幸运的成功者。
阿戈尔的技术，是从幼年就开始培养深海猎人。
给她们注入海嗣的血脉，打掉免疫使其不对海嗣的血肉产生排异反应，制造出强大的深海猎人战士。
这种方法的失败几率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而奥贝德更是在阿戈尔技术的基础上做了进一步的完善，发展出了一种成功率更高，但也更惨无人道的试验方法。
——那就是从胚胎开始融合。
这个时期的融合，几乎是完美的。
奥贝德的双胞胎儿子，就是他的第一件成功的实验品。
经过测定，这些在胚胎时期就被海嗣化的阿戈尔人，能够轻松与深海猎人打成平手，甚至占得上风。
经过系统的战斗训练之后，他们的战斗力将会难以估量。
比如，沈苍夜在奥贝德的实验室里遇到了实验品Pelamis-5也是其中之一。
与深海猎人不同的是，他们可以通过释放海嗣的力量，变换形态，强化自身。
但是，他们的自我意识，会随着一次次的释放这种力量而钝化和减退。
最终被完全消磨掉。
在完全失去自我意识后，他们会变成被食欲和种族的生存本能意识所支配的怪物。
对于尚未出生的胚胎进行试验，这显然是有违道德和人理。
但奥贝德并不在乎。
他只想追寻自己心中的“科学之美”。
歌蕾蒂娅听完，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久久地沉默了。
沈苍夜不得不说，看她吃鲸的样子还挺爽的。
高傲的阿戈尔执政官不得不承认，沈苍夜和温蒂确实掌握了她先前没有注意到的情报。
温蒂接着说：“目前，我们还计划研究将业已海嗣化的阿戈尔人恢复的方法。”
“这不可能实现。”歌蕾蒂娅立刻摇头。
“不可能实现，还是你们没有试过？”温蒂反问。

412.伊比利亚的醋坛子翻了
歌蕾蒂娅是阿戈尔的技术执政官。
她对于泰拉其他区域的科技水平充满了轻蔑。
阿戈尔做不到，她便认为其他国家也不可能做到。
温蒂略微尖锐的提问，让歌蕾蒂娅蹙起了眉头。
深海猎人……
这是被阿戈尔人所培育出来的、对抗海嗣的先锋与死士。
她们在战斗中的折损远远高于最后转变成海嗣的数量。
一旦转变发生，便处决。
——阿戈尔的确没有研究过，将已经海嗣化的深海猎人重新恢复的方式。
面对这位态度冷硬的阿戈尔执政官和战争设计师，温蒂竟然没有表现出畏缩和恐惧。
她也明白沈苍夜的心思。
她在用自己的方法帮他。
温蒂侃侃而谈自己的实验目的，实验目标和研究方向，着重讲解了实验的理论基础。
她的部分研究方向来源于奥贝德这位疯狂的科学家。
即便是对手，她也能不带情绪地将对方的研究成果消化和整理。
沈苍夜听着都惊了。
这一位工程学的博士，仅仅是有着仿生学和生物工程的基础，竟然能在研究了奥贝德的实验记录之后，把跨学科的生理、基因和医学等理论知识把握得七七八八，并且拟出自己的实验方案。
真的是天才啊！
难怪莱茵生命求着她去呢！
可不能让她跑了。
沈苍夜如此想。
他一把抓住温蒂的手，揣到自己怀里。
温蒂刚刚说完自己的见解，便忽的被沈苍夜牵住。
她有些不解地望了他一眼，目光很温柔，她反握住了他的手。
歌蕾蒂娅对这个课题颇感兴趣。
她进一步追问，“那么具体要怎么实现？技术上允许吗？”
温蒂颔首，“在奥贝德的研究基础上，我大略摸出了方向——对于海嗣的细胞，抑制其活化和复制，我们可以将靶点围绕在髓细胞内自我复制启动子的ZDP-576蛋白发挥作用，最终抑制其逆转录……”
歌蕾蒂娅皱起眉头，努力理解。
温蒂接着说：“明确靶点之后，我们可以藉用高通量筛选技术来迅速挑选化合物，并对其结构进行修饰……”
歌蕾蒂娅作为技术执政官，她在这些技术背后的理论上研究不多，也不甚了解。
而温蒂的家族，是传承的阿戈尔尖端科研技术的世家。
家庭的熏陶和氛围，自然是从小培养出了她缜密的思维。
她的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
在涉及歌蕾蒂娅擅长的技术领域，她并不深究；
在涉及技术执政官不擅长的理论领域，她又能信手拈来。
这一通专有名词加理论加持的讲解，歌蕾蒂娅居然真的被温蒂给唬住了，沉吟着露出思考的神色。
沈苍夜心想，小海龙不愧为阿戈尔科研人员的后裔，真的能把这研究说得一套一套的……
歌蕾蒂娅的双手交握着，做出碇司令的思考动作。
须臾，她说道：“你们的情报很重要，我需要一点时间整理一下，沈苍夜，明天我们再来议定行动计划可以吗？还有，温蒂博士——”
她用上了表示尊敬的后缀，“温蒂博士，下午我会占用您一点时间，亲自找您谈一谈。”
“没问题。”沈苍夜便牵着温蒂起身，“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着，他转身便走。
“啊，沈苍夜，你要走了吗？”小虎鲸唤道，“可你还没有尝过我做的咖啡——”
“虎鲸。”歌蕾蒂娅叹口气道。
“哦。”斯卡蒂悻悻地的坐回凳子上，乖乖听话。
虎鲸少女不开心地望着沈苍夜牵着温蒂走了。
她瞪着自己杯子里的茶。
很不开心。
这一天晚上，沈苍夜和温蒂便在这公寓里休息了。
夜深了。
今天的天气很晴朗，没有下雪。
沈苍夜便拉着温蒂来到这屋子的天台。
“艾莉亚找到了这个看海的好地方，我也觉得不错，所以带你来看看。”他指了指蓄水箱所在的高台。
沈苍夜护着小海龙爬上了高台。
两个人并肩坐下。
“哦，你跟我提过艾莉亚，她是个……灯塔管理员是吧？”温蒂说。
沈苍夜点点头，“嗯，灯管。”
“什么呀？”温蒂就笑。
“宿舍管理员简称宿管，灯塔管理员简称灯管，有什么问题吗？”沈苍夜说得理所当然。
楼下房间里传来打喷嚏的声音。
“有点凉。”温蒂嘟囔了一声。
他将沈苍夜的左臂抱进怀里，小脑袋也挨过来，倚着他的肩膀。
“我在加泰罗纳好久了，都没有这样看过大海，听浪花的声音。”她喃喃的说。
沈苍夜转过头，腾出手来顺了顺女孩银白的长发。
“看来并不是所有伊比利亚人都惧怕深海嘛，艾莉亚也跟我说，她很喜欢看海。”沈苍夜说。
温蒂不满地蹭了蹭他，“你和艾莉亚聊了很多嘛，还一起晚上看海，看了多少次呀？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扁了扁嘴巴，“你和她的关系那么好的样子，我都不知道呢……”

413.小朋友不可以乱上天台哦
沈苍夜听着温蒂的话，不禁失笑，“我怎么觉得你的语气怪怪的。”
海龙女孩竟然仔细地思考了一下
接着，她认真说：“下次，要是她再邀请你一起上来看海，你陪她一次，就得陪我一次。”
“我以为你会直接不让我来呢。”沈苍夜低下头碰了碰小海龙的鼻尖。
她发丝间好闻的、甜甜的沐浴露香味让人十分愉悦。
温蒂用额头把他的脑袋顶了回去，“我管得住你才怪啰——嗯……”
话没说完。
她得到了一个长长的、堵回她话语的吻。
小海龙不满足，又在沈苍夜嘴角啄了啄，然后缩在他的肩膀处。
“或者，下次她邀请你的时候，你叫上我一起！”她仿佛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哈哈哈，那就真的成灯管了。”沈苍夜说。
楼下仿佛又传来打喷嚏的声音。
大概是谁着凉感冒了。
“谁是灯管啊？我是你和艾莉亚的灯管吧？”温蒂倒是不生气，只是语气忿忿的，“我好多余哦！”
沈苍夜扶住她的下巴，衔住了她的唇。
温蒂心里还纠结于艾莉亚的事情，来不及应对这突如其来的亲吻。
这个吻灼得她心里发慌。
尝起来却又甜丝丝的，仿佛沾了蜜糖。
她本想就这样推开他。
可一旦他们如此亲密，如此靠近，她的心口就像有什么融化了一般。
一时间，她竟有种使不上劲来的感觉。
于是心也软了。
狠不下心来推开他。
温蒂被吻得天昏地暗，好不容易才找到喘口气的机会。
她勉强稳住心神，“等——等一等！”
“嗯？”沈苍夜睁开眼睛望着她。
“你怎么不征求我的同意？我们不是都说好了！”阿戈尔女孩怨艾道，“你都没有问过我，允不允许你亲我！”
沈苍夜说：“昨天晚上你不是要求了这么多次嘛，我匀到今天不就行了？”
小海龙不高兴道：“我还没同意你——”
下一秒她的嘴又被封住。
吻从蜻蜓点水般变得绵缠起来。
沈苍夜轻轻抚着女孩的面颊，将她挂下的碍事的发丝勾到耳后，然后缓缓滑到脖颈、脊背……
他的手探入她的衣角，滑到了她的后腰，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尾巴。
海龙女孩有些出乎意料，下意识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她就被自己发出那个音给羞到了，顿觉无地自容。
沈苍夜却在这个时候放开了她，笑着道：“你刚才好像一只小猫咪。”
温蒂呜咽了声。
她把脸埋在沈苍夜肩头，自暴自弃地不说话。
沈苍夜想到昨天夜里的事情，不由歉然，“昨晚上，是不是让你很疼很难受？”
“没有呀！怎么会！”温蒂急于否认，“我很开心的。”
“但你哭了。”沈苍夜担忧地说。
“那不是因为疼，那是——”温蒂说着，“那是……”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好烫。
她低声道：“别再问了，别再追问了啦……我不知道怎么说……”
“好吧。”沈苍夜只好放弃了纠结这个问题的答案。
过了一会儿，他问道：“那今晚还要吗？”
“嗯……”小海龙答应得有点羞涩。
随即，她又想起什么，“不——不行！公寓里那么多人！”
“那在这里也可以的，我没意见。”沈苍夜说。
“你真坏！讨厌！”温蒂就推他。
沈苍夜搂着她不放，“怎么了，怎么就讨厌了！”
温蒂似乎很享受被抱着的感觉，尾巴轻轻摇晃着。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便回到房间。
走到公寓门口，小海龙有些依依不舍。
她搂着沈苍夜，抬头望着他，“你真的要同歌蕾蒂娅女士他们一起去追查深海教会的事情吗？”
“嗯。”沈苍夜低头望着双手环着自己腰的海龙女孩，“我会把这件事情一直查到头为止的，就算不和歌蕾蒂娅她们一起，我也会自己查。”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会给玛丽安娜的事情一个交代。”
“谢谢你。”温蒂依恋地将脸贴在他的胸口。
她小声说：“歌蕾蒂娅女士下午找我谈过了，关于我的实验。”
“是吗？”沈苍夜道，“怎么样？”
温蒂说：“阿戈尔方面确实没有对此有深入的研究，而我的研究也仅仅是刚刚起步而已，歌蕾蒂娅和我谈了许多，她真的对这课题非常感兴趣，我差点就应付不来她了。”

414.无限回廊 误
沈苍夜承认自己很惊讶，“我完全没想到你居然能那么熟练地画饼唬住歌蕾蒂娅。我还想着，医药学方面，你要是说不住她，我来顶上呢。”
温蒂说：“我的祖辈也是阿戈尔的科学家，我听说歌蕾蒂娅是技术执政官，就把着重点放在理论上讲了——”
她忽然笑笑，“毕竟在学校呆了这么多年，申请了这么多基金了，把研究讲清楚的能力还是有的。”
“我懂了我懂了。”沈苍夜揶揄道，“那么多基金都到手了，谁还不是个画饼大师啊！”
“什么呀！”温蒂说，“这个项目我也想要做的啦，是真的想做，只是现在暂时没有条件……”
她抿了抿唇，认真道：“总之，虽然现在还没个谱，但是我会找机会把思维理清楚，然后着手启动项目。虽然大家都觉得希望渺茫，但是总该努力做些什么。”
科学家的想法总是很简单。
——发现有一个难题在那里。
那就想方设法攻破、解决它。
而不是逃避它。
也不会总在埋怨“都是这片大地的错”。
“罗德岛上有能满足你需求的实验室。”沈苍夜道，“罗德岛本舰很快就会抵达伊比利亚。到时候，我希望你和其他人一起到罗德岛去，不要再待在伊比利亚了，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也会返回罗德岛。”
顿了顿，他补充道：“伊比利亚已经不太平了，我不希望你再待在这里。”
“我明白，”温蒂点了点头，轻声说，“你也一定要平安的回来好吗？”
“嗯，一定。”
二人吻别，沈苍夜来到了楼下的房间。
眼下已经是午夜，沈苍夜往客厅里瞥了一眼。
只见了斯卡蒂抱着她的抱枕，在沙发床上已经睡着了。
沈苍夜便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了下来。
不久，他就落入沉眠。
……台阶。
眼前是一条长长的、螺旋向下的台阶。
他举着一根蜡烛，一步一步地往下走。
“走下七十阶浅眠的阶梯……”
他脑中骤然出现了这么一句话。
他发现自己戴着一只手表。
手表的时针和分钟显示是九点五十四分。
可是，秒针是倒着走的。
很快，时间变成了九点五十三。
九点五十二。
而他还在往下走。
“我这是在哪里？”沈苍夜疑惑。
倏然。
前头的台阶到了尽头。
他打开尽头的大门，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岩石洞窟。
洞窟两侧的岩壁之内布满了一道道裂隙，炽热的岩浆在其中翻滚、流淌。
进入这岩石洞窟之内，温度骤然升高。
再往前，是两位鹰首的守门人。
守门人替他打开了火焰洞窟尽头的大门。
大门之后，依旧是螺旋向下的台阶。
“再走下七百阶深眠的阶梯，打开通往幻梦秘境的大门……”
他脑中的那空灵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沈苍夜机械地迈步前行。
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楼梯间。
他霍然发现——
在他前方五六米之处，还有另外一个旅行者。
她也在这道台阶一直下行。
走了几步，沈苍夜看清了她的背影。
“斯卡蒂？”沈苍夜不自觉地唤出声来。
此刻骤然。
沈苍夜睁开双眼。
只看到漆黑一片的天花板。
是梦。
这是梦吗？
……对，又是这个梦。
自打从德卡沃的灯塔回来，他一直在做这样的梦。
一道长长的、没有尽头的台阶，他机械地在往下走。
沈苍夜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是六点多了。
只不过天还是黑的。
他便起床洗漱。
洗漱出来到客厅，他看见斯卡蒂坐在床上，抱着红色虎鲸，有点呆愣愣的。
“这么早就起来了？”沈苍夜向斯卡蒂说了声早上好。
“我做了一个梦，”斯卡蒂呆呆地说，“后来我隐约就听到你喊了我一声，在梦里——”
“然后你就醒了？”
“嗯嗯。”斯卡蒂又将怀里的红色虎鲸搂紧了一些
“等等，”沈苍夜想起了什么，“你做的什么样的梦？”
“阶梯，旋转的台阶。”斯卡蒂说，“就好像我们在德卡沃的灯塔里见到的那样。”
斯卡蒂想了想，接着叙述，“我一直在往下走，经过一个有熔岩的洞窟之后，又是台阶……”
走下七十级浅眠的台阶；
再走下七百级深眠的台阶……
沈苍夜微微惊讶。
——他和斯卡蒂，做了同样的梦吗？

415.尝尝我的大剑吧,渣滓
“斯卡蒂，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样的梦的？”沈苍夜问道。
斯卡蒂回忆着说：“大概是从灯塔回来之后。”
——他们是同一个时间开始做这样的梦的。
沈苍夜也是从灯塔回来就开始做这个梦。
怎么会这样？
沈苍夜难以相信。
他们恐怕，真的进入了同一个的梦境里。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难道是，因为那副油画？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斯卡蒂疑惑道，“你也做了一样的梦吗？”
“没什么，别想太多。”沈苍夜说。
他揉了揉斯卡蒂的头发，非常柔软，摸上去很解压。
斯卡蒂歪了歪脑袋。
她也伸手摸了摸沈苍夜的头发。
她小声嘀咕：“嗯，摸摸头确实挺开心的。”
沈苍夜笑，“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斯卡蒂从床上跳了下来。
她又将自己的红色虎鲸抱枕在床上仔细放好，给它拉上被子。
她问道：“今天早上做什么，沈苍夜？”
沈苍夜想了想，道：“你们二队长说今天早上要讨论一下下一步的计划。”
“哦……”
作战会议呗？
斯卡蒂听着就已经觉得困了。
这天一早，歌蕾蒂娅就找到了沈苍夜。
沈苍夜和三个深海猎人重新坐到了桌前。
他们推敲了很多也讨论了很多。
最终决定把调查的方向放在那副油画上——
目前他们找到的深海教会成员里，每一个都持有这么一幅油画。
这或许会是一个有用的切入点。
歌蕾蒂娅拿出了她和幽灵鲨在深海教会的另一个同谋者——阿方索那里获得的油画。
“见到这幅画的时候，”沈苍夜问道，“你们发生了什么吗？”
“发生了什么？”歌蕾蒂娅的目光很是不解，“我们是先杀了阿方索，然后才在他的宅子里发现了这幅画的。”
幽灵鲨在一旁接茬道：“硬要说的话，看到这幅画觉得很不安，这样算吗？”
看起来，歌蕾蒂娅和幽灵鲨应该是还没有因为这幅画到过幻梦迷境。
沈苍夜他将自己从奥贝德、德卡沃手中找到的另外两幅画也一并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我和斯卡蒂，因为这些油画，遭遇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沈苍夜将他和斯卡蒂莫名其妙进入幻梦境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他没有说他们回来之后一直都在做同一个梦的事情，那太蹊跷了，没个头绪。
两位深海猎人听完，都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
幽灵鲨陡地一拍桌子“嚯！虎鲸！原来你和老沈一起在那地方呆了两个多月，呀哈，两个人相依为命是吧？难怪你现在对他——”
“咳咳！”沈苍夜敲桌子，“你能不能关注重点啊？”
“我关注的重点，难道不应该是——我的男人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吗？”疯修女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拱火。
沈苍夜差点喷了，“你的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老沈，你忘了我们曾经并肩作战的那些年吗？”幽灵鲨怪叫着大笑。
“哈？我什么时候？”沈苍夜瞪大眼睛。
从见面的表现来看，他和这疯修女应该是认识，还一起合作过几次任务。
但绝对是到此为止！
绝对没有更多的交集了！
疯批阿戈尔却喟然叹息，“你都忘了吗！你这个欺骗女孩子感情的渣男！”
“——不过，”她突然伸出手捏住沈苍夜的下巴，“如果你现在回心转意的话……”
她轻笑两声，一双美眸中脉脉含情。
沈苍夜被盯得发毛，“——等一等，我先确认一下，我和你难道不是普通的、正常的、友善的、团结的同事关系吗？”
“嗬……对你来说是这样吗？真令人心碎啊！”那条鲨鱼眼眸含笑。
她的表情是：对！我们就是普通同事关系。
但说出来的话是：我该拿什么来拯救你，我的爱人。
“咳咳，别乱开玩笑哈。”沈苍夜有些汗颜。
“玩笑？”幽灵鲨依旧是捏着沈苍夜的下巴不放，仿佛下一秒就要亲上来。
这时候。
哐的一下。
斯卡蒂把一杯咖啡甩在了幽灵鲨的面前，迫使她转开目光望着面前的杯子。
“尝尝我做的咖啡，鲨鱼。”斯卡蒂恶狠狠地说。
那语气分明就是——尝尝我的涌潮悲歌，渣滓。
接着，一杯咖啡又放在沈苍夜的面前。
小虎鲸在他身边坐下，眼睛亮闪闪的，“你看看好不好喝，沈苍夜。”
“干杯啦，我的旧爱。”幽灵鲨故意将杯子伸过来与沈苍夜碰杯。
小虎鲸果不其然又不高兴地眯起眼睛，“鲨鱼，碰杯是喝酒才有的习惯，你不要乱碰杯！”

416.这就是你的本体吗深海色
幽灵鲨撇她一眼，大笑出声。
她故意道：“这是我和我男人之间的亲密习惯，虎鲸，你是不会懂得的。”
“斯卡蒂，你别听她瞎说。”沈苍夜很想仰天大哭。
“别闹了，鲨鱼。”作为队长的阿戈尔执政官终于是看不下去了，“我们该把目光放在正事儿上了。”
斯卡蒂哼了声，把凳子朝沈苍夜挪近了一点点。
接着她又向追问：“这样做的咖啡，好喝吗？”
沈苍夜喝了一口，“还不错。”
“我专门问过絮雨怎么做最好喝的！我现在已经掌握了！”斯卡蒂很高兴。
“超好喝，就是有点酸。”幽灵鲨又说。
虎鲸不满地瞪她。
两个人开始对瞪。
“咳咳。”歌蕾蒂娅皱起眉头。
那两个阿戈尔婆娘这才停下对峙。
沈苍夜又将目光投向桌上的三幅油画。
“你认为这三幅画……？”歌蕾蒂娅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
沈苍夜动手将这三幅画拼在一起。
这三幅画，应该是由一幅更大的油画剪切而成。
德卡沃持有的那一片，和奥贝德持有的那一片，是对角的两幅。
因此完全看不出来端倪。
但是，有了阿方索的这一幅右下角的碎片，就能很清楚地看出，这三幅画是来自同一幅大的油画的。
那唯一缺的就是左上角的这个碎片。
突然。
沈苍夜在油画右边，两幅碎片相接的缝隙，发现了一个很熟悉的签名。
他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看了很久。
“怎么了？”歌蕾蒂娅问道。
“——深海色。”
沈苍夜回忆起来了。
几个月之前，他刚刚抵达伊比利亚没有多久。
某天，他和絮雨一起，在伊比利亚城里闲逛。
他在街边见到过某个画展的海报。
他当时还细看了一下海报上的画，看了一会儿就感觉全身不带劲。
不过，沈苍夜还记得在那张海报上的签名。
与这幅油画是一样的。
——深海色。
这就是这个画家使用的艺名。
难道深海色就是这件整件事情的幕后黑手？
她就是“主教”？
不会吧！？
以画家的身份隐于隐藏于城市里，然后在幕后操纵德卡沃、奥贝德和阿方索为她做事情？
可是，印象中，档案里没有提到过深海色与深海教会有关啊，而且谁会把名字直接签到这么容易发现的地方啊？
难道，在这条世界线里——！？
深海色……这个身世成谜的画家，能画出那般让人心神俱颤的画作，她到底是什么人？
为了把这件事情查清楚，沈苍夜向极境这个比较有门路的伊比利亚人求助，并且在他的帮助下联系上了深海色。
——这位画家目前还在伊比利亚。
近期，她正在伊比利亚境内的另外一个城市，波尔多市办画展。
波尔多距离加泰罗纳不远。
这幅油画作为目前唯一称得上有价值的线索，有进一步调查的必要。
因此，沈苍夜便拜托极境替他联系一下，预约在画展上与深海色见个面。
到时候，若发现有异常，直接动手。
若没发现什么异常，那就向她询问这几幅画的事情，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可进可退，绝对不亏。
事不宜迟，他们决定立刻出发。
沈苍夜立刻订好了车票。
结果却是招来深海猎人队长嫌弃的眼神。
歌蕾蒂娅不屑于乘坐火车。
她的速度比火车要快得多，甚至能突破音障。
尽管内心骂了一万句MMP，沈苍夜还是只能跟她一起，“步行”前往波尔多。
嗯，很快的步行也算是步行。
行进中，歌蕾蒂娅有意放慢速度，同时用余光瞟后头的那个人类。
在看到沈苍夜能游刃有余地跟上她的时候，她又微微惊讶。
心中升起小小的好胜心，歌蕾蒂娅脚步一点地，全速奔驰。
作为深海猎人，歌蕾蒂娅的战斗以极快的移动速度和攻击速度见长。
她不认为这个寻常人类能赶上她的速度。
但她也不介意以此来敲打一下这个略微不识好歹的人类。
沈苍夜瞥了一眼突然加速的歌蕾蒂娅，只好也加快速度。
——老姐你是有什么急事吗？内急？还是肚子饿？
沈苍夜心里有很多问号。
他的速度稍落在歌蕾蒂娅之后一个身位，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歌蕾蒂娅微微蹙眉，再次加速。
沈苍夜也只好加速。
有病吗？至于这么着急吗？他心里骂了句。
“队长啊——”后面幽灵鲨先顶不住了，“我们……呼……能不能慢一点？快跟不上了……”
……他们比预定的时间提前三个小时抵达了波尔多。
画廊甚至还没开门。
歌蕾蒂娅盯着画廊紧闭的大门，开始反思起自己刚才一系列行为……
到底是为哪般啊？

417.我一个制药公司招画家干甚
在画廊门口呆坐了一会儿，沈苍夜感觉自己就像是等爱豆下飞机的狗仔队一样疯狂。
于是他买了一副牌。
五分钟后，他教会了深海猎人们斗地主这一项炎国国粹。
斗上之后，时间过得飞快。
他们蹲在画廊前面的台阶上斗地主，直到几个安保人员来开门，他们才恍然意识到，画廊的开放时间已经到了。
这是个现代艺术画廊，室内设计时最大可能的保留原建筑痕迹。
网格状的混凝土板屋顶下，是一间很大的空间，除了墙面简单粉刷之外都没有其他的装饰。
所有的画作已经在前一天便布置好，摆放妥当了。
他们是和画家有约，便被侍者领到了一个休息区域稍作等待。
因为，深海色本人在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才会抵达。
侍者给他们端来了饮料，沈苍夜饶有兴致地四下走了一圈，打量起画廊里头的画作来。
看了一会儿，他便觉诡异。
……这都画的是些什么？
似乎没有固定的景色，但又能从中看出一些什么东西……
深海色的画作，背景多是模糊的色块，只能勉强辨认出景物。
夜晚的街道，幽深的树林、海边的悬崖、教堂之下的纳骨所……普普通通的场景，却是带来奇怪的不适感。
在背景前面，往往是一诡谲的、色彩涂抹出的人物形象。
这些……“人物”很少有完整的人类外形，但通常却带有不同程度的人类特性。
比如有两只脚，上肢却是扭曲的章鱼般的触手；
或是人类的躯壳，却长着胶皮一样透亮的皮肤和狗的头颅。
他看到一幅画——
似乎是在描绘出了城市的街道，街道以横截面的形式呈现，却是在地底堆满了蚁巢一样海绵般的结构体，地面之上的人群熙熙攘攘，地面之下，六条腿的怪物们拥挤在千疮百孔的地底下，和上班的人群无异。
还有一幅，描绘了墓地中的妖魔的舞会……
还有一幅，是教堂里观景的游客被地底下涌出的妖鬼吞噬……
沈苍夜只看了十分钟，就直接回到了休息区。
再看下去，怕是理智值都得掉光。
深海色的画作比较小众，前来观看画展的人并不多。
只有一些狂热的粉丝在画室里欣赏。
等了半小时之后，侍者便前来招呼他们。
他们进入了画展的办公区，得以见到了这位神秘的画家。
见到深海色的时候，沈苍夜不由得有些愕然。
……她的打扮，不得不说，真的是非常有艺术家的风格。
实在是极为前卫。
她戴着一顶黑色与黄绿色相间的帽子，红黑格子的围巾，一条黑色连衣裙外面罩着一件白色的外套。
沈苍夜实在是欣赏不了这样大胆撞色的穿法，一时间有些愣住。
“你们好。”
在沈苍夜迟疑的的时候，倒是画家先开口了。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红框眼镜，说：“沈苍夜先生，是吗？”
“您好。”沈苍夜便走上前，给她介绍了歌蕾蒂娅，幽灵鲨和斯卡蒂。
深海色向另外三人点了点头，算作致意。
她微笑道：“我的助手告诉我，你们想约我谈一些事情。”
“是。”沈苍夜走到深海色对面坐下。
他确定这一间办公室里，除了他们四人之外，只有深海色一个人。
没有什么“助手”存在。
也可能，她所谓的“助手”，就是某一条她召唤出来的触手而已。
……真不知道极境是怎么联系上她的。
歌蕾蒂娅冲着幽灵鲨和斯卡蒂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到外面去警戒。
随后，她也在桌前坐下。
待得另外两名深海猎人离开办公室，沈苍夜将目光投向了面前的画家。
她仍是面带微笑。
这家伙不会是邪神本体吗？沈苍夜心里蓦地冒出这个危险的想法。
歌蕾蒂娅向沈苍夜点点头，示意由他来陈述。
沈苍夜熟稔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印有罗德岛logo的名片，递给深海色，“您好，画家，我来自罗德岛制药公司。”
“您好。”深海色有些懵逼地接过名片。
歌蕾蒂娅懵逼地望着他。
沈苍夜接着介绍，“我们是一家国际性的大公司，目前正在世界范围内招募人才，我们最需要像您这样优秀的、富有艺术细胞的画家，来……来……”
他顿住了。
我一个制药公司，要画家来干啥？
清了清嗓子，沈苍夜硬着头皮接着说下去，“……需要优秀的画家，来为我们的宿舍增加一些富有艺术感的装饰画作。”
“哦……”深海色似懂非懂地歪着脑袋。

418.好你个双头向日葵
“我们罗德岛制药公司诚挚欢迎您的加入。”沈苍夜道，“如果您有兴趣，请登陆上面的网址，联系我们的HR主管梓兰小姐，待遇从优。”
歌蕾蒂娅咳了一声，“我们现在是在干什么？”
“啊……职业病职业病。”沈苍夜忙摆手。
“所以，您找我是为了……招募我？”深海色半天总结出这个结论。
“不不不，我们还有别的事情。”沈苍夜忙说。
他一边观察着深海色的表情，一边将他们在深海教会那几个密谋者的宅邸里发现的三幅油画的碎片拿了出来。
在看到这三幅画时，深海色的表情有刹那间的惊讶。
只是单纯的惊讶。
然后，微微的愤怒涌了上来。
她喃喃说道：“怎么……？他们竟敢把我的画给——剪碎了？”
“您知道这幅画？”沈苍夜说，“我在这三幅油画碎片的夹缝处发现了您的签名，所以我找到了您。”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这幅画就是我画的。”深海色好久才从震撼和愠怒中恢复过来。
她非常不高兴地皱起眉头，“你们是在哪里发现了这幅画？”
“从不同的三个人手里。”沈苍夜没有明说。
深海色微微一愣，“不同的三个人？”
沈苍夜冲着坐在对面的画家诚恳道：“今天来这里，就是想和您确认一下，您对这幅画的买主有没有印象？”
歌蕾蒂娅耐下性子，也客气地补充了一句，“因为此事非常重要，还请您能如实告知。”
这时候，斯卡蒂匆匆忙忙从外面进来了。
“怎么了，斯卡蒂？”沈苍夜意外地望着小虎鲸。
“那些画……画廊里的那些画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头晕晕的。”斯卡蒂恹恹地说，“我想和你待在一起，好吗？”
“行吧。”沈苍夜无奈道。
于是斯卡蒂又露出笑颜。
她拖了一张椅子，在沈苍夜身边坐了下来，默默地挨紧了他。
沈苍夜重新将视线投向深海色。
从她对这三幅油画的反应来看，沈苍夜推测深海色应该不是深海教会的“主教”。
一来她看到油画时候的表情很意外；二来，也不会有人蠢到把自己的名字大张旗鼓地签在显然有可能成为一条线索的油画上。
虽然她的画作比较小众，但深海色好歹也算是公众人物，这样的行为分明就是生怕别人找不到自己吧？
深海色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犹豫。
旋即，她叹口气说：“虽然作为画家，必须要对买主和客户的信息保密。”
她又盯着那幅破碎的油画，“但是，我对他随意把我的心血这样切烂、剪碎的行为非常愤怒，所以我可以把他的信息告诉你们，仅此一次。还请你们不要把这些信息泄露出去。”
“不会的。”沈苍夜说，“你尽管放心。”
深海色闭上眼睛，仿佛在回忆什么。
然后，她喃喃说了一个名字，“昆图斯，买主的名字叫昆图斯。”
“你确定？”沈苍夜有点震惊。
好你个双头向日葵，你这回学聪明了啊！
藏得这么深，还找了三个同伙来帮忙？
还研究基因工程？
想搞个自己的深海猎人部队？
沈苍夜很想立马去把昆图斯给砍了。
但是理智告诉他，在这一条世界线里，昆图斯可能不会同原来那样，蠢得像一个被破防的公知。
相反，他的危险程度比原来上了几个档次。
深海色说：“我对每一个买主的样貌和信息都有记忆，我不会忘记。”
“是他向你买这幅画吗？”歌蕾蒂娅追问道。
深海色的表情又迟疑起来，“我已经提供给你们买主的名字了。恕我冒昧，我想问一下，你们想要这些信息是……要做什么吗？”
沈苍夜如实告知，“这三幅画的碎片，是我们在三个异教徒的宅邸里找到的。他们已经渗透进了伊比利亚，在伊比利亚废弃的城市里扎根，试图通过深海的血脉向陆地伸出触手。我们在查这件事情，我们已经找到了其中三人，他们每个人都持有一份这张油画的碎片，我们正在找第四个人，希望你能提供一点信息。”
“伊比利亚的……异教？”深海色是哥伦比亚人，仅仅是游历到伊比利亚。
她对这个临海国家的情况还不甚了解。
歌蕾蒂娅点了点头，“确是如此。”
深海色陷入沉默。
过了许久，她才重新开口，“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们……这幅《梦境的入口》，不是卖出的，而是昆图斯请求我替他画的，用一种特殊的颜料。”

419.卑鄙的异乡人
“《梦境的入口》，那是这幅画的名字吗？”沈苍夜问道。
深海色点了点头，“我作画的时候，昆图斯会每周遣人送颜料来。”
“我看过您的报道。”沈苍夜说，“我听说，您是用源石之类的东西磨成颜料作画，并通过画笔释放源石技艺作画的。”
深海色大方地承认了，“的确如此。不过还请你们尽管放心，我有做好防护，我并不是矿石病患者。”
说完，她又望向桌上的那幅油画，“这一幅，因为是昆图斯先生要求我创作的，所以，我按照他的要求，用上了由他提供的特殊的颜料。他把那种特殊的颜料称为‘食尸鬼之血’，他没有告诉我这种颜料具体是用什么东西制作的，我也不便多问。”
沈苍夜愣了愣。
这幅画是用特殊的颜料画的，会不会与奥贝德等人的特殊能力有关？
他们能够把看到过这幅画的人拉进幻梦境，是否就是这种特殊的颜料所导致的？
……或许，可以试着分析一下这种颜料的成分？
“您还有剩余的颜料吗？”尽管不抱希望，沈苍夜还是问了一句。
深海色摇了摇头，“很抱歉，我没有。印象中，那是一种非常粘稠的、带有一点腥味的颜料。我花了一段时间才适应用它来作画。”
“您在作画的过程中，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发生么？”沈苍夜追问。
深海色用手指敲了敲太阳穴，“该怎么说，当我握住画笔时，我就能与这种颜料产生奇异的共鸣。开始作画之后，我在睡梦中总是能梦到这幅画之中的场景——所谓的，梦境的入口。”
“您在梦中进到过……这个梦境的入口里面吗？”沈苍夜斟酌着用词。
画家摇摇头，“我不能进去，冥冥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提醒我，进去之后，我会被梦境之神标记，恐惧将会降临，而我也会向着我所恐惧的方向演化。”
“什么意思？”沈苍夜问道，“梦境会让你变成你恐惧的东西？”
进到过幻梦迷境的人会被标记。
那么……他和斯卡蒂在幻梦迷境里，会变成什么呢？
“忘了它吧，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罢了。”深海色摆摆手，没有细说。
她仔细地想了想，又说：“关于颜料，我不知道更详细的信息，所以也没有办法细说。不过……我不是说我和这幅画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共鸣感嘛，我或许能通过这三幅碎片，找到第四幅碎片的下落。”
说完，深海色便盯着那三幅画的碎片入了神。
沈苍夜不由得惊异。
他看这幅画看久了都觉得头晕，画家本人盯着这油画这么久，竟然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真是厉害。
不愧是克总的代言人（大雾）。
深海色一边盯着那幅画，右手扯了一张纸。
她随手拿了一只铅笔，在纸面上迅速地作画。
一时间，沈苍夜和歌蕾蒂娅看得都惊了。
这是什么神一样的技术，看都不看画纸，也能作画？
仅仅是半个小时时间，深海色已经完成了一幅画。
沈苍夜差点就爆出一句窝草牛逼。
……没什么文化，只能窝草牛逼。
深海色将画递了过来。
她说道：“我能模模糊糊地感知到，但并不是很明确，我只能勉强看到，这幅油画的最后一个碎片是在我现在画出来的这个地方。但我也不知道它在哪个城市、哪个国家。”
歌蕾蒂娅伸出手，率先将那一幅简单的铅笔画接了过来。
看了一会儿，她蹙起眉头，“只是城市景观的话，应该很难找到吧。”
沈苍夜便接过来看。
只看一眼，他就知道了地点。
阴暗的海湾里，一座移动城市如搁浅的鲨鱼一般卧在其中，城市一侧的如同巨龙骨骼般的构造体在月光中投下阴影。
“盐风城。”沈苍夜脱口而出。
他早该想到了。
昆图斯是深海教会的三大主教之一，盐风城也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
把这一座无人理会的幽灵城市作为据点，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只是，这条世界线上的盐风主教，恐怕不是那个最废boss“退化的本质”了。
“你很熟悉伊比利亚的城市啊。”深海色也有点讶然，“我只是能模糊的感知，但并不确定具体在哪。”
“算是熟悉吧。”沈苍夜说。
歌蕾蒂娅望着他，“如果确定了的话，那我们就尽快启程吧，不要耽搁。”
沈苍夜没想到，最后又要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
——回到盐风城，这一个已经被伊比利亚放弃了的边境小镇。

420.你们开心就好
沈苍夜和三个深海猎人来到距离盐风城最近的城市里。
即使在这里，每周也只有一趟车会经过盐风城。
并且只是短暂停留。
这一回，不知歌蕾蒂娅是抱着什么想法，他们总算是没有选择步行，而是乘坐火车。
到了火车站，看几个深海猎人的衣装过于醒目，沈苍夜便叫她们去换装，他自己则是到售票亭买票。
买完票回来，沈苍夜直接看呆。
——面前的三个人……
搞什么啊？
斯卡蒂穿着那件露肚脐的红裙子，带着个绿帽子，穿着个白靴子，提着个大箱子。
幽灵鲨穿着一袭黑裙，还戴着毛毡帽，像个维多利亚贵族。
至于尊敬的二队长，她穿着修女服，拿着她那明显是长槊却硬要伪装成法杖的武器。
她们三个人并排站着，就差把“我们是卑鄙的外乡人，别跟我逼逼，下一秒就砍死你”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沈苍夜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好吧。
算了。
你们开心就好。
他把票分给了三个深海猎人，招呼她们上了火车。
车厢里人数不多，沈苍夜尾随着三个阿戈尔人进了车厢。
忽的，他被人碰了一下。
沈苍夜低头去看，映入眼帘的是个身高只到他胸口的小女孩。
小女孩黑发黑眼，穿着一件略旧的黑色连衣裙，连衣裙上别着一朵小红花。
“抱歉！”小女孩鞠了一躬，为自己的莽撞道了歉。
她用伊比利亚说了一句，“祝你拥有美好的一天！”
然后，她便追着自己的亲属走掉了。
沈苍夜低下头，在地上发现了一张火车票。
这张火车票的始发地是盐风城。
“哎，你的票——”沈苍夜才想起要叫住那小女孩。
可直起身来，女孩已经不见踪影。
沈苍夜只好作罢。
他取出自己的票，按照票上的号码，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在摇晃的火车上非常容易睡着。
虽然幽灵鲨兴奋地要接着斗地主，但是斗了两局之后，沈苍夜就开始眼皮打架。
又打了两盘，除了二营长——啊不，二队长之外的三个人全都睡着了。
沈苍夜闭上眼睛。
他又进入了那个梦。
梦中，他推开了幻梦迷境的大门。
这是一个湿冷的早晨。
他走在这座不知名的移动城市里。
入眼的是一派凄凉景象。
房屋坍塌，道路毁坏。
到处都是是令人作呕的污水和黏腻的不明液体，和残留在街道上的尸体一并，发出让人晕眩的腐臭味道。
下雨了。
血色的雨。
他舔了舔嘴唇。
雨是咸的。
仿佛是由大海而来，要将这片大地吞噬。
他低头看着地面。
水已经浸没了他的脚面。
城市的下水系统似乎没能起到半点作用。
这座城市正被这一场血红的雨给淹没。
脚下的水面看上去像是被扭曲的、通往地下的阶梯。
模糊而清晰破败街景在其中逐渐溶解，然后在他的踩踏中破裂成无数碎片。
不知为何，梦中的他没有丝毫的焦虑和紧张。
仿佛这一切理所应当。
——深海本就是不可阻挡的。他想。
他迈步往前走，同时看了看表。
七点二十九分。
这只表还在倒着走。
不知道走到零点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梦中的他无暇多想，也不感兴趣。
他跨越了城市，来到海岸线上。
在海边有一座舰艇。
罗德岛，他认出了那艘陆行舰船。
舰身大部完好，但锈蚀严重，呈现黑漆漆的一片。
铅灰色的黑云之下，他慢慢地向罗德岛走去。
他从残存的阶梯很轻易地进入了罗德岛。
罗德岛的安保系统完全没有设防，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反正罗德岛也并不是第一次被偷家，已经有很多人摸上来了，不是吗？
他拉开一扇舱门，那扇布满铁锈的门立刻滑脱下来。
他步入罗德岛本舰之内。
舱体之内，墙面腐朽得非常严重。
空无一人。
只有寂寥的脚步声。
就在此时。
他隐隐约约听到了歌声。
“一个猎人他走上海岸。”
“他的家乡在后，他的路在身前。”
“父母与儿女都与他失散。”
“他的恋人已经葬身大海。”
听不懂。
好悲哀的歌。
歌声从何而来？
是甲板吗？
他立刻向甲板的方向奔去——
倏然。
整个罗德岛猛地一震。
沈苍夜从睡梦中惊醒。
睁开眼睛时，他看到了坐在他对面的阿戈尔女孩赤红的眼睛。
“斯卡蒂……”沈苍夜望着那双火一样的眼睛，喃喃说道。
“我做了一个梦。”斯卡蒂哑着声音说，“我梦到了一艘……很大很大的船，然后，我听到了非常熟悉的歌声……歌声好像在召唤我过去……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她的目光很茫然。

421.阿姨们的习惯都是一个样的
沈苍夜看了看另外两位同行者。
幽灵鲨在睡觉，歌蕾蒂娅在默默读书。
她们都没有注意到斯卡蒂的异样。
“我去给你买瓶水。”沈苍夜站了起来。
“嗯。”小虎鲸闷闷地低下头。
沈苍夜走向餐车。
他揉了揉眉心。
见过深海色之后，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深海色说，在进入梦境之后，他们会变成他们恐惧的样子……
在艾泽拉斯经过黑暗帝国之刃的洗礼后，沈苍夜可以保证自己的心智不那么容易受到影响。
他担心的是斯卡蒂。
……至少目前看来，斯卡蒂的情况还算稳定。
沈苍夜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思忖之间，沈苍夜走到了餐车。
他买了四瓶水。
正准备返回时，忽然听到餐车卖东西的几个老阿姨正在讨论着盐风城的事情。
沈苍夜站着思索了几分，便上前向几个老阿姨搭讪。
这些人都是固定在这趟火车上工作的，对周边几个小镇的江湖传闻肯定要比他了解的多。
问她们是最好的选择。
突然有年轻的小伙子来搭讪，几个阿姨显得格外开心。
你一言我一语，她们几乎是在抢答沈苍夜的问题。
沈苍夜旁敲侧击着，问三句闲话，掺一句关键信息的询问。
他一点一点地便把盐风城的现状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在遭遇了来自海洋的灾难之后，这座小城一蹶不振。
大部分居民都逃难离开了，只有小部分人还呆在城里。
这座城市的破败与险恶闻名于伊比利亚各处，前往盐风城的火车几乎没有人乘坐。
沈苍夜想了想，又向几位阿姨问起主教昆图斯。
几个阿姨面面相觑，闻所未闻。
沈苍夜只好又问起，她们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名叫安立奎的人。
这个人也在奥贝德的信件里出现过，沈苍夜还记得。
“哦？你认识小安？”
一听到这个名字，餐车里的阿姨立刻露出如同老乡见老乡的表情。
“啊，算是吧。”沈苍夜应付着。
他取出自己从奥贝德那里找到的信件晃了晃，“有人托我把这一封信交给安立奎先生。”
“那个孩子，他去盐风城已经许多年了吧？”一个阿姨接茬道。
“他挺可怜的啊，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又被派到了盐风城那样的地方……唉……”
几个老阿姨七嘴八舌的，把安立奎的信息给勾勒了出来。
沈苍夜却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从她们口中得出的信息——
这个名叫安立奎的人，是一个黎博利人。
他的家人在一次灾难中被海嗣所杀。
他本人也对这些海中的天灾恨之入骨。
后来，他成了一名审判官，发誓要从海洋的灾难中守护伊比利亚。
他最终被派往盐风城，并长期地失去了联系。
沈苍夜不明白。
安立奎分明是对海嗣恨之入骨，为何要成为深海教会的帮凶？
他再想往深了问，几个阿姨便不晓得了。
她们都是安立奎的老乡，仅仅是对他的过去有所熟悉。
如今安立奎前往盐风城之后，便再也没有发来消息，她们也不甚了解。
几个阿姨叽叽喳喳地又开始盘问起沈苍夜的情况，问他结婚了没有、有对象了没有。
沈苍夜知道在这里能获得的信息已经不多，就找了个借口离开。
此刻，行程已经过半。
下一站便是盐风城。
随着火车前进，风景逐渐变得荒凉，草和灌木越变越少。
透过窗户，已经能看到海湾墨蓝色的水面与灰蒙蒙的沙滩。
一路上看不到任何房屋和行人。
旋即，他们经过了不少荒废的农场。
在他们前方，绵延的铁轨一直伸展到视线的尽头，仿佛要带着车厢里的所有人离开这个清醒的世界。
他们最后绕过一座山，接近了海湾。
俯视之下，盐风城的景色尽收眼底。
那是个建筑密集的移动城市。
灰白色的建筑林立，透着一种望不见活物的不祥的死气。
死气沉沉的低矮民宅之间，时不时能见到高大的尖塔若隐若现地笔直耸立着，这些尖顶也呈现出破败不堪的感觉。
这座移动城市，在靠近海湾水域处有一堆废墟，看样子应该是一幢灯塔，但早已废弃衰败。
他们最终在一个只有十多米长的站台、甚至连工作人员都没有的小车站停了下来。
这便是距离盐风城最近的站台了。
这一站只有他们四个人下车。
隔着车窗，餐车里卖零食饮料的阿姨还在友好地跟着沈苍夜道别。
搞得三个深海猎人一脸懵逼。
他们步行进入这座破败不堪的城市。

422.这几个白发红瞳的妹妹都是我的模特
进入盐风城之后，他们终于能从一些迹象里找到有人生活的痕迹——他们时不时能看到塞满了破布的窗户，还有破烂的汽车，满是垃圾的街道上扔着贝壳与死鱼。
街上偶尔能见到鬼鬼祟祟、踉跄蹒跚的怪人。
他们用阴森的目光盯着几个外来者，一言不发。
到达盐风城的市中心时，时间已是傍晚。
他们无暇在城中探索，便在城中心的一家破旧的旅店住了下来。
旅店的店主，是一个名叫佩特拉的老人。
一个哑巴伙计在这里替她打理旅店。
——其实根本不需要打理。
即便这里是城里里唯一的旅店，但客房几乎都空着。
歌蕾蒂娅要了一个三人间和一个单人间。
但由于斯卡蒂的强烈要求，她只好换了一个家庭套间和一个标间。
沈苍夜和斯卡蒂住在家庭间里。
歌蕾蒂娅和幽灵鲨则是住标间。
沈苍夜拿到钥匙时，歌蕾蒂娅投来杀人一样的目光。
他真觉得，二队长下一秒就要用她那长槊把自己做成烤串。
小城里根本不存在饭馆这种东西。
沈苍夜只能借用佩特拉奶奶的厨房，随意煮了几个菜。
佩特拉奶奶大部分呆呆地坐着，望着窗外，少部分时间则是疯疯癫癫，口中念叨着别人听不懂的东西。
盐风城有宵禁，所以晚饭过后，他们就在餐厅里低声讨论明日的计划。
这屋子的厨房和餐厅也有一些年头了，潮湿的霉味和油烟味几乎将把所有人浸没。
他们才说了几句，就听到佩特拉奶奶念叨，“安妮塔，你怎么回来了？”
“宵禁呀，我当然只能回来喽！”
接话的是小女孩脆生生的声线。
沈苍夜和几个深海猎人立刻停住了话语。
他们一起朝门外望去。
只见一个留着及肩短发、穿着破旧连衣裙、背着挎包的小女孩，正站在站在餐厅的一侧。
“你们好呀！”小女孩友好地打起招呼，“我叫安妮塔！”
“你好。”沈苍夜简短地说。
这个名叫安妮塔的小女孩……有点奇怪。
他不想让她听到讨论。
沈苍夜在脸上摆出一副“我们不欢迎你，识相的话就赶快走”的表情。
可是安妮塔仿佛没有看到他的神色。
她很自然地走过来坐下，“盐风城好久没有外来的游客了呢！你们为什么要来盐风城呀？”
“我们是猎奇摄影协会的成员，是来这里旅游，顺便拍一点猎奇照片的。”沈苍夜淡定地扯谎。
“难怪你们穿的衣服这么罕见！”安妮塔绕着斯卡蒂走了一圈。
沈苍夜点头，“她们都是我御用的模特。”
不出所料被歌蕾蒂娅剜了一眼。
“那个大箱子里是什么呢？”安妮塔指了指斯卡蒂的箱子，好奇地问。
“是摄影器材。”沈苍夜只能硬着头皮把这个谎继续下去。
安妮塔还想再问些什么，这时候，盐风城里骤然响起钟声。
所有人飞快地转向了窗户，向外望去。
这刺耳的钟声来自于高地上的教堂上。
这座哥特式的尖顶教堂同城里的房屋一样破败，塔楼上的大钟已经丢失了指针。
只有钟声告诉他们，已经是夜晚八点了。
“你们平时会到教堂去礼拜吗？”静待钟声响完，歌蕾蒂娅问道。
“这些我们还是之后再讨论吧。”沈苍夜打断了歌蕾蒂娅的话。
但安妮塔还是很好心地给出了回答，“以前，每周大家都会去做礼拜，但最近很少有人去了，主教大人离开了盐风城，教堂已经荒废了，只是教堂的钟楼还有人在维护而已。”
她说着，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啊，你们不是盐风城本地人，外来人员要到市政厅那里找审判官大人登记哦，进城第一件事就是去市政厅找安立奎大人哦！不然，他会不客气的！”
“安立奎么……你对这位审判官了解多少？”歌蕾蒂娅问道。
在火车上，沈苍夜也跟她说了安立奎的事情。
但他没有想到歌蕾蒂娅会这么直接地问出来。
——兴许是因为在这座死气沉沉的城市里，再难找到一个能正常交流的人类了。
“大审判官安立奎大人……他啊……怎么说呢？”安妮塔手指抵着下巴，说，“我觉得他有点怪怪的。”
歌蕾蒂娅问道：“怎么说？”
安妮塔说：“以往我们还会时常见到他，但是近几年，他好像身体抱恙，一直都在市政厅里，几乎不出来。在城里维持秩序的，是新来的审判官艾丽妮大人。”
“身体抱恙？”歌蕾蒂娅不解，“具体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安妮塔连连摇头，“我只是隐约记得，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身上有一股非常奇怪的、让人很不舒服的鱼腥味……”

423.同归殊途之梦 上
听了安妮塔的话，歌蕾蒂娅皱了皱眉头，又望向沈苍夜。
沈苍夜明白她的意思，他是打算次日去查探一番的。
沈苍夜并不完全相信安妮塔的话。
但他也认为安立奎有必要调查。
安妮塔顿了顿，又说：“对了对了，你们想找主教大人的话……安立奎大人以前和他有来往呢！”
“那安立奎——”歌蕾蒂娅还待再问些什么。
沈苍夜却顾自起身收碗，“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一整天都在赶路，都很累了，先休息，我们明天到城里看看。”
二队长有些不解地瞥了沈苍夜一眼。
但她并没有表示反对，只是自己也跟着站了起来，表示赞同沈苍夜的话。
安妮塔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径自上楼休息了。
深海猎人们纷纷回到房间。
歌蕾蒂娅准备进入屋中。
这时，沈苍夜叫住她。
“歌雷蒂娅，能借一步说话吗？”
阿戈尔的执政官愣了一下。
她站住了，挥挥手示意幽灵鲨和斯卡蒂先行回房间。
“怎么了？”她问道。
“那个小女孩安妮塔，她有点可疑，我不确定她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又有多少是真的。”沈苍夜说。
“为什么？”歌蕾蒂娅用指节抵住嘴唇，做出思考的样子。
“她完全没有问我们为什么想要调查安立奎和主教昆图斯的事情，”沈苍夜说，“我们随口问，她就回答，好像知道我们会来到这里一样。”
事实上，他在前来盐风城的火车上碰见了一个与安妮塔非常像的小女孩。
但只是打了个照面，他并没有看得很清楚。
他也无法确认，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小女孩“安妮塔”，到底是什么人，便只能提醒歌蕾蒂娅一切注意。
歌蕾蒂娅沉默片刻，问道：“那下一步怎么办呢？”
“还是在我们的原来的计划，先在城区里探索，搞清楚这个城市里的情况吧。”沈苍夜说，“另外，在探索市政厅和教堂的时候，我来打头阵。”
“为什么？”歌蕾蒂娅不解。
“你没有因为那幅油画进入过幻梦迷境，”沈苍夜说，“万一对方发现我们，用油画发动了能力，我比你更有对抗这种危急情况的经验。”
他本想说自己对于精神冲击这一类的攻击抗性更高。
但是仔细一想，实在懒得多费口舌去解释一番了。
这城中压抑的气氛，给人一种难以说明的烦躁感，他不想多费力气。
旅店房间里的霉味和小镇里的死鱼臭味混在一起，在无形的折磨着人的神经。
沈苍夜躺在床上。
迷糊了一阵子之后，他又进入了同样的梦境。
——他回到了罗德岛。
一切如故。
只是。
余光里好像看到了奇怪的东西。
墙壁……在动？
电路似乎变成了血管，墙面如同鼓胀的肉块。
血液在沸腾，管道在剧烈地跳动，墙壁在蠕动，仿佛有了生命。
他走过罗德岛长长的走廊。
迎面来的几个穿着罗德岛制服的干员热情地向他打招呼。
嗯？
他们应该是他熟悉的人。
但是……
好像……看不清他们的脸。
看不清他们制服之下的四肢是人类还是海怪。
他们有脸吗？有四肢吗？
也可能没有吧。
无所谓。
继续往前走吧。
【醒醒，小家伙。】
脑海里有这么一个声音说。
“萨拉塔斯？”沈苍夜顿了顿，神志清明了些许。
他知道那是自己意识空间之中的古神碎片在警示他，不要深陷梦境。
然而在梦境中，有一股力量在和他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他难以控制自己在梦中的行动。
他再向墙壁看去。
又是什么都没有。
没有蠕动的墙壁。
没有脸上打着马赛克的干员。
只有长长的、空寂的走廊。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他环顾四周。
罗德岛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成了修缮，不再像之前那样锈蚀和残败。
走廊上挂着同步时钟。
秒针却是在倒着走。
同他的手表一样，时间在越变越少。
六点五十二分。
这是此时墙上挂钟显示的时间。
啊……不知不觉又过了这么久了吗？
他沿着走廊，继续往前走。
右手边突然间浮现出了一个门。
他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似乎是一个实验室。
总之是他在罗德岛未曾见过的地方。
一个银发的小姑娘坐在小凳子上，怯怯地望着不远处正站在治疗车前准备的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
“斯卡蒂？”沈苍夜轻唤出声。
小女孩却对他的呼唤没有反应。
她很恐慌，全身紧绷地盯着工作人员。
“会不会疼？”小姑娘低声问道。
她没有得到回答。
白大褂走到了小姑娘的面前，拉过她的手臂，将注射器扎了进去。

424.同归殊途之梦 下
针管扎入手臂，小姑娘疼得一皱眉。
白大褂一言不发，只是把那粘稠、暗红的液体推入了小姑娘的血管，然后又默默地拔出了针管，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
小姑娘站起身。
——街道上的人眼神很暖。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研究所和营帐中的眼神都冷。
小姑娘压着手上的止血棉，走出了这个房间。
黑暗中，却响起低语。
【Ishar-mla，我的血与你的血相同。】
【Ishar-mla，你就是我们。】
小姑娘似是听到了低语。
她迷惑地抬起头，环视四周。
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于是她甩甩头往前走去。
沈苍夜跟上，追着小姑娘而去。
他打开了第二扇门。
门后不再是罗德岛的舱室。
而是阴暗的、牢房一样的小房间。
两个银发的小女孩趴在床上。
阴暗的环境并没有影响孩子的天真，两双小手支着脸颊，两双小脚在空中翘着。
“劳伦缇娜，我……我有点害怕。”小斯卡蒂低声说，“我听说，打了那个‘针’之后，隔壁的蕾拉被带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被称为劳伦提娜的小女孩笑着拍了拍她，“别怕！绝对不会有事的！别愁眉苦脸的！长大了会有皱纹的！就变丑了！”
“哎？会有皱纹？”小斯卡蒂连忙用手抹了抹脸。
她们从房间里小小的窗户向外看。
“劳伦缇娜，”小斯卡蒂说，“你想过，我们长大之后会怎么样吗？”
劳伦缇娜仔细地思忖了几秒，说：“我们会有机会到海面上去吧。”
“哦！海面！”年幼的小虎鲸兴奋起来，“我听妈妈说，海面上能看到灿烂的星空，非常漂亮！”
“星空？”
“嗯！是妈妈告诉我的！”
“说起来，你告诉过我，你妈妈也是猎人。”
“对，”小斯卡蒂说话的语气充满自豪，“我的妈妈、奶奶……我的家人都是猎人！他们去过海面，看到过漂亮的星空！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游过深深的海，到海面上去看星星！”
“我也想看星星！”劳伦缇娜也兴奋了起来。
孩子们的欢乐总是那么简单。
这时候，有人敲了她们的门——
沈苍夜再次迈开步子。
他推开了房间尽头的第三道门。
依旧是牢房一样的休息室。
接着，他听到其中一个房间里正发出诡异的抓挠声、撞击声和吞食声。
“Orca-973号猎人失控。巡海者请前往处理。”
通讯器中传出冷峻的声音。
就仿佛他们对这件事情的发生和处置早已经习以为常。
——巡海者在等待猎人成为怪物。
“明白。”
一个身着长风衣、手持大砍刀的巡海者出现在走廊。
巡海者步步走来，他打开了房间的门。
房间之内是一个跪伏着的猎人。
她的银发染上鲜血，她在吃食着同伴，嚼着骨头，嘴角撕裂。
巡海者手起刀落。
“已处决。”
他在通讯器里说。
“了解，拿回她的铭牌，会有人处理她的尸体。”
巡海者点了点头。
他在无头的尸体上搜出了一只铭牌。
铭牌被多次转手。
最后，被送到了这名海嗣化的猎人唯一的亲人手里……
——银发的小女孩打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一个和蔼的文官。
他的手里，捧着一只带血的铭牌。
“妈妈……”银发的小女孩呆滞地望着铭牌。
胸口有什么东西堵着。
她哭不出来。
将铭牌送来的文官说着场面话。
他说她是在与海中灾厄的战斗中英勇牺牲。
他说她是阿戈尔的英雄。
手拿铭牌的小姑娘茫然地抬起头。
她分明在那位面带微笑的文职官员身上嗅到了血的味道。
“我的妈妈，是死在了与海嗣的战斗中吗？”小斯卡蒂抬起稚嫩的脸，追问道。
文职官员面带微笑着点点头，“她勇敢战斗到了最后一刻，走完崇高的路程。”
银发的小女孩双手颤抖着。
她的脑海中响起低语。
【你们领地里的人的死，是你领地里的人做的。】
【海嗣不会说谎。】
小女孩的泪流下来。
当阿戈尔需要时，猎人在最前线拼死战斗。
当猎人被异种的血脉吞噬，阿戈尔将她们处决。
——我的血亲和我的歌，一点都不可怕。人才可怕。
小姑娘望着面前和蔼的文官，她的眼神陌生了起来。
……我是……什么呢？我对于阿戈尔来说，是什么呢？她想。
【Ishar-mla，你时常感觉，周围活物，与你陌生。你睡下时，感到自己与大群同游——】
【Ishar-mla，我会唤醒你。】
黑暗中的低语仿佛扎入骨髓。

425.斯卡蒂拍床.jpg
低语。
刺入脑际的低语。
银发的小姑娘痛苦地捂住了脑袋。
“——斯卡蒂！”沈苍夜终于夺回了身体的支配权。
他冲过去抱住了小女孩，“醒过来，斯卡蒂，醒过来！”
银发的小姑娘愣愣地望着他。
忽的。
沈苍夜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
他第一时间便奔到了另一个卧室里，查看斯卡蒂的情况。
“斯卡蒂，醒一醒！”沈苍夜摇了摇小虎鲸。
阿戈尔女孩浑身冷汗。
她睁开眼睛，呆呆地望着前方。
“我的血亲，不可怕，人……才是最可怕的。”深海猎人怔怔地望着自己被抓出指印的手心，喃喃地说。
“斯卡蒂，你在说什么？你还好吗？”沈苍夜唤她。
虎鲸少女恍然回过神来。
她愣愣地抬起头，注视着沈苍夜的脸。
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了自己的状态。
斯卡蒂颤抖着，滑入了一种忧郁而恐惧的缄默中。
沉默持续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最终沈苍夜坐到床边，结束了这个静态画面。
斯卡蒂挪了挪身子，让沈苍夜能坐得舒服一点。
小虎鲸坐起来，撑着自己的额头，闭着眼睛。
“沈苍夜……”斯卡蒂低声说，“你还没有睡？”
“我刚才醒了。”沈苍夜说。
虎鲸闷闷地哦了一声。
“我又……我好像又做噩梦了。”她的语气中有点儿委屈。
“没事的，醒过来就好了。”沈苍夜轻轻拍她的背。
斯卡蒂将怀里的抱枕搂紧了一些，歪头望着他，“沈苍夜，我很害怕。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是……是什么。”
“别想太多。”沈苍夜安慰道，“你是斯卡蒂，是罗德岛的干员，就是这样。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不要一直停滞在过去。”
斯卡蒂的嘴唇嚅了嚅，但没说出话。
或者她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将自己现在满腔的疑惑、纠结和痛苦一一吐露。
“再休息一下吧，现在才凌晨两点。”沈苍夜摸了摸她的头发说。
斯卡蒂挪到他的旁边。
她想了想，小心地又直接了当地说：“我可以去你的房间跟你一起睡吗？”
“哈？”沈苍夜大惊。
他正想一口拒绝。
却又对上了虎鲸少女率直单纯的目光，清澈如水，毫无杂念。
他只好改口，“为什么？我那张床比较小，我们挤在一起，你反而会睡得更加不安宁。”
“你刚才叫醒了我是吗？”斯卡蒂说，“在梦里。我听到你的声音。”
沈苍夜不知如何解释，“该怎么说呢……”
“有你在，我就不会总是做噩梦了。”斯卡蒂说，“就算是做了噩梦，也不会在梦里迷失。”
她低声说：“以前我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有时候甚至会在梦里无意识地弄伤自己，不止一次了。”
“这么严重？”沈苍夜错愕。
斯卡蒂闷闷地点头，“但是在搬到那个……嗯……大学宿舍里之后，我忽然就很少做噩梦了，即使做了噩梦，也能很快醒过来。”
“是因为我？”沈苍夜不太明白。
或许是因为黑暗帝国之刃。
其中那枚艾泽拉斯古神的碎片，在一定程度上能让他免疫精神攻击。
饶是进入噩梦，他也能清醒地意识到这是虚幻的梦境，不至于沉溺在梦里无法醒来。
至少，像斯卡蒂这样在梦里伤到自己的情况，是绝对不会发生。
但沈苍夜没有料到，这也能影响到他身边的人。
“是因为你。”斯卡蒂回答得很笃定，“我们从灯塔岛回来之后那段时间，你回到大学去了，而我在公寓里……那段时间我又开始做噩梦了……”
她拉开手臂，露出一道已经愈合得差不多的伤痕，“就是……我又不小心弄伤了自己，我有点儿害怕。”
沈苍夜摸了摸小虎鲸手臂上的那一条疤痕。
深海猎人的恢复能力非常强，即便如此，这条伤痕的久未痊愈，想必斯卡蒂当时伤得挺严重的。
他忽然间有点心软。
斯卡蒂认真注视着他，“我觉得，是因为和你一起，我才不做噩梦的。”
沈苍夜叹口气，“可你刚才不是还是做了噩梦……”
“但是你的气息让我很有安全感，我不会陷在噩梦里醒不来。”斯卡蒂很诚实地说，“至少，最近几次，都是你把我从噩梦里唤醒的。”
沈苍夜沉吟。
这么说，斯卡蒂之前就常常会做噩梦，遇到他后有稍微缓解。
但是，从幻梦迷境回来之后，情况又加剧了。
难道，他们是真的被所谓的“梦境之神”给标记了吗？
沈苍夜自己尚且不用担心。
只是，这连绵的噩梦，又会把斯卡蒂变成什么？
倒计时……对——梦里的那个倒计时牌，又是什么？

426.你敢欺负我阿戈尔的猎人?
“我想过去跟你一起睡。”斯卡蒂又小声重复了她的要求，“可以吗，沈苍夜？”
“可是这样的话，你……”沈苍夜说了半句，却被斯卡蒂过于真挚的眼神再次击中。
他停顿了一下，只好改口，“我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能帮助你缓解噩梦，你可以再试一下，试着睡一下。”
他原本的意思，是想让斯卡蒂在这张床上再试试看能不能睡着。
一起睡？
呵呵。
——他担心自己明天就被歌蕾蒂娅给砍了。
斯卡蒂没有听明白。
她很自然地理解成了另外一个意思，将这当成了得到许可的回应。
嘴角浮出笑意，她放下自己的红色虎鲸抱枕，双手拉过了被子开始叠。
沈苍夜哭笑不得，“斯卡蒂，我的意思是——”
“嗯？”虎鲸少女抬起脸。
她眼中闪着的光让人根本没法狠下心来拒绝。
“没什么，算了……来吧。”沈苍夜扶额。
他领着斯卡蒂来到自己的房间，示意斯卡蒂睡到床上，自己则是坐在了一旁的写字台前。
斯卡蒂摊开了被子，躺到了床上。
接着她裹着被子，乖巧地缩到了床的一角。
她认真说：“沈苍夜，我的睡姿很好的，我绝对不会挤到你，我也不会打呼噜。如果你睡不舒服，你就掐我一下把我弄醒，让我挪开——欸？沈苍夜，你为什么在那里坐着？你不来一起睡吗？”
沈苍夜坐在椅子上，迟疑道：“我、我还不困，等你睡了我再睡。”
“可是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斯卡蒂道。
窗外似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但是沈苍夜没多留心。
他正愁着眉望着坐在床上一脸认真的虎鲸。
“你不来睡一下吗？”斯卡蒂又往边上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睡一会吧，沈苍夜。明天我们还有工作不是吗？”
沈苍夜无奈，“如果我说不，你是会一直跟我耗着是吧？”
“嗯。”斯卡蒂认真地点头。
无须怀疑，她所说就是她所想，不会拐弯。
沈苍夜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有点头疼。
他只好摸到了床边躺下。
斯卡蒂非常友善地替他盖被子，反倒是沈苍夜自己被惊了一下。
“沈苍夜。”斯卡蒂又说。
“又怎么了？”沈苍夜现在对这只虎鲸的任何要求都感觉很惊恐。
一个不小心，可能要先被歌蕾蒂娅砍，再被凯尔希砍。
——你好大的胆子，敢动我的猎人？
——你知道你肆意对合作方的下属“情非得已”会给罗德岛带来多大的麻烦嘛？
斯卡蒂的语气中完全不带任何羞涩或是忸怩，直接道：“我可以抱着你睡吗？我喜欢抱着个什么东西，这样比较有安全感。”
沈苍夜已经放弃了今晚安稳睡觉的打算。
他还是试图负隅顽抗，递过去一个枕头，“你抱着这个枕头。”
“这个枕头太大了。”
“那你的抱枕呢？”
“在外面房间的床上。”
“你要的话，我可以去外面帮你把你的抱枕拿过来。”
“但是，你的这张床太小了，我怕放一个抱枕，就挤着你了。”
“那我们到外面的床去，你的那一张床够大。”
“可是我已经把被子整理好了，沈苍夜，你看，这样卷起来——不会漏风呢。”
沈苍夜很想问一句，你是不是成心搞我？
“我可以抱着你睡吗，沈苍夜？”斯卡蒂再次追问，“你的气息让我很有安全感，和枕头不一样。”
“好吧……”沈苍夜无声地叹口气。
“嗯！”虎鲸的语调带着一个明显的上扬。
她靠过来，圈起他的手臂紧紧抱在怀里，蜷缩在他身边。
“晚安，沈苍夜。”虎鲸蹭了蹭他的肩膀。
“好吧，晚安。”
斯卡蒂睡得很熟很香，似乎再也没有做噩梦了。
然而，沈苍夜一秒都睡不着。
她在睡梦中变得愈发肆无忌惮，将她那长腿也一起盘了过来，勾着他的腿，完全把他当成了一个人形抱枕。
沈苍夜睁眼到了天亮。
好吧，我就当牺牲自己照亮他人无私奉献的蜡烛吧……
他痛苦地想。
今天看小虎鲸这样，做了噩梦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就暂时由着她了。
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沈苍夜决定明天一定要给她讲清楚人和人——尤其是男性和女性之间相处的常识。
“——二位，昨天睡得好吗？”清晨吃早饭的时候，歌蕾蒂娅问道。
“挺好。”沈苍夜和斯卡蒂不约而同回答。
阿戈尔的执政官看看沈苍夜的黑眼圈，又看看斯卡蒂一脸神清气爽心满意足的模样，默默在心里又记下了一笔账。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凯尔希的学生可能欺负了我的猎人”。

427.凯尔希:长难句什么的我最擅长了
今天的任务是查探城市里的情况。
但是沈苍夜不打算白天出门。
盐风城有宵禁。
而白天的时间，审判官会在街道上巡逻。
作为外来者，还有几个深海猎人同行，他们必然会是审判官的重点关注对象。
万一斯卡蒂和小审判官艾丽妮又打起来……
那就不是什么悠闲解说的事情了。
——那恐怕会把问题上升到罗德岛和伊比利亚审判庭之间的层次了。
沈苍夜不想惹上这些乱七八糟的麻烦。
上次在卡西米尔，他就惹上过麻烦。
然后被老猞猁用长难句轰炸了一个小时。
这回他学乖了。
绝对不想再来一次。
他们打算等到夜晚宵禁之后再出门。
白天，几位深海猎人便在房间里休息。
沈苍夜坐在床上，闭上眼睛，他发动了自己在另外一个位面习得的法术——鹰眼术。
这是一种用于侦查的手段，能将术者的视野，脱离本体，上升到飞鸟的高度。
他仔细查看盐风城中的建筑和街道。
他们所在的旅店，位于市区还算是中心的地方。
在他们身后的高地上，伫立着盐风城的教堂。
市中心区域的一些房屋还有人居住，但大多数已经用木板紧紧地封死了门窗。
看了一会儿，沈苍夜忽然发现了奇怪的东西。
他将视野下降了一些。
在街道上破旧的房屋门前，他隐约看到了一些……海鲜？
活鱼、虾、贝类……在街道上跳动着。
过了一会儿，房屋的门打开，死气沉沉的盐风城居民从屋子里出来。
他们蹒跚地走到街道上，拾起食物，又踉跄地回到屋子里。
……看起来，他们好像对这情况已经习以为常。
就好像每天上街买菜一样。
沈苍夜有点纳闷。
昨天傍晚明明没有这些鱼虾和贝类的。
为什么过了一个晚上，就突然间出现了？
是什么东西把这些海鲜送来的？
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
沈苍夜想起，凌晨时他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当时他没在意。
那又是什么声音？
他接着查看盐风城中的其他地方。
他看到小审判官艾丽妮刚从城外开车过来。
她好像不住在盐风城里。
每天晚上她会离开，然后早上再前来。
艾丽妮径直进入了市政厅。
或许是进去向驻守盐风城的大审判官安立奎报到去了。
过了一会儿，艾丽妮从市政厅里出来，开始在街道上巡逻。
沈苍夜将视野挪回来。
他看到他们所在的旅店门口，哑巴伙计和安妮塔在门口捡回了莫名出现的海产……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分产到户吗？
乌托邦吗？
沈苍夜有点庆幸。
还好昨天晚上只是吃了一点蔬菜汤和面包，没有吃厨房里储存的海鲜。
这种奇怪的东西，还是少碰为妙。
他怀着满满的疑惑，又开始查探城区的其他地方。
与中心区域相连的，应该是曾经城里的有钱人居住的地方，现在已经完全废弃。
大概，稍微有点经济能力的人全都趁早逃离了这座城市。
富人区的大道污迹斑斑的，一座座宅邸被木篱笆圈围住。
宅邸的庭院显然是疏于照料，杂草已经超过了篱笆的高度。
城区里也有很多荒废的小屋，它们漆黑的门和窗户都恣意都敞开着。
一部分建筑物因地基下沉而倾斜，显得尤为诡异。
越过环绕着市中心区域的富人区，靠近海边的，是完全废弃的街区。
废弃的房屋连成片，坍塌陷落的屋顶绵延成参差不齐的线条。
无数空洞的窗口和黑暗屋内的蛛网，让人生出一种难言的恐惧和厌恶。
越深入这座城市，就越觉得诡异。
城中没有任何异样。
没有海嗣，没有恐鱼。
但是。
这就如同你被锁在一个时不时会发出怪声的屋子里。
你知道这屋子里有些什么超自然的东西。
但你不知道它何时会出现。
因为鹰眼术的视角仅限于高空俯瞰，沈苍夜没办法了解每座建筑物——尤其是市政厅和教堂——内部是什么样子。
这只能靠他们实地探查。
于是白天的等待变得焦灼。
——这座城市的神秘程度超出了他们原本的估计。
终于，当夜幕降临，小审判官艾丽妮离开了盐风城。
时间接近午夜。
确定街上已经没有人之后，沈苍夜和三名深海猎人离开了旅店，来到了盐风城破败的街道之上。
他们从至高点开始查探，先是探索了位于高地上的教堂。
一无所获。
这座教堂显然已经荒废多时，一片破败，就连地下室也空无一人。

428.盐风城游览建议:别碰奇趣蛋
随后，他们谨慎地走过市区，最后来到了市政厅。
沈苍夜向其余人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她们待在市政厅的庭院之中等待。
他自己则是独自进入了市政厅里。
这是一座典型的哥特式建筑。
大理石的拱廊、凉廊、阳台，木质的百叶窗，繁复的雕刻无时无刻不在诉说着它曾经的辉煌。
然而此刻，它的外观和内部都只有破败。
老旧的家具如同垃圾一样地堆在房间的一侧，地面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原本漂亮的玻璃吊灯也摇摇欲坠。
沈苍夜沿着已然腐化的台阶往上走，来到二层。
迎面便是议事厅，沈苍夜一眼就发现了挂在墙壁上的《梦境的入口》的最后一个碎片。
可是，尽管看到了这幅油画，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一切如常。
——他没有被召唤到幻梦迷境，也没有其他的敌人出现。
正常得不太正常。
沈苍夜将油画取下来，小心包好。
他又搜索了市政厅的其他房间。
并没有新的发现。
所有的房间都呈现出数年未有人居住的样貌。
怎会如此？
若按照安妮塔所说，大审判官安立奎应当是居住在市政厅里的。
为何此时的市政厅却是这般模样……
分明艾丽妮早上才来过。
查不出别的什么，沈苍夜带着满腹疑惑离开这座有些年头的建筑。
“有什么发现吗？”
沈苍夜刚出来，歌蕾蒂娅就迫不及待地发问。
沈苍夜沉吟了一下，摇摇头，“没有找到安立奎，也没有怪物或者别的什么，但是油画的最后一个碎片找到了。”
“队长！”幽灵鲨突然间唤了一声。
他们同时转头望去。
在闻到死鱼腥气的同时，他们隐约听到自海角处传来的声音。
市政厅所在的位置比较高。
从这个角度，能将地势较低的城区尽收眼底。
沈苍夜的夜视能力不差，而另外几位早已习惯在深海作战的猎人，亦能在黑暗中清楚地视物。
只是看了一眼，他们便齐齐屏住了呼吸。
恐鱼。
密密麻麻的恐鱼。
它们起伏着，蠕行着。
它们从海岸爬上陆地，涌入盐风城的市区。
在讪笑着的黄色月光下，那些面目可憎的深海怪物以扭曲的方式进入城市的街道。
当涌动的恐鱼出现在他们所处的街道时，歌蕾蒂娅长槊一指，三名深海猎人同时发起了进攻。
长槊舞动，歌蕾蒂娅以惊人的臂力卷起漩涡，几个刹那之间便将为首的恐鱼全部搅碎。
幽灵鲨的电锯在地上砸出了一个豁口，于暴躁的切割声中收去了五六只恐鱼的性命。
至于斯卡蒂……
她手中握着大剑。
却在即将斩出时停住了。
剑锋距离她面前那圆柱形状的、赤红的囊海爬行者，不过寸许。
在激战中，只有仍然站在原地的沈苍夜发觉了斯卡蒂的异样。
她没有出手。
或者说，她下不了手。
“不能……伤害……同胞……”斯卡蒂喃喃地说，“这是我的……血亲……”
她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
又仿佛听到黑暗中的低语。
【Ishar-mla，回归家园吧。】
砍不下去。
没法砍下去。
这只恐鱼，它不是……同胞吗？
“虎鲸，你在发什么呆！”幽灵鲨冲过来，一锯子砍倒了斯卡蒂面前的恐鱼。
斯卡蒂手中握着大剑，还是呆愣愣的。
疯修女嘁了一声，“队长！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多了，我们怎么办？”
“等一等！”沈苍夜喊道，“它们——这些恐鱼，它们有点奇怪。”
猎人们停下了攻击，谨慎而戒备地观察着恐鱼们的行动。
这些海中的怪物没有攻击。
事实上它们没有显示出任何哪怕一丁点的、将要发动攻击的迹象。
它们衔着食物，鱼或者贝类。
它们将食物带到街道上，然后离开。
无声无息，像是在进行一种每天都重复的仪式。
“它们在干什么？”幽灵鲨将电锯顿在地面，不解地问。
“它们……在把食物带给盐风城的居民。怎会……怎会这样！？”歌蕾蒂娅呆住了。
盐风城的宵禁，是因为这个？
根据大审判官安立奎的规定，太阳落山之后，盐风城的居民便不允许踏出家门。
然后，每天夜晚，海嗣就无偿地给城里的居民送来食物。
每天如此。
为什么海里的怪物会来到城市里？
它们又为什么会给城市里的居民带来食物？
歌蕾蒂娅在脑中构想了无数种可能性。
但独独没有想到这一条。
这座城市，在与海怪共生，被海怪饲养。

429.完了,掉SAN了
沈苍夜记得，在原本的世界线里，每一百次涨潮，盐风城主教昆图斯就会献祭盐风城的一名居民，给海嗣作为食粮。
相反，海嗣则回馈以食物。
可是在如今的世界线中，盐风城情况却不同。
每天太阳落山，居民回到屋里，恐鱼便给他们带来食物。
好似理所应当。
四个人就这么望着这些本该充满攻击性的海洋生物，放下食物又离去。
“什么人！？”沈苍夜突然厉喝一声。
下一个瞬间，他就提着枪刃追了过去。
“沈苍夜——”歌蕾蒂娅的声音被抛在脑后。
沈苍夜几步间已经跨越了半条街的距离。
——刚才，他发现有人在盯着他们。
不是从房间之内。
而是站在街道的某个角落、某个阴影中，观望着他们的行动。
随后，他发出了一个气音，好像是在笑。
沈苍夜看到那是个小孩的身影。
但小孩绝不可能逃得这么快，只是瞬间就不见踪影。
沈苍夜将自身的魔力铺开，去感知对方的所在。
但在至少方圆五十米内的范围之内，他的魔力仅仅查探到了房间里已经熟睡的人。
没有那个发出轻笑的小孩。
只有可能是……消失了。
沈苍夜只得回到了市政厅前边。
歌蕾蒂娅疑惑地望着他，“发现什么了？”
“有人在观察我们。”沈苍夜简短地说，“但我没有抓到他，我看到是个小孩子的身形。”
他们犹在讨论着这窥视者的事情，没有发现斯卡蒂仍然手提大剑，呆呆地站在原处，望着正在退去的恐鱼。
——“你们，将成为阿戈尔最后的盾，成为阿戈尔的守护者。”
斯卡蒂记忆的最深处，那些大人如此说道。
为了这句话，无数姐妹献出了自己的性命。
海中的怪物，它们杀害族人。它们破坏家园。它们吞噬一切。
杀了它们，是身为守护者的职责。
可是。
可是……那是……
是血亲……
斯卡蒂的双手在颤抖。
咣当。
大剑跌落，她猝然栽倒在地。
“斯卡蒂！”沈苍夜注意到了虎鲸少女的异样。
他立刻冲到了她的身边，扶住她的身体。
斯卡蒂的双目紧闭，眉头却深深地蹙着，仿佛身在噩梦之中。
“虎鲸！”歌蕾蒂娅也吃了一惊，她一直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下猎人的精神状态。
“我们先带她回去。”沈苍夜说。
他们回到了小旅店的房间里。
佩特拉奶奶居然还没有休息。
她只是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情况。
“你们不应该在宵禁时出门。”佩特拉奶奶说，“海里的怪物会给你们的精神造成损伤。”
“你知道这些海怪每天都会造访。”沈苍夜错愕。
“我知道。”佩特拉奶奶点点头。
她从躺椅上起身，在旅店的前台翻找出了一只蒙尘的废弃装置。
它的外形像一盏灯，佩特拉奶奶将其启动。
微弱的光亮从石制的灯笼中透出，悠扬的乐曲自装置底下的留声机里传来。
“这是伊比利亚的应急救治设施，能够治疗海中怪物带来的精神损伤。”佩特拉奶奶望着柔和的灯光，仿佛回忆起过去。
在光芒和乐声的沐浴之下，所有人都觉得精神之中的无形负担减轻了许多。
躺在应急救治设施旁边的斯卡蒂也醒转过来。
“好些了吗？”歌蕾蒂娅问道。
“嗯……”斯卡蒂坐了起来，还是扶着脑袋。
幽灵鲨拍拍她的肩膀，“你差点把人吓死了！你是我们之中体力最好的，怎么说晕就晕！”
“我也不知道……”斯卡蒂闷闷地说。
“没事了吧？那我先回去了。”沈苍夜便往外走。
他现在正在歌蕾蒂娅和幽灵鲨的房间里，他待太久也不合适。
虎鲸啪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沈苍夜，你等等……等我缓一缓，我跟你一起回去。”
“你确定你恢复好了吗？”幽灵鲨望着她，眼中还有几分担忧。
她追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虎鲸？喂，你可要说实话，你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吧？”
“我没事，啊——沈苍夜，等等我。”斯卡蒂摇摇头，便匆匆忙忙地起身跟沈苍夜回房间了。
留下另外两个阿戈尔面面相觑。
“可恶！这个见色忘友的死丫头！”幽灵鲨凶狠地盯着斯卡蒂离去的方向。
歌蕾蒂娅却是望着窗外。
“鲨鱼，”她眯起眼睛，“外面很奇怪。”
欢乐喜锯人也转头瞟向窗外，“什么？”
“好大的雾。”歌蕾蒂娅说，“我们回来时明明没有起雾的。”
她执起长槊，“我出去看看。”
“——喂！队长！等等——我同你一起去！”幽灵鲨也连忙抄起武器追了出去。

430.最佳辩手斯卡蒂
沈苍夜回到房间。
斯卡蒂也跟着过来了。
她还是有点昏昏沉沉的，一进门便萎靡地坐到了床上。
“睡吧，今天晚上我会坐在旁边陪着你。”沈苍夜将那应急救治设施放在床头。
他拖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你需要休息，休息一下就好了。”
斯卡蒂坐在床上，歪了歪脑袋，问道：“你不来一起睡吗？”
停顿了一下，她又补充道：“昨天晚上，有你在我就睡得很好。”
沈苍夜烦闷地抓了抓头发，“斯卡蒂，我们是不应该睡在一起的，这——这不好。更正确的说，我们甚至不应该住在一间房里。”
他实在不想利用这只虎鲸的单纯。
她不懂很多陆地上的规矩。
不代表他也不懂。
“可是，有你在我就不做噩梦了。”斯卡蒂说。
“所以我就在这里看着你。”沈苍夜道，“放心睡吧。”
斯卡蒂低下头想了想，又说：“你生气了吗，沈苍夜？”
“我没有。”
“我要向你道歉，沈苍夜。”深海猎人的语气认真而诚恳，“自打遇到你以来，我好像做了很多错事，你都没有责怪我……”
沈苍夜有些哭笑不得，“所以你要向我道歉？”
“我欠你一个郑重的道歉，你……你接受吗？”
“好吧。我接受。”沈苍夜觉得，他要是不答应，斯卡蒂会接着和他耗下去。
话刚说完，他的视野就被虎鲸少女广阔的胸怀所占据。
阿戈尔女孩的膝盖压上了他的大腿。
她用双臂圈住了他的脖子，贴上了他的嘴唇。
沈苍夜还在发愣时，斯卡蒂撬开了他的牙关。
接着，他感觉自己舌尖被轻咬了一下，旋即又被柔软地抚慰。
斯卡蒂又吻了吻他的唇角，退回去坐在床沿。
她的声音还是闷闷的，“我跟你道歉了，沈苍夜。”
沈苍夜被斯卡蒂清奇的脑回路惊得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虎鲸望着他的目光还是单纯而澄澈。
沈苍夜僵了一两秒，咳嗽一声，说：“斯卡蒂，陆地上的道歉不是这样的。”
阿戈尔眨了眨眼，“这是正式的、郑重的道歉。”
“那也不是这样的。”沈苍夜加重了语气。
他绝对不能任由着这只虎鲸的纯粹，也绝对不想。
他得给出解释。
沈苍夜长呼了一口气，说：“斯卡蒂，在陆地上，这种事情叫做吻，是你对你喜欢的人才能做的。”
斯卡蒂在心里盘算了几分，又回忆了一下。
接着，她非常坚定地说：“我觉得我是喜欢你的。”
“等等等等！”沈苍夜忙说，“你知不知道喜欢的含义？”
沈苍夜觉得，这只虎鲸对喜欢这两个字的含义就没有理解到位。
话说，这件事情为什么要我来解释啊？
歌蕾蒂娅，你行你上啊，你怎么不教好你的猎人？
“我不知道！”斯卡蒂回答道。
分明答案是否定的。
但她却理直气壮得仿佛她明天就能在各大媒体的情感节目中担任特邀嘉宾，为因情所困的懵懂男女们答疑解惑。
她的目光还是直率纯净，“但是我觉得没有必要把这条线画的这么清楚！我觉得我很想依赖你，很想和你呆在一起，还有很想和你说话——这应该足够说明我喜欢你了，是吧？”
“哈？”沈苍夜一愣。
斯卡蒂却不管他。
解释完一通，她欢喜地得出了结论，“所以我是可以吻你的，沈苍夜，考虑到我对你的喜欢暂时不会改变，那我以后也可以吻你。”
“等等，我需要更正一下。”沈苍夜差点就被斯卡蒂的思维给绕进去了，“关于我刚才说的吻的事情——”
“怎么了？”斯卡蒂面露疑惑。
“这应该是相互喜欢的两个人才能做的事情。”沈苍夜正色道。
“哦。”斯卡蒂眨了眨眼睛，又问道，“那你不喜欢我吗，沈苍夜？”
“你讨厌我吗？”她连珠炮式地追问，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几分惊恐。
沈苍夜连忙摆摆手，“不不不，我不讨厌你。”
“你不讨厌我，那你就是喜欢我的，是这样吗？”斯卡蒂点点头。
“这不是非黑即白的两件事。”沈苍夜认真道，“喜欢是有不同含义的，朋友之间的，爱人之间的，有很多种……我们现在讲的喜欢不是同一回事。”
“所以你还是喜欢我的。”斯卡蒂做出结辩陈词，“所以我还是可以吻你的。”
沈苍夜觉得自己的大脑有点掉线。
一开始的话题是什么来着？
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
斯卡蒂的逻辑，和她的战斗方式一样简单粗暴。
沈苍夜竟无言以对。

431.虎鲸的记忆只有七秒
沈苍夜觉得自己都蒙了。
他完全无法直接面对斯卡蒂的目光。
那一双过于单纯的眼睛，让他觉得自己在教小朋友。
这工作量绝对会是令人头疼的。
他支着脑袋，思考着要怎么把这事儿圆过去。
“沈苍夜？”斯卡蒂望着他。
“哎……”沈苍夜无奈地偏过脑袋。
“我……我又做错了什么？我是让你生气了吗，沈苍夜？”斯卡蒂见沈苍夜偏过目光不看她，当即就有些着急。
“你不要生气，沈苍夜，我可以学的！”她慌张地说，“对不起，我……我不会太多东西，但你教我，你教我吧，我都可以学，我会好好学的。”
就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没什么啦，你没做错什么。”沈苍夜苦恼地叹了一声。
“你说我刚才没有做错，”斯卡蒂又厘清了逻辑，“所以我是可以吻你的。”
试图解释清楚的一点侥幸被砸了个粉碎。
沈苍夜僵在原地。
他很想给自己的脸上狠狠抽上一巴掌。
我白费什么劲啊我！
“这个……你还是问一下歌蕾蒂娅吧。”沈苍夜觉得，阿戈尔女人肯定更了解阿戈尔女人，“这件事情很复杂，我一时半会没法跟你解释清楚，你先休息。”
“嗯。”斯卡蒂躺下，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不一起睡吗，沈苍夜？”
沈苍夜心中奔过一万只羊驼。
这就是鱼的记忆吗？
这就是给不听课的同学讲题的感觉吗？
“我刚才不是说我们不能一起睡吗？”沈苍夜额头炸出了黑线。
“我们刚才不是在说我能不能吻你的问题吗？”斯卡蒂一头雾水。
沈苍夜几乎吐血。
一番解释之后，斯卡蒂终于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有再把他当成人形抱枕。
沈苍夜看着小虎鲸入睡，自己便也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他没有睡着，却是在迷糊中进入了梦境。
——低语。
还是低语。
【深海猎人血脉相连。】
【深海、猎人，血脉相连。】
想起来了，那一天……
撕碎怪群。
打开天空。
所有深海猎人倾巢而出。
所有战斗都为了那一瞬间。
银发的阿戈尔猎人冲向黑暗。
她看到“祂”，大海的化身……
她挥剑。
她击杀了“祂”。
祂什么都没有做……祂只是将触须轻轻地放在她的肩膀上。
她看到祂沉了下去。
有什么连上了她的意识……震耳欲聋。
祂“开口”了。
黑暗中的低语也在同一时间开口。
【Ishar-mla，当祂在你面前又一次沉眠时，你有没有——听到祂说话？】
血液在她的肌肤下沸腾。
斯卡蒂知道那个答案。
“祂——祂说——”
“我们遭受的苦永在。”
晚了一步。
她传达了祂的神谕。
斯卡蒂闭上眼睛，沉入更加深的梦境。
——糟糕了！
沈苍夜恍然睁开眼。
还是那个旅店的小房间。
但是早已不见了斯卡蒂的身影。
沈苍夜立刻奔出了房间。
歌蕾蒂娅和幽灵鲨的房间是空的，佩特拉奶奶不见踪影，哑巴伙计不见踪影，安妮塔不见踪影……
这座城市更是空无一人。
浓雾，盐风城中充满着的，是仿佛永远不会散开的大雾。
阴翳的雾遮蔽了视线，能见度不到两米，波谲云诡。
街道上静静的，像一座无人的死城。
沈苍夜随便进入一间屋子，里面空荡无人。
隐隐约约地，他在浓雾中听到歌声。
……“一个猎人他走上海岸。”
……“他的家乡在后，徒余哀叹。”
歌声悠扬，似乎在召唤他过去。
沈苍夜分辨不出方向。
但是，歌声的来源……好像是大海。
“啊——大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当沈苍夜重新回到街道上，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苍夜回过身。
安妮塔站在他的身后，“大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斯卡蒂姐姐她们正在那边等——”
沈苍夜没有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直接一刀就砍过去了。
安妮塔的身体从中间断成两截，掉落在地的瞬间，变化成了灰褐色的肉块。
“那天晚上在街道上窥视我们的是你吧，昆图斯，变成小女孩的模样，你不觉得自己很变态？”沈苍夜甩去刀上的乌青血液。
他没有理会地上蠕动的肉块，径直向前走。
这里不是现实中的盐风城，沈苍夜一开始就意识到了。
在这个被浓雾所笼罩的地方，他的手表是倒着走的。
这是只有在梦里会出现的情景，像一个让他清醒的锚点。
歌声再次响了起来。

432.大审判官安立奎
“他的路没有尽头……”
“他的路浓雾弥漫……”
“来这里……沈苍夜，来这里……”
浓密的雾气中回荡着呼唤声，在引诱他过去。
沈苍夜没理会，他边走边观察着。
昆图斯一定是在幻梦迷境中制作了一比一的比例还原盐风城的、与现实中完全一致的小镇。
想必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造梦者可以任意更改梦中的东西。
沈苍夜一边跑一边思索。
在进入市政厅的时候，只有他看到了油画。
那么，可能只有他进入了幻梦迷境之中。
接着，他想到了小审判官艾丽妮。
艾丽妮每天都会到市政厅里去报到。
但是，事实上市政厅只是一片废墟。
……或者有可能，她进入的并不是现实世界里的市政厅，而是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进入了幻梦迷境里的市政厅。
念及此，沈苍夜便拔腿奔向市政厅。
果真，一进门，里面是亮堂、干净而整洁的。
与现实世界荒废的情景完全不一样。
进门不远的台子上，有一本工作日志。
沈苍夜走近查看，上面是大审判官安立奎每日布置的任务，下方是小审判官艾丽妮每日的工作总结。
看起来，艾丽妮和安立奎的交流是通过这本工作日志完成的，想必她也没有见过安立奎。
……是因为安立奎本人不想见人？或是无法见人？
沈苍夜来到了市政厅的二楼，依旧是一个一个房间探索过去。
他一脚踢开了走廊尽头的房门。
房间之内的东西，让他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
——房间正中坐着一个人。
更正确的说，他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
就仿佛两个不同的物种被硬生生地摁在了一起，他的左半边身体还是人类，穿着伊比利亚审判官的制服，右半边身体则是海嗣……
沈苍夜认得那个海嗣的形象。它是第一个使用语言的海嗣，它被称为首言者。
房间里的人虚弱地抬起头来，注视着沈苍夜。
“你是，安立奎？”沈苍夜眯起眼睛。
那人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真亏你能找到这里，外来者……果然，昆图斯的幻梦迷境对你起到的作用有限……没错，我就是被派到盐风城的审判官，安立奎。”
“你究竟是伊比利亚的审判官，还是深海教会的信徒？”沈苍夜握紧了手中的刀。
安立奎惨笑了一下，“自然是伊比利亚的审判官。但是，如你所见，我被昆图斯封印在了这个房间里、封印在了幻梦迷境中——以这种不体面的方式。我的情报和求救都无法传达出去。”
沈苍夜对安立奎的话倒是相信大于怀疑。
从他没有将盐风城的居民献祭给海嗣来看，安立奎应该并没有被深海教会洗脑。
“昆图斯在幻梦迷境里建造了一模一样的盐风城小镇，他能随意操控盐风城里人们看到的东西……”安立奎说。
“我现在是在幻梦迷境里，是吗？”沈苍夜问道。
“是的，你和你的三个伙伴都在幻梦迷境的不同地方，昆图斯将你们分开了，她们也都在噩梦之中。”
“歌蕾蒂娅她们也——？”沈苍夜微微一愣，“把人拖入幻梦迷境的能力，并不是通过油画作用的吗？——难道是，进过市政厅的人，都能被拉入梦境？”
“你说对了。”安立奎道，“那油画《梦境的入口》，能够在其周围产生梦境的缓冲带，你们一定是被昆图斯引诱到了市政厅周围。只要进入了市政厅的庭院，他便能将你们拖入梦境，被他拖进梦境里的人，很容易迷失在噩梦中，不知不觉间失去性命。”
“我可以帮助你离开梦境。”顿了顿，安立奎说，“但是我有一个请求——请你把我在这里所看到的、调查到的，全部都带出去，带给伊比利亚官方……时间不多了，昆图斯的计划就要成功了。”
他说着，望向书架，“从上往下第三排，从左往右第三十七本书，那是我的调查笔记。”
沈苍夜走到书架前，确认没有陷阱之后，他取下了安立奎所说的那本书。
他翻开这本厚厚的笔记，一目十行地阅读。
——最初，安立奎是受命来到盐风城，调查深海教会渗透的事情。
然而，在与昆图斯交手之后，他败下阵来，并且被昆图斯移植了半边海嗣的身体。
这一只被昆图斯斩掉半边身子的海嗣处于休眠的状态，昆图斯将其移植在安立奎的身上，让其汲取安立奎的血肉作为养料。

433.我是不是吃了菌子?
昆图斯将首言者放在幻梦迷境中，这样一来，它就没有办法通过精神连接与其他的海嗣沟通。
首言者，这只纯种的海嗣，是昆图斯等人的实验原料。
安立奎无法击败昆图斯，所以他与昆图斯做了一场交易。他提供自己的身体作为养料，供首言者存活，昆图斯则是让恐鱼每天将食物从海中带到盐风城，让这座城市的居民在被伊比利亚抛弃之后仍然能活下来。
沈苍夜微微惊讶。
这条世界线上的昆图斯，没有盲目相信海嗣们所谓的“进化”，而是自立门户搞起了实验，不得不说是开窍了。
“昆图斯的目的是什么？”沈苍夜问道。
安立奎虚弱地说：“昆图斯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海母’的肢体的一部分，这赋予了他连通幻梦迷境的能力，那油画的颜料，也是幻梦迷境里的生物血液制作而成的……”
他停顿下来，喘了好久，才说：“昆图斯想要成为海嗣的神，幻梦迷境的主宰……为此，他在培养着自己的部队。”
“好大的口气。”沈苍夜说。
安立奎咳嗽着说：“如今，他只需要一句神谕，就能成为海嗣的神……”
“他恐怕已经知道了。”沈苍夜说，“我的同伴好像已经说漏嘴了。”
他和斯卡蒂共享着梦境。
如今，斯卡蒂已经在梦境中说出了那一句“神谕”。
“什——原来——原来昆图斯要找的人就是你的伙伴？”安立奎震惊不已，“糟糕了，时间不多了，一旦他完成进化，将整个盐风城——”
“他在哪里？”沈苍夜问道。
安立奎还在惊恐之中，“那样的话——不好了，真的不好了！外来者！我会尽我所能，将你送离幻梦离境，请将消息带给——”
“你自己都说没时间了，还将消息带给伊比利亚官方呢，他们的反应又能快到哪里去？”沈苍夜打断了安立奎的话，“你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我去解决他就是。”
大审判官吃了一惊，“不可能！你不可能做得到的！就算是我，都没有办法在昆图斯手下坚持超过一分钟！”
“他在哪里？”沈苍夜懒得多费口舌。
知道了昆图斯藏身在盐风城里，大不了，把这整个移动城市给掀掉，多费点功夫就是了。
磨磨唧唧地一路追过来，从德卡沃，到奥贝德，到深海色，再到安立奎，沈苍夜已经快要失去耐心了。
他来伊比利亚不是来旅游的，尤其是在盐风城这种诡异的小城市，他已经呆够了，他还急着回罗德岛呢。
“他在教堂，他从来不冒险来到现实世界，他只在幻梦迷境中控制了现世的情景，控制着盐风城内的一切。”安立奎说，“昆图斯最擅长的就是操控梦境，你若在他编织的梦境里迷失了的话，就会——哎——”
“好，在教堂是吧？我知道了，谢谢。”沈苍夜转身就走。
“你——”安立奎愣愣看着这个性急的外来者几步就消失在视野尽头。
给你攻略给你作业都不要的吗？
安立奎的心情也是担忧的，他见过无数误入幻梦迷境的人死在昆图斯的手下。
自己精通至高的迅捷剑术尚不能一战，这几个外来者又能做到什么？
……甚至于，他的同伴都已经被困在噩梦之中了。
沈苍夜匆匆往教堂奔去。
——难怪在之前搜索教堂的时候没有见着昆图斯，合着他是藏在这幻梦迷境里的盐风城中。
昆图斯把他拉入幻梦迷境，想要杀掉他们，殊不知，他开枪捕猎的时候，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沈苍夜一脚踢开盐风城教堂的门，迈了进去。
呵……又来了。
面前的景物不是教堂，而是罗德岛舱内的走廊，由血与肉组成的走廊。
墙壁在动，仿佛建筑活了过来，墙上出现了像是血管一样的青色凸状物，它们在不断地颤动。
血肉开裂，里面流出来的是乌青色的血。
一个巨大的、透明的水缸立在不远之处，幽灵鲨蜷缩在其中，浸泡着她的是高浓度的液态源石。
场景随着沈苍夜的脚步转变。
罗德岛的食堂，干员们围在桌边。
今日下厨的是安哲拉干员。
歌蕾蒂娅为他端上了食物，他看到她的身上已经长满了鱼的鳞片，但她享受其中。
歌蕾蒂娅打开了餐罩，盘中是扭曲的血与肉，触须和眼球。
血渗出来染红了桌布。
他转头看向邻桌，那是——
恐鱼。
怪物。
海嗣。
它们穿着罗德岛的制服。
它们在进食。
它们咀嚼着血与肉。
“你为什么不吃？”歌蕾蒂娅瞪着他。
他听到管风琴、还有颂歌的声音，和恐鱼的啃食骨头的声音奏成交响曲。
它们在……唱什么？
Vulgtlagln……c’fhalma……

434.直面噩梦
沈苍夜听到琴声、颂歌和诵诗。
这声音似乎来自很远地方，宛若在世界的尽头飘来，庄严又神圣。
骤然。
他感到了一股巨大的拉力，将他往下扯去。
他猛地下落，来到了另一处场景。
是盐风城的教堂。
听众席上黑压压的。
一张张椅子上，坐着身披长袍的人。
看不清他们的脸。
乍然，放置在教堂各处的火把被点燃了起来，摇曳的光将建筑的内部照亮。
火把的焰光是异常的深蓝色，在薄雾中跳动、闪烁。
火光照亮听众席。
沈苍夜看清了听众们的面容。
Scout，Logos，Ace……
凯尔希，阿米娅，华法琳，煌……
罗德岛的干员们。
他们膜拜着，诵唱着。
Iä！Iä！c’fhalma’vulgtmm！
他们瞳孔暗淡无光，皮肤上生着粘腻的鳞片。
他们的嘴里在嘟囔着无法理解的语言。
Vugtlaglnvulgtmm!Ai!Shub-Niggurath!
沈苍夜向教堂外望去。
窗外的满月变成了巨大的眼球。
接着，海水从眼球中涌出。
天空变成了海洋。
巨大的触须从天空上的海洋中伸出了水面。
沈苍夜再将视线投向教堂的最前方，所有人顶礼膜拜的对象——
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她身着红裙，手中拨着七弦琴，正高声歌唱。
她有着温暖的微笑，绸缎般的银白长发，还有深邃得看不见底的红色眼眸。
血管为之凝滞，寂静的大脑嗡鸣作响，肺部压缩交换出炽热的空气。
“来这里，成为我的血亲，加入我的家庭……”
她说。
“你是最后一只迷途的羔羊，成为我的同胞，一同歌颂祂的归来……”
阿戈尔女孩向他伸出了手。
“来我身边……”
“昆图斯，你是不是有异装癖？你很喜欢扮成女人？”沈苍夜冷声说道，“别用我认识的人的容貌在我眼前晃！很恶心——”
他说着，挥手一扫。
长刀带着炽热的火光破空，将梦境斩碎。
面前的一切如同镜面般，全部碎裂。
四周的光线一暗，他们落入了无尽的下坠的状态。
“老沈！”
一声惊呼传入耳中，沈苍夜转头看去。
叫他的人是幽灵鲨。
而在他身边，还有同样处于下坠状态的歌蕾蒂娅和斯卡蒂。
歌蕾蒂娅手握长槊，双眼警惕地注视四周。
而斯卡蒂还有些懵逼，还没能完全从噩梦里清醒过来的样子。
“你们都进入了梦中？”沈苍夜道。
“我和队长昨天晚上又外出查探情况，结果就——”幽灵鲨握紧了圆锯，“那个造梦的家伙——啧！竟然把我关在那种小罐子里，我非杀了他不可！”
陡然，他们双脚踏实，落在了地面之上。
“呵……竟然能破除我的梦境，有点能耐。”
黑暗之中响起了低沉的嗤笑。
“但那也不过是将你们死期延后了几分钟而已。”
巨大的触须翻卷而来，如同迅捷的长枪，袭向刚刚站稳身形的四个入侵者。
——昆图斯。
沈苍夜意识到，眼前这巨大的触须，属于曾经的盐风城主教。
他不再以人类的形态存在。
他抛弃了自己曾经的身份。
借着海母的肢体，他完成了进化——他所认为的进化。
三个人形生物从那粗壮的触须落下。
然后，她们的身躯鼓胀扭曲，手化成了用以攻击的爪和镰，脚化成了蠕动着的触手。
她们的皮肤开裂，翻涌出坚硬的鳞片，身躯拔高，变成庞大的、亵渎般的、令人作呕的怪物。
歌蕾蒂娅先是惊呼了一声。
然后，她的胸腔便被愤怒所充满。
那是她的猎人，是阿戈尔的深海猎人。
她们被昆图斯所改造，制作成了只属于他的战争兵器。
“队长！”幽灵鲨高呼，“她们——她们是，我们的同袍！我们——”
“让她们安息。”歌蕾蒂娅舞动长槊，冲了上去，“——虎鲸，你还好吗？你还能战斗吗？”
“我可以！我不会……逃避！”斯卡蒂一咬牙，提起大剑跟上了歌蕾蒂娅。
三个深海猎人，与三个曾经是深海猎人的怪物碰撞在了一起。
她们眼含热泪，拼尽全力，用最高超的战斗技艺，以最快速度了解同袍的痛苦。
“感人的姐妹相会，呵呵……但那都不过是徒劳，不过是徒劳而已！”
黑暗中再次响起昆图斯那低沉的喉音。
“愚蠢的阿戈尔，你们从来没有想过开发深海猎人真正的用处；愚蠢的海嗣，他们从来没有思考过，只有杰出的人值得享受进化！”

435.饮剑
双眼适应了黑暗。
紧接着，沈苍夜看清了昆图斯扭曲的身体。
昆图斯的身体好似一个巨大的、纺锤状的圆柱体，在他的身体底部，生有海星一样的附肢，类似贝类的斧足。
无数的触手从那圆柱的顶端伸出。
每一根触手之上，都有着巨大的钩爪，就像螃蟹的螯。
他的头颅——或是曾经是头颅的部位，只余下一张竖着的、长满利齿的大嘴，时不时从中涌出恶臭的粘液。
沈苍夜甚至不知道，他是从哪个地方发出声音的。
昆图斯狂笑着，发出轻蔑的鼻音，“可惜……很可惜！你们来的太晚了！我已经完成了进化，这是至高无上的进化！”
他吼叫着，狂喜着。
“我是大海的化身！我代表大海的恩惠和威严！”
他的身躯膨胀，岩壁在它长须的挥舞下陡然碎裂。
“我是噩梦中的魔鬼，是梦魇的本体……陆生的孽种，在我的真容面前跪服吧，颤抖吧！”
倏。
沈苍夜举刀，自上而下，一刀斩落。
“再见。”他默然收刀。
红色的刀光一闪。
昆图斯巨大而丑恶的身体自中间一分为二，切面与镜面一般光滑。
“怎么会，你——”充满愤怒的吼声回荡在黑暗空间的各个角落，“孽种，你竟然敢触碰我高贵的——不可能——”
下一秒，火焰翻卷而开。
残月般的冥道空间在昆图斯的身后开启，将他整个摄入其中。
进化成半神的主教大人，只存在了大概半分钟这样子……
“浪费了我这么多时间……”沈苍夜抓了抓头，“早知道一开始进到幻梦迷境里，直接来盐风城，把你砍死就是了。”
他回过头再看三位深海猎人。
她们将昔日的战友送上了归途。
歌蕾蒂娅放了一把火，烧去了她们扭曲的身体。
“再见了，我的猎人们。”她轻声说。
四周的场景再次变换，从漆黑一片的异度空间变成了潮湿的地底溶洞。
“你——你们竟然真的把昆图斯给……天哪，那可是进化成神的——！”
身后传来不可思议的话语。
三个深海的人下意识提起了武器，沈苍夜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们不要紧张。
“安立奎。”沈苍夜望着那个曾经是伊比利亚审判官的扭曲人形。
大审判官站在原地，做了好多个深呼吸，才平复心境。
“昆图斯死了，它对我的束缚也消失了，我终于能走出那个该死的房间了。”安立奎仰起头看着溶洞的穹顶，“无须担心，我已经将你们拉回了现实世界，这是地处伊比利亚盐风城教堂地下的地底溶洞，你们可以沿着那边的台阶离开这里。”
他握了握拳头，说：“离开的时候，可以拜托你们把我的调查笔记交给艾丽妮吗？”
“那你呢？”沈苍夜问道。
安立奎长叹了一口气，“我已经没有脸面再作为伊比利亚的审判官活下去，我残破的身躯也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你——”沈苍夜也无法说出劝慰的话。
憔悴的审判官缓缓抽出自己的刺剑，扔在脚前。
安立奎的目光中只有释然，“我痛苦太久了……现在是我解脱的时候了。无论如何，谢谢你们，外乡人。”
说完，他右脚一踩剑柄，双脚合拢，刺剑的剑锋凌空而立。
审判官扶住刺剑的剑身，身躯猛地伏倾，漆黑的刺剑无声无息地从他的胸口刺入，穿透，又无声无息地从背后穿出。
他倒下去了，他那半边海嗣的身体迅速萎缩成干水的肌肉组织。
“他死了。”歌蕾蒂娅喃喃说道。
沈苍夜默默地扔去一团火，烧掉了这位审判官的尸体。
他生时为盐风城的居民忍受煎熬，死时带走了首言者的性命，已无愧于审判官的身份。
他们沿着台阶，回到了盐风城。
太阳刚刚升起。
晨曦拉开了光明的帷幕，阳光普照大地，一切正徐徐恢复生机。
沈苍夜找回了安立奎的调查笔记，交给了刚刚赶到盐风城的小审判官艾丽妮。
初出茅庐的小审判官震惊得无以复加，但笔记上属于自己导师的字迹说服了她。
她还得慢慢学着如何处理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以及如何拯救濒死的盐风城居民。
……沈苍夜和三个深海猎人回到了加泰罗纳。
在经历的盐风城发生了一切之后，他们越发觉得加泰罗纳的繁荣街景弥足珍贵。
罗德岛已经抵达了加泰罗纳，温蒂他们早就先行登上了罗德岛。
罗德岛本舰还会再在伊比利亚停留两天左右，接着便直接前往汐斯塔。
沈苍夜回到大学宿舍里，收拾了自己的东西。
他也准备告别这个海滨国度，回到罗德岛上继续搬砖了。

436.罗德岛,我沈苍夜要回来啦
这一次在盐风城，他们捣毁了一个深海教会的阴谋。
歌蕾蒂娅很是感激，沈苍夜便直接向她提出要求——他想要一项阿戈尔的液压传动技术图纸作为报酬。
短暂的权衡之后，歌蕾蒂娅点了头。
随后，她又提出让他成为她的副官。
她希望沈苍夜能协助她，直到她联系上阿戈尔。
沈苍夜当然是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他自己的任务还没搞定呢。
而且……副官？开什么玩笑，又没有工资，还不能摸鱼，不干！
深海猎人们下一步准备前往萨尔贡。
——如歌蕾蒂娅所说，她们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在伊比利亚的最后一夜，在斯卡蒂的要求下，沈苍夜带着她来到了加泰罗纳的海岸。
“斯卡蒂，看到这片海，会让你想起故乡吗？”他远远望着海岸线，“如果能稍微地缓解你的思乡之情，那便是最好了。”
加泰罗纳的海不同于盐风城，这片大海是安静的、深邃的。
夜空中繁星闪烁，围绕着一轮皎月。
在耳畔呢喃的，只有海的声音。
斯卡蒂闭上眼睛，微风将她柔软的长发撩起。
她沿着沙滩缓缓前行。
“沈苍夜。”斯卡蒂喃喃地说，“我总在想……明明那场战斗结束了，但是海嗣依旧在，麻烦也依旧在，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沈苍夜静静地跟着她走，“你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深海猎人顿住了脚步。
她坐在了沙滩上，望着远处的大海，“我本以为我是在复仇，可最终呢，现实证明我做的一切像个小丑，我看到我的队友一个一个死去，可是同伴的牺牲又换来了什么？——什么都没有。我不明白我一直以来在做什么，未来又能去做些什么。”
沈苍夜走到小虎鲸身边，也坐了下来，“当你回忆过去，你总会觉得自己做了很多错事蠢事，你会后悔，自己当初要是走了另一条路就好了。”
“其实啊，大脑是会趋利避害的，在当时所处的情境下，它总会不由自主地做出最符合当时你所希望、对你最有利的决定。”沈苍夜说，“不用质疑，你在任何时刻、任意一个时间节点做出的选择，都是在那个当下最好的选择。”
他挽起阿戈尔银白的长发，轻轻抚摸着，“斯卡蒂，人是无法准确预知未来的。而在当下就需要决断的事情，你怎么知道它在未来的意义？”
“我不知道……”斯卡蒂低声说。
“我们无法预料过去每个决定的后果，无论现在和未来，你能做的也只有当下的抉择，再去追究曾经的意义，只是给自己徒增烦恼而已。同样的，你也没有办法阻止未来到来，所以，专注于你现在的事情就好了。”
斯卡蒂想了想，又说：“那么，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呢？我该做什么？二队长让我跟她一起去萨尔贡，她告诉我，我们的使命还没有完成……我要去吗？”
“你想去吗？”沈苍夜问道，“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回罗德岛。”
斯卡蒂咬了咬下唇。
她突然间抓住了沈苍夜的手，“沈苍夜，我想跟队长一起去萨尔贡，我想知道，我的故乡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在萨尔贡，我会找到答案。但是我——”
她的声音又小了下去，“但是我也想和你一起回罗德岛，我不知道……大概，我有点害怕知道阿戈尔的真相，你觉得我该怎么办才好？”
她真的是茫然而又疑惑，不知该如何是好。
“去吧，不要逃避未来，你总归要去寻找自己的路。”沈苍夜说，“但是你若累了，罗德岛是你永远的家。”
“嗯。”斯卡蒂点了点头。
“你现在还会有做噩梦吗？”沈苍夜问道。
小虎鲸摇摇头，“从盐风城回来之后，我就没有再做噩梦了，但我知道，海嗣的‘神’还在，它只是重伤垂死，我不知道它以后会不会——”
“别想太多。”沈苍夜捏捏她的脸，“只要完成你当下的任务就好了。”
二人静默地看了一下海，沈苍夜先起了身，“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听到啪啪的脚步声，踏着拍在岸边的浪潮向他奔来。
然后，那只虎鲸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
“斯卡蒂？”沈苍夜愣了一下，转头望向身后的深海猎人。
海风吹起斯卡蒂的银发，飞舞如雪花般挡住了他的视线。
阿戈尔女孩忽然覆上了他的嘴唇，但只是那样吻了吻。
反应过来的时候，斯卡蒂已经离开了他的双唇。
“沈苍夜，二队长告诉我，陆地上不能咬舌头，这样不礼貌，但是我还是很想吻你……嗯，所以我想了这样的方式，比较折中。”
斯卡蒂的话语说得理直气壮，要叉起腰被夸的那一种。
沈苍夜的大脑有点掉线。
在斯卡蒂之前，他完全没有和这种脑子一根筋的人相处过的经验，一时间有点愣住。
斯卡蒂又蹭了蹭他的肩膀，小声说：“沈苍夜，你说我不知道喜欢的含义，我和陆上人相处的经验很少，可能我确实不太懂，但我会——但我会去学的！二队长答应了会说给我听，会慢慢教我！”
“我的天，你跟歌蕾蒂娅要求了什么？”沈苍夜扶额，“难怪她早上老是瞪我！”
“我想要她教给我，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斯卡蒂说，“我会慢慢学的，等我学好了，我再回来找你，那时候我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吧……”沈苍夜有点哭笑不得。
“那再见了，沈苍夜，下次见面时，关于我能不能吻你的问题，我们或许就能讨论出结果来了。”
说完，斯卡蒂又吻了吻他的唇角。
沈苍夜感觉自己的思维都被一锤子给敲直了。
不得不说，和这只纯粹的、说话从不拐弯的虎鲸相处起来，有一种别样的放松感。

437.渣男你好,渣男再见
沈苍夜返回罗德岛的时候，一进门，迎面便遇上了凯尔希。
他当场打了个激灵。
凯太后亲自来接他？
怕不是直接Mon3tr伺候！
啊……啊不对，好像没做什么错事啊！
这都成PTSD了！
“深海教会的事……辛苦了，欢迎回来。”凯尔希只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便转身离去。
卧槽。
什么情况？
转性了？
这会儿沈苍夜还提着行李，但是回到罗德岛他便觉得满心欢喜。
下一站是汐斯塔！
工作总算完成了，可以尽情玩儿了！
他径自来到宿舍。
刷门卡——进门——把行李一甩——躺下好好地睡一觉！
啊……
只进行到第一步骤就没法往下了。
门卡刷不开。
沈苍夜直接傻在了原地。
这才多久啊？
就已经把我的宿舍都收回去了吗，把我从罗德岛除名了还是咋的？
沈苍夜在原地愣了一下，想起来打了个电话给白金，但是没有人接。
他的心态有点崩了。
什么鬼啊这是。
他只好到宿舍管理员处询问。
“呀，渣男先生您好！”宿舍管理员处的后勤干员向他微笑。
“啊，什么？你叫我什么？”沈苍夜愣住，
后勤干员掩嘴一笑，他没有详细解释，就这样把话题略过去了，“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吗，沈医生？”
“是这样的，我的门卡开不了门了。”沈苍夜如实回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按理说我的门卡应该没有坏才对。”
后勤干员接过了门卡查了一下。
他很快查到了记录，“您的室友白金干员在两个月前升级了门锁系统，已经改成指纹识别了，也就是说，你现在的门卡已经用不上了。”
“欸？这丫头，鸠占鹊巢了啊？”沈苍夜一阵无奈，“白金呢，出外勤了吗？”
这要是她几天不回来，难道我要睡走廊？
后勤干员又帮他查了一下，“白金干员现在正在训练室里工作。”
沈苍夜不禁失笑，“这家伙，怎么突然间这么热爱工作了！”
“白金干员的出勤率可是很高的，专精训练几乎是全勤，要么就是外出执行任务。我们都商量着该给她颁个劳模奖了！”后勤干员笑道。
“哈？真的假的？”沈苍夜不敢置信。
这还是他认识的白金吗？
这还是那个懒洋洋的小刺客吗？
“这家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沈苍夜笑着。
接着，他忽然间想到，在伊比利亚时他和白金打电话时她说的话。
……她说，没有任务、闲下来的时候，她就会控制不住地想他，所以她只能多接一点任务，把空闲的时间都填满。
接了那么多的工作，把时间塞满，是因为这个吗……？
沈苍夜忽然觉得心里有点堵。
“白金干员的训练大约在一个小时之后结束。”后勤干员说，“您可以先四处转转，啊，对了——可露希尔小姐说找您有点事情。”
“那奸商找我？”沈苍夜微微愣住，“她人呢？现在在哪？”
后勤干员说：“她在工程部那边。”
“好吧，我去找她。”
“再见，渣男先生。”后勤干员打趣地跟沈苍夜告别。
——怎么老叫我渣男啊，沈苍夜心中不爽。
他提着自己的行李，便向工程部的办公区域去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溜溜吧。温蒂来了有一阵了，沈苍夜想问问她有没有习惯罗德岛的生活。
他刚走进去，死奸商就扑过来抱住了他。
“小沈医生！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可露希尔哭天抢地。
“哎哎，好好说话！”沈苍夜扶住血魔的肩膀，把她推开，“到底是什么事情？”
“你带来的那个阿戈尔妹子，她好厉害！好猛！”可露希尔一脸痴样。
“你说温蒂？”沈苍夜一阵无语，“你不要说那么奇怪的话好吗？”
可露希尔越说越心潮澎湃，“我之前就特别想要得到她，没有想到你真的能给我把她招募过来，你是神么？她简直就——天哪，她一个人，把我们整个工程部的工作效率都拉高了！”
“什么鬼特别想要得到她！你就不能说人话！”沈苍夜皱了皱眉。
可露希尔抱着他的手臂疯狂摇晃，“小沈医生！太感谢你了，我可以给你打八折，不——五折！你想要什么？要买些什么吗？”
“滚。”沈苍夜把她推开。
他正色道：“我现在啥也不想买，只有一个要求，麻烦你把罗德岛的安保系统升级一下，别搞得是个人就能摸上来。”
“啊，安保系统升级？什么意思？”可露希尔不明白。
沈苍夜耸肩，“没什么意思，照着做就是了。”
“你是神，你说了算！”血魔工程师一个劲儿点头。
沈苍夜又问：“温蒂这会儿在什么地方呢？”
可露希尔一指，“在生物工程那边的办公室呢，温蒂！——温蒂！”
坐在电脑前的海龙少女似有所觉，她回过了头。

438.千万别惹程序媛
两个办公室挨着，沈苍夜便提着行李去找温蒂。
见到他，小海龙露出了微笑，“你回来啦，沈博士。”
沈苍夜嗯了一声，“在伊比利亚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
“没什么事吧？你没受伤吧？”温蒂担忧地牵着他的手。
“我能有什么事，”沈苍夜笑道，“说起来，瞧瞧这个！——我从歌蕾蒂娅那里拿到图纸了，能拜托温蒂院士帮我解析解析，顺便教教我吗？”
“这么快！”温蒂愣了一下，“我自己的实验才起步，歌蕾蒂娅只是给了我部分技术的核心要典，她居然会直接把图纸给你！？”
“因为我帮她办了一件大事！”沈苍夜得意道。
其实歌蕾蒂娅当时想邀请他当她的副官，继续从旁协助她来着。
沈苍夜觉得这位阿戈尔执政官把图纸交给他，也有一部分示好的原因在。
她大概没想到他会直接拒绝。
这是阿戈尔的液压传动技术，沈苍夜不打算把这个技术交给可露希尔那个缺心眼的血魔。
这算是他和温蒂之间的小秘密。
这些领先技术都是他未来与各大势力、公司交易和谈判的资本。
才不要无偿交给可露希尔呢。
一个不小心，被黑进服务器的人偷走了怎么办？
“我帮你看一看。”温蒂对这些图纸也很感兴趣。
沈苍夜知道她一遇到未知的事情，钻研精神就出来了。
温蒂一边整理的桌上的资料，一边说：“说起来，你怎么没去找你的小刺客？倒是先来陪我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啊……？”沈苍夜僵住。
“你没有先去找白金干员吗？”温蒂又问。
语气十分的正经。
正经得好像在说“老公明天去超市买把菜刀吧，家里的刀钝了”。
“呃……那个……”沈苍夜挠了挠后脑勺。
温蒂抽出了一本传动技术相关的书，“你最好先去把她哄好哦，不然，她要是生气了，你的心情肯定也不好，你的心情不好我也难过。”
“你说的不是反话吧，温蒂？”沈苍夜小心地问。
“不是呀，”温蒂转头望着他，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这么问我？”
沈苍夜陪笑道：“你的反应未免也太正常了，呃呃……不是，应该是太不正常了，我是说——太冷静了一点。”
“不冷静的时间早过了。”温蒂话说得倒很淡定，“我刚来罗德岛的时候，发现了这事儿，我还是很生气的。”
她说着，戳了戳沈苍夜的额头，沈苍夜没敢躲开。
“你怎么知道的？”沈苍夜陪笑道。
温蒂翻了一页书，说：“因为罗德岛的内部系统使用的是另外一种编程语言，我不怎么熟悉这种语言的语法和架构，所以可露希尔让我重新学习，我大概熟悉了一下代码，就试着黑进了加密的、需要权限登录的干员档案和宿舍管理系统。”
“黑进服务器，你——你这还算初学者吗？”沈苍夜差点吐血。
海龙女孩笑道：“嘿嘿，那我就当你这句话在夸我聪明啦！”
“所以你就去看了干员档案，然后知道了……”沈苍夜咧了咧嘴，“你是看了引荐人吗？”
“嗯，还发现她和你住在一起。”温蒂点点头，“我气坏了，所以我又黑进了可露希尔的账户，用她的管理员权限登了上去。”
沈苍夜一阵无语。
不愧是可露希尔。
这破系统说黑就黑，还是被一个初学者黑的。
罗德岛这系统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
——好吧，这位“初学者”也是个天才就是了。
“我说你黑可露希尔的账号干什么？”沈苍夜不解。
“把你的干员档案改了。”
沈苍夜大感不妙，“我能问一下你改成什么了吗？”
“其他的信息全删了，改成了七个字——罗德岛第一渣男。”温蒂笑眯眯的说。
这笑容简直恐怖……
“难怪刚才那边那个后勤干员这么叫我！”沈苍夜瞪大眼睛，“这，这真是社会性死亡啊！”
“安啦安啦。”海龙少女笑道，“过了几天，后来我想想，觉得这样实在是不合适、也不礼貌，所以就改回来了。我认定了是你，那就是你了，不过呢——”
沈苍夜放下一点的心又提了起来，“不过什么？你说。”
“歌蕾蒂娅这份图纸，我还是暂时不帮你看了。”温蒂扬扬眉毛。
“啊？”沈苍夜抓抓头，“不带这么绝情的吧？”
工程学博士淡淡一笑，她突然一伸手，扯住了沈苍夜的领带。
沈苍夜被她拉低了几分。
就听温蒂说：“你什么时候来生物工程部找我，我什么时候帮你看——只要你在办公室的时间，你就是属于我的，知道了吗？”
“好吧……”沈苍夜无奈。
他心中忐忑，不禁想起来另外一个人。
白金……白金现在在哪里？

439.渣男自救手册
沈苍夜看了看表，刚才的后勤干员说，白金还有一个小时才完成工作。
现在时间还多。
他便又拿出了歌蕾蒂娅给他的图纸，“温蒂，现在可以帮我看看吗？”
“先亲亲我？”阿戈尔少女提出了请求。
“嗯。”沈苍夜低头吻了她。
接着，他在她身边坐下，一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温蒂耐心地给他讲解这份图纸。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个人喊沈苍夜的名字。
“沈医生！外面有个人找你，她等了很久，刚才忘记告诉你了！”
沈苍夜疑惑地往外看。
他们所在的实验室处于工程部的工作室之内，墙壁和门扉都是落地玻璃的设计，内外都能相互看见。
沈苍夜这一眼望去。
正好对上了一双香槟色的眼眸。
“白金？你下班了？”沈苍夜下意识说。
紧接着，他便发现，库兰塔的那双他熟悉的眼睛里满是泪光。
“白金……”沈苍夜愣了一下。
刺客女孩转身就跑。
“白金？白金！”沈苍夜想追上去。
迈了两步，想起自己进实验室的时候穿上了白大褂工作服，他连忙又想脱下。
“别脱了，快去追啊！”温蒂说。
沈苍夜哭笑不得，“你还帮我出谋划策了？”
身上的白大褂扣子全扣上了，他还得一个一个解。
“不然呐？到时候你心情不好，我也不会开心的，快去快去！”温蒂说。
沈苍夜匆忙解开了白大褂的扣子，又不知往哪放。
温蒂扯过他的白大褂，“我帮你放吧，傻乎乎的，你快去吧。”
“好……好的！谢谢！”沈苍夜跋腿就跑。
他这会儿追出去，白金早就跑得没影儿了。
沈苍夜拿不定主意，只好向沿途的干员们询问。
一路问过去，他发现白金自己跑回宿舍了。
可是他没有宿舍的钥匙。
沈苍夜烦闷地站在自己的宿舍门口。
靠。
明明是自己的宿舍，却没法进去！
他试着推了一下门。
门居然开了。
看起来，白金连门都忘了关。
他正想吐槽小天马的丢三落四，却在看到宿舍内的布局时怔住了。
他的房间被重新装点、布局过了，可能还请了设计师来专门设计。
比起“宿舍”，这更像一个“家”。
墙纸重新换过了，是他喜欢的颜色，上面还多了许多装饰；
原本的单人床换成了更宽的双人床，床单干净整洁；
桌子换成了他中意的直角形大办公桌；
投影仪安装在天花板上，游戏机和幕布也重新安装过了，对面还放着沙发，简直就是他梦想中的游戏室场景；
书柜、衣柜等等，都重新做了装饰。
床上放着两套睡衣，一套粉红色，一套淡蓝色——是配对的情侣套装。
床下是两双拖鞋，也是情侣的款式。
桌上放着成对的马克杯和餐具。
他走进洗手间，里面的毛巾、电动牙刷、漱口杯……都是情侣装。
这么一眼看去，让人不由觉得这屋子的主人是不是个没有智商的恋爱脑。
……但是。
初涉爱情，想和恋人一起用着同样款式的东西，谁不是这样呢？
“白金，你在哪？”沈苍夜唤了一声。
没有回音。
他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见到壁柜的的推拉门的门缝里，夹着一撮洁白的绒毛。
估计是小天马的尾巴。
好家伙，藏柜子里去了。
沈苍夜走到壁柜旁边，刚想伸出手，便听到壁柜里低低的啜泣声。
“白金，”沈苍夜径直拉开了门，“白金，我一直在找你，我想和你说说话。”
库兰塔似乎被吓了一跳。
她转头望着他，目光中还有一些茫然。
她此时正蜷缩在壁柜的上层，那是用来挂外套的地方。
几件衬衣还落在她的头上，有点狼狈的模样。
“你先出来，这样窝着多不舒服。”沈苍夜说着，便去拉库兰塔少女的手。
“别碰我！”
刺客突然间喊出了声。
沈苍夜惊了惊。
他的手凌空顿住了。
“白金……”
“别过来！不要过来！你走开！”女孩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独身一人的时候，总是会幻想和他住在一起的情景。
幻想他们每天一起拉开窗帘迎接晨曦，一起互道晚安共枕入眠……
她希望这里成为他们的家。
她设计了很多的装修方案，偷偷打听他的爱好，想把这个清冷的宿舍装点成温馨的家。
她在寂寞时，也会一个人上街闲逛。
看到这些一对一对的情侣配饰和生活用品，她总是喜不自胜地买回来，幻想着有一天能用上。
她也有痛苦、郁结难以纾解的时候。
但她永远只是自己消化，然后在两人视频时又换上笑脸……
她在等。
在等。
在等……
日日夜夜的思念，朝朝暮暮的苦等。
等他终于回来，她兴奋地忙完手上的工作，便直接奔向他。
结果，她等来的却是……
为什么不是来找她？她不重要吗？
她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但当她见到日思夜想的人时，所有的那些痴痴等待的怨郁便一齐涌上心头。
想恨恨地咬他，再用力地抱紧他。

440.俺の爱马
库兰塔女孩的双眼红得像小兔子。
那双晶莹似香槟、剔透如琥珀的眸子里，盛满了惹人怜爱的无助与悲伤。
她的睫毛上沾着泪水，眼角和脸颊都是湿润的。
女孩这副泫然欲泣、委屈巴巴的模样让沈苍夜心口一窒。
他惊觉自己被疑惑牵引出的唐突，已经撕破了女孩最后的这么一层任性、微小的自我庇护。
“我不重要吧，沈苍夜？你烦我的话，我就走……”白金阶刺客的声音软了下去。
沈苍夜一怔，“不，不要，不要走。”
库兰塔少女望着她，“你分明就是想我走吧？我不会……我不会再打扰你的……我也不会再给罗德岛添麻烦，我自己回卡西米尔去……”
她的声音在颤抖。
全身都在颤抖。
她在卡西米尔度过了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间。
那是他给她的。
所以，她义无反顾地追着他而来。
然而。
当他们最亲密的那个夜晚过去，她醒来时，却发现空荡荡的房间只有她一个人。
她惊恐过，怀疑过，担忧过。
直到那一天，终于又等来他的通话，她欣喜若狂。
就好像被丢弃过一次的猫咪，对任何人的爱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生怕再一次被抛弃。
她总是很容易满足。
只要能得到一丁点的爱，她便会妥协，没有条件、没有底线地妥协。
她心甘情愿地等。
她每天看着他们的聊天记录入睡，每次视频之后，她都能高兴好几天。
她用工作塞满了自己的时间。
但是，在没有工作的夜晚时，孤独感也最为强烈。
有时她会做噩梦。
梦到他真的被玄铁杀死，或是梦到年幼的自己在无胄盟冷酷的训练中被毒打。
她会在凌晨时惊醒，抱着枕头，恐惧地睁着眼睛到天亮。
有时她会期望，当她走在罗德岛空荡的走廊里时，身后蓦然想起另一个熟悉的脚步声，然后那双温暖的手从身后抱住她，给她一个浅浅的吻。
即便那始终没有出现过，她还是如此期望着、希冀着。
她开始向炎国的干员学习炎国的东西。
因为她喜欢看他在视频中听她念出炎国诗词、或是说起炎国谚语时惊喜一笑的表情。
她开始学习炎国的菜色，只是单纯想着，既然他给自己做了那么多顿饭，她也想做给他吃。
当她听说他要回来，高兴得一晚都没睡着。
她拿出自己买的那些成对的牙刷、杯子、拖鞋……
她幻想着两个人一起度过日日夜夜的场景，幻想着他一进门就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刺客女孩望着面前这张日思夜想，又在她梦里出现了无数次的脸，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白金，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我——”
“我恨你。你甩下我走了，一走就是那么久……那你走了就别回来！”女孩啪地甩上了推拉门。
“别闹，白金，我还有话——”沈苍夜又拉开门。
白金又将门一把拉上。
推拉门撞击墙壁，砰的发出响声。
库兰塔女孩在柜内蜷成一团，抱着手臂，身体在发颤，张慌无措。
他会走吗？会离开我去找另外那个女孩吗？
她小心翼翼地听，小心翼翼地等……
她只想要一个拥抱。
沈苍夜无奈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这该怎么办才好啊？
他只好翻开自己的箱子，找了自己买回来的东西。
“那个，对不起。”沈苍夜将推拉门打开一条小缝，把一块巧克力递了进去，“这是我在伊比利亚买的巧克力，希望你收下，请原谅我。”
嗖的一下。
那块巧克力被小天马粗暴地扯了进去。
然后，推拉门砰的就关上了。
壁柜里窸窸窣窣的，然后是啃巧克力的声音。
估计是哭累了的刺客小姐在吃巧克力。
小女孩嘴上骂得格外强硬，身体却很诚实。
“还有这个夹心软糖——伊比利亚的糖果非常出名，这是我在那边的同事推荐的，希望你喜欢。”
沈苍夜小心又把壁柜打开一条缝，将几颗糖果塞进去。
白金又在里面暴力地把他递进去的东西给扯走了。
然后又暴力地把门关上。
“嗯，还有这个。”沈苍夜第三次将壁柜的门打开一条缝。
他将一个信封递了进去，“这是我为你订的，只为你一个人。希望你接受我的道歉。”
信封刷一下被扯了进去。
然后便是安静。
过了几分钟，推拉门重新打开。
白金抱着那个信封，小嘴噘着，定定地望着他。
“你是认真的吗，沈苍夜？”她问道。
她的手指紧紧抓着那个信封，仿佛谁敢来抢，她就会一箭把那个人给送上天堂。
沈苍夜认真地望着她，“我很认真，我只想和你一起去，可以给我这个弥补过错的机会吗？”
信封里，是两张汐斯塔夏日乐场的门票。
这个游乐场和汐斯塔的巨型盐水湖连接，囊括了常规的游乐场和水上乐园在内，是全泰拉规模最大的几个游乐园之一，里面的设施好多天都玩不完。

441.入职时请不要乱填生日
沈苍夜指了指那两张票，说：“上次你给了我两张游乐场的门票，我没能跟你一起去，这次我补回给你两张。对不起，我做了很多错事……对不起。”
白金注视着他，眼里含着泪花，脸上还是没有笑容。
无数种纠结的情绪一起涌上心头，好像是勒住心脏无形的鱼线，一旦收紧，便炸出如同撕扯切割般的疼痛，她却无从逃脱。
“你是坏蛋！”女孩再也忍不住，喊了出来。
“我是坏蛋。”沈苍夜老实地点头。
“你是大坏蛋！”
“我是大坏蛋！”
“你是最大最大的坏蛋！”
“我是最大最大的坏蛋！”
几乎是声嘶力竭般的大喊之后，库兰塔女孩从壁柜的上层直接扑进了面前人的怀里。
沈苍夜下意识托住，紧接着便用力抱住她，“你不会走，不会回卡西米尔，对吗？”
库兰塔少女紧紧地抱着他。
这是一个潮热的、冲动的、霸道的、用力到肋骨都被挤压到颤栗的拥抱。
白金将腿环在他的腰间，手圈着他的肩膀，又仿佛不解气似的，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嘶……”沈苍夜疼得皱了皱眉。
白金听到他吸气，便立刻松了口。
她垂下好看的眉，顺着牙印轻轻地舔了舔，将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
沈苍夜感觉自己的颈侧凉凉的，才意识到是白金哭了。
女孩的泪沾湿了他的衣服、脖子，止不住一般，扑簌簌地往下掉。
“大坏蛋……”她哆嗦着说，“我恨你，你为什么不辞而别，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我好想你……好想你……”
他感觉到她的心跳，一下一下，像是快板乐曲中的鼓点，伴随着她混乱的呼吸敲打着他们紧贴的胸腔。
沈苍夜忽然间说不出话。
心里剩下愧疚。
他亏欠她太多。
他把白金从卡西米尔拐到了人生地不熟的罗德岛。
——玛莉娅和佐菲娅尚且还能作伴，白金真的就是孤身一人。
他们实际上并没有一起度过很长时间。
接着他就自顾自离开了，一去就是大半年。
罗德岛支付给白金的薪水很微薄，配不上她的能力。
但她从不抱怨。
他无端地让她等了他这么久，她却并不在意，只是满怀希望地等他回来。
这个库兰塔女孩越是不在意，他就愈发感到愧疚和亏欠。
沈苍夜忽然想起刚才看到她哭花了的脸。
很滑稽。
但他笑不出来。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沈苍夜将怀中的女孩拥紧了一点，手掌轻轻摩挲着她的背。
白金唔哝着说：“还走吗？”
“不走了。”沈苍夜温声说，“不走了。我还要和你一起去游乐场呢。”
“这票，哼……这么贵，干嘛要送我这种东西？”白金的话语还是又冷又硬。
“你的生日快到了，我是专门赶回来陪你过生日的。”沈苍夜说。
“你还记得我的生日啊？”白金嘁了声，“无聊，尽在记这种没用的东西。”
“后天是你的生日。”沈苍夜道，“二月十三日，我怎么会忘，我从来没有忘。”
他顿了顿，疑惑地说道，“不会你在档案库里的生日也是乱填的吧？这是不是你真正的生日啊？”
“我就是乱填的！你猜错了！”白金故意说得很大声，仿佛在气他，“真的生日早就忘了！才不会让你知道呢！你谁呀？是我很重要的人吗？凭什么让你知道我真的生日！”
沈苍夜支吾道：“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你这样搞得我很尴尬呀，票都买好了……啊，所以二月十三日是你一拍脑袋想出来的日期吗，啊？”
“嗯，以前的生日我忘了，反正也不是重要的日期。”小天马冷冷地说，“二月十三日，嗯，没什么大事，不过，重获新生的日子……姑且算是生日吧。”
她将脑袋埋在沈苍夜肩头，抖了抖耳朵。
“重获新生的日子？”沈苍夜不解，“什么意思？”
“去年的那天，我遇到了你。”白金说。
“啊？”
谁知，小天马才说了半句，下一秒又端起架子，“然后！我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差点就被我杀了！唔——所以那是你重生的日子！我得给你记着！让你别乱惹我生气！”
“好好好，谢谢白金大位帮我记着我差点没命的日子。”沈苍夜笑道。
他退后几步，在沙发上坐下，在她耳边轻声絮语，“我有一段时间的休假，这些天我们一起去游乐园，再一起到汐斯塔旅游，日日夜夜每天都在一起，好吗？”
小天马却还抱着他不放手，就这样跨坐在他的腿上。
她拿着那两张票，爱不释手地、翻来覆去地看，仿佛连票的使用说明都要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完。
“好了好了，别再看了，再这样下去，你都把票给摸烂了。”沈苍夜就想把票拿回来放进信封里。
“我不！”白金把票拿高，不让他碰到，“不给你！你都送给我了，你不许碰！谁知道你是不是又想要回去送给别的小姑娘！”

442.我们分手吧
见白金还举着票，沈苍夜笑出了声。
他摸摸小天马的耳朵，“我怎么可能拿给你的票去送人啊，这是买给你的啊。”
“多好的票啊！”白金把那两张票举在空中，“干嘛来找我？怎么不和你的新——女——友去呀？”
沈苍夜有些好笑，但还是用力抱紧她。
他认真地说：“我只想跟你一起去。”
“哼！”小天马将那两张票揣进怀里。
刺客小姐抱着手臂，冷冷盯着他，“不好意思，沈苍夜先生！这票我拿了，但是我不想跟你去游乐场！到时候你自己在宿舍里待着吧！”
“哈？你要跟谁去？”沈苍夜纳闷。
“跟我的新！男！朋！友！去！”白金示威一般地把“新男朋友”四个字咬得格外重。
沈苍夜愕然，“你的新男朋友？谁呀？”
“就是……唔，随便谁都行，我现在就去找一个！”小天马撇嘴，“我肯定马上就能找得到！”
沈苍夜就笑，“你要找谁？”
库兰塔挑衅地望着他，“你帮我参考参考呗，我亲爱的前任男友沈苍夜先生。”
她晃了晃手指，“你觉得那个黑皮肤的阿戈尔帅哥怎么样？他肯定不会像你一样，忙着工作就忘了陪我吧？”
沈苍夜扑哧一笑，“棘刺啊，他必须不行！他是比我还夸张的工作狂。”
话刚说完，他就被白金瞪了一眼。
“那医疗部的安赛尔呢，看起来就很温柔，肯定不会凶我！”
“什么很温柔，他那是娘，肯定也不行！”沈苍夜纠正。
“狙击部的安德华德也不错呢，我还给他上过训练课！”
“你倒是把人家的名字记清楚啊，人家叫安德切尔，看你这样肯定他也没戏。”
“那个伊比利亚的黎博利人……叫什么来着？用旗子当武器打人的那个小哥，他长得又高又帅，比你好多了！”
“你说什么呐？我和极境一样高好吗？什么又高又帅……”沈苍夜翻白眼，“所以说他们都不行，还得是我。”
“你吃醋了！”白金笑出来。
她欢快地抖了抖耳朵，“你吃我的醋了耶！嘻嘻嘻！”
“我才没有！”沈苍夜支吾了一下。
小天马重重地哼了声，“那你就是不在乎我！”
“我我我——”沈苍夜挠挠头，又道，“我的确是有点小心眼，对不起……白金，我喜欢你。”
白金脸上的笑意一闪而逝，又被她掩饰住，“哼，现在才说喜欢，晚了！我现在去就去找个新男朋友，我们分手吧，沈苍夜！我终于再也不用忍受你的无情了！”
沈苍夜无奈地看着她，索性陪着她飚戏，“至少告诉我你的新男朋友的名字。是这样的——我订了汐斯塔游乐场里面的海滨小屋，我替你改成你和你新男朋友的名字入住吧，祝你们玩得开心。”
“你就这么急着甩了我，赶着去和你的新女朋友相亲相爱是吧？”白金在他的下巴上咬了一口，“呵呵，始乱终弃的臭男人。赶紧去吧！你前女友恩准了！”
“哎哎，明明是你自己说要分手的。”沈苍夜笑道。
库兰塔用力将他的脸又捏又揉。
她嬉笑着说：“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订了汐斯塔的海滨小屋？是我们去游乐场可以住一晚的那种是吗？我们可以住在游乐场里面吗？真的哦？”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孩子在圣诞节时打开礼物般的惊喜。
沈苍夜摆了摆手，“请容我更正一下，我的前女友白金小姐，不是我和你去，是你和你的新男朋友去。”
“讨厌！”白金掐了他一下，“最讨厌你了！”
“看来我在白金小姐心目中的形象已经触底了。”沈苍夜轻声笑道，“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挽回？”
“跟我一起过生日！”白金掰着手指算着，“嗯，还有情人节！两天哦，我先预定好了，那两天你必须和我一起！不许和其他人玩儿！”
沈苍夜望着库兰塔少女好看的淡金色眼眸，“什么情况啊？情人节欸！我的前女友白金小姐，老来找我这个前男友干什么？”
他半开玩笑地加重语气，“你不是准备和你的新男朋友过情人节吗？”
“你！再！说！？”刺客小姐恼怒地捂住了沈苍夜的嘴。
然后。
她松开手，吻了他。
带着怨怼、报复的情绪。
又满溢着浓烈的深情。
相别许久却无法见面的落寞感，在这一刻全部化作汹涌的情潮。
沈苍夜用手臂紧紧圈住了库兰塔少女的腰，将她扣在沙发上深吻。
比任何一款点心都要甜美，比任何一片花瓣都要柔软。
热意来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汹涌，美妙无比的滋味渗入血脉骨髓，传遍四肢百骸。
亲吻持续了很久，热烈而迫切。
本是发起这个吻的女孩反而被吻得神思混沌喘不上来气。
情谜意乱间，她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摁在了沙发上。

443.包〇我吧,白金小姐!
沈苍夜的动作有点粗暴。
直到库兰塔女孩倒在沙发上，瑟缩了一下，发出一声痛呼，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对不起，是我弄疼你了吗？”他连忙停住了动作，小心扶着白金的手臂。
“没事……没事啦。”白金有些局促。
似乎是想掩饰什么，她慌张地摆了摆手。
沈苍夜坐在沙发上，搂过女孩的腰，向她靠近了一些，“快过来，白金——”
“嗯哼。”刺客小姐伸出食指，抵在了沈苍夜的嘴巴上，调皮道，“罚你今天不许亲我，谁让你惹我生气！”
“啊。”沈苍夜顿时受了打击，“不是刚刚还……”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小天马似乎对他恹恹的表情很满意。
她伸出手臂，搂着沈苍夜的脖子，用鼻尖碰了碰他的鼻尖。
沈苍夜身体前倾，追逐她的双唇时，她又俏皮地往后一缩，“不许！”
“唉。”沈苍夜服软地靠回了原位。
“你觉得我买的这个沙发怎么样？”白金坐起来，笑盈盈地说，“这个靠背和斜度，据说都是专门有研究过的，你觉得还合适吗？”
沈苍夜闻言，便靠在沙发上。
沙发的靠背和斜度，是决定一个沙发舒适度最重要的条件之一。
这个沙发还真的是舒服。
沙发的材料和设计都非常考究，想必是花了不少钱。
“坐着舒服吗？你喜欢吗？”小天马殷切地追问。
沈苍夜对这些家居、装修啥的没有什么概念。
毕竟前世打工人的状态，虽然说是在全国最好的医院工作，可在帝都那地儿也买不起房……
他便点点头，“挺舒服的。”
白金仿佛是得到了鼓舞，她高兴地站起来，“你看这个。”
她从家具之间的缝里，竟然抽出了一个小抽屉，“充电用品要放在这一格，然后电子产品要放在下面的这一格……”
她一一点下去，又说：“我买了好多收纳的小家具。把乱七八糟的小东西收拾起来，屋子里的空间就大了许多，是不是？”
她背负双手，望着沈苍夜，尾巴在欢快地左右摇摆。
沈苍夜环顾四周，屋内的一切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怎么样？”白金一脸“赶快夸夸我”的表情。
沈苍夜抓了抓后脑勺，这个潇洒自由的无胄盟刺客，如今在做着这些事情。
……总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不用这么麻烦的啦。”沈苍夜无奈地说。
“可这里是我们的家呀。”库兰塔笑着说，“家当然要好好装点才对。”
沈苍夜叹口气，揉了揉小天马的耳朵。
毛茸茸的耳朵在他的手心里抖了抖，白金仰着头注视他，“喜欢摸我的耳朵吗？”
“喜欢。”沈苍夜如实回答。
于是白金又笑了。
她拉着沈苍夜来到了办公桌前，“你看这个椅子！我挑了好久，你快试一试。”
沈苍夜看到这座椅上的商标。
Humanscale。
哥伦比亚的人体工程学家具厂商，以简洁、实用，高性能、设计感出名。
当然，价钱也是他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
他坐下来，自然是比他办公室的椅子舒服得多，头枕、扶手、椅背都完全贴合，还能根据他的坐姿自动调节。
白金大位的刺客还在忙不迭地介绍，“还有这张升降式办公桌也是同一个系列的，是可以升高的，按这里——”
她点了一个按钮。
齿轮旋转的声音响起，办公桌向上升起，升到了站立时也能很舒适地放置双手、平视电脑屏幕的位置。
“坐久了腰疼可以站一会儿，当时卖东西的人告诉我，像你这样伏案工作的人，最需要的就是站一会儿、坐一会儿！”白金道。
沈苍夜咧了咧嘴。
这一桌一椅，价钱估计得是他几个月工资。
眼都不眨地买回来，小天马是真有钱呐……
可不可以抱大腿求包〇一下？
“怎么想着把我的桌子和椅子都换掉。”沈苍夜失笑，“这么为我着想啊？”
“哼，你就得意吧你！”白金别开目光，“你要是觉得在家里办公舒服，就多呆在家里嘛，多陪陪我。”
“那你呢？”沈苍夜笑着刮小天马的鼻子。
“我会安安静静在一旁看着你。”库兰塔刺客认真地说。
“哟。”沈苍夜笑道，“这回不加班啦，罗德岛劳模？你可是那些小干员们的榜样啊。”
“你回来了我就再也不加班了！”白金回答得理直气壮，“你上班我也上班，你下班我也——唔，不对，你下班前半小时我就溜回家等你！免得你又在办公室里和你的新女友调情！”

444.前任的自我修养
沈苍夜笑了，他捏了捏库兰塔刺客的脸，“罗德岛劳模，突然开始摸鱼，你的人设要崩了哦。”
白金哼道：“我才没有那种东西。”
她拉着沈苍夜的手，自顾自地又开始介绍她的各种家装。
好像新婚的小媳妇。
沈苍夜对装修啊家具啊这些东西不怎么懂，便认真听着她说。
看起来，白金真的在这屋子上花了很多的时间和精力。
当然肯定也花了不少钱。
但她从来没有跟他提过。
沈苍夜记起，在伊比利亚的时候，他们视频聊天时，白金经常旁敲侧击地打探他的喜好。
当时他没在意。
却没有想到，她都一一放在了心上。
沈苍夜觉得有点愧疚，便伸手去抱他的小天马。
他这么一伸手，不知道是碰到了什么部位，激得库兰塔女孩一个激灵，抽了一口凉气。
“白金？”沈苍夜想起，刚才他好像也不小心碰到了白金什么部位，弄疼了她。
“你是什么地方受伤了吗，白金？”沈苍夜问道。
“没有啦。”骑士杀手忙不迭地挣开他。
沈苍夜讪讪地收了手，“那，下午能陪我到城里去逛一逛吗？”
“啊。”库兰塔眉头一跳，眼里是藏不住的欣喜，“你这是在邀请我吗？”
“当然啊。”沈苍夜说，“今天是罗德岛在伊比利亚的最后一天了，我听说，除了我们这些拿到签证的人以外，其他人都可以凭罗德岛的工作证在加泰罗纳市区短暂停留二十四个小时，我们可以到市区去逛一逛。”
“真的呀？”白金瞪大了眼睛，显然是对这件事情闻所未闻。
“不愧是劳模，这都不知道。”沈苍夜笑了笑，“在市区转一转还是可以的，我想带你看看这个我生活过的地方，而且，我们去汐斯塔也要准备一些东西。”
骑士杀手歪了歪脑袋，“干嘛是我这个前女友啊，你明明有这么多新女友可以邀请不是吗？”
沈苍夜撇嘴，“你就说去不去！不去的话我自己去了！”
“去去去！”白金连忙抱住他的手臂，“就我们两个，不许叫上别人。”
“调皮。”沈苍夜捏了捏她的下巴。
尽管只有一个下午的时间，白金还是对这趟市区的旅程充满了期待。
沈苍夜午觉睡醒，微微睁开眼睛，就见到白金在化妆镜前鼓鼓捣捣。
“怎么还化妆？”沈苍夜坐起来，“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约会要讲究仪式感的，你懂什么！”白金不理他。
沈苍夜一眼便看到，她又穿着那件侧面开衩的白色外套，露出纤细的腰和平坦的小腹。
他顿觉不爽，“白金，你换件衣服吧？”
“可我喜欢这件，好久没穿了嘛。”白金晃了晃苗条的小腰。
沈苍夜眼神暗下来，“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你以后不穿这一件衣服的吗？露这露那的……”
“啊啦，沈公子，您这语气，倒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白金夸张地拿捏着腔调，“沈公子莫非是……不希望给别人看到？是想要独占妾身的美色？”
她笑着走过来，站到床前两米，就是不靠近，不让沈苍夜碰到她。
“你这都是跟谁学的……”沈苍夜无奈道。
“伊比利亚这热情国度，这么穿不是很正常么？沈公子为什么不让妾身穿这件？”白金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挑逗的机会，“总要说个原因吧？”
沈苍夜撇开目光，“就……不想让别人看见。”
白金噗嗤笑了。
她拿着润唇膏走到沈苍夜面前，弯下腰为他涂了涂有些干裂的嘴唇，然后亲了亲他的额头，“好了啦，我这就去换。”
片刻之后，她换了一套出来。
白T恤、牛仔裙，倒是很清爽的装扮。
“沈公子，您看小女子这一身，还入得了公子您的眼吗？”白金双手放在大腿上，微微屈膝行了个礼。
沈苍夜听着白金学炎国话，行古代炎国的礼，顿觉好笑，“准了。”
“谢谢公子。”
沈苍夜转念一想。
不对。
这也太快了。
她刚才进去衣帽间的时间，完全就是脱下她身上穿的衣服，然后马上换上了这一套新的衣服的时间。
完全没有思考和选择的过程啊……
沈苍夜疑惑道：“白金，你这……你怎么换的这么快？你是准备好的吗？你不会是故意穿刚才那件衣服的吧……？”
“哎呀。”
沈苍夜看到骑士杀手抖了抖耳朵。
下一秒，她便是嬉笑着说道：“被你发现了。”
“你呀……”沈苍夜无语。

445.跟我念:欧拉!
白金走过来坐到了沈苍夜的腿上，“就喜欢看你为我着急的样子——你这块木头！什么都不说！不这么确认一下，也不知道你心里还有没有我，哼。”
“你这是什么话？”沈苍夜失笑。
他一巴掌拍在库兰塔女孩的屁股上，“快起来，我也得去换衣服了，再不出门就晚了。”
白金被打了一巴掌，条件反射地啊哟了一声，差点跳起来。
沈苍夜捋了一把她的尾巴，便径自去换衣服。
留下刺客小姐面红耳赤地站在原地。
不知是因为他们好久以来第一次出游，还是因为第一次来伊比利亚，白金兴奋得不行，一边走一边绕着沈苍夜又蹦又跳。
今天下午的计划，是要游览一下加泰罗纳，顺便购物。
罗德岛停泊的地方隔了一条街，就是一个大型超市，还有地铁站。
沈苍夜想了想，便决定先去超市购物，把东西放回宿舍再出来玩儿。
走出舱门，阳光普照。
今天是个怡人的大晴天。
白金拉着沈苍夜的手，迫不及待地奔向暖风和煦的大街，“Hola！伊比利亚！”
沈苍夜在后头就笑，“不对不对，伊比利亚语中的H是不发音的，所以伊比利亚语中的‘你好’也就是‘Hola’这个词正确的发音是‘欧拉’。”
“你懂的好多！好厉害！”白金愉快地说，“那就是欧拉！欧拉欧拉！”
沈苍夜在后头走着，不禁揉了揉眼睛。
刚才似乎……突然有种奇怪的即视感。
他们走在加泰罗纳的大街上。
白金心情很好，她跳上路旁的花圃半米高的宽隔栏，双手伸开，小步地走着。
沈苍夜担心她摔下来，便朝她伸出手。
“别小看刺客的身手。”白金说着，五指在他的掌心轻点，却又不牵着他的手。
“前面就到超市了。”二人又往前走了几步，沈苍夜说，“你要一直在这上头吗？”
“嗯。”白金说。
沈苍夜正为这个答案纳闷，余光里就见到他的小女孩脚底一滑，从半米多高的宽隔栏上摔落下来。
沈苍夜连忙抱住她。
库兰塔却是露出诡计得逞的表情。
她环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反应还挺快嘛，傻木头。”
“你这又是故意的？”沈苍夜觉得自己快要变成《狼来了》故事里的村民了。
“不是，是真的脚滑了。”白金一本正经。
信她才怪了。
白金充分发挥了库兰塔的本性。
她一路上蹦蹦跳跳，也不看车，沈苍夜在后边走得心惊胆战。
这一带是加泰罗纳的郊区。
他们要去的超市占地面积很大，超市前面有大广场和宽阔的露天停车场。
刺客小姐从人行道上一个石柱跳到另一个，时不时还望着走在一旁的沈苍夜笑。
“别玩啦。”沈苍夜无奈道。
“就不听你的！”小天马故意用尾巴甩他的脸。
仿佛是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那个可以尽情撒娇的人。
她兴高采烈地奔向超市的门口，拖出一架购物车，随手便是一甩，“看车！大坏蛋！”
“我来推我来推。”沈苍夜笑着接过购物车。
他把购物车转了个方向，向超市慢慢走去。
“教官？”
这时候，后面传来声音，他转头望去——是另外两名狙击干员，梅和酸糖。
她们正在超市前的空地上玩滑板。
酸糖把墨镜推了上去，“白金教官！你们也出来玩呀？”
“嗯，出来玩玩。”白金一秒就收起笑容，淡淡道，“买点东西备着。”
沈苍夜觉得好笑。
五分钟前，这个严肃的狙击教官还绕着他又蹦又跳，现在却又端起了老师的架子。
“沈医生也来了。”梅向着沈苍夜招手，“要一起玩滑板吗？”
沈苍夜摆摆手，“不了不了，我们买完东西就走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白金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掌，小声说：“我想去玩一下可以吗？不会耽误我们的时间吧？”
“当然可以。”沈苍夜笑道，“我们今天下午的主要目的就是玩嘛。”
“嗯。”小天马用力点头，便向着两个黎博利奔去。
有人愿意学滑板，酸糖自然是非常高兴。
尽管她也没有太多教人的经验，她还是努力跟白金讲了滑板的玩法。
小天马对所有的新事物都充满了兴趣。
她好像没什么耐心，草草听完酸糖的讲解，自顾自地兴冲冲便上了滑板往前溜去。
沈苍夜走上前，和两个狙击干员聊天。
“就你们两个出来玩吗？”他问道。
梅摇摇头，“好多人都趁着今天大晴天出来购物，刚才我看到絮雨小姐和深靛小姐了——对，还有砾小姐。狙击部的大家也都出来玩儿了呢。”

446.You jump,I jump
白金踩着滑板，已经在前面滑了十几米，速度还挺快。
她忽然惊觉，“等等——酸糖！这个滑板怎么减速、怎么刹车啊？”
“用脚踩住滑板的板尾。”酸糖忙说。
“啊！？”白金惊恐地叫了声。
这根本不是初学者敢做的事情啊。
沈苍夜无奈，只能向梅招招手，示意她把另外一块滑板交给自己。
他踩上了滑板，一个加速，追着白金去了。
库兰塔刺客歪歪扭扭地站在滑板上，很是紧张。
她双手伸开保持平衡，但也是颤巍巍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来了。
“白金。”沈苍夜追上来，微微减速，和她同步。
他向库兰塔伸出手，“抓着我。”
小天马想都不想，就一把抓住了。
沈苍夜稍微调整姿势，背着身站在滑板上，望着他的小女孩，“哎呀，白金大位露怯了。”
“讨厌。”
白金很想打他一巴掌，但是紧紧抓着他的手，这个发泄方式完全没法实现。
所以她只好狠狠的剜了沈苍夜一眼。
沈苍夜唰的一下抽回了手。
“哎——！我错了我错了！拉着我！”白金吓了一跳，紧张地叫道。
沈苍夜轻轻一跃，凌空转了个方向，再次面向滑板前进的方向，又用左手牵住小天马。
白金惊魂未定，“前——前面要撞上花圃了！我该怎么办呀？快快——快撞了！”
“你跳下来不就行了。”沈苍夜说。
“那你也跳吗？”白金额角已经冒了汗，全然忘记了，自己距离地面就只是那么十公分不到。
沈苍夜说：“你跳我就跳。”
“那——那我跳喽？”
“好。”
沈苍夜一踩滑板的板尾，刹住了车，同时一把将还没稳住重心的小天马拉到了怀里。
白金一下子撞在他的胸口，条件反射地用双臂紧紧圈住他的背。
“走路都没学好，就要学跑步。”沈苍夜弹了弹女孩的额头，“第一次玩，才开始学滑板，就滑这么快做什么？”
“丢人死了！”白金缩了缩脖子。
她抱着沈苍夜，过了两秒，终于是恢复了过来。
耷拉着耳朵，刺客小姐不高兴地说：“大笨蛋，你为什么会玩滑板？还玩得这么厉害！”
“我怎么就不能会玩滑板了？”沈苍夜笑。
以前医院门诊前面一个大广场，医院里的年轻医生非常喜欢到那里玩滑板，他也玩过一段时间。
“谁教你玩的滑板呀？是酸糖吗？”白金撅着嘴，追问道。
“我无师自通的。”沈苍夜得意地说。
小天马重重地哼了一声，“那下次你教我。”
“你又不觉得丢人了？”沈苍夜笑道。
“你看到我丢人不要紧，别人看到我丢脸那就不行！”骑士杀手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把面前的男人划到了自己安全区最中心的亲密区之内。
沈苍夜就笑，“我就这么个地位啊？没练好丢人的时候就给我看，练好了不丢人了，又准备给谁看？”
“给新男朋友看。”白金没好气地说。
沈苍夜一把将她拉到怀里，低头就想吻她。
白金往后一缩，捂住沈苍夜的嘴巴，“我说不许亲，就是不许亲！”
说完她笑了，仰起头，像只顽皮的猫儿，在沈苍夜的嘴唇上轻轻舔了一下。
带着胜利般的微笑，小天马背着手便朝着梅和酸糖所在的地方去。
沈苍夜把她的滑板也捡回来，慢慢地跟着她，“白金，你这样不对。你一边不许我亲近你，一边你又在撩拨我。这不就和我把你的手绑起来，然后给你展示一大堆漂亮的衣服，不让你试衣服一个样吗？”
白金若有所思，“绑起来？这玩法……听起来不错，下次你试试看。”
沈苍夜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把整句话听完？”
白金朝他吐了吐舌头，“好，那今天之内，我也不亲你了，平等互换！”
“你——！”沈苍夜被她的脑回路震惊了。
他们回到超市门口，酸糖很是兴奋，“沈医生，原来你玩滑板也玩得这么好！下次有空一起玩吧，罗德岛的甲板上空间很大的！”
“下次有空一起呀，你也好好教教我们。”梅在一旁也接茬道。
沈苍夜正要回答，一旁白金却将手攀上了他的肩膀。
“好呀，下次一起玩。”白金笑着说，“我也会一起来的。”
“人家邀请的是我不是你。”沈苍夜撇她一眼。
他这一犯贱行为立刻收获了一个巴掌。
他们告别了两只黎博利，继续往超市里走。
有不少干员都来超市购物了。
毕竟难得来一次，多备点存货也是好的。
免得在罗德岛上又被臭奸商坑了。

447.敌军还有五秒到达战场,请做好准备
“啊，白金教官。”
刚进到超市里，身后便传来呼唤。
是安塞尔和四月。
“你们也来超市啊？”沈苍夜道。
“嗯。”四月点点头，“顺便和老乡叙叙旧——沈医生，你对宿舍的装饰还满意吗？”
“什么？”沈苍夜有点愣住。
四月笑着说：“白金教官特地来请我帮忙设计你们的宿舍，我当时还说她简直就像个——”
“啧，别说了！”白金连忙打断。
“——简直就像个恨嫁的姑娘准备婚房的模样。”四月自顾自地说完。
白金唰地从沈苍夜的手心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害羞了，撇开视线，“就是，我们的宿舍，我是请四月干员帮忙做的室内设计，嗯……就是这样，你不喜欢算了。”
沈苍夜伸手去牵住她，“我很喜欢，更喜欢住在里面的那个小女孩。”
白金抖了抖耳朵，还是偏着脸不看他。
“对了——师兄！”安塞尔说，“我还有一些问题想请教您！您给我的那个课题，我完成了部分实验。”
“啊，真的吗？有进展吗？我们坐下聊聊。”沈苍夜大喜过望。
“唔……”白金却将他越拉越紧。
“有进展有进展！我们细说！就在那边吧？——哎哟！干什么啊四月！”安赛尔刚说了半句，被四月揪着耳朵拖走了。
“安赛尔，你有没有点眼力见？”
“啊？”卡特斯医生懵逼地被扯走了，“师兄——”
“好吧好吧，下次再说。”沈苍夜只能这样回复。
他们继续往前走，沈苍夜望着身旁的库兰塔，“白金教官的人气不低嘛，一路过来都是叫你大名的，没有找我的。”
白金哼了声，却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挽住他的手臂。
去汐斯塔要准备的东西不少，沈苍夜点着购物清单上的东西，随口叫白金去拿自己喜欢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白金抱着一大堆零食，唰地一下全都扔进了购物车里。
当场占了购物车的大半空间。
沈苍夜刚拿完冷冻食品，看到那半车零食就傻眼了。
“白金，我叫你拿你喜欢吃的东西，不是全部拿这些零食。”
“欸？我还没拿完呢！”
“不许拿了。”
“美少女吃这些是不会长胖的！”
沈苍夜扶额，“不是长不长胖的问题，我是说，这些零食不健康……”
“那就拿出去一点儿。”白金勉为其难地放回去一带洋葱圈。
“这个薯片是油炸食品，放回去——还有这个，这都什么呀，100g里蛋白质含量才0.8g，放回去。”
“别那么严格嘛，小医生~”白金贴着他撒娇。
“天天吃这些零食，不吃正餐是不对的。”沈苍夜正色道。
白金眨巴眨巴眼，眉毛一挑，“啊呀，小医生，我们商量商量，这零食就不放回去啦，等我们回到家里，我把零食吃掉，你把我吃掉，怎么样？”
沈苍夜咳嗽了一声，环顾四周。
还好附近没有认识的人。
“别乱说话。”沈苍夜把自己的衣领往上拉了拉，“快放回去。”
“你不想吃了我吗，小医生？”小天马凑过来，笑嘻嘻地追问。
沈苍夜焦躁地挠挠头。
再这样发展下去，白金的车速就要超越火箭了。
他只好压低声音，以求这位骑士杀手也能小声一些，“仅限今天，去拿吧。”
“你最好了！爱你！”库兰塔转身跑了，洁白的尾巴甩在身后。
沈苍夜自个儿推着购物车，又往前走了几步。
见到了另外两个熟悉的身影。
同是来自伊比利亚的絮雨和艾莉亚——哦，不，现在应该叫她深靛了。
“絮雨，艾莉亚。”沈苍夜打起招呼。
“沈医生，你也来购物？”絮雨露出温润的笑，“你什么时候回罗德岛的，我都还不知道呢。”
“上午刚回的。”沈苍夜说。
他见二位还推着空的购物车，便问：“这回是来采购生活用品吗？”
艾莉亚说：“采购部的干员忙不过来，委托我们帮买些东西，可都是一些特别重的东西，我们都快愁死了……”
“什么东西？”沈苍夜问道。
艾莉亚把购物清单递了过来。
大米，面粉，成箱的乳制品，成件的酒类……
都是非常沉的东西。
沈苍夜已经无力吐槽这位采购部干员了。
你让絮雨这么个一碰就碎的，还有深靛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来买这些东西，是怎么想的？
“可以拜托你帮忙吗，沈医生？”絮雨的手轻轻抚上沈苍夜的背。
沈苍夜点点头，“好的。那么先是大米和面粉，是吧？”
恰好在主食区，他便扛起了袋装的大米。
扛了两趟，絮雨掏出手帕替他擦汗，“沈医生，您真是个好男人，太贴心了。”
“小医生小医生——”
这时候，白金脆生生的声音传来。

448.白金同学仍需努力
白金又抱了一堆零食，一股脑的全扔在了购物车里。
她走过来，恰看到絮雨替沈苍夜擦汗，“这是怎么了？”
“您好，白金干员。”艾莉亚说道。
三个女人的视线一碰上。
仿佛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只有沈苍夜还在埋头哼哧哼哧地搬大米。
“是这样的，”沈苍夜呼了一口气，说，“采购部那边拜托絮雨干员和深靛干员帮采购东西，但都是非常重的东西，我就帮她们搬一下。”
“重不重呀？这么重的东西，你别搬了。”白金心疼地拉住他，“我去叫超市的工作人员来帮忙吧，别累着你了，我们等一会儿还要出去玩呢。”
沈苍夜笑着摆摆手，“没事没事。”
白金撅了撅嘴，小声说：“怎么随随便便就拜托别人搬这么沉的东西，那么不见外，也不怕累着别人……超市里明明有那么多工作人员可以拜托的。”
絮雨眨了眨眼睛，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哎呀，沈医生……这样麻烦您，真的太不好意思了，该怎么办呢？”她笑着说，“权当报酬，我的观影活动，第一个请您来参加可以吗？”
沈苍夜将一袋面粉放进了她们的小推车上，“不用专门等我的啦。”
“什么观影活动？”白金好奇地问。
“就是一起看电影。”絮雨说。
白金瞪大眼，“欸？你们两个？一起看电影——！？”
絮雨又转向沈苍夜，说：“这次观影活动是我第一次组织，自然是要等您来一起参加的。我还记得，不久前的那个夜晚，我永远不会忘记……”
她深情地说：“当时，是您鼓励我写影评的……如果没有那一夜您的鼓励，我也不会慢慢地开始写影评，也不会遇到这么多的朋友，也不会想着要办观影活动了，所以，您对我的这次活动来说意义重大，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等到您来参加。”
“那个夜晚！？什么夜晚？”白金惊得耳朵都立了起来。
“不——不是。”沈苍夜连忙解释，“就是某天晚上，我跟絮雨小姐一起看了一部电影……”
“一部爱情仑理片。”絮雨说。
“是爱情片没错，但是——”沈苍夜急声道，“我们就是看了个电影。”
眼看情况不妙，他不失时机地赶紧转开话题，“还差多少袋面粉——艾莉亚！？”
“哦——还差两袋。”艾莉亚看了看购物清单，说道。
“好。”沈苍夜又伸手去拿面粉。
这时候，另一双白皙的小手在他前面先扯住了面粉的袋子。
白金略吃力地把那袋十公斤的面粉拿了下来。
不知是碰到了什么地方，她缩了缩身子，皱起了眉。
她又歇了一会儿，才说：“絮雨小姐，我来帮您一起扛吧，用不着麻烦别人。不如，您那观影活动也邀请我一起去？”
“当然欢迎。”絮雨微笑道。
“白金，你个子这么小，让我来。”沈苍夜生怕小天马闪到了腰，赶紧上前扯过面粉袋子，“你快到旁边歇着，这太沉了。”
“你拿着这个。”白金一甩手，把自己的小包扔给了沈苍夜。
沈苍夜接过刺客小姐的小手提包，就见她甩开膀子开始搬面粉。
“白金，这种粗活我来就好了。”沈苍夜无奈道，“你别伤着自己。”
白金哼了声，“这我也搬得动，哪里会需要求人，我来帮你搬就好了。”
小天马咬着牙，将两袋面粉搬上小推车。
哼，看你还怎么装可怜让我家的小医生心生爱怜！她心想。
沈苍夜没办法。
白金是铁了心不让他碰了。
“——啊，安赛尔！”
沈苍夜终于找到了个救星，“快过来！来帮你医疗部的前辈搬东西！”
安赛尔和四月恰好路过。
沈苍夜见白金不让自己搬，只好叫罗德岛第一猛男代劳。
“嗯！好！”
猛男安赛尔热情地奔上前来帮忙。
彼时，刺客小姐正把手里的面粉放上小推车。
眼瞅着有人来帮忙，她就想赶紧放下东西去找沈苍夜。
这时候。
“沈苍夜沈苍夜，这边儿！”
艾莉亚在乳制品区发出呼唤。
“好，就来。”沈苍夜只好奔了过去。
咔的一下。
急着搬东西的库兰塔把腰给闪到了。
安赛尔担任了帮忙搬东西的角色。
白金捂着后腰站到一旁。
絮雨冲她淡淡一笑，“非常感谢您，白金干员。二位是打算待会儿一起到加泰罗纳市区去游览吗？”
“嗯，对，有什么适合情侣去的地方推荐吗？”刺客的眼中仿佛已经炸出了杀气。

449.黄雀 ? 在后
白金话语中的某两个字，让得絮雨微微扬起了眉毛。
“白金小姐可以去问沈医生。”水蓝色的阿戈尔露出世界上最温柔的微笑，“毕竟，整个加泰罗纳的大部分地方，我都和他一起去过，他还背着我下山，真是令人难忘的、记忆深刻的旅程呢。”
“什么？”白金大惊失色，“你们还一起出去玩过？”
“咦？”絮雨不解，“沈医生居然没有告诉你吗？”
白金心中莫名不爽。
这话问的是什么意思？
偏偏问话的人还是一脸无辜的模样。
库兰塔咳嗽了一声，说：“我和他之间还是有基本的信任的。”
“是吗？”絮雨依旧是和蔼地笑着。
白金却觉得大事不妙。
她再去搜索沈苍夜的身影。
便见着后者正和那个新来的斐迪亚干员一起——她叫什么来着，对，深靛。
两个人还有说有笑的。
“絮雨姐，这边的东西搬完了，还需要买什么吗？”安赛尔说道。
“哦，我看看……”絮雨冲白金一笑，“我先去忙了，白金小姐。”
白金急急忙忙奔向酒水区。
刚走近两步，就听到深靛在说话。
“蒙扎克山，萨格拉达法米利亚教堂顶端，还有市区的米拉之家，都是看海的好地方……”
“嗯，我记下了。”沈苍夜说。
深靛说：“其实我最难忘的，还是同你一起在公寓屋顶看海的那个夜晚呢。下次再一起看海吧，静静听着海浪，吹着海风，聊一聊过去的事情……”
“嗯。”沈苍夜道，“加泰罗纳的屋子都不高，很容易看到海，但是，我还是想找一个比较幽静、浪漫的地方，因为是第一次带她看海，她没有见过大海，所以想能找到最佳的观景点——啊，白金。”
他看到库兰塔站在三四米里外望着他，眼神有点委屈。
“呀。”深靛识相地拖着小推车走了，“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们啦。”
白金步步走来，和沈苍夜并排。
“絮雨小姐，挺好的吧？”白金忽的冒出这么一句话，“又温柔，身材又好……”
沈苍夜莫名觉得背后冒起一股寒气，激得他求生欲爆开，“不不，哪有你好！”
“听说你们一起去玩。”
“呃……那是在侦查啦！”沈苍夜忙说。
“你还和深靛小姐一起看海。”
“那个——不，虽然确实如此，但是——”
“你们刚才还在怀念那个夜晚呢。”
沈苍夜道：“我刚才是在向她咨询加泰罗纳有没有什么适合看海的地方啦！”
白金的嘴唇嚅了嚅，最后只是闷闷地委屈道：“我也想和你一起去玩儿，想和你一起看海……你和她们都一起去了，都没和我去过……”
“我们这不正准备去嘛！”沈苍夜揉了揉女孩的耳朵。
白金像是生气了，甩了甩脑袋，“不许摸耳朵！”
“白金。”沈苍夜想牵女孩的手，却被她躲开了。
“沈苍夜是沾花惹草的大坏蛋！”白金低低骂了他一句，自个儿就往前走。
沈苍夜无奈，只得跟着她。
“大坏蛋，明天想吃什么？”白金边走边问，“我做给你吃。”
“哎，一边骂我坏蛋，一边惦记着给我做好吃的吗？”沈苍夜笑了。
白金转过头瞪了他一眼，“哼，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更不能让你如愿了！”
“啊？”沈苍夜愣住。
就见白金拿了两块鱼肉，道：“明天做烤鱼吧，鳗鱼还是鳕鱼？”
“我想吃鳗鱼。”沈苍夜想都不想就回答道。
“那就买鳕鱼吧。”白金把沈苍夜盯着的那一块鳗鱼放了回去。
沈苍夜一脸问号。
又见白金拿起两瓶饮料掂了掂，“饮料要什么？百香果汁还是苹果汁？”
“百香果吧。”沈苍夜说。
白金嗯了声，把那一瓶百香果汁放了回去，“百香果汁太酸，苹果汁比较好。”
“这里有卖东国寿司成品哎！”小天马走在前面，“主食要吃寿司还是叙拉古面条呢？”
沈苍夜道：“我想吃东国寿司。”
“尝尝叙拉古面条不好吗？”白金把寿司扔了回去。
沈苍夜发出微弱的抗议，“喂……”
“甜点呢？芝士蛋糕还是提拉米苏？”白金打断他的话。
“提拉米苏。”
“那就要芝士蛋糕吧。”白金淡淡的语气中仿佛带着不满。
沈苍夜哭笑不得，“白金，你也不至于我喜欢的一样都不给我留吧。”
“让你惹我不高兴！这是加倍惩罚！”小天马瞥了他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
就在此时。
另外一个柔情似水、浓烈如蜜的声音插了进来。
“哎呀，沈医生……一样爱吃的都没有，不如来我房间，跟我共进晚餐吧。”
两个人同时将目光投去。
“——怎么是你！？”
“塞诺蜜小姐？”

450.骑士VS骑士杀手 Round 1
粉红色头发的扎拉克女孩挽上了沈苍夜的手臂，“无论您想吃什么，我都会做给您吃的。”
她挑衅地望了白金一眼，“不像某些只顾自己的女人。”
“你！”白金皱起眉，“这是我和沈医生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也来插一脚了？”
卡西米尔的骑士直接无视了骑士杀手。
她径自向沈苍夜道：“若您不嫌弃，今晚是否愿意同我共进一顿烛光晚餐呢？我会准备好一切的，只要您来就好了。”
沈苍夜一看，她的购物车里都是白金刚才放回去的东西。
鳗鱼、百香果汁、寿司、提拉米苏……
扎拉克女孩挤压着沈苍夜的手臂，说：“您一定是想吃这些东西的吧？我可以做给您吃哦，或者您想吃别的什么……”
她牵着沈苍夜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或者想吃我，也都是可以的哦。”
库兰塔恼羞成怒地冲过来，强行把两人分开，“你这家伙！你在干什么？”
砾微微一笑，“骑士的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双手争取，这一点我可是清楚的很呢，您的竞争力又能维持多久呢？”
她丝毫不避讳自己挑衅的目光，“一个友善的建议，白金小姐，建议您稍稍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别把男人给气跑了。”
白金怒得跳脚，“臭老鼠，你想被一箭射穿吗？”
“呵，你要在这里出手吗？尽管来吧！”砾淡笑道，“别忘了上次被挂上舰桥的是谁呢？”
白金嘴角一扯，“呵呵，不好意思，上回被挂上舰桥的时候，沈医生还陪着我呢。”
“陪着你？分明是你连累了沈医生！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脸面说这话！”塞诺蜜小姐嗤笑。
她深深望了沈苍夜一眼，“你问问沈医生，他很想被挂在舰桥吗？怕是那一次，你在他心里的形象都减了三百分吧？”
“你……你们两个都冷静一下。”沈苍夜试图打圆场。
札拉克女孩拿起一瓶红酒，风情万种地朝沈苍夜眨巴眨巴眼睛，“亲爱的，我们今夜的烛光晚餐，要不要再来些红酒？微醺的气氛更适合我们之间的交流，不是吗？”
紧随其后的。
另一双手也抓住了红酒瓶。
“小医生，我今天也想喝点小酒增加情趣。”白金瞪着那瓶红酒的视线，分明像在看猎物。
粉发女孩扬了扬眉，“他今晚属于谁，还不一定呢……呀，您的手怎么在抖呀？白金小姐，您的体力已经如此不支了吗？”
“那是因为我刚扛过五袋十公斤的面粉！”
“扛东西？哈哈哈，真笑死人了，堂堂无胄盟刺客竟然沦落到此？”
“呵呵呵，天天在制造站里戳金条的流水线女工，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呢？”
白金一用力，将那瓶红酒扯到了自己的怀里。
她赶紧红酒放到购物车，生怕被抢了似的。
砾只是耸耸肩，“也罢，区区一瓶红酒而已，让给你也无妨！”
她冲沈苍夜抛了个媚眼，“亲爱的，不如，我们来尝试一些更烈的酒，做一些更加难忘的事情？您喜欢白兰地，还是威士忌呢？”
她说着，手掌轻抚沈苍夜的胸口，一路上攀。
最后摸上他的脸颊，凑上前来，给了他一个深深的吻。
“喂——！”白金气得冲过来就扯沈苍夜的衣服。
但是一想到不久之前才放的狠话“今天你不许亲我，我也不会再亲你”，她又不得不停住了动作。
绝对不能退让！
她心想。
不然他就会得寸进尺了！
惩罚就是惩罚！
不然，下次他再沾花惹草怎么办！
看着这可恶的扎拉克从他那里又偷走一个吻，恼羞成怒的刺客小姐只能打碎了牙齿血吞。
“那个——那个……”沈苍夜忙不迭地推着购物车往前走。
他可不想这两个女人闹起来。
沈苍夜道：“咱都是一个公司的员工，大家要和谐……和谐！哦，食品买完，要不要看看别的？”
“想看什么？我陪你去！”白金拉着他的手，殷勤地跟着他。
“自己买了这么多东西，却让别人来推车，白金干员倒是挺‘勤快’的。”塞诺蜜小姐不咸不淡地说。
沈苍夜陪笑，“不不，其实是我自己要……”
随后。
啪的一下。
白金的手握上了购物车的把手。
小天马推着购物车，“沈医生，你喜欢过什么去逛吧，我来推购物车就好了。”
沈苍夜抓了抓头，只好随便在超市里逛着。
恰好走到了衣帽区。
沈苍夜一眼就看到了打折的招牌。
现在正是二月初，冷天刚刚过去，冬装开始打折了。

451.骑士VS骑士杀手 Round 2
沈苍夜走上进了衣帽区，拿了一条围巾，“现在冬装好便宜，打五折，我想买一条围巾。”
白金走来，从他手里夺过了那条围巾，“别在超市里买便宜货，下次我陪你到名品店去，买贵一点的，质量有保证。”
“您真的觉得，沈医生是那种会为几个钱折腰的人吗？”砾粲然一笑。
白金脸上露出胜利者的表情，“呵，说这句话还真是叫人发笑！什么时候富有也变成了缺点了？”
“让金钱融入爱情中，是对这种高尚情感的玷污。”砾微笑道，“用钱财买来的爱情，不过是碾成尘土的花瓣而已。”
她情意绵绵地说：“亲爱的，我会亲手为您织一条围巾，您戴上围巾的时候，就如同我的双手将您抱紧，永远不会感到寒冷。”
“可别缺几个针眼就好。”白金撇嘴，“不然，这里一个洞那里一个洞，怕是要把人冻死了。”
“技巧拙劣的人，总是会以自己的水平来揣测别人呢。”砾不甘示弱地怼回去，“倒是您，白金小姐，您会织围巾吗？”
她胜利地看到骑士杀手吃瘪的表情。
就在此时。
超市里响起了广播。
“亲爱的顾客们，现在到三点十分，十分钟之内，熟食区的东国寿司一律半价！一律半价！”
唰！
卡西米尔的骑士和骑士杀手同时抬起了头。
“亲爱的，再多买点寿司吧，我们的夜还长呢。”
“小医生，你刚才说想吃寿司是吧？”
两个卡西米尔人的眼中，炸出火花。
两辆购物车，如同压在了起跑线上。
“有趣，想和库兰塔比脚程吗？”
“白金干员，您是想和特种干员比速度？”
嗖——！
两辆购物车同时绝尘。
朝着熟食区狂奔而去。
熟食区还剩一份最豪华的寿司船套餐。
——新鲜、诱人、包含了所有品种的寿司，满足所有饕餮食客的味蕾。
仅剩最后一份！
就放在台面之上！
骑士和刺客同时伸出了手！
“最后一份——！”
两人眼中闪着追逐胜利的光芒！
“呀，寿司五折，买一点回去给医疗部的大家吃吧。”
在两个卡西米尔人的面前。
另外一双手先拿起了那一大盒寿司，放进了自己的购物车里。
安赛尔放好寿司，疑惑地望着身后保持着伸手姿势的两个人。
“白金小姐，砾小姐，你们在干什么？”
十五分钟之后……
“那只可恶的臭老鼠！”
白金趴在宿舍的床上，恼怒地锤床。
沈苍夜放好了从超市里买来的东西，也坐到床边。
他将手掌放在白金的腰上，轻轻地揉着，“腰还疼吗？”
“腰不疼，头疼！”白金气呼呼地说。
“还要去玩吗？”沈苍夜问道。
他一边替女孩揉着，一边想，不知道那‘应急手当’魔术能不能治疗这种拉伤？
“当然要去啦，难得和你一起旅游呢！”白金执着地跳了起来。
她这猛的一个动作，却又牵扯到了腰上拉伤的肌肉，登时呜咽了一声。
“呜……好疼啊，都怪你！”小天马踢了沈苍夜一脚，又发动了自己的无端甩锅技能。
沈苍夜笑着抱住库兰塔女孩，“我的错，今晚请你吃饭呗？”
“说好了哦？”白金也紧紧抱着他，又轻轻蹭了蹭，扬起了嘴角，“快走吧，别耽误时间啦。”
……前往市区最快的方式便是地铁。
步行到地铁站的距离不远，他们很快便搭上了地铁。
沈苍夜一手拉着扶手，一手拿着手机看地图，“我们要坐六站下车。”
“啊！”白金忽然发出小小的尖叫。
女孩嗖的挤到了沈苍夜的怀里，“好恶心！”
沈苍夜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怎么了？”
白金嫌恶地说：“有人摸我的尾巴。”
“没准只是地铁里面太挤了。”沈苍夜说，“别人不小心碰到你的吧？”
“最讨厌有人摸我尾巴了！”白金一脸厌恶。
下一秒，她又羞赧地轻叫，“呀！你怎么也摸我！”
沈苍夜薅了一把小天马的尾巴，“质感这么好，谁不想摸呢？”
白金怒冲冲地掐了他一下，“快来，站在我背后抱着我！”
沈苍夜只好把手机放在兜里，搂住了小天马的腰，挡住她的尾巴。
白金身体往后一靠，将左手与沈苍夜十指相扣。
她掏出手机，拍下一张两人双手紧握的照片。
她暗自嬉笑，将照片发给了某位粉红色头发的特种干员。
附言：
【他的手好暖！真可惜你没法碰到！】
紧接着。
图片下方弹出了一行小字。
【您发出的消息被对方拒收了。】
“什么！！！”白金在地铁里非常没有形象地吼了出来。

452.沈医生的建筑艺术课
出了地铁站，两人跟着人群，来到了神圣家族大教堂。
这是伊比利亚著名设计师格奥迪尔的成名作，也是他最负盛名的作品。
他们一路观赏了格奥迪尔几个非常具有设计感的作品。
这些景点是每一个加泰罗纳人心中的骄傲。
在加泰罗纳大学的时候，沈苍夜在午饭时已经听加泰罗纳本地的同事把这些景点讲了一次又一次，心里快要能把导游词一字不落地背下来了。
“巴特罗之家是格奥迪尔所有建筑中最为梦幻的作品，是依照大海的形态建造的，整座建筑中没有一处直线，以曲线和波浪勾勒墙角和廊柱……格奥迪尔在设计改建这栋建筑时，没有绘制任何施工图，整个方案仅限于一张草图和他自己制作的石膏模型……”
沈苍夜在前面讲解着。
突然，咔嚓一声。
打断了他的话语。
是白金举着手机在拍。
“你拍什么？”沈苍夜疑惑道
“拍你，嘻嘻，这张不错。”白金欣喜地放下了手机，“你瞧，你的脸在太阳光里，很帅耶。”
沈苍夜翻了个白眼，“能不能至少听一两句，尊重一下导游的劳动成果啊？”
“好嘛好嘛，我在听着呀，只是忍不住想拍你一张。”白金说，“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这么多内容呢，是不是给好多人讲过呀？”
“是好多人给我讲过，在大学里的时候。”沈苍夜说，“给你讲是第一次给别人讲。”
“这么说，你的第一次是我的。”库兰塔有点自喜地扬了扬嘴角。
“呃……公众场合你能不能……”
“你在想什么不好的东西呀？”白金扬唇一笑，“请你的第一个旅客喝一杯怎么样，沈导游？”
“当然。”沈苍夜轻揉女孩的耳朵，这回她没甩开。
他们离开了巴特罗之家，在附近找了一家鸡尾酒酒吧。
伊比利亚作为酒精与热情的国度，任何一个酒吧都是全天满座。
在景点周围的更是如此。
沈苍夜被白金牵着，来到吧台坐下。
调酒师递来菜单。
白金兴致勃勃地翻看起来。
“就这个柯梦波丹吧。”库兰塔说，“你呢小医生？”
沈苍夜将菜单递回去，“我要一杯热开水。”
调酒师没反应过来，“您要什么？”
“一杯热开水，谢谢。”沈苍夜说。
调酒师面露不悦，收了菜单去酒柜那头了。
目送调酒师远去，白金忍俊不禁，“你居然在酒吧里点一杯热开水？哈哈哈哈！”
“多喝热水有益身体健康。”沈苍夜理直气壮。
“哦——天哪。”白金将手拍在额头上，“我居然在和这么个老古板交往。”
“什么时候健康养生也是老古板了？”沈苍夜呵呵一声，“多喝热水是最质朴的健康真理好吗！”
这时候，他的手机一震。
沈苍夜拿起手机来看了看，“医疗部那边的小干员有点事情找我，这里太吵，我先去洗手间接个电话哈。”
“快去快回哟。”白金用双手撑着脸，把嫩白的小脸撑得像一朵马蹄莲，“那只可恶的老猞猁，总来跟我抢你，太烦人了！”
“没什么大事，我很快回来。”沈苍夜拿着手机走了。
白金坐在吧台上，百无聊赖。
她便拿出手机，看刚才自己拍的照片。
她试着给大坏蛋的脸上加了个猪鼻子，然后又加了双驴耳朵。
真有意思。她不禁笑了出来。
一个人的时候，从来没想到玩这些乱七八糟的小程序。
她正看着手机，侍者突然间给她端来了一杯鸡尾酒，“小姐，您的酒。”
“什么？”白金疑惑道，“这么快？才下单就上来了？”
“不是不是。”侍者向她展示托盘上放着的一张折起的信纸，“这杯酒是63桌的先生为您点的。”
白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她的脸色转冷，“我不需要，请拿走。”
“可是……”侍者的神情僵住了。
“请拿走。”白金重复道。
侍者有点为难，“可是那位先生说……”
刺客回头瞥了一眼，63桌坐着的三个年轻男人。
其中一个身穿白西装的鲁珀男子笑着朝她扬了扬杯子。
库兰塔面无表情地转回来。
她取下托盘上的信纸查看。
【您和这杯红粉佳人一样美丽动人，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够得到与您相识的机会？】
白金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抽出笔，在信纸上匆匆写了几个字，然后将信纸扔回了托盘上。
她又将自己和沈苍夜的酒水钱和小费一起放上了托盘。
“信纸送回去，酒拿走，谢谢！”白金说。

453.白金小姐的调酒艺术课
侍者见女士不愿意收下送来的酒，只好作罢，拿着托盘走了。
自信满满的白西装男子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看上的女人。
等来侍者拿回的纸条，他迫不及待就展开来看。
上书：
【死了这条心吧。你的搭讪方式和你本人一样无可救药。
——不过，谢谢你的赞扬，我男人也这么认为。】
“什么！？”白西装措手不及。
“哈哈哈哈哈，情场老手终于狼失前蹄了。”他的同伴大声嘲笑他。
“你们等着瞧！”当事人怒不可遏，“等着看我把她追到手！”
侍者再度来到吧台时，端上的是一杯柯梦波丹鸡尾酒和一大杯热开水。
沈苍夜刚回来，就见侍者端上了饮品。
只是……那个侍者看自己的目光好像有点怪怪的？
估计是错觉吧。
他又看了看手机。
一位医疗干员告诉他，最近华法琳似乎处于某种特殊时期，对血的渴望比平时要强得多，让他小心点。
“什么特殊时期啊？”沈苍夜没有在意。
他将手机放回兜里，在吧台前坐下，端着自己的热水开始喝。
白金瞥了他一眼，长叹一声“老古板”，转头去喝自己的鸡尾酒。
尝了一口，她就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味道不好吗？”沈苍夜问道。
白金道：“这调酒师不专业，要么就是不认真，配方的量没有把控好。”
“这你都喝得出来？”沈苍夜吃惊道。
“柯梦波丹的酒谱是：伏特加、橙酒、柠檬汁和蔓越莓汁，用摇荡法调制。”白金轻轻摇晃着马丁尼杯。
她说：“调这种酒，最重要的在于橙酒的使用。橙酒过多，会打破鸡尾酒的平衡，产生奇怪的化学涩味。”
她转了转酒杯，说：“看到这酒的颜色了吗？粉红色调是蔓越莓汁带来的——柯梦波丹中加入蔓越莓汁主要目的是调色而非调味，加入过多，就会产生酸苦味。”
“你怎么会这么了解酒？”沈苍夜讶然。
白金轻轻一笑。
虽然从没对任何人提起过，但她在对酒的了解上称得上偏科专家。
她并不尝试什么酒好喝。
她精通的是各类酒种的香气、颜色与口感。
她需要掌握的，是什么样的毒药适合什么样的酒，加入后会不会有杂味。
刺客比骑士自己还要了解骑士。
在竞技被商业化的今日，卡西米尔骑士的饮酒愈发不加节制。
原本用于消遣的酒桌成了他们谈生意的场地，并且在醉倒后不慎吐露秘密。
他们中的一些人每日豪饮，然后醉死在梦中。
身怀弓术的白金阶刺客从不进行毒杀。
只不过……
白金将杯子伸来，和沈苍夜手上装满热水的啤酒杯碰了碰，“谁让毒杀是刺客的必修课呢？”
年轻的库兰塔刺客很聪明。
她记忆毒物和酒品配方的过程好像逛街一样随意。
只是一直没有用上罢了。
沈苍夜从库兰塔女孩手上接过盛满粉色酒液的杯子，尝了一口，“我没尝出来你说的化学涩味和酸味啊。”
白金长叹一声，“唉，都怪你没有尝过好的鸡尾酒呢。”
“你行你上啊，那你调给我喝。”沈苍夜没好气说。
小天马粲然一笑，凑过来望着他的眼睛。
“那就做好被我灌醉的准备吧——你喝醉了是什么样子呢？我挺感兴趣的，会把你的小秘密全抖出来吗？”
“不好意思，我至今没醉过。”沈苍夜笑道。
“真的？”白金眉毛一抬，“啊哈，这让我更想把你灌醉了。”
“我俩要是对喝，应该是我灌醉你才对。”沈苍夜笑着捏捏她的脸。
白金似乎是想到了刚才那张信纸的事情。
她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冲身边的男人眨了眨左眼，“老古板，问你一个问题。”
“你对我的称呼能不能有一个褒义的？”沈苍夜哭笑不得。
却听白金悠悠然问道：“老古板，我好看吗？”
沈苍夜愣了一下，才说：“好看。”
“为什么犹豫了？”骑士杀手面露不满。
“不不不，”沈苍夜解释道，“是在犹豫说‘好看’，还是‘很好看’。”
“那为什么不是很好看？”白金追问。
沈苍夜彻底没话了。
“啊，刚刚我竟然真的以为你懂一些情趣。”白金撅起嘴说。
沈苍夜只好求助，“那你教教我，这种情况下我应该怎么回答，我学会了，也好以后哄你。”
“嗯……”白金煞有介事地思考了一下，“不告诉你！”
沈苍夜摊手，“是你自己不教我的。”
“你就这样呆呆的最好啦，等你学会了哄人，怕是全天下都是我的情敌。”小天马捏了捏面前人的鼻子，“我还没傻到那个程度呢。”

454.啥,我当然不会忘记老婆长啥样啊
白金将酒杯一推，便拖着沈苍夜离开酒吧。
沈苍夜也不明白小天马为什么这么不耐烦地想走，只好跟着。
“接下来去哪里，老古板？”白金似乎觉得这个新绰号很有意思。
“加泰罗纳的兰布拉大街，你一定会喜欢的。”沈苍夜说。
他拉着小天马，沿着他最熟悉的那一条游览路线，先是去了波盖利亚市场，然后来到了兰布拉大街。
兰布拉大街上，一如既往满是卖艺的流浪艺人。
弹琴的、扮作雕塑的、杂耍的……
白金只看了一眼，就像孩子似的挪不动步子了。
沈苍夜牵着她慢慢地走，一边说：“我第一次来这条大街时就在想，你一定会对这里的东西很感兴趣，我一直非常想带你来看看。”
“谢谢你带我来。”白金跑过去给卖艺的手风琴演奏者扔了几个硬币，又高兴地奔回来，“帮我拍张照吧，小医生。”
“好。”沈苍夜老老实实的跟着她。
直到手机里装了几十张小天马的照片，他们终于把这条街走完了。
沈苍夜整理了一下手里的照片，说：“白金，我把照片发给你吧。”
“好。”小天马俏皮地一笑，“但是，发给我了，你也不要删掉嘛。”
“啊？”
“免得你下次出外勤任务一去去半年的时候，都忘了我长什么样子！”库兰塔弹了弹沈苍夜的额头。
“怎么会呢？”沈苍夜无奈。
他们恰好走到兰布拉大街的尽头，沈苍夜看到了一家小吃店。
“白金，那边有卖蛋挞，是加泰罗纳很有名的店，你就在这里坐着等等我，我去给你买。”沈苍夜说着，便往街口的一家排了长队的小店奔去。
白金在街边的长椅坐下，视线追着恋人的背影，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
沈苍夜在小吃店排着队，回头望了小天马一眼。
却见对方唰地转开目光故意不看他。
他只好低头玩手机。
白金坐在街边的长椅上，伸了个懒腰，淡淡地说：“出来吧，跟了一路，你到底想干什么？”
“还是被发现了……”街边的敞篷跑车上走下来一个人。
是刚才在酒吧里的那个身穿白西装的鲁珀。
他见过无数鲜艳夺目的名媛。
但她们在面前这个女孩面前都显失色。
这个仅仅有一面之缘的库兰塔女孩，是他见过的，美得最危险的那一个。
越是娇艳，越是高贵，越是脆弱，越是无害……
就越是危险。
就像带刺的玫瑰，美得让人刺痛又沉溺。
鲁珀男人冲这朵娇艳的玫瑰伸出手，“我为我刚才拙劣的搭讪方式道歉，请给我一个机会，一个重新认识你的机会。”
白金环着手臂，叹口气道：“别再骚扰我了，我男人看到会不高兴的。”
“比起步行，搭着跑车周游这座城市一定是更加优越的选择。”鲁珀人向白金展示自己的车钥匙，“我生在加泰罗纳的贵族世家，对这里非常熟悉，我能胜任导游的职务，只等你一句话。”
他抬眼，正好对上了那双好看得让人惊颤的香槟色的眸子。
在审视着他。
“如果你还希望能活着回家和家人共进晚餐的话，我劝你现在就放弃。”那朵玫瑰淡淡地说，“请离开吧，谢谢。”
鲁珀男人还不放弃，“小姐，我认为——”
“我说请你离开。”无胄盟的顶尖刺客抬眼，轻声说，“你是没听到吗？”
鲁珀男子打了个颤。
无形的恐惧陡然在心中炸开，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这是属于行走在彻骨寒冷的黑暗中多年的人才会锤炼出的冷锐气息。
一瞬间，他的灵魂都发了颤。
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他本能地感到惊恐。
她到底是什么人？
是混黑道的吗？是特种兵？是杀手？还是保镖？
无论如何，她绝对是战场上刺入敌人心脏的那一支羽箭。
但是。
他一路跟来，只看到女孩向她身边的男人撒娇打闹。
——她为他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变成了一只蜷在他怀里的猫咪。
而当他不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便依旧是那一柄出鞘的芒刃。
“对——对不起！”
鲁珀男子悚然一颤，仓皇逃离。
沈苍夜正端着两个蛋挞走回来，与那惊吓到失色的男人擦肩而过。
他莫名其妙地瞥了那鲁珀人一眼，径直走到白金身边坐下。
“来，尝尝，这是加泰罗纳最有名的蛋挞，不过是刚出炉的，有点烫，要小心。”沈苍夜给女孩递过去一张纸。
白金呼着热气吃完了，“哇，真好吃！”
“喜欢就好。”沈苍夜道。

455.当骑士向你献上真名
库兰塔少女抖了抖毛茸茸的耳朵，故意说：“大坏蛋，刚才我被人搭讪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啊？搭讪？”沈苍夜怔了怔，“卖保险的吗？还是——啊啊！”
小天马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不好意思，是个开豪车的年轻帅哥呢。”白金咬着牙说。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恋人的神情。
在发现他微微皱眉时，她的心中十分欣喜，同时又略微放下心来。
“那……”沈苍夜迟疑了好久，将另外一个蛋挞也递过来，“这个也给你吃吧。”
“为什么？”库兰塔疑惑道。
沈苍夜支吾了一下，道：“把你喂胖了，就没人打你的主意，没人会撬走你了。”
“哼，想得到好。”白金撇撇嘴，“两个蛋挞可喂不胖我呢。”
嘴上如此说着，她却是暗暗自喜。
——傻瓜，我还怕你被别人撬走呢。
沈苍夜想了想，又说：“那晚上我请你吃饭，多吃点，务必要吃胖了。”
“吃什么？伊比利亚菜吗？”小天马很感兴趣。
“对，我跟你说过，伊比利亚菜的味道与炎国菜接近，应该会合你口味。”沈苍夜说，“我带你尝一尝这里最正宗、最好吃的伊比利亚菜。”
“太好了，那就做好钱包遭殃的准备吧，大坏蛋！”
两个人嬉笑着一路前行，往兰布拉大街尽头的蒙扎克山上爬去。
他们爬到山顶，手还紧紧牵着。
“小医生，你也太慢了。”库兰塔大笑，“还不如我一个女孩子跑得快呢。”
“你是库兰塔，我哪里比得上你啊。”沈苍夜说。
一路爬到山顶上，半点汗都没出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应该说骑士杀手的体力太惊人了吗？
沈苍夜看了看表，“时间还来得及。”
蒙扎克山是加泰罗纳市区的最高点，能够俯瞰市区，也能眺望到海岸线。
沈苍夜有点急切地拉着白金来到山顶一侧的观景点。
“小医生，急什么啦？”白金笑道。
“太阳快要落山了。”沈苍夜牵着女孩走到观景台的围栏边，“我算好时间的，我们上来这里，应该刚好能够看到日落。”
此刻，夕阳渐渐收敛了光芒，变得温和起来，悬在海与天的边缘。
碧蓝的海水被染上金红色，天边的云朵也被映成了玫瑰般的色彩。
在这个静谧到极点的时刻，只能远远听到海浪漫卷和海鸟鸣叫的声音。
海平面出被镀上了金边的水平线犹如通往天堂的入口，柔和又绮丽，将视线所及的一切披上了余晖的金缕玉衣。
“那一边就是大海。”沈苍夜指了指日落的方向。
白金站在围栏边，望着海岸，沉默不语。
沈苍夜沉吟片刻，又有些歉然：“今天时间仓促，没法带你到海边去玩，加泰罗纳能玩的东西太多，我想带你看的东西也太多……”
他总是没有时间陪她。
他总觉得对不起她日日夜夜的等待。
“不过汐斯塔也是不错的，”沈苍夜补充道，“虽然只是盐水湖，但是作为旅游的城市，会更加安全一些。”
“苍夜，到这里来。”白金突然打断了他的絮叨。
“哦。”这个称呼让沈苍夜微微愣了一下。
白金望着他笑笑，“对不起，我总是给你起乱七八糟的绰号。”
“没事的，我不在意，你可以用你喜欢的方式来称呼我。”沈苍夜说。
库兰塔少女眼中铺满了蜜色的甜腻，“那我可以要求你用我喜欢的方式称呼我吗？”
“什么？”沈苍夜被绕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库兰塔刺客用双臂圈住了他的脖子，微微踮起脚，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沈苍夜喃喃道：“欣特莱雅……”
“那是我的名字，你可记住了，我只说一次哦。”小天马扬唇一笑。
“我想知道多一点关于你的事情，可以吗？”沈苍夜追问，“你过去的事情。”
“哎哟，说得好像我不愿意说似的。”白金撇撇嘴，“不是因为某人总是在忙、要么就是一下子神隐大半年，从来没空陪我聊天嘛。”
“好吧好吧，是我的错。”沈苍夜只得认怂，“说起来，你为什么突然想告诉我你的名字了？以前你总是保密。”
“因为听你叫我白金听腻了。”库兰塔耸耸肩。
——听那个可恶的札拉克说，骑士向效忠的对象献上真名，意味着把自己毫无保留地献给了对方。
白金心想。
成为骑士杀手之前，自己也算是参加过骑士竞技。
……虽然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独立骑士。
不过……
姑且也算是个骑士吧。
不知得到了自己真名的那个人，能不能理解呢？

456.烛光晚餐惨遭背刺
“欣特莱雅……”沈苍夜道，“我该在什么时候称呼你的名字？”
白金俏皮一笑，“我不想让除你之外的其他人知道我的真名，这是只交给你的——所以，仅限我们两人的时候哦。”
沈苍夜颔首，“那我平时叫你欣特莱雅，和大家一起的时候叫你白金。”
“好——我不介意——你可以用你喜欢的方式来称呼我——”白金拖长了声音，沉着腔调道。
“别学我说话啊喂！”沈苍夜不满。
白金甩了甩尾巴，好奇地又跑到观景台的另一侧去看市区的风景。
沈苍夜跟上去，说：“我订了山顶上的餐厅，我们可以在那个旋转餐厅边吃晚饭边看——窝草？”
他将视线投向位于观景台正中高处的那家旋转餐厅。
餐厅里关着灯。
门口挂了个牌子。
——今日暂停营业。
不带这么玩人的啊！
我的晚餐计划泡汤了！？
“欣特莱雅，你、你先自己看一下风景。”沈苍夜连忙跑到一旁，给餐厅经理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沈苍夜就道：“你们怎么回事啊？蒙扎克山山顶的店怎么关门了？”
这家店是加泰罗纳的连锁餐厅，做的都是最地道的伊比利亚菜，味道很好，名气也不小，应该不会莫名其妙的歇业才对。
餐厅经理万分抱歉，“实在不好意思，先生，我们在山顶的餐厅，因为一些原因，今天暂停营业一天，明天就恢复正常营业了。”
“我订了今天的座位的欸！”沈苍夜的内心是崩溃的。
“先生，我帮您转定市区的分店，可以吧？”经理给出一个解决方案，“麻烦报一下名字。”
沈苍夜报了自己的名字，就听到敲键盘的声音，似乎是在查询。
很快，餐厅经理回复道：“蒙杰伊克区的分店，我帮您预定一个双人位置。不过，因为现下是就餐高峰期，我们的所有分店都是满座，这个座位我只能帮您保留三十分钟，可以吗？”
“好的好的。”沈苍夜算了算，蒙扎克山有直抵市区的索道，时间还是来得及的。
他匆匆奔到索道售票处。
一看，傻眼了。
哦草。
什么时候夜间索道停开了？
如果走下山的话……好像来不及。
用其他方式……比如，飞下山的话，又怕在市区里被人看到不好解释。
他只好打电话给餐厅经理把位置退了。
沈苍夜有点急。
在伊比利亚，稍微上档次一点的餐厅都是要提前订位置。
快餐店和路边小吃虽然不用订，但是沈苍夜不想带着白金随便解决。
毕竟，难得来一次，本就是说好了要带她吃一顿正式的。
“小医生，发生什么事情了？”忽然身后一暖，小天马自背后抱住了他。
“没啥。”沈苍夜说，“就是，餐厅那边……有一点小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的，别担心。”
小天马皱了皱鼻子，说，“我想吃寿司，我不想吃伊比利亚菜了。”
“啊？”沈苍夜错愕，“怎么突然……？”
“我想回宿舍吃寿司嘛，好不好——”白金撒娇道，“我们在超市买了这么多五折的寿司，不吃掉多浪费啊。”
虽然没有买到寿司船，但他们后来还是买了两份二人套餐。
“我们回宿舍那都多晚了，你肚子不饿吗？都来到加泰罗纳市区里了，当然要在这里吃啊。”
沈苍夜的话说了一半，忽的意识到，小天马恐怕已经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她当时离餐厅比较远。
可是，她有一双天马的眼睛啊。
又怎么会看不到那块暂停营业的牌子呢？
她是看出了他的难堪，才故意说要回宿舍的。
“你饿了吗？”白金问道，“我不太饿。”
“有点。”沈苍夜耸耸肩。
“张嘴。”白金绕到了他前面。
沈苍夜不解，但还是老实张开了嘴巴。
刺客少女将一块巧克力放进了他的嘴里。
甜滋滋的味道在口腔中散开，伴随着浓浓的巧克力香味。
“给你一块哄人专用巧克力。”白金调皮道。
“这是我早上给你的那一块？”沈苍夜含着巧克力，模糊地问道。
“是呀。”白金笑着说，“我只掰给你一小块哦，剩下的都是我的。”
她将巧克力收回口袋里，“嗯，现在你不饿啦，我们就可以继续玩儿啦。”
沈苍夜拉着她的手，说：“我们可以到城里去，我们找家好一点的餐馆，说好了要请你吃顿正宗的伊比利亚菜，我一定能找得到的。”

457.鄙人免贵姓风卷
白金望着面前人歪了歪脑袋，“你很想吃伊比利亚菜吗？”
沈苍夜道：“我在这里都吃了这么久了，我无所谓的，只是想让你尝尝。”
“我不想吃伊比利亚菜了。”白金说，“我们好好玩一会，然后回宿舍吃寿司吧。”
“别急别急，我能找到的，我查一下。”
小天马越是这样不在意，沈苍夜就越着急。
吃哪家餐厅总是最难解决的问题，要考虑菜色、环境、舒适度等等，而现在那几家最好的餐厅肯定都是满座的。
沈苍夜拿着手机还在翻，“我一定要让你尝尝地道的伊比利亚菜，以后就不一定有机会的……”
“傻家伙。”库兰塔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了沈苍夜的嘴唇上，迫使他停住了话语。
沈苍夜只好将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望向面前的人。
“我才不在乎吃什么伊比利亚菜、叙拉古菜还是炎国菜，我只在乎和谁一起吃这顿饭而已。”女孩轻声开口道，“只要是和你一起，吃泡面都没有关系，所以别找啦。”
沈苍夜张了张嘴，“可是……”
“别找了嘛。”白金不满道，“为了这顿伊比利亚菜，你已经把我独自晾在一旁快半个小时了！”
沈苍夜怔了怔，一直忙着张罗餐厅的事情，他倒确实是忘了这一点。
看着女孩微微撅起的嘴，低垂的眉眼，还有眉间隐隐的委屈神色，沈苍夜不禁又笑，“在大骑士领，你来我家蹭饭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什么嘛！真的是为了吃的，最多五次——不，三次！”白金争辩道，“其他时候是为了来找你玩！”
沈苍夜长叹，“原来欣特莱雅小姐是三顿饭就能骗走的小姑娘，这么说，别人请你吃三顿饭的话，你就跟别人跑啰？”
“你胡说！我哪有！”
“你刚才自己说的啊！”
“我不管，你还欠我三万顿饭。
“别擅自加码好不好？”
“我听不到听不到。”白金捂住了耳朵。
沈苍夜笑着抱起了面前的女孩，把她放在了围栏上。
他用手圈着她的腰，靠近她的脸颊，“万一，你以后后悔今天没有吃这一顿正宗的伊比利亚菜，又没法再来伊比利亚了，怎么办呢？”
白金戳了戳他的前额，“那你要负责做给我吃。”
“那要是我拒绝呢？”
“你拒绝的话就捶死你！”
沈苍夜笑了笑，轻轻拥抱还闹着的库兰塔女孩，“想看看夜景吗？”
“嗯，这里的风景就很好呀。”白金说，“你可真会选地方！能找到这么棒的观景点！”
“不是这里。”沈苍夜摇摇头，“今天索道不开，所以我想换种方式带你看夜景。”
“什么？”白金不解地眨了眨眼。
“过来。”沈苍夜牵着她的手，来到了观景台一处无人的空地上。
周围的游客都在看风景，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白金迷惑地歪歪脑袋。
紧接着，她忽然感到，刮过身周的风突然改变了方向。
原本轻柔的晚风变得呼啸，但是仅限于这一小小的范围之内。
她紧张起来。
沈苍夜握住了她的手，“别怕，拉紧我的手。”
风越来越强，逐渐在他们身周形成了一道保护的球形结界。
旋即，风将两个人一起托起，飞向空中。
——在曾经修复的另外一个位面，沈苍夜曾是某风术师家族的后裔，与风之精灵签订契约之后，风术师能自由在空中移动，并使用风作为武器。
只是，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事儿。
风构成的结界抵挡了黑夜的寒冷。
他们慢慢地在加泰罗纳的上空遨游，以飞鸟的姿态俯瞰这种海滨城市。
游览加泰罗纳最好的方式，不是步行或者乘车，而是鸟瞰。
加泰罗纳的建筑就是最大的景点。
每一幢建筑都是由整齐划一的正方形小方格组成的区域，就像一块巨大的巧克力。
夜幕降临，城市里的灯火亮了起来，星星点点地闪烁在街道两旁。
人们通常近距离地的去逡巡城市，一条街，一家店，一个转角……
而在登高远望的时候，却会发现，那些近距离的逡巡其实是多么肤浅。
那些鳞次栉比的建筑，隐藏在浓茵里的街道，静谧的海岸线，全都是从未光顾过的梦幻家园。
他们从蒙扎克山的山顶一路向南。
在海岸线绕了一圈之后，回到了罗德岛的家中。

458.白金大位做得到吗?
打开暖黄的灯，沈苍夜率先走进了宿舍。
白金在身后关上门，却突然发力拉了他一下。
她迟疑了片刻，终于问道：“为什么你能操纵风？”
“我的源石技艺啊。”沈苍夜随口说，“罗德岛上就能操纵火、雷的术士，他们的源石技艺属性跟我是一样的。”
反正，万事皆可源石技艺就是了。
白金凝视着他。
她踌躇着，好半天才说：“你会走吗？我是说……离开这里。”
“啊？”沈苍夜顿住了。
他瞧见女孩琥珀般的眼睛，认真地注视着他。
他意识到，她这次的问话不同于往常的撒娇。
她兴许真的是意识到了什么。
她问句中的“这里”指的不是罗德岛或者别的什么。
而是“泰拉”。
白金大位的刺客定定地望着面前的人。
目光里有恐惧又有期待。
怕他给出答案。
也怕他不给出答案。
“你不想我走，我就不会走。”沈苍夜笑起来。
“我不想你走。”
几乎是脱口而出。
随即，女孩又压下了声音，补了一句，“如果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话。”
“好，那就不走了。”沈苍夜说。
白金的神情有瞬间的欣然。
随后，她又慌张地撇开视线，匆忙道：“你、你先去洗澡吧，我来准备晚餐。”
她生怕再多问一句，他就会悠悠然地说“我刚才是开玩笑的”。
沈苍夜从浴室里出来，扑面而来便是浓郁的鲜香味。
他定睛一看，竟然是白金在做饭。
“好香啊，你在煮什么？”沈苍夜道。
“鳕鱼汤，这是寿司的标配吧？”库兰塔女孩颇为得意地说，“我还做了玉子烧哦。”
他们的宿舍一侧，有一张可以折叠收在墙上的桌子。
配上两个椅子，便是两人的小餐桌了。
此时，白金已经把桌子放下来，把寿司全都摆好了。
两人在桌前坐下，库兰塔少女把汤端上来，表情神圣又充满期待，“快点快点，你来尝第一口。”
浓浓的鱼汤被熬成了牛奶一样的白色，香味满溢。
沈苍夜尝了尝味道，“哎呀，不错嘛，有幸得尝白金大位的手艺啊。”
“只给你尝哦。”欣特莱雅一笑，“我想啊，之前在大骑士领的时候，你也是这样，一边做饭一边等着我。那时候你做饭等我，现在换我做饭等你。”
“不不不。”沈苍夜摇头，“在等的同时，还要在内心吐槽蹭饭的那个家伙臭不要脸，白金大位做得到吗？”
“——信不信我这一锅热汤糊你脸上？”
他们吃过饭，又玩了一会儿游戏。
看时间不早了，便准备洗漱睡觉。
沈苍夜换上属于自己的那一套有着浅蓝小马图案的睡衣，又看看白金身上穿着的粉红小马。
他觉得搞笑，这是要凑一套彩虹小马吗？
刚刚沐浴完的欣特莱雅，脸上、手指都泛着粉色，光着的脚细细巧巧的，贝壳一样的趾甲透着浅浅的光，分外好看。
“过来。”沈苍夜在床上坐下，冲女孩招了招手。
白金顺从地走了过来。
沈苍夜用手臂环着女孩的纤腰，抬头注视着她的脸。
“看什么？”库兰塔女孩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他的头发。
“看看你呗。”沈苍夜将手臂收紧了一些。
印象中，他很久没有仔细端详他的小女孩了。
她好像瘦了一点。
不知道她有没有好好吃饭……
当他有些失神的时候。
白金开口了。
“你说，你想知道我的过去。”
她停了许久，然后开口，“小时候，我的故乡发生过天灾，在天灾中与亲人失散之后，我就被骑士训练营收留了，并且一直呆在那里。那时起，我的日常就只有训练和比赛。”
沈苍夜静静地听着她叙述过往。
“那个时候，骑士竞技还并不是表演性的，而是真刀真枪的实战，就好像角斗士的比赛，以暴力和鲜血取悦观众。
“我见到过早上同我说话的孩子，下午就变成了尸块被拖出竞技场，我自己也遭遇过致命的危险。
“再后来，当骑士竞技真正开始有规则和表演性质的时候，我的能力被无胄盟看中，随后，我就一直为无胄盟效力。”
沈苍夜有点意外，“无胄盟不是像公司一样，招聘雇员给报酬那样的？”
这跟原本的世界线不太一样啊？
白金摇了摇头，“怎么可能？那怎么能培养得出绝对服从、绝对效忠、誓死完成任务的刺客呢？只有全员摸鱼的低产互联网公司会那样子吧？”
——说得好像你不是在摸鱼一样。
沈苍夜心里吐槽。

459.一个名叫小红帽的作者决定放飞自己
白金笑了笑，像是在自嘲。
“无牵无挂、没有感情、没有休息、随时可以牺牲、绝对听命的人，从来都是需要多年的培养的，而自幼开始灌输便是最好的方法。”
她说：“无胄盟的工作是血腥、肮脏的，也伴随着极高的压力，并非同普通工作那样打卡上班做表格，不是所有人都能毫无波澜地从事这样的工作的。”
沈苍夜仔细一想，便觉得并不意外……
他一路来，遇到过很多事情。
守林人和陨星还安安稳稳呆在卡西米尔边境的村子里；
原本该是个弩手的蓝毒成了大学生，和温蒂是校友；
幽灵鲨没有被深海教会囚禁，斯卡蒂没有成为赏金猎人，倒反是先被他捡到了；
本该是魔怔人的昆图斯成了个实打实的理论派野心家……
那如今的世界线中，无胄盟换了个培养方式，那并不奇怪。
毕竟，刺客这个职业，在身手、能力、心态、心性等等几乎所有的方面，都是不同于普通的上班族的。
“在大骑士领的时候，我问过你过去的事情，你每次的回答都不一样。一下子说你是被探子给了传单然后应聘入职的，一下子说你是花季少女惨遭电话诈骗误入非法组织……”
沈苍夜叹了一口气。
“欣特莱雅，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实话，对吧？”
其实当时沈苍夜就猜到了，小天马没有说实话。
但他也没有手段去打探出实话来。
但他不确定这条世界线到底是如何发展的。
虽然早有预料，但真正知道自己被欺骗的时候，他还是挺不舒服的。
毕竟，这是来自于亲密的人的欺瞒。
“对不起。”
令人意外的，总是玩闹心态的刺客想都不想便郑重地道了歉。
沈苍夜收回了抱着她的手。
他注视着她的琥珀般的眼眸，说：“你说的话，我究竟还能相信多少？”
“对不起。”骑士杀手说，“在大骑士领的时候，我时时刻刻都在无胄盟的监视之下，我有很多东西不能说。无胄盟与商业联合会的关系，骑士与骑士杀手的关系……这些都是秘密。”
她低声说：“我曾经亲手处决过泄露秘密的刺客、还有知晓了秘密的人，我知道商业联合会的行事风格有多么的心狠手辣，我害怕一旦说出来，你的名字就会出现在无胄盟的抹杀名单之上。”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谎。”白金大位的刺客第三次道歉。
接着是第四次，“对不起，现在可能太晚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你……你惩罚我吧，用什么方式都好，只要你不生气……”
“那为什么现在又能说了？”沈苍夜道。
“在你身边，我觉得很安全……”女孩说，“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没生气。”沈苍夜摸了摸她的耳朵
他知道她也有难处。
沈苍夜站起来，想抱抱一脸委屈的小天马。
“啊……嘶。”白金不知被碰到了什么地方，身体颤了颤。
她蹙起眉头，一脸痛苦。
“怎么了？”沈苍夜问道。
骑士杀手却咬着牙摇了摇头，“没什么。”
“你受伤了？”沈苍夜说，“有好几次我碰你的时候，你都是这个反应。”
“没什么。”白金有时候就倔强得像她的种族一样。
“让我看看。”沈苍夜的语气强硬起来，“欣特莱雅，你还在瞒我，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事情吗？”
白金急道：“你干嘛？我都说我没事了！”
“我说让我看看！”沈苍夜强行把女孩拉到了怀里。
白金撇开眼，满脸的不情愿。
沈苍夜脱去她的衣服。
在她背部靠近肩膀的部位，发现了一道骇人的伤口。
应该是刀伤，仅仅是应急处理，只用绷带包扎了，没有缝合，伤口恢复得不是很好。
“你没到医务医疗部去处理？就这么一直放着？”沈苍夜皱起眉头，“怎么伤的？伤了多久了？”
白金别过脸，“训练的时候不小心伤的。”
“现在说谎有意义吗？”沈苍夜不悦道。
小天马一下子萎靡下去，扁着嘴巴不说话。
“你别动，我给你处理一下。”沈苍夜将手掌轻轻捂在女孩背后的伤处，发动了治愈魔术。
伤口逐渐愈合，他默默地又替小天马穿好了衣服，“不疼了吧？”
“嗯……”
“为什么不去医疗部处理？”沈苍夜的语气很重。
库兰塔闷闷地说：“因为不是在任务中受伤的，是我因为一点……私人原因外出时受伤的。我不想别人知道这件事，我无法相信这里的每个人。”
“你去了哪里？是很危险的地方吗？为什么也不告诉我？”沈苍夜有点不高兴，“我也不值得你信任，是吗？”

460.安塞腰鼓是种乐器,拍马屁是个俗语
库兰塔眼中水光氤氲，几乎要哭了。
她委屈巴巴地说：“我怕你知道了之后会凶我。”
“我怎么会？”沈苍夜哭笑不得，“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回了一趟卡西米尔。”白金的声音小了下去，“这是和无胄盟刺客打斗的时候受伤的。”
“你疯了吗？”沈苍夜提高了声音。
叛出无胄盟、又重伤无胄盟的白金阶刺客，将会永远在无胄盟的斩首名单上。
现在在涉足卡西米尔，只会是险上加险。
白金身体一缩，“你看吧，你凶我了。”
“我……”沈苍夜又觉得好笑。
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天马，连无胄盟的天罗地网都敢闯，现在倒是因为他语气稍重就犯了委屈。
沈苍夜轻轻揉了揉库兰塔的耳朵。
这个动作在他们之间已经变成了表示亲昵的动作。
他问道：“所以，你本来是打算，等伤好了再告诉我这件事情？”
“嗯，对不起……我又瞒着你了。”
沈苍夜叹口气，“为什么回卡西米尔？”
“凯尔希不信任我，她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一直对我心存怀疑和戒备。”白金垂着眉眼，“而我是你引荐来罗德岛的，我担心她的不信任会影响到你，我担心她会对你施压。”
她说着，又奔到壁柜前，从一个保险箱里拿出了一只移动硬盘，塞到沈苍夜的手中。
“我这次回卡西米尔，是为了调查……这硬盘里，是关于卡西米尔的，关于无胄盟的一切，这已经是我能调查到的、所有的情报了……刺客们的弱点和死穴，骑士竞技背后的东西……”
“把这个交给凯尔希吧，这些……可能是她想要的情报。”库兰塔刺客注视着面前的男人，却仿佛是虔诚地在仰视神明，“然后告诉她，这是白金大位刺客的忠诚，也是独立骑士欣特莱雅的忠诚。”
豺、狼等生物，在向对方示弱的时候，会趴在地上，仰起头，露出自己最脆弱的脖颈。
将自己的弱点交付他人，这是一名刺客最没有保留的信任。
沈苍夜笑了笑，“我才不在乎那只老猞猁信不信任我，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真的吗？你不生我气？”
“真的。”沈苍夜道，“但是，我们说好了，以后这种事情，不许瞒着我。”
“好。”白金怯怯地望着他，试探着张开了手臂，“那……那能不能抱我一下？”
“嗯……”沈苍夜想了想。
突然间又觉得不惩罚一下，不能让欣特莱雅小姐记住自己犯了错。
于是，他用力将女孩拉到了面前。
“呀——！”白金猝不及防地被这么往前一带，顿时失去了重心。
“你刚才说我可以惩罚你的，我觉得还是惩罚一下比较合适。”沈苍夜一勾她的脚，在她摔下来之前搂住了她，把她的身体打横按在了自己的腿上。
欣特莱雅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趴在了恋人的腿上。
沈苍夜托着女孩的脑袋，然后将她的尾巴拨到一旁。
接着……
一巴掌打在了她的屁股上。
啪——！
“呀啊！”随着屁股上的一阵痛感，白金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打了。
而且，是被打了屁股这个敏感的部位。
什么人才会被打屁股啊？
只有小孩子才会吧！
“知道错了吗？”沈苍夜见库兰塔还呆滞着，便问道。
“哎呀，你放开我啦！”欣特莱雅大感羞耻。
这个姿势要是被人看到，白金大位刺客的面子往哪里搁。
“知道错没有？”沈苍夜又是两巴掌下去。
小天马挣扎地扭来扭去。
可挣扎都没有用，屁股还一阵阵疼。
她脑子一抽，大骂道：“唔……疼！你这个没人性的家暴男！”
沈苍夜觉得好笑，手上的力道小了三分，“还不认错？”
“我没错！！”小天马心里一阵委屈。
明明受伤的是自己，为什么还要被打？
她长这么大还被没被人打过屁股呢。
沈苍夜又是一巴掌。
本就不重的力道又轻了。
与其说是打，还不如说是拍。
“没认识到自己的错，看来是惩罚不够重，那就脱了打吧。”他阴沉地威胁了一句。
库兰塔女孩身体僵住。
脱了裤子打？
小孩子打屁股都不会脱了裤子打的！
刚刚扒了衣服，现在又要扒裤子，自己怎么就栽在这了！？
“喂！你不要太过分！”白金倔着一口气。
他应该只是说说而已吧，不会真的脱了裤子打……吧？
“我向来是说到做到。”沈苍夜伸手就去扯女孩的睡裤。

461.一个社畜的自白与两个社畜的相互温暖
白金的眼神一慌。
啥？
来真的？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白金吓得耳朵都塌下去了，忙不迭说，“你放开我，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瞒你了！”
沈苍夜放开了手。
欣特莱雅小姐噌的跳起来。
她的脸红的像要滴出血来，眼圈也泛着红。
“哪有你这样的人啊！”她指着沈苍夜的鼻子骂，“我想要你抱我的时候，你打我屁股！？”
沈苍夜正色道：“我听说卡西米尔有这么个习俗——男孩们用柳条来打女孩们的腿和臀部，会让她们变得年轻健康。四舍五入，用手打也是差不多的效果——”
“有个鬼！”白金冲过来就把他推倒在床上。
“你不知道不代表没有啊——哎！”
沈苍夜的话才说了半句，白金就摁住他，坐到了他的身上。
沈苍夜腾地一下坐起来，直接用双臂抱住了面前的女孩，将她紧紧箍在怀里。
白金挣了一下没挣开，随即便没了动作，只是轻轻地反抱着他。
她将脑袋埋在他颈边，轻声说：“我是不是……打破了你对于骑士和骑士杀手的一直以来的想象呢？”
“也算不上吧。”沈苍夜道，“我对你们的身份和工作有很多种猜测，这只是猜测之一。”
“其实，在竞技场上见了太多血腥之后，人会变得很麻木……我也是如此。”
白金开口道。
话语有些无力。
“我见过那些刚毕业的学生，他们很茫然，不知道该怎样选择接下来的路。
“和那些学生一样，我也是迷茫的，就好像被风吹起的蒲公英。
“很多时候，我只不过是被生活推搡着往前走——
“那些学生的选择很多，参加全国性校招加入大公司；成为一名军人戍卫边疆；为监正会工作；或者是成为竞技骑士……
“但我和那些学生不太一样，我早就没了选择，从我进入骑士训练营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了选择……
“后来呢？我发现，我和大部分懵懂的学生，也是殊途同归。
“只不过，作为一名无胄盟刺客，我们的人际关系更加单调一点。
“我们会有更多单独行动的任务，身份原因我们无法同亲朋好友联系，随时都可能派下来的工作，让我们完全没有了私人时间。”
“除开工作的性质和压力，其实我只是个随风飘荡的打工族，和卡西米尔的大部分人没有区别。
“就好像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进学校时，你选了一个你根本不了解也不喜欢的专业，在毕业之后随便找了份工作。
“你认为自己有选择。其实，你一步步走来，早已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你独自一人在这座城市，无尽的工作和加班塞满了你的时间，醒着时在工作，睡着前在祈祷半夜不要来任务。
“你联系人列表的第一页只有同事和上司，你不知道下一份工作会什么时候开始，不知道下一个同事的锅什么时候会甩给你。
“也许某一天，你忽然想起今天是个什么节日，想大吃一顿，却不知道该找谁一起。
“也许某一次，你摔伤了腿，却只能忍着疼，独自包扎、独自去医院，独自签手术知情同意书，独自上手术台。
“——因为你在这座城市孤身一人。为什么？因为你忙到没有时间去社交。
“或许某一次，你难得地约到了一个朋友，可是，还没说两句话，你就被上司的电话叫走。
“你没有自己的时间，你的社交全在网络上。
“发一条评论、点一个赞，说服自己说自己不是一个人。
“你渴望有自己的时间，但闲下来的时候，你发现你不知道该干什么。你发现，离了工作你什么都不是。
“你惊觉，你只是一个机器部件，服从于卡西米尔这个钢铁巨兽的机器部件。
“没了你，他们自然会换个一模一样的部件上来。工作、工作、工作……仅此而已。
“然后某天……有个可恶的家伙闯进了你的生活，打乱了你看似平凡的一切……”
白金说着，笑了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面前人的脸。
“那个家伙就这样出现了，好像炎热天气里猝不及防的微风，好像连绵阴雨中突然照耀的太阳。
“他给你讲他的过去，也倾听你的抱怨和烦恼。
“即便时间很难对上，他还是愿意和你尝试你收藏了两年却从来没机会吃的美食，和你一截一截地看完你下满了硬盘却没机会看的电影。
“他陪你走过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那个时候，你觉得这座你熟悉无比却又厌恶无比的城市，也变得闪亮了起来。
“他没事的时候会给你发消息。你曾经因为惧怕上司来电而不愿意碰的手机，却因着要等待他的消息而时时被你捧在手中。
“你曾经认为社交太浪费时间，短暂的休息时间应该全部用来睡觉。
“但你现在只感慨，正因为工作占据的时间太多，所以剩下的时间才要加倍的利用，抓紧时间和最重要的人在一起。
“从那个人的身上，你看到了人生的另外一种可能性。
“接着某一天，你发觉角色互换了。
“那个闯进你生活的不速之客，变成了你最不希望他离开的人，甚至于为了他，你可以做任何事情、放弃一切……
“真是蠢透了……刺客怎么能拥有感情呢？”
沈苍夜望着女孩，嗤笑道：“我也觉得你蠢透了，我一早就跟你说，我能够对付得了那几个青金玄铁，你偏偏不信，作天作地，害得我差点跟你一起凉凉了。”
库兰塔咬着牙骂道：“你也蠢透了，萍水相逢一个蹭饭的，你搞那么大阵仗去救她干什么？”
“你比我还蠢，上次我加班做手术，你偏要来给我送什么网红店的蛋糕！我五个小时的手术，出来的时候蛋糕都冷了！看在你排队那么久的份上还得吃，拜托——谁要吃冷掉的蛋糕啊，我想喝热汤啊！”
“沈苍夜，我能有你蠢吗？那次我不舒服难受的时候，你跑来我家给我烧热水喝，说什么多喝热水有益健康，我喝个鬼的热水，我自己不会烧吗？
“你这个蠢货，好意思说我吗？那回我们约好一起吃晚饭，我拖班了，你坐在门诊外头的台阶上等我，背着个那么大的弓，把医院的人都吓死了，不知道还以为你医闹呢，我要不要脸啊？”
“你才蠢货，好不容易叫你陪我逛个街，你拿着几篇文献一进店就坐着看是几个意思？文献比我好看哈？”
“你陪我夜班的时候，在我办公室里搂着骨架拍照的蠢哔照片我还留着呢，要不要我现在发上罗德岛内网论坛啊？”
“臭骑士！”白金怒冲冲推倒了他，“老娘今天晚上就要了你的命！”
她本就坐在他的腿上，现在完全占据了地利。
一把扯过枕头，库兰塔刺客迅猛地疯狂输出，对着身下的人就是一顿爆锤。
沈苍夜仓皇用手臂挡着枕头。
看准时机，他一挥手打飞了枕头，腰腹猛地用力弹起，反把小天马压在了床上。
白金大位的刺客怎会是等闲之辈，长腿盘着他的腰，用力一拧，又将他摔在下方。
沈苍夜还待反击，后脑勺先撞上了墙壁。
他痛哼一声侧卧着不动了。
“抱歉！撞到了吗？”欣特莱雅忙爬过来，抱着他的头颅揉了揉，“我帮你揉一揉。”
沈苍夜突然奋起，趁着刺客小姐发愣的瞬间把她摁倒，同时一枕头砸脸上。
白金再起不能。
“这么用力！你这是在打仇人泄愤吗？”库兰塔哭丧着脸道。
“欣特莱雅，分明是你先动手的。”沈苍夜侧卧下来，将她抱在怀里。
他蹭了蹭她白色的耳朵，说：“你为什么买一张双人床要靠着墙壁？你这样放就放得不对啊！”
“因为我一个人的时候，要靠着墙壁睡才有安全感。”白金趴在他胸口道，“你在的时候就抱着我好吗？”
“估计抱两天你就烦了。”
“我不管！你就要抱着我！”
沈苍夜无语了，“那你那边靠墙，你怎么下床啊？”
“从你身上蹬过去！”小天马恶狠狠地说。
“我直接一个抱腿摔！”沈苍夜也不甘示弱。
白金抖了抖耳朵，唔哝了声，道：“我们之间的对话是不是太过于残酷了？”
“打是亲骂是爱。”沈苍夜说得理所应当。
白金倒抽一口凉气，“糟糕，家暴男实锤了！”
沈苍夜收紧了手臂，阴森森地笑道：“但你已经跑不掉了。”
白金噗嗤笑了，抱着他的手臂在他后腰轻轻掐了一下。
“喂，大坏蛋。”欣特莱雅唤道。
“嗯？”
“谢谢你在那么忙的工作间隙，还愿意付出努力，把你的时间分我一半。”
沈苍夜笑笑，“谢谢你顶着那么高的工作压力，还愿意不辞辛苦，把你的笑容分我一半。”
女孩攥紧了他的衣服。
顿了顿，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又问道：“如果你要离开……能带我一起走吗？我会弓术，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
沈苍夜不语。
白金低头笑了声，似乎想缓解气氛，“对不起，我随口说的，是我唐突了。”
“我说了不会走，那就不会走。”沈苍夜郑重道，“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女孩想都不想便如此回答。
他们相拥，沉默着享受这片刻宁静。
三分钟后。
欣特莱雅小姐带着怒火的声音响起：
“沈苍夜，为什么在这种……这种——这么温情的时候，你会把手伸进我的衣服里乱摸？”

462.到底是谁的车速快
沈苍夜发出了一声代表疑问的嗯。
“啊这……”沈苍夜愣道，“我也不知道，我的手自己摸进去的，就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是下意识反应，应该不是我自己能控制住的……”
“你这色鬼！”白金怒骂。
沈苍夜忙道：“灯都关了，还怕什么呀？”
白金拍了他一巴掌，“大流氓，快看床头柜里，我给你买了很多东西。”
“什么？”沈苍夜有点疑惑。
他便坐起来去开床头柜的抽屉。
抽屉打开的瞬间。
他的神情僵住了。
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各种牌子的……
各种型号的……
……安全措施。
“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沈苍夜的嘴角扯了扯。
“哈……？你管这叫‘暗示’？”白金纳闷道，“这么明显还叫暗示吗？”
沈苍夜一头黑线，“你也不用买这么多吧？”
库兰塔女孩用手指点着下巴，道：“唔……主要是我想尝试一下不同口味的，生活当然要多一点新鲜感。”
“别这么堂而皇之光明正大地说出来啊！”沈苍夜扶额，“而且——你以为这是在开盲盒吗！？”
“很贴切的比喻，嗯。”欣特莱雅小姐点点头，“你可以闭着眼睛拿。”
沈苍夜抓了抓头，“这猴年马月才用得完啊？我可不可以——”
“你想说——你可不可以不用？”白金从身后拥住了他。
柔柔的气息打在他颈侧。
紧随其后的，坏透了的欣特莱雅将手也伸进了他的衣服里，摸到胸口，以指甲在他胸前刮蹭出一道暧昧的粉红。
沈苍夜触电般地僵了僵。
他听到身后的女孩轻笑，她的指尖不怀好意地顺着他的胸膛一路向下。
沈苍夜兀然忘了一开始想说什么。
“不用也可以的呀。”白金调皮地笑道，“不过，在那之前，你是不是该捧着花求个婚啊，沈苍夜先生？”
沈苍夜一把抓住女孩到处游走的小手。
转过身搂着女孩的腰，他四下扫视一圈，看到桌子上的花瓶。
他指了指花瓶，“嗯，那边桌子上有束花，麻烦你自己过去拿一下。”
“天呐。”白金使劲摇头，“我已经可以预见，我们的婚后生活是怎样的灾难性的糟糕了。”
“然后呢？现在是打算分手还是怎样？”沈苍夜收拢了手臂，迫使女孩只能趴在他身上与他前额相贴。
他思索了一下，“哦，不对，我们已经分手了。”
“你怎么还在和你前男友纠缠不清啊，欣特莱雅小姐。”沈苍夜的声音变得伤春悲秋起来，“这样可不好，不打算开始新生活吗？”
刺客小姐理所应当地道：“没办法啊，我恋旧呢。”
“你不喜欢新的？”沈苍夜故作好奇，“正常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吧？这位女士您口味很独特啊。”
“不喜欢，我就是喜欢旧的。”
“既然这样，就赶紧把新睡衣脱了呗？”
白金用鼻尖碰了碰他，“虽然如此，但是，睡衣下面的衣物是旧的呢？不想脱怎么办？”
沈苍夜想吻她，她又是往后一缩，“嗯哼，今天还没过呢，惩罚还有效的！”
沈苍夜很快找到解决方案，“那就跳过这个步骤，直接进入下一阶段好了——啧啧，现在又是谁在摸谁，欣特莱雅？”
白金抱着他线条分明的腰腹，轻轻抚摸着他腹部的肌肉。
她的指尖又轻轻滑向他背后，摩挲着他结实的腰和背部，他总是能给她无限的安全感。
“摸够了吗？”
回过神来时，欣特莱雅的手腕被抓住了。
她的身子瘦瘦小小，窄窄的手腕轻松就能束缚，力气更是根本比不过他。
沈苍夜毫不费力地就把小天马按住了。
女孩没有挣扎，只是定定望着他微笑。
沈苍夜最终只是吻了她的额头，“算啦算啦，你腰都闪了，还是收敛点吧，免得你明天起来动都动不了。”
“哟，你还能让我动不了了，口气不小啊！”白金眯起眼。
“那就明天等着瞧吧！”沈苍夜杀气腾腾地瞪了女孩一眼。
欣特莱雅豪迈地拍胸口，“好，明晚谁怕了谁就是佩洛，来啊，正面来！”
沈苍夜差点吐血，“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一副要打仗的模样的。”
他抱着闹腾的小天马，轻声道：“睡啦睡啦，晚安。”
“对！我想起来，还有一件事！”白金想起来。
“怎么？”
欣特莱雅认真道：“我想啊，以后我们每天晚上，要和对方分享一下我们每天做了什么。”
“我们今天不是都呆在一起吗？”沈苍夜纳闷了。
“那是为我们以后不呆在一起的时候做准备嘛！”白金不满道。
她清了清嗓子，“那我先开始啦——今天我家的大坏蛋回来了，早上他气了我一通，后来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了他。”
沈苍夜呵呵一声，“全成你大人有大量的功劳了。”
白金接着道：“下午，大坏蛋带我去了加泰罗纳市区，我以为他只是想带我随便看看，没想到这家伙还精心准备了。但是他还是傻乎乎的，订了餐厅居然还出了点意外，好在我格外机智，中午就买好了寿司套餐。”
“丢人的事情就别说了好不好？继续往下，跳过这段！”
“哼。”
“旅游感想没点吗？”
白金想了想，说：
“嗯。我很想和我的大坏蛋一起走遍泰拉世界的每个地方，在萨米泡温泉，品尝维多利亚的啤酒，吃龙门的小吃，看东国的樱花，去谢拉格爬雪山，还有……还有很多很多的地方，我都想和他一起去。
“去程是他，归程也是他，沿途都是他。
“就算不是跑到外面去旅游也没关系，我们就在罗德岛的甲板上，看星星、听音乐、聊电影、吃东西，或者只是安安静静坐着……随便啦，只要我们在一起，随便是什么。”
沈苍夜有些动容，笑着把她搂紧了些，吻了吻她的后颈，“还有吗？”
“有。”欣特莱雅小姐说，“晚上，大坏蛋不仅凶我，还打我，以上想法全部作废，我再也不想跟他出去玩了，让他自己爱干啥干啥吧。”
“喂，写作文最后是要升华主题的你明白吗？”沈苍夜扬起眉毛，大声评判，“炎国小学生都知道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懂呢？一般来说正常的手法都是先抑后扬！你这个扬了一通给我抑了是什么意思？不合格！打回去重写！”
白金重重哼了声，“你那么懂，那你说！”
“我早上被老婆骂了。下午和老婆出去玩了。”沈苍夜说，“就这样。”
“长脸了啊沈苍夜，谁要当你的老婆啊？”小天马嘁声道。
沈苍夜耸肩，“你急什么啊？我又没说这个老婆是你。”
“喂！”白金又急又恼，揪住他的衣领，“不是我是谁？”
“哈哈哈，你这人说话怎么前后矛盾的？”沈苍夜大笑。
“你讨厌！”白金翻了个身背对他，“不和你说话了，晚安！”
“好好好，晚安晚安。”
过了几分钟，白金在他怀里动了动。
沈苍夜快要睡着了，女孩这么一扭，他便挣开了眼睛。
“你又怎么了啊……”沈苍夜迷迷糊糊问道。
“大坏蛋。”白金低声说，“现在已经过了午夜了哦。”
沈苍夜没反应过来，“哈？”
“零点过了哦，已经是第二天了。”欣特莱雅又说。
“哈？”
“没情调。”白金轻哼了声。
她在他的怀抱里翻了个身，抱着他的脖子，吻了上来。
女孩灵活的小舌挑拨着他的上颚，让沈苍夜清醒了几分。
当他下意识想回吻时，白金忽的溜了。
她调皮地抽身，一翻身又是背对他，拖长声音，“晚——安——啦！”
“好吧。”沈苍夜只好静下心来安抚被赶回去的睡意。
……两个月来，沈苍夜第一次睡了个安稳觉。
在伊比利亚期间，乱七八糟的事情，弄得他焦头烂额，几乎没法好好休息。
“——起床了，大坏蛋！”
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亮了。
随着声音传来，有人捏住了他的脸，用力往两边扯。
“嗯……欣特莱雅。”沈苍夜叹了声，“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因为我今天早上有专精训练任务。”白金说。
沈苍夜拉上被子，“哦，你有工作就有工作吧，反正我没什么事，我要再睡会儿……”
“起床起床，你再不起床，我就扑你身上了！”
“随便你。”沈苍夜懒洋洋应了声。
“我真的会扑你身上哦，嗷！”
沈苍夜刚把眼睛打开一条缝，一个软软香香的东西就扑在了他的身上。
并且迅速的把被子全部卷走了。
他只得坐起来。
却见白金卷着他的被子，呼哧一下滚到了墙边，靠着墙蒙上了脑袋。
“白金！”
没反应。
“欣特莱雅。”
没反应。
“现在是你睡不醒了，不是我睡不醒啊。”沈苍夜说。
他靠近白金，扯了扯那裹成一团的被子。
“中计了！”
乍然间，藏在其中的刺客一跃而起，把被子一甩，朝他扑来。
沈苍夜的视野被甩来的被子给遮蔽了。
接着，他猝不及防地被推倒。
女孩趴在他身上，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吻了吻他的喉结，然后嬉笑着逃开。
沈苍夜捞了一下，没捞到她的尾巴，只好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紧随其后的。
他发现。
白金现在全身上下……
只穿了……
……一条丁字裤。

463.白金小姐的“爱心早餐”
沈苍夜盯着面前的女孩看了好一阵，有些发怔。
好久，他才错愕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穿给你看的啰。”欣特莱雅笑着往前凑了凑，“喜欢吗？”
“呃……”沈苍夜抓了抓后脑勺。
“不喜欢的话，以后就不穿了。”白金站在床前叉着腰，“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像一块木头。”
沈苍夜没有答话，只是目光细致地凝望着她。
她将自己毫无保留地展示在他眼前，将最珍贵的和最隐秘的一并给了他。
他看着她天鹅般的颈项、优美的锁骨、毫无赘肉的小腹……
“木头，早餐想吃什么呀？我给你做。”白金的声音把他从失神中唤回了现实。
沈苍夜咳嗽了一声，“麻烦你先把衣服穿上可以吗？说起来有点下流，但是你现在问我想吃什么，我脑子里除了‘你’，暂时想不出别的答案……”
“欸？”库兰塔抖了抖耳朵，“所以还是喜欢的吧？”
她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微微向前倾身，“那……请尽情享用，祝您用餐愉快？”
沈苍夜从床上拿起衣服，披在了小天马身上，“你不是等会还有训练任务吗？你还在这里得意忘形呢，快穿衣服！”
“知道啦知道啦！”欣特莱雅拖长了声音。
沈苍夜的步子停了停，霍然又回过身，一把将小天马捞进了怀里紧紧拥着。
库兰塔的身体动作顿住，话语中带着笑意，“怎么了呀，大坏蛋？”
“稍微……抱一下。”沈苍夜用力抱着她，几乎要把她嵌进自己的怀抱里。
直到鼻翼中灌满了属于她的淡香，他才放开了手。
“哟，木头也有这么深情的时候？”白金笑道，眼中是蜂蜜般甜的晶莹。
“嗯……”沈苍夜无奈地抓抓头。
他换好衣服，进了厨房，“早餐想吃什么？”
“啊咧，想吃什么都可以随便点吗？”白金用手指点着下巴。
“废话，点厨房里有的啊。”沈苍夜摊手，“吃什么？”
“你。”
沈苍夜开冰箱的手停顿了一下，“淘气鬼。”
他从冰箱里拿出吐司和黄油，“用吐司给你做一个简易华夫饼，等着啊。”
“什么什么？你开发的新菜色？”白金穿好了衣服，奔进厨房。
她从身后抱住了恋人的腰，探着脑袋看沈苍夜操作。
沈苍夜切着黄油，一面说：“在网上看到的快捷做法，今天赶时间，就先凑合吧，改天我给你做一顿真正的华夫饼。”
他拿出电饼铛加热黄油，就听得白金在身后道：“喂，木头，你记不记得，上次我们在埃尔布隆格旅游的时候，你早上起来给我做烤松饼？”
“记得，怎么了？”沈苍夜道，“你想吃松饼是吗？从头做的话，现在时间可能有点紧……”
“不是啦。”小天马轻轻挠了挠他的肚子，“那个时候我就想这样抱着你了，可惜我不敢，怕你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直接就把我推开。”
沈苍夜笑道：“啊哟，大美女抱我，我还推开？我是脑子坏了？”
“油嘴滑舌。”白金哼道，“你这是跟谁学的？”
沈苍夜从冰箱里拿出了草莓，洗净了慢慢切着，“在说骚话的方面，主要是跟你学的。”
欣特莱雅在他腰间掐了把，“我才不会教你这种哄女孩子开心的技能！”
沈苍夜转过身，手上拿着切好的草莓，“草莓吃不吃？”
“别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呢！跟谁学的？”
“你不吃，那我吃了。”
“你——！”
“给你给你。”沈苍夜笑着将洗净切好的草莓喂给小天马。
白金一口吃掉了。
沈苍夜又给她了一块。
欣特莱雅小姐吃掉了草莓，又吮了吮沈苍夜的指尖，暧昧地笑着冲他眨眨眼。
沈苍夜又拿起一块草莓，白金微微张嘴，沈苍夜忽的收了手，低头含住了女孩的嘴唇。
库兰塔少女的嘴角上扬，闭上眼睛回应这个吻。
直到电饼铛发出叮一声响，沈苍夜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女孩。
白金松开他的脖子，扬起脸，盈盈望着他。
“你真的是学坏了，沈苍夜。”
“你不喜欢？”
“我爱死了。”
沈苍夜笑着抱了抱他的小女孩，便回身去拿烤好的华夫饼，“赶紧吃早饭，再耽搁就来不及了。”
今天上午白金排了专精训练任务。
沈苍夜倒是没什么事情，白金吃过早餐之后就出门了。
沈苍夜在厨房里洗碗，就听到白金在外面喃了一句，“早上好，华法琳小姐。”
他探头看了一眼，没有见到有人，便没想太多，收回了视线。

464.导师啊,这是病,得治!
沈苍夜计划上午去一趟医疗部，和安赛尔讨论一下研究项目的事情。
这件事情倒是不着急。
不过，搞科研这种事就是全靠自觉。
如果稍微懈怠，就会被人捷足先登了。
沈苍夜收拾好碗碟，磨蹭了一阵子，便也出门了。
在打开门的瞬间，他呆住了。
面前是一个娇小的身影。
——倒挂着。
她身后还有一双宽大的、赤红色的蝙蝠翅膀垂落下来，整个人以倒悬的姿态闭着眼睛。
“华——华法琳导师！？”沈苍夜大惊。
他猛地想起来。
医疗部有人告诉他，最近华法琳处于饥饿期，食量巨大，对血液极度渴望，血站的库存量没法每天都满足她的需求。
而整个船上，血最香的是……
沈苍夜这么一叫，那倒吊着的人形陡然睁开了眼睛。
她的喉咙里发出一段低沉的咆哮，就像是愤怒的野犬。
沈苍夜瞳孔中，华法琳的身影骤然放大。
——血魔朝他扑了过来。
“华法琳导师，您清醒一点！”沈苍夜用手挡了一下。
华法琳呱唧一口就咬在他的手掌上，并且迅速开始吸血。
沈苍夜呆了两秒。
“好香……好香啊——！”华法琳赤红的眼睛中泛起血光，“再给我一点！就一点！”
她将犬齿探向他的手腕。
靠。
这怕不是要被吸成人干的节奏！
沈苍夜第一反应就是躲回宿舍。
华法琳还保有着一点理智，至少还不至于到把墙壁给砸了的程度。
下一秒他才想起。
白金换了锁，他还没有来得及把自己的指纹给录进去。
淦啊！
沈苍夜一手撑住了华法琳的下巴，一把将她推开，撒丫子就跑。
才跑到下一层，迎面便是安赛尔走来。
“——啊，沈师兄，关于课题我想跟你说说——你、你在跑什么？”
“安赛尔我下午再去和你讨论回头见祝你拥有美好的一天再见！”
下一秒，沈苍夜已经和卡特斯医生擦肩而过，冲到了二十米外。
安赛尔才回过神来。
紧接着又是妖风刮过。
他只见到一个生着蝙蝠翅膀的东西也过去了，却根本没看清那是什么。
“糟糕了！罗德岛出现怪物了！”安赛尔尖叫着狂奔而去。
走廊中响起急促又疯狂的脚步声。
沈苍夜一路狂奔。
华法琳一路狂追。
仓皇躲避了两个地方，沈苍夜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能去的地方，以华法琳的权限，也是能去的。
这压根是没地方可躲啊！
刹然间，沈苍夜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藏身地点。
——专精训练室！
训练室仅仅允许参加专精训练的干员入场，华法琳是进不去的。
只需要叫白金在里面给他开门……
一刻不耽搁，沈苍夜直接给小天马去了个电话。
咔。
前方不远处，专精训练室的门开了，铂金色长发的库兰塔探出头来。
“怎么了？沈医生——你的手……？”
沈苍夜一个加速扑了过去，推着白金一起进了专精训练室里，然后反手啪一下把门关了。
“发生什么事了？”刺客惊声问道。
“什么都没发生。”沈苍夜给自己扔了个治疗魔术。
他几步奔到了专精训练室的操作台前，找到了训练室门口的实时监控。
只见华法琳吊在门口等他出来。
又过了没多久，安赛尔把凯尔希叫来，将她拖走了……
呼，安全了。
沈苍夜想，刚才华法琳深吸了这么一大口，应该能让她满足很长一段时间。
希望明天不要再见到她待在门口。
他转身看训练室里。
人还不少，但都惊愕地望着他。
“暴雨干员，玛莉娅，还有芙蓉小姐，你们好。”沈苍夜尴尬地朝其他人招招手。
天哪，这快凑成一屋子的马娘了。
“还有我呢，义人君！”
元气满满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沈苍夜回头一看，“能天使，你也在？”
“白金小姐是我今天专精训练的教官哦。”能天使说。
沈苍夜在训练室里头扫视了一圈。
只见模拟战场实境的神经连接舱多了几个，能供多名干员同时进行专精训练。
搞什么啊，凯尔希？
有这个钱，怎么不支持一下矿石病新药的开发？
就这，你还好意思自称制药公司呢？
合着就只有我和安赛尔真的在搞新药研发吧？
“好、好久不见了呢，沈医生。”玛莉娅开口问好，“我常常……时常会想到你。”
说着说着，她自己脸先红了。
她记得有一次，她梦见她和面前的男人一起去到了一个名叫“冬木”的地方。
他们并肩战斗、一同度过了许多个日夜。
然后……
她把自己，完完全全地给了他……
那个梦的场景，实在是太过于真实了。
以至于，玛莉娅在潜意识里一直认为那段经历是真实存在的。
——啊啊！
为什么会做这种梦啊！
好羞耻！

465.可我是柔弱的医疗干员啊
青涩的小临光，还未想到自己能跟喜欢的人走到肌肤相亲的那一步……
她每当想起那个梦境，便觉得面红耳赤、心中有如小鹿乱撞。
“玛莉娅，最近过得怎样？”沈苍夜微笑道。
“很好！我很喜欢这里！大家都非常关照我！”玛莉娅回答得手忙脚乱。
“习惯了新生活就好。”沈苍夜摸了摸她的脑袋，“有空可以多跟工程部的那些干员们交流交流，以前在卡西米尔的时候，你不是最喜欢往科瓦尔的工坊跑了嘛？”
被心上人掌心覆盖的温暖触感，让玛莉娅微微扬了扬嘴角。
“我一定会努力的。”她忙不迭说道。
“你现在是申请到专精训练的机会了吗？”沈苍夜问道。
“是的！”玛莉娅用力点头，“暴雨干员是非常棒的教官！今天她教了我很多东西！”
“我……我没有做什么啦……”突然被夸到的暴雨，倒反是表现得如同被老师表扬了的学生。
她连声说：“你做得很好，瑕光干员，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了……”
她的耳根似乎有些发红，便想去收拾东西离开。
“要走了吗，暴雨干员？”
一旁站着的芙蓉问道。
依照规定，每次有人使用神经连接舱，都要有一个医疗干员在场，以应对可能出现的副作用等紧急状况。
今天轮班的人是芙蓉，专精训练结束，她也会离开。
“嗯。”暴雨低头应着，不太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她不太擅长与人相处。
但她其实对任何人都非常友善且认真。
“那我也先告辞了。”玛莉娅冲其他人欠了欠身。
“嗨，我有个好主意。”能天使突然开口了。
她拍了拍手，说：“我们现在使用神经连接舱的权限还有一个小时，虽然我们都提前完成了训练，但好不容易才申请到专精训练的机会，不如我们把这机会用到底，继续用神经连接舱来打一场模拟战吧！”
“模拟战？”玛莉娅疑惑地眨了眨眼。
能天使一摊手，“你看，这里正好两个重装干员，两个狙击干员，我们来一场二对二，然后再一起出去吃饭，如何？”
暴雨躲避着其他人的目光，说：“不……不了吧，我只要完成了工作就好了。我要回去了……”
有点社恐的样子。
沈苍夜正望着暴雨发愣。
能天使从身后拉住他，“那你来吧，义人君！你来和我们打二对二！”
“啊？可我是身娇体柔还需要别人保护的医疗干员啊！”
最终，沈苍夜还是抵不住能天使的软磨硬泡，答应了要求。
暴雨和芙蓉收拾东西，便离开了。
专精训练室里剩下他们四个人。
打一场二对二的模拟战。
“比赛场地，就用我们的训练系统进行随机吧。”沈苍夜在操作平台上点击了一下。
库兰塔刺客满眼小星星地望着恋人的背影。
她心中兴奋又期待。
——回忆起来，自己还从来没有和他并肩战斗过呢。
想到在卡西米尔时，自己出任务永远都是独自一人。
要么就是和那些冷冰冰的无胄盟成员一起。
真是无聊透顶。
如果是和他一起呢？
他会冲在前方保护自己吗？
会的吧？
……被人无死角的守护着的感觉，真的太温暖了。
啊，说起来，他应该会主动提出和自己一队的吧？
……他肯定会的。
如此想着，小天马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美好幻想中。
就听到沈苍夜说：“嗯，分组也用系统随机吧……嗯，结果出来了，白金你跟玛莉娅一队，能天使和我一队。”
白金惊得扬起了眉毛。
什么？
什么情况？
他不是应该主动提出和自己一队，然后用心尽力地保护自己吗？
怎么站到对面去了？
“呀吼！义人君！我又可以和你一起啦。”能天使兴奋地双手举起高声欢呼。
“嗯？我们什么时候——？”沈苍夜疑惑。
能天使调试着自己的维克多冲锋枪，说：“在梦里，我们一起拯救过世界哦。”
“哈哈，是吗？那在现实里合作愉快，把对手都打倒吧！”沈苍夜抬起拳头。
“必须的！”能天使笑着和他碰拳。
欣特莱雅小姐的双眼失去了光芒。
为什么你们会这么有默契？
看看我啊！
我才是你最佳的搭档啊！
紧接着。
她的耳朵被揪了一下。
沈苍夜又轻轻地揉揉她的耳朵，“要小心我们下克上哦，白金教官。”
他把最后四个字咬得特别重。
库兰塔刺客只觉头脑发胀。
好，好！
你等着瞧！

466.今日胜负:能天使大成功
白金抱着手臂，走到了玛莉娅身旁。
她开口道：“瑕光干员，既然这样，我们就放下骑士与骑士杀手的矛盾，打完这一场吧，就像在骑士竞技场里一样——赢下他们。”
白金一转头。
却见到玛莉娅正握住沈苍夜的手。
“沈医生，”她情真意切地说，“在卡西米尔的时候，你教给我很多东西，不仅仅是战斗技能，还有未来的方向，我每次训练，都时时把你的话语记在心上。”
她郑重地说：“现在，我会把我的决心和锻炼成果一并向你展示！”
沈苍夜笑着点点头，“好，不过我可不会放水。”
把自己水平压一压，陪她们玩一场，倒也不错。
“当然！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变化的！”玛莉娅认真地行了一个骑士礼。
白金在一旁愣愣看着。
——有没有搞错，这是上战场吗？
为什么打个模拟战也要这么情真意切地告白一通？
库兰塔刺客越想越气。
什么呀？
这哪里是二对二。
分明是三个人合起来对付自己！
“好了，大家进神经连接舱吧。”沈苍夜招呼着。
能天使和玛莉娅躺进了神经连接舱。
只有欣特莱雅小姐还站在原处，目光有些愤愤然。
“白金？”沈苍夜唤了声。
“我一定让——唔，我一定会赢的！”白金怒冲冲地喊了声，径自进了神经连接舱。
她本想说“一定让你后悔没有主动提出跟我一队”，但是又觉得这样未免太过自作多情，只好中途打住了话语。
沈苍夜走到白金的神经连接舱旁边，替她调试好参数。
关上舱门前，他一手比作铳的模样，像她曾经在森林里对待他那样，将食指抵在库兰塔刺客的额头上。
“现在你是我的猎物了，白金大位。”沈苍夜笑着说，“要小心哦。”
“谁猎杀谁还不知道呢。”白金重重地一哼，“今天谁输了，谁负责做午饭！”
“啊哈。”沈苍夜笑，“那请务必想好菜谱了，刺客小姐，我和能天使的配合可是默契无双的。”
白金气得牙痒痒。
果然果然果然！
果然这臭男人还是花心不改！
一定要让他吃点教训！
沈苍夜也进入自己的神经连接舱。
眼前先是暗了一下，神经连接建立之后，所有人进入了模拟战的场地。
竟然是……
游乐场。
午夜的游乐场。
黑暗中，偌大的游乐场静寂无声。
所有地方都是一片漆黑，只有摩天轮还亮着光，并以最低的功率缓慢地旋转。
摩天轮极少停歇，它已经成为了所有游乐场的标志性建筑。
啧。
白金蹙起眉头。
为什么这种梦幻般的场景，会在模拟战里出现？
每个人眼前出现了一个倒计时牌。
倒数十秒。
倒计时归零的时候，比赛开始。
所有人的位置都是随机分配的。
沈苍夜进入战场，便立刻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他身处于一处草坪上。
而对方……
金色和白色的身影，在夜里实在是太好辨认了。
沈苍夜一眼便看出了对方的位置。
玛莉娅站在高大的游乐场设施之间。
而在她身旁，站在十数米高的大摆锤顶上的，是白色幽灵般的刺客小姐。
至于能天使……
嗯？
能天使人呢？
“啊，义人君——”
尖叫声自身边一棵大树顶端传来。
沈苍夜一转头，就见到耀眼的光环和光翼一同朝自己摔来。
虚拟实战的时候，一般会给远程作战的术士和狙击安排一个类似于高台的环境。
但是，很明显，能天使并没有能应用好这个地利。
刚进入虚拟战场五秒。
她直接就从树冠上失足摔下来了。
“小心点，阿能！”沈苍夜连忙接住了她。
“还好有你！”被沈苍夜打横抱着的萨科塔轻拍胸口，“还以为刚进来就要被摔死了呢。”
她一手撑着沈苍夜的胸口，道：“义人君，我们有什么战术计划没？”
“直接莽上去，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沈苍夜说。
“收到！我喜欢你的风格！”
沈苍夜正要答话，却觉得全身骤然一冷。
杀气！
非常强烈的、凝练如同实质般的杀气！
即使看不到，沈苍夜也感受到了那股来自对手的深深怨念。
游乐场的另一侧。
白金瞪着某位男士正以公主抱的姿势搂着某位女士，并且交头接耳小声说着悄悄话。
“用得着……抱这么久吗！”库兰塔刺客气得尾巴上的毛都炸了。
咔嚓。
站在一旁的玛莉娅听到声音，转头看自己搭档时，发现她已经把手里的羽箭生生给捏断了。

467.谋杀亲夫啦!
“那个……白金小姐，我们要怎么……”玛莉娅小心地发问。
“你冲锋，我会给你打掩护。”白金说。
她的目光森冷，手已经握上了黑弓。
“好……”玛莉娅觉得，若是自己再多说一句，搭档的下一箭会直接冲着自己来。
她有些后怕地又看了白金一眼。
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一只锁定了猎物的游隼。
在月光下，洁白如雪的刺客已经把她那复合弓握在掌心。
她的呼吸缓而稳，安静地调整瞄准镜参数。
随后，她搭箭捻弦，稳稳地瞄准。
冷静的猎手，从来不会浪费多余的羽箭。
他们只等待最佳的时机，一箭毙命。
库兰塔刺客的淡金色瞳孔锁定了目标，她将自己的视域调整至最佳。
任何风吹草动，沙尘飞扬，甚至是发丝的飘动，都随着她的呼吸缓慢下来，箭头也不再因为轻微的动作而起伏。
白金锁定了她的猎物。
她从来不急躁，只是安静地等，稳稳地蓄力。
“一。”
蓄力的羽箭破空而出，拉开了这场战斗的帷幕。
游乐场的另一头，沈苍夜乍然只觉脚踝一冷。
一支漆黑的箭，几乎是擦着他的脚踝过去了。
稍微再偏一点点，就会直接贯穿他的踝关节。
沈苍夜错愕地看了远处高点之上的刺客一眼。
这……
小天马好像，心情不太好啊？
他一个走神之间，玛莉娅已经冲到了近前，挥出一剑。
沈苍夜拔刀挡住了这一剑，“能天使。”
“明白！”仿佛无声的默契，萨科塔人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
她马上举起冲锋枪扫射，为沈苍夜提供掩护。
沈苍夜和玛莉娅的战局还在僵持着，白金大位刺客的箭就先来了。
比往常还要更加杀气凛然
“看来你们的确很有默契……”白金轻哼一声，拉开了弓弦。
带着刺目白光的凛冽黑矢如同骤雨急落，打得沈苍夜上蹿下跳。
别说，白金的箭在蓄力之后威力巨大。
哪怕是命中身披重甲的骑士，都能贯穿进去。
他又格挡开玛莉娅的一剑，却发觉白金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攻击。
沈苍夜正疑惑间，就见一道带着白芒的羽箭电掣而来。
——不是瞄准他。
而是瞄准他身边的、跳楼机的立柱。
这一箭，就几乎把那立柱底端穿透。
紧接着是第二箭。
第三箭。
随后。
最后一支携着源石技艺的羽箭飞掠而至，带出剧烈的爆炸。
咔——
跳楼机的立柱彻底折断。
数十米高的跳楼机在烟尘之中他的方向倒下。
卧槽？
谋杀吗？
沈苍夜大吃一惊。
……好像低估了小天马的好胜心。
“义人君！”
能天使冲过来，拉着沈苍夜的手就跑。
玛莉娅也匆忙躲避。
沈苍夜被能天使拉着往前一扑，耳中传来轰隆巨响。
倒下的跳楼机压坏了一大片游乐园设施，扬起漫天的烟尘。
沈苍夜才抬起头，耳边就听到箭矢破空的短促声响。
瞄准的是他和能天使紧紧拉着的双手。
沈苍夜吓得连忙甩开手。
那支箭擦着他的指尖过去了。
他根本没有时间调整，欣特莱雅小姐的下一箭就到了。
沈苍夜直接打了个滚，躲过纷至沓来的黑矢。
他一面在心里回想，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得罪了白金。
他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更多的箭便疯狂地朝他倾泻过来。
“能天使，掩护——我……？能天使？”
沈苍夜刚转过头，只见能天使躺在草坪上，已经被睡杀骑士玛莉娅催眠了。
她睡得正香甜，嘴角还淌着口水。
“喂，能天使！？”沈苍夜大惊失色。
妈耶，现在是只剩自己在孤军奋战了吗？
他正要奔向能天使，忽然感觉身侧一阵劲风逼近。
沈苍夜条件反射地回身一挡，抵御住玛莉娅顶过来的盾牌。
小临光举剑攻来。
沈苍夜只好也挥舞武士刀，勉强和她打了几个回合。
“不错嘛，玛莉娅，你的剑技渐长啊！”沈苍夜笑道。
“真、真的吗？”玛莉娅俏脸微红。
“对，我能感觉到你有在努力训练。”沈苍夜说，“你的动作、反应，都比以前熟练了很多。”
“谢谢！”玛莉娅收起剑盾，鞠了一躬。
沈苍夜的动作一顿。
妹子你这是干什么？
我们这还是在模拟战中啊！
“沈、沈医生！”玛莉娅红着脸说，“我有话跟你说！”

468.捉〇在舱
沈苍夜怔了怔，就听玛莉娅说道：“其实，我觉得，我能有进步，不仅仅是姑母、姐姐的功劳，也有很大一部分，是你的功劳！”
她认真地说：“在和你的对练中，我学会了许多，我一直——我一直觉得你就是——”
说着说着，绯红烧到了耳根。
玛莉娅立刻低下头捂住了脸。
就在此刻，刺客小姐的支援到账了。
羽箭擦着沈苍夜的脸颊飞过去。
沈苍夜吓得赶紧甩下玛莉娅，就往旁边跑。
“瑕光干员，别放弃，堵死他的去路，把他逼到绝境，我们就赢了！”空中传来白金的声音。
她好像还没弄明白玛莉娅为什么突然停住了攻击。
“白金，你是跟我有仇啊？”沈苍夜无处可躲。
身体往前一扑，他直勾勾躲进了摩天轮的座舱里。
虽然表面会被射成刺猬，不过这座舱还是勉强能够抵御住白金的箭，能让他有时间来思考下一步的对策。
这时候，就听到座舱咣当一声。
玛莉娅竟然也进来了。
沈苍夜本能地举起刀抵挡。
玛莉娅却是挥了挥手。
小骑士有点不好意思地在沈苍夜对面坐下来，将剑和盾放在一旁。
“玛莉娅？”沈苍夜愈发不明白小临光的操作了。
“沈医生，上次我们一起坐摩天轮……啊，就是，还在卡西米尔的时候……”
玛莉娅开始回忆过往。
午夜游乐场中的摩天轮缓缓转动。
座舱的高度逐渐上升，升到半空。
虚拟实境系统还没有模拟出更远地方的景色。
沈苍夜往外面一看，看见的只是一片漆黑。
他在往外看。
玛莉娅却在看他。
“其实，当时在摩天轮上，我还有一些话没跟你说完呢……”小临光羞涩地说。
“什么话？”沈苍夜问道。
玛莉娅躲开他的目光，小声说：“就是……我想说的是……我听说，在摩天轮最高点接吻的情侣，就会——”
话未说完。
就听到座舱顶上咣当一声。
似乎是有什么人落在了上面。
随后，刺客小姐的脸从上面挂了下来。
“二位真是好雅兴，在虚拟实境战场里还不忘一起坐摩天轮呢。”
白金说。
这话明显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这……”
沈苍夜望着白色天马那双淡金色的、带着愠火的眼眸。
“这……”
玛莉娅尴尬地笑了笑。
下一秒。
两人同时有种莫名的被捉〇的感觉。
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
跳窗！
沈苍夜和玛莉娅同时从座舱两侧一门一窗跳了出去。
自由落体中，沈苍夜惊讶地看着与白金搭档的骑士少女。
“玛莉娅，你怎么也跳了？”他讶然道。
玛莉娅哭丧着脸，“我觉得白金会把我也一起杀掉。”
这话说完。
瑕光骑士团团长摔下去，退出了游戏。
沈苍夜凌空跺在一根金属柱子上，接着又在一旁的树上一踏，减缓了下落的速度。
他落在地上，一只羽箭擦过耳际。
——从模拟战开始至今，自欣特莱雅手中的复合弓离弦的箭，没有五十支，也有四十支。
但是，从来没有哪怕一支箭是命中他的。
要么就是威胁性的追身箭，要么就是轻轻松就能躲过的。
……从来没有一支箭是直接瞄准他身体的。
她还是不忍心直接朝着他放箭。
数十只箭无一命中。
这大概是白金阶刺客打得最丢脸的一场战斗了。
沈苍夜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从天而降的雪白库兰塔。
她的身后是依旧旋转着的摩天轮，她身后背着的箭袋已经空了。
白金手里握着空荡荡的复合弓。
她已经没有攻击手段了。
天马的脸被月光照得清白。
没有任何缓冲措施，她就这么从高处纵身跃了下来。
她的神色却像平时一样慵懒随性。
沈苍夜愣了愣。
——她这是想做什么？
想同归于尽？
这样不带防御地直接跃下，把自己的破绽完整地展现在敌方的视野中。
这无异于送死。
就算他不攻击，这个高度也会直接摔死。
沈苍夜连忙扔下了刀，抬起双臂，紧紧盯着空中落下的身影，调整着自己的位置。
咣当。
骑士杀手落下来，膝盖直接撞上了沈苍夜的肚子。
两人以十分不雅的姿势摔成了一团。
沈苍夜咬着牙，捧着库兰塔刺客的腿弯和背，咚地跌坐在身后的托马斯小火车里的沙发上。
“你这是——”沈苍夜话没说完，一瞬间，白金的手腕抵住了她的脖子，她漆黑袖口里锋利的袖剑抵住了他的咽喉。

469.死因:“手感真好”
“我输了。”沈苍夜老实地举起双手，“你这是干什么？直接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不怕摔着了？”
“看看你接不接我。”白金哼道。
沈苍夜哭笑不得，“喂，我们这可是在打模拟战……”
“在打模拟战，但你为什么不攻击？”白金问道，“我在空中的时候，你完全可以朝我挥剑的。”
“我哪里舍得啊？”沈苍夜笑着说。
“那为什么要接住我，自寻死路。”
“让你摔着我也不舍得。”
“哼，臭贫！”欣特莱雅剜了他一眼，“别以为你说几句哄人开心的话，我就原谅你了！”
沈苍夜指天发誓，“我说的话句句属实，一句不撒谎！”
“能天使打我，也没见你拦着她呀。”小天马不满道。
沈苍夜无奈，“那不是都没打中嘛。”
“打不打得中是一回事，你心不心疼我是另一回事！”白金撅起嘴。
她的唇线饱满得恰到好处，娇嫩的脸蛋洁白无华，如同洒在地面的白月光。
沈苍夜忽然很想咬她一口。
他忙说：“当然心疼你！但是打假赛也得装得逼真一些，不然很容易被发现的不是？”
“哼，你倒是真适合参加卡西米尔的骑士竞赛。”白金撇撇嘴。
“话说，你这个袖箭能不能稍微放松一下呀？你这样子……我动一下都怕你不小心把我捅死了。”沈苍夜讪笑道。
白金松了手，又亲亲他的下巴。
她从沈苍夜怀里站了起来，“原谅你啦，大坏蛋。午饭我来做吧。”
“欸？”沈苍夜愣道，“怎么突然……”
白金扬了扬下巴，一副炫耀模样，“说好了呢，我要让你尝尝我出神入化的炎国菜技术！”
沈苍夜听得一笑，“哈，你这还专精了炎国菜技能。”
“炎国人的妻——嗯哼，炎国人的前女友，会做炎国菜怎么了？”白金哼了声。
她在前面走着，一边盘算着食材，“嗯，昨天买了鱼肉，我还在采购部订购了别的东西……”
沈苍夜就笑，“一开始我们不是说好了谁输谁做午饭嘛，为什么忽然就改变主意了？”
“看在你收手的份上嘛。”欣特莱雅轻轻晃着尾巴。
紧接着，她感觉自己的臀部被人用力拍了一巴掌。
“嘿，如果你非常希望我打你的话，我今晚可以狠狠地抽你的屁股。”
沈苍夜大笑道，“像上次一样。”
他换到刺客女孩的另一侧，用左手也拍了一巴掌，“哟哟，手感真不错呀。”
白金大位眯起眼睛，侧步回身。
袖剑出鞘。
沈苍夜，卒。
※※※
抛去输赢，白金主动提出由她来做午饭，沈苍夜便由着她去了。
二人来到餐厅里，白金去灶台边做饭了，沈苍夜没有什么事情，就坐在用餐区和玛莉娅聊天。
过了一会儿，临光和两位萨卡兹医生来了。
沈苍夜被白恶魔拉着手寒暄了几句。
随后，玛莉娅便跟着使徒三人组一起离开。
沈苍夜坐着，又玩了一会手机。
这时候，忽然有人坐在了他的身边，悄悄地亲了亲他的脸。
沈苍夜微微一愣，“咦？温蒂？”
“哄好你家的小刺客没有？”阿戈尔少女问道。
“啊……姑且算是吧。”沈苍夜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
海龙少女婉然一笑，“那下午来趟工程部吧，我想给你看点东西。”
“什么东西？”沈苍夜反问道。
“是关于你的研究项目。”温蒂说，“我在奥贝德的研究日志里，发现了一些值得关注的东西，另外，歌蕾蒂娅的液压传动技术图纸我也稍微整理了一下。”
“太好了，谢谢你！”沈苍夜颔首。
温蒂突然伸出食指，戳了戳沈苍夜的脸，“呀，你看起来心情很好啊！——果然是被爱情滋润和灌溉的模样嘛。”
她说着，扬了扬眉毛，“看来，和我这个无聊的工科生相处，还是太乏味了呀？我可没有你家小刺客那么有情调呢。”
“你这是什么话？”沈苍夜哭笑不得，“我可是从来没有这么说过啊。”
温蒂噗嗤一笑，“逗你的啦，记得下午按时来！我很忙的，过期不候！”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习惯，我向来都是准时的。”沈苍夜拍拍胸口。
小海龙笑了笑，一把扯住了沈苍夜的领带。
沈苍夜被她扯得往前倾了倾，温蒂扬起脸，吻在他的嘴唇上。
随后，她便站起身冲他一笑，“下午见。”
沈苍夜告别了温蒂，转头想去看看小天马在干什么。
然而，他还没扭过头去，身后便突然间被巨大而柔软的某物给压住了。
好像他和身后的人之间夹了一只大橘。
一双略微冰凉的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紧接着是清脆的声音。
“学长，猜猜我是谁？”
欸……？
蓝毒？
不、不对啊，蓝毒哪里有这般胸怀千秋？

470.罗德岛厨神欣特莱雅
“蓝毒？”
沈苍夜试着猜道。
“错了！”
捂着他双眼的手松开了。
沈苍夜回头一看。
站在他身后捂他眼睛的，竟然是絮雨。
而在一旁说话的是蓝毒。
“你们联合起来诓我？”沈苍夜哭笑不得。
蓝毒吐了吐舌头，笑道：“我们刚从实验室回来，看到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就想着过来跟你打个招呼。”
“你们刚才去实验室？”沈苍夜反问。
安努拉点了点头，“在罗德岛有很多信得过的前辈，我可以在这里继续我的毒理学研究，絮雨前辈也给了我许多帮助和指导。”
沈苍夜有瞬间的无语。
蓝毒，你怎么还在搞研究。
他好想说一句——搞科研死路一条，真的！
安努拉女孩挤了挤他，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学长，明天罗德岛就准备到汐斯塔了哦！你准备去哪里玩呀？想好计划了吗？”
“我？”沈苍夜思索了一下，“目前的计划是……”
话说了一半。
他忽然想起来。
当时，他找可颂订那两张汐斯塔夏日游乐园的门票的时候。
可颂一边数钱，一边露出诡异的笑容，并说：
“原来你准备去加里森游乐园啊……大概会有很多人愿意花钱买你在汐斯塔的行程吧？嘻嘻，又是一个商机呢！”
他不太明白那个橘黄色头发的丰蹄人是什么意思。
“学长，你还没有计划吗？”蓝毒晃了晃他的手臂。
这让沈苍夜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女孩脸上。
“哦，暂时还没有。”沈苍夜说，“和大家的行程是差不多的，去海边玩玩什么的……”
除了和白金去两天游乐场，沈苍夜其实没有什么别的计划。
若是有一个熟悉汐斯塔的人带他游览一遍汐斯塔就好了。
……厨房的另一侧。
在灶台旁，白金正将腌好的鳕鱼放进烤箱。
一百八十度，烤三十分钟。
她拧了烤箱的定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坐在用餐处的沈苍夜。
——这家伙居然在跟那个临光家的小女儿聊天？
一个不注意，白金把烤箱的火候拧到了三百度。
她自己并没有注意到这个错误，脑子还沉浸在沈苍夜和玛莉娅·临光聊天的画面中。
——不行不行，不能这样想，大坏蛋对我那么好，一定是喜欢我多一点儿的。
白金暗自稳住心神，回到灶台边。
今天要做一道宫保鸡丁。
据说这是炎国最有名的菜，她远在卡西米尔都听过这道菜的大名。
她想，他一定会喜欢的。
白金回忆着和炎国干员学习的菜谱。
虽然买的是新鲜鸡肉，没有腌过。
不过也没有关系，翻炒久一点，就能入味多一些了。
她备好了配菜，便熟稔地开大火，把锅烧热后下宽油。
她很快把鸡丁炒到了八成熟，香味四溢。
白金有些自得，脑中飘飘然地在想沈苍夜一个劲儿夸好吃、还把盘子也舔一遍、跪求她天天做的模样。
捞出鸡肉，再次把锅烧热，加入切好的姜蒜辣椒爆香，下鸡丁、配菜，开大火。
接下来，只要把调好的料汁加进去就大功告成了。
白金一边翻炒着，一边伸手去拿料汁。
同时又禁不住去看沈苍夜。
嗯……玛莉娅·临光终于走了。
——等等，坐在他身边那个人又是谁？
啊，那是目前最大的竞争对手。
来自工程部的那个银发的阿戈尔人！
库兰塔女孩拿调料的手停住了，转过身去偷偷观察那两人的动态。
——什么，她居然扯了他的领带！？
——什么，她居然还亲了他！？
白金一手拿着酱油，一边盯得入了神。
“白金干员，你的菜……”在一旁做猪油拌饭的雪雉小声提醒，“你……你炒的菜好像冒烟了……”
“啊啊！？”
白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看了太久。
锅里的菜都糊了。
她手忙脚乱地关了火，还被烧得滚热的锅给烫了一下。
“啊，这菜要不了了呀……”白金泄气地翻了翻菜。
锅里的鸡肉有很多已经焦糊了，黑成一大片。
她想把炒糊的菜扔进垃圾桶，一旁的雪雉突然间将手搭在了她的手臂上。
“白金干员，如果你不要了的话，我可以帮你吃完的！”来自炎国的黎博利认真地说，“仔细翻找的话，里面肯定还能找出没有烧糊的部分！”
“哎？这样……这样不好吧？”乍然间，白金为自己浪费粮食的行为感到无与伦比的愧疚。
……十分钟之后。
处理掉宫保糊丁的白金重新来到灶台前。
别问是怎么处理的，总之处理掉了。

471.料理的最高境界就是炭化
白金站在灶台前，深吸一口气。
好，没关系，剩下的鸡肉和蔬菜还够做一个菜。
烤箱里还有鱼，还有一个肉菜，再加一个素菜，两个人是够吃的。
厨神欣特莱雅在脑中仔细搜索菜谱……
嗯，油焖鸡！
下一个菜就做它吧！
不用爆炒，只需要盖上盖子焖，绝对不会出问题！
卡西米尔的骑士杀手自忖已经熟悉炎国家常菜。
心中一盘算，她觉得自己还是稳得一批。
她把鸡肉和葱姜、调好的料汁一起放进锅里，开火焖煮。
煮着煮着，白金忍不住又回头去看恋人在干什么。
——嗯？那个人是？
那个自称和他“共度良宵”的、身怀广阔胸襟的阿戈尔医生，为什么会站在他身后？
还有新来的、粉红色头发的狙击干员……
——等等！原来他们是认识的吗？
她怎么还掐他的脸，关系很好的样子！
可恶！
去了一趟伊比利亚，怎么冒出那么多个女人来！？
白金一面回头看，一面伸手去摸配菜。
出锅前加一点点葱段，可以提味……
目送蓝毒和絮雨离开，白金才将视线转回来。
定睛一看，她刚才倒进锅里的不是切好放在一旁的葱段。
而是不知道哪个粗心的干员往在台面上的一碗花椒。
“啊啊！”
库兰塔惊叫了一声。
她赶紧尝了尝味道。
天哪！
麻到自己的名字都快忘了。
旁边蹲在锅边、正挑没烧糊的鸡肉的黎博利，登时如同发现新大陆，“白金干员，我不怕麻的！我可以帮你处理这个！”
“这根本吃不了啊！？”骑士杀手大惊。
这时候，白金隐约闻到了一股焦味……
“——是烤箱？”
应、应该没事吧？
定好了温度和时间的。
应该不会烤过头的！
“呀，怎么会是设定的三百度？”白金在烤箱前抱住了脑袋。
新鲜的鱼肉变成了黑色的烤地瓜，表面全都黑了。
“白金干员，这个你也不要了吧？”雪雉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上前来。
白金忙拦住她，“不行，这已经不能吃啦！会吃出病来的！”
“不！——不！剥去外面糊掉的还能吃的！”雪雉哭叫道。
……二十分钟后。
沈苍夜正坐着。
蓦然，一个白色的物体挤到了他的身边的凳子上，缩成了小小一团。
“白金？”沈苍夜愣道，“怎么了？”
“我搞砸了……”库兰塔少女抱着膝盖，把脸埋在了臂弯间。
她的耳朵和尾巴一起耷拉下来，“我把菜都烧糊了，已经没有食材了……”
骑士杀手低眉顺眼，好像做错事的小孩子，“对不起……我本来想给你做一顿好吃的，结果买的菜一个都不剩下了……”
“怎么？你边做菜边看哪个帅哥啊？”沈苍夜笑，“看上谁了？我给你牵个线，毕竟是自己的前女友，还是要对她好一点的。”
“你讨厌！你还笑我！”白金钻进了死胡同，“我们今天没有东西吃了……只能饿着了……”
“傻姑娘。”沈苍夜拉过女孩的手，却是在她的手掌上发现了两处烫伤的水泡。
他有点心疼，摸了摸她的尾巴，“这里是食堂啊，如果没有自己做的，在这里买不就行了，你等着，我去给你买。”
他们吃过午饭，回到房间里。
小天马还是闷闷不乐。
“好丢人哦，我还夸了海口，说我做的炎国菜好吃到炸开……现在弄成这个样子……”
白金闷闷地缩在沙发上，耳朵垂成了飞机耳。
沈苍夜也在沙发上坐下，把库兰塔女孩拢到了怀里抱着。
欣特莱雅小姐蜷在他胸前，用耳朵蹭了蹭他的下巴。
沈苍夜从手机里找出一张照片，“瞧瞧，你猜这是什么。”
白金一看，纳闷道：“这是化石吗？”
“是我做的煎饼，接了个电话，忘记关火了，再想起来时已经成这样了。”沈苍夜一本正经地说。
“噗哈哈哈哈哈哈！怎么会变得这么黑！这哪是煎饼，分明就是炭！”白金狂笑出声。
“谁做个菜都会有烧糊的时候啊。”沈苍夜笑道，“不过，你这细皮嫩肉的，以后还是我来做饭吧。”
他拉过小天马的手，后者微微抽了一口气，条件反射地想要缩回手。
“别以为我没看见，你这里都烫起水泡了。”沈苍夜取出一支烧伤膏，拉过女孩的手，替她涂抹手上被烫到的地方。
刺客女孩仰头注视着他，又往他怀里挤了挤，“你真好，大坏蛋，全世界就你对我最好了。”
“哪有一边说人好一边叫人坏蛋的。”沈苍夜放下膏药，搂紧了她。

472.性别不要卡太死
阳光晒得沈苍夜眯起眼睛。
他本想拉上窗帘，但是碍于怀里还有个白团子，他就没有动。
他接着说：“临光姐妹准备回一趟卡西米尔，一年一度的骑士特锦赛准备开始了，刚才玛莉娅正在跟我说她们的计划。”
白金扭了扭耳朵，“你打算跟他们一起回卡西米尔吗？”
“还没有确定下来。”沈苍夜摇摇头，“玛莉娅在卡西米尔已经了无牵挂，但是她说这次是她姐姐想回去……或许是想与过去做个了断，或许是临光家的事情，还让她有所挂念吧。”
“反正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白金换了个姿势，从背对他变成侧枕在他胸口，“就算你不许我回卡西米尔，我也跟着你一起回。”
沈苍夜蹙眉，“欣特莱雅。”
“我不管。”白金执拗道，“耀骑士上一年的回归卡西米尔已经是万众瞩目的事情，今年她们若是要直接参与到卡西米尔的骑士特锦赛中，无胄盟不可能没有动作，对于无胄盟，我可比你熟悉得多。”
“你不是把无胄盟的秘密都给我了吗？”沈苍夜道。
“但是我就是比你熟悉！你若是回去，就得带着我！”白金不依不饶，“而且无胄盟的玄铁大位还——”
“好啦，别老是想着以前的社畜生活啦！”沈苍夜慢慢地顺着库兰塔柔软的尾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别想太多，明天就到汐斯塔了，先好好享受难得的假期吧。”
白金嗯了一声，在暖乎乎的阳光下闭上眼睛，长而翘的睫毛微微颤动。
兴许是沈苍夜梳理尾巴的动作让她很享受，没几分钟她便睡着了。
沈苍夜小心地将她抱到了床上，替她盖好被子，自己换上衣服去了工程部。
……
……
工程部的午后也是繁忙的。
沈苍夜穿上工作服，径直走到了最内侧的工作台，找到了温蒂。
“沈博士，你来了。”
小海龙冲他微笑，替他倒了一杯咖啡。
她亲了亲他的脸颊，然后坐到电脑前，很熟稔地挑出了一份文档。
“关于上次说的、奥贝德的研究笔记，我在其中发现了一件有可能成为隐患的事情。”
温蒂将扫描到电脑里的研究笔记打开，又将屏幕转向了沈苍夜这一边。
沈苍夜看了一眼，旋即皱起了眉头。
研究笔记中提到，奥贝德有两个儿子。
这是他一开始进行阿戈尔的海嗣化计划的试验品之一。
他与妻子两人都接受了海嗣的骨血，而他们的孩子——一对双胞胎儿子，天生便拥有着海嗣的力量。
以奥贝德的估测，这两个孩子成年之后，即便不接受任何训练，也会拥有比深海猎人更加强大的实力。
后来，两个孩子长大了一些，奥贝德与昆图斯在如何处理这对双胞胎的问题上起了矛盾。
昆图斯希望将他们送往幻梦迷境，让他们永生永世侍奉作为主人的他。
但奥贝德并不希望如此。
于是，他谎称两个儿子突然失控，他不得不杀死他们。
实际上，他在私下里把两个孩子送离了伊比利亚。
去向不知。
沈苍夜看完，沉吟片刻。
海嗣的思想相通，这两个孩子想必已经知道了父亲的死亡。
他们会不会来找他复仇，那就是另一件需要注意的事情了。
不过，稍微让人安心的是，两个孩子目前还处于幼年期——至少在Mon3tr能够击败的范围之内。
作为海嗣，他们尚构不成威胁，不需要担心太多，留个心眼便是了。
随后，温蒂又细细讲解了歌蕾蒂娅的液压传动技术图纸。
阿戈尔的技术虽然远远领先于其他国家，但是在一定条件下，还是能与泰拉的其他国家现有的科学技术接轨的。
以这张图纸作为蓝本，结合家族的工程学知识，温蒂正在尝试推出除了液压传动之外的其他技术。
时间过得很快，沈苍夜慢慢将温蒂讲的东西消化完，再看窗外，天已经黑了。
白金来了个电话，问他回不回去吃饭。
沈苍夜这才发现已经过了八点。
他匆忙嘱咐白金不用等他了，随便吃了点东西，便马不停蹄的赶往医疗部找安赛尔。
两人讨论项目和实验讨论到了深夜。
沈苍夜和安赛尔在实验室泡着，再一抬头时，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午夜。
“糟糕糟糕！”沈苍夜连忙脱掉白大褂，“我得回去了，时间太晚了。”
“啊，我等这一批样本过完机器再回去吧。”安赛尔说。
“那你等着，我先回去了。”沈苍夜拿了东西就匆匆离开。
安赛尔望着他的背影，不禁泪水盈眶，“这就是有家室的人吧……唉，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对象啊？”
说着说着，他忽然间又想起。
嘉维尔前辈曾经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过：
“孩子，要想脱单，性别也不要卡太死才好。”

473.白金:你能不能开点窍?
沈苍夜急急忙忙回到宿舍，一进门，发现一片漆黑。
他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往床铺上看了一眼。
小天马已经睡了。
她窝在双人床的最角落，背靠着墙壁，只占据了双人床小小的一隅。
沈苍夜轻叹一声。
他没有回罗德岛的时候，白金的每一夜都是这样度过的吗？
他轻手轻脚地从衣柜里拿了毛巾，进了浴室。
……
“呼……请说。”
“您好，白金大位，有一项秘密任务要交付给你，请你立刻动身，天亮之前务必完成任务。”
“您说。”
“瑕光骑士团的‘鸟嘴’骑士，商业联合会不允许他参加明日的比赛。”
“等等……您的意思是——”
“信息已经发到了您的终端上，‘青金’罗伊阁下会配合您进行任务。”
白金打开个人终端，看到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嘶……”
——无胄盟的骑士杀手从睡梦中惊醒。
她总是侧躺着，窝成一团、背靠着墙壁睡觉。
有时候会做噩梦。
但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还躺在床上，梦也就不那么可怕了。
稍微叹了一口气之后，白金没有翻身，又保持同一个姿势睡了过去。
她没有熟睡，又因为一场不太好的梦醒了过来。
骑士杀手让大意的骑士永远沉睡在甜蜜的梦中。
所以白金总是对这意识飘忽的睡眠时间格外敏感。
身体本能地厌弃令她无法安心入眠的场所，她在自认不安全的地方难以熟睡。
“呜……”
白金缩了缩身子，扯过床上属于另外一个人的枕头抱在怀里，将脑袋埋在其中。
——大坏蛋去工程部了。
一去就去那么久，肯定和那个阿戈尔工程师玩得很开心。
哼。
都快忘记还有个人在等他了吧？
大坏蛋嘱咐她自己先吃饭，这大概也就是让她不要等他、自己先睡觉的意思吧。
但是睡不着。
都过了十二点了，他还是没回来。
纷乱的梦总是在扰乱她的思绪。
欣特莱雅委屈地咬了咬嘴唇。
她心想，自己从前的人生怎么偏偏就是如此的无趣，导致她的大脑中只有这些东西，反反复复地梦见。
身体因为一直保持同一个睡姿而有些酸痛。
她想换个方向侧卧，却又因着害怕身后无依无靠而打消了念头。
最终换了个平躺的姿势，盯着漆黑的天花板。
欣特莱雅小姐没来由地、很想责备那个让自己辗转反侧的人。
——没遇到他之前，明明不会那么难以入睡的。
真烦人。
这时候，走廊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库兰塔少女的耳朵一耸支楞起来。
她马上就从床上坐起，尾巴开心得直晃。
可她转念一想。
自己似乎不应该表现得这么激动，好像有多期盼他回来似的。
这不就是在心气上落了下风吗？
所以她又躺回了原位，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有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白金微微睁开一只眼，看到熟悉的背影进了浴室。
——真讨厌，这个呆子，第一件事难道不应该是来亲亲自己吗？
白金挪了挪身子，故意睡到了床的外沿——他睡的那个位置。
本来是想捉弄捉弄恋人的。
她却没有料到，看到他回来的安全感笼罩全身，她竟然睡着了。
而且还睡得很熟。
以至于她被晃醒的时候，花了二十秒钟才反应过来眼下是什么情况。
“欣特莱雅，你怎么穿着我的睡衣？”沈苍夜站在床边。
刚洗完澡出来，他死活找不到自己的睡衣，只好在腰上围了条浴巾。
他走到床边，才发现小天马身上正套着他的衣服。
娇小的库兰塔少女穿着他加大码的睡衣，下摆长得像裙子，领子也大，她的半个肩头都露在外面。
“天气冷啊，我帮你穿暖了，我多么体贴入微啊，不是吗？”骑士杀手说得理所应当。
——才不会告诉他，是因为他的味道让她安心呢！
“所以现在……？”沈苍夜有点犹豫。
白金这话意思好像是“我帮你把睡衣穿暖了，你把它从我身上脱下来，穿到你自己身上吧”。
又或者有别的意思。
“你帮我换上我自己的啊。”白金懒洋洋地说。
沈苍夜无奈，只好找到了她的睡衣放在一旁。
他伸手去脱白金身上穿着的大码睡衣。
刚给她脱下来，沈苍夜拿起属于白金的粉红色女式睡衣。
库兰塔少女忽地一甩手，把他围在腰间的浴巾给扒掉了。
“哎……？”沈苍夜错愕地往下一看。
“你是笨蛋吗？让你给我换衣服，你就真的给我换衣服！？”小天马的声音压抑着愠怒。

474.生日快乐,小天马
沈苍夜拿着白金的睡衣的手顿了一下，赔笑道：“你……你不是都睡觉了吗？”
“我现在清醒着呢！”骑士杀手仰着脸道，“被你吵醒了！不想睡了！”
“好吧好吧，你清醒着——哎哟哎哟。”
沈苍夜被白金扯住了一边脸往下拽。
他也不得不跟过去。
“快过来嘛。”白金不满道，“你都这么晚回来，害我等你这么久，你现在还惹我不开心！”
“我又怎么惹你了。”沈苍夜被库兰塔少女抓着爬上了床。
在小天马再次表达不满之前，沈苍夜又直接抱住了她。
他蹭了蹭她的发顶，轻声说：“我回来了，欣特莱雅。”
“嗯……”白金本想伸手挠他痒痒。
但是对方刚刚洗完澡热乎乎的身体环着她，让她放弃了继续捉弄他的想法。
她也伸出手臂抱紧了恋人，把脸埋在他胸前深深呼吸，“唔，那可真是欢迎回家哦。”
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扬了扬唇角。
整个人便靠在他的身上不动了。
明明是微凉的初春的午夜。
她却感到如同躺在草坪上晒太阳一般温暖惬意。
“下午我去了趟工程部，然后，晚上在医疗部讨论一些项目的事情，一不小心拖太久了，过了午夜才发现。”沈苍夜抱着女孩的背，说。
白金撅起嘴唇，“总是让我等，也不说什么时候回来，就叫人等啊等啊，从你上次离开时就是这样，坏透了。”
“让你等我了，抱歉。”沈苍夜很认真地认了错。
“忙起工作就忘了我。”白金有点不满，“偶尔……一些重要的日子……也记起我一下嘛。”
他们已经许久未曾这般肌肤相贴了。
她蓦地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发热。
“我怎么会忘了。”沈苍夜亲了亲她的眼，“生日快乐，欣特莱雅。”
“快多说几次。”库兰塔女孩的耳朵愉悦地立了起来，“把我遇到你之前的那些‘生日快乐’全都给补上。”
沈苍夜笑了声，“那具体要说多少次？”
白金一怔。
她忽地觉得，女孩的年龄这件事情，是不能随便告人的。
于是她执拗起来，“不告诉你！”
“又叫我说又不告诉我，调皮鬼。”沈苍夜刮了刮她的鼻子，“我是不是第一个祝你生日快乐的人？”
“不是。”
“啊？”
“零点零分我就祝自己生日快乐了。”小天马支起最后的倔强，“年年都是自己祝自己生日快乐，只不过今年多了一个你。”
她明亮如琥珀的眼睛映着月光，定定地望着他。
随后，她又撇开视线看向别处。
她在自己处于弱势却不得不提出请求的时候便会如此。
“我想明年、后年也有你，以后都有你，好不好？”
她拢了一下被拨乱的银白色长发。
说完这话，她又转回视线，凝望着对方沉沉看向自己的眼眸。
她慢慢地伸出手，视线随着食指从恋人的眉心轻轻划下，抚过鼻梁、鼻尖，落在唇上。
“好不好？”
等待回答的同时，她以指尖摩挲起对方柔软的下唇，细细端详着他的脸。
沈苍夜忽然一个翻身，便将她反压在下方。
“欣特莱雅。”他轻声唤她。
“我真的……等了你好久好久……给我一个答案吧，就算是不好的答案，我也能接受，我有心理准备的……”
女孩的声音满溢着委屈。
仿佛这大半年间的思念霍然在这一刻统统涌上心头。
“我回来了，欣特莱雅，不走了。”沈苍夜说。
白金无声地笑了。
他凝望她的双眼。
都在对方的眼眸里里见到了自己的倒影。
心里充盈着一股轻飘飘的喜悦。
像是被甜滋滋的蜜糖塞满。
他反握她的右手，牵到唇边。
他低头轻轻吻她因为惯常拉弓弦而生出细茧的指尖，又吻她跳动着脉搏的手腕，既热烈又庄严，既虔诚又绵缠。
女孩觉着自己心底擦起一把火。
炽盛的火焰在一瞬间烧到了最高点。
埋在心底的欲，久别重逢的念……
在霎那间燃到了全身的每个角落。
他松开她的手，右手轻抚她的脸颊，左手捏住床头的木板，狠力抓牢，握拳般地死死扣住，以此来发泄他多余的力气。
骨节略微泛白，手背暴起青筋，坚硬的实木被他捏出了数道细细的裂纹。
但他的右手依旧柔和，拂过她的长发，又拢住她的肩头。
他吻在她的颈项，如梦中呓语一般，低低切切地念她的名字，“欣特莱雅。”
声音低缓又亲近，还掺杂着笑意。
“我在这里……”她无力抵抗，自觉地扑进他的怀里。
热情过后，是不想动弹的倦懒。
密闭的房间里弥漫着初退的热烈气息。
“我没力气了……”小天马的话说得魂不守舍，声音也是哑的。
她咳嗽一声，咽了下唾沫舒缓疲劳的声带。
接着她又稍稍活动了一下，支着无力的手臂交叠环住恋人的脖子。
沈苍夜叹口气，拉开她的手下了床。
记忆中某些最恐惧的片段一下子切到了前台。
少女不顾身上的疲劳，腾的一下弹起来，坐直了身体。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试图在黑暗中看清他的背影，“你——你要去哪里？”
“我去给你倒杯水。”沈苍夜说。
“哦……”库兰塔女孩抱着枕头。
她的眼睛还瞪得大大的，仿佛一不留神他就要跑掉了。
“我以为你要走，像之前那样……”她的耳朵耷拉下来，“……我害怕。”
“我不走，哪里都不去。”沈苍夜倒了杯温水，坐回床上。
白金咕咚咕咚喝完，又蜷缩在他身边。
她故意把脚怼到了他怀里。
沈苍夜恶意地挠了挠她的脚心，接着就被蹬了一脚。
他放好杯子，笑着说：“你怎么不再叫大声点呢？我猜龙门近卫局的阿sir和北方冰原的科考专员还没有听到你的叫声呢？”
“这宿舍隔音效果很好的，我专门试验过半夜开最大声看电视！”小天马理直气壮。
“你没被群殴进医疗部住院那真是罗德岛民风淳朴。”
白金哼道，“就算不好也没关系，让她们都知道你是我的！”
“不好意思，这片是男生宿舍，这左右住的都是男的，你都没串过门吗，住这么久都没发现？”沈苍夜道。
“不熟，不知道。”小天马说，“你带我去串门呗？”
“好啊，”沈苍夜笑了笑，学着她说话，“让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
白金有点烦躁，对方的笑声简直就像偷吃到鱼的猫。
她踹了他一脚，翻身又躺下了，后背与肩头的薄汗轻飘飘地黏着。
“先别睡，先洗个澡。”沈苍夜晃了晃她。
“不要，我不想动。”洁白的马尾巴拍了沈苍夜一脸。
“快起来，你先去洗，我等你出来了，我再洗。”沈苍夜并不放弃，“别这样直接睡，很容易着凉的。”
“我不要！要么你帮我洗，要么我就着凉吧！最好生病进医疗部，那样你天天看着我，就没法沾花惹草啦！”
小天马面朝墙壁，分毫不退让。
结果下一秒就连打了个两个喷嚏。
沈苍夜无奈，从地上捡起被子给她盖上，“你看，你都打喷嚏了，快起来。”
“你不帮我洗，我就不洗！”白金倔强起来。
“我……”沈苍夜很为难。
库兰塔女孩翻了个身，恶狠狠瞥他一眼，“干嘛？一百个不情愿的，嫌弃我是吧？”
“不是。”沈苍夜抓了抓头，“我怕我……忍不住。”
“哈？开玩笑，你还有那能耐再来一次？”
白金很快就为这句略带挑衅的话语后悔了。
直接结果是。
她次日昏睡到了中午十二点，而且全身酸痛。

475.做任何事都要适度,不然后果很严重
白金还在睡，沈苍夜早早就起来了，在电脑前工作。
他们的化合物在体外实验上对矿石病的抑制效果还不错，下一步可能就要进入临床前研究了。
没有任何一个新药的开发是一蹴而就的。
他们这一次碰上了许多巧合，进展速度飞快，亏得华法琳注意到了特殊的病例。
但接下来的路也绝对不会是一帆风顺，急不来。
沈苍夜整理着实验结果，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
这时候，他听到一声细小的呜咽。
“啊……我不行了……”库兰塔女孩拖长了声音，“我可能要死了……小医生……我真的要死了……”
“你醒了啊，早上好。”沈苍夜头也没回。
紧接着，一个枕头就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大坏蛋！不过来看看我？都是你的错！”白金叫道。
沈苍夜笑了笑，只好坐到床边。
骑士杀手靠着他的背，哭丧着脸说：“我好累好累……腿都抬不起来了……”
“我记得无胄盟刺客的身手都很好的，你不是跟两个有封号的竞技骑士正面硬刚都不带怕的嘛。”沈苍夜道，“怎么这点就不行了？”
“你行你来啊！”白金怒怼。
“这我真不行。”沈苍夜诚实地承认了自己的不足。
白金仔细思索了一下。
……这好像从硬件条件来说确实不太可能实现。
而且以后腰酸的还会是她……
于是她改口，“你这种没有同情心的家伙，是怎么当上医生的啊！？就不能换位思考一下吗？”
“我不同情自作自受的人。”沈苍夜接茬道。
“我怎么就自作自受了！”白金恼道，“明明是因为你弄了太多次！”
沈苍夜摇摇头，“你忘啦，昨天我本来想正常睡觉的，但是一切的开头是因为你把我的浴巾扯掉了。”
“去死啦！”小天马气得踢他一脚。
紧接着就因为扯到了发酸的腰和腿哀号起来。
“我帮你揉揉，乖，躺过来。”沈苍夜抬手。
“不要！谁知道你存了什么坏心思！”刺客小姐像是被吓到的小猫一样，缩进了床的内侧。
“好吧，我已经进失信名单了是吧？”沈苍夜无奈。
他伸手替库兰塔女孩掖了掖被子，“我们已经到汐斯塔了，下午我们就可以住进游乐场的海滨套房里了，你现在动不了可是亏大了。”
“都怨你。”白金躲进了被子里。
沈苍夜就坐在床边哄骗她出来：“欣特莱雅，快起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我不看！”白金顶回来。
“欣特莱雅，欣特莱雅。”沈苍夜笑着念叨她的名字。
刺客小姐的语气却是很柔，“你不要叫我，我好困，我还要睡会儿……”
沈苍夜掀开被子一角，他发现女孩身上有好几块未消的红痕。
“我昨天是不是弄伤你了？”沈苍夜皱了皱眉，“疼不疼？”
他正要抬手去触碰她，她又钻进的怀里。
她软声软调地说：“没关系的……毕竟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唔，我是说，我喜欢那种感觉……”
顿了顿，又小声说：“我喜欢你……”
他觉得的心都要被她软化。
他撩起她的长发，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回应她：“我爱你。”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吐露这三个字。
白金愣了一下，旋即又拉过被子挡住脸，“没听到，今晚再说一次。”
“好。”沈苍夜笑了笑。
小天马迷迷糊糊的。
失去了枕头，她便滚到了他的腿上接着睡。
须臾，她又挠了挠耳朵，“我好饿喔，而且全身都没有劲……”
“我去做饭。”沈苍夜将她枕在自己腿上的小脑袋安放回了枕头上，“累就再睡会儿吧，饭好了我叫你。”
白金翻了个身，背靠着他，很快就又睡着了。
沈苍夜来到宿舍中的小厨房，从冰箱里拿食材。
每个宿舍都有一个非常简易的厨房，做一些简单的餐点还是没问题的，不过通常没有公共食堂设备齐全、通风也没有那么好。
沈苍夜正思考着中午吃什么，突然感觉自己手机震了震。
他拿出手机一看，脸色立刻肃然起来。
——这是上司从高位面打来的电话。
“沈苍夜，你要辞职了！？”
世界线修复员C组的女队长以她一贯的惊人的大嗓门开启了对话。
沈苍夜随手放了个隔音结界，说：“没有辞职，那哪里叫辞职啊，那算调离——调离原岗位好不好！而且，我可是严格按照标准操作规程来申请的。”
“真是的，什么时候有这一条啊？”队长不懈的追问。
“工作制度第七十六页，第5.3条。”沈苍夜直接背了出来。
——在完成一定数目的任务之后，世界线修复员可以申请长久居留在某个位面，但需担负维护该位面照常运转的责任。
沈苍夜停了停，又补了一句，“不要担心，我会先完成我在泰拉位面的长期任务的，我办事你放心。”
“行吧，我批准了，一会儿给你走流程。”队长幽幽地叹了口气，说：“你记得自己做这行多久了吗，老沈？”
沈苍夜怔了怔，“不太记得了，几个位面的时间流速都是不一样的。”
队长说：“除掉你在泰拉的时间，七年零五个月。”
沈苍夜忽然很想说，你这是在提醒我，我现在正在和工作发生七年之痒的磨合吗？
“你在进入每个位面的时候，都是直接降临到最关键的节点，短暂停留、完成任务之后就返回。”
队长接着说：
“以前，我把你们派出去，大多数是直接赋予你们对应的角色相关的能力，你们在稍微适应环境之后，就直接开始工作——几乎所有被派去长期任务的修复员都会选择留下。”
他们就像幽灵一样，每到一个地方，短暂停留、完成任务就离开。
他们不与任何人产生过多的交集，也没有人记得他们的存在。
他们之中的许多人，饶是在不停歇的任务中被磨钝了情感，可一旦同他人产生羁绊，就难以割舍了。
沈苍夜笑道，“队长，你根本就不是不舍得我，你分明是不舍得一个任劳任怨底层打工人。”
“滚！你在冬木位面捅下的篓子，我还没帮你收拾清楚呢！”队长怼了回来。
沈苍夜只好投降，“好的好的，我的错行了吧？——嗯，所以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情吗？”
“不是不是。”队长的话语正经了几分，“啊，对啊！什么鬼啊！都让你打断我，害我把要说的全忘了。”
“是谁自己扯这么远的？”沈苍夜无语，“你能不能说重点啊？”
“你对我真的就一如既往的没耐性。”队长呵呵了两声，“这次找你是想说两件很重要的事情。”
“长话短说，我还要做饭。”
“你能不能给我去死一下？”队长呸道，“第一件事情，你目前所处的区域有一个穿越者。”
“什么？”沈苍夜扬起眉毛，“位置坐标有吗？”
“暂时追查不到，只知道目标和你处于同一区域，距离很近。”
队长接着说：“这个目标……与其说是穿越者，似乎也不准确，因为这个目标个体在其他位面的记忆非常混乱。这个目标本身战斗力极强，在没有辨明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你需要小心一点。”
沈苍夜警惕了起来，“目标的代号是？”
“目标代号‘Surtr’，外形为一女性。有鉴于她目前和你在同一区域，你极有可能与她碰面。”
沈苍夜无语了几秒。
“哦，懂了。”他敷衍地答。
“能不能严肃点啊？我现在跟你说的是可能导致危险的事情啊！”队长不悦道。
“啊啊啊，好吧好吧，我会注意的。”
冰淇淋就能收买的主……
沈苍夜道，“她还会再发生穿越吗？”
“目前来看，应该是会稳定在你所处的泰拉位面。”队长还在叮嘱，“这个疑似穿越者，或许是你当前可能遇到的最大的危险。”
沈苍夜直接问道：“你说找我有两件事情，第二件事情是什么？”
“该怎么说呢？”队长犹豫了几分，才说，“是这样的，你在当前区域极有可能遇到另外一个目标个体，她应该是当前你修复世界线任务目标的一部分。”
“然后？”
“在你进入泰拉位面之前，代理AI曾经与此人接触过。”
“那就相当于我和这个目标之前认识过呗，那有什么，反正你这破AI也不是第一次给我惹麻烦了。”
“不。”队长忙说，“其实……嗯……AI在与这个人接触时，在你人格的模拟上好像出了一点故障，可能你在遇到目标个体时会……比较棘手。”
“你能不能换个AI？”沈苍夜很想骂人，“目标的代号告诉我。”
“目标代号‘Schwarz’，外形为一女性。”
“能不能让我轻松点？”沈苍夜翻了个白眼。
杀手女皇——黑。
她与他是敌？还是友？
黑想必是比史尔特尔更加难以处理的目标。
沈苍夜挂了电话，靠着墙，揉了揉太阳穴，“我难得的假期啊……”

476.关于我女朋友是个戏精这码事
“亲爱的旅客，您好，欢迎光临汐斯塔市！”
“在这里，炎热会变成高涨的热情，您将会忘记一切不快和疲劳，彻底沉醉于汐斯塔市这个迷人的城市！”
在进入汐斯塔海关时，广播里播放的内容已经让人心潮澎湃。
尽管不是在黑曜石节期间来访，海关大楼依旧是人头攒动。
游客的人数，用摩肩接踵来形容绝对不夸张。
背靠火山，面朝大海。
独立城邦汐斯塔沿海而居，颇有世外桃源的意味。
在市长赫尔曼的努力下，这座小岛成为了全世界驰名的旅游胜地。
成功入境汐斯塔之后，沈苍夜拉着一脸新奇、想找免税店的白金上了车。
“你什么时候弄的车呀？”白金坐在副驾驶上，换了几个姿势，才把自己的尾巴放安稳。
“这是罗德岛的公务用车。”沈苍夜说，“可以提前预约的，不过数量很有限，我们在汐斯塔的这几天，它就是我们的座驾了。”
“好一个公务用车。”白金吐了吐舌头。
“和干员增进感情、建立深厚羁绊，怎么就不叫公务了？”沈苍夜耸了耸肩，“而且，我加了那么多班，薅点羊毛多正常啊。”
汐斯塔的海是内海——顾名思义，从汐斯塔市民的角度来看来，它不过是一个在底部有通道与大洋相连的、巨大的咸水内陆湖。
但这并不妨碍它被冠上“海滨度假胜地”的美誉。
第一大道，这是汐斯塔最有名的海滨道路。
带着罗德岛Logo的轿车行驶在临海的大道上。
沈苍夜打开了天窗，让阳光和潮湿的风一起进入车内。
一侧是栽种着相思木的街道、商店，另一侧是碧海和沙滩。
蜿蜒的公路随着大海的海岸线延伸，海天相接蔚蓝一片。
碧海中波光粼粼，望在眼里只有温暖。
柔和的风令坐在副驾驶的骑士杀手眯起眼睛，舒服地抖了抖耳朵。
她身上穿着的格子衬衫随意地披着，露出了纤瘦的肩头。
她着一条和她常穿的白色短裤差不多长短的热裤，颀长的双腿白若玉璧，仿佛映着太阳的光圈。
沈苍夜只是简单穿了套运动装。
白金的装备之齐全让他有点意外，不禁感叹一句女孩的衣柜真是深不见底。
在阳光下的库兰塔小声说了句“好热”，然后便将格子衬衫脱掉。
她伸了个懒腰，带起一阵淡淡的香风，小巧的吊带背心就这么贴合在女孩玲珑的娇躯上。
“我想吃冰沙。”恰好路过一家冰沙店，白金忽然说道。
沈苍夜忙踩刹车，“好，你去买吧。”
“你不陪我一起去？”库兰塔女孩的眼中写满了期待。
“买冰沙还要什么陪啊？又不是小孩子。”沈苍夜把车停安稳了，“快去吧，我等你。”
“你陪我嘛~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白金软磨硬泡着。
沈苍夜拿出了手机准备开始看小说，并准备投一张推荐票。
他一面随口说道：“买你喜欢的就好了，我不吃，你快点去。”
库兰塔女孩见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手机，都不肯看看自己，耳朵便耷拉下来。
她又晃了晃他的手臂，见他还没有起身的意思，她只好失落地自己下车去买。
沈苍夜瞥了一眼。
却见着她的格子衬衫还扔在座位上。
他喊了声，“欣特莱雅。”
“嗯？”库兰塔女孩欢快地跑了回来，趴在打开的车窗上，“怎么？”
“把衣服穿上。”沈苍夜将格子衬衫递了过去。
白金大位的刺客眨了眨眼睛。
一瞬间，她明白了些什么。
“穿上干啥呀？我觉得这吊带背心挺好呀。”她笑得就好像在谋划什么恶作剧。
“呃……”沈苍夜怔了怔，“你穿这个吊带，很容易晒黑的，外面加一件吧。”
刺客小姐却不理会。
她拖长了声音，沉着声调，学着男性的声音说：
“呀，这位买冰沙的小姐穿着这吊带真是够劲——的，要不要搭个讪呢？”
沈苍夜望着她有些无语。
只能看着她一人分饰两角表演一场被搭讪的大戏。
女孩拖长声音，装作搭讪的陌生男子。
“——可爱的小姐您好，冰沙我请你吃吧。”
“——好呀，谢谢你请我吃冰沙，先生！”
“——小姐，您看起来是一个人来玩啊？真巧啊，我也是一个人呢！”
“——对呀，真可惜，没人愿意陪我一起来买冰沙呢。”白金的声音又细了下来。
接着又是男性的音调。
“——小姐，既然没有人愿意一起陪您一起，不如在汐斯塔我们也一起游玩吧？”
一出大戏演完，白金笑着眨眨眼，眸中含着笑意。
“怎么办呀，大坏蛋？”她挑眉道，“你要是让我自己去买，万一有人跟我搭讪、想约我一起玩怎么办呀？我要答应吗？”
沈苍夜有点哭笑不得，“好演技，你这样子拧巴的姿势不觉得难受吗？”
白金此时是撅着腰站在路边，小臂撑在打开的车窗上。
短短的吊带背心垂下，露出小半截雪白的腰。
这丫头在掌控主动权时总是从容不迫、游刃有余，真的如同一个刺客，攻势优雅而致命。
当然了。
——她在被吃干抹净之后阵脚全失地大喊腰痛的状态，就只有一个人知道了。
沈苍夜只好也下了车。
他从车前绕到马路一侧，将那件格子衬衫披在了小天马的身上。
白金倒是很配合地伸开手臂让他帮自己穿上，脸上是得逞的笑容。
她还站在人行道上，两人的身高差被拉近了十五公分。
白金穿好了格子衬衫，就把手臂圈在沈苍夜的脖子上，调皮地亲了亲他的嘴唇。
沈苍夜无奈地拉住她的手。
他们买好了一份芒果冰沙，便又回到车上。
白金在座位上环过自己的尾巴，惬意地吃着冰沙。
“大坏蛋，给你尝尝。”她把吸管递过来。
“我不吃，你吃吧。”沈苍夜随口说。
白金有些不高兴地咋了一下舌。
“你吃吧，本来就都是给你买的，我不饿。”沈苍夜摇摇头。
结果，第二次拒绝换来了刺客女孩的小脾气。
“快点了啦，冰沙都流到我手上了！”
沈苍夜只好一面盯着路况，快速侧过头吸了一口冰沙，被冰得透心凉。
他又抽空瞟了副驾驶一眼，见到白金收回手后轮流舔掉食指与拇指上的冰沙。
有点……可爱。

477.你好,汐 夏 斯 威 塔 夷
只一眼，沈苍夜就将目光转了回来。
琥珀色的眼眸一转，骑士杀手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看什么，小医生？”刺客小姐扬了扬眉，故意问道。
她的视线惑人得难以置信。
“没……没看什么。”沈苍夜努力绷住。
这个小恶魔。
哪里是库兰塔啊，分明是沃尔珀。
沈苍夜定了汐斯塔加里森夏日游乐园的海滨套房。
轿车驶过热闹的市区，他们来到临海的一座小山上。
游乐园的海滨套房全都是海景房。
自下往上看去，纯白的墙壁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耀眼。
各类热带植物从套房花园的木制围栏探出头来，万紫千红。
他们在小房子门前停了车。
迎面是一条鹅卵石小路，小路两边是汐斯塔常见的花花草草，绵延到二层小屋的木门前。
屋内装修得十分精美，一进门，左手边是宽敞的客厅，右手边是厨房、餐厅和洗手间。
顺着古香古色的木质楼梯上楼，楼上是卧室、浴室和一个大露台。
“哇！真漂亮！”
小天马甩着尾巴就奔上了二楼。
沈苍夜在后边，将两个人的行李一一搬下车尾箱。
“楼上的海景真好呀，小医生！”白金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下来收行李。”沈苍夜没好气道。
白金噔噔噔又跑下来，撒娇地说：“我扛不动这么重的箱子嘛！”
“我真是信了你这个Archer。”沈苍夜翻了个白眼。
“阿嚏？”白金疑惑道，“那是什么？”
“没什么。”沈苍夜耸耸肩，“自己的行李自己收好哈。”
“你帮我扛上二楼，我自己收。”白金说道。
“呵呵。”沈苍夜叉起了腰。
小天马见状，忙提高了声音，说：“哇呀！这个帮我开车又帮我扛行李的男人，就是童话里的王子吧！世界上哪里找得到这么完美的男人呀？”
“童话里的车夫吧？”沈苍夜撇撇嘴，“配不上您这个在逃公主，我们下等人的行李都是自己扛的。”
白金大笑，“帮我扛嘛~”
她跳下台阶，滑到了他的背后抱住了他，“帮我扛啦！”
“小费拿来。”沈苍夜板着脸。
“我替你加油行不？”库兰塔少女笑着从后边推他。
沈苍夜望着她，摇摇头，提着行李往楼上走。
库兰塔少女真的就安分地跟着他，一路喊着“加油”上了楼。
将行李箱放在房间，沈苍夜一指行李箱，正要开口，小天马却乖巧地粘上来。
她抱着他的手臂，语气千娇百媚，“我们去海边玩好不好？趁着现在天还亮着，而且也没有那么热了。”
“先收行李，收完行李再去玩。”沈苍夜语气肃然、分毫不退。
“苍夜……”淡金色的眼眸望着他，好似要滴出水来。
二人僵持了两秒，沈苍夜败下阵来，“好吧，看在今天是你生日的份上。”
简单收拾之后，他们便开车下山，来到海边。
这一片海滩是独属于在山上定了套房的顾客的，也是精选的风景最好的海滩区。
最炎热的时候已经过去，太阳进入了午后的慵懒期，海风习习。
确实是最好的游玩时间。
踏上沙滩，沈苍夜不禁感叹。
终于算是真正来到夏威夷——啊不，汐斯塔的海边了。
碧蓝的海水将白沙染上海洋的潮湿。
沿着这条线走去，能看到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沙滩与海洋绵延，在视线极远处合成一个小点。
两个人牵着手，沿着沙滩走慢慢地走。
“咦？”走着走着，白金的脚步忽然间顿了顿，“我好像看到……”
“什么？”沈苍夜也停住脚步。
白金眯起了眼睛，指着指远处的沙滩，“那里好像躺了一个人。”
“你这天马的眼力，我可比不上啊。”沈苍夜当真是没看清楚她指的方向有什么。
骑士杀手又仔细看了看，“真的是个人……不行诶，万一晚上涨潮了，被淹到了怎么办？”
“说不定人家就是爱躺在那里呢。”沈苍夜耸肩。
“我们去看看吧？”白金拉着沈苍夜便往沙滩奔去。
沈苍夜跟着她跑了几步。
到了近前，他才看清楚——沙滩上趴着一个人。
是个扎着麻花辫的褐发小女孩。
她的头上戴着一个棒球帽，身上穿着宽大的运动外套。
在她背上，还背着一个龟壳似的背包。
小女孩整个人呈大字形趴在沙滩上，晒着太阳，睡得正香。
“我的龟龟……”沈苍夜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白金纳闷道，“你认识她？”
“不、不认识”，沈苍夜连忙打哈哈。

478.圣主白金的堕落
两个人低头看着大字型趴在地上的匹特拉姆小姑娘。
片刻后，白金在小姑娘身边蹲了下来，晃了晃她，“醒醒，在这里睡着会被海水淹到的。”
“嗯……”褐发的小女孩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她的眼神还是空洞和懵逼的。
“……欸？这是哪里？我是谁？”
经过一番艰难的交流，他们终于搞明白了。
这个小姑娘失忆了。
除了记得自己是因为沙滩很软、阳光很暖，所以睡在沙滩上。
其他的东西，小姑娘一概不记得。
好吧……
沈苍夜将手拍在额头上。
……除了出现的地方对不上，龟龟还是原本世界线里的龟龟啊。
沈苍夜只好联系了凯尔希。
母性大发的老猞猁当场决定收养她。
那毫不犹豫的程度，令人不禁思索关于“罗德岛到底有多少个干员是她捡回来的”这个问题。
而匹特拉姆小女孩也欣然答应了加入罗德岛。
并且更加欣然的接受了“蛇屠箱”这个听起来略血腥的代号。
因为凯尔希暂时分不开身前来，便将任务布置给了人事部。
沈苍夜又把电话又打给了梓兰。
梓兰也在汐斯塔度假。
这个电话打过去，沈苍夜还有点不好意思，有种逼同事加班的意味。
好在，做久了杂志编辑习惯996的人事部长并没有表示不满。
作为一个打工人，她有去哪里玩都随身携带电脑的好（？）习惯。
她很快办完了蛇屠箱的入职程序。
后续，梓兰想要亲自跟这个失忆的小姑娘谈一谈。
彼时，沈苍夜和白金已经把蛇屠箱带回了他们的套房中。
沈苍夜在楼下陪着匹特拉姆小女孩玩。
白金则是自己上了楼。
玩了一会儿，蛇屠箱似乎是倦了。
沈苍夜就将自己的手机交给她，叮嘱她：如果有电话来的话，就接起来。
反正梓兰会亲自跟她解释情况的。
蛇屠箱靠在沙发上打盹。
沈苍夜便上了楼，来到卧室。
“嗯？”一进卧室看了一眼，沈苍夜有点意外。
原本堆在墙角的行李箱不见了。
行李已经全部收拾妥当。
衣服、杂物、洗漱用品等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放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
房间里十分整洁。
白金坐在床沿，一见他进来，便面露得意，“怎么样？行李我都收拾好了，很整齐吧？”
“嗯。”沈苍夜点点头。
“我帮你把你的行李也一起收了！”库兰塔一脸求表扬的神色，笑着邀功。
“不错不错。”沈苍夜摸摸她的头，顺手又揉了揉那双雪白的耳朵。
“不谢谢我吗？”白金腿一收，站在床上，居高临下望着沈苍夜，“像这样！”
她笑着把手放在他头顶，学着拉特兰教堂里的神甫，郑重地念祷告词。
“全能的圣主白金小姐，感谢你赐下的阳光和雨露，为你无私为我收拾行李，我感谢你，赞美你！阿门！”
“好家伙，自己向自己祷告是吧？”沈苍夜也笑了出来。
他一面应和道：“愿吾主圣名受赞美自现世，恒常如是，从今日到永远，世世无尽。阿门。”
“哈哈哈，那圣主就赐予你一个美少女吧！”白金大笑道。
沈苍夜伸手一拉，站在床上的小天马自觉扑进他怀里，两手圈着他的脖子，腿环在他的腰上。
“喂，圣主的恩赐可不是无偿的！”白金将脸埋在他肩头蹭了蹭，“你必须付出一点代价。”
“付出什么代价？”沈苍夜笑道。
“帮我按摩一下，快点。”库兰塔愉快地扭了扭耳朵，“我的腰和腿还酸着呢。”
沈苍夜把她放倒在床上，“这么一说起来，我可是渎神的异教徒，让我这个异教徒替你按摩真的好吗？”
“不好意思，圣主白金已经堕落了。”小天马笑着翻过身趴着，毛茸茸的尾巴随着心情欢喜地摇晃着。
“好嘛，堕落了那我就随便渎啰？”沈苍夜戳了戳她的额头，接着便在她身边替她按摩。
……蛇屠箱在楼下，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她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两个字，但是她不识字。
她想到苍夜哥哥说，有电话来了就接起来。
仔细忖度了几分，蛇屠箱把电话接起来。
“喂，请问是蛇屠箱小姐吗？”电话那头，人事部长梓兰客气地问道。
“是我。”蛇屠箱对自己的新代号十分满意。
梓兰交代了几句，接着说：“蛇屠箱，我现在要对你进行新员工入职的简单培训，你可以找苍夜哥哥在你身边跟你一起听吗？”
蛇屠箱听着梓兰的话，很快回答道：“好，我这就去叫苍夜哥哥！”
“苍夜哥哥现在不在你身边吗？”梓兰又问。
“不在呢。苍夜哥哥和白金姐姐在楼上。”
“在楼上？他们两个就这样把你一个人扔下了？”梓兰觉得不可思议。
蛇屠箱连忙替沈苍夜解释，“不不不，是因为刚才我在客厅里睡觉呢。”
梓兰半信半疑，“好吧，去叫他一下啊，他们在干什么呢？”
“我这就去！”蛇屠箱愉快地说。
她握着手机来到了二楼，往卧室里看了一眼，“梓兰阿姨，苍夜哥哥和白金姐姐在卧室里，他们在床上。”
“什么！？”梓兰大惊失色。
这两个成年人能不能有点责任感？
真就〇火焚身到了这个程度吗？
“等——等等，你先不要看他们，听梓兰阿姨的话，先不要看他们。”梓兰匆匆忙忙告诫蛇屠箱。
龟龟乖巧地哦了一声，老老实实走到楼梯口坐着。
彼时，沈苍夜正在给白金按摩。
他隐隐约约听到外面走廊有脚步声，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
“嗯……唔……”白金舒服得直哼哼，“对对！就是那里！嘶……用点劲啊，用力点！你没吃饭吗？”
“再用力会弄伤你的。”沈苍夜说。
按摩讲究一个适度。
合适的力度，能帮助肌肉放松、防止乳酸堆积、缓解痉挛。
但是力度过大会把肌腱摁伤，加剧疼痛。
“梓兰阿姨，我现在该做什么呢？”蛇屠箱坐在楼梯口，抱着电话小声问道。

479.看录像吗,黄的那种
梓兰在电话里听到了那头的声音。
什么“就是那里”、“再用点力”、“再用力会弄伤你”……
她心中不禁烦躁。
有这样带孩子的吗？把娃仍在一边，自己就去做点爱做的事情了？
于是她叮嘱蛇屠箱：“我等会再打来吧。”
梓兰刚放下电话。
A6预备行动组的男公关款款走到了她坐的沙发前。
月见夜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份高级作战记录。
他露出世间最迷人的笑容。
“梓兰小姐，要一起看录像吗？黄色的那种，最高级的哦。”东国牛郎微笑着说。
梓兰捏着手机的手顿了顿，差点砸在月见夜脸上。
……同样抱着手机的蛇屠箱还在楼梯口等着。
正在思考着，要不要进去叫一下苍夜哥哥和白金姐姐。
“好了，差不多了，怎么样？”沈苍夜坐在刺客小姐的身边问道。
“嗯，好舒服……”白金将脸埋在枕头里蹭了蹭，“明天再给我按可以吗？”
“有偿服务。”沈苍夜笑道。
白金坐了起来，喃喃说：“我们去买点东西吃吧，我想吃零食~”
沈苍夜无奈，“吃吃吃，一天到晚不是睡就是吃，不怕胖了？”
“你不是就想喂胖我吗？”库兰塔女孩哼道，“还是想等我胖了就甩了我，嗯？”
“我们要是一起吃，肯定是我先胖起来，到时候请欣特莱雅小姐别嫌弃我哈。”沈苍夜抱住了小天马。
白金大笑，“那我们就两个胖子互相嫌弃一辈子吧。”
“——苍夜哥哥！”
这时候，匹特拉姆小姑娘跑了进来。
沈苍夜惊了惊，“蛇屠箱！以后开门前记得敲一下，不然会很容易吓到人的！”
“啊，对不起！”匹特拉姆小姑娘连忙退出门外。
她吐了吐舌头，敲敲门道：“我可以进来吗，苍夜哥哥！”
“进来吧进来吧。”沈苍夜哭笑不得，“什么事？”
“梓兰阿姨打电话来了。”蛇屠箱说。
“她说了什么吗？”沈苍夜纳闷，怎么这么快就说完了？
“她说等会再打电话来。”蛇屠箱认真道。
“哦？”沈苍夜有点发懵。
为什么要这样？
她打电话来不是要说事吗？
怎么又突然间说等下再打来了？
他也没有在意，下了床说：“蛇屠箱，我和白金姐姐要去趟超市，你跟我们一起去，买点零食回来，怎么样？”
“好呀。”蛇屠箱开心地举起小拳头。
他们下了楼，来到这一片海滨度假村当中的超市。
沈苍夜看了一眼，外面已经接近日落时分。
他担心晚上会凉，便给白金多带了一件衣服。
他们来到超市，推了购物车。
蛇屠箱见沈苍夜一边拿着衣服，一边还要推购物车，非常懂事地说：“苍夜哥哥，我来帮你拿衣服吧！”
“好啊，谢谢你。”沈苍夜把白金的外套递了过去。
他撇了一眼身边的库兰塔女孩，道：“你瞧瞧人家这觉悟——主动帮拿衣服，倒是你这家伙，自己的衣服自己都不拿。”
“啊，谁让你多此一举拿这件衣服。”白金撇撇嘴，“我又没叫你拿。”
“哪有你这样说话的，好心被当驴肝肺。”沈苍夜翻了个白眼，“下次不帮你拿了。”
“本来就没让你带这件衣服。”白金嘁声道。
沈苍夜啧舌，索性把目光移开，推着购物车自己往前走。
就听到白金低声又说：“你这个人，考虑太周到有什么好的！每次你都想得那么周到，搞得我一点可乘之机都没有。”
“可乘之机？”沈苍夜有点无语，“你倒是说说，你怎么个可乘了？”
白金停下脚步，背着手笑笑，“比如说——如果我冷了……”
沈苍夜挑眉，“你冷了，然后？”
“而你恰好又没有把我的衣服带出来……”
“所以我要把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脱下来，披在你身上是吧？”沈苍夜按照各种电影、电视剧等作品中一贯的套路问道。
“当然不是啊，我怎么舍得你也着凉呢。”小天马扬了扬唇角。
沈苍夜叉着腰，一副等看热闹的模样，“那你说说，你想怎么做？”
“我会让你背着我走。”库兰塔少女挽上他的手臂。
她踮着脚凑近他的耳朵，道：“我抱着你的脖子，贴在你背上，两个人挨在一起暖呼呼的，这样我们两人都不觉得冷了，然后我再把我的围巾替你围上……”
沈苍夜的咧了咧嘴。
这波……这丫头是在大气层啊。
白金哼道：“结果呢？我们一起出来好多次，你每次出来都是拿这拿那，什么都带齐了，让我怎么办？”

480.没有套路就是套路
沈苍夜无语了三秒。
这套路……
他不悦地摇摇头，“合着这都是套路啊，原来你对我都是用的套路？”
他叹口气，便自顾自地往前走。
白金在后面叫了他一声。
他懒得回头。
走了两步，沈苍夜又想起来。
当初他们一起旅游，在小镇埃尔布隆格的时候，他和白金一起压马路，好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当时小天马似乎并没用到这波“大气层的套路”。
“大坏蛋，叫你都不应我！”白金从后边拉住了他。
她用肩膀轻轻挤了他一下，说：“傻家伙，我哪里有套路过你？网上学了一大堆的套路，见到你的时候就全忘了。”
沈苍夜愕然，“你还真学啊？”
“当然啦。哼，学是学了，可是一点没用上。”小天马噘了噘嘴，“和你一起的时候，心都快跳出来了，脑子里准备好的套话全都忘了，留下的全是最本能的反应，哪里来的套路……”
沈苍夜怔道：“我还真看不出你那么紧张啊，你还有余暇来捉弄我呢！”
“哈哈，让你看不出来就是我最大的套路啦！”白金得意地眨了眨左眼。
她的手被他牵着，他手心里传来的温暖仿佛能映到她心上。
什么自古套路得人心。
一派胡言。
谁面对心上人的时候不是脸红心跳？
像个没背好的作文、却被老师抽查的学生。
脑子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然后晚上回到被窝里捶胸顿足，心里懊悔自己在某个时刻说的某句话，是不是降低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真正喜欢上的人，哪里会有套路啊。
光是想着怎么讨他开心就已经焦头烂额了。
“好吧好吧，”沈苍夜无奈道，“我真的该表扬一下你作为刺客的心态好了，欣特莱雅。”
白金笑着扯过他的手，然后用力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抱着衣服的龟龟，已经完全被忘在了后头。
她疑惑地跟在哥哥姐姐的身后。
然鹅，前面两个人已经把她当成了空气。
这时。
蛇屠箱揣在怀里的、沈苍夜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便接起电话。
“蛇屠箱，现在苍夜哥哥在干什么？”梓兰在电话那头问道。
人事部部长心中揣测，搞多久了？这下总该结束了吧？
匹特拉姆小姑娘懵逼了一秒钟。
她一直是个诚实的孩子。
于是她老实回答：“苍夜哥哥和白金姐姐正抱在一起。”
“什么！？”梓兰大惊失色。
这还没结束呢？
年轻人的精力也太好了吧？
不——不是，怎么在小孩面前搞这个？还搞这么久？
“啊，”蛇屠箱又说，“他们现在正在推车。”
“在推车！？”梓兰的内心已经崩溃了。
旋即，她开始同情起这个可怜的小姑娘来。
她年幼的内心到底承受了多少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重担！？
梓兰忙又问道：“那你在干什么，蛇屠箱？”
“我帮他们拿衣服。”匹特拉姆小姑娘非常诚实地说。
“衣服还要你帮拿！？什么人呐这都是！”梓兰觉得自己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她急声道：“蛇屠箱，你在什么地方？我现在过去接你！”
“我在……”蛇屠箱想说自己在什么地方。
但一时间，她忘了苍夜哥哥在出门前告诉她是来什么地方了。
……那个名词是怎么来着？
她有些焦急，匆匆忙忙地说：“我——我也不知道这是哪！但是这周围有很多人！”
“什么！？”梓兰的震惊已经突破了天际。
这是什么群〇盛宴啊？
叫小朋友帮拿衣服，周围还有很多人！
这是什么诡异的癖好！
不可饶恕！
她还没有弄明白情况，蛇屠箱就说：“苍夜哥哥叫我过去了，先不说了。”
“他们还叫你一起加入！？”梓兰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正好路过零食区，沈苍夜就招呼蛇屠箱小朋友来挑零食。
他们刚走了两步。
迎面而来的是A6行动预备组的干员们——
梓兰、泡普卡、月见夜、空爆和斑点。
“苍夜哥哥！”小个子的泡普卡欢快地叫道。
空爆有点意外，“你们也来这边度假？”
“是呀，这么巧！”白金笑道。
“美丽的白金小姐，许久——”月见夜抚胸行礼。
随即便被一旁的斑点用力踩了一脚。
瑞柏巴狗狗温柔地说：“月见夜，你是因为看起来显得高才带着脑袋的吗？真就见谁都撩？”
只有梓兰震惊地站在原地，用手捂着嘴巴，表现得比所有人都惊讶。
“你们……”黎博利OL恍然大悟般，“原来你们在逛超市啊？原来你们真的在推车啊？”
“不推车难道拿在手上？”沈苍夜纳了闷。

481.写进刑法!十年起步!
“不，别在意……”梓兰尴尬地转开目光。
聊了几句，沈苍夜弄明白了。
原来预备行动组A6也在这里订了套房，准备玩一个晚上。
只不过他们定的是位置稍微偏一点的五人间，价格也相对便宜。
既然碰上了，他们索性便决定一起逛逛超市，然后晚上一起开个派对。
斑点和空爆滴溜着自己的东西便去逛了。
梓兰向白金招呼，“那边的卸妆水和洗面泡沫正在促销，买二送一，要不要搭伙一起买呢？”
“有这种好事？”白金来了兴致。
两个女人推着购物车就走。
留下沈苍夜和月见夜在风中凌乱。
东夜魔王走了几步，忽然在一个货架边停下。
他拿起一盒东西，说：“苍夜酱不打算买点生活必需品吗？”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叫我？”沈苍夜感觉一阵恶心。
他再看月见夜——
东国牛郎手中拿的那一小盒东西，和白金明示暗示地塞在他床头柜里的是一样一样的……
沈苍夜咧了咧嘴，道：“暂时还不需要。”
“啊。”月见夜挑了挑眉，“愿闻其详，如果您和白金小姐的生活不和谐，我或许能在这方面替您解惑。”
“挺和谐的。”沈苍夜道。
他心说，这人是不是有什么社交牛逼症？
连这种问题都问得出来？
真就把陪人聊天的职业素养发挥到极致呗。
他随手也拿起一盒来看。
就在此时。
蛇屠箱和泡普卡跑了过来。
“苍夜哥哥，你在看什么？”泡普卡欢快地问。
“啊——没什么！”沈苍夜吓了一跳。
他连忙把那盒粉色包装的商品放回原位。
谁知道。
他的手一滑。
那盒东西摔在了地上。
两个小朋友同时往下看。
“轻盈丝滑，草莓香型……”泡普卡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
“走你！”沈苍夜立刻飞起一脚，把轻盈丝滑踢到了货架底下。
他干笑道：“那什么……你们自己到玩具区那边吧？哈哈……哈。”
“那是什么东西啊？”蛇屠箱问道。
两个小女孩的目光充满了求知欲。
“那是……”沈苍夜的大脑飞速运转。
一时间。
他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倒是东夜魔王在一旁淡然地接过话茬。
“那是巧克力，草莓味的巧克力，口感轻盈丝滑那种。”月见夜淡淡地说，“小孩子吃太多会长蛀牙的，所以你们还是不要吃的好，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两个小姑娘听得似懂非懂。
“呃……我们要去买点其他的东西。”沈苍夜抓着蛇屠箱的肩膀，将她转了个方向。
他笑着道：“蛇屠箱，泡普卡，你们也应该去其他的地方看看，这一片没什么好看的。”
“好。”两个小姑娘很乖巧地走了。
沈苍夜和月见夜刚刚离开这一片区域。
泡普卡和蛇屠箱又绕了回来。
“我还是想吃巧克力。”泡普卡抓着口袋里梓兰姐姐给她的一百块零用钱。
龟龟眨了眨眼睛，“我也想吃，但是，会长蛀牙的吧？”
“分给大家一起，每个人都只吃一点就不会长蛀牙了。”泡普卡很看得开。
“好！那就多要几盒！”蛇屠箱慷慨地拿出了沈苍夜给她的一百块。
泡普卡拿了一盒。
她跑到最近的导购阿姨那里。
她把盒子举高，说：“导购阿姨，这个多少钱？”
“一盒四十二。”导购瞥了一眼道。
下一秒，她才看清了。
拿着东西的，是个小姑娘。
导购阿姨顿时觉得心脏停跳了一拍。
喂——啊喂！
这么小的孩子……
为什么要买这种东西？
刹那间。
导购阿姨在内心中构想出了无数个可能写在刑法里的事件真相。
泡普卡失落地耷拉下眉毛，“好贵哦，我本来想买三盒和大家一起分的呢。”
“没关系，加上我的一百块，我们可以买四盒！”匹特拉姆小姑娘骄傲地举起另外一盒轻盈丝滑。
导购阿姨的表情变成了“世界观刷新中”的状态。
她险些心脏骤停。
买四盒……
跟大家一起分……
这已经不是写进刑法了。
而是十年起步啊！！！
“冷静……冷静！”导购在心中告诫自己。
——说不定是帮自家大人买的呢？
一定是这样的！
她艰难地吞了口唾沫，说：“我给你们一个黑色的袋子包起来吧？”
“不用包的，我们马上就要打开啦！”蛇屠箱迫不及待，欢快地拿了四盒轻盈丝滑。
走之前，她还礼貌地道了谢，“谢谢阿姨，再见！”
扑通。
在她们的身后。
导购阿姨跪倒在了地上，“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482.我玫剑圣攻击力高有什么问题吗?
某近卫干员和某医疗干员在回到房间后，因教唆小朋友购买情〇用品，被罚面壁反省十分钟。
他们犹记得，大家聚在客厅里整理买回来的东西时。
两个小女孩骄傲地举起四盒轻盈丝滑，要请大家吃的灾难性场面——
两个库兰塔在狂笑。
一只狗捂住了脸。
还有一个黎博利额头炸出了青筋。
十分钟到，沈苍夜直接就在房间露台上把月见夜暴打了一顿。
谁让这个天杀的一进超市就开始看那种东西的？
他们还在露台上，便听到楼下打招呼，“师兄？你也在呀？”
听到这个声音，沈苍夜有点意外，“安赛尔？”
往楼下一看，只见行动预备组A4的五个人都在——
史都华德，安赛尔，安德切尔，玫兰莎和卡缇。
“你们也来这里度假？”沈苍夜问道。
“我们可是攒了好久的钱，终于舍得来潇洒一把哟。”安德切尔笑道。
“我们是定了附近的小屋，刚才在路上碰见了梓兰姐，便约好一起搞个派对。”史都华德接过话茬。
“好呀，欢迎。”沈苍夜说。
他们迎到楼下，两拨人汇合到一起，变成了十二个人的大部队。
沈苍夜看了看时间，已经差不多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这时，蛇屠箱却是举起了手，“苍夜哥哥，我想玩棒球！”
“啊？”沈苍夜有点震惊，“现在还玩棒球？”
“嗯！”龟龟十分积极，“我刚才听那边小屋子里的叔叔说，附近有个棒球场！”
“你是说服务台的工作人员？”沈苍夜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游客服务中心。
这里好歹也是一个比较上档次的度假区，有各种球场倒也不奇怪。
他正想问大家的意见。
却是见到每个人都兴致勃勃。
——去打棒球！
一分钟之后，所有人达成了共识。
……都不考虑吃饭的吗？
沈苍夜为这帮人的玩心震惊了。
他们在服务台租好了各种装备。
一群人风风火火地出发了。
他们来到棒球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工作人员替他们打开了球场的灯，白光照亮了扇形的球场。
一般来说，棒球需要两队、各九名队员上场。
进攻方每次上一人，防守方每次上九人。
但眼下只是玩一玩，他们索性便决定轮流上场击球，每个人击球三次。
一个人击球时，另外九个人便担任防守队员。
沈苍夜主动坐在了裁判席上。
斑点则是懒洋洋地躺到一旁看自己的漫画。
场上正好十个人。
棒球的规则看起来复杂，其实真要解释起来还挺简单。
——击球手击中球之后，跑过一、二、三垒，回到本垒，就能得一分。
在此之前，九名防守队员任何一名接住了球，击球手就出局。
若击球手将球打得超远，飞出界外、没有人能接到，那就是本垒打，也得一分。
第一回合，月见夜作为击球手率先上场。
梓兰作为投球手上场。
“亲爱的，请将你手里的球投在我的心上。”月见夜动情地挥了挥球棒。
他柔声说道：“与您在郊野的共度这个充满汗水与热情的夜晚，将是我今生最难忘的体验，请再用力一点，让我们更深刻地了解彼此——”
砰！
球砸在了月见夜的脸上。
“自作孽不可活……”沈苍夜在裁判席摇了摇头。
在一系列紧急抢救之后，东夜魔王用冰块敷着被砸肿了的颧骨，坐到了观众席上。
斑点则是臭着脸上了场，月见夜担任了解说职责。
“现在是玫兰莎小姐击球！”
“众所周知，玫兰莎小姐曾是曾经体质羸弱，最后在父亲的安排下接受了剑术训练，并最终成长为一名出色的剑士”
“我们一直为她在战场上表现出的、仅次于‘深海天灾’的战斗力所折服！”
玫兰莎将球棍拿在手中，试着挥了几次。
数次的挥动让玫兰莎找到了一些感觉。
她成功地将部分对东国剑术的理解融合到了棒球里面。
棒球落到特定高度的某个瞬间将球棍挥出……
这种感觉就像是所谓的“拔刀斩”一样。
和往常的战斗无异。
剑圣玫兰莎深吸了一口气。
卡缇远远地朝她招着手。
“玫兰莎姐——！我准备投球了哦——！”
玫兰莎点点头。
“呵……”她深吸一口气。
刹那，站在剑圣身旁的安德切尔感受到了强烈的杀意。
他浑身一颤。
下一瞬，棒球与球棍发出猛烈地撞击声。
棒球以万钧之势飞出，在飞行中竟然与空气摩擦带出了火花。
燃烧着的棒球带着回旋的白烟与尾焰，如子弹般飞出。

483.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在球的前方，蛇屠箱举起了手，做出接球的姿态。
“蛇屠箱！危险啊！”月见夜惊恐道。
“快躲开，蛇屠箱！”史都华德也惊叫出声。
这已经不是棒球了。
分明就是导弹啊！
“木大木大木大！”
蛇屠箱将套着背包的左手架起，迎接以破军之势飞来的剑圣直球。
轰！
带着火焰的棒球击中了蛇屠箱的背包。
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球场仿佛都震了震。
“烧焦了耶，不会要赔钱吧？”蛇屠箱若无其事地接住了从背包上滚落的焦黑的棒球。
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人的震惊目光。
剑圣离开击球手的位置。
接下来是安赛尔击球。
月见夜将双手握拳举起，高声解说：
“接下来上场击球的是安赛尔！哦！他的姿势非常标准，眼神锐利！但是——看起来像女孩子的她，真的能将球打出去吗……”
“安赛尔击球了！”
一声巨响。
“天哪，太远了！安赛尔的射程太远了！”
“安赛尔打出的球击中了场外的墙壁，竟然砸出了一圈裂纹！”
“安赛尔不愧为罗德岛第一猛男！”
沈苍夜在心里骂了句草。
我们现在是在玩棒球还是别的什么？
这一个个天灾级别攻击力的罗德岛基石，来打棒球真是浪费了啊？
“接下来轮到预备行动组A4的卡缇小姐！卡缇，加油啊！”
“哦！卡缇跑起来了！她身上带着宝贵的一分，没有人能够阻止她，没有人！”
“跑垒！跑垒！跑垒！卡缇立功了！不要给防守方任何的机会！她就是全队的希望！”
“伟大的雪橇巡逻队员！卡缇继承了莱塔尼亚的光荣的传统！无声铃鹿、东海帝皇、特别周在这一刻灵魂附体！”
“卡缇一个人她代表了莱塔尼亚雪橇队悠久的历史和传统，在这一刻，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不是一个人！”
“触垒得分，莱塔尼亚万岁！不要停下来啊卡缇，只要不停下来，路就会一直延伸——”
“欸？卡缇还没有击球吗？她怎么就开始跑了？”
“她为什么一脸‘咦不就是要跑吗打什么球’的神情？有没有人能给她讲解一下棒球规则？”
“好了，最后上场的是我最爱的白金小姐——啊，不好意思，沈医生在瞪我，所以还是去掉前缀吧。”
“白金小姐举起了球棒，投手投球——”
“啊，为什么在投球前就挥棒了？”
“第二球！”
“这次是等球被接住了才挥棒，这是怎么回事！”
“等等，难道白金小姐从来没有玩过棒球吗？”
“什么！？白金小姐竟然在场上练习？她怎么在这个时候练习挥棒？”
“第三球——天哪，这次挥出的球棒竟然和球差了足足四十厘米啊！”
“这简直就像世界冠军来碾压球棒都没碰过的茶道社一样！”
沈苍夜坐在裁判席上，好想死。
这帮人到底在玩什么？
白金拎着球棒走到一旁，又拿着球棒挥了挥，若有所思的模样。
“你不会是没玩过棒球吧？”沈苍夜问道。
“棒球的规则我懂，不过没玩过而已，一边打一边学就行了嘛。”白金拿着球棒又挥了挥，歪了歪脑袋。
沈苍夜扶额，“你没搞错吧，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练挥棒？你这样还不如直接过来跟我一起坐在裁判席算了。”
“唔，这种时候你不应该鼓励我吗？”白金不满道。
沈苍夜耸耸肩，“现在已经太晚了。”
白金又挥了几次球棒，喃喃地说：“啊，击球的技巧我已经差不多掌握了。”
沈苍夜呵呵一声，“谁会才刚刚了解击球方法就来球场上打球啊？我第一次打棒球的时候，打了十次才中一次。”
白金又挥了几次棒。
泡普卡又在招呼她打球，“白金姐姐，轮到你击球了！”
“好，我来了。”白金迎了上去。
沈苍夜一阵无语，“你这次怕不是又是三个零蛋被剃光头。”
“啊啦，”小天马眨了眨眼睛，眼含秋波，“那如果我得分了呢？”
“那我叫你声爸爸。”沈苍夜翘着二郎腿，想都不想便直接说。
“哈哈哈，你等着！”白金蹬蹬跑上了球场。
沈苍夜有点狐疑。
这丫头刚才说了什么来着？
击球的技巧已经基本掌握了？
———P.S.———
这次剧情真的太好笑了
白金整一个被压迫的惨兮兮的小媳妇，想摸鱼又不敢摸鱼，想摆烂又被上司看到了
“想笑就笑吧”.jpg
我真的笑死
迫害白金太有趣了

484.罗德岛七大不可思议
“那我投球了哦，白金姐姐！”
蛇屠箱投出一球。
白金挥棒，球棒与球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紧接着棒球如同流星般飞出去。
越过了扇形赛场末端的墙壁。
消失在天边……
“球还在飞啊，还在继续飞啊——本垒打，是本垒打啊！”月见夜疯狂地挥舞着手臂。
“嗯，这种运动有点意思。”白金点了点头。
“第二球！”蛇屠箱将棒球捂在手心哈了一口气，然后投球。
白金淡定地挥棒。
又是一记飞向场外的球。
第三球。
依旧是本垒打。
“嘶……”所有人都惊呆了。
“天哪！天哪！！刚才白金小姐说什么来着？”月见夜捂着脑袋，高声喊道，“她说，击球的技巧已经掌握了！？仅仅凭借场上几次挥棒，她就打出了完美的本垒打！”
而在众人震撼的目光之中，白金扔下球棒，指着沈苍夜，大笑着喊道：
“沈苍夜！叫爸爸！”
一场棒球打完回来，大家约好先洗个澡，再一同到行动预备组A4的小屋里玩。
——他们的客厅是最大的，所有人能聚在那里开一场派对。
蛇屠箱跟着梓兰走了。
沈苍夜便和小天马回到他们自己的小屋里。
“好累……”白金洗完澡出来。
头发和尾巴都还是湿的，她也不理会，径自就跳上了床铺卧着。
“别这样湿着头发就躺啊，很容易着凉。”沈苍夜拿了一块干净的毛巾，坐在床沿，轻轻地替她擦拭发梢的水滴。
“你真好……”白金温声呓语道。
“谢谢爸爸夸奖。”沈苍夜调笑道。
他擦干她的长发，又将毛巾裹着她的尾巴擦拭。
差不多到这个程度，再用电吹风稍微吹一下就好了。
白金笑出声来，“嗯，儿子乖。”
片刻，她低声道：“为什么男生都喜欢别人叫他们爸爸？”
“现在不是你让我叫你爸爸吗？”沈苍夜放下了毛巾，打开电吹风，帮小天马吹干尾巴和头发。
他心想着，这些兽耳娘摸起来手感挺好，但是打理起来太麻烦了。
好像养了一只磨人的宠物。
他忍不住抓住白金的尾巴薅了一把。
“嘻嘻，我听别人说，男生都喜欢被别人叫爸爸，有一种辈分上占便宜的感觉。”白金道。
“当然不是这样，这是很严肃的事情。”沈苍夜正色，“男生让别人叫自己爸爸，并不是单纯的为了满足自己。”
“……哈？”
“正所谓欲当其爸，必承其重。让别人叫自己爸爸，其实是为了锻炼自己的奉献精神，是对自己严格要求的表现。”
“……哈？”
“对，男生之间经常这样，互相监督，互相严格要求，这种行为叫做‘父相伤害’。”
“哈哈哈哈哈——我真的快要信了！”小天马爆发出很不淑女的狂笑，“那你快点伤害一下我，叫爸爸。”
沈苍夜放下电吹风，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小天马挣扎着笑道：“你要对爸爸做什么？你这逆子！”
沈苍夜握紧她的左右手腕，将她的双手扣在枕头两侧。
白金第一次被他用这种方式束缚，只觉得非常新奇有趣，她更加专注地与他对视。
“叫爸爸。”女孩嬉笑着说。
“那你可得再等等，我要问问我妈同不同意。”沈苍夜认真说，“介于我妈不可能很快回复，我的建议是，如果你等不及，可以先当我家儿媳妇。”
小天马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一下。
“唔，那就不当爸爸了，”库兰塔女孩哼了声，“勉为其难的先当一下你家儿媳妇吧，你可要对你家儿媳妇好点儿哦！”
沈苍夜笑着松开她的手腕，“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
——呵，现在就先让着你吧，晚上谁叫谁爸爸还不知道呢。
这时，沈苍夜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远远看了一眼，是安赛尔打来的，估摸着是催他们过去了。
他们订了些披萨之类的简餐作为晚饭，去晚了就凉了。
“催我们过去了吗？”白金披上衣服下了床。
沈苍夜嗯了一声，他站起来，环着女孩的腰替她扣衬衫的扣子。
他一面说道：“欣特莱雅，你累吗？如果太累的话，我们不和他们一起去也可以的。”
“不累呀，没关系的。”白金的双手覆上了身后人的手背。
沈苍夜说：“我刚才答应他们一起去参加派对的时候，没有征求过你的意见，如果你不喜欢太吵闹，我就找个借口不去了，我们自己过。”
“你想跟我两个人一起过生日吗？”小天马眨了眨眼睛，嘴角泛起笑意。
“我只想要你过得开心。”沈苍夜扣完扣子，自身后抱紧了她。
白金嘴角一弯，“随便啦，只要和你一起过，就是开心的，我才不在乎其他的东西。”
沈苍夜一阵无语，“你这句话又是套路吧？”
小天马啧了声，“傻瓜，哪有套路你啦！——唔，不过，我确实研究过这些呢……”
“果然！”
“套路上说，追男孩子不能总是让他尝到甜头，去找他玩一次，接着要晾他三天不理他，结果我根本忍不住。吃到了好吃的，看到有趣的，都想第一时间告诉你。喜欢上你的时候就破功了，讨厌死了！”
她在他怀里转过身，用力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我的每句话可都是真心实意的哦，某人得为造谣我乱用套路道歉才算数！”
“好好，我道歉。”沈苍夜笑。
……当他们来到行动预备组A4的小屋，里面已经是热闹一片。
他们简单吃过了晚饭，便坐在客厅里休闲。
白金和同为卡西米尔人的空爆聊天去了。
行动预备组A4的四个队员在摸鬼牌。
月见夜乌青着一边脸，还在努力地向自己的队长散发魅力。
至于斑点，他在看自己带来的漫画《DIODIO的奇妙冒险》，据说在东国很受欢迎。
……只有自己。
沈苍夜看了看围坐在自己身边的卡缇、泡普卡和蛇屠箱三个小姑娘。
——为什么？
为什么只有自己在带娃！？
“苍夜哥哥，给我们讲讲罗德岛的故事吧。”蛇屠箱殷切地问道。
“罗德岛有七大不可思议。”沈苍夜幽幽地说。
“是什么？”卡缇明显吓了一跳，“七大不可思议？我都没听说过呢，是真的吗？”
沈苍夜点点头，“这是罗德岛老一辈干员才知道的神秘事件。”
带娃还能怎么样？
给小朋友们讲故事呗。
“靠近一点儿，我一个一个细细讲。”沈苍夜压低声音。
小姑娘们被这神秘的声音吓着了。
她们连忙靠近过来。
“第一个传说，你们有没有罗德岛内的一些走廊上，看到过涂鸦？”
泡普卡点点头，“我知道！在靠近甲板的那一层有呢！”
“那是涂鸦瓶自己画的。”沈苍夜说。
“什么？”卡特斯小丫头的脸瞬间煞白。
“罗德岛第一个传说，拥有自主意识的涂鸦瓶——在某些夜晚，你们会看到涂鸦瓶突然飘在空中，找一面空白的墙涂涂画画。”
“啊——！”泡普卡抖了抖。
卡缇也苦着脸，连声道：“我、我再也不会晚上在走廊里跑了！”
蛇屠箱似乎没有听懂，她歪了歪脑袋，问道：“那剩下的传说呢？”
“第二个传说，巨大的、黑色的、类似骨骼的怪物。”沈苍夜接着说。
蛇屠箱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沈苍夜解释道：“每当夜深人静，罗德岛的走廊里再没有人的时候，它就会出现。如果你们碰巧遇上了它，你们会看到类似脊椎骨的影子，它非常残暴，会抓住不好好睡觉的小朋友直接吃掉。”
“太吓人了！”三个小女孩惊恐地挤成一团。
“第三个传说……这是关于一个干员的传说。”
卡缇连忙追问：“是……是谁？干员的身上也有神秘的传说吗？”
沈苍夜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是的。只有资历很老的干员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那是一个说起来绝对血腥的故事……”
他开始讲述：“在哥伦比亚，有一位传奇佣兵，大家称她为‘血色恶魔’——为什么呢？因为她的眼睛是血色的，极尽妖艳，就像是彼岸花的海洋。”
“罗德岛有……有这样的人吗？”泡普卡开始思索，“红色眼睛的……”
沈苍夜不理她，接着讲述：“‘血色恶魔’对暗杀术的精通，已经超过了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杀手，她的身后有着宏伟得像大山一样的尸骨殿堂。”
“嘶……”三个小姑娘同时倒抽一口凉气。
“此外，‘血色恶魔’有一个没有人能理解的习惯，她对苹果异常痴迷，因此，她会在死在自己手下的目标头上，放一个红苹果。”
沈苍夜接着说：“每当她的暗杀目标被发现，人们看到的这样的场景——可怜的目标，四肢全都被钉在墙上，鲜血洒满一整面墙，面部被破坏得稀烂难以描述，而头上的苹果……却完好无损，色泽妖冶得如同鲜血。”
“苍夜哥哥，别再说了……”听故事的三个小朋友已经缩成了往常二分之一的体积。
沈苍夜执拗地说完：“后来，她遭遇了一些事情，染上了矿石病，便来到罗德岛求医，她不再睁开眼睛，希望永远不会遇到她需要睁开眼睛的时刻。”
他凑近了三个缩成一团的小朋友，“而在外勤任务的战场上，你们会经常听到她射出弩箭时恶魔的低吟——在~这~里~哦~”
“——哇！”卡缇吓得哭了出来。
玫兰莎第一时间投来目光，“沈医生，你欺负梅莉？”
“哈？我没呀！？”沈苍夜惊恐道，“我只是在说故事——喂，有话好好说，别拔刀啊！”

485.这无胄盟我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
这故事没法讲了。
毕竟一个赛一个的恐怖。
沈苍夜只好叫三个小姑娘自己玩儿。
他跑到了斑点那里，跟狗狗一起看漫画。
才看了几页，沈苍夜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一个来自汐斯塔的电话号码。
沈苍夜接起来，原来是度假村的工作人员打来的。
——他给白金订了一个生日蛋糕，这会估计是送到了门口。
沈苍夜没有告诉别人，只是独自一个人去门口拿蛋糕。
来到门口。
他有点傻眼。
这好像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他原本以为，只是一个人提着蛋糕过来。
但眼前是六七个服务员。
他们推着音响，举着仙女棒、闪光的灯牌和各种应援物。
灯牌上写着：汐斯塔夏日度假村祝您生日快乐！
“先生您好。”为首的服务生见到他，便热情的开口说道，“我们收到一份蛋糕的订单，请问是您订的蛋糕吗？”
沈苍夜觉得眼前的情况有点诡异。
但他还是老实回答：“是我。”
“我们听说过生日的是一个炎国人，所以，我们特地向炎国的著名火锅餐饮服务行业龙头了解了炎国特色的庆生方式，我们打算为您过一场难忘的生日。”服务员说。
“哈？”沈苍夜花了两分钟才反应过来，“什么炎国著名火锅……过生日的不是我啊。”
还不等他想明白发生了什么，音响中已经放出了音乐。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沈苍夜呆住。
一位热情洋溢、满面春风的漂亮姐姐，将一个闪烁着五颜六色光芒的花环扣在了他的头上。
生日快乐歌轰轰烈烈地放着。
服务员们热情地围成一圈，纵情高歌，对他进行高强度的应援打气。
“……对所有的烦恼说拜拜，对所有的快乐傻嗨嗨~”
视野中是花团锦簇，灯彩佳话，甚至是……百万雄兵
大大小小的灯牌把悲剧的当事人环绕，灯火璀璨，乱花渐欲迷人眼。
工作人员们面带笑容、热情似火、青春洋溢。
那一刻，任何寿星的人生都真正到达巅峰……
其他在屋子里的人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纷纷跑了出来。
度假区的其他游客也从小屋里探出头来。
在明白发生什么情况的时候，罗德岛各位干员们放声狂笑。
只有当事人站在原地。
用一个人的尴尬，成全一群人的欢快。
沈苍夜瞥了一眼。
白金这马崽子居然也不承认自己才是过生日的那个人，只是在旁边抱着肚子狂笑。
他〇的。
沈苍夜心想。
明天一定让她想站都站不起来，想坐也坐不下来。
当这一场新时代的人类酷刑结束，沈苍夜已经在地上抠出了三房两厅。
神踏马炎国特色的庆生方式！
——但凡你们咨询一个稍微正常一点的炎国餐饮服务企业，事情都不会变得如此灾难性。
在工作人员的欢呼、掌声和笑容中，那一群预备行动组的干员们欢天喜地端着蛋糕进了屋子。
沈苍夜和白金跟在后头。
正经过玄关，小天马忽然转过身。
此时，其他人已经进到了客厅里。
玄关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谢谢你。”白金笑着说。
沈苍夜很想翻白眼，“想笑就笑吧，我觉得你还没笑够呢。”
“哈哈哈哈哈哈——”白金忍不住又笑出来，笑的蹲在地上。
她大喘气地说：“哈哈哈……祝你……生日快……快乐，哈哈哈！”
“你怎么不站出来说明是你的生日？”沈苍夜一把揪住了库兰塔的马耳朵。
“哎呦——疼！疼！”白金被揪住，不得不站了起来，“我错了我错了，而且那种情况谁敢站出来啊，这还不如直接让玄铁大位给我一箭死了算了！哎哟——哎哟，放手嘛！”
沈苍夜又拽她的耳朵。
“对不起别生气嘛。”白金连忙捂着发红的耳朵，疼得又揉了揉，“亲爱的，好哥哥，别生气！”
“快被你气死了。”沈苍夜没好气的说。
“哎呀，不要扯开话题了。”白金抖了抖耳朵，“我一开始是打算谢谢你的。”
“谢我什么？”沈苍夜说，“代替你社死了一回是吧？”
白金轻轻锤了一下他的胸口，笑着说：“谢谢你把我放在心上。”
她走上来抱住了他，“今天的这些，是我曾经在骑士训练营里，或是在无胄盟里的时候想都不敢想的，今天是我过得最好的生日。”
沈苍夜调笑道：“你叫我把遇到你之前的那些生日全补上，今天这算是补之前的一起了，以后可没这待遇了。”
“以后不要了。”白金将脸埋在他的颈窝，轻轻地蹭了蹭，“我不要你花这么多钱为我准备这些——我只要平平淡淡的，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了。”
沈苍夜思索片刻，说：“白金大位的刺客应该挺有钱的吧？不如以后你过生日你自己出钱，我过生日也你也是你出钱，怎么样？”
“行啊，想花我的钱是吧？”白金扬起脸望着他，眼中是蜜一样香甜的淡金色彩。
她的唇角一弯，神色中染上了些许狡黠，“想花我的钱得先叫爸爸。”
沈苍夜一挑眉，“想让我叫爸爸没问题，我叫一声你敢答应吗？”
“有什么不敢的！”
“那我真的叫了。”
“你倒是叫啊。”
“媳妇。”
“哎！！……咦？”大声应和之后过了两秒，小天马反应了过来，哎呀了一声，“你套路我！？”
“反正你也套路过我。”沈苍夜笑道。
“你——！呀！”不等对方说话，沈苍夜一把将还欲争辩的库兰塔女孩扛了起来，往客厅走去。
……这场生日派对，一直玩到了凌晨才算结束。
白金没有说明，大家就自然而然把沈苍夜当成了寿星来庆祝。
其间，沈苍夜看了小天马一眼。
她看上去并不在乎大家弄错了对象。
如她所说，只要他们在一起，随便做什么都是快乐的。
一路玩闹到凌晨，最后是沈苍夜把睡着了的小天马抱回了他们的小屋里。
白金在他怀里睡得很熟，连走路的颠簸都没有震醒。
沈苍夜回到房间，轻轻将刺客小姐放到了床上。
“嗯……”库兰塔女孩翻了个身，抓住了他的手，“苍夜……”
“睡着的时候又这么正经，清醒的时候你就没喊过几次我的名字。”沈苍夜无奈，“等我一会，我去洗个澡就回来。”
小天马似乎是听懂了，放开了她的手。
沈苍夜洗漱收拾完毕，便躺在床上，跟白金面对面。
他看了一会儿，翻过身，把背对着她。
不知道过去多久。
沈苍夜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间，小天马的脸贴到了他的后背上。
库兰塔少女轻轻地用脸蹭着他的背，最后将下巴磕放到他的肩膀上。
过了一会儿，小天马呢喃到，“我回来了……”
她忽然说这一声，声音不大，但是把沈苍夜给惊醒了。
“你这又是在搞什么？又戏精附体了是吧？”沈苍夜没好气说，“快睡觉！”
“我回来了……父亲，母亲……”小天马抽了抽鼻子，又道。
沈苍夜心中一动，她是不是梦到自己的家人了？
他笑了笑，用后背挤挤她，“现在都不叫父亲了，要叫爸爸。”
“爸爸。”白金嗅着他的头发低声说。
“哎。”沈苍夜应了一声，“再叫一声听听。”
“爸爸……”
“再叫声。”
便宜得多占点。
“爸爸，你看他……”白金呢喃着说，“就是这个人，我找到他了……”
沈苍夜只好翻过身，面对她，“找到什么了？”
“找到了……他就是我要嫁的人……”
女孩呓语着。
“他是……是个医生，他……他对我可好了……”
白金皱了皱鼻子，含含糊糊地说：“这无胄盟我……我一分钟也不呆了，我要跟他走……”
沈苍夜笑了一下，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
她有多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家人呢？
她是无胄盟的刺客，在卡西米尔几乎被所有的骑士所唾弃。
她被上级压着做脏活累活，每日担心自己被利用完就随手杀掉。
在来到罗德岛之前，也许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家的感觉了。
所以才会梦到家人吧。
沈苍夜叹了口气，将女孩紧紧地拥进怀里。
第二天清晨，白金醒来的时候，盯着天花板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她昨天梦见她带着大坏蛋回了家，一大家子人都来围观。
大坏蛋却当着叔叔婶婶伯父伯母姑丈姑母等一众亲戚的面，直接把她抱住了，任她怎么挣扎都不松开。
一大家子人在旁边热烈鼓掌，欢呼雀跃，高呼赶紧结婚。
“我都梦到了什么呀……？”
库兰塔少女发觉自己的脸有点发烫。
明明已经是这种关系了，明明拥抱之上的事情都做过许多次了，怎么还是会觉得害羞？
———P.S.———
写了几天的行动预备组三星干员们的故事
今天开心地抽了个卡
真是太优秀了呢，来打棒球是吧？

486.把狗骗进来杀是吧
白金又躺了一会儿。
突然想起来。
今天是情人节！
期盼了好久好久的第一个情人节！
小天马一下子跳了起来。
亲了亲身边还在熟睡的人，她径自奔进洗手间，迅速地洗脸护肤化妆。
重要的第一个情人节！
当然要他见到最好的自己才是。
沈苍夜醒来时，发现身边的女孩已经不见踪影。
今天，他们准备在汐斯塔夏日游乐园度过一整天。
沈苍夜看看时间。
现在还早。
他们订的度假村豪华套房，是自带的快速通关券的。
这意味着，他们今天在游乐园的所有项目都不用排队，可以直接游玩。
因此，不需要着急。
可以慢慢吃完早餐再出发。
沈苍夜本想直接去洗漱，却发现洗手间的门锁着。
“欣特莱雅。”他唤道，“我进去了？”
说着，他就拧开门往里面走。
“不行！”白金爆发出尖叫。
“哈，你没穿衣服吗？”沈苍夜赶紧又把门关上。
“不是，我戴着束发带呢。”
“那是什么东西？”沈苍夜纳闷。
白金急道：“这——这不重要，总之，我的刘海现在没放下来，不能见人。”
“什么啊？”
“刘海就是我的生命！”小天马坚持道。
“好吧。”沈苍夜只好来到楼下做早餐。
他正喝着咖啡，小天马从楼梯上跑了下来，“小医生，你在哪里？”
沈苍夜在餐厅应了一声。
白金兴致勃勃地跑了进来。
她穿了T恤和热裤，“好看吗？”
“裤子太短了吧？”沈苍夜蹙眉。
白金二话不说就去换了。
几分钟之后，她穿来一件连衣裙。
沈苍夜摇摇头，“领口太大了，你的锁骨上，那个红色的痕迹挺明显的。”
“呀啊！”小天马这才发现，连忙捂住，“都怪你！”
“我下次尽量不……”沈苍夜扶额。
白金很快又换了雪纺衬衫和短裙，长发随意披散着。
“好看吗？”白金转了个圈。
“很好看。”沈苍夜如实说道。
“那口红的色号呢，你喜欢我用哪一种？”小天马从口袋里掏出几支口红，挨个在手背上划拉。
沈苍夜一眼看去。
分明一模一样。
他无奈道：“不用纠结这些吧？”
“那不行！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情人节，当然要好好准备！”白金认真道。
沈苍夜只得随便挑了一个。
白金欢天喜地地上了楼。
过了会儿她又跑下来，“快过来，我给你修个眉。”
“修什么眉啊。”沈苍夜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词语。
“快过来嘛！”白金说着就拉他，“修个眉比较帅，今天我要给你拍好多好多照片，万一你以后不要我了，我还可以回忆一下。”
“怎么总是在想我不要你。”沈苍夜被她拉着手坐在沙发上。
“因为你是个沾花惹草的大坏蛋！”小天马跪在他身边，拿着修眉刀替他修眉毛。
沈苍夜的视线往前，正好落在了女孩的胸口上。
她的衬衣开到了胸口，隐约露出里头的贴身衣衫。
“……你的扣子没扣好。”沈苍夜低声说。
欣特莱雅浑然不在意，“那你帮我扣一下呗。”
“哦。”沈苍夜只好抓住了衬衫的扣子。
这个距离上，想不碰到……是不可能的。
他扣好衬衫的衣扣，双手顺势抚上了库兰塔女孩的腰。
下一秒，就听到白金叱道：“不许动！动的话，我会一个不小心把你的眉毛给削掉哦。”
沈苍夜的手顿了顿，讪讪地收了回来。
一瞬间，他觉得她一定是故意这么干的。
压抑的几分钟过去，白金将修眉刀折了起来，放到一旁。
她接着又细心地替他整理头发和衣服，“嗯，好了，完美！”
顽皮地笑了笑，刺客小姐明知故问，“说吧，大坏蛋，你刚才摸我的腰，是想干什么呀？”
“你。”沈苍夜说。
白金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正欲抽身，就被沈苍夜一把拽住，扣在腿上。
白金的眼神一慌，以为对方又会直接把她放倒。
但害怕的事情没有发生，沈苍夜只是抱着她，说：“节日快乐。”
“嗯……”白金唔哝了一声，微微眯起眼睛，“你也是。”
她慢慢地拨弄着他的头发，轻声说：“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今天，今天你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哦……”
这时，倏然。
两个人同时听到通讯终端传来刺耳的响声。
“那是什么？”白金吓了一跳，“我们的手机一起在响？”
沈苍夜拧起眉头，“是紧急召回令，这是只在紧急情况下会发送给罗德岛干员的。”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白金有点无奈。
但也只是这么喃了一句，她便去取两个人的手机。
沈苍夜将手机拿来一看。
是从罗德岛的控制中枢发出来的通讯。
要求在汐斯塔度假的干员们立刻返回罗德岛。
此外。
他还有一条消息。
是来自凯尔希的。
——有一个紧急任务交给他。
这个任务，很有可能涉及到整个汐斯塔的安危。
……看来这情人节是过不成了。
这时候，度假村里也响起警报。
随即，便有工作人员挨户敲门，叫醒游客。
事情的原委，是这一带的海岸线即将被紧急封锁。
工作人员承诺，会在封锁结束之后，补给每个人同样规格的房间和游乐园门票。
但尽管如此，还是有好些人与服务员起了冲突，在屋里都能听到外面的吵闹声。
送走工作人员，白金望了一眼门外的天空，沮丧地低下了头。
她偷偷看过了游乐场的布局；
算好了烟花和游行演出的时间；
设计了最好的游玩路线；
还精心替他准备了礼物。
……虽然知道他是陪她来玩，但也希望他享受这个情人节。
没想到。
所有的计划和安排，都被突如其来的任务打断了。
“欣特莱雅。”沈苍夜道，“我们得准备办手续退房了。”
小天马转过身，藏起眼中的失落。
她勉强笑着，道：“知道啦，你快吃早餐吧，别饿着，行李我来收就好。”
“你不吃饭？”沈苍夜反问。
“美少女是需要保持身材的哦，我喝点咖啡就好啦。”白金俏皮地笑了笑，蹬蹬跑上了楼。
她回到卧室里，收着行李。
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堵着，她越想越难过。
“下次再这样两个人一起出来玩，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库兰塔女孩自语着，委屈吸了吸鼻子。
她连忙揉揉眼睛，不希望被恋人发现了自己的难受。
……那会让他困扰的。
沈苍夜吃完早饭，便直接开车返程，赶回罗德岛。
上了车，白金却是直接钻到了后排的座位上。
沈苍夜开着车，不禁纳闷地问了句，“怎么了，不坐副驾驶？”
往常她都是直接坐副驾的。
库兰塔女孩垂着眼眉，眼圈有点红。
她撒了谎，“有点儿困，想睡一会儿……”
彼时，他们正走过海滨大道。
今日的天气，远不如往常那般晴朗。
天边阴沉沉的黑云将海面染上了一层灰暗的色调。
沈苍夜瞥一眼后视镜。
只见白金凝望窗外的大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尽管她藏得很好，但她不可能完全没有怨气。
毕竟是她盼了好久好久的、两个人共度的情人节。
沈苍夜一脚刹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白金疑惑道“——欸？你干嘛？”
沈苍夜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然后坐到了后座。
“不是要赶路嘛！坐到我旁边干什么？”小天马面露不解。
“我找了个代驾。”沈苍夜将手机放回兜里。
白金没听明白，“什么啊……”
沈苍夜把她拢到了自己怀里，“开着车没法牵你的手。”
“你……”库兰塔少女不明就里，眼底却全是意外的喜色。
沈苍夜吻了吻她的额头，“虽然回到罗德岛这段路程不会很长，不过……还是想尽可能多陪陪你。等我任务回来，就加倍地补给你。”
“唔……”白金伏在他胸前，嘴角又微微上扬，“怎么个加倍法？陪我两天？”
“那就晚上多来几——”
“滚啦！”
小天马在他怀里蹭了蹭，道：“大坏蛋，不如这样，你跟凯尔希通融通融，我替你去执行那个任务，你在家里休息几天——你从伊比利亚回来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哟。”沈苍夜扬眉，“劳模上线了？”
白金不满，“才不是呢，只是想让你多休息休息啦。”
“我是医疗干员。”沈苍夜耸了耸肩，“白金大位做不到。”
欣特莱雅小姐哼了声。
她忽然道：“嘿，大坏蛋，我想到一个绝妙的、让你以后都不需要再加班的法子！”
“什么？”
“我们这趟回罗德岛之后，我把凯尔希宰了，然后嫁祸给无胄盟，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能给你布置任务了！”白金大位的刺客一脸阴狠。
沈苍夜差点吐血。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丫头有这么多清奇的脑回路。
“说真的，”沈苍夜说，“凯尔希一个人能单挑十个青金吧，真的，不骗你。”
刺客小姐的耳朵又耷拉下去。
这时候忽然，驾驶座的车门被拉开。
“——嘿咻！久等了，老板，企鹅物流代驾司机可颂，为您服务！”
橘黄色头发的丰蹄坐上了驾驶位，拉上安全带。
“可颂！？”沈苍夜错愕地盯着代驾司机。
牛角面包人回头一看。
后座两个人依偎着。
丰蹄当场自闭。
骗狗——啊呸，骗牛进来杀是吧！？

487.凯尔希是我上司,我可以驳她嘴
“那我开车了啊，二位。”可颂的语气颇为不善。
白金问道：“可颂，你为什么会来当代驾司机啊？”
“为了赚钱啊！赚钱！”可颂一脸理所应当，“我在购物中心把这个月的工资花光了，下个月的工资也准备用来还信用卡了，只能找点零工，维持一下生活这样子。”
牛角面包从后视镜瞥了一眼后座的人，“话说，沈医生，你不是买了票今天去游乐场的吗？”
“这不是被紧急召回了嘛。”沈苍夜无奈。
“哦，那你还打算再去吗？”可颂边开车边问道。
“等这个任务完成了再去吧。”沈苍夜说。
“具体准备哪天去啊？”面包人追问。
沈苍夜纳闷，“你关心这个干什么？”
“啊不是，就……就随便问问啊……哈哈……”企鹅物流的员工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关心一下同事嘛……”
沈苍夜和怀里的库兰塔对望一眼，说：“还没定呢。”
“这样啊……”可颂尬笑了几声。
“你不会是又想卖游乐园的票给我吧？”沈苍夜忙摇头，“我这次不用买票了，度假村那边会补票给我。”
“怎么会呢？”可颂还是尬笑。
沈苍夜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
这人怎么关心起自己来了？
莫名其妙。
回到罗德岛，毫不意外地，他们见到了不少从度假中回来的干员们。
但比较让人意外的是，沈苍夜发现其中许多个干员手里都拿着情人节这天的汐斯塔夏日游乐园的门票。
包括但不限于他熟悉的玛莉娅、蓝毒、亚叶、闪灵……
怎么这么多人选择了这一天来游乐园呢？
难道有折扣？
沈苍夜没有多想，直接前往凯爹的办公室。
“抱歉，打断了你的度假。”令人惊讶的是，凯尔希第一句话居然是道歉。
“你也知道抱歉？”沈苍夜也不客气，“这个任务至少五倍工资吧？顺便，我打算自驾游，你要报销我在汐斯塔的油费。”
凯尔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沈苍夜也不甘示弱盯回去。
对付这个可恶的老猞猁就需要这样表明自己的态度。
不然以后加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凯尔希的眼中有几分意外。
沈苍夜接着说：“我刚刚才从伊比利亚回来，难得有个假期，我很累。”
两人又对瞪了几秒。
最后，凯尔希先收回了目光，“我知道了，现在先讨论下个任务的事情吧。”
她居然服软了。
凯尔希接着说：“是这样的，旧城区有人报告发现与汐斯塔目前的物种极其相似、但又不完全一致的神秘物种，它们中的部分极具攻击性。”
“旧城区？”沈苍夜蹙眉。
沈苍夜在来之前，调查过汐斯塔的情况。
汐斯塔的旧城区与新城区有一条大桥相连。
旧城区毗邻火山。
市长建立了移动城市，以作为汐斯塔的新城区躲避天灾。
如今，绝大部分汐斯塔市民已经迁移到新城区。
仅有少量开采黑曜石的公司仍驻扎在旧城区。
有赖于天灾信使和汐斯塔市长的得力工作，汐斯塔的情况目前十分良好。
不会出现火山爆发把城市吞了的情况。
发现这一点时，沈苍夜猜测，汐斯塔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却没想到，还是出了紧急状况。
“除此之外，”猞猁医生接着说，“汐斯塔官方在汐斯塔内海海底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她调出简报，放在屏幕上给沈苍夜阅读。
——汐斯塔军警们在追踪旧城区出现的神秘生物，推测它们可能来自于内海。
而在探测内海时。
他们在约一百米以上的水层，探测到相当数量的，本来应该活动在海域五百米之下的底层水域生活的生物。
所以，他们想要弄明白这些生物到底是什么。
“导师，能不能麻烦你说清楚任务到底是什么？这圈绕的……”沈苍夜忍不住说，“又是在猜谜呢？”
凯尔希的眼眸一转，“你今天心情不太好？”
“要不是你找我回来，我现在正在海滨别墅里面吃美味的早餐。”沈苍夜道。
凯尔希瞥了他一眼，居然又忍了。
这让沈苍夜有种报复的愉悦感。
老猞猁径自说：“汐斯塔官方向罗德岛求援，旧城区的任务，我已经派人去前往处理了，而调查海底生物的事情，我打算派两名干员前往。”
“罗德岛将派出两人，此外，你会和另外两位来自哥伦比亚的生命科学专家一起完成调查任务。”凯尔希总结道。
沈苍夜问道：“什么时候出发？我有多长时间准备？”
“现在。”
“靠……”

488.慈母守中线,严父打上单
在签了安全责任书之后，沈苍夜乘坐上了潜艇。
——是的，为了深入调查这次事件，他们需要乘坐潜艇下沉到特定地点，对各个深度的海生生物进行采样。
沈苍夜是独自前来的。
凯尔希没告诉他谁会和他搭档。
“您好。”
进入潜艇，率先迎上来的是一位颇为面熟的人——
汐斯塔市的市长助理兼汐斯塔市天灾信使，在原本世界线里面疯狂做大死的，克洛宁。
在目前的世界线里，他貌似是正经地兢兢业业地在工作？
“欢迎！”克洛宁深深鞠躬，“罗德岛作为处理各种感染生物的专家，愿意伸出援手，实在是感激不尽。”
“我听说，与我同行的，还有两位来自哥伦比亚的专家。”沈苍夜说。
克洛宁点了点头，“她们已经在座舱中了，请随我来。”
进入座舱之后，沈苍夜有点傻眼。
里面的两人，实在是太熟悉了。
“你们好，我叫沈苍夜，罗德岛制药公司的医疗干员。”沈苍夜做起自我介绍。
“塞雷娅，来自莱茵生命。”
“奥利维亚·赫默，来自莱茵生命。”
银发的瓦伊凡和面前的医疗干员握了握手，心中却是疑惑。
——来的竟然是一名医疗干员？
要知道，他们这一趟前往深海调查源石生物，至少是以需要有应对源石生物的经验，同时拥有战斗能力，能够保护潜艇安全的。
医疗干员自然不可能参战。
那么，难道主角是另外一个人吗？
但她没有多问，打完招呼便坐回原位。
沈苍夜坐在这两人对面，同样是满腹疑惑。
这两个人，目前好像并没有关系不好的样子。
难道所谓的“炎魔事件”还没有发生吗？
沈苍夜犹豫了一下，问道：“二位是来这里度假的？”
“不是，我们是在火山口周围进行源石生物的采样工作。”见塞雷娅没有回答的意思，黎博利科学家开口道，“然后接到了汐斯塔方面的求助，于是便来到了这里。”
“原来如此。”沈苍夜也搞不明白莱茵生命目前是个什么情况，因此也不好追问。
塞雷娅开口道：“罗德岛的另外一位干员，还没有抵达吗？”
“其实我不知道是谁和我同行。”沈苍夜无奈地说。
瓦伊凡女人蹙起眉头，很明显是对迟到者表示不满。
这时候，座舱的门被打开，克洛宁迎了进来。
“欢迎您，女士。”他说。
接着，另外一位罗德岛干员走了进来。
沈苍夜和塞雷娅同时惊了惊。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凯尔希医生给我任务的时候，已经稍微迟了，来到这里花了一些时间。”银发的阿戈尔科学家向大家深深鞠躬，“罗德岛特种干员，代号温蒂。”
“不。没关系。”塞雷娅沉声说道。
她知道这个人。
——赫赫有名的生物工程学专家。
当时缪尔赛思想要把她招募过来，还失败了。
“哎呀，没想到。”小海龙走过来，坐在了沈苍夜的身边，“没想到误打误撞和你过情人节的，竟然是我呢，沈博士。”
塞雷娅受到了第二重震惊。
他们两个什么关系？
是情侣？
还是普通的同事？
听起来，应该是友达以上了吧？
她不禁又多看了几眼坐在她对面的医疗干员。
……怎么看，都是只是个普通的医生啊。
他怎么得到这位阿戈尔科学家的青睐的？
潜艇开动。
水面渐渐没过了座舱两侧的小圆窗，让人能够清晰感觉自己在下沉。
透过座舱两侧的舷窗，能看到潜艇之外探照灯的光束穿透水面。
安静。
还是安静。
地面上喧闹的的声音在远去。
座舱里，只能听到潜艇的引擎在作响。
赫默头顶上的耳羽伸直了，难受地皱起眉头。
作为黎博利，她不善水。
潜入水底对她来说，算是一个挑战了。
因为是在潜艇舱室内，不需要做耳压平衡，克洛宁便开始介绍起汐斯塔的事情，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现在，潜艇上一共有十个人。
——艇长一名，正式船员四名。
罗德岛干员两人。
莱茵生命工作人员两人。
还有克洛宁。
下潜到一定深度之后，潜艇进入巡航。
这时候，潜艇平稳了许多，几乎感觉不到潜艇在行驶。
即使现在是白天，有日照，这个深度的能见度依旧很低。
在黑暗的水下，引擎低吼。
仿佛是被关在一个狭小的铁箱子里。
沈苍夜知道，海上部队出现心理问题的是最多的。
无论潜艇还是轮船，体验都没有想象的那般新奇美好。
沈苍夜将目光投向克洛宁，有点奇怪。
作为长时间在陆地上生活的人，而且是一个黎博利。
他居然丝毫不受潜艇内压抑环境的影响。
仿佛对深海的情况习以为常。

489.你这个钻石脑袋没救了
潜艇开始平稳行驶之后，克洛宁向大家鞠了一躬，“恕我失陪，各位。”
说完，他径自往驾驶舱的方向去了。
“沈博士……”温蒂开口道，好像是想用聊天来缓解无聊。
看过去却发现沈苍夜正贴着潜艇壁上。
沈苍夜道：“你听听。”
温蒂于是也将耳朵贴上去。
隐隐约约的，她似乎听到水被螺旋桨划开的声音，还有无法分辨的低频噪声。
接着，她仿佛听见成群的鱼儿在海中旋转成巨大的漩涡，又仿佛听到搅动潮涌的庞大生物……
“厉害吧？”沈苍夜笑道，“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听过？”
“沈博士！”温蒂撅了撅嘴，“作为一个阿戈尔人，听过海的声音这不是理所应当吗？
“但我记得你说你不会游泳来着，还喜欢抱着救生圈泡水。”沈苍夜笑着揉了揉阿戈尔的银发，“不敢下水的人，还一脸了然于胸的模样？”
温蒂不满，“虽然不会游泳，但我并不惧怕大海哟。”
沈苍夜笑起来，“严格来说，汐斯塔这片不是海，而是非常大的湖。”
“本人可是见过真的海洋的伊比利亚人。”小海龙脸色颇为骄傲。
“是是是，您最厉害了，温蒂院士。”沈苍夜笑笑，“谁对大海的了解都比不上您！”
顿了顿，沈苍夜忽然道：“说起来，我没看过你穿泳装呢。”
阿戈尔女孩的脸一红，“你……你想看吗？”
“哈，你打算穿给我看？”
“除非你陪我去买！”
赫默望着对面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相互打趣。
又看看身边的塞雷娅。
瓦伊凡正在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赫默兀自摇摇头。
就不能学别人那样聊聊天，缓解一下无聊的气氛吗！？
她只好向温蒂搭讪，“温蒂博士，我听说过您的事，我一直以为以能有机会与您共事。”
赫默并不是八卦的人。
但在午饭期间，也难免听到莱茵生命的其他同事议论。
——说是缪尔赛思主任专程到伊比利亚去参加一个学术会议，目的是为了挖一个人。
莱茵生命的待遇优厚，前景广阔不说。
一个主任级别的人亲自前往，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了。
却没有想到。
这位温蒂博士，最后竟是选择了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公司。
“人各有志嘛，我觉得罗德岛的环境更适合我。”温蒂微微笑道，“当然了，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
她指了指身边的人，“是因为我身边这一位，能与他共事是我的愿望，也是我的荣幸。”
她接着说：“沈博士作为医学、药学双博士，三年来在国际顶级会议与期刊上以第一作者发表论文多篇，他同时是罗德岛计量药理学及生物医学工程团队成员，罗德岛药物研发的运营经理……”
WTF？
沈苍夜有点呆住。
要不要这样捧杀我啊？
他以前跟温蒂提过，他未来希望有机会去莱茵生命进行交流学习。
没想到温蒂这一波助攻，直接把他吹上天。
文章是有的。
研究也在做。
但是他自己完全不觉得有多牛批啊？
其实，一个人真正优秀有三个要素：
你自己行；
有人夸你行；
夸你行的人行。
看似最重要的是第一点。
其实真正实践起来，第一点和第三点同样重要。
有一个愿意用自己的能力为你做背书的大佬，你做很多事情都会非常顺利。
就好像拿着牛人的内推找工作；
或是拿着名师推荐信套磁研究生导师一样。
温蒂说完，一直闭目养神的塞雷娅睁开了眼睛。
她这才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沈苍夜来。
原来这个人这么有能耐？
她正要说话时，潜艇忽然晃动了一下。
“全员注意！潜艇受到水体扰动，请确认已系好安全带，并抓紧扶好身边的稳定扶手！”
通讯器中传来船员的警告。
轰！
一阵剧烈的震动。
沈苍夜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温蒂猛地抓住了。
他转头看去，小海龙一脸惊恐，没抓住扶手，倒是抓住了他的手臂。
沈苍夜转头望向窗外。
一片漆黑。
黑暗的水下，只见到几道火红色的地缝。
水底的岩石随着喷涌的熔岩向四面八方飞射。
与之接触的海水立即沸腾蒸发，大量的气泡推动碎石烟尘不断翻涌扩散。
正是这些气泡轰击着潜艇，导致了颠簸。
“那是什么……”温蒂缩着脖子，害怕地道。
沈苍夜拍拍她的背，“别担心，只是水底火山啦，不过，水的导热性很差的，而且我们的潜艇不在火山口正上方的区域。”

490.深海迷航 泰拉版
汐斯塔的火山并不只有一座。
而是一串火山群。
有很大一部分的火山，处于水面之下。
过了几分钟，船员的声音再次传来，“各位，无需担心，我们的潜艇正在加速远离火山喷口。”
听到船员的声音，所有人微微松了一口气。
有惊无险。
沈苍夜又觉好笑，“温蒂，你不是说你作为阿戈尔人什么不怕大海嘛。”
“不许笑我！”小海龙不满地道。
这时候，就听到潜艇的外壳上传来咚咚咚的沉闷声响。
应该是一些源石生物撞击在潜艇表面发出的声音。
又过了大约二十分钟。
确认潜艇已经平稳行驶了之后，赫默解开安全带起了身。
她拿起随身携带的工具箱：说：“那么，现在已经到了指定的位置，我们就准备开始工作了，我们需要放出水下机器人……”
温蒂也想解安全带。
沈苍夜按住了她的手，“等一等。”
“怎么了？”温蒂不解。
“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沈苍夜蹙起眉头。
乍然。
悠远的低鸣响彻汐斯塔内海。
像鲸……
又好像是什么其他的生物。
沈苍夜转眸望向舷窗之外。
借着微弱的光亮，他看到了什么东西。
很大，大得惊人。
总之，整个视野中全都是它的身体。
在水面之下，视野极为受限，只能用声呐来探测。
但沈苍夜可以肯定，声呐扫过去，肯定也全都是这东西。
它到底是什么！？
沈苍夜听到引擎的地鸣。
潜艇的推进器启动，想要规避这只巨物。
但是。
还没来得及移动，便遭受了这只巨型生物的一击剧烈的撞击。
砰——！
座舱剧烈震动。
所有人同时发出一声闷哼。
原本放置在桌上的咖啡杯，一刹那间就到了座舱的另外一头，摔得粉碎。
安全带将他们死死勒在座位上，硌得肩膀生疼。
就仿佛是他们身在一个小盒子里。
而外头有一个巨人国的熊孩子在疯狂摇晃这个盒子。
“啊——！”赫默跌倒在地。
她身体霎时间失去支点，也被甩了出去。
“奥利维亚！”塞雷娅伸手想去拉住自己的搭档，却根本没法抓住她的手。
沈苍夜眼疾手快给赫默用了一个“奥西里斯之砂”魔术。
魔术的光华刚打在赫默的身上，她便垂直撞上了座舱的墙壁。
“奥利维亚——！你怎么样！？”塞雷娅叫了一声。
赫默爬起来揉了揉脑袋。
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还活着。
若非刚才的魔术赋予她免疫所有伤害三秒钟的庇护，刚才的那一下撞击已经把她的颈骨给折断了。
饶是如此，第一次跌倒时给她带来的冲击也是不容小觑的。
如同网络暂时中断了一样，黎博利科学家短暂地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潜艇重新归于平稳，赫默还跪在地上。
她扶着脑袋，没能从刚才的撞击中恢复过来，后脑勺仿佛遭了闷棍眩晕不已。
沈苍夜解了安全带，脚狠狠的往后一跺，飞身而出，抱住了失去重心的赫默，将她按在对面的椅子上，系上安全带。
“谢谢！”
赫默仍在惊魂未定中，塞雷娅便开口了。
沈苍夜还没有站稳，第二次撞击便来了。
这一次撞击比前一次更加猛烈，甚至将潜艇掀翻过去。
他们就好像是被扔进了洗衣机里。
滚筒在滚动，滚筒内的他们失去了对上下前后左右东西南北的所有的方向感。
沈苍夜感觉自己的身体向后飞去。
他一把抓住了扶手。
“沈博士！”温蒂担忧地喊了他一声，“我过去拉你——我……”
“别动，在原地别动！”沈苍夜喊道。
这时候，头顶的灯光闪烁了一下，然后熄灭了。
座舱内霎时间一片漆黑。
“沈博士，你在哪里？沈博士！”温蒂惊惶地喊着，生怕他出了事。
“我没事！”沈苍夜顺着扶手，慢慢地摸回位子上。
窄小的空间内伸手不见五指。
那种奇怪的低鸣声消失了。
或许连同那只巨型的生物也消失不见。
潜艇再次开始平稳行驶。
只是灯全都黑了。
座舱中安静一片。
没有人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教他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沈苍夜抓住通讯器，喊道：“有人在听吗？请回答！”
没有回音。
“发生什么事了？”沈苍夜又问道。
依旧没有回答。
——死寂。
塞雷娅思索片刻，说：“很可能是在刚才的发生撞击时，驾驶舱里的船员在撞击中昏过去了，所以暂时没法回复我们的通讯。”
全部人都沉默了。
没有经验丰富的船员协助，他们若是被困在这深水之下，是非常危险的。

491.温蒂温蒂,开潜艇的温蒂
座舱里亮起一道光。
是塞雷娅手上的应急手电筒。
“那现在……怎么办？”赫默问道。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本就是在深不见底的海渊之下，此刻又和船员们失了联系。
年轻的黎博利科学家已经在想象自己在潜艇里缺氧而死、或者是试图逃离潜艇最后淹死的画面了。
“我们最好去驾驶舱，找到船员们，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才好。”瓦伊凡女子开口道。
眼下的情况，或许只有到了驾驶舱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四个人略一思考，便达成了共识——去驾驶舱。
“我同你一起去吧。”沈苍夜也站了起来。
温蒂解了安全带，“我也一起，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没有人能操作潜艇的话，我可以试一试。”
“怎么？你还会开潜艇！？”沈苍夜诧异道。
被他的目光照到的小海龙有点不好意思，“我好歹也是个学机械工程的嘛。”
“现在读工程学的门槛这么高的吗？”沈苍夜扶额。
温蒂笑了笑，说：“只是以前接过一个维护观光潜艇的活，因为好奇，就特地了解了一下整个潜艇的构造和操作方式……不过，仅限是观光潜艇而已，这一艘军用潜艇我就不怎么了解了，所以还需要摸索摸索。”
“那样的话就再好不过了。”黑暗中，塞雷娅的声音响起，“奥利维亚，你也和我们一起，采样任务暂停，先弄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
“明白了。”黎博利小心翼翼地也站起身来。
塞雷娅架起盾牌，率先走出了座舱。
赫默也跟了出去，温蒂走在第三，沈苍夜则是殿后。
他们离开座舱，进入了活动室。
这里同样是黑暗一片。
看来，整个潜艇的照明系统都失效了。
塞雷娅蹲了下来，试着拧开活动室的密闭舱门。
在后面等着的三人闲了下来。
小海龙低声喃了句，“好黑哦。”
“我把我的手电给你吧。”沈苍夜说。
“你来打手电，这样一来，光从后面来，我也能确定你是平安的。”温蒂说。
“好的。”沈苍夜低头翻出了手电筒。
“哎，等一等。”阿戈尔女孩忽的将手搭在了沈苍夜拿着手电的手上。
沈苍夜的动作一顿，“怎么了？”
“过来点儿，我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说。”温蒂压低了声音。
沈苍夜微微倾身，凑到在她的面前，“你说吧。”
“嗯，这件事情，我想跟你嘴对嘴说。”这句话就是悄悄话的音量了。
沈苍夜才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脸就被温蒂掰了过去。
紧接着，柔软而湿润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嘴唇……
“……说完啦。”温蒂羞赧地笑了一下，压着他的手指打开了手电筒。
橘黄色的亮光之下，小海龙的脸有些泛红。
或许是因为方才黑暗环绕，让她的胆子大起来了。
如今手电光一照，她便又变成了害羞易脸红的呆萌工科学霸。
“你怎么变得这么调皮了？”沈苍夜戳了戳小海龙的眉心。
温蒂灿烂一笑，“沈同学，可不能说老师的坏话。”
“搞师生恋也不好，温蒂老师。”沈苍夜笑道。
“说不过你啦。”温蒂用额头轻轻的撞了一下他的额头，轻声道，“情人节快乐。”
“情人节快乐。”沈苍夜也是微微一笑。
而在他们的旁边。
奥利维亚·赫默博士，内心是崩溃的。
身旁这一男一女的调笑声清晰地传到她耳中。
这让猫头鹰科学家不由自主的开始回忆自己的过往。
努力、专注、刻苦……
她将学生时代的一切都奉献给了科学。
当班里的同学仍然沉迷在幼稚的早恋之中时，只有她一个人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不知疲倦、废寝忘食。
她没有看不起那些将宝贵的青春时间奉献给轰轰烈烈的爱情的人。
但她一直坚守着自我，将自己奉献给崇高的理想、崇高的科学。
——科学就是我的爱人！
赫默的心中坚定着这个信念。
只要学习，心中就会充实而温暖。
爱情远没有学习重要。
直到今日。
奥利维亚·赫默博士被一对学霸秀了一脸的恩爱。
她才忽然间意识到一件事情。
——沃特！谈恋爱和搞科研原来是可以共存的吗！？
赫默的三观得到了刷新。
此时，咔的一声响，打断了赫默的思绪。
塞雷娅拧开了气密舱门。
他们依次进入走廊。
手电筒向前一照，稳重如塞雷娅，也是低低地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一条管道正在喷着高压水柱，地板上已经积起几厘米的水。

492.至死不忘挖角的HR你喜欢吗
地面的积水和正在恣意涌入的海水都昭示着一件危险的事情——潜艇在方才的冲击中受损了。
更加凶险的是，损伤可能不止一处。
“钙质化。”沈苍夜说道，“塞雷娅女士，您可以用钙质化来修复潜艇破损的地方。”
不需要沈苍夜再做详细的解释，塞雷娅便一挥手。
管道上附着了坚硬的珐琅质，堵住了喷水口。
“叫我塞雷娅就好了。”瓦伊凡女子释放完源石技艺，便再次提起了盾牌。
她问道：“我确定我没有告诉过你的，你怎么知道我的源石技艺是钙质化？”
“我曾经想应聘贵公司，所以稍微了解了一下各位主任的信息。”为了掩饰自己脱口而出的快言快语，沈苍夜扯了个谎。
“……是吗？”好在塞雷娅并没有怀疑，“那么为什么最后没有来呢？”
“因为……”
沈苍夜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我找到了更好的去处——罗德岛制药公司。我们具有优渥的住宿条件，可以在工作中环游世界、和各个国家的人才交流并且学会各个国家的语言；此外，几乎没有加班，活儿干完就可以下班；融洽的同事关系、良好的企业文化……”
这一番话说出来。
莱茵生命的两个人都傻眼了。
这是什么操作？
在这种条件下，居然还能给别人安利自家公司的吗？
这破公司怕不是想招人想疯了吧？
真就不挑不拣，什么人都要？
塞雷娅和赫默同时往后退了半步。
同时在心中心疼起温蒂来。
这个可怜的姑娘，不知道是为什么会被骗到罗德岛的。
说不定她上岛的时候一万个不情愿呢……
塞雷娅和赫默在黑暗中对望了一眼。
两人目光中都写着：得找机会把温蒂博士拯救出苦海才行！
温蒂没有注意到两位莱茵生命员工的沉默对视。
她径自说道：“我们目前所处的位置，水下五百米，潜艇的耐压外壳承受的压力非常大，巴掌大的面积承压可以达到几吨，如果管道漏水抢救不及时，很容易导致潜艇内部灌水超重，再逐步沉入水底。”
温蒂说完，一时间，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赫默的呼吸急促了起来，“这么说，我们根本就逃不了，我们会死在这里！”
沈苍夜和塞雷娅镇定，是因为两个人都有丰富的作战经验，能够做到临危不惧。
温蒂的镇定，则是因为她熟知潜艇的结构，并且有操作它的信心。
但赫默不一样。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研究员，从来未经历过这种无助的状况。
“别担心，奥利维亚。”塞雷娅安慰了一句，“我们还没有生命危险，至少目前还没有。”
“好吧……”赫默语气微弱地答了一句。
她更加惊恐了。
……你就不能撒个善意的谎吗，塞主任？
沈苍夜很想这样说。
但是很显然，塞雷娅肯定会用“我说的就是实情”顶回来。
钻石脑袋的安慰完全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赫默全身都开始发抖。
还好温蒂适时地接过话头，“别担心，潜艇根据功能不同，分成不同的密封舱，一个密封舱的渗漏不会导致整个潜艇立刻崩溃。只是管路破损的话，关闭交换阀门，切断各个水槽间的联系，就能阻止水涌入船舱——但我们需要立刻上浮修理。”
沈苍夜不禁扶额。
塞雷娅的说法，只会把人越说越慌张好吗……
说话间，他们又走过一条走廊。
这条走廊并未渗水。
如温蒂说说，密封舱门将所有的房间、走道分隔成一个一个的密闭空间。
这样可以有效防止一处渗水便导致整个潜艇灌满海水的情况。
潜艇的内的空间非常窄小。
走道仅容一个人通过。
他们不得不呈列队的方式前进。
又走过一条没有渗水的干燥走廊，他们踏过地面上冒火的电线。
前面便是驾驶舱。
塞雷娅忽然停住了脚步。
“好浓的血腥味。”她说道。
沈苍夜右手一握，一柄武士刀凭空凝现出来，被他拿在手中。
他们还待前行。
倏然，只听一声巨响——
轰！
驾驶舱的气密舱门陡地被从内侧掀飞。
如同一块巨石般，朝着走在最前面的塞雷娅砸来。
黑暗之中，几乎所有人都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有沈苍夜凭借稍好的夜视能力看清了飞来的这一块厚重的金属板。
然而，窄小的走廊让他无法出手。
“塞雷娅！前面！”他匆忙喊道。
手电能照亮的距离十分有限，塞雷娅看不清楚。
当她听到沈苍夜的喊声时，已经迟了。

493.把敌人全鲨掉就不需要奶了
留给莱茵生命防卫科主任的反应时间，只有零点几秒。
这已经是她身经百战训练出来的战斗本能。
塞雷娅举起盾牌，并在同时发动了钙质化源石技艺。
她将盾牌重重地顿在地面上，双腿曲起，重心向下，承接这一击。
砰的一声爆响。
掀飞的舱门重击在塞雷娅的盾牌之上。
强大的冲击力硬生生把她往后推了半米，险些撞倒她身后的黎博利科学家。
“后退！回到前一条走廊去！”塞雷娅低吼道。
赫默一怔，“……怎么？”
“我说后退！快点！”塞雷娅压着性子重复道。
塞雷娅不知道驾驶舱里发生了什么。
但从这掀飞的舱门来看，对方似乎不怀好意。
——对方很可能具有在黑暗之中视物的能力。
而且很有可能战斗力还不弱。
而己方……
塞雷娅蹙起眉头。
己方除了她自己之外，其他三人都是基本没有作战能力的医护人员、科研人员。
……那位罗德岛的医疗干员，身手还算敏捷。
可惜也仅此而已。
他终究是不可能充当战斗力的。
塞雷娅咬了咬牙。
如今，自己要担负起保护他们三个人的重任……
塞雷娅来不及喘口气，耳际便听到凛冽的风声。
——好似一根长鞭撕碎空气袭来。
塞雷娅心中一惊。
糟了。
这可能是对方的袭击手段！
黑暗中，她却是见得刀光一闪。
顿时，那如同长鞭般甩在空中的飞舞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似乎有什么湿滑的东西掉落在地上。
塞雷娅大吃一惊。
……刚才是谁打断了对方这次攻击？
莱茵生命的防卫科主任压下心中的疑惑，架起盾牌逼上前去。
应急电筒亮着，模模糊糊地照亮了驾驶舱内的光景。
驾驶舱中全是鲜血。
地板上、墙壁上、天花板上……
全部都被鲜血糊满了。
就仿佛有什么活物，在驾驶舱中间爆炸了一样。
驾驶舱里只剩下两个人——
克洛宁。
还有穿着潜艇舰长制服的人。
余下的船员皆已不知去向。
……或许，那满屋的血沫就是他们的遗骸。
“维伦科索。”舰长开口道。
他喊的不是“克洛宁”。
而是另外一个名字。
他说道：“杀光他们，维伦科索！”
“我会的，哥哥。”披着克洛宁皮囊的另一个男子说道。
“沈博士。”温蒂陡然抓紧了沈苍夜的手。
她的声音是颤抖着的，“维伦科索，还有菲奥纳多……这是奥贝德的那两个双胞胎儿子的名字。”
沈苍夜心里咯噔一下。
温蒂在整理自己的导师、深海教会的同伙奥贝德的研究材料时，发现了一件事情。
奥贝德在阿戈尔海嗣化的研究中，有一个惊人的成果。
——奥贝德本人和他的妻子，在接受了海嗣的血液之后，诞下了一对双胞胎。
这对双胞胎天生拥有海嗣的力量，战斗能力更是与深海猎人不相上下。
奥贝德非常疼爱这两个孩子——或者说自己的实验成果。
他背着昆图斯，将这两个孩子送离了伊比利亚。
原本以为，这两个孩子目前还只是无害的小朋友。
却没想到，他们竟然成长飞快。
就仿佛是真正的、迅速成长、成熟的海中生物。
眼前的“克洛宁”、还有这艘潜艇的舰长……恐怕早已经不是本人。
想必他们都已经被杀掉，被夺走了人类的皮囊，被眼前的这两只海嗣用来伪装自己。
“所以，他们此行是来向我们复仇。”沈苍夜沉声说道。
“复仇？”塞雷娅微微一征，“你们——”
她本想问明白眼前是什么情况。
但是，维伦科索先她发话了。
海嗣冷笑一声，“你是说奥贝德？不过是卑下的陆生种，为他复仇？呵，他还没有这个资格——今日要你们性命，不过是因为你们阻碍了我们伟大母神的复苏，杀死了我们万千同伴罢了！”
语落刹那，维伦科索的双手化作粗壮的爪镰，朝着最前方的塞雷娅突刺而来。
几乎在同一个时刻。
沈苍夜将手里的手电筒投掷了出去。
在空中翻滚的应急手电分散了维伦科索的注意力。
同时也将仍然一片朦胧的驾驶舱照亮了瞬间。
只是一刹那，沈苍夜就精确地定位了两只海嗣的位置。
他一跃而起，身体在墙壁之间带出一道残影，从上方越了过去，直取驾驶舱里的两只海嗣。
“沈……沈医生？”塞雷娅都惊了。
什么鬼？
你不是医疗干员吗？
怎么现在直接拿刀子砍起人来了？
把敌人全打死就不用治疗了是吧？

494.这艘潜艇现在比钻石还硬
沈苍夜一刀斩断了维伦科索的双爪。
刀刃一路直上，砍在他的身体之上。
海嗣的超人般的自愈能力发动，肉芽自断面生长出来，迅速修复着维伦科索的身体。
沈苍夜刀刃一旋，在小范围之内打开了冥道。
月牙状的异空间霎时间吞噬了维伦科索半个身体。
潜艇之内，不仅空间狭小，而且有温蒂和赫默这两个没有自卫能力的同伴在场。
在这个随时可能会被水淹没的潜艇里，沈苍夜不打算使用任何与火相关的能力。
那必然会加剧氧气的消耗。
“还没好吗？哥哥！”维伦科索吼道。
直到真正对上阵时，维伦科索才发觉这位对手有多难缠。
再拖下去，他怕是要死在这里。
“唤醒这个大家伙，花了一点时间，控制它也很费劲。”菲奥纳多说道，“不过……就快好了。”
呜——
这一刹，悠远的低鸣再次响彻。
像是有什么巨物在潜艇外徘徊。
“成了。”菲奥纳多的声音中充斥着狂喜，“我控制住它了！”
轰！
潜艇又一次受到剧烈的撞击。
驾驶舱内的一切都猛烈震动，几乎将人掀翻在地。
沈苍夜勉强站稳，右手发力，旋转刀刃直接斩出。
这一刀砍下了维伦科索的头颅。
“维伦科索！”海嗣发出一声惊叫。
见弟弟已经身死，菲奥纳多冷哼一声。
无数的触手自他的身后伸出，缠缚住了维伦科索的身体，将他整个吞噬。
这就是海嗣的生存法则……身死之后，就化成养分，供养活着的同胞。
沈苍夜还待追击。
只见菲奥纳多抬起右臂，化作利爪的右臂重重砸向地面。
一声巨响。
下一秒。
高压的水流奔涌而入。
“与这潜艇一起，埋葬在深海吧！”
黑暗中响起菲奥纳多的声音。
此时，塞雷娅冲了过来。
她扬起钉枪，朝着声音的方向扣动扳机。
但是并没有击中。
在破坏了潜艇外壳之后，菲奥纳多已经随着水流逃离了潜艇。
维伦科索和菲奥纳多……
这两人来到汐斯塔内海的目的，不是为了复仇。
他们来这里，是为了找到、并且唤醒这一只潜藏在汐斯塔深水的海兽。
……然后，控制它为己用。
如今想来，汐斯塔底层水域的生物来到一百米的浅海，极有可能是因为沉睡的巨兽被唤醒了。
也许连赫尔曼本人都不知道，在广阔的汐斯塔内海之下，有着这么一只足以翻天覆地的生物。
而现下。
目标达成，菲奥纳多便破坏潜艇逃离了。
海嗣的身体，让他能自由在在深水中遨游。
他没有再操纵那只巨型海兽追杀潜艇中的这四个人。
他已经料定了，他们必然会死在这里。
深水之下、已经被破坏的潜艇正在缓慢下沉。
……这是一个没有人能够逃脱的水牢。
巨量的水疯狂涌入，只是转瞬间便漫过了整个地面，淹过了他们的脚背。
“糟糕了！”温蒂从地上爬起来，匆匆冲向操作台。
“温蒂！”沈苍夜一把抱住了她，“别过去！——塞雷娅，快堵上裂口！”
“我知道！”瓦伊凡吼了一声，“水太大了，珐琅质没有办法很快凝聚！”
驾驶舱的地面上被打出了一个大洞。
外层的耐压壳也被破坏了。
菲奥纳多就是从这里逃出去的。
这一次，塞雷娅几乎将钙质化发挥到了极限。
坚硬无比的珐琅质在潜艇表面凝聚，包裹了整个艇身，代替了外层的耐压壳抵抗巨大的水压。
驾驶舱的漏水才刚刚止住，温蒂便冲向了驾驶操作台。
“手电给我。”她喊了一声。
沈苍夜不敢怠慢，急忙递上手电。
在一番操作、维修之后，头顶的灯闪烁了一下，亮了起来。
照明系统终于恢复了。
温蒂又走到壁柜前，捣鼓了一下，找出了一只工具箱。
她朝着沈苍夜招手，“沈博士，可以跟我来一下吗？”
“去哪里？”沈苍夜问。
温蒂说：“我需要检查一下潜艇各处。”
“我明白了。”
塞雷娅上前一步，“我们能做什么吗？”
“塞雷娅主任，你维持包裹潜艇的钙质化外壳就已经很耗费心神了吧？”沈苍夜问道。
“不碍事，勉强还是能够支撑的。”塞雷娅道。
沈苍夜摆摆手，“不必了，我和温蒂去就行，麻烦二位在驾驶舱稍等一下，如果有异常情况，就通过潜艇内通讯联系。”
沈苍夜虽然不知道温蒂具体准备做什么。
但是，从她肃然的脸色中，他也看出了眼下的情况十分紧急。

495.我宣布这是泰拉最强密室逃脱
沈苍夜跟着温蒂，走遍了整个潜艇的各个舱室。
仔细探查、检修之后，他们回到了驾驶舱。
温蒂再次奔向驾驶台前。
演算、思考、操作……
时间就这样静默地过了十五分钟。
没有人说话。
也没有人敢打扰这位工程师。
最终，温蒂呼了一口气，望向其他人。
她的神色有几分凝重，眉头也紧紧蹙着。
“是这样的……”温蒂大略解释了当前的情况。
修复受损管道的工作，她已经大体完成了。
同时，有几个舱室灌满了水，也已经通过密封舱门隔离。
潜艇目前处于上浮过程中。
然而，问题在于——
纵向推进器被损坏了，无法修复。
所以，潜艇此时的上浮速度只有大约每分钟两米到三米。
这是非常缓慢的速度。
由于上浮太慢，按照温蒂的计算，目前潜艇舱内的氧气不足以支撑所有人浮到水面。
虽然潜艇目前无法做到快速上浮，但横向的推进器仍然可以使用。
可是这无济于事。
就算能开，他们也没法垂直向上，把潜艇开到水面去。
“……那么。”塞雷娅做出了总结，“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一直以这个速度上浮的话，不等我们浮到水面上，我们就全部憋死了。”
“是这样的。”温蒂点了点头，“有三个舱室灌了水，目前潜艇舱内的氧气不够我们使用。”
所有人再次陷入沉默。
莱茵生命的两个人垂着头。
潜艇在往水面接近，但他们却分明地知道，他们活不到见到天空的那一刻……
没有希望地等死，这是最最恐怖的事情。
沈苍夜站在一旁，则是在想着另一件事情。
——这是个让塞主任欠他人情然后顺水推舟打入莱茵生命内部的大好机会。
他有许多种办法能够力挽狂澜，但是，得想一种悲壮的、能让塞雷娅感觉到深深愧疚的方式！
沈苍夜在苦思冥想的时候，塞雷娅和赫默你一言我一语地提了几个外行的提案。
但最终都被温蒂一一否决了。
温蒂咬着指尖，在思考对策。
可是，从她的表情来看，思考的结果也并不乐观。
塞雷娅的脸色有些难看。
难道，活活憋死在这潜艇里，淹死在下四百米的水下，就是他们唯一的出路了？
“我有一个想法。”沈苍夜努力装作绝望的模样。
他艰难地开口道：“现在的情况是，我们的潜艇没法通过自己的动力浮到水面。”
“是的。”温蒂点头。
“那如果通过外界的动力呢。”沈苍夜说，“比如说，刚才我们经过的海底火山，假设借助火山喷发的动力……”
温蒂微微一愣，“好想法，但是……”
沈苍夜望向瓦伊凡，“塞雷娅，如果是正面承受火山喷发的冲击力，珐琅质外壳能够顶得住吗？”
“可以。”塞雷娅笃定地点点头，“我可以将外层加厚，保证能够承受住冲击。”
他们说话的时候，温蒂已经扯来了一张纸，在纸上迅速地演算。
完成之后，她咬着笔尖，点了点头，“确实可行，但是唯一的困难是，我们没有办法准确地碰上火山喷发的时机。”
“可以的。”沈苍夜说，“温蒂，只要你把潜艇开到火山附近，我可以用我的源石技艺，引爆火山。”
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你在发什么疯！？”温蒂喊了出来，“这绝对不可以。”
塞雷娅还算淡定一点，但还是惊讶不已，“你的意思是——你到潜艇的舱外去，用自己的源石技艺引爆火山，然后，由火山喷发的作用力让潜艇浮到水面去。”
“是的。”沈苍夜颔首。
赫默的嘴唇颤抖着，“你是说……你要牺牲自己，保我们浮上水面。”
“不可以！”温蒂不顾一切冲过来，抓住了沈苍夜的手，“我不允许你做这件事情，就算你执意要做，我也绝对不会配合你！”
“不要说的好像我死定了一样啊。”沈苍夜无奈道，“我有引爆火山的能力，就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果然，赫默和塞雷娅上套了。
可惜把温蒂一起“误伤”了……
“不行！”小海龙抓着他的手，死死不放开，“我不相信！你不许去，那太危险了！”
“难道我们一起死在这里？”沈苍夜反问。
“你不要这么极端！”阿戈尔女孩的眼中盈满了泪水，“我在想办法……你给我一点时间……我能启动潜艇的、我——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她说着，一把提起的工具箱，就冲向驾驶舱外。
“温蒂，你去哪里啊？”沈苍夜一愣。
“我去引擎室，我要修好纵向推进引擎！”温蒂的声音越来越小，听起来像是跑远了。
沈苍夜连忙也追过去。

496.一键复制小羊大招
沈苍夜几步便撵上了阿戈尔女孩。
他一把拉住了温蒂，“你在干什么？不要浪费时间了，你刚才已经检查过三遍了，你说过推进器已经损坏了！修复不了了！”
沈苍夜将小海龙拽到了怀里，阻止了她徒劳的尝试。
温蒂在他怀里挣扎着，“我还要再检查一次！说不定还有修、修好的机会！我会修好引擎的！我不要你去冒那个险！！”
“温蒂！”沈苍夜提高了音量，“你能不能听我说！”
小海龙伏在他怀里，不敢动了。
沈苍夜正色道：“我跟你说过了，我说我有自保的能力，我不会骗你，我保证我一定会回来的。”
“但在这深水之下，谁都不知道会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存在，未知的情况太多了！”温蒂的声音带着哭腔。
沈苍夜笑了一下，“最恐怖的那个大家伙都跑了，还能有什么？”
“我不知道……”温蒂的声音闷闷的。
她抽了抽鼻子，哭了起来，“总之你不许去冒险……”
无论再怎么聪明，她都仅仅是一个工程师。
温蒂也知道，自己能做的事情是有极限的。
她可以尽可能的操作潜艇。
但她没有办法修复已经严重损坏的引擎。
她的内心，此刻是痛苦而矛盾的。
她不想死在这深水之下，也不愿意让深爱之人去以命相搏。
她非常恐惧、恐慌。
但是她又什么都做不到。
所以，她才会魔怔了一般，把自己能做的事情——检查引擎，做一千次、做一万次，好让自己觉得自己尚还能把控全局。
“温蒂。”沈苍夜唤道。
“你不要去……”小海龙啜泣着坚持道。
“我保证会安然无恙回来的，好吗？”沈苍夜轻抚着阿戈尔的银发，“我现在需要你配合我，这件事我们一起才能做到。”
“我不信！你会受伤的！”
虽然还是坚持的与之前相同的观点，但是温蒂的语气已经软了下来，充满了无助。
因为，她自己也清楚的知道，她已经无计可施了。
“放心吧，我对自己的能力有清楚的认知。”沈苍夜笑道。
温蒂抓紧了他的衣襟，哭着道：“你得回来！你一定得回来！”
沈苍夜笑了笑，捏了捏小海龙肉乎乎的脸蛋，“等我回来了，你可要请我吃顿好的……不对，让那两个莱茵生命的家伙请我们吃顿好吃的，她们工资可高了吧。”
温蒂伏在他怀里，呜咽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好了，那我去喽。”沈苍夜拍了拍她的背，“剩下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海龙少女在他怀里颤了颤，最终仿佛是接受现实般，低低地嗯了一声。
沈苍夜放开了她，“那我去找潜水服。”
“等等。”温蒂拉住他的手。
她别开眼睛，脸蛋有些发红。
她从包里取出了一个小盒子，“这个给你。”
“什么啊？”沈苍夜就想打开。
“别！”温蒂叫道。
沈苍夜的动作停住了。
“是……是情人节礼物，我自己做的。”温蒂羞赧地说，“听说……炎国流行送这个。”
顿了顿，她又执拗地说道：“现在不许打开，等我们都安全回到岸上了，你再打开。”
“我知道了。”沈苍夜笑了笑，也知道对方的意思，是让他一定要平安回来。
……三十分钟之后。
潜艇的引擎启动，缓缓驶向火山口上方。
沈苍夜穿了厚重的耐压潜水服，往潜艇外壳上栓了牵引绳，缓缓下潜。
人类的潜水世界纪录是三百米。
花十多分钟就能潜到的深度，潜水员往往话要要花十多个小时才能浮上水面。
每隔一段距离，潜水员需要进行减压停留。
否则，严重的减压病能够要他们的命。
到时候，气泡会集聚在体内，很容易导致爆体而亡——真正意义上的爆体而亡。
沈苍夜操纵潜艇内的空气形成风压，附着在潜水服表面来抵抗水压。
但最大的挑战不是水压，而是火山。
整片水域都弥漫着烟尘。
这是因为火山口刚刚喷发没有多久。
潜水服的目镜前，探照灯打出去也只能看到厚厚的灰幕。
沈苍夜蹬了一下潜艇外壳，借助反作用力，向水底游去。
在原本的世界线中——汐斯塔火山中有着一大群熔岩源石虫，而最终就是名为“庞贝”的源石虫母虫的活动，导致了汐斯塔火山爆发。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他为了救一船人，不惜冒着生命危险用源石技艺去引爆火山……
虽然这对他自己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是对其他人来说，那是天大的人情——从他离开潜艇是莱茵生命二人组泛泪的眼眶中就能看出来。
把塞雷娅这一重关系打通之后，他在莱茵生命的活动就会顺畅很多了。
沈苍夜缓缓下潜、靠近。
水温的升温让他非常容易感知到火山的所在。
那么。
接下来是……
沈苍夜朝着仍然冒着熔岩的火山口，发动了火焰之力。

497.红豆生南国
沈苍夜看到眼前，一连串气泡从潜水服的呼吸管冒出。
前世的时候他没有试过潜水。
他听说，当一个人走遍了陆地上的风景，当暂时没有条件飞上天空的时候，潜水就成了和探索新世界一样有趣的事情。
可现下的情况，一点都不有趣。
目力所及的一切，都被朦胧的灰尘所覆盖。
水面之下寂静无声。
只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
沈苍夜的掌间，术式的辉光形成一个圆形的法阵。
然后，法阵发出强烈的光。
瞬时间照亮了灰幕。
——同一时刻。
水底传来轰隆巨响。
被瞬间蒸腾的水化成大量的气泡，争先恐后一般向上方蜂拥而去。
沈苍夜拽着牵引绳，快速游回潜艇。
方才的轰鸣声，毫无疑问表明了一件事情——
海底火山爆发了。
眼前只有烟尘，什么都看不见。
就算看见了，估计也是岩浆迸发瞬间将水体整个蒸腾的场面罢了。
三秒……
也许有五秒……
沈苍夜根本来不及回到潜艇，高压的水流便重重地轰向他。
沈苍夜手一抬，发动了防护法术。
几乎在同一秒，仿佛是被火车撞上了一样，他以一个超越飞行的速度，被水流挟带冲向潜艇，砰地撞在了潜艇外层的珐琅质外壳上。
氤氲中，水流划过指尖。
沈苍夜感觉自己好像在下坠，失重感让他的身体认为正在自由落体。
又好像是在空中，脱离了大地的吸引力，逍遥无羁地翱翔。
在熔岩喷发后，塞雷娅把他拉回了潜艇的缓冲区。
另一方面，接收到求救信号的救援船已经开到潜艇预计浮出的水域。
水面开始翻涌气泡，一道巨大的黑影自水底浮现。
潜艇如同一只大型海兽，前部骤然跃出水面，激起一阵水浪。
随后，潜艇头部降下，整个潜艇缓缓地从水中抬升起来，最终稳定在水面上。
沈苍夜和塞雷娅受伤不严重，他们立刻加入了救援队，进行医疗支援。
潜艇舱内的人员的伤势，主要还是来自于一开始的撞击。
只不过。
长久处于紧张的驾驶状态、以及潜艇之内的低氧环境，让温蒂一上岸就昏迷了，赫默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沈苍夜一直在病房里守着，直到确定温蒂没有什么大碍才准备离开。
“沈博士……”
身畔忽然传来小小的呼声。
“你醒了，温蒂……？”沈苍夜将视线投去，看到了卧在病床上小海龙睁开了眼睛。
“我这辈子都不想坐潜艇了……”小海龙的声音中有些委屈。
“你可是好不容易学会了开潜艇啊。”沈苍夜笑着摸摸她的头，“我们能得救，全是你的功劳……”
“是你的功劳才对……”温蒂喃喃地说，“你又……救了我一次……”
“没什么啦，如果没有你操作潜艇，我们会一直被困下去。”沈苍夜笑了笑，“现在有什么不舒服吗？”
温蒂唔哝了一声，皱了皱眉，抬起手，“我的头好疼……好晕……”
“别碰。”沈苍夜抓住她的手。
她的额头上包着绷带，是在之前的撞击中受的伤。
沈苍夜说：“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吧，你的身体没有问题，再睡一会就好了。”
“嗯……”温蒂听话地闭上眼睛。
劫后余生的安心感和倦意一起袭击了她。
“……沈博士。”温蒂勉强睁开眼睛，又轻声唤道。
“我在的。”沈苍夜说。
温蒂的声音有些急，“盒子……我给你的盒子，还在吗？”
沈苍夜想起来。
温蒂告诫他，在他平安回来之后，才能打开这个装着情人节礼物的盒子。
他忙说：“在的在的。”
“快打开……”小海龙的声音依旧很微弱，“这是……情……情人节的……礼物……”
沈苍夜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挂坠。
钥匙扣的大小，坠饰主体是一只黑色正方体，八个角都打磨成了光滑的圆角。
正方体是空心的，里面镶嵌着一枚红豆。
这个小巧可爱的空心立方体栓在一只古朴的炎国灯笼结上，非常有味道。
“这是……”沈苍夜捧起了挂坠。
温蒂望着挂坠，笑了笑，“是……是汐斯塔出产的……咳咳……黑曜石，我听说……随身携带能够……保人健康平安，我就买了些原料……然后自己……磨的。”
自己亲手制作礼物，或许这就是工科生的浪漫吧。
“谢谢你。”沈苍夜认真地说。
小海龙望着他微笑，喃喃说道：“我听说……炎国有这么一句诗，玲珑骰子……安红豆……”
她的下半句话还来不及说完，便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498.医疗部全是战神的原因是这?
“睡吧。”沈苍夜吻了吻温蒂的手背。
他离开病房走到外头，迎面便见到了坐在走廊上的塞雷娅。
看起来，她应该是专程坐在这里等他的。
“沈医生。”塞雷娅站了起来。
她目光是郑重而严肃的
“塞雷娅，你没有去休息吗？”沈苍夜问道。
莱茵生命的防卫科主任摇了摇头。
她说道：“我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奥利维亚也还好，只是受了一点皮肉伤，很快就能痊愈，她还在睡。”
“那就好。”沈苍夜点了点头，就想往外走。
塞雷娅横了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
“塞雷娅主任？”沈苍夜低头看着瓦伊凡的眼睛。
“你救了我和奥利维亚。”塞雷娅说，“我欠你一次，沈医生。”
“举手之劳。”沈苍夜随口道。
“不，是救命之恩。”塞雷娅昂起脸，澄黄的瞳孔定定凝视着他。
她郑重地、一字一顿地说：“沈医生，若是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请尽管告诉我，我绝不推辞。”
说完，她摊开手掌。
她的手心里，是一枚坚硬的珐琅质徽记。
这位强大的瓦伊凡女子从来不善言辞。
但是，她做出的每个承诺，她都会分毫不差的去执行。
“谢谢。”沈苍夜笑了笑，从瓦伊凡女子的手中接过了那枚象征友谊和感激的徽记。
塞雷娅摇了摇头，“我才是应该表示感谢的那个人。”
顿了顿，塞雷娅接着说：“沈医生，我想，从未来个人发展前景的方面来考虑，莱茵生命是更加适合你的选择。你有意向加入防卫科吗？”
“当你的手下？”沈苍夜反问。
塞雷娅登时有点窘。
这个身手，估计能和总辖打个平手。
当她的手下是屈才了。
沈苍夜笑着摆摆手，“开个玩笑，别介意——谢谢你的信任，塞雷娅主任，不过我个人觉得呢，罗德岛更适合我，倒是你……有没有兴趣加入罗德岛医疗部？”
“医疗部……”塞雷娅愣了愣。
才想起眼前这个人，是个医疗干员。
难道这是罗德岛的某种暗号吗？
塞雷娅忍不住想。
——作战时，派出一队医疗干员。
敌人监听到对方派出的全是医生，就掉以轻心。
然后，一个医疗干员秒掉一个师？
竟然有这种操作的吗？
塞雷娅还在发怔时。
沈苍夜开口道：“不过，以后我希望有机会到贵司进行交流，我也有自己的科研项目，对贵司的实验条件那是非常垂涎呢。”
瓦伊凡点了点头，“自然是非常欢迎。”
沈苍夜看了看外头，说：“你们打算留在汐斯塔，还是返回哥伦比亚？”
“汐斯塔如今的情况不容乐观。”塞雷娅说，“奥利维亚恢复之后，我们会尽快返回哥伦比亚。”
“不容乐观？”
一开始，沈苍夜没有理解防卫科主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走出病房，来到临时医务站的室外。
在刚回到地面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全在昏迷的温蒂身上。
现在，沈苍夜真正开始查看这个滨海独立城邦的现状时，才意识到情况不妙。
他们此刻所处的，是与旧城区毗邻的海岸线。
远远看去，旧城区中一片狼藉。
楼房被摧毁倒下，街道损毁……
仿佛是刚刚发生了一场大战。
而在海滩之上，趴着一只体型巨大的怪物。
它的体长有三、四十米，皮肤类似鲨鱼，通体呈现病态的白色。
它的下半身还浸泡在水中，只有上半身匍匐在沙滩之上，
它的外形似人又非人。
巨大的头颅上没有眼睛，只有一张生满利齿的巨口。
再往下，是两道几乎与身长同样的巨爪，只轻轻一扫，便能将长臂所及的一切全部摧毁。
“那是……”
虽然不太确定，但是沈苍夜觉得，这只怪物，与他在海底见到的那一只巨型海兽十分相似。
他抓住了一个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询问。
果不其然。
这是怪物出现的时间，大约就在菲奥纳多逃离潜艇之后一点点。
菲奥纳多极有可能是控制了这只巨型海兽来到地面，想占领这座城邦作为自己的据点。
不得不说。
菲奥纳多选择的地点十分正确。
作为一个中立的旅游城市，又是独立城邦，汐斯塔不像其他国家那样拥有正规的军队和强盛的兵力，仅仅是有着维持城市日常治安和秩序的人员。
对于海嗣的大规模入侵，汐斯塔方面根本是难以抗衡的。
然而。
他选择的时间点十分错误——因为某医疗干员也在这里，并且还因此被打断了美好的假期。

499.“三个月的合法假期”
沈苍夜想到。
在开始执行潜艇任务前，凯尔希跟他讲过的、出现在旧城区的不明生物……
会不会是——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凯尔希的通讯就打了过来。
老猞猁先是对他们在潜艇里的事情仔细询问了一通。
确定他和温蒂都安然无恙后，菲林医生开启了另外一个话题。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出现在汐斯塔旧城区的神秘生物吗？”凯尔希说，“经过我们的采样分析，那些生物是海嗣——是被什么人从伊比利亚带过来的，这件事情，你有头绪吗？”
“没有头绪。不懂。不了解。”沈苍夜一个三连堵了回去。
发现无所不知的凯尔希有不知道的东西，是一件很爽的事情。
自己恰好知道她不知道的这个东西、但是打死不告诉她，是另外一件更加爽的事情。
通讯那头的凯尔希沉默了一下，“你好像知道什么？”
“我要是知道什么我会不告诉你吗，导师？”沈苍夜的语气快把“我又不是谜语人”写脸上了。
凯尔希叹口气，说道：“目前，罗德岛已经派人在旧城区进行支援作战，抵抗海嗣的入侵。”
“所以……？”沈苍夜忽然觉得大事不妙。
“你拥有丰富的与海嗣战斗的经验，沈苍夜。”凯尔希说。
淦！
合着你跟我绕了这么久，就是要给我派活是吧？
“严格来说，我现在是在休假。”沈苍夜强调道，“而且，我已经完成了一个任务了。”
凯尔希用平淡的语气说出，“这件事情，非你不可。”
当你的爱人对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你可能会欣喜若狂。
但是。
当你的上司对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那意味着……你要加班了。
沈苍夜深吸了一口气，“我攒的假都没休，凯尔希导师，你就不能自己去吗？”
“我目前走不开，你可以……”
沈苍夜打断她，“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要连休一个月，期间我不会开通讯，你有任务别找我。”
通话那头又是长长的沉默。
“沈苍夜——”
“两个月。”
接着，凯尔希说：“你是不是在卡西米尔的时候和那些……”
“三个月带薪假期，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又是长长的沉默。
最终，猞猁医生的态度软了下来
“我批你的假，请你现在就到我给你发的地点，名叫锡兰·道尔科斯的女医生会会与你接洽。”
沈苍夜不理会，“哦，我刚才在OA上申请休假了，麻烦先给我批个假，谢谢——记得，这是带薪假期，工资奖金照发。”
“……明白了。”
沈苍夜已经可以想象大猞猁吃鳖的模样了。
不知为什么，觉得特别开心。
欢乐地看着休假申请通过，沈苍夜心情愉快地坐上了开往旧城区的车。
汽车行过跨海大桥，在进入旧城区的桥头停下了。
迎接他的，是一位粉白色长发、头顶礼帽的女孩。
她的手上套着白丝，蓝白相间的长裙带着陪衬的羽毛和典雅的轻纱随风飘舞。
只不过。
她的衣裙上此刻沾着血污和泥水，让一切看起来不那么美好。
沈苍夜下了车，向淡粉发辫的黎博利点了点头，“您好，锡兰·道尔科斯小姐，想不到市长的女儿会亲自跑到前线来。”
“伤亡人员的数量一直在攀升，我也希望能尽自己的一份力量。”锡兰说道。
她伸出了手掌，“您好，罗德岛的沈苍夜先生！”
沈苍夜与她握手，点点头，“您好。”
“首先，我代表汐斯塔向罗德岛、向您表示感谢，感谢您的慷慨伸出援手。”锡兰向他倾身行礼。
即便是衣裙上沾满了脏污，锡兰的言行举止依旧透露着良好的教养。
“不必多礼啦。”沈苍夜笑着摆摆手。
锡兰又打量了这个人几眼。
……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根本就不像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顶级强者。
市长千金有点怀疑……
这个人，真的能对付得了旧城区的神秘生物吗？
沈苍夜问道：“锡兰小姐，我需要做什么？对付旧城区里的怪物？还是做掉那个大家伙？”
一边说着，沈苍夜指了指沙滩上咆哮着的深海巨兽。
锡兰也回头望着那只匍匐着的巨型海兽。
在视线触及那只怪物的一刹那，黎博利女孩的神色还是止不住的恐惧，甚至身体也是一颤。
这头深海巨兽出现在沙滩上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刚刚发现它的时候，锡兰差点吓昏过去。

500.老猞猁才是真正的血魔吸血鬼
这只海兽的体型巨大，难以在陆地上以很快的速度移动。
但是。
它的外形、还有巨大的体型，还是足以让看到它的所有人感到恐惧。
锡兰回头望了一眼她等待的这一位罗德岛干员。
令她非常惊讶的是，他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安，只是冷冷地望着那只深海巨兽。
沈苍夜道：“锡兰小姐？你在听吗？”
锡兰被他突然的发话吓了一跳。
她回过头，条件反射地说：“你……不觉得害怕吗？我的意思是——那么大的……怪物！”
“在水底下见过一面，所以不太觉得惊讶，我还没来得及狠狠的揍它呢。”沈苍夜说。
霎时间，锡兰眉宇之间都浮上了惊骇，“我听说，几个小时之前，有人被困在了水底的潜艇，潜艇失去动力……他们用一种堪称恐怖的方法浮上了水面，难道你就是——”
“恐怖的方法？”沈苍夜无奈地笑笑，“都被传成什么了？只是引爆了火山，用火山的助推力浮上来而已，没什么恐怖的。”
“引爆火山！？”锡兰的脸抽了抽。
这还不够恐怖吗？
合着要弄个传送门把潜艇连人带船一起传送到水面，对他来说才不需要用到“只不过是”这个词来形容是吧？
这个制药公司不会都是这样的隐藏高手吧，
“我的任务是什么？凯尔希告诉我跟你对接，但是你还没有告诉我要做什么。”
沈苍夜的声音把锡兰的心念拉了回来。
“啊——是这样。”锡兰忙说，“凯尔希女士告诉我，你会处理那一只巨型海兽。”
“呵，活儿那么多那么重，果然是资本家。”沈苍夜摇了摇头，“出发吧。”
他们乘上车，进入旧城区，直接前往罗德岛支援队在旧市民广场的据点。
沿路都是楼房的废墟。
地面已经被一尺深的水流覆盖。
沉沉的黑云布满了汐斯塔的天空。
恐鱼的分布从市中心广场一带，一直绵延到沙滩上。
在靠近巨型海兽的地方，恐鱼的密度最高，强度也最大。
沈苍夜远远望去。
只见在那深海巨兽的头颅顶端，还有着一个人影。
是菲奥纳多。
他的下半身已经与海兽融合。
他想必是能够左右海兽的进化方向。
若是让他完成了进化，让这只巨型海兽适应了陆地上的环境，那将更加棘手，因此必须尽快将其清除掉。
“久违了，沈医生，锡兰小姐。”
在市民广场下车，迎上来的是黑角、夜刀和巡林者三位罗德岛基石。
沈苍夜朝他们招了招手，算是打招呼。
黑角指了指通往沙滩的城市道路，说：“我们暂时没有对付那个大家伙的能力，不过，弟兄们已经为你清出了一条路。罗德岛的干员们会拖住登陆的怪物，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事不宜迟，立刻行动吧。”沈苍夜戴上了耳机，以便随时接收作战命令。
“——主攻手已经抵达，全员做好准备。”
耳边响起作战命令。
沈苍夜拔出了刀，向着黑角指示的方向奔去。
天色更加阴沉，脚踩在被恐鱼的血液混入的水里，冰凉而粘腻。
沈苍夜刚拐过一个街口。
“吼——！”一只壳海狂奔者冲到了他的面前。
沈苍夜正要提刀。
倏然，电光闪过，将那海怪击倒在地。
雷蛇疾步上前，用盾牌抵御住了另外一只从侧面攻来的海怪。
“喝啊！”杰西卡挥舞着工兵铲，将雷蛇盾牌前的那只恐鱼砸成了肉泥。
“沈医生，普通的海怪就交给我们处理吧！”
高温的铝热剑刃挑起一只壳海狂奔者甩到一旁，胖狐狸芙兰卡从后方冲来，一面还恶作剧似的揉了一下沈苍夜的头。
“谢谢！”沈苍夜说。
他又看了眼猫猫头，有点无语。
……你还真去当重装干员了啊。
“沈医生！”
耳机里传来锡兰的声音。
她说：“接下来，我的保镖黑会加入支援！——黑，通讯连线的是罗德岛的沈苍夜先生，你那边能听到吗？”
“大小姐——你说、你说什么！？”频道中，传来黑充满惊讶的声音，“你刚才说，罗德岛的……他——他叫什么名字？”
“你怎么了？黑？”锡兰不明就里。
自己的保镖很少会出现这般失态的情况。
尤其是在战场上，她完全就像一台机器。
在锡兰印象中，黑永远都是冷静、冷冽、甚至冷酷的。
突然间表现出如此大的情绪波动，连最亲近的锡兰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
听到这个人的全名很让她惊讶吗？
还是说，出现了别的什么意外？

501.你老惦记你那游乐园干啥呢可颂
“是……来自罗德岛的沈苍夜先生。”锡兰犹豫地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她不解地说：“你怎么了，黑？你还好吗？发生了什么意外吗？——黑？”
沈苍夜听到通讯那边深吸气的声音。
片刻之后。
冷酷的杀手似乎是平静了下来。
她接着说：“抱歉，大小姐，是我失态了。沈先生，我会以重弩清除海怪，掩护你前进，请尽管放心前行。”
对方不点明，沈苍夜也不好再问。
但他同样也是满腹疑惑。
他和黑以前是什么关系？
以至于，仅仅是听到他的名字，黑就能惊讶到那个程度？
沈苍夜下定了决心。
——这回来到汐斯塔，不管那破AI搞的什么飞机，他一定要弄明白他和黑以前发生了什么！
“黑？”沈苍夜试探着叫了声。
“我在。”通讯那头的声音重新平稳下来，一如她的弩箭，“请放心前行。”
算了。
沈苍夜心道。
还是等眼前的麻烦搞定了再说吧。
“前进吧。”雷蛇道。
一队人继续往海滩前行。
途经之处，满目疮痍。
路边的墙壁、地面的石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潮水侵蚀着。
恐鱼漫无目的地在城市中四处游荡着，从各种不可思议的地方窜出来，发动攻击。
凛凛风中，时不时有建筑被恐鱼啃噬到倒坍，扬起一阵惊涛。
雷蛇推倒一堵破损的墙壁，避开坍塌的废墟，向前推进。
海嗣入侵不到几个小时，这里已经是一片荒芜的废墟景象，回荡在死寂街道上的就只有海怪们诡异的低吟与铳枪开火的声音。
嗯？
铳枪？
沈苍夜循着声音的来源，将视线扫去。
拉特兰天使的光环闪耀辉光。
“让我来制造点混乱！”
能天使占据着制高点，正在向他们前方的恐鱼射击。
几乎每发子弹都精准地洞穿恐鱼的身体。
金色的剑雨落下，默不作声的鲁珀族先锋干员也加入了战局。
“企鹅物流万岁！”紧随其后的，可颂奔了上来，一锤子拍飞了沈苍夜身边的一只恐鱼。
“看来今天就能解决这个麻烦呀，老沈？”可颂一脸坏笑，“所以……明天准备去游乐园吗？”
“不要给我乱设计行程啊！”沈苍夜虚着眼道。
战线继续向前推进。
到了这个地方，恐鱼的数量变得更多，而且高等级的海嗣开始出现，挡住他们的去路。
“嘎——！”两只海葵般的恐鱼扑上来。
嗖——！
一支弩箭自斜后方飞速而来，钉入恐鱼的体内。
一箭毙命。
嗖！
又是一箭。
依旧是精准、致命。
这便是拥有二十年作战经验的顶级杀手的实力。
在黑的支援下，沈苍夜没费多大力气，便越过了市区。
眼前，便是内海的沙滩，以及咆哮着的巨型海兽。
再远处，是阴沉的天空和翻波的灰色海水。
“到此为止。”沈苍夜抬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示意其他人停在原地等候。
他自己则疾步往海滩奔去。
杀手女皇的黑色弩箭还在射击。
每一箭射出，必有一只海嗣倒下。
骚动引起了菲奥纳多的注意。
“你竟然还活着，卑劣的孽种！”菲奥纳多的瞳孔一缩。
轰！
蓝紫色的电光自黑云中落下，重重劈在海面之上。
“吼——！”
巨型海兽仰天咆哮。
它那如同龙卷风一般的长爪顺势横扫过来，直接掀翻了一大片摇摇欲坠的楼宇。
簌。
一道黑芒闪过，击碎了即将砸在沈苍夜身上的楼板。
“是谁？”菲奥纳多恼怒地瞪视着弩箭射出的方向，“是谁在那里！？滚出来！”
下一个瞬间。
弩箭破空，直勾勾刺入海兽的眉心。
深海巨兽暴吼一声，拔出细细的弩箭。
它抓起一块巨石，就想朝着弩箭飞来的方向投掷而去——
可迎接它的，是巨石坠地的声响。
“怎么……？”
菲奥纳多猛然发现，海兽的右爪早已不知去向。
“在找这个吗，海怪？”沈苍夜站在沙滩上，踢了一脚身旁的断肢。
菲奥纳多此时才惊觉，海怪的右爪不知何时已经被这个陆生种给斩去。
巨型海兽厉吼一声，用仅有的左臂悍然砸来。
霎时间，海滩上的沙尘被砸得飞起一片。
此时，黑的弩箭再次射出。
然而，命中巨型海兽前臂的弩箭，却并未让它的行动停滞半分。
海兽仿佛是感觉不到疼痛般，凶悍地发起攻击。
“黑，停止攻击！这会暴露你的位置！”沈苍夜在通讯中提醒道，“剩下的交给我！”
这只巨兽尚未适应陆地的重力，行动格外迟缓。
在说话的同时，沈苍夜自己的位置也被暴露。
“杀了你，孽种！”菲奥纳多操纵着海兽重重砸下长爪。
下一瞬。
沙尘飞扬之中，瞬时间刀光连闪。

502.可露希尔或成最大赢家
一击斩下了深海巨兽的左腕之后，沈苍夜手中的枪刃就好像切肉片一样，一节一节旋转向上，将海兽的左臂削成了生鱼片。
每一击都让巨型海兽发出了哀嚎，每一片血肉落下，他都以此作为支点，向海兽的头颅更进一步。
伴随着强烈的音爆声，沈苍夜的最后一刀在巨兽的脖颈出斩出了巨大的豁口。
“去死！”菲奥纳多怒吼着。
轰的一下，从海兽那血液飞溅的伤口中爆出无数章鱼般的触手，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沈苍夜闪过触手，将手中的枪刃挽了一个花，打出一串爆弹，然后一跃而下。
身体随着中重力落下的同时，他引燃了爆弹。
火焰瞬时间窜开，吞噬了巨型海兽的身体。
沈苍夜知道，旧城区的这场战斗，有太多人在看，他便不使用冥道残月破这种过于醒目的技能。
轰！
深海巨兽的身体倒在火海之中。
“可恶……可恶！竟敢！你们竟敢玷污深海的后裔！”
一个人影自火海中爬了出来，是菲奥纳多。
“我不会死在这里的……我要复活我们的神明，复活我族的至高神——！”菲奥纳多的眼中燃烧着疯狂。
“菲奥纳多！”沈苍夜喊道，“海嗣和陆生种之间的仇恨是——”
“沈医生，结束了吗？你没有受伤吧？”这时，杰西卡匆匆跑来。
“令人作呕的陆生种，我终有一天会将你们灭尽杀绝！”菲奥纳多暴吼着杀向杰西卡。
“杰西卡！小心！”沈苍夜一刀砍了过去，彻底杀死了这只可悲的海嗣。
他叹了口气，向菲奥纳多的遗骸扔去一团火焰。
他本想劝服菲奥纳多，现在想来，恐怕不太可能。
菲奥纳多和维伦科索的出生就是个悲剧。
更无奈的是，他们的思想已经完全被“海嗣至高”的信念全部给占据了。
他们只想肃清所有海嗣以外的物种。
海嗣两兄弟的死亡，也最终给深海教会的阴谋画上了句点。
深海教会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只不过，海嗣的整个种群，依旧在深海之下蠢蠢欲动。
……汐斯塔的这一场大战落下帷幕。
旧城区受灾严重，好在这一片城区已经无人居住。
大量恐鱼的血肉污染了汐斯塔的内海。
在罗德岛干员们对剩余的恐鱼进行剿灭之后，汐斯塔的工作人员便进入水区，开始清理工作。
大约还需要一周时间，才能将整片水域完全清理干净，重新向游客开放。
这一段时间里，海滩只能做封闭处理了。
这次罗德岛对汐斯塔的援助，也促成了罗德岛与汐斯塔方面的贸易合作。
前来进行商贸谈判的，包括阿米娅和可露希尔，以及几位负责辅助汐斯塔的工作人员进行水域清理工作的罗德岛干员。
至于商品？
是一大批半自然溶剂和化合切削液。
你要问这玩意在汐斯塔能有个毛线用？
答案是——
并无任何卵用。
但是，一个优秀的奸商……啊呸，一个优秀的推销员最难能可贵的素质，就是明知道对方不需要自己的商品，还是能强行卖出去。
可露希尔硬是把这两种商品吹成了清除恐鱼血肉污染的机器必备的燃料、以及润滑材料。
并且将这些原料高价卖了出去。
而作为冤大头的赫尔曼市长，在海嗣的麻烦解决之后，还慷慨地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晚宴，邀请所有参与了汐斯塔作战的罗德岛干员参加。
沈苍夜只是礼节性地出席了晚宴的前二十分钟便离开了。
温蒂还在医院里，沈苍夜不想扔她一个人。
他才走到晚宴的庄园门口，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沈先生，还请留步。”
沈苍也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去，“黑？”
汐斯塔市市长SP兼城市治安局局长此时身着一套黑色的裙装礼服。
散着碎钻的黑色长裙垂到小腿，白皙的脚踝之下是一双精巧的黑色高跟鞋。
作为一名杀手，黑和白金一样，在长时间的锻炼中，她们的肌肉和曲线都堪称完美，全身没有一块多余的肉，全部长在该长的地方。
这样的衣架子，让人想不羡慕都难。
“沈先生，赏脸一起喝一杯，顺便聊一聊吗？”菲林问道。
“不必客气的，叫我的名字就好了。”沈苍夜说道。
他默默地打量着面前的杀手。
黑注视着他的目光中有复杂的情绪。
是埋怨？
哀怨？
还是怨恨？
怨艾？
沈苍夜也说不清楚。
这位杀手永远将自己情绪藏匿得很好。
黑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平静地、安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503.名侦探沈苍夜的第一份活儿
沈苍夜想了想，说：“今天晚上我有安排了，要不，明天晚上吧？”
他目前只知道，他和黑以前认识。
却不知道其他太多情况。
他得好好想想，怎样才能不露怯。
菲林杀手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么，关于地点，你有什么喜好吗？”
“我对汐斯塔不是很熟，你来定吧。”沈苍夜说。
“明白了。”黑应道。
“那么我先走了。”沈苍夜说。
黑不禁问道：“是宴会没能让你尽兴吗？我们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吗？”
“不不不。”沈苍夜忙否认，“只是我有一点私事，我很感谢赫尔曼市长的邀请。”
黑沉默片刻，颔首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挽留了，明天见。”
“明天见。”
沈苍夜依旧很疑惑。
他们只是暂时说好了时间，对方就这么着急的要安排定地点。
怎么有一种生怕他不来的味道？
明天晚上得好好跟黑小姐聊聊，慢慢推测出他们以前的关系才是。
菲林女孩深深的凝望着他的背影，轻声说道：“我是多么幸运，才能在有生之年再遇到你……”
沈苍夜离开庄园，沿途打包了一点吃的，直接前往医院。
一进病，沈苍夜有点意外。
因为，温蒂已经换下了病号服，正穿着自己的衣服。
她背着门站着，在收东西。
她好像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门响声，正在仔细的把所有东西用酒精喷雾消毒。
沈苍夜笑了笑，悄悄走近，从身后搂住了小海龙，“这么快就开始收东西了？”
“呀！”温蒂被吓了一跳。
在意识到身后人是谁之后，阿戈尔少女安心地往后一靠，依靠在他身上，转过脸与他相吻。
她的尾巴不知不觉地也依恋地缠上了他的腿。
沈苍夜在阿戈尔的颈间蹭了蹭，说：“已经没事了吗？医生允许你出院了？”
“嗯。”温蒂说，“赫默和塞雷娅今天上午已经离开了，我现在也没什么事了，可以回罗德岛了。”
她顿了顿，又说：“话说回来，沈博士，你把我扔在医院，一天一夜都不理我，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呀？”
“这……”沈苍夜有点无奈，“昨天解决了那些海嗣的麻烦之后，下午又协助他们清理水域，今天一直在赫尔曼市长那里处理一些后续的事情，没能分得开身，不好意思。”
“那情人节的回礼呢？”小海龙追问。
“啊……”沈苍夜措手不及，“嗯……你想要什么？”
温蒂却没回答，而是笑着先问道：“我给你的礼物，在哪里？”
沈苍夜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钥匙，“在这里在这里，已经挂上了。”
精致的黑曜石挂坠和钥匙放在一起，每当晃动时，小巧的红豆便发出碰撞的清脆响声，格外悦耳。
看他将挂坠随身携带，温蒂十分满意地点点头。
她拉过他的手，摩挲着他的掌纹，“我想要你明天陪我一天。”
“好，想去哪里？”沈苍夜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工程学博士低低一笑，“知更鸟咖啡厅头脑风暴一整天？”
沈苍夜笑出声来，“好，倒真像你的风格。”
以前在大学里的时候，这是他们常用的讨论问题的方法。
——几个人或者一群人坐在一起，集思广益，就某个问题各抒己见，进行富有创意性的讨论，并且不许对他人的点子进行现场批判。
这样的方法，在一些研究项目陷入僵局时常有奇效。
在咖啡厅讨论研究项目，这个约会方式……不得不说，真是太有温蒂的风格了。
于是。
第二天一大早，两个人就带着资料和笔记本前往知更鸟咖啡厅。
他们一坐就是一整天。
搞得服务员频频投来目光，但又因为他们的话题太过高端，而不敢走近打断。
吃过晚饭，沈苍夜将温蒂送回了罗德岛。
——她晚上还要去一趟实验室，将自己的样本转移到-80度冰箱里进行冻存。
和温蒂别过，沈苍夜来到了和黑约好的蓝礁湖酒吧。
菲林杀手早已经在那里等待。
见到他，黑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接着便率先进入酒吧。
门口的风铃轻响，铺面而来的是驻唱歌手的浅吟低唱。
酒客们围着圆桌喝酒，很有气氛。
两人在卡座坐下，服务生给他们端来了菜单。
这个酒吧似乎是在做着情人节的活动，服务生的托盘上，还有着赠送给情侣顾客的小礼物。
他看着两人，犹豫不决。
沈苍夜只是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我就要这个蓝礁湖吧。”沈苍夜指着菜单上的招牌饮品。
恰如这家店的店名，“蓝礁湖”，或者叫“蓝色珊瑚礁”，是这一家店的招牌鸡尾酒。
黑也将菜黑将菜单交还给服务生，“一杯天蝎宫，谢谢。”
服务生收了菜单离开。
卡座重新变成了两个人面对面的状态。
菲林女孩的金色眼眸注视着他。
看了一会儿，她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现在见到我的每分每秒，都恨不得立刻杀了我，是吧？”

504.跨服聊天系统加载中
这……
这惊世骇俗的开场白！？
让人怎么接啊？
沈苍夜努力绷住内心的懵逼，“你是说……以前在佣兵团时的事情吗？”
黑点了点头，“我……对不起你。”
沈苍夜轻轻摇摇头，“都过去了。”
如果手里夹着一支烟，他此刻的动作应该是：
深深吸上一口，然后把烟圈吐出，同时望向窗外，淡淡地、又饱含深情地说出这句话。
语气平平淡淡，沈苍夜的内心其实慌的一批。
我以前跟她是哪门子的关系？
坐在对面的菲林，无声地出了一口气。
像是释然的笑，又像是悲伤的叹。
她心里莫名一疼。
都过去了啊……
也对……
不过是孩童时的约定罢了。
而最后，是她深深的伤了他……
所以，他恨自己也很正常。
黑闭上了双眼，回忆二人曾经的时光。
她是在佣兵的训练场里遇到他的。
当时，他只是一个俊秀的小男孩，比她稍早一点被选入训练场。
那个时候，黑是个刚被买来的奴隶。
她只知道，这个训练场，是佣兵们用来培养孩童杀手的地方。
一开始，黑总是胆小而怯懦，在训练中永远是落到最后的那一个。
在毫无秩序可言的训练场里，其他大孩子会在教练不在的时候，肆无忌惮地欺负她、抢她的食物和水。
在那个时候，是那个小男孩站了出来，替她挡住了所有的欺凌，并且毫不示弱地打回去，还替她包扎伤口。
“我以后要当一个医生。”小男孩说，“医生就是要帮助他人的。”
从那时开始，在训练场里，他们永远都是形影不离。
共享食物和水，在生存训练中相互扶持，在夜里共枕而眠……
黑觉得，只要有他在，她就什么都能做到。
他们约好了，要永远在一起。
菲林杀手记得，小男孩教了她很多。
她能感觉到，他是掏心掏肺的对她好。
然而。
在那一期训练生的最终考核中，黑亲手将他的一片真心狠狠的捅碎了。
那一次考核，一共有二十七个孩子参加。
他们被扔到一片荒野里，佣兵们随心情给他们扔了几件武器，又随意地给了水和食物。
佣兵们告诉他们，最后只要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能活。
唯一杀出来的那个人，就是胜者。
年幼的黑，和她依赖的小男孩，被分在了不同的区域。
当他没在身边的时候，黑几乎要疯了。
她不敢休息，不敢进食。
她杀了几个人。
也看过别人相互厮杀。
她见到过亲兄弟相互残杀。
也见到过昔日好友互相偷袭和投毒。
——因为，只有一个人能活！
她的精神几度在崩溃的边缘。
视野里出现的任何活物，她都会使出浑身解数去杀掉它们。
——必须提高警惕。
因为……
只有一个人能活！
然后，他出现了。
——那个小男孩。
他带着武器、食物找到了她。
他对她说：“我们一起逃离这个地方吧！我找到了一条小路！”
但黑知道，他们逃不掉的。
佣兵会杀掉他们的。
因为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于是，她在狼吞虎咽地吃掉了他带来的食物之后，然后拿起刀，从背后偷袭了他。
没有忍心下杀手，但是她也不敢去看他倒下后的表情。
她带着他的补给和武器逃离了，并最终活下来。
她成了这一期训练生中唯一的一个幸存者。
直到今日，这一刀是她心里永恒的痛。
她后悔不已，痛彻心扉。
她意识到，心里已经再也装不下其他人，她再不可能对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人产生这样的感情了。
他的事情，黑连情同姐妹的锡兰都没有告诉过。
……当时，她还只是一个年幼的孩子，她只想活下去。
在精神被逼到崩溃之时，她看到了他带着精良的武器，丰富的食物——那大概是他打败其他人夺来的。
于是，幼小的黑选择了一条最简单的、能活下去的路。
仅此而已。
后来，黑又找机会回到了那片训练场，想要找到他的尸骨。
但是一无所获。
……虽然，真实情况是：
某高位面的队长发现系统提示【代理AI已出现失误】之后，慌慌张张地重置了AI，并把尸体捞了回来，重新投胎在另外一个地方。
黑从来没有想到、也不敢期待会再见到他。
天啊，他已经成为了这样一个谈吐得体、一表人才的男人了……
沈苍夜也盯着对面的杀手皇后。
从黑刚才说的话推测。
他们的关系可能有以下几种：
第一、仇人。
第二、相爱相杀。
第三、同事，或者领导和下属。
闲得没事请仇人喝酒，好像不太可能。
相爱相杀？
沈苍夜一直觉得，这只大猫猫应该是在和锡兰进行高强度的柑橘味贴贴。
总之没他什么事。
所以应该也不是相爱相杀。
那大概就是领导和下属。
就好像青金和白金之间的那种关系。
白金大概也随时想杀了青金吧。
打一个形象的比方——
黑是一个觉察到自己正在欺压下属、觉得自己对不起下属的青金。
而他自己就是试图以下克上的白金。
原来如此！
这就是真相！

505.什么叫金牌侦探啊
沈苍夜仔细推理，深思熟虑。
不对……
黑和他说话的语气，又似乎不像是上司对下属的语气。
甚至隐隐约约又几分……希望他能够接受她道歉、希望两个人的关系能进一步发展的意思。
那大概不是青金和白金的关系。
说不定是曾经关系还可以，但是因为某些原因反目成仇、分道扬镳的关系。
对，一定是这样！
黑凝望着他，望着深埋心底的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她回忆他刚才说的话……
他说：都过去了。
原来，他早已放下了对自己的情感……
是这样吗？
也对。
谁让自己当初亲手给了他一刀呢？
自作自受罢了。
只是……
她自己放不下罢了。
菲林的嘴唇嚅了嚅，开口道：“那些旧事你不愿再提，我理解。但是我还是想向你道歉，毕竟是我深深伤了你。”
她定定望着他，说道：“我还想感谢你，你教了我很多，也不止一次救过我的命，没有你，我活不到今天。”
沈苍夜听着，大脑飞速运转。
从前面的话语推测来看：
第一，我和黑，应该是佣兵战友的关系。
第二，我教过黑很多东西，也救过她，黑很感谢我。
第三，因为一些原因，我和黑反目成仇。
根据现有的条件。
推导得出——
我以前和黑在同一个佣兵团里，而且我是教会了黑所有技能的师父！
没想到啊没想到！
现实竟然比小说还精彩！
沈苍夜继续推论——
然后。
我和黑因为一些原因反目。
黑人生中最大的转折，是在一次刺杀中遇到了赫尔曼·道尔科斯先生，并成为了他的部下。
这是黑唯一的一次失败的刺杀。
也是最“成功”的刺杀。
那毫无疑问，导致他们反目的，就是这一件事情了。
沈苍夜脑中灵光一闪！
原来如此！
真相是：
我和黑曾经是佣兵团中的师徒。
在一同刺杀赫尔曼的时候，黑被赫尔曼的人格魅力所折服，决定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但是，我是监督黑完成任务的人。
发现黑没有完成任务，我便动用了我作为师父的威严，给黑以压力，逼迫她完成任务。
为了保护赫尔曼与锡兰，黑与我大战三百回合，并且重伤了我。
正因如此，黑才会对昔日有恩于她的为师充满了歉意！
好的。
我已经逐渐理解了一切！
沈苍夜内心中暗暗佩服自己的推理能力。
眼下，要搞好和黑的关系，以便让她加入罗德岛。
在这个前提之下，需要先解开她的心结，和她冰释前嫌。
于是。
沈苍夜轻轻一笑，“我从来没有责怪过你当时的选择，黑。”
菲林女孩的表情一僵，“你说你——”
“我不怪你。”沈苍夜温柔地说。
遇到了赫尔曼、遇到了锡兰，也许是黑这辈子最美好的意外。
所以，沈苍夜决定不能让她对此有心理负担。
“我不怪你。”沈苍夜重复道，“如果这个选择能让你过得更好的话，能让你更好地活下去的话，我就支持你，永远支持你。”
鼻子一酸，菲林杀手险些流下泪来。
……原来他不怪我。
担心被厌恶、担心被怨恨的恐惧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愧疚，和压抑二十年的深情。
黑偷偷看到对方的左手。
中指、无名指都没有戴戒指。
黑鼓起勇气。
她觉得，自己在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她小声说道：“我以为你已经有家室了——”
“——您好！您的‘蓝色珊瑚礁’，您的‘天蝎宫’！请慢用！”
服务生的声音压过了黑的话语。
菲林杀手顿时打住了话头，沉默地低下头。
她看到对方杯里的酒。
蓝礁湖，这款鸡尾酒的特点正如其名。
整杯鸡尾酒呈现湛蓝的颜色，如蓝天白云般美妙，又像深海般神秘。
黑微微呼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下来。
除了锡兰之外，黑很少亲近其他人，更是对男女之情毫无经验。
但她好歹也是从赫尔曼那里稍微学来了一些社交礼仪。
她知道，和人保持距离感非常重要。
什么关系说什么关系的话。
而贸然进入下一步，会打破人的舒适区。
——比如，只是刚认识，就不应该说只有女朋友才能说的话。
这个说得好听，叫唐突。
说得不好听，就是不识好歹。
黑有点庆幸。
还好服务生来得及时，没让对方听到她说的话。
菲林端起酒喝了一口。
天蝎宫，这种鸡尾酒味道甘甜，又有橘子的清香，让人十分舒爽。
黑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
——至少，知道他并不憎恨自己这件事情，已经让她欣喜若狂了。

506.有些东西是不能在同事群发的
沈苍夜喝了一口鸡尾酒。
他看到黑也端着酒杯在喝。
一时间，他觉得有点尴尬。
这一来一往的没几句，每次说完，两个人就开始长久的沉默。
简直就像家长安排的相亲对象初次见面似的。
于是，沈苍夜随口问道：“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呢？一切都还好吧？”
“自从那一次遇到赫尔曼先生之后，我就一直待在大小姐身边，平平淡淡。”黑很快回答道。
说完，她只觉心里一暖。
——他在关心自己啊。
那他，还是他曾经的曾经的那个他吗？
“嗯，照顾好自己。”沈苍夜点了点头。
黑反问：“那你呢？那件事情之后……你过得怎样呢？”
“一切都好。”沈苍夜说，“一直在罗德岛——哦，对了！昨天在宴会上听说了，锡兰小姐刚从维多利亚留学回来，还没有决定去向，不如，来我们罗德岛制药公司，怎么样？”
他快速递上名片和招聘广告，“我们具有丰富的处理感染者——啊不，我是说，医治感染者的经验，也有许多源石学的专家。公司环境融洽，非常适合你们二人。”
菲林女孩惊了惊。
——等等，他这是在……邀请我成为他的同事吗？
沈苍夜接着说：“最重要的一点，黑，你的矿石病，在罗德岛能得到很好的医治，我可以自豪地说，汐斯塔在这方面的医疗水平和条件，绝对比不上罗德岛。”
黑更加惊讶。
——他是在担心我吗？他是不是对我还有着感情？
两人又开始沉默。
沈苍夜试着扯了些玩乐的话题。
比如女孩子喜欢的电影啊，电视剧啊，小说啊什么的。
但是黑都没有什么反应。
沈苍夜不禁扶额。
莫非自己真的是聊天终结者！？
“我要稍微离开一下，抱歉。”黑忽然站了起来。
“请便。”沈苍夜说。
他抓了抓头，对方找借口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估计是这个话题没有意思。
……看来还是不能太早进入挖角阶段。
两个人的关系可能还没有熟到那个程度。
贸然开始安利罗德岛，可能会造成反效果。
但是，要聊些什么才能拉近关系？
沈苍夜打开罗德岛的同事吹水群。
他发了一条消息。
【沈】：请问一下大家，和以前认识的老同事叙旧，两个人都比较生分了，和她聊些什么才好？在线等，很急！
【我的裤腿没有卷】：和她！？她！？哪个她？她是谁？
【百年一遇的大帅哥】：好家伙，你居然敢直接在这里问！找死吧？手动@白金小姐，出来捞人了！
【东夜★莪▁嬡沵】：那自然是邀请她去酒吧一叙，共饮一杯长岛冰茶，在微醺中擦出爱情的火花……
【沈】：谢谢！我现在就在酒吧！我不要爱情的火花，我就想和她正常闲聊一下！
【白金今天不加班】：苍夜，你和谁在酒吧呀？
【Weedy】：原来你匆匆忙忙送我回来罗德岛，是因为还有第二场？
【白金今天不加班】：什么？我家苍夜今天和你一起！？
【Weedy】：对，他今天和我一起，昨天也和我一起。
【白金今天不加班】：！！！
【Weedy】：哦——前天情人节那天，他也和我一起。
【白金今天不加班】：什么？？？
【Weedy】：但是现在我们不应该纠结这个。
【白金今天不加班】：也对。
【白金今天不加班】：你现在和谁一起吖？@沈
【Weedy】：你和谁一起去酒吧？
【细雨蒙蒙】：沈医生现在，在哪里呢？
【毒吻】：学长，你在酒吧吗？哪个酒吧？我去找你呀！
【工匠预备役】：沈医生和谁一起呐？
【沈】：只是以前的同事！！！
【沈】：能不能有个人先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百年一遇的大帅哥】：@阿米娅，群主群主，有人求助，快点来帮忙艾特一下所有人，让大家一起来帮助沈医生[手动斜眼笑]
【沈】：不需要艾特所有人！！！
沈苍夜这边情况紧张的时候。
黑在洗手间的隔间里，则是另外一番光景。
她试着搜索了一下【恩断义绝的青梅竹马有可能旧情复燃吗】。
仔细想想不太对劲，又搜索了一下【绝交的发小如何重新建立联系】。
结果也不是很满意。
作为杀手，黑的心性让她能够喜怒不形于色。
但那并不代表着她内心里也是毫无波澜的。
在知道对方并不因为那件事情责备自己时，黑在欣喜之余也深感愧疚。
同时，她想和他走得更近一点。
……不奢望成为爱人，只要作为朋友守护在他身边就好了。
话虽如此。
但是，仍然抱着一丝希望，黑又搜索了【前男友怎么复合】。
看了几个页面，一个对话框弹了出来。
【情感导师对您进行一对一的定制复合方案！
帮助您挽回他的心！
如有兴趣请留言！】
黑犹豫了一下，试着输入了一句话：“您好，我想咨询一点事情……”

507.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沈苍夜觉得黑这一趟去得有点久。
他也不知道她去干什么了。
他再看看群里。
人们分成了三派。
一派在质问他和谁在一起。
一派在吃瓜看戏。
还有一派在拱火。
唯独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他只能把自己的问题又复制粘贴发了三遍。
【沈】：求求大家了！有没有人能回答我的问题！
【奇迹力场】：聊聊感情呗，谈对象啊相亲什么的，这种事情应该挺有共鸣的吧。
【沈】：可颂大师！快点教教我！然后该怎么样？
【奇迹立场】：接下来的问题，本情感咨询大师要开始收费的。
【沈】：滚！钻钱眼里了是吧？
【雪雉（罗德岛舰内帮跑腿/打饭价格详询）】那个……我觉得可颂说得对……现在大家不是都会被催婚嘛，一起吐槽相亲对象什么的……好像很有共同语言，也许能打开话题吧。
【白金今天不加班】：怎么能随便和陌生人聊感情的！你们不要乱教人呐！
【沈】：好，谢谢雪雉，我去了。
【白金今天不加班】：哎？等等，苍夜！@沈
【白金今天不加班】：？？？
【猛男开西瓜】：师兄，希望你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我这里有一个机械键盘，我借给你跪。
【百年一遇的大帅哥】：希望人有事[合十]。
【我的裤腿没有卷】：对不起，这次我没法帮你了，兄弟。
【懒天使】：吵得好，再猛烈些。
【百年一遇的大帅哥】：下面有请钻钱眼的始作俑者@奇迹立场来说说本次拱火的感想。
……屏幕前。
可颂哼了一声。
什么叫钻钱眼里了！
有礼貌吗！
她关掉了聊天框。
忽然。
另外一个聊天框弹了出来。
【S女士】：您好，我想咨询一点事情……
可颂瞥了眼，随手回复了一句“在的”。
这个被隐藏掉姓名的“S女士”，是在一个婚恋网站找到咨询框的。
她好像非常着急、又迷茫不知所措。
可颂作为这个婚恋网站注册的付费情感咨询师之一，虽然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她自诩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解决这种问题从来没有在怕的。
她只是随便回了一句。
却没想到，对方就甩了一堆问题。
看来这个女孩真的非常焦急。
可颂便放下了手头的事情。
决定全心全意为这个女孩解惑，顺便收一笔咨询费。
——没错，只是顺便收一笔咨询费！
最重要的，当然是拯救这个处于迷茫中的女孩！
可颂快速打字。
【牛角包包】：这位同学别急，慢慢说，牛角包包老师会为你想办法的！
【S女士】：我很着急，我觉得这是我最后的和他独处的机会了！
【牛角包包】：先说一下你的情况吧，你和他以前是怎么分手的？
【S女士】：分手原因……真要说的话，我深深地、深深地伤害了他。
【牛角包包】：别急！每一次分手都会让人受伤，这非常正常！你要知道，很多复合的情侣也是这样走过来的！
【S女士】：我的意思是……老师你可能很难理解，我不是普普通通地伤害了他，是要了他半条命的那种伤害。
【牛角包包】：这有什么！他失去的不过是半条命，你失去的，可是爱情啊！
【S女士】：我对不起他……
【牛角包包】：不要这么想！不要过度自责！
【牛角包包】：和他分手之后，你有没有爱上过其他人？
【S女士】：当然没有！
【牛角包包】：你跟别人滚过床单吗？
【S女士】：什么！？当然没有！
【牛角包包】：你的身和心都没有劈腿，算什么对不起他！姑娘，你要想想，你们曾经相爱！迷倒过他一次的人，肯定能第二次将他迷倒！听老师的，一步步做下去，一定能挽回他！
【S女士】：好的，老师。
【牛角包包】：对了对了，顺带一提，我是付费咨询哈。前面的问题可以免费，但从现在开始要开始收费了。
【S女士】：没问题。
可颂惊了惊。
居然有这么爽快的顾客。
她犹豫着发出了一个价格表。
从按次数收费，到【包教包会直到复合为止黄金VIP终身服务套餐】都有。
可颂也不怎么抱希望。
因为这种网上的咨询的，往往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会付钱。
紧接着。
可颂看到对方转来了两万块钱。
【S女士】：我要这个黄金VIP终身服务套餐。
一刹那间，可颂觉得口干舌燥。
她突然间很想跪下磕三个响头，叫三声爸爸。
不，叫爷爷叫祖宗都可以！
这……
这是个金主啊！
可颂连忙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态度也变得认真起来。
【牛角包包】：这个男人有没有表现出复合的可能性？
【S女士】：什么意思？
【牛角包包】：比如说，他主动邀约你？
【S女士】：没有，但是我邀请他出来一起喝一杯，他答应了。
【牛角包包】：他有没有说下次还想和你一起出来？
【S女士】：没有，不过，他邀请我去他的公司就职……
【牛角包包】：可以！不错！这么说，他还是希望跟你多接触的！那在你们聊天的过程中，他有没有主动找话题呢？
【S女士】：有的。不过他说的什么电影、电视剧之类的，我都不太懂。
【牛角包包】：没有关系，有机会复合的！如果他完全不理你，那他就是压根不想复合，如果他给你回应，那就是有希望！
【S女士】：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聊天。
【牛角包包】：见招拆招，先稳住！你要有这个信念——他还是想跟你复合的，对你有感情的！他问你什么话，你就先反问回去。
【S女士】：明白了，老师。
这时候，外头传来能天使的敲门声。
“可颂！快出来！要送货了！”
“知道了。”可颂应了声。
她连忙叮嘱S女士赶紧回去，别让对方等久了，然后告诉她自己有点事要出去。
可颂匆匆忙忙换上工作服离开了。
黑收起手机，离开了洗手间。
一看时间，已经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糟糕！
让他等久了！
黑连忙加快脚步，往卡座奔去。
……沈苍夜今天晚上第五次看表了。
要是再过五分钟，黑还不出来的话，他就要打急救电话来救人了。
他又看看自己的鸡尾酒，纠结着要不要喝。
黑不会是食物中毒了吧？
这家店的饮料不会是有问题吧？
幸好，在他第六次看表的时候，黑回来了。
沈苍夜关切道：“你不舒服吗？”
“嗯？”菲林发出了一个疑惑的声音。
“我是说……”沈苍夜解释道，“如果你不舒服的话，我们可以改天再聊的。是酒太冰了吗？”
“没事的，我只是——啊，是这样的！赫尔曼先生有个临时的事情要交给我处理，所以就耽误了一下。”
紧张中，汐斯塔市市长SP把现任市长给卖了。
“哦。”沈苍夜点了点头。
其实他对自己想好的话题还不是很有把握。
见面就直接聊感情、聊对象什么的……不知道会不会不太合适？
不过。
考虑到过年朋友相聚时常以“找到妹子没？”或者“你爸妈还催你相亲吗？”作为开场白；
以及在职场上，同事常以“说起来，你有对象没有？”作为闲聊的开头……
想到这里，沈苍夜就放心了一些。
他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壮胆。
然后，定定望着面前的菲林。
开口道：“说起来，你有男朋友了吗？”
坐在对面的黑，差点把喝进去的酒喷出来。
什么？
他问什么！？
有没有男朋友！？
这没法见招拆招啊！？
黑很想立刻给牛角包包老师打个电话问一下。
可是老师说她有工作，要忙去了。
纠结了两分钟，黑意识到只能自己处理这个问题。
菲林杀手充分发挥了杀手的优良素质。
任由心中大海翻波，表面上依旧如同老僧入定般。
她冷静思考。
——他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我答没有，难道他会说“那你现在有了”这样回答吗？
……好像不太可能。
那我要说“苍夜，其实我从来没有忘了你”么？
这又显得太急迫和白给。
思来想去，黑决定用老师说的方法。
——把问题抛回去。
尽管内心中已经波涛汹涌，杀手女王的脸依旧是古井无波。
她的手轻轻旋转着酒杯，淡淡一笑，“那你呢？有心仪的女孩吗？”
沈苍夜笑了一下，语气柔和了下来，“这么一说，真是太巧了，我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她和你好像欸，她曾经也是个刺客，后来‘从良’了。”
紧接着，他又意识到不对劲，忙说：“抱歉抱歉，我不该说这些东西，让你见笑了。”
两个人目前还算不上非常熟悉。
跟人直接这样子提起自己恋人的事情，未免太过突兀和冒昧了。
他的话，让坐在对面的黑心里一石激起千层浪。
什么意思？
为什么他突然间说这话？
他这话说的是真是假？
还是说，这个“刺客女孩”,是……
——是在暗指……坐在他对面的……
不会吧！？

508.跨服聊天系统升级中
“对不起，赫尔曼市长又有事情找我。”黑匆匆拿起手机走了。
沈苍夜只好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不介意她离席。
黑又来到洗手间。
她急急忙忙地，给牛角包包老师发了消息。
【S女士】：老师在吗？
【S女士】：老师！
【S女士】：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老师，帮帮我！
【牛角包包】：嘿咻！来了来了，怎么了？
【S女士】：老师，是这样的，我刚才问他有没有心上人，他形容了一个……就是……跟我很相像的人。
【牛角包包】：什么！？你刚才这样问他？那也太直接了吧！？
【S女士】：这不是重点，老师，我想知道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可颂在脑子里，把自己看过的爱情电影电视剧全部搜索了一遍。
接着。
她以自己为女主角，拼凑出一个故事：
学生时代的爱情，何其美好。
一个女孩爱上了一个男孩。
可是。
男孩知道，这个时候早恋，会影响他们的学习，让他们没法考上好的大学。
于是，男孩告诉女孩，他已经有心上人。
他是为了女孩死心，一心努力学习、考上最好的大学。
在女孩出现在大学校门的那一刻。
她看到男孩站在校门口，朝她露出大大的笑容。
男孩笑着逗女孩，“我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说起来很巧，她和你很像，她有着橘色的头发，还有一对可爱的牛角，还特别喜欢钱……”
这是男孩曾经用来拒绝女孩的话语。
在女孩流泪之际。
男孩轻轻吻了女孩的脸颊，说：“那个人就是你，你愿意接受我吗？”
一瞬之间，女孩明白过来。
原来这些年，男孩爱的人，从来都是她！
有心上人只是一个幌子。
他只要默默守护她。
为了两个人更好的未来！
想到这里，可颂已经眼泪盈眶。
这哪里是前男友！
这是一个默默守护你多年的痴情男人啊！
泪水滴在了可颂的键盘上。
【牛角包包】：我想他指的那个人就是你！他是在隐晦的向你告白！
【S女士】：什么？不可能吧，我觉得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可能真的有那么个心上人……
【牛角包包】：要相信自己！
【S女士】：不可能的！
【牛角包包】：那就测试一下，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S女士】：怎么测试呢？
【牛角包包】：你可以借着这个“心上人”的话题深一步讨论，含蓄地问一些你自己身上的特征。
【S女士】：比如？
【牛角包包】：你可以装作有意无意问起，这个女孩是不是黑长直啊什么的。
【牛角包包】：总之，你要引导他说一些关于这个女孩的事情，或者只有你们两个知道的共同经历什么的，这样一来，你就能从蛛丝马迹中确定，他说的人是不是你！
【S女士】：如果不是呢？
【牛角包包】：因为你只是含蓄地隐晦地问了一下，随时可以抽身而不至于尴尬，这样还能反将一军，让他纠结你是不是喜欢他！
【牛角包包】：不对不对，你怎么能这样想呢？你应该问，如果确定是了该怎么办！
【S女士】：好吧，如果确定是了该怎么办？
【牛角包包】：看他下一步计划，如果他邀请你去约会，就从了他，如果他没有邀请你去约会，就暗示他邀请你约会。
【S女士】：我懂了，谢谢老师！
沈苍夜又等了许久，黑终于回来了。
沈苍夜有点哭笑不得，“赫尔曼市长真是把你当左膀右臂啊。”
“不，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黑摇了摇头，说道。
此时。
表面云淡风轻，内心慌的一批的人，从沈苍夜变成了黑。
菲林盯着面前的酒看了很久，在心中考虑着该怎么开启话题。
在她对面，沈苍夜认真想了想，关于情感什么的这个话题，果然还是不合适。
他决定换个更加轻松些的话题。
“罗德岛会在汐斯塔停留一段时间。”沈苍夜说，“不如给我介绍一下汐斯塔的著名景点，怎么样？”
黑有些发愣，没有反应过来，“嗯，这跟你刚才说的话题有关系吗？”
沈苍夜尴尬地笑了两声，打了个圆场，“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还是不要谈那个问题了吧，我知道这年头，大家都被长辈催婚，可能大家都不大愿意谈这个。”
菲林杀手摇了摇头，“其实我还挺好奇的。”
“好奇什么？”
“关于你刚才说的那个刺客女孩，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509.露肚子是刺客行规,不爽不要玩
黑这么一问，沈苍夜反而纳闷起来了，“你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
“别介意，只是关心一下老朋友。”黑端起酒杯啜饮了一口，语气还是淡淡的，“不愿意说的话也没事的。”
这话说完，黑捏着酒杯的手都沁出了汗水。
仿佛在等待审判。
她又为刚才的话后悔起来。
若他真的不说，那不是完蛋了！？
沈苍夜想了很久很久。
沉默也持续了很久。
直到黑感觉自己紧张得已经浑身不自在，对面的人才再次开口。
“怎么说呢？是个好人。”沈苍夜踌躇着说，“总之，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好人？一个好人？”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很快的，她又有点无语。
好人。
这是什么形容词啊？
用来形容自己的心上人吗？
扶老奶奶过马路也算是好人啊！
这根本就是形容路人的词汇吧。
沈苍夜抓了抓后脑勺，笑着说：“不好意思，我可能不太会表达。”
他又望着杯里的酒。
“蓝色珊瑚礁”，这酒呈现湛蓝的颜色，好像天空。
他仿佛看到了他和白金第一次在卡西米尔的郊野旅游时的蓝天和白云。
沈苍夜迟疑了很久才开口，“维多利亚、炎国、伊比利亚和萨米……这些国家语言我都会说。”
“你在说什么？”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扯开了话题。
“可是，把这些语言里所有的、表达美好的词汇加在一起，都形容不出她万分之一的好。”沈苍夜笑了笑，说道，“想到她的时候，所有的语言都消失了，我实在说不出来，不好意思。”
菲林微微愣了一下，“你很爱她……”
“因为她很可爱啊。”沈苍夜微笑道，“她淡金色的眼睛我永远都不会看腻；她毛茸茸的尾巴和耳朵，高兴时总会一抖一抖的；明明是个杀手，却执意要穿一件露小肚子的衣服……不过，别小看她，当她认真的时候，她的黑色箭矢能在任何时候刺穿敌人的咽喉。”
黑屏住呼吸，头顶的耳朵反射性的抖了抖。
她接着又看向自己身上的服饰……
这说的……
和自己好像完全一致啊！？
世界上可能有巧合。
但是。
不可能这么多巧合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那他指的——原来真的是自己吗！？
“即便她……即便她曾经差点杀了你，你也一样爱她吗？”菲林女孩的声音中有几乎不可查的颤抖。
“哈哈，可是她没成功啊。”沈苍夜笑着说。
白金那个傻丫头，不仅暗杀没成功，还差点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坐在他对面的菲林女孩，心头猛地一颤。
他竟然这么云淡风轻地说出来了。
他内心一定很痛苦吧？
可是，为了不让她难堪，为了不让她有心理负担，他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了。
沈苍夜又叹息了一声，“不过我总是觉得亏欠了她许多。”
“为什么？”黑不解地问道。
沈苍夜说：“我们分别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里，我都没能陪在她身边，让她孤身一个人，我就觉得有点愧对她。”
“她不会怪你的！”黑脱口而出。
她几乎要流下泪来，心疼得难以呼吸。
她无法想象，他不仅不责备他，甚至还挂念着她，为扔下她一个人而感到愧疚。
——分明自己才是最应该内疚的那个人啊！
黑内心中的愧疚感增加了十一万四千一百多点，好感度增加了一百九十一万九千八百多点。
沈苍夜还在纠结着，“话虽如此，我还是希望她每天开开心心的——对了，这件事情，我想请你帮忙。”
“我能做些什么？”黑问道。
沈苍夜沉默了片刻，说：“是这样的，我希望她开心地度过这个假期，但我其实对她的喜好不太了解，你能给我一点建议吗？比如说，她会喜欢看什么样的风景，逛什么样的店之类的……”
既然两个人都是刺客，说不定有许多共同点。
反正，沈苍夜自己知道的是，刺客都喜欢从窗口进屋。
既然有这么一个共同点，肯定还有更多的共同点。
他想暗暗地打听打听。
毕竟，沈苍夜对杀手这个职业的具体情况了解也不多。
“当然可以。”黑点了点头。
她心中一软。
这个傻木头，果然还是当年的傻木头。
这家伙，不好意思直接发出邀约，又不好意思询问她的喜好。
……非要用这种隐晦的暗示方式来表达。
到时候，她说了什么地方，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陪她去的吧。
也罢，就陪他演一演这场“戏”。
就当重走一遍两个人相别的那些年吧。
黑如此想道。

510.单身汪就别做情感咨询了
“能不能具体说一下呢，关于喜好这些的？”沈苍夜打起了精神，问道。
黑的指尖摩挲着酒杯的杯口，“你真的很希望她开心呢……”
沈苍夜笑道：“所以才要向你请教呀。”
黑又想起了牛角包包老师的话。
——看他邀不邀请你出去约会，如果他不邀请你出去约会的话，就暗示他、引导他邀请你出去约会！
老师还告诉她——
主动是男生喜欢你的一大标志，他必须要主动邀约！
“该怎么说呢？”黑觉得自己的心有点乱，“比较杂也比较多，可能一时半会说不完……”
这时，沈苍夜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看了看。
是白金在问他晚上回不回来。
语气好像颇为不善。
他匆匆恢复了一个“等我”，然后向对面的菲林女孩说道：“不早了，我们明天再找个地方详谈，怎么样？”
他不想让白金等久了。
毕竟已经两天没有回家了。
黑心中一喜。
——他果然是主动发出邀请了！
压抑住心中的欣喜，黑微微颔首，“当然可以，那么明天再联系。”
“好的。”沈苍夜将两个人的酒钱、连同小费一起，压在了菜单夹之中。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时间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反正油钱也是报销的，不如顺水推舟做一波人情好了。
黑只觉心绪起伏。
亲自送她回家！
这毫无疑问是有好感的证明吧。
两人走到停车场，沈苍夜给菲林女孩打开了车后座的门。
黑的动作迟疑了一下，目光飘向副驾驶。
她接受过礼仪训练。
她知道，两个人坐车时，乘客坐在后座是非常不礼貌的，会让开车的人有种自己是车夫的感觉。
“……前座不太方便。”沈苍夜低声自语了一句。
白金上次坐他车的时候，调了好长时间，才把副驾驶调到了最舒服的位置。
白金和黑的身高差了差不多十公分，他不想让小天马麻烦再调一次了。
“嗯？”黑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请坐后座。”沈苍夜说。
“谢谢。”黑感激地微微倾身，接着上了车。
回到家中，服侍小姐就寝之后，黑躺到了自己的床上，又赶忙打开聊天框，找老师咨询。
【S女士】：老师，他邀请我出去约会了。
【牛角包包】：好的！进度不错！那么今天晚上呢，是谁付的钱？
【S女士】：是他付的。
【牛角包包】：好，非常好！我的推测果然是正确的！
【牛角包包】：你要记住，男生喜欢你的第一大标志是主动，第二大标志就是愿意为你花钱！
【S女士】：原来如此！
黑完全没有料到，屏幕对面的老师也是一个母胎solo的单身汪。
她只认为老师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至理名言。
老师很快又发来消息。
【牛角包包】：然后，今天晚上他有没有送你回家？
【S女士】：有的，他还替我开车门。
【牛角包包】：很好很好，他已经完全为你着迷了！
【牛角包包】：你是坐了他的副驾驶吗？那可是老婆的专属座位！
【S女士】：欸……不是，是车后座……
【牛角包包】：我懂了，他把你当成他的公主！他的掌上明珠！因为车的右后座是最尊贵的位置嘛！
黑想了想。
赫尔曼市长和锡兰有车来接送的时候，坐的也是右后座。
果然如此。
老师说的果然是正确的。
菲林女孩的心中小鹿乱撞。
她觉得今夜可能要睡不着觉了。
屏幕的另一头。
可颂信心满满地握了握拳头。
——这一次，绝对能帮S小姐挽回前男友！
而在可颂宿舍的下一层楼的走道里。
沈苍夜刚回到宿舍门前。
前两天，处理完海嗣的事情之后，沈苍夜又开始忙其他的工作。
一直都没来得及回罗德岛。
算起来，上次见到白金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
他打开门走进去。
一进门，却是见到屋内的摆设和布局有点变化。
在墙的一边，多了一道简易的吧台酒柜组合式的隔断柜。
吧台是简洁清爽的白色和原木色。
酒柜里放满了各种酒。
而他的小女孩……
白金穿着睡衣，站在吧台后，定定望着他。
“哎，你什么时候买了这么个酒架……”
沈苍夜一句话还没说完，白金便打断了他，“你喝酒了么？酒吧的酒，好喝吧？”
说话的时候，她的双眉是蹙着的。

511.真·虚空吃醋
“是喝了一杯鸡尾酒。”沈苍夜陪笑，“那个只是老同事而已啦，没别的。”
“酒好喝吗？”白金冷声问道。
“真的只是老同事，我跟她没有什么……”
“来这里，坐着说。”白金指了指吧台对面的高脚凳，冷冷道。
沈苍夜忙道：“你听我解释，欣特莱雅……”
他边说边想伸手去拉小天马的手，被她躲开了。
白金冷冰冰盯着他，“我问你酒吧的酒好不好喝？快说！”
“她是汐斯塔治安局的负责人，以前我和她在佣兵团认识……啧，你能不能听我说！”沈苍夜一边说，一边观察白金的表情。
却是发现白金根本没在听他说话。
刺客女孩自顾自地从吧台下取出搅拌杯、长柄吧匙等工具，还有形状各异的酒杯。
“欣特莱雅！”沈苍夜有点恼。
哪有这样不听人说话的！
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他皱起眉头，“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他提高了声音，“我都说了，只是以前认识的老同事而已，你到底是怎么——”
话还没说完。
一双白嫩的小手伸了过来，扯住他的衣领，把他拽了过去。
“沈、苍、夜！”欣特莱雅声音中含着愠怒，又有点怨艾，“为什么要去喝别人调的酒！？”
“哈？？？”
沈苍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她在问……为什么要喝别人调的酒？
所以。
——她生气不是他和黑去酒吧的这件事情。
而是……？
“鸡尾酒我也会调，为什么要去酒吧喝别人调的酒？”白金怒冲冲质问道。
沈苍夜愣了一下，“我以为你说的是我和老同事叙旧的事情……”
“你说老同事那就是老同事，你说了没什么事情，我相信你。”白金轻轻地说。
沈苍夜正要为她对自己的信赖感动。
女孩啪地拍了一下桌子，愤愤道：“但为什么去酒吧！明明你身边就有个调酒师！我也会调酒的！”
沈苍夜一下子答不上来了。
又觉得好笑。
你吃醋我理解。
但你这醋根本就没吃到点子上啊。
你在纠结什么调酒师呢？
小天马烦闷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她甩着尾巴，一脸的不高兴，“我调的酒绝对比酒吧里那些人调的好！你不肯喝我调的酒，偏要去喝野生调酒师调的酒！”
“什么叫野生调酒师？”沈苍夜哭笑不得，“酒吧里那些人，又是指什么人？”
“我以前为了监视某个人潜入酒吧的时候，我发现老板会雇佣一些身材火辣的女模特来当酒保。她们穿的特别的露，她们根本就不需要会调酒，只要够丰满，会做摇酒的动作就行了。”
白金闷闷地喃着，又看看自己的平板，不禁越说越气。
她一指沈苍夜，“你说，你是不是在酒吧里盯着那些女模特看了好久？你就是专门去喝她们调的酒的是不是？”
沈苍夜差点笑了出来。
白金这状态，有点像是竖了个根本不存在的靶子。
然后气呼呼地拼命地自己在打。
白金的逻辑是：
我在某个酒吧里，见过特别火辣的女调酒师在摇酒——所有酒吧都有这样的女调酒师——你去酒吧就是为了喝她们调的酒，顺便一饱眼福。
“我都不知道调酒师是什么样子。”沈苍夜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反正你就是喜欢丰满的，不喜欢我这样的……”白金委屈地垂着眼，“你还不回复我的群消息……这么晚才给我回了一条，我好担心你，以为你喝醉了要去接你……”
“我进去就直接坐卡座了，根本就没有坐在吧台上，连调酒师是男是女都不懂。”沈苍夜失笑，“而且放心，我喝不醉。”
“真的吗？”小天马仍然有点怀疑。
沈苍夜双手指天，“千真万确。”
“……嗯。”白金唔哝了一声，似乎气也消了些。
沈苍夜伸手想抱她，却被却被她一巴掌拍开。
“大坏蛋，快点去坐好！”她指了指吧台。
沈苍夜有些不理解，但还是乖乖听话，坐到了吧台前的高脚凳上。
他看到白金也来到吧台前。
她双手支着吧台，问道：“今天喝了什么酒？”
沈苍夜老实回答：“蓝礁湖。”
白金哼了声，“不过是用蓝橙力娇酒增加了颜色来夺人眼球罢了，估计那些妖艳〇货连鸡尾酒味道都不管，反正只要身材好就行，你最喜欢了不是吗？”
“我最喜欢你呀。”沈苍夜非常诚恳地说。
这妮子吃醋能吃到无辜的鸡尾酒上去，他是万万没想到的。
白金从酒柜里把酒一瓶瓶拿下，目光却不同于往常的懒散。
她认真注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道：“今天晚上，让你尝尝我调的酒。”

512.白金的独家特调
沈苍夜欣赏着刺客小姐的动作。
其实她的身材也很好。
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纠结于那个不存在的靶子。
“看来我终于可以达成早C晚A的成就了吗？”沈苍夜调笑道。
白金正将冰块倒入酒桶里。
她闻言歪了歪头，“早C晚A是什么意思？”
“早上coffee，晚上alcohol的意思。”沈苍夜笑道，“那我是早上喝你做的咖啡，晚上喝你调的酒，人生巅峰啊。”
白金抿着唇笑了，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紧接着。
她又扁了扁嘴，哼道：“但是某人没尝过我调的酒，还在外头的酒吧里鬼混呢。”
“怎么就叫鬼混了？”沈苍夜无奈道。
“就是和那些好看的女调酒师鬼混。”小天马又在痛殴她的虚空靶子。
她将冰块加入酒杯中，用长柄吧勺反复搅拌，直到酒杯起了一层薄雾。
接着，她打开了四瓶酒。
又取出了一个……茶包？
正在沈苍夜疑惑白金要干什么的时候。
她已经泡好了绿茶，又加入冰块进行冷却。
她依次将几瓶酒倒入盎司杯，再混合到雪克杯里。
再加入一勺冰块，白金拿起雪克杯开始摇酒。
反复摇晃混合均匀，再来是一点点绿茶和磨碎了的橙皮，辅以搅拌勺轻轻搅拌。
在酒杯中的冰雾正要开始散去时，时机正好。
白金将摇好的酒倒进了酒杯里。
“尝一尝。”白金将酒杯推到了沈苍夜的面前。
沈苍夜对这种加茶的鸡尾酒闻所未闻。
他有点好奇、又有点新鲜地将酒杯拿到唇边。
迎面扑来的是绿茶的香味，入口也是绿茶的味道。
接踵而至的是淡淡的咸。
然后是轻微的苦。
苦是一种令人不快的味道。
但他还没来得及皱眉，口中的微苦就被奇异的糖果香气压住了。
这一口酒喝到嘴里的瞬间。
沈苍夜忽然想起。
许久以前。
他第一次去酒吧时，听到别人说的一句话：
鸡尾酒最重要的魅力，就是在一杯酒中，尝到不同的口味。
某些饮品混合起来的风味，能够赋予基酒全新的生命。
但是若风味过多、搭配过于复杂就会适得其反。
鸡尾酒最重要的不是绚烂的外表、或酷炫的分层……
——而是对风味的把握。
例如刚才这一小杯。
绿茶的香气很好的衬托了基酒的谷物芬芳。
而其中的咸、苦和甜味配合得堪称天衣无缝。
“怎么样？”白金问道。
她眼中有小星星在闪，殷切地等他回复。
“很好喝。”沈苍夜说。
然后不出意外地看到刺客小姐眉眼弯弯的笑容。
沈苍夜又喝了一口。
丰富的口感在舌头上一层一层地散开。
或许这才是鸡尾酒的真谛。
他想到，白金刚才对酒吧里那些刻意用身材来引人眼球的女调酒师表现得十分不齿。
虽然有一定吃醋的成分在里头。
但他不得不承认，小天马的调酒技术确实有傲视他人的资本。
“比你在酒吧里喝的那一杯好喝多了吧？”白金追问道。
她凑近了些，脸色骄傲地等待表扬。
“当然了，你调的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鸡尾酒。”沈苍夜笑着揉了揉小天马的耳朵。
白金颇为得意的扑了扑耳朵，享受抚摸般的眯着眼睛。
“这是什么酒？”沈苍夜问道，“我好像没见过哪一款鸡尾酒会用到绿茶作为配料的。”
“不在经典的酒谱中哦。”白金微微一笑，“考虑到你是炎国人，可能更喜欢茶的味道，所以我在琴酒的经典调法之上加了一些个人的改动，这是调酒师白金的——独家特调。”
她说着，俏皮地眨了眨左眼。
沈苍夜意犹未尽地喝下最后一口，“味道这么好，不给它起个名字就可惜了呀。”
“名字吗？”白金点了点鬓角，“那就叫‘我家大坏蛋是个花心鬼’好了。”
沈苍夜扶额，“你能不能尊重一下自己的劳动成果，这么好喝的酒起一个这么掉价的名字。”
“一、二、三、四，你说了四次好喝。”白金嬉笑地掰手指。
他的夸赞让小天马非常兴奋，从她耸立的耳朵和左右摆动的尾巴就能看出来。
她笑着凑近他的脸，“还想不想喝？”
沈苍夜点点头。
接着，他又想起了什么，“说起来，不是有那种很花哨的、像耍杂技一样的的调酒动作吗？”
“要求那么多。”白金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513.你的专属调酒师
白金又拿出了几瓶酒。
依旧是把冰块加入酒杯，然后搅拌出淡淡的雾。
然后，她又切开一个柠檬，挤出汁来。
做好所有准备，白金开始调酒。
这一回，她的动作比起方才的调酒，更像是在表演。
几瓶酒女孩手中行云流水般的切换。
甩出的酒液在空中画出优美的弧线，又被雪克杯稳当地全部接住。
雪克杯被盖紧、抛起，打了个转之后又被挑起……
枯燥的摇酒动作，被亮眼的空中旋转所替代。
最后。
一杯半透明的鸡尾酒，被点缀上切成螺旋状的柠檬皮，推到了沈苍夜的面前。
白金收好酒瓶，一边说道：“花式调酒和普通调酒是不一样的，更加注重表演性，因此也很少用到量杯，各种酒的比例全凭调酒师的手感，所以味道会略有欠缺。”
沈苍夜端起酒杯。
酒液甫一入口便炸出浓浓的酒香。
他看到白金放的基酒还是琴酒。
这是一种比较烈性的酒。
但是，所有具有刺激性的酒精感，全被其他的辅料给压住了，只余下无尽的酒香。
酒香之后，是浓到让人头皮发麻的酸味。
伴随着柠檬和橙皮的香气。
再往下，利口酒的风味在这两种香的包裹下，变得更加酥脆且富有质感。
酸味将酒的鲜味拉到了极限，萃取出难忘的风味。
白金说是花式调酒会导致口感欠缺。
事实上，这一杯酒仍然是堪称完美的水平。
“你这是要把我的牙都酸掉了。”沈苍夜笑着打趣。
话是这么说，但是其实酸味和酒味平衡得非常好。
一口酒下肚之后，仍能感觉到从食道烧上来的暖意。
白金眨了眨眼睛，“知道这一杯特调叫什么名字吗？”
“叫什么？”
“叫——‘我、生、气、了’。”白金认真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这个气生的，真够酸的。”沈苍夜扬了扬眉，“看名字……原来上一杯要跟这一杯配合起来饮用吗？”
小天马噘着嘴巴，盯着他说：“你说，你还去不去酒吧了？”
“不去了不去了。”沈苍夜大笑，“有你在，我就能天天不醉不归了。”
“都跟你说了家里有个调酒师，还跑去酒吧喝别人调的酒。”欣特莱雅小姐气哼哼地说。
“要不你在罗德岛开家酒吧怎么样？”沈苍夜笑道，“肯定会成大热门哦。”
鸡尾酒的调制需要把握的味道，不仅有舌头能尝出来的酸甜苦辣咸。
还有酒精的烧灼感、麻、酒的温度；
以及果酒中单宁的刺激性气味。
鸡尾酒的平衡是关键。
比如，甜可以平衡苦和酸；
热和辛辣可以平衡甜；
而冷却可以平衡酒精感……
优秀的调酒师，能完美地把各个味道做到平衡。
沈苍夜觉得，白金若是开一家酒吧，肯定是门庭若市。
白金将手支在吧台上，望着他笑，“在罗德岛开家酒吧……？”
“……嗯。”她想了想，摇摇头，懒洋洋地说，“还是不了，我才懒得替其他人想酒谱呢，给你一个人调就好了。”
沈苍夜绕到了吧台的另一侧，来到白金身后，双手撑在吧台上，把刺客少女禁锢在其中。
库兰塔笑着转过身来与他对望。
“那每天给我调一杯？”沈苍夜循循善诱。
仅仅是这两杯，他觉得他已经爱上了鸡尾酒这种饮品。
白金伸出食指点着他的嘴唇，“前提是你每天都能回家。”
“那你就是我的专属御用调酒师了。”沈苍夜咬了一下她的指尖，引得小天马一阵轻笑。
沈苍夜想了想，道：“你是为了毒杀才学会了调酒，你不会在酒里放奇奇怪怪的东西给我吧？”
“哈哈哈，只要你按时付薪水，我就不会下毒。”小天马顽皮地吐了吐舌头，“不过，请我这个调酒师的价钱可不低哟。”
沈苍夜靠近她的脸，“怎么算？”
白金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每天三次是基础工资，在此之上呢，调得好喝就多给小费。”
“那我现在就付。”沈苍夜把她抱起来，放在高脚凳上，低下头亲她。
“……唔……”小天马被吻得目光迷离。
她的手还环着他的脖子，又在他身上嗅了嗅，“你怎么一身酒吧的味道，快去洗洗，不然不准上床。”
沈苍夜洗完澡出来，白金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他坐在床沿，拿过手机，看到黑发来了一条消息：
【明天下午三点，汐斯塔市民广场，不见不散。】

514.你居然喜欢来这种地方
沈苍夜随手回了个“好的”，便将手机扔到一旁。
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点酒。
他现在觉得精神百倍，理智归零。
人在理智归零的时候会做一件事情。
这件事的名字叫：犯贱。
沈苍夜凝视着背对他侧卧的小天马，伸手撸她的尾巴。
白金的尾巴扑动了一下，好像想驱赶烦人的虫子。
沈苍夜又去摸她的耳朵。
细绒的白毛手感极好，柔软得好像棉花。
白金又抖了抖耳朵，条件反射地将被子拉过头顶继续睡。
“欣特莱雅，放假时睡这么早干什么？”沈苍夜百无聊赖，“嘿，不如我们来做点有趣~的事情？”
白金完全没反应。
沈苍夜只好又躺平，“忽然间好想吃麻辣香锅……”
睡觉前想吃东西似乎是人类DNA中的东西。
白金还是没反应。
沈苍夜凑到她耳边，“白金大位，这里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嘶——”白金惊醒了，下意识地一把拉过他的手臂抱在怀里，满眼惊恐。
过了两秒，她反应过来，又怨怒地捶了一下沈苍夜的肩膀，“什么嘛！”
“吓着你了么？”沈苍夜咧了咧嘴。
白金垂着眉眼，“做了个噩梦……嗯，不说这个了……”
她又缩在他怀里，深深呼吸着他的味道，仿佛安心了许多。
“你是不是饿了？我刚才迷迷糊糊好像听到，你说你想吃点什么东西？”小天马喃喃说道。
“没，就只是忽然想吃。”沈苍夜说，“没必要睡这么早吧，现在才十一点。”
“我明天还有训练任务，我跟凯尔希说，我要连休两周和你去玩，她就给我安排了三天的专精训练……那之后我可以休假了。”白金咽呜了一声，“明天要好早出门……”
……这万恶的资本主义老猞猁。
“抱歉吵醒你。”沈苍夜歉然道，“我以为你明天没什么事。”
“早点睡吧，等我休假了，我们可以一起做好多有趣的事。”白金抱着他的手臂，低声道了句晚安，又迷迷糊糊睡了。
沈苍夜看了一眼手机，发现黑又发来消息：
【早点休息，晚安！期待明天与你见面！】
这……
这怎么这么像谈恋爱约会？
沈苍夜甩了甩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驱逐出去。
思来想去还是回复了个“晚安”。
……市长宅邸里。
黑的床铺上堆了许多衣服。
其中有好些是锡兰淘汰的旧衣服。
也有锡兰替她买的。
不过她一次都没有穿过。
毕竟，早就习惯了那套杀手的装束。
这是第一次约会，可要好好把握住这机会。
黑心里这样想着，又仔细挑选起衣服来。
次日。
黑提前了十分钟抵达了约定的地点。
沈苍夜到的时候，发现菲林杀手已经到了。
他顿时觉得有点窘迫。
让女孩子等他可不是什么好事。
“黑。”沈苍夜冲女孩打了个招呼，“让你久等了。”
黑微微一笑，“我也才到。”
沈苍夜仔细观察她的装束。
简单的白T恤和七分裤，外面搭了一件粉色的针织外套。
……这风格，真不是锡兰的衣服吗？
黑被他这么一盯，顿觉脸上发烧。
她想起他说的什么“明明是杀手，却偏要穿一件露小肚子的衣服”……
所以，他大概是不喜欢她穿那套衣服。
——难道是在吃醋！？
菲林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心中忖度，是不是以后就不穿那一套了。
“走吧。”黑红着脸说。
心中想着今天不去酒吧了，沈苍夜便随手指了一下不远处的一家咖啡厅，“我们去那里坐坐？”
黑的脚步顿了一下，道：“我想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
沈苍夜只好跟着她走。
黑似乎是来过许多次。
她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一家小小的店面，走了进去。
沈苍夜看了一下店名——绿沙滩手部养护SPA。
“靠……”在门口踟躇了一下，沈苍夜也只好进了店里。
总觉得，他一个大男人来这种店有点丢人。
意外的是，店里男士还不少。
这家店内部环境不错，有许多张精致的小桌，上面放着淡雅的玻璃水盆。
桌上还有各种沈苍夜叫不出名字的护肤产品。
黑已经很快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没有想到你有这种爱好……”沈苍夜走到她身边。
菲林的表情非常自然。
她拿出会员金卡晃了晃，“你要不要试一试？试一试吧，也算是一种体验。”
自己喜欢的东西，她也希望心上人能够体验一下。
沈苍夜干笑了两声，只得安分地坐下。
不久，两个服务员端着温水走了上来，示意他们伸出双手。

515.擅长杀人,保护人,还有……自我攻略
沈苍夜看着服务生小妹蹙着眉打量自己的双手，心中也有点无奈。
真是为难她了。
医生的手大概是最让服务员头疼的一种。
手术台上各种打结让他们指尖长满了茧，每次检查之后固定的手消毒过程又带走了大量的水分。
他又看看身边的菲林杀手。
菲林女孩解释道：“平时经常拉弓弦和扣扳机，手会非常疲劳；有时候工作忙，也疏于养护，我经常来这家店里，算是放松的一种方式。”
“原来是这样。”沈苍夜了然。
想来，以前也听说过，“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什么的。
果然女孩子都会很在意自己的双手吧。
手部的护理非常细致，沈苍夜认真看着，将每个步骤一一记下。
结束的时候，黑说要刷会员卡，暂离了一段时间。
沈苍夜便在店门口等她。
菲林女孩再回来时，抱着手机满面春风、自信满满的模样。
彼时，沈苍夜正在店门口看这家店的宣传视频。
突然间被黑拍了肩膀，他也怔了怔。
“你在看什么？”黑问道。
沈苍夜指了指视频，“手部护理的培训教程，我买了点这家店的产品，我也试试看。”
黑神色一顿，“你自己试？”
“不是啦。”沈苍夜笑道，“不是给我自己的，是给……嗯，总之不是给我自己的。”
黑微微屏住呼吸。
……他又在暗示，永远都是害羞地不直说。
不是给他自己的。
那么他的意思是——
他要亲自为她保养双手吗？
上帝啊，那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两个人，两双手……
在水下相握，抹上泡沫，滑腻的触觉，温热包裹……
世上有比这更幸福的场面吗？
欸，不对。
但是晚上还是要回市长宅邸，服侍大小姐沐浴、就寝什么的。
根本没有这个机会啊！
黑转念一想。
大小姐怎么说也是个成年人了，用不着事事服侍吧？
工作这么久了，怎么说也得有三个月假期才是啊。
请几天假不回市长宅邸，绝对没问题的吧？
“黑。”沈苍夜伸手在菲林眼前晃了晃，“走神了吗？”
“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菲林定了定神，“我们走吧。”
在购物中心中漫行着，黑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说：“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我也知道自己双手沾满鲜血，不配活在阳光之下……但我还是希望——不，我请求你，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女人来看，可以吗？”
沈苍夜望着她，心中想道，或许每一个杀手，都不会希望他人知道自己黑暗的那一面吧。
白金很少跟他提起。
但他总希望多了解她一点。
“我明白了。”沈苍夜点点头，“我当然不会用异样的目光去看你，但是如果你愿意跟我分享你的心路历程，我也非常愿意做一个倾听者。”
说完，沈苍夜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刨冰店，“我请你吃冰沙吧？都说女孩子喜欢吃甜点。”
黑心中一喜，看来他并不介怀她的杀手身份。
两人来到冰沙店，点了甜点，一边吃一边闲聊。
黑捏着勺子，漫不经心地吃着冰沙，脑子里却在死命地思考。
她刚才问过了老师，第一次约会结束后该怎么办？
对此，牛角包包老师给出的方案是——
继续用各种暗示的方法，引导对方进行下一次的邀约。
比如，随口提到最近的电影什么的……
黑刚才看了看最近的电影介绍，自认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她正要开口。
沈苍夜先说话了，“其实，我一直在计划一次汐斯塔的自驾游，汐斯塔的景点你一定有推荐的吧？”
情人节没有尽兴，沈苍夜也很无奈。
反正油钱给报销，他就想带着白金在汐斯塔内海的几个岛屿转一转。
黑听得心头剧震。
——出去旅游！？
他这是在邀请自己一起出去旅游吗？
两个人、自驾游……！
这是何其浪漫啊？
她几乎没有心理准备。
……明明才久别重逢，对方就竟然就已经想到那一步了吗？
黑偷瞄了一眼手机。
她看到老师刚才给她的回复。
【牛角包包】：这个文档是“情侣一定要去做的一百件事情”，你可以看一看，这些都有益于加深你们之间的感情。
黑只是匆匆扫了一眼。
一起看一次星星；
一起看一次日出；
一起到海边戏水；
一起走过绝美的公路……
只要稍微想到那些场景，她就觉得心跳加速。
既然如此……
就顺水推舟，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黑清了清嗓子，脸上的表情仍是淡淡的，“你算是问对人了。”

516.麻辣香锅,您的解馋首选
太好了！
沈苍夜惊喜。
黑是本地人，肯定对汐斯塔十分熟悉。
本地人推荐的景点准没错！
黑说道：“汐斯塔我还是很了解的，旅客手册上介绍的，都是一些非常大众化的景点，但是其实还有一些没有人知道的小景点更加美丽，你若是想去，我可以当你的向导。”
沈苍夜想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推荐的”。
但是转念一想。
对方说了，她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美丽的小景点。
他不禁又有些动心。
黑接着道：“有许多看星星看日出日落的好地方，是只有本地人知道的，还没有被开发，但是景色非常美丽。”
她偷偷又瞥了他一眼，心说：你怎么还不直接发出邀请，说想跟我一起去旅游？
在他的对面，沈苍夜也在纠结：和黑一起去旅游，白金会不会不高兴？
过了几分钟，沈苍夜问道：“大约需要多少天？”
“如果快的话，三天左右，慢的话，可以玩很久。”黑说道。
她又疑惑，为什么要纠结于时间呢？
两个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好吧，那就麻烦你了。”沈苍夜点了点头。
白金这一次外出实战训练，大约也需要三天时间。
等她休假回来，正好可以带她出去一起玩。
而听到他说话的黑，心里一阵喜悦。
他居然真的邀请自己了！
他们终于要久违地、又一次两个人一起度过日出日落了！
表面上，菲林只是微微颔首，“随时都可以出发的，你准备好了，告诉我就可以。”
心里恨不得立刻找锡兰大小姐请假。
对不起了大小姐……
但是，这个机会，恐怕以后都不会有了。
两人道别之后，菲林杀手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甚至连赫尔曼都能看出她藏着心事。
锡兰对她的状况表示疑惑，并且反复询问。
但是黑一口咬定，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
问不出什么东西，锡兰只好作罢，答应了黑五天假期。
当然，与黑熟识如她，也没有错过自己的保镖如愿得到批假离开时加快的雀跃脚步和微微上扬的嘴角。
“黑姐姐，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锡兰猛地想到。
昨天晚上起夜时经过黑的房间，看到她正盯着满床的衣服发愣。
结果今天出门回来就要请假。
不是吧？
真的吗？
锡兰没搞清楚事情的原委，但是大受震撼。
她决定调查一下这件事情的始末。
——到底是哪个臭男人抢走了黑姐姐的心！？
“啊嚏！”
走在罗德岛本舰中的沈苍夜也打了个喷嚏。
“谁说我坏话？”沈苍夜捏了捏鼻子。
不会是白金那妮子吧？
明明今天都说了回来一起吃晚饭了，哪还有那么多意见？
沈苍夜看了看表。
已经快七点了。
吃饭高峰期到了。
看来又要去食堂人挤人。
他回到宿舍。
一进门便是扑鼻的饭菜香味。
沈苍夜一愣。
只见白金站在饭桌前，一脸得意，“大坏蛋，我厉害不？”
“什么？”沈苍夜一看饭桌上，“呃……麻辣香锅？你做的？”
库兰塔少女嘻嘻一笑，“你昨晚不是说想吃嘛？”
“你这么聪明啊，一天就能学会了。”
“那可不！”白金笑道，“一次成功！”
沈苍夜瞥了她一眼，走进厨房打开冰箱。
一眼就见到了两个装满的午餐盒。
“哎哎哎——”白金急急忙忙地跑进来，挡住了那两个午餐盒，“这、这是我明后天的午餐啦。”
沈苍夜盯着她看了两秒。
小天马的脸红了一下，“好吧……这是酱汁调得太咸了的失败品……”
“不是说一次成功吗？”沈苍夜促侠地笑。
“你！揭穿我嘲笑我很好玩吗？我、我就是还不怎么擅长做这个嘛！”小天马丧气道，“想炫耀一下都不行……”
“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沈苍夜连忙摆手。
他无奈地笑了笑，“只是……”
“只是什么？”白金还扁着嘴。
沈苍夜注视着她的眼睛。
他也没有想到。
他随口一说，不经意间的一句话，竟然真的会有个人认真地记挂在心上。
尽管这不是轰轰烈烈的表白，也不是炽烈如火的示爱。
尽管这只是凡常生活中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沈苍夜摸了摸女孩的头发，说：“只是想告诉你，做咸了别自己吃，还是可以挽救的，加点土豆和豆腐、青菜就能吸掉咸味，放冰箱里冻起来吧，回头我给你露一招‘妙手回春’。”
“哈，那就赌一块钱，你的‘妙手回春’没有我的好吃！”小天马又笑了，走过来挽住他的手。
“好，那就先尝一尝你做的。”

517.摸鱼刺客的工作准则
两个人又久违地坐在桌前共进晚餐。
沈苍夜尝了一口，忍不住赞叹道：“味道很好啊，两次就能做出这个水平，很了不起嘛。”
“都告诉你我精通炎国菜啦。”刺客小姐格外得意。
沈苍夜扒了几口饭。
纠结了几秒，才开口说道：“欣特莱雅，我有一件事情想告诉你。”
“什么？”白金没怎么在意。
她夹了一块莲藕放在沈苍夜碗里，“这个好吃！我在卡西米尔从来没有吃过这个东西，你多吃点！”
“好吃就自己吃，不用留给我的。”沈苍夜说。
他望着对面还用不惯筷子的白金，说：“是这样的，我要跟那天的老同事出去旅游一趟。”
啪的一下。
白金手里夹着的一块西兰花掉在了她的衣襟上，然后滑到桌子上，将她白色的衣襟染上了一小片菜汁。
“啊，你说什么……？我没听清。”白金问道，一面抽了一张纸巾来擦。
沈苍夜只好重复了一遍。
害怕白金生气，他定定注视着她的反应。
白金用力擦了擦衣服，发现擦不干净，只好作罢。
沈苍夜见她很无所谓的样子，只好又说了一遍。
“知道啦。”白金一挥手，“不就是想让我帮你收拾行李嘛，说吧，去几天？准备几套衣服？”
沈苍夜略微意外。
她的情绪竟如此稳定。
他便道：“去三天，嗯，我还以为你会……”
“我相信你的。”库兰塔女孩温柔地说，“明天出发吗？晚上我帮你收好行李。”
过了两秒，她却又涨红了脸，“啊……不行，果然还是有点难受……”
“欣特莱雅……”沈苍夜无奈地放下筷子。
白金垂着眼眉，说：“你们去旅游，不许睡一张床！听见没有？”
“我知道。”沈苍夜道，“当然了，她主动的情况除外——”
“嗯？”
“我开玩笑的。”沈苍夜赔笑。
“也不能住一个屋！”
“明白了明白了。”
刺客少女咬着下唇，语气酸酸的，“你是不是下午和她一起去逛街？”
“对了对了。”沈苍夜说，“下午我给你买了东西。”
“给我买了东西？”白金不解。
沈苍夜笑道：“待会你就知道了。”
吃过饭洗完碗，白金正要涂护手霜，又被沈苍夜拉到了浴室里，站在洗手台前。
浴室被她打扫得窗明几净，暖色的灯光十分温馨。
“干嘛？”库兰塔好奇地问道。
沈苍夜不答话，只是打了一小盆温水，放在洗手池里。
“今天在购物中心里试了一下，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沈苍夜放下浴盐搅拌。
他自身后环着白金，抓着她的手放在小盆中。
打湿她的双手后，沈苍夜挤了点磨砂膏，轻轻地揉搓着女孩的手。
白金没有说话，只是垂着脑袋。
沈苍夜便也不说话。
他安静地将她的手洗净，又拿过指缘护理油和滋养液，一一替她抹上。
最后动作轻柔地替她按摩每一个手指的关节和肌肉。
“你能不能说句话，至少说一句‘我也知道这个牌子’之类的吧。”沈苍夜忍不住道，“这样显得我好娘，像个基佬。”
从镜子里看到白金一直低着头，也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这是……是你的那个老同事介绍给你的吗？”白金抽了抽鼻子，模模糊糊地问了句。
“嗯，她说，常使弓的话，手会很疲劳。”沈苍夜说，“是这样吗？”
“是……”白金老实地说，“不过我……我都没想过要做这些。”
“哈？精致少女都没想过？那显得我更娘了。”沈苍夜无奈。
“不是的，你一点都不。”女孩嗫嚅道，“以前没有时间做这些，也没有人想到要替我做这些。”
过了好久，小天马喃喃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现在才发现？”沈苍夜打趣道。
回想起来，他从来没有这样仔细端详她的手。
这双手圆润、光滑、柔软，纤纤十指白净修长。
这双手曾经握着匕首抵在他脖颈，也曾经牵过他的衣角；曾经为他弹奏乐曲，也曾经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更是曾经在情浓时紧紧抱住他，让他们的身体没有一点距离地紧贴,无声地表达自己的诉求。
直到他将最后一个步骤完成，替她涂上护手霜，白金才在他怀里转过身来。
女孩静静望着他，目中晶莹地在闪。
她勉强扯了扯嘴角，说：“对不起，我以前不该骂你木头的，你是世界上最细心最体贴的人了……我应该说声谢谢。”
沈苍夜刮了刮她的鼻子，“谢什么？”
“谢谢你一直记挂着我。”库兰塔女孩低声说道。
沈苍夜哈哈笑道：“那我也该谢谢你一边给学员训练，还一边惦记着给我做麻辣香锅，话说你真的有认真在上班吗？”
“当然有！优秀的无胄盟刺客都是可以一心二用的！”小天马嗔道。
……分明是在摸鱼吧。

518.所谓“驯养”
沈苍夜的目光望进了女孩香槟色的眸子里。
他忽然想起，以前读过的一本书……
书中的主角，一个小男孩，遇到了一只狐狸。
狐狸告诉小男孩：
“如果你驯养了我，我们就会彼此需要。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的唯一；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的唯一。”
孩童时，不知道什么是驯养。
现在明白了。
也许两个人曾经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彼此之间，与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
我们为什么会相爱？
这个世界上的人足有亿亿万万。
和我相似的人千千万万。
为什么你爱的独独是我？
在没有交集之前，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
但当我们的生命交汇在一起，当我们相互付出了时间和心意，也接收到了对方的回报，我们便相互“驯养”了。
不是像驯化动物那样的“驯养”。
而是彼此为了彼此，而产生了或大或小的变化。
自此。
我们成为了对方独一无二的存在。
花花世界，灯红酒绿。
为什么始终坚定地并肩？
只是因为，互相驯养后，我们成为了彼此的需要。
有些彼此之间相互羁绊的习惯与感动，是其他东西无法代替的。
沈苍夜望着女孩的眼眸笑了笑。
他想到，以前他一直神经大条，如她所说像块木头，如今却一点点的细心下来。
他想到，她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连洗碗都懒得洗，如今却为了他修炼成“厨神”——虽然是自称的。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驯养”吧。
是让对方成为自己独一无二的存在。
是让世界上的一切，都因着思念和回忆有了光。
“你的手。”白金道。
“嗯？”沈苍夜伸出手。
“都在替我涂，也不想想自己。”小天马挤了一点护手霜，细细地替他涂上。
她牵着他的手抬起到唇边，吻了一下。
“大坏蛋，我真的好爱你。”她拉过他的手拢在怀里，踮起脚吻他。
沈苍夜抽出手，揽住了女孩的腰。
手指撩起她的衣摆，探入其内，触上了她后背的肌肤，如同手捧稀世珍宝一样反复抚摸，一寸寸、一分分，不愿错过丝毫。
他听到了库兰塔女孩的呼吸加重。
“咦？”沈苍夜蓦地停下来。
“怎么……？”白金问道，呼吸还有些急促。
“我好像闻到麻辣香锅的味道。”沈苍夜认真地说。
两个人的视线同时落到白金衣襟上的那一片菜汁上。
“天啊，这世界上还有比你更煞风景的人吗？”刺客小姐翻了个白眼。
“这可不行。”沈苍夜单手捧起一点水，洒在了库兰塔少女的胸前。
他顺手拿起水池台一旁放着的去污剂，拧开盖子，往女孩胸前的衣料上涂抹。
“这种油渍要及时处理，不然，时间隔久了就很难洗掉了。”沈苍夜低声道。
“我谢谢你啊。”白金觉得自己很想揍人。
沈苍夜的手指却没停下，沾着水和去污剂在白金襟前揉搓。
欣特莱雅小姐咬住嘴唇，呼吸加重，忍不住掐他的腰。
沈苍夜轻笑了一声。
他拉下了小天马那件刺客袍的拉链，一边道：“手。”
他的话好像有魔力，白金竟无法抵抗。
她乖乖地抬起手，任由他脱下了她的上衣。
沈苍夜环着她的腰，靠在了旁边的洗衣机上。
他顺手将白金的上衣丢进了洗衣机，她身上仅余下一件胸衣。
接着，盖上洗衣机的盖子，按了启动键。
洗衣机很快便开始运作起来。
嗡嗡的震动，刺激着紧靠洗衣机的库兰塔女孩。
沈苍夜再次低下头吻她。
他的手滑到了她腰间，解开了她的腰带。
女孩也伸手去解他身上的衬衫扣子。
一层又一层衣服滑落在脚边。
白金喘息了一声，勉强道：“去床上……”
沈苍夜凑到她耳边，“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沈苍夜指了指某个装满东西的抽屉，“今晚上吃什么口味的？”

519.黑:没看懂,但大受震撼
清晨。
沈苍夜醒来的时候，白金已经上班去了。
旅行箱都打包好，行李静静躺在房间正中。
沈苍夜走近，却见白金在行里箱上贴了张字条：
给你买了一个新的电动剃须刀，试一试~把胡子好好刮一刮，昨天晚上你的胡子扎疼我了。
沈苍夜无语地摸了摸下巴。
……明明每天都打理得干干净净的。
他看看时间，便开始洗漱。
和黑约好了今天出发，离见面的时间也不久了。
白金给他做好了早餐，三明治一人一半。
沈苍夜一边吃，一边浏览汐斯塔的早间新闻。
新闻无非是一些粉丝斗殴、哪位歌手要造访之类的。
他注意到还有一则新闻——
有身份不明的黑衣团体正在汐斯塔市内流窜，动机不明。
吃完早饭，沈苍夜开了车便出发了。
先是到市民广场接了黑。
离开市区，车子顺着黑指示的路线出发。
汐斯塔的环岛公路，号称世界上最美的公路之一。
不仅具有刺激的驾驶体验，而且公路全部依海而建，在车上都能看到无限美景。
这里有蓝天白云，碧海白沙，还有茂密的森林、大瀑布、黑色沙滩……
黑坐在车的后座，看着窗外呼啸后退的景色，心脏砰砰直跳。
——竟然真的走到了这一步、真的和他一起出游了！
她禁不住拿出手机，编辑信息发给老师，告诉她这一个巨大的进展。
【S女士】：老师！他邀请我一起出去旅游，我答应了！
【牛角包包】：天呐，你们进展得也太快了吧！？你要知道，你答应男生一起旅游，就是答应和他那个什么了！
【S女士】：啊！？
跟随小姐多年，黑也没有什么与异性相处的经验。
被老师这么一说，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她连忙挪了挪屁股，坐在一个她自认为车内的后视镜看不到的位置。
手机屏幕上又弹出消息。
【牛角包包】：你真的已经做好了准备了吗？
黑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他曾不止一次救过自己的命。
自己的一切本来就是属于他的啊！
【S女士】：我准备好了。
【牛角包包】：既然如此，那么这一次旅游，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帮助你确定他是不是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的机会！
【S女士】：什么？等等……老师，我们还没有到那一步……
【牛角包包】：既然你的身和心都属于他了，下一步当然是要考虑结婚啊！
可颂信誓旦旦。
她并不知道屏幕对面的那位连男生的手都还没有牵过。
【S女士】：可是，现在考虑这个，是不是太早了？
【牛角包包】：不！只要确定了你对他的感情，就可以考虑结婚了！难道你甘心做〇友吗？
黑没看懂，但大受震撼。
可颂接着打字。
【牛角包包】：你听我说，姑娘，旅游是最能看出一个人秉性的。一些国家甚至会在机场和车站设民政局，让旅游回来的夫妻方便地办离婚手续！
【牛角包包】：旅行中，在劳累的情况下，一个人平时的伪装和表面功夫会全部都被卸下，这最能让你看出他的真面目！
【牛角包包】：经过这次旅游，如果你还觉得他值得你爱的话，那就别犹豫了——直接推倒他！
【S女士】：啊！？
黑的脸已经炸成了红苹果，手在屏幕上老半天没有打出字来。
过了一会儿，信息又发过来。
【牛角包包】：老师这边也有点事儿，在旅途中和老师要保持联系哈，老师会帮助你解读他的每个行动背后的动机，并且帮你判断的！别担心！你不是一个人！
【S女士】：好的老师，你就是我的指路明灯！
【牛角包包】：加油，你一定能拿下他的！
可颂回复完这一条，便将手机收到了口袋里，上了车。
——印着企鹅物流logo的车。
这一次，企鹅物流全员——包括大帝，都一起来到了汐斯塔。
作为员工福利，大帝决定自费给大家来一次团建。
团建项目，便是汐斯塔自驾游！
可颂兴冲冲地将东西搬到了车上，然后往后坐上一躺。
她身边的少女偶像友好地递来了一袋薯片。
可颂也不推辞，撕开包装，大口咀嚼起来。
“出发！”坐在车厢中的能天使大喊了一声。
德克萨斯随即踩下油门，车子绝尘而出。
能天使双手枕在脑后，说：“莫斯提马要在之后才跟我们会合吗？”
“嗯。”大帝点了点头——如果以他的身材也叫点头的话。
他往车载CD里放了一张光碟，“这一次就听听空的新专辑吧。”

520.可颂:建议原地结婚
在人气美少女偶像清澈的歌声中，企鹅物流的车驶上了汐斯塔的环岛高速公路。
车子开出去十分钟后。
“咦？”能天使看到了什么，“老板，后面那辆黑色的车，好像跟了我们很久啊。”
“都是环岛游，走这条路挺正常的吧。”可颂说，“不要那么紧张啦！难得一次老板报销所有费用，可要玩得尽兴才行！”
话音刚落。
砰！
一颗子弹从后方射来。
击碎了后挡风玻璃。
子弹穿过能天使的光环，又从前挡风玻璃贯穿出去。
“什么鬼！？”可颂大惊。
所有人同时往后看。
只见后车的天窗上探出来一个人。
他手中拿了一把大型铳枪。
枪口冒着烟。
这个人穿着西装、戴着墨镜。
分明就是叙拉古黑帮的的装束。
“为什么他会有重型铳枪啊！？”可颂问道。
“你应该问的，难道不是为什么西西里人会在这里吗？”
能天使的话音甫落，子弹便倾泻而来。
所有人同时俯下身去。
轰的一下，车身猛的一个前倾，然后剧烈震动。
——不知何时，两辆车竟然将他们包围，一左一右夹击着他们。
德克萨斯猛地一脚油门，所有人几乎要被抛飞起来。
企鹅物流的车左右腾挪，在汐斯塔的高速公路上演了一场追逐战。
能天使已经拿出了自己的枪，“来吧，让我们制造点混乱！”
“能不能甩掉他们？我真的不想打呀……”可颂一脸死样。
她哭丧着脸道：“这可是好不容易才有的假期啊……谁能来救救我——拜托了，谁来帮帮忙啊？”
她的声音淹没在枪声中……
“唉……”空长叹了一声，在罗德岛聊天群内发了句话。
【SORA酱】：汐斯塔有西西里黑道人士在流窜，请大家一定要注意哦！
消息框弹出来，正在开车的沈苍夜瞥了一眼。
怎么企鹅物流到哪里，叙拉古黑帮就跟到哪里？
这群快递员到底是惹上了什么人啊？
他又往前开了一段，忽然一皱眉。
只见有五个穿西装带墨镜的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沈苍夜一脚刹车停住。
彼时，黑正望着窗外出神。
沈苍夜这一停车，她忽地回过了神，“怎么了？”
“待在车上别下来。”沈苍夜解开安全带，叮嘱一句就下了车。
他刚刚下车，几个黑道成员就端起铳枪指住了他。
“不许动！罗德岛！企鹅物流的同伙！你们——我说不许动！”
沈苍夜不管不顾，径自向他们走去。
“竟然没有逃走，而是走过来了！？站住！否则开枪了！”
迎接他们的，是在视野中极速放大的拳头。
三分钟后。
沈苍夜将这五个人绑成一团，拖到一边，准备拨打汐斯塔治安局的电话。
过了两秒他才反应过来，治安局局长不就在自己车上吗？
于是他又回到了车上。
“没事吧？发生了什么了？”一切变化发生得太快，黑甚至没能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有几个……嗯……小混混堵路，已经解决了，让你的手下来处理一下吧。”沈苍夜道。
菲林杀手心头一跳。
二十年来，都是她在保护小姐。
她已经许久没有被他人所保护的经历。
上一次这般护着她的，也是面前的这个人……
他这一句如同霸道总裁般的话语，瞬时间击中了菲林的心房。
太……太有安全感了！
黑一手捂住了心口。
心潮澎湃中，黑低头发信息给老师。
【S女士】：老师！刚才有几个小混混挡路，他让我呆在车上，自己去处理了。
滴。
可颂的手机响了一声。
此时，企鹅物流车内一片狼藉。
挡风玻璃碎了一半。
皮质座椅上全是弹孔。
所有人都不同程度地挂了彩。
他们打倒了那一群西西里人。
但是剩下的黑道成员还追着他们不放。
可颂拿过手机一看。
一刹那间，她脑中浮现出一个场面……
在他们被西西里人的车围困时，能天使挺身而出。
她打开车门，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们呆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去就来。”
五分钟后，能天使回到车上。
她依旧是淡淡地说：“解决了，我们继续走吧。”
那一刻，可颂不禁泪流满面。
那一刻，这位搞事的萨科塔成了真正的天使……
然鹅，实际情况是，没有可颂替她挡了一箭，她恐怕就翘辫子了。
可是……
可是！
哪怕是爱钱的牛牛，也想要被人捧在手心保护啊！
为什么就没有这么一个人踏着七彩祥云来救我呢？
可颂泪眼婆娑，颤抖着手回复。
【牛角包包】：这个男人太有安全感了，赶紧嫁了吧！！！！！

521.死奸商,退钱!
手机屏幕的另一边，收到短信的黑再次大受震撼。
【S女士】：啊啊！？老师你……
可颂定了定神。
本着对学员负责的态度，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的下决定。
于是，她连忙改口。
【牛角包包】：我的意思是，让人这么有安全感，是值得嫁的一个特质！这当然不是决定性的点，但是很重要！接着继续观察吧！
【S女士】：老师，具体要观察什么呢？
这时候，能天使的叫声打断了可颂的思绪。
“德克萨斯！能不能快一点？”
“怎么了？”德克萨斯的语气还是平平淡淡的。
“我们快要被追上了。快要——被——追上了——啊！”能天使看了看后方，焦虑地说。
德克萨斯拿了一根pocky饼干，咬在嘴里，“堵车啊，我也没办法。”
此时，他们正驶入一片城区。
这里的交通较为拥堵，车辆在街上纹丝不动。
大帝急吼吼的瞟了眼后方，连声道：“堵车才是最好的、甩掉他们的机会啊！冲啊，德克萨斯！”
“快点走啊，德克萨斯！”
“现在踩油门！油门啊！”
一人一企鹅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在车内响起。
司机和乘客一起烦得不可开交。
“唉……”德狗子轻叹了一口气。
喀嚓。
鲁珀人咬断了pocky饼干。
方向盘一打，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地面拉出一道黑色印记。
企鹅物流的车直接沿着人行道上开去。
人群尖叫着闪躲，迎面而来的车辆堪堪擦过。
非机动车道、人行道、公交车道，乃至于花圃，都成了企鹅物流的车道。
“呀吼！甩掉他们！”
“干得漂亮，搭档！”
车内的噪音发生器还在不停地发出指令。
可颂忍不住带上了耳机。
天哪！
才刚刚打完一场战斗啊！
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啊？
可颂一把抓过手机，在她的情感咨询师笔记上多加了一条——绝对不能考虑有路怒症的男人！
为了情感咨询师VIP套餐的五万龙门币，可颂认真在网上查询了资料，对万千女性的梦想丈夫形象总结了一份清单：
《男人值得嫁的特质》
1.要让人有安全感
2.要有耐心
3.要有能够自力更生的一技之长
4.遇到问题不急躁，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5.待人接物要有分寸
6.要会关心人
……
这份清单上的“安全感”打了五颗星，代表着通过考核。
如果所有点都是五颗星……
别说S女士了，可颂自己都想嫁了！
可颂又给她的同学发了消息。
【牛角包包】：还有，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情——他是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人在车上的时候是最急躁的，一个真正有耐心的人，就算遇上了堵车也不会有路怒症，不会大吵大闹！
可颂正要放下手机，就见另外一个聊天框又弹出来。
是沈苍夜给她发的消息。
【沈】：你这奸商，你卖给我的小型车载咖啡机根本用不了，一插电就烧了，害我只能用保温杯泡速溶咖啡，退钱！
可颂怒不可遏。
她立刻不甘示弱地回复过去。
【奇迹力场】：你才奸商！我这是正规渠道进货的好吧！？
【沈】：那售后找谁？
【奇迹力场】：我是经销商啊！你要自己联系厂家退货！
【沈】：喂！说好的店铺三包呢！
丰蹄人越想越气。
她心道，这个姓沈的，一天到晚纠结这些东西，穷酸样！
根本连S女士的前男友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可颂愤然关掉了聊天窗，又发现S女士回复过来了。
【S女士】：刚才我们在城区里堵车了，他表现得很平静，他放了一点音乐，还给我泡咖啡，让我吃零食……
【牛角包包】：天哪……你说得我都想追你的前男友了！
可颂捂住了眼睛，泪水险些落下。
S同学啊，你真的遇到了一个好男人啊！
——为什么我就不认识这样的男人呢？
天天就是这个姓沈的来找退换货……
不过。
话说，为什么这么巧，两边人都恰好在堵车？
可颂这个念头还没过去。
德克萨斯在前面突然猛地一刹车。
面包人只觉小腿一阵疼，她皱起了眉。
在刚才的战斗中，她的左腿负了伤，但是还没来得及处理。
“空，帮我从后座拿一卷绷带过来。”可颂向少女偶像说道。
空转过身趴在后座上，往车后尾摸了摸，接着尴尬一笑，“可颂姐，我们的应急医药包好像……就是……在刚才的打斗中掉了……”
可颂差点吐血。
能天使回过头，表情十分惊讶，“可颂，你受伤了吗？”

522.勇敢牛牛也想谈恋爱啊
可颂的内心十分崩溃。
“一点点小伤而已……”自知不会从萨科塔那里得到任何安慰，可颂哭丧着脸摆了摆手。
反正大家都觉得她壮的像头牛一样，平时应该也不会怎么受伤的才对。
可是，勇敢的牛牛，也是柔弱的女孩子！
受了伤，也希望得到他人温柔的抚慰啊！
也希望拥有美好的爱情啊！
可颂越想越悲观。
她不禁拿起手机，又去了一条消息。
【牛角包包】：还有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点！这关系到你们婚后生活的质量——他一定要会关心人、照顾人！不能你受了伤不闻不问，那样的男人最要不得了！
等了足足有十分钟，可颂也没见到对方回复。
她不禁好奇，S小姐那里进展如何了？
……此时，黑的手机揣在兜里。
他们正在一条小路上走。
菲林并没有注意到手机的震动。
黑领着沈苍夜走过长长的木栈道，又转过一个转角。
眼前露出海崖，还有在那之下的碧绿沙滩。
“这是一个非常棒的观景台。”菲林介绍道，“从这个角度看日出，视野是最好的。”
他们此时身在一片高地之上，下方是静谧的沙滩。
沙滩呈现出绿宝石般的色泽，极为罕见。
再远处，是湛蓝的海水和天际线。
太阳的光轮随着海风律动，在绿沙滩之上铺开点点晶光。
“这片沙滩的色泽与众不同，海崖的地势高，视野也非常辽阔。”黑说道，“但因为这一片地势险峻，很少有游客愿意来这里。”
“汐斯塔的绿沙滩，我有过耳闻。”沈苍夜站在观景台边，极目远眺，“这片沙滩的成分是橄榄石，传说这绿橄榄石是火山女神的泪滴。”
菲林女孩微微吃惊，“你居然连这都懂！”
沈苍夜笑了笑，“和你出游之前，还是稍微做了点攻略的，大致了解了一下。”
菲林微微动容。
他竟然为了自己，去了解关于汐斯塔的东西。
“这里的风景果然很美啊。”沈苍夜拿出手机，在地图上标注了这个点。
海风拂过面颊，海鸟在天际飞翔。
他望着远处的海水出神。
菲林却望着他的脸出神。
两个人的手都搭在观景台的扶栏之上。
黑悄悄地向他接近了几厘米，然后又是几厘米……
“好了。”沈苍夜突然转过身。
吓一跳的同时，黑嗖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嗯……回去了吗？”
“走吧。”沈苍夜颔首，“谢谢你带我来！这里果然风景很好。”
“不客气，和你一起来我也很开心。”黑跟上了他的脚步。
可她才走了两步，就低低闷哼了一声，蹙着眉蹲下身子。
“怎么了？”沈苍夜在前面，听到了黑的声音，他忙转过身奔到她的身边。
黑微微抽了一口凉气，仔细看去，这才发现木栈道的一侧，有一块突出的木刺。
刚才她走的急，不慎在这木刺上划伤了，伤口还挺深。
沈苍夜跑过来，一眼便看到菲林小腿上的伤口，“天啊，你怎么弄的？”
“不小心刮到了。”黑咬着牙，忍痛将污血挤了出来。
“别动别动。”沈苍夜一把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乱动伤口。
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这个动作，令对方的耳朵都发了红。
沈苍夜凑近一看，叹口气说：“伤口有点深。不过别担心，我车上带有医药箱，我来替你处理吧，走——我背你回去！”
黑本来想说，这么一点点小伤，还不至于走不了路。
但是。
男人宽厚的肩膀和背脊，看起来实在太有诱惑力了。
她鬼使神差地将手臂搭了上去，像曾经在佣兵团训练时那样，像儿时无数次做的那样……
沈苍夜背着菲林女孩往回走。
他不想动辄使用治愈法术。
过多暴露自己的能力，很容易招致更多的……加班。
“以前你也这样背过我……”黑轻声说道。
海风刮来，菲林女孩的几缕黑灰色的发丝扬起来，柔柔地打在沈苍夜的脸上。
沈苍夜嗯了一声，然后就沉默不语。
既然以前是师徒，师父背徒弟很正常吧。
但是，由于他真的不了解过去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担心多叙几句旧，自己就要暴露了。
所以，打死也要把这深沉装下去。
黑见对方不应和自己的话，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她蓦地想到。
对方虽然目前对自己有深深的情感、将她视为自己最爱的珍宝，但是，过去的那一件事情对他伤害很大……
以至于他根本不愿意提起。
她想，以后绝对不能再提起旧事了！
而且。
为了弥补她犯下的错，她应该加倍地对他好。
但……怎么对他好呢？

523.情感咨询的师生见面
此时，黑忽然想起老师说的话——
“你答应跟男生一起出去旅游，就是答应他……”
她一下子觉得心跳快了起来。
黑顿时一阵紧张。
此时，她的胸贴着他的背。
她害怕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也能被他感觉到。
沈苍夜背着黑，对菲林的内心想法浑然不觉。
他背着她回到了车边，让她坐在后座上，从尾箱拿来了医药箱。
沈苍夜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替黑清创包扎。
黑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
阔别多年的思念蓦然涌上心头。
她忽然很想伸手摸摸他的脸。
但她终究没有这么做。
犹豫了许久，她只是伸出手，拂去了落在他肩上的一片树叶。
“怎么了？”沈苍夜在绷带上打了个结，疑惑地抬起头来。
“你……你的衣顶上有一片树叶。”黑好半天才说。
“哦，谢谢。”沈苍夜冲她笑了笑，“给你敷了点药，问题不大的，过两天就好了，别担心。”
“好……”菲林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又害羞地转开目光。
她偷偷瞄着他，直到他重新坐上驾驶座。
紧接着，黑立刻拿起手机给可颂发消息。
【S女士】：老师，刚才我不小心划伤了腿，他很细心的帮我包扎，现在已经完全不疼了。
【牛角包包】：什么！？他还会包扎！？
【S女士】：嗯，他是个医生。他告诉我，他从小就想当个医生，后来也确实实现了梦想。
可颂看着回复，心头一阵酸楚。
自己受伤怎么就没有这样的男人来帮包扎呢？
可颂含泪在“要有一技之长”和“会关心人”旁边打了五颗星。
太棒了啊！
这个人也太棒了吧？
可颂蓦然觉得，情感咨询这一行，简直就和追言情小说似的。
单单是听这描述，她都想嫁给男主角了。
回完信息，丰蹄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几乎要躺倒在座椅之上。
经过整整半个小时完全无视交通规则的横冲直撞，他们成功甩掉了追兵。
……终于可以好好享受假期了！可颂想道。
这时候，猛然之间。
德克萨斯停下了车子。
可颂对她这骤然停车、又骤然启动的状态已经怕了。
她整个人魔怔了似的跳了起来。
“怎么回事啊，德克萨斯？你别吓我，为什么突然间又停车了！？”她惊悚地问道。
鲁珀人皱了皱眉头，解开安全带下车看了一圈。
随即她回到车上，叹了口气说：“油箱漏了，可能是刚才被什么东西刮到了，应该走不了多远了。”
“什么！？”
车内的所有人一起发出不可名状的尖叫。
二十分钟之后。
拨打了修车电话后，企鹅物流的所有人在路旁等待修车公司派人来。
能天使躺在车上睡觉；
大帝正戴着耳机听歌；
德克萨斯倚在一棵树旁吃pocky；
而空在偷拍德克萨斯。
可颂望着这群人，仰头望天不让泪水落下。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光知道咱们物流公司仇人多，却没想到他们能追到汐斯塔来……”
就在可颂晦暗地念叨着的时候。
一辆印着罗德岛logo的越野车行驶到他们面前，停下了。
前车窗摇了下来。
“哟，几位，这是怎么了？”沈苍夜冲他们招招手。
本就在前面的战斗中憋了一肚子火，可颂看到这个要退钱的顾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要你管啊！？”丰蹄怒道。
沈苍夜不理会可颂。
他径自向最靠谱的鲁珀人问道：“你们这是……车坏了？”
德克萨斯点了点头，“有点漏油。”
“好惨，同情你们一秒钟。”沈苍夜说，“需要帮忙吗？或者我载你们一程？”
空摆了摆手，说：“谢谢你的好意啦，沈医生，不过我们已经叫了修车公司了。”
沈苍夜了然，“能天使呢？”
空指了指车上，“在车上睡觉呢。”
“好吧，那就不吵她了。”沈苍夜说。
能天使这要是醒着，肯定得跟着他走不成。
沈苍夜从车窗递出了一大包零食，“我买了好几袋零食，吃不完，留给你们当干粮呗？”
“哇！谢谢沈医生！”空欢天喜地接过来。
“那我走了，就祝你们好运了。”沈苍夜笑着说，“可颂，看你可怜，你的店铺三包退钱就缓缓吧。”
“我正规渠道进货的！我就算从这里跳下去，死在海里面，也不退你的钱！”牛牛大喊道，“你有本事别再找我买东西！”
“好，拉黑，再见。”沈苍夜拿出手机。
“等等！我错了！我退钱！我退给你钱行了吧？”
可颂猛然想起，以后的游乐园门票还指着这个人卖呢！
她哭丧着脸转了钱。
沈苍夜扬了扬手机，“谢谢啊！”
可颂的目光又转向后座，“咦？你也自驾游吗？和谁一起呀？”

524.企鹅物流就没个靠谱的
后座的车玻璃没有摇下来。
沈苍夜觉得，黑大概是对这几个人没什么兴趣。
可颂还在用充满求知欲的目光望着他。
沈苍夜呵呵一笑，“你知道吗，我奶奶活了103岁。”
面包人纳闷了，“为什么突然说起你奶奶？因为你奶奶经常出来旅游，所以才长寿？”
“不，我奶奶从来不多管别人的闲事。”沈苍夜淡淡回复。
丰蹄顿了足足五秒钟。
接着怒目道：“你——你损我是吧？钱还我，不退了！”
她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大帝的惊呼声中，“Bro，沈老弟，莫非你现在车里放的是我的歌？”
“当然啦。”沈苍夜比了个大拇指，“阳光灿烂的悠闲午后，当然是最适合听着酷炫的rap！”
“很好。”企鹅物流的老板推了推墨镜，“冲你这句话，可颂卖给你的假货，我再赔你一个真货！”
“——哈！？我那不是假货好不好！”
可颂不懂了。
她看着沈苍夜和大帝碰了碰拳头扬长而去，心里怒意更盛。
什么人啊这都是？
沈苍夜又往前开了几百米。
黑忍不住问道：“他们是什么人？看起来怪怪的，你认识他们？”
“企鹅物流。”沈苍夜说，“算是罗德岛的同事吧，刚才的小混混就是因为他们来的。”
“这些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黑眯起眼睛，“这群人真是太危险了，绝对不能跟他们扯上关系！”
沈苍夜耸耸肩，“唉，他们就是这样的。”
黑拿出了手机，道：“我会通知我的手下来处理的。”
沈苍夜无奈地笑笑，“黑帮这事儿，我替他们道歉。这帮人虽然有点不靠谱，但是送货打架的时候，可都是一把好手。”
黑皱了皱眉，“那个橘色头发的人呢，她为什么会对你这么有意见？”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站到了沈苍夜的角度上看事情。
只要是对他不好的，菲林都觉得不爽。
沈苍夜一笑，“哦，她呀……”
他说着，晃了晃车里的便携式咖啡杯，“刚才我不是想泡咖啡没泡没泡成嘛，这个咖啡杯就是我找她买的，结果一插电就烧了，我想找她退钱来着，但她一直说不愿意退。”
“太过分了！”汐斯塔市长SP怒声道，“汐斯塔若要有这样的无良商家，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
“没那么夸张啦。”沈苍夜笑道，“想来她也是因为车坏了，正在气头上呢。以后你若是来罗德岛，还会和她有很多来往的，企鹅物流的渠道比较广，当然了——大多数她卖的东西，质量还是有保障的啦。”
黑冷冷地嘁了一声，“我绝对不想跟这种人产生任何来往。”
沈苍夜笑了笑，“天哪，看来可颂要失去一个顾客了。”
……他们沿途又去了许多景点，一路玩到了晚上。
又往前开了一阵，沈苍夜忽然间踩了刹车。
此时已经是夜晚。
车子又在无人的郊野公路上。
沈苍夜这一停车，黑紧张起来，“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停车？”
“好家伙，被他们传染了，我们的车也坏了，水温报警灯亮了。”沈苍夜道。
“你别下车，我打修车公司的电话，叫人来修吧。”菲林担忧地说。
“你呆在车上别动。”沈苍夜解了安全带，依旧是留下那句话就下了车。
黑坐在后座上，就见他打开了前引擎盖在查看。
她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看到了什么，又在干什么……
只见沈苍夜拿着手电筒仔细查看一番之后，又绕到车尾拿来工具箱。
他取了一根铁丝，锤锤打打捣鼓了一阵，最后用酒精凝胶洗了手。
黑正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求助，就见沈苍夜回到车内，发动了车子。
“没事了吗？”黑诧异地问道。
“不好意思，耽搁了一点时间。”沈苍夜说，“发动机的缸盖有砂眼，简单凑合了一下，可以继续跑，不过要尽快找到维修的地方，明天早上我再去修吧——嗯？你在干什么？”
见黑拿着手机，沈苍夜纳闷地问道。
“在打修车店的电话……”黑条件反射地回了一句。
沈苍夜笑道：“不用了，算是修好了，暂时没有问题，我们可以接着上路了。”
“修好了！？”黑呆住了，“你怎么什么都会呀？”
“恰好碰到过这个问题而已。”沈苍夜笑笑。
……至于同样是车子出现故障的另外一组人……
企鹅物流的员工们还在路边“团建”。
修车公司的人终于是到了。
可是浪费了大半天，月亮都爬上了山坡。

525.牛角包包逐渐看穿一切
可颂蹲在路边，拿出手机刷了刷朋友圈。
刚才她发了一条状态——“车坏了，好郁闷”，配了一张千疮百孔的企鹅物流专用车的图片。
现在她发现，沈苍夜给她点了个赞，并且评论【都是因为碰上你了，倒霉的，我的车也坏了！】
赞你妹啊！
可颂怒发冲角。
不安慰几句就算了，评论这种东西是什么意思？
她怒冲冲地回复了个“活该”。
人在倒霉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把所有坏事归咎在随便一个原因上。
可能是早上没有按照正常程序刷牙洗脸；
或者是下楼时不小心踢到了隔壁的猫咪……
于是，可颂很自然的迁怒于某位找他退货的顾客，心中无名火起。
——都是因为这个晦气玩意说要退货！
不然才不会发生这么多倒霉事呢！
她刷了刷手机，又见到了聊天框弹了出来。
【S女士】：老师，刚才我们的车坏了，他自己看了一下，居然把车修好了！我们现在继续上路了！
可颂几乎要流泪了。
她在自己的情感咨询师笔记中“解决问题的能力”这项，也给S女士的前男友打了五颗星。
她含泪回复过去。
【牛角包包】：能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吗？这么好的男人，我好想嫁给他！
又会修车又会修人——啊，不是，是会医人。
这何尝不是一名物流公司员工梦寐以求的结婚对象啊！
德克萨斯都做不到！
过了几分钟，那边警惕地回复过来。
【S女士】：老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对他——！？
【牛角包包】：当然不是！我只是开个玩笑，我是说，已经初步达到了“适合结婚”的标准了！
可颂放下手机，心中又疑惑。
咦？那个姓沈的也说车坏了……
刚才他们堵车，S女士也在堵车……
不会他们在同一个地方吧？
不会这是同一个人吧？
天啊，那个渣男可不能让他糟蹋了S女士这么……痴情且富有的女孩！
可颂转念一想。
肯定不会的，世间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呢？
而在聊天框另一头。
黑盯着“适合结婚”四个字，随即又紧张地将目光投向坐在驾驶座上的人。
可是……
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难道像老师说的那样，直接推倒他！？
他会不会反感？
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过放荡？
对了——锡兰和赫尔曼都没有同意这门婚事呢！
或者应该先问过老爷？
就在黑内心混乱一片的时候，沈苍夜停下了车。
他打开了车内的灯，“我们到酒店了，黑。”
“呃——酒店？”黑又想起刚才的什么“推倒”之类的念头，不禁手足无措。
沈苍夜没注意到她的慌乱，自己下了车到尾箱拿行李。
两人来到酒店大堂办入住的时候，已经临近晚上十一点了。
前台员工接过他们的证件，输入预定信息之后，表情变得略微难堪起来。
“先生，十分抱歉，您预定的是一个双人套间，但是因为前面出了一点事情，这个双人套间被前一个顾客强行要下了……”
“给前一个顾客强行要下了？怎么会这样？可是我是预定了的，虽然在路上耽搁了，没有按照预先说好的时间抵达酒店，但我是付了定金的，这件事情怎么给我解决呢？”
沈苍夜并没有急躁。
事实上在这里大喊大叫解决不了问题，而且显得很蠢。
前台员工打了几个电话请示，然后道：“给您换成标准双人间或者豪华大床房，这样可以吗？我们补您的差价！”
站在沈苍夜身后的菲林一下子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双人套间是两个房间、两铺床。
也就是说，两人会在不同的屋子里。
现在双人套间没了，那就是说……
他们要……要住在一起！？
黑正在慌乱时，老师的信息又发来了。
【牛角包包】：你们到酒店了吗？是你订的房间还是他订的房间？
——是他订的。
黑呆呆地回复过去。
老师谆谆教诲。
【牛角包包】：订房间是男人最本性暴露的地方，不管平时多有教养，在这件事情上他们都会露出真面目！
【牛角包包】：如果他只是馋你的身子，他肯定会迫不及待地在第一天就推倒你！
【牛角包包】：如果他是一个绅士的人，他就会尊重你的意见，不会上来就饥渴地订一个大床房！这才是值得托付的男人！而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渣男！
老师的信息还在不停地发来。
黑却懵逼了。
——老师，不是你叫我自己推倒他的吗？
她又瞥了一眼正在和前台工作人员交涉的沈苍夜。
黑心中忽然在想……
如果最后住的是大床房，就推倒他，然后生米煮成熟饭！
如果是最后住的是双人套间，就说明他绅士，那就结婚！
……哎，不对。
这两件事好像是殊途同归啊？

526.与他约会,使他娇羞
黑正看着酒店大堂的吊灯出神，沈苍夜忽的转身，提着行李就走，“黑，我们换个地方吧。”
“啊？”这话让菲林有点始料未及，“为什么？”
“走，上车吧。”沈苍夜指了指外头，“我把这边的预定退掉了，我们换个地方。”
黑不解地跟上跟着他上了车。
沈苍夜发动了车子，一边说：“不好意思，要稍微再忍耐一下才能休息，我重新订了一个民宿。”
“住一间也……”
黑本想说“住一间也可以”。
但是转念一想，这样会不会让对方觉得自己太过于开放。
于是她打住了话头。
“我们俩住一间，总归是不舒服的。”沈苍夜笑着挂了挡，“你好歹也是向导嘛，我还是希望你能休息好一点，不管怎样，突然和异性住在一间，肯定会很不适应吧。”
“其实……没事的……”菲林听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小，“你开了这么久的车，也挺累的吧。”
“没事，有你和我聊天就不累了。”沈苍夜打开了音乐，说，“车程大概是十分钟，很快就到了。”
果然，不到十分钟他们便抵达了一处海滨小屋。
房东把钥匙留在了门口的地垫之下。
他们进了门，屋内装修十分复古，但是整体是干净整洁的。
沈苍夜放好行李，先是进了主卧，确认了一下主卧的门能锁上，然后才说：“黑，你睡在主卧吧。不放心的话可以锁门。”
菲林女孩下意识点点头。
随后她才想到，他说的“不放心”，应该是不放心他的意思。
考虑得好周到……
菲林望着沈苍夜将他自己的行李提进次卧，心中暖呼呼的。
黑躺在床上，另外一个更加棘手的问题又弹了出来。
……明天就要返程了。
到时候，要怎么跟老爷和小姐提起这件事情？
他们会同意吗？
说起来。
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陪在锡兰小姐的身边。
锡兰小姐要是知道这个男人的存在，一定会非常生气吧？
这一个夜晚……
开了一天车的沈某人倒头就睡。
而隔壁的黑小姐却失眠到了凌晨四点。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黑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黑出了卧室来到客厅，发现沈苍夜已做好了早餐，并在桌上留了张字条：
我去找地方修车，你先吃点东西。
菲林坐在桌前，拿起刀叉吃了口鸡蛋煎吐司，味道还挺好的。
她想着要不要去泡个红茶，手机忽然响了。
【牛角包包】：昨天晚上怎么样？
黑犹豫了一下，把昨晚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牛角包包】：天哪，他这么君子！？他居然也没有晚上摸到你床上？
【S女士】：没有，他直接去睡了，早上还给我做了早餐。
【牛角包包】：这样的男人速度给我来一打好吗？老娘的少女心都要爆炸了！他的手艺怎么样？
【S女士】：味道很好。
可颂看着自己的“情感咨询师笔记”所有项都打了五颗星，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打字。
【牛角包包】：我现在要跟你说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你听好了——这可能是老师最后一次给你建议了。
黑的内心紧张了一下，忙回复过去。
【S女士】：老师你说。我听着。
【牛角包包】：这样的好男人，无论放在哪里都是香饽饽，绝对会被所有人扑上去抢的那一种！
【牛角包包】：他现在很爱你，不代表他明天、后天还会这样爱你！
【S女士】：啊！？
汐斯塔市长SP焦虑起来。
【S女士】：那我怎么办？老师，我不能再失去他了！
【牛角包包】：听老师说——这样的男人，你要先下手为强！下手稍晚，他就会其他被其他的女人撬走了！
【牛角包包】：你需要一个契机，让他向你表白！——表明心意，确定关系！这样一来，就是相当于宣示了你的主权！
【S女士】：具体该怎么办？
【牛角包包】：老师给你慢慢道来……
如此聊了一阵子，沈苍夜回来了。
黑连忙放好手机。
屏幕上，还隐隐显示着老师的信息。
【牛角包包】：今晚就做！听到了吗？时不我待，绝对不能再犹豫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要深夜起来杀什么人。
黑不着痕迹地将手机屏幕的一面反扣在桌子上，然后向沈苍夜点了点头，算是问好。
“车修好了。”沈苍夜说，“今天可以接着跑，我们今天准备去哪里？”

527.夺他初吻,逼他告白
黑想到老师的话……
【牛角包包】：今天是最重要的一天，明天白天你们就回去了，所以逼他表白就要看今晚了！
【牛角包包】：首先，别安排得太紧张，以轻松，休闲为主……
聪明如黑猫猫，对汐斯塔的每一处了若执掌。
她已经在脑中构想出了今天的行动路线。
这样玩一天之后，他们大约会在晚上五点之前回到小屋里。
——有充裕的时间进行接下来的“活动”。
沈苍夜并不知道黑和某位情感咨询师兼快递员的小算盘。
在手机上标好了路线之后，他就带着菲林女孩出发了。
大自然就是最优秀的画家，汐斯塔的风景美得让人难以置信，而且，大多数景点都是在环岛的海滨公路上。
这两天来黑带他探访了许多小众景点，每一个都是随手拍一张照片就能拿来当电脑桌面的水平。
下午四点半，他们踏上了返程之路。
很好，目前为止的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下一步是……
黑查了查手机。
老师说得信誓旦旦的。
事实上，今天之前，可颂在〇度贴吧、天〇社区、豆〇小组查看了无数恋爱日记……
——总结出了“逼男人表白之绝技”。
【牛角包包】：找一家格外有情调的餐厅，谈一谈人生，聊一聊过往……这主要能烘托你们之间的暧昧气氛。
【牛角包包】：回到住处，让他陪你小酌两杯。喝了点酒之后，人的自控力会下降，会更容易吐露真情！
【牛角包包】：一边喝酒，你可以一边说一些自己的伤心事，掉一点眼泪，这会引起男人的怜悯之心！然后转换话题，暗示他对自己多么多么重要！遇到他自己多么多么幸福！
【牛角包包】：接着，你们对望几秒之后，他一定会吻你！你就这样夺走了他的初吻！情到浓处，他甚至会当场求婚！
【牛角包包】：到了这一步，他要是不表白，老师就倒立嗦面，倒立裸奔！
黑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还没有做好被求婚的心理准备。
但是……
一个表白、一个吻，自己的心脏还是完全能够承受的。
这时候。
自信满满的菲林杀手猛地意识到一件事情——
他们这是在荒野的海滨高速公路上啊！
就只有便利店。
连快餐厅都没有，更不用说什么有情调的餐厅了！
失败啊！
大失败！
她正手足无措中，就听到沈苍夜说：“我早上到附近的镇子去修车的时候，买了点食材，晚上我们可以在屋子里自己做饭。”
菲林微微一征。
……嗯，这好像也不错。
总之，两个人聊聊天，培养感情、烘托气氛才是正题！
在沈苍夜烹饪的时候，黑到附近的便利店里买了几瓶酒。
回到屋里，她发现沈苍夜已经做好了晚饭。
菜肴端上来，大猫猫发现这些菜品她都非常熟悉。
柴火烤鸡、冷盘三文鱼沙拉、蒜香虾……
主食是最负盛名的——汐斯塔语“Locomoco”的盖饭。
白糯米饭盖上煎得喷香的肉饼、金黄的煎鸡蛋，然后淋上咸肉汁或者照烧酱汁……虽然材料简单，但是绝对是上瘾级别的汐斯塔代表菜。
沈苍夜脱了围裙，来到餐桌前坐下，“尝尝，是不是地道的汐斯塔口味。”
作为中立城邦的汐斯塔是文化的大熔炉。
同时也是美食的大熔炉。
每一个国家的人来到这里，都将自己家乡的美食与本地的食材融合，最终变成了今日汐斯塔的珍馐。
“你怎么会做这些菜？”黑诧异地问道。
沈苍夜解释道：“刚学的，还不熟悉呢。这是早上在附近的镇子里时，路过某个小吃摊，看着厨师烹饪——偷师来的。”
“你居然会品尝各地的美食，还专门去学，真算是个美食家。”菲林女孩忍不住说道。
沈苍夜笑笑，“喜欢学做菜，当然不是只做给我自己吃啊。”
正拿着勺子舀糯米饭的黑手一抖。
原来，他是特地学来要做给她吃的吗？
没有哪个女孩，能够不为这种认真动容。
黑看了一眼装了两瓶威士忌的袋子。
……今晚，计划一定要成功！
事实也正如她所料。
万事顺利。
他们在饭桌上聊得很尽兴。
接着，她说自己心里不舒服，要喝一点小酒。
他也欣然答应了。
唯一掉链子的事情是……
黑错估了自己的酒量。

528.酒逢知己一杯倒
黑刚拿出那两瓶酒的时候，一切都还很和谐。
“威士忌，你居然会喜欢这么烈的酒。”沈苍夜笑道。
如果说酒也挑人，那么，红酒象征高贵和雅致,香槟象征财富。
而威士忌，是最烈的酒之一，有一种历经淬炼的狠戾。
……倒真符合这个菲林杀手的形象。
“只是当时做佣兵时留下的习惯。”
黑并没有去看酒瓶上的度数，她走到沙发前，将两只空玻璃杯放在茶几上，倒了两杯酒。
“哎，等一等。”沈苍夜忽然说。
大猫的动作停了停，“怎么？你不想喝酒吗？”
“不是不是，说好了陪你喝酒我就会喝的。”沈苍夜说，“不过我有一种更好的喝威士忌的方式。”
黑头顶的耳朵疑惑地抖了抖，“怎么？”
沈苍夜走到厨房里，从冰箱里拿出了冰块，“水割威士忌，听说过吗？”
“那是什么？”黑没有听明白。
沈苍夜倒了些纯净水，走到了茶几旁边。
他将冰块放进空杯子里搅拌。
水割威士忌其实是威士忌的一种喝法，起源于东国。
制作方法是先在杯中加入冰块，再以1:2.5的比例先加入威士忌，然后再加水。
经过长达十五分钟的搅拌之后，就可以饮用了。
这样一来，可以使威士忌的风味及饮用口感达到最佳平衡点，激发出蕴藏在威士忌中不同的香气。
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当然是和某位明明可以开酒吧当调酒师，却偏要去无胄盟当社畜的库兰塔学来的。
一杯橙金色的酒液被推到黑的面前。
菲林嗅了嗅鼻子，说：“虽然只是在便利店买来的酒，不是什么有名的牌子，不过这么一调，闻起来味道还过得去。你还挺懂的嘛。”
“不不不，这哪算懂呢！只是听说过一些皮毛。”沈苍夜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端起酒杯，与菲林碰杯，“谢谢你带我玩这一程。”
“也谢谢你来到汐斯塔。”黑微微一笑。
她在心里加了一句……谢谢你仍愿意接受我。
沈苍夜抿了一口酒。
他不嗜酒，只是陪着黑喝一点。
以前在医院工作的时候，工作日是禁止饮酒的，只是偶尔节假日和朋友聚会时会稍微喝点。
不过……似乎被白金给带坏了。
黑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然后微微挑眉。
她不得不承认这种做法降低了威士忌的辛辣和酒感，而且提纯了酒的芳香和甘甜。
然而。
这种喝法带来的副作用是——很容易喝多。
没有喉咙被炙烤的辛辣感，人就能难意识到自己是在喝一杯烈酒。
沈苍夜只是小口小口地喝。
一转头，却发现身边杀手女王已经地把一整杯酒全喝下了。
“你别喝那么快啊！？”
“放心，我有分寸。”黑淡淡地又倒了一杯，然后依着沈苍夜刚才的方法加入冰块和水。
“你是什么时候来到汐斯塔的呢？”沈苍夜随口问道。
他想确认一下，世界线的改变是否影响到了汐斯塔这两位本该上岛的干员。
“十二岁的时候，我在汐斯塔遇到了老爷和小姐。”
“那时候，你还是个孩子……”
二十年的战斗经验，他难以想象在那之前她是如何度过的。
黑喝完第四杯，又给自己倒了第五杯。
她端起酒杯，喃喃说道：“总有人好奇，杀人是什么感觉……其实，习惯之后，没有什么感觉，除了第一次——”
“那个杀千刀的佣兵团团长刚把我买下来时，他把我和一个五花大绑的人关到了一个小黑屋子里。
“他留给我一把刀，告诉我，我和那个人，只能活一个。在我动手之前，他不会给我食物和水。
“那个黑暗的房间根本没法记录时间，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很饿，也很渴……睡着了会做噩梦，醒来便觉得饥饿难耐，我也不知道睡着和醒来哪个更加痛苦。
“所谓的善良，会在自己生命受到威胁时终结……善良从来都是拥有力量的强者才配使用的，那不是弱者能够拥有的东西。所以，我动手了……
“那一刻我觉得过去的自己死掉了，留下的只是一个黑暗中的没有灵魂的躯壳，我的世界再也没有光明可言。”
“好了好了，你少喝点，我给你倒杯水去。”沈苍夜按住了菲林的手。
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亲手取走他人的生命……这大概是所有刺客必经的、没有选择的、最痛苦的第一步。
沈苍夜烧了一壶热水，再给黑倒了一杯。
回来时，他惊讶地发现，汐斯塔治安局局长已经抱着一个空瓶了。

529.大小姐,今夜加入战局
“我……去？你刚才把这一瓶给灌完了？”沈苍夜心中大叫不好。
菲林的目光已然有点迷糊了。
她一边继续往嘴里灌酒，一边不断诉说着自己的过往。
“……那群王八蛋……若不是他们……把那些宝石换成了……换成了……咳……换成了该死的源石，我也不会因为拿了一块宝石来玩就……染上了这……可恶的矿石病。”
“我的父母被……杀掉了，我成了奴隶！货物！……我被佣兵团买下……做了个踏马的……孩童杀手。”
“我有矿石病……我踏马的死不足惜……他们买下我，就是……咳……为了帮他们……收拾那些恶心的烂摊子，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
她说着，又灌了一口酒。
“我的局长大人啊，你别喝了！”沈苍夜想拿她的怀里的酒瓶，菲林却是死死抓住。
“……在……杀手训练营里，我遇到了……我人生中的第一道光……可我却亲手……哈啊……我亲手把他……”
大猫似乎还维持着一点点理智。
她看了面前人一眼，没有旧事重提。
她终于放下了酒瓶，一把抓过沈苍夜的衣服。
沈苍夜看准时机把那酒瓶推走了。
黑凑到他面前，呼着酒气。
她说道：“不过……你放心……嗝！那个操蛋的佣兵团——我已经把他们给灭了……呵，我把他们……全杀了……现在我们可以……我们两个可以……”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身体却向后仰倒下去。
此时两人都坐在沙发上。
黑这么一倒，怕是要滑到地上去。
沈苍夜赶紧扶住她。
“唔啊……谢谢。”菲林迷迷瞪瞪地道了声谢，然后又拿起那瓶没喝完的威士忌，接着往自己杯子里倒酒。
她的手已经拿不稳了，这一杯酒有一半倒在了桌子上。
接着，黑又将酒杯端到面前。
“别喝啦！”沈苍夜站起身来，准备把没喝完的那瓶酒拿远。
却没想到，菲林女孩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如果……没有那个佣兵团……如果没有……”
说着说着，她流下了眼泪。
沈苍夜只好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你已经完成复仇了，锡兰与赫尔曼先生都很爱你，你很安全，已经没事了……”
菲林抽了抽鼻子，道：“可我……可是，我的心里还缺了那么一块……我犯下过很多罪……尤其是那件事情……伤了你之后我……我打心底里厌恶自己……”
“好了别喝了。”沈苍夜看准时机，夺下了菲林手中的酒杯。
他刚放好酒杯，一转身，却对上了菲林杀手金色的瞳孔。
“你会讨厌我吗，哥哥？”意识模糊中，她叫了儿时唤他的称呼。
两人对视了三秒。
菲林那双一直如冰湖般沉静的眼睛，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丰富起来。
冰面开裂了，露出其下的焦躁、柔弱与压抑着的爱意。
“你叫我什么？”沈苍夜疑惑地说，“黑，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菲林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把酒杯往茶几上一顿，“我——我就是在问你！”
同时，杀手女王的双眼逼近了一些，“你告诉我……你会讨厌我吗？”
“我不讨厌你啊，我为什么要无缘无故讨厌你啊？”沈苍夜纳闷道。
下一秒，菲林杀手右臂勾住了他的脖子，往她的方向用力拉去。
“喂！”
沈苍夜还没来得及阻止。
浓浓的酒精味和柔软的东西一起撞进了他的口中。
“唔……嗯……黑——你等等！”沈苍夜连忙扶住菲林的肩膀，“等一下——你清醒点！”
“你才是……你安、安静点。”黑豹灵动修长的尾巴如同游蛇一般，缠在了他的腿上，螺旋地摩挲着。
她苍白的肌肤上泛起了一层酡红，头顶的兽耳和身后尾巴一起轻轻晃动着，平日里被冷漠压下去的美艳展露无余。
沈苍夜蹬了蹬脚，没挣掉。
他的注意力还在自己的左腿上时，杀手女王忽然松开了右手。
她直起身，一个用力，将他推倒在沙发上。
沈苍夜愣了两秒。
他忽然想起这位杀手的档案——
【战斗中的她，经常展现出极端冷冽的一面……她完全没有其他人多多少少会有的，对自身生命和身体的珍视……她发起进攻的手段往往防不胜防……】
所以现在这只大猫是……把自己当成猎物了？
就在这时。
黑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沈苍夜扭头一看。
是锡兰打来的视频电话。

530.这、这就是被〇〇的感觉吗
沈苍夜正要伸手去摸菲林的手机。
黑的手先抓住了手机。
她把锡兰的电话给掐了，又随手把手机扔茶几上。
“哎！等等，刚才那是锡兰小姐的——”
沈苍夜一下子心头大惊。
这只大猫还真的是喝醉了。
他竭力伸出手，摸到了手机。
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锡兰打来的。
还有一条消息：
【黑，你在哪？昨天开始你就一直没有跟我联系，也不接我的电话，我好担心！拜托你看到就回复一下！再这样联系不上你，我就要亲自去找你了！】
我勒个去，你出来没有告诉锡兰啊！？
沈苍夜惊讶地把目光投向菲林杀手，“锡兰小姐她不知道我们出来旅游吗！？”
“我叫你安静。”黑豹的眼中闪着猎食者的光。
她的右手啪地一下撑在了沈苍夜耳边，另一只手一把扯开了他衬衫的扣子。
沈苍夜瞪大眼睛。
啊啊！这是什么情况？
这种羞耻的恐惧感是怎么回事？
这……这就是被强〇的感觉吗？
忽然间，菲林那双属于刺客的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随着一股酒气扑面，她柔软的唇瓣又一次贴了上来。
同时，她的手机又响了。
还是锡兰。
“黑！！你清醒点！”沈苍夜晃了晃她的肩膀。
不行啊，不能这样下去啊！
沈苍夜挥手挡住了黑的脸，伸手去摸手机。
他意识到，黑是背着锡兰偷偷出来的。
万一锡兰要是真的找过来，那可就解释不清楚了。
沈苍夜拿起手机，就想接起来。
但转念一想，这是视频电话。
这要是锡兰看到他和她最亲爱的黑姐姐此时的样子……
那不得把罗德岛给扬了！？
黑的脸还埋着他的胸口，轻轻蹭了蹭，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这大猫咪，居然睡着了。
沈苍夜做了一个深呼吸。
一边把自己的身体从黑的身下挪出来，他一边挂掉视频聊天邀请，换成语音的，把电话打了过去。
“黑！”锡兰一接起电话，就担忧地叫道。
“嗯……很抱歉，不是黑……”沈苍夜略尴尬地说。
那一头立刻警惕起来，“你是谁？你为什么会拿着她的手机？”
“你还记得我吧，我叫沈苍夜，是罗德岛的医疗干员。”
“是你。”对方是曾经协助汐斯塔击退海怪的人，锡兰似乎微略放心了几分，“为什么黑的手机会在你手里？”
沈苍夜抓了抓头，“是这样的，我们一起出来旅游……”
“你们？一起去旅游！？”汐斯塔市长千金的声音都变了。
“呃……你没有听错。”
“为什么？为什么她没告诉我？她从来没有任何一件事情瞒着我！一件都没有！为什么她会和你出去旅游？为什么和你去旅游就要瞒着我！？”
锡兰发出一连串的问题。
完全可以听出她此时有多着急。
沈苍夜也叫苦不迭。
我怎么知道她瞒着你出来啊……
“你们是什么关系？”锡兰的语气急了起来，已经是在质问了。
“应该算是老同事？老朋友？”沈苍夜试探着说。
“为什么黑从来没有跟我提过你的事情？”市长千金追问道，“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我……”沈苍夜完全是懵逼的。
片刻，锡兰叹了一口气，“叫黑姐姐接个电话。”
“她喝多了……大概暂时没法接。”沈苍夜只好如实告知。
“你跟她喝酒？还把她灌醉了！？”锡兰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怒意。
“不是我，是她自己要喝的。”沈苍夜觉得自己跳进阿戈尔都洗不清了。
锡兰沉默了许久。
过了足足一分钟。
沈苍夜都以为对方掉线了。
这时，又听到锡兰说，“为什么？”
她的语气中带点妒意，“黑从来不会这样……她有自控力的，她绝对不会在她不信任的人面前喝酒，甚至喝醉！！而且……还失态到这种程度！”
“我一直在劝她别喝啊。”沈苍夜觉得自己是真的冤枉，“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我一次都没有劝过酒。”
锡兰冷哼了一声，“你一开始就不该让她喝酒，你知道她酒量不行。”
“我不知道啊！？”沈苍夜哭笑不得。
黎博利学者冷哼了声，“罗德岛的沈苍夜医生，我们恐怕需要好好谈一谈，我会亲自去罗德岛拜访的。”
说完，她愤怒地挂了电话。
沈苍夜不禁扶额。
……我只是普通地想出来旅个游，看看汐斯塔的美景，好带我家小白金一起玩，怎么就会把事情越搞越大了？

531.我有句龙门粗口不知当说不当说
沈苍夜把黑的手机放下，又看了一眼趴在沙发上的大猫。
她的尾巴安静地蜷着。
真的好像一只睡着了的小豹子。
“你可一定得跟锡兰解释清楚了，不然我的名誉要扫地了。”沈苍夜喃喃说了一句，然后将菲林女孩从沙发上抱了起来，走向卧室。
熟睡中的黑喉咙里发出轻哼，抓着他的衣服蹭了蹭脸。
“你这酒品也太差了点……”沈苍夜无奈地把她放到床上，“你可别吐在我身上。”
他又弄了一条热毛巾，给她擦了擦脸。
这一回，汐斯塔市长SP倒是真的睡过去了。
沈苍夜回到客厅里，收拾了一片狼藉的醉酒现场，匆匆洗漱也睡下了。
……这个夜晚，同样喝高了的，还有企鹅物流的众人。
一番狂欢之后。
除了沉默的鲁珀人还保持着基本的清醒，其他人都倒了。
可颂如同死人般地爬回到自己的床上。
她想拿手机问问S女士那头的情况。
结果才发了一条消息，她就睡倒过去。
【牛角包包】：你们确定关系了吗？怎么样？
——次日清晨再醒来时，黑看到这条消息，呆了足足有三十秒。
确定关系了吗？
问的好！
可是，连昨晚发生了什么她都想不起来了。
记忆完全断层了，喝断片了……
她只记得沈苍夜教她往威士忌里加冰和水。
这样喝起来口感的确不错。
然后？
没了。
直接快进到今天早上醒来了。
黑从床上坐了起来。
下一秒就感觉头痛欲裂、伴随着阵阵眩晕和恶心。
……可恶的宿醉！
她摸索着下了床，跌跌撞撞往客厅走去。
——嗯？
黑忽然间意识到。
自己刚才是躺在床上。
是昨晚他把她抱到床上了吗？
她连忙检查身上的衣服。
还是昨天晚上的衣服。
一时间，菲林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感动。
又是一阵晕眩袭来，太阳穴突突地跳，黑甩了甩脑袋，往外走去。
来到客厅，她发现沈苍夜早已经在桌前坐着，似乎是在工作。
沈苍夜见了她，也有些哭笑不得，“你昨晚喝得够狠的，明知自己明知道自己酒量不行，还这么放肆，不要命了？”
菲林望着他，脸红到了脖子根。
她小心问道：“我昨天晚上喝醉了，没有做什么让你困扰的事情吧？”
沈苍夜笑了笑，决定保护女孩的自尊心，“没有，就是说了一下你过去的事情。”
说完，他起身去了厨房，“很难受吗？早餐还想吃点什么吗？”
黑痛苦地摇摇头，“不太想吃。”
沈苍夜叹口气，“下次别那样喝酒了，很伤身体的。”
他将一杯东西放到了桌上，“把这个喝了吧。”
“这是……？”
“柠檬蜂蜜水。”沈苍夜说，“能稍微缓解你的宿醉，难受的话就再休息一会儿吧，我们今天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谢谢。”黑拿了杯子，坐在餐桌的椅子上。
喝着酸酸甜甜的蜂蜜水，黑定了定神。
这时候，她看到老师的信息又发来了。
【牛角包包】：对不起，老师昨天晚上开派对，喝的有点多，睡着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告白了？确定关系了吗？
【S女士】：没，我也喝多了……
【牛角包包】：你怎么！？啊啊，我都忘了告诉你，不要买太烈的酒啊！
【牛角包包】：他没对你做什么吧？没有酒后乱〇吧？
【S女士】：没有，他只是把我抱上了床，什么都没有做，今天早上起来，他还给我泡了一杯柠檬蜂蜜水。
【牛角包包】：真是个正人君子，是个有责任感的好男人啊！老师都想嫁了！
可颂在心里竖了个大拇指。
她接着发消息。
【牛角包包】：这样的男人想必是比较传统、比较温和保守的。这样一来，直接推倒他生米煮成熟饭，恐怕会吓着他，应该换一种方法。
【S女士】：怎么做呢？
【牛角包包】：让长辈直接上门提亲吧！
黑没有看懂，但是再次大受震撼。
可颂对自己的计划十分满意。
她等着S女士回复，一边百无聊赖地逛着朋友圈。
这时，她忽然间发现。
她最新的一条“宿醉好难受啊”朋友圈下面，有一条回复。
【沈】：喝点柠檬蜂蜜水呗，有用的。
等等……
柠檬蜂蜜水！？
面包人咽了口唾沫，又看看了S女士的消息。
【……他还给我泡了一杯柠檬蜂蜜水。】
可颂的手有点颤抖。
她小心地给S女士发了一条消息。
【牛角包包】：可能我有点八卦和多管闲事，我还是多问一句，你说你的前男友想请你去他的公司任职，他的公司的名字是？
【S女士】：罗德岛制药公司。
我顶你个肺的。
可颂脑子里只剩下了这句龙门粗口。

532.傻孩子,快跑啊!
可颂的目光定格在手机屏幕上，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过了五分钟，她哆嗦着回复过去。
【牛角包包】：快跑啊，孩子！
虽然多赚一个人的游乐园门票钱是一件挺好的事情。
但是。
她不能对不起S女士付给她的五万情感咨询费。
更不能让这么好的姑娘被渣男给糟蹋了啊！
【S女士】：老师，你在说什么？
【牛角包包】：这是一个渣中渣的渣男，他骗走了无数女孩子的心！
【牛角包包】：总之，快跑！离开他！不要想什么提亲了！
黑的大脑宕机了一会儿。
然后，愤怒涌了上来。
【S女士】：老师，你是不是认识他？
【牛角包包】：对，我可太熟悉这个死渣男了！听着，快点离开他！千万别再招惹他！
【S女士】：我不许你这样说他！！
【牛角包包】：啊？
可颂不懂了。
我这是在忠告你啊！
这是发自心底的关切啊！
就见对面信息又发过来。
【S女士】：老师，你之前总是说你想嫁给他、说他是千载难逢、万里挑一的好男人！
【S女士】：我早就开始怀疑了，你是不是喜欢他？
面包人震惊了。
【牛角包包】：当然不是！我这是为你好啊！
【S女士】：别说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S女士】：你发现了他的好，就想自己追他、自己独占他，就想劝我放手是吧？
【牛角包包】：不是啊！
可颂百口莫辩。
【S女士】：我告诉你，我不会放手的！我已经等了他太久太久了！不管对手是谁，我都不会放手！
【牛角包包】：你不知道真实情况！
【S女士】：老师，谢谢你这几天来的指导，再见！
【牛角包包】：我真的是为你好啊！
可颂急忙回了一句。
却只收到了一条：
【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对方的好友。】
什么？
居然被删好友了！？
可颂瘫坐在车后座上，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双手。
“……天哪，我都做了些什么呀？”
删除好友之后，黑的心略微平静了几分。
这时候，沈苍夜给她递来一块巧克力，“如果还是没胃口，就先吃一块巧克力吧，不管怎么说，也是补充点能量。”
菲林接过巧克力，含在嘴里。
甜滋滋的，心里也是暖的。
她偷偷望着身边人，却听沈苍夜说：“昨天晚上锡兰小姐打电话过来了。你喝醉睡着了，所以我替你接了……该怎么说呢，可能锡兰误会了，麻烦你跟她解释清楚吧。”
“什……么？”黑僵在了原地。
沈苍夜不好意思地说：“因为有很多个未接来电，我想这也许再这样下去不太合适，如果有冒犯，我向你道歉。”
“大小姐她……”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这么说，锡兰小姐已经知道了。
完了。
还没想好要怎么跟她解释来着。
前两天光顾着和老师纠结怎么攻略前男友的事情，都没有好好和大小姐说清楚情况。
黑微微稳定了一下心神。
如果沈苍夜前面说的是真的，那他们昨天晚上恐怕确实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黑又读了一遍锡兰昨晚发来的信息。
她决定等到回家之后，先向锡兰和赫尔曼先生坦白一切。
然后——
请赫尔曼先生帮忙，上门提亲！
“我明白了，我会搞定的。”黑的目光坚定起来。
沈苍夜端详着黑的表情，总觉得十分不妙。
这个人想的，和自己想的……好像不是同一件事情啊？
于是。
在送黑回到市区、回到市长宅邸时，沈苍夜又把自己的要求重复了一次。
“昨天晚上我接了锡兰小姐的电话之后，她似乎对我有一点误解——主要是关于我俩的关系，能帮我把这个误会消除一下吗？”
他之前有过耳闻，说是市长的千金锡兰·道尔科斯对罗德岛的印象还挺好的。
恰好她刚从大学毕业，还没有参加工作，便有意向向罗德岛投递简历。
万一因为他的原因导致本该上岛的锡兰决定不上岛了，他这个修复员直接以死谢罪得了。
黑仔细听着他说完，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小姐对你有成见，这也很正常。”
菲林心中想，果然锡兰小姐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生气了。
——所以，自己要跟小姐说明情况，告诉他这个是多么完美、多么值得嫁的男人。
菲林女孩冲他笑了笑，说：“放心吧，我会跟小姐和赫尔曼先生解释清楚的。”
沈苍夜怔了怔。
为什么要加上赫尔曼先生？

533.这人能不能嫁,我来帮你把把关
沈苍夜也没太在意黑说的话。
他只是点点头：“麻烦你了。以及——请向锡兰传达，如果她能加入罗德岛，将是我们莫大的荣幸！”
末了，他补充道：“也欢迎你，黑，我非常希望你也能来到罗德岛。”
他的笑容让菲林心头一跳。
汐斯塔的治安局局长冲他微微一笑，“谢谢。”
她下了车，加快脚步往市长宅邸而去。
沈苍夜看着她的背影。
只希望接下来别出岔子……
黑匆忙回到了宅子中。
一听到门响，锡兰立刻就奔了出来。
“黑！你到哪里去了？”
粉白色长发的黎博利从二楼冲下，直接扑进了保镖的怀里。
菲林杀手抱住了她，轻轻拍着大小姐的背。
在她终于平静之下来之后，黑才慢慢开口：“锡兰小姐，很抱歉，这件事情我没有提前告诉您，让您担心了。”
“你到底去哪了？”市长千金的语气中充满了埋怨，“担心死我了！还有，那个——罗德岛的家伙，是怎么回事？”
“小姐你先坐下。”黑扶着大小姐坐了下来。
她斟酌着用词，“这件事情，我慢慢跟你说……”
二十分钟之后。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别墅之中，回荡着锡兰大小姐怒不可遏的声音。
“这种男人——这么随便，这么没有分寸，我绝对不允许你跟他在一起！”
在她的对面，黑徒劳地试图辩解，“小姐，他不是你想象那样的，你可能先入为主地对他有了误会。”
“不是？那为什么把你灌醉！？”
“那天真的是我自己喝多的！”黑连忙道，“这几天旅游期间，通过一件件事我也确认了，他真的——”
“黑，我是你最亲的人，我必须替你把关！”锡兰气哼哼的皱起眉，“在我亲自确认他是个合格的丈夫之前，我绝对不会把你交给他！！！”
菲林一下子急了，“大小姐，这会给人家添麻烦的……”
“这可是人生大事！”锡兰怒道，“黑，你为什么不让我见他？怕我让他难堪？还是怕我也爱上他？”
“我……我没有不让你见他……”保镖的气势顿时间弱了下来。
黎博利眉毛倒竖，“好，我会去罗德岛见一见他的！”
“唉……”看着怒气冲冲的大小姐，黑长叹了一口气。
※※※
沈苍夜拖着行李箱，走在罗德岛本舰的走廊里。
忽然间，有一双手从后面蒙住了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呀？”声音脆生生的。
沈苍夜即答，“是我老婆。”
“讨厌啦！谁是你老婆！”库兰塔刺客松开手，跳到了他的面前。
她背着双手，盈盈地望着他，“终于舍得回来了呀，大坏蛋？和你的老同事一起出去旅游，玩得开心吧？”
“开心啊，特别开心，比和你一起时开心多了。”沈苍夜夸张地说。
“哼。”白金气得锤了他一拳。
她撇撇嘴，开了房间的门，自顾自走进去，“好，那你去找她吧，不送！”
沈苍夜跟着进了屋子，把行李箱一甩，从身后抱住了小天马。
库兰塔条件反射地挣扎了一下。
沈苍夜收紧了手臂，死不放开，咬了咬她的耳朵道：“不如我们两个再去旅游一次，让我重新评估一下和谁一起旅游比较有趣？”
“就知道贫嘴。”白金没好气地说。
她挪了挪身子，在他怀里转过身来，双手撑在他胸膛，笑着道：“晚上想吃什么？”
“哎，对了。”沈苍夜想起来，“我学了点汐斯塔本地的小吃，给你露一手。”
“咦，真的？这么巧！”白金粲然一笑。
“什么这么巧？”沈苍夜进了厨房。
他正在煎肉饼，就见到库兰塔女孩也走了进来，从冰箱里拿出一个盖着保鲜膜的盒子。
“什么东西？”沈苍夜探过头去。
“一种椰子奶冻，加了本地的香料，也是跟汐斯塔本地人学的。”刺客少女笑着说，“特地学来的，想做给你吃。”
沈苍夜用锅铲将煎肉饼翻了个遍，“哈哈，不愧是我老婆，想一块去了。”
“呵，老婆老婆地叫，你这口头占人便宜，可不止占过我的吧，是不是还占过你老同事的便宜啊？”
欣特莱雅小姐眨了眨眼睛。
她嘴上说的很强硬，唇角却带着笑意。
“绝对没有！”沈苍夜一本正经道。
库兰塔用手指抵着下唇，笑着说：“你给我做两道菜，我只给你做一道，那算起来……我还欠你一次呢。”
“嗯，很有自知之明。”沈苍夜点点头，“那你打算怎么还呢？”
“你想让我怎么还呀？”白金笑着眨了眨眼。
沈苍夜面色不改，认真道：“你穿女仆装伺候我一天吧。”

534.你说的女仆装,它正经吗
沈苍夜的话语让得白金立刻露出古怪的神情。
“噫……好变态。”
“男人变态有什么错？”沈苍夜义正词严。
骑士杀手扑哧笑了出来，“你说的这个女仆装，它是正经的女仆装吗？”
沈苍夜一挑眉，“你想穿不正经的女仆装给我看吗？”
库兰塔少女转过脸来，金色的眼瞳与他对望，“你刚才说这话，我可以理解成，你只想看正经的女仆装啰？”
“欣特莱雅，你刚才说这话，我可以理解成，你想穿不正经的女仆装？”沈苍夜学着她说话。
“想太多了，我只是打算穿围裙给你做饭，你不想看？”
“我们不是在说女仆装吗？围裙有什么新奇的……”
白金大位的刺客顽皮一笑，“我是说身上只穿围裙……”
沈苍夜一愣，“哎——！？”
小天马眨眨左眼，“不过，既然你只想看女仆装，那没办法了，就女仆装吧。”
沈苍夜顿了两秒，怒道：“你这不是挖个坑等我跳吗？”
“好了嘛！”白金将一块椰子奶冻喂到他嘴里，“主人~消消气。”
沈苍夜瞥她一眼，“进入角色还挺快。”
他正将做好的菜盛到盘子里，忽然听到手机响了。
沈苍夜奔到房间里，拿过手机一看。
来电人：凯尔希。
沈苍夜掐了电话，手机又扔回沙发上。
度假期间不接领导电话。
他转身才走了两步，太后的电话又打来了。
沈苍夜啧了声，把电话接起来，“又怎么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凯尔希清冷的音色才响起，“有一个任务交给你。”
“休假。”沈苍夜又挂了电话。
十秒后，电话第三次响起，是人事部打来的。
沈苍夜只好接起来。
还是凯尔希的声音。
“我没有那个空闲时间和你玩这种小孩子赌气的游戏。”
老猞猁的声音中压着愠怒。
“我在休假。”沈苍夜毫不示弱地怼回去。
凯尔希停顿了一下，说：“人事部有事情找你，让梓兰小姐跟你说吧。”
过了几秒，换成梓兰来听了电话。
“实在不好意思，在度假期间打扰你，沈医生，是这样的……这个任务，是汐斯塔市长赫尔曼先生的女儿，锡兰·道尔科斯委托的。”
这一回换沈苍夜沉默了。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汐斯塔跨海大桥。
黑姐姐啊……
我不是叫你跟你家大小姐解释清楚吗？
你这是解释了个寂寞吗？
你家大小姐这是直接杀上门来找我了啊！
沈苍夜深吸一口气，装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和锡兰大小姐并不相熟，只不过是一面之缘，不知她找我有什么事情？”
梓兰道：“在抵达汐斯塔之后，罗德岛与赫尔曼先生、锡兰小姐接触很多，锡兰小姐有意向作为医疗干员入职罗德岛，她希望你能带她参观两天，了解一下罗德岛医疗部，可以吗？”
……为什么要提到赫尔曼先生？
这波是带资进组是吧？
“为什么是我？安赛尔也可以吧？”沈苍夜还在垂死挣扎。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效。
梓兰也很无奈，“是锡兰小姐点名委托你，她听说你为人亲和、技术到家、高尚品格乃业界标杆，所以希望由你来带她参观了解医疗部。”
沈苍夜又沉默了。
你这三个形容词……
它真的是褒义的吗？
“好吧好吧，我明白了。”
尽管心中一万个不愿意。
但是，自己捅下的篓子还是得自己补的。
“谢谢你了，沈医生！”人事部那头千恩万谢，“那我就通知她明天过来了。”
沈苍夜生无可恋地挂了电话。
这个难搞的大小姐啊……
原来这次任务是让我自杀吗？
他将手机放下，无奈地转向白金，“欣特莱雅，明天有一个新干员来参观，你能不能……”
“——我能不能假装我这个人不存在，以便让你对外宣称你还是单身，这样就可以更好地以你自己为饵，诱惑新干员加入罗德岛了。”
小天马很快接过话头，语气中充满了醋意。
“我没这么说啊喂。”沈苍夜笑着搂她的腰，“我是想说，你能不能再稍等两天，等我忙完了这些事情，我们一起去旅游几天，我知道很多不错的景点。”
“真的吗？”刺客小姐愉快地抖抖耳朵。
“嗯，当然是真的。”
白金唇角又漾起笑意，亲了亲他的嘴唇，“好啦好啦，不打扰你工作了，我也会看看汐斯塔的旅游攻略的，等你回来，我们好好玩，不过……”
“不过什么？”沈苍夜的警惕心一下提了起来。
“不过你的女仆装计划就往后稍稍吧。”白金大位笑得没心没肺的。

535.我锡兰就是饿死……
尽管自己并不承认，但是，锡兰·道尔科斯大小姐的择偶标准，其实非常高。
锡兰从来没有恋爱过。
但这并不妨碍她用这极端高的标准来衡量每一个追求者。
对于自己最重要的、最亲近的黑姐姐来说，她也自然而然用自己的择偶标准来要求黑的伴侣。
——相貌？
不。
这很重要，但并不是决定性的因素。
因为人的俊俏和秀美会随着时间而贬值。
财富？
不，不完全是。
人的财富和幸福感是有边际递减效应的。
当一个人的财富达到一定值之后，收入的增加就不能带来同等的幸福感的增加了。
这就好像——如果你的配偶资产上亿、每月收入七位数，那么你赚三千还是三万没有任何区别。
那么锡兰最看重的是什么呢？
——成熟。
女孩子多多少少会在未来的丈夫身上寻找父亲的影子。
锡兰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是个成熟稳重的人。
而成熟之中又包含了许多别的东西。
内涵、才学、见识、修养、心性……
其中的每一个，都是需要丰富的经历淬炼、长足的阅历熏陶出来的。
他应当内心强大、处变不惊、温文谦和、自律且自爱、可靠且温柔……
这些品质，才是大小姐所看重的，真正能在财富之外带给她幸福感的东西。
……而面前这个人。
锡兰大小姐眯起眼睛，尽量用礼貌的目光审视面前这位罗德岛医疗干员。
——同时也是她最亲爱的黑姐姐心仪的男人。
哼。
不得不说，长得挺高挺帅的，看上去还算令人愉悦。
但这并不能成为决定性的因素。
在她对面，沈苍夜也在观察着汐斯塔的市长千金。
这位大小姐的目光，似乎有点不善哪……
锡兰是同赫尔曼先生一起来访的。
令沈苍夜非常不理解的是，赫尔曼作为冤大头被可露希尔坑了一笔之后，竟然还对罗德岛有着极好的印象。
同父亲一起的时候，锡兰的表情管理格外到位，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
如今赫尔曼和阿米娅一起离开，准备去谈合作的事情，留下他们两个人。
大小姐的表情便直接落到了冰点。
“我先带你参观我们罗德岛医疗部，了解了解我们每日的工作吧。”沈苍夜打破尴尬。
锡兰抱着手臂，微微颔首。
他们往病区走去。
才走两步，大小姐便咄咄逼人的问道：“你和黑姐姐是什么关系？”
“老同事啊。”沈苍夜心里无奈，这才五秒钟就开始逼供了。
“为什么她要瞒着我？是你故意让她瞒着我的吗？”锡兰逼问道。
沈苍夜叹了口气，“虽然这么说很冒昧，但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向你坦白一切吧？每个人都有不愿意告人的事情啊。”
黎博利眉头一跳，“你在挑拨我和黑的关系吗？”
“这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沈苍夜耸耸肩，“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我干嘛要做？”
锡兰见对方不吃这套，顿时有些恼，“你骗了黑是吧？”
“黑是什么人？我能骗到她……你是在夸我吗？”沈苍夜道。
锡兰咬了咬牙，“黑一向很冷静，不是轻易动感情的人！”
“都说了老同事啊，动什么感情……你想哪去了？”
见对方还不承认，锡兰怒道：“我不会认可、不会信任你这种随便的男人！绝不！”
沈苍夜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脸望着大小姐，“人和人之间的信任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但我今天并不是代表我自己一个人，而是代表罗德岛医疗部这个集体，希望能与你从零开始，建立相互信任的关系，也希望你和黑愿意加入罗德岛。”
他顿了顿，说：“锡兰小姐，我接到的任务是带你了解罗德岛医疗部，如果你有其他私事想说，等结束之后再我们再单独谈。”
他的语气很严肃，让锡兰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她来不及反驳，沈苍夜便推开了医生办公室的门。
他拍了拍手，说：“大家……今天我们来了一位访客——来自汐斯塔的锡兰小姐，她毕业于维多利亚国立大学源石研究研究专业……”
锡兰微微惊讶地望着身边正在介绍她履历的男人。
惊讶是他在受她一番极为尖锐的逼问和贬低之后，还能这样平和地向所有人介绍她，而不是直接带她走一圈敷衍了事。
更惊讶的是他为了这一小段介绍，好像真的去阅读了她的文章和研究方向。
……不是那种连头衔都念不利索的棒读。
而是真真正正地了解并熟记。
这对任何一个学者来说，都是莫大的尊重和荣幸。
锡兰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沈苍夜恰也在这时候转头看她。
大小姐条件反射地微笑了一下。
紧接着的下一个瞬间，她就刹住了车。
为什么我要向这个欺骗女孩子感情的臭男人笑啊！？

536.负分滚粗吧,渣男!
锡兰冷冷地注视着这个被她定义为渣男的医疗干员。
她自诩自己不会对任何人怀有偏见。
对大小姐来说，所有人在初识的时候，都是0分。
然后根据表现，加分或者减分。
这个渣男一开始也是0分。
在知道他欺骗黑姐姐的感情之后，减100分。
在刚才他驳斥她的话之后，减200分。
现在他的分数是无可救药的-300分。
锡兰漠然抱着手臂。
至少要到100分，她才勉强能够接受他成为黑姐姐的朋友。
是朋友，还不是恋人！
现在？
-300分。
锡兰撇了撇嘴角，心道，你可以直接洗洗睡嘞。
沈苍夜没有在意汐斯塔的市长千金脸上的表情。
介绍她与医疗部的大家认识之后，他在柜子里找了一件白大褂给锡兰穿上，然后领着她进了病房。
“罗德岛收治感染者，也接受感染者作为干员供职。”沈苍夜一边走一边介绍道，“一些病情稳定的患者，在确认能够承担工作之后，会被分配到相应的工作岗位。但若医生认为患者的病况还不具备开展工作的能力，患者便会被安置在病房里进行治疗和观察。”
沈苍夜拿了一份患者资料，道：“一般来说，我们上午的工作是查房，每一个医生会在上级医生的带领下，亲自到患者病床前查看、问诊，根据患者的病情，给出具体的诊疗方案。”
“每天都如此吗？”锡兰问道。
沈苍夜点点头，“今天凯尔希医生应该已经开始查房了，我们就不跟着他们一起走了，我会带你查看我管床的病人。”
锡兰在大学选修了许多医学课程，但她对实际的临床工作还不太熟悉，所以目光中充满了好奇。
她跟着他一间一间地走进病房，看他询问每一名病人的病况，又认真为他们检查。
锡兰心中莫名的生出一种钦佩和尊敬……
紧接着，她立马甩甩头。
有什么好佩服的？
哪个医生不是像他一样啊？
立时，锡兰的目光又变得冷淡了。
哼，姑且给他加5分。
认真负责，勉勉强强算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优点吧。
现在他的分数是-295分。
依旧是无可救药。
沈苍夜一一查看完病人，回到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坐下，便接了一个电话。
——有一个病人请他去查看。
放下电话，沈苍夜再回头一看。
……陪他站了快两个小时的大小姐，一进门就找了个椅子坐下，似乎已经累到顾不上形象了。
沈苍夜到咖啡机处接了一杯咖啡，特地多加了一些牛奶和砂糖。
他将咖啡端到大小姐面前。
锡兰一见到他，有点尴尬地立刻站起了身。
“咖啡。”沈苍夜把杯子递过去，“我出去一趟，去看一个来自汐斯塔的病人，如果你累了，就在这里坐着等我也可以。”
“我没有说我累。”锡兰梗着脖子，硬是道，“只是一点点工作罢了，还不至于把我累倒，而且——”
她的目光转向面前的咖啡杯，“你也不用专门为我煮咖啡，需要的话我自己会买的，你叫我锡兰大小姐……但是，不好意思，你想错了，我可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娇惯。”
沈苍夜心中无语了一秒。
只是给你倒了杯咖啡，你反应这么强烈干什么？
“喝了吧。”沈苍夜坚持道，“一方面是提神，另一方面是补充血糖，医疗部的工作很繁忙，午餐不能按时吃是很经常的，所以给你补充点能量。别等下晕了，大家分不开身来照顾你。”
锡兰本以为对方故意这样做，是在讨好自己。
结果发现是她多心了。
脸一红，大小姐撇开视线，接过了咖啡。
沈苍夜坐下来，看了几眼病历，收拾东西便准备走人。
他刚站起来，就被黎博利扯住了衣袖。
锡兰的脸有些涨红，语气却很强硬，“你不是说要看一个来自汐斯塔的病人吗？我跟你一起去。”
沈苍夜盯着她看了两秒，颔首道：“好，跟我来吧。”
他们坐上电梯，来到了罗德岛本舰停泊的城郊。
罗德岛抵达汐斯塔之后，在本地有开设义诊点，有不少人慕名前来求医。
“——啊，沈医生来了。”
在义诊点接诊的是几个年轻医生，一看见沈苍夜就像见了救星。
锡兰见到义诊处排了长长的队，不禁震惊。
按理说，父亲应该从市政中拨了很大一部分钱款给各个公立医院，用以资助矿石病的治疗才是啊！
怎么还有这么多茫然失措、走投无路的感染者？
怎么会这样？
一时间，锡兰的内心仿佛被大一双大手抓紧，阵阵酸楚，很不是滋味。

537.锡兰大小姐的罗德岛一日见闻
沈苍夜走上前去了解情况。
原来，义诊处接诊的一位患者还是个婴儿，孩子唯一的家属是奶奶。
老人家没有读过书，她只知道孙子得了会死人的病。
老太太紧紧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孩子，目光中充满了惊恐。
几个年轻的医疗干员没有经验，他们费尽了口舌，都没能给她解释明白矿石病是个什么东西。
沈苍夜看了病历，他将抱着孙子的老太太带到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拖了张椅子坐下来，慢慢地给她解释。
锡兰安静地站在一旁观察着。
她记得，父亲说过，想知道一个人的教养，最好的方法就是观察他如何对待比他弱的、比他地位低的人。
一个有涵养的人，无论对谁、无论高低贵贱，都是一样的。
对于前来义诊的病患，罗德岛仅仅是提供治疗方案，而且没有义务提供更多的咨询服务。
即便如此，锡兰发现，这个“感情骗子”依旧是平静地给老人家解释病情。
照顾她耳背，他说话也很慢。
即便在小孩子大哭时，他也没有失去耐心。
他用最浅显易懂的方式给大字不识的老人解释清楚了病情，并且安慰她不用恐慌。
最后，老人露出宽慰的笑容，千恩万谢地走了。
沈苍夜这时才去接水。
他一个早上都在说话，此时才是第一次喝上了水。
锡兰望着他的侧颜，默默在心里给他加了20分。
停顿了一下，她说服自己——
这20分是加给汐斯塔的良好市民。
才不是为了这个感情骗子。
这时候，沈苍夜忽然间走到她身边坐下，把她吓了一跳。
锡兰大小姐连忙往旁边挪了挪，清清嗓子，严肃地道：“请你不要这样轻浮地挨过来！我和你并不相熟，这会让我非常不适！”
沈苍夜喝完了杯里的水，笑了笑说：“汐斯塔在矿石病的治疗方面还有所欠缺……”
锡兰眉头一皱。
尽管对方的语气很正常。
但她还是先入为主地在这个人的话里听出了揶揄的味道。
大小姐的嘴角立刻就撇了下来，心中升起怒意。
她马上做好了准备，要去争论一番。
汐斯塔怎么了？
罗德岛很了不起吗？
锡兰在脑子里立刻就构想出了和对方辩论时要说的话，并且将论点一一列出。
她绝对要驳倒对方，说得他体无完肤！
她绝不允许对方肆意贬低爸爸的城市！
却又听到沈苍夜接着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说什么？”他的话显然让大小姐有点意外。
“汐斯塔本来矿石病患者不多，医生没有那么丰富的经验，所以经常有一些矿石病患者有并发症处理不了，这很正常。”
沈苍夜说。
“在来到汐斯塔之前，我通过以前的同事联系了汐斯塔几个医院的医生，让他们推荐自己的病人来罗德岛的义诊处诊疗，我们的医生会给出诊疗方案。”
他望了一眼身边的市长千金，接着道：“得益于赫尔曼先生的努力，汐斯塔的矿石病患者都有得到治疗，病情也比较稳定。”
“是吗……”锡兰微微松口气。
沈苍夜颔首，“我们计划与汐斯塔的医院共同举办培训和论坛，对矿石病的诊疗进行交流和学习，今后也希望汐斯塔方面能积极与罗德岛合作，这一些工作就要拜托锡兰小姐您了。”
汐斯塔的大小姐捏了捏手中的笔和笔记本。
她突然间觉得，刚才自己做好辩论准备的状态，简直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沈苍夜这一番话，丝毫没有瞧不起汐斯塔的意思。
他是看出了她刚才见到患者数量众多时的震惊，借此机会给她解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矿石病患者前来义诊。
同时他又温柔地捧了汐斯塔一下，满足了她小小的自尊心。
锡兰想起以前导师跟她说过的话。
导师说，成熟的人，从不把自己的个人意志凌驾于他人之上。
幼稚的人喜欢一瓶不满半瓶晃荡，凡事站了上风就沾沾自喜，特别爱诋毁或指挥别人。
而成熟的人从不会吝啬自己的赞美，看到别人的成绩，他们能由衷的递出赞赏和肯定。
他们懂得照顾别人的小骄傲，也懂得该如何经营人际关系。
遇到一个成熟的人的时候，就会感受到被对方接纳和认同，这是让所有人深深喜欢的人格魅力。
锡兰撅了撅嘴。
这么一想，倒反显得自己才是见不得别人厉害的那个幼稚鬼。
哼。
就姑且给他加上50吧。
——当然，这50分是为了辛苦工作的罗德岛医护人员。
才不是因为他。

538.读书人当然要找读书人
看完义诊处的病人，再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
尽管已经过了午餐时间，医生办公室里还是坐满了人。
大家都会忙完了手头的工作才去吃饭。
沈苍夜招呼锡兰在自己桌边坐下，给她倒了杯水，“稍等一下，我还有一点点事情，主要是给病人开医嘱、写病历什么的，等我二十分钟，搞定这边的事情，我们就去吃饭。”
锡兰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
她对这个臭男人的反感已经降低了……嗯……她自己认为，降低了零点零一个百分点。
而更多的是好奇。
沈苍夜在工作的时候，汐斯塔的大小姐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一旁。
她忍不住偷瞄他桌上的物品和书架里的书。
桌上的手账本上写着今天的日程、计划以及待办事项。
在“带锡兰·道尔科斯小姐参观医疗部”这一项之下，还详尽地规划了参观的事项。
而在其他所有的项目之下，都有周密的时间规划，精确到每半个小时在做什么。
同时，晚上也留下了机动的时间。
这显然是一个长期进行时间规划的人才会做的事情。
他清楚地明白，自己不一定每天都能完成所有的事情。
因为总有意外事件会打乱计划。
所以要给出机动的时间，来做因为各种原因未能完成的任务。
锡兰故意装作很热的模样，用手扇了扇风，将那一本手账本拂过去几页。
她发现，手账本每一页的安排和计划都一项一项地划去了。
而且，每一天都有每日总结。
厚厚的手账本写得密密麻麻。
锡兰很少见到会有人这般把自己的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
这个人该有多么自律、有多么上进，才会把自己的每一天都利用到极致，甚至将这种自律内化成为习惯？
锡兰大小姐自诩自己非常努力。
大学时，她很少放纵自己肆意娱乐。
即便如此，在眼前这人面前，她仍旧是自愧不如。
她听同组的师兄说过——自律是成熟的标志。
他们往往对自己特别下得去手，对自己的事业、理想，有着极其清晰的认知和执行力。
想要奋斗，那么就能静下心来决不懈怠。
想要享受，那么就彻底放松。
一个成熟的人，只要他们想做的事情，无论再难都吃得下苦，并且一定能做到。
锡兰心中微微一动。
给他加100分吧。
但她立刻悬崖勒马。
不行，不能这么轻率地给他加分。
她是来给黑姐姐把关的！是来审核他的！
不是来一言不和就加分的！
就加10分好了。
锡兰定了定神，开始打量起他书柜里的书。
她发现他的涉猎很广。
有政治、经济、哲学等社科书籍，也有数学、天文等自然科学书籍……每一本都是那个领域的著作。
不是那种《30天从入门到精通》，而是某个领域的经典。
有句话这么说，观察一个人的书架，就好像是看了一个人的精神发展史。
……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对世界充满了求知欲，具有开放、接纳的思想，同时又谦逊的人。
“你看的书很杂啊。”锡兰忍不住道。
正在埋头写病历的沈苍夜被她突然的发言惊了惊，随口道：“夜班挺无聊的，没事干就看看书呗，催眠呢。”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沉下心来看书了。”锡兰小声说，“你读了很多书，很了不起。”
“这是睡前读物。”沈苍夜说，“我这个人好奇心比较强，有时候见到好玩的就想了解了解，不过真要研究时，发现那些专业的大部头根本看不进去，看一下就睡着了。”
——撒谎。锡兰想。
他书柜里的每一本书，都有翻阅的痕迹，并可以看到书中夹着纸条和批注。
锡兰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一定也想找一个读书人，才能有共同语言吧？
这么说，黑根本和他不相配啊！
——当然不是说黑没有读过书，而是他们相性就不合，不会有共同语言。
这样一来，黑以后也不会幸福！
他若要找女朋友，肯定会想找一个能共同做研究的学霸女朋友、一个灵魂伴侣才对。
反正肯定不是黑姐姐那样的。
总之，他的女朋友肯定要是学者！
至少也是维多利亚国立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才行啊！
所以，这件事情要扣他100分！
现在他的分数是-315分。
对，这样才对。
他距离成为黑姐姐的朋友和恋人越来越远了！
果然不合适呢！
在大小姐正在进行激烈心理斗争的同时，沈苍夜写完了病历。

539.你们医生没有自己的名词系统吗
十二点半，有几个忙完工作的医生招呼大家去吃饭。
沈苍夜拍了拍锡兰的肩膀，“肚子饿了吧？去吃午饭吧。罗德岛饭堂的饭菜恐怕比不上你们家大厨的手艺，不过味道还是不错的哦。”
锡兰一听，顿时感觉不悦，“我说了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大小姐，没那么娇生惯养，我对饭菜的口味没有什么苛刻的要求……”
话说了一半，锡兰忽然想起。
黑告诉过自己，这个家伙做饭挺好吃的。
而且，他还会做汐斯塔本地的菜品。
于是，大小姐违心地又加了一句，“啊，当然了，如果罗德岛的食堂有汐斯塔特色的菜肴，我会考虑入职的。”
“是吗？”沈苍夜笑道，“那我可得给厨师提提意见了。”
话语间，他们走到了饭堂。
此时早已过了吃饭时间，饭堂的人不多。
罗德岛的工作餐都是自助餐。
如有其他需求，可以到相应的窗口购买。
来吃午饭的医疗干员浩浩荡荡，很快便占满了一张长桌。
大家都打好饭菜落座，边吃边聊。
气氛也愈发的热烈。
但是，锡兰大小姐的吃饭的速度却……越来越慢。
她以前只知道，医生之间聊的话题可能会有点重口。
……但没想到那么重口。
什么果酱样痰液，干酪样病变……
什么咖啡渣样呕吐物，葡萄串样结构改变……
还有什么巧克力囊肿，蓝莓松饼综合征……
更别说，还有人一边吃饭，一边看外科手术培训视频。
锡兰觉得，盘子里的午餐，它突然间就不香了。
你们学医的就不能有自己的名词系统吗？
非要用食物来做比喻吗？
大小姐可太憎恨历史上那些医学先驱者了。
好好想个名字会死吗？
沈苍夜低着头消灭午饭，却也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身边大小姐的难堪。
他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
等到所有人都看过来，沈苍夜才开口，“吃饭还讨论工作，累不累啊，难得来汐斯塔度假，大家没有什么度假计划吗？”
“有啊有啊！”
“我等都就是这个假期啦！”
“当然要好好玩啊！”
“还在做汐斯塔旅游的攻略呢。”
医疗干员们争先恐后地分享自己的计划。
沈苍夜说：“这里就有个最了解汐斯塔的人，你们不问她，还去做什么攻略？”
干员们愣了愣，随即才想起来。
——锡兰大小姐可是汐斯塔市长的千金啊！
她一言不发，大家几乎都忘记她的存在了。
顿时。
饭桌上的氛围热烈起来。
话题从工作转向了汐斯塔的著名旅游景点。
锡兰一下子也成了众人众星捧月的中心。
黎博利不由得讶异。
这个“感情骗子”似是注意到了她的不适，才开启了这么一个话题。
同时，他每次说话都会照顾到每个人，不让任何一个人有被忽视的感觉。
她偷偷地瞥了沈苍夜一眼。
后者却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吃完了饭，收好盘子，听着大家讨论旅游的事情。
锡兰一边笑着解答大家的问题，一边把盘子里的食物一扫而空。
待所有医疗干员们都吃完离开，锡兰才终于空闲下来，去收拾自己的餐盘。
走到回收区，她发现隔壁的窗口在卖奶茶。
她又悄悄瞄了瞄仍坐在原处的沈苍夜。
犹豫了一会儿，锡兰来到窗口前买了两杯奶茶。
——嗯，刚才他的表现还算好。
大小姐微微扬了扬下巴。
……就勉强把他的负分清零好了。
那为了庆祝这个臭男人在她心中的形象，好不容易终于达到了“陌生人”的程度。
请他喝奶茶也很正常吧？
她端着两杯奶茶来到桌前。
沈苍夜人都傻了。
什么鬼，大小姐这是转性了？
还是说奶茶里放了毒，要弄死我？
他诧异的目光让锡兰有点不满。
大小姐清了清嗓子，说：“怎么？为了感谢你带我参观学习，请你喝奶茶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谢谢大小姐！”沈苍夜忙说。
黎博利将自己粉白色的长发拢了拢，然后坐了下来。
“哦，忘了告诉你，进病区是要束发的。”沈苍夜说。
大小姐瞪他一眼，语气中却带点娇嗔，“你刚说什么？再说一次？”
“当我没说……”沈苍夜低头喝奶茶。
这家伙还挺可爱的嘛！
锡兰心中想。
紧接着，她就被自己的想法震撼了。
什么啊！
她在心里抽了自己一耳光。
明明就是个感情骗子啊！

540.面对矿石病,我们并非无计可施
沈苍夜喝完了奶茶，道：“你在维多利亚国立大学读的是源石研究，具体攻读的方向是……？”
“源石应用发展史研究。”锡兰说。
现在，在泰拉世界范围内，源石的应用已经深入人心了。
源石研究囊括的范围非常广，什么都能往里装。
读书的时候，同学们都说，他们的这个专业就跟心理学一样，谁都可以来不懂装懂去糊弄一下人。
锡兰看那些自以为是的人，就好像真正的心理咨询师看卖弄学识的小孩一样，觉得可笑又无奈。
她非常讨厌好为人师、不懂装懂的人。
大小姐认为，喜欢吹嘘、凡事要压人一头，这样的人其实本质上是自卑的。
锡兰收回了思绪，将目光投向坐在对面的人，道：“这方面你有了解吗？”
“一点点，之前有课题涉及过，但只是皮毛而已。”沈苍夜说，“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要请教你，毕竟在这一块你才是专家，我也我就不班门弄斧啦。”
说完，沈苍夜思索了几分，请教了几个问题。
锡兰不由诧异。
从科研的年限来说，她显然是不如他的。
但他并没有以前辈自居，反而是虚心请教。
锡兰一时间有点慌，连忙拿出笔记本，细细演算之后才给出回答。
沈苍夜一字不落地听完，又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
汐斯塔的大小姐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
她想，一个真正有能力的人，是会承认自己的不足的。
他不会有乱七八糟不能触的雷区，不需要用驳倒别人的方式证明自己。
他的能量是自内向外的，因为他的自信有所依仗。
沈苍夜写完了，合上笔记本，随口说：“我听说你研究源石学，是为了治好黑的矿石病？”
“是。”大小姐坦然承认了，“没什么好掩饰的，这就是我求学最终的目的，黑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说着说着，她终于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锡兰忙补充道：“黑就像我的亲姐姐一样，我不会轻易把她交给任何人！尤其是——嗯……尤其是你这种渣男！”
“怎么又回到这个问题上了。”沈苍夜欲哭无泪。
氛围好不容易才融洽了一点点……
……话说回来，我和黑就只是老同事而已啊！
锡兰你到底想哪去了！
满脑子黄色废料是吧？
却见大小姐柳眉倒竖，“你不许打黑的注意，听到没有？”
“我本来就没有啊。”沈苍夜无语，“不过我是希望你们能够加入罗德岛的。”
锡兰用指节抵着嘴唇，思忖着说：“在你们抵达汐斯塔之前，我对罗德岛已经有一点了解了。一直对这里心怀憧憬、有意向投递简历，也是因为我看中了这里的环境——感染者和非矿石病患者能和睦共处，不存在排斥和歧视。”
“我应聘的上一个公司，还在面试时，我就看到了面试官对感染者表现出浓浓的恶意。”锡兰月说越愤怒，“我瞧不起这种人，也不会向往这种公司，无论待遇多好！”
“确实如此。”沈苍夜点点头，“现在矿石病患者在社会上的地位普遍不高，一方面也是因为国家没有正确地进行舆论引导、甚至故意挑拨——不过，尽管乌萨斯、维多利亚等地对感染者政策严苛，但也有诸如伊比利亚、炎国等一些比较温和的国家。”
锡兰愤愤不平地点点桌面，“我最厌恶那些因为黑的感染者身份而排斥她的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先入为主地有了偏见！”
——话说，锡兰大小姐，你不是也对我有偏见来着……
沈苍夜有点无奈。
他静静听着她发泄完，才说：“无论在哪个国家，哪个时代，对传染病的歧视都是常见的。矮胖丑穷秃都要被歧视，更何况传染病呢？”
……就算在科学已经普及的今日，传染病歧视依旧存在。
假如你看到新闻，说某个城市爆发了鼠疫、霍乱。
你也会很本能地排斥这个城市的市民。
这是在你对危机的应对能力不足的情况下，经过妥协后的最优处理方式。
“歧视感染者，那是因为人们的无知。”锡兰怒声道，“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沈苍夜表示同意，“是，无知是恐惧的源头。”
“但也不该歧视矿石病感染者！”锡兰立刻反驳，“就是因为这些无知，给感染者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我们不可能要求每一个人都是医学专家，对矿石病了若指掌。”沈苍夜道。
“你为什么要为他们说话？”大小姐的反应非常强烈，或许黑经历的一些事情，让她对歧视矿石病的人深恶痛绝。
沈苍夜慢条斯理地说：“我是在陈述事实。”
锡兰不满地皱起眉，“没想到你的思维也这么固化、陈腐！真恶心，我真是看错人了！”
“锡兰小姐，这个问题……”
“你就是在为那些歧视者找借口！”联想到黑曾经经历的鄙夷和排斥，锡兰反应很大，“你也是歧视者的帮凶罢了！”
她自然是坚定站在黑那一边的。
沈苍夜并不着急，只是说：“仅仅就传染病的歧视来说，究其原因，第一层面上，是人类经过千百年来自然淘汰而形成的、远离不安全因素的本能——”
他直视着黎博利的眼睛，说：“就如你听到惨叫声会逃跑，你看到洪水就知道不要下河；人们知道矿石病会传染、得了会死，这个不安全的因素，人的本能就是避开它，你认为呢？”
锡兰沉默不语。
她的确无法反驳。
沈苍夜接着说：“第二个层面上的原因，就是疾病的致命性无法改变。认知和经验会主导我们的选择，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得了感冒你会怎么样？”
“什么啊？”锡兰蹙着眉头，撇了撇嘴。
“你不会怕我，因为你知道感冒不致命。”沈苍夜说，“如果你戴着口罩和护目镜，你更不会怕我了，你知道这样的防护，能够保护你不被感染。”
大小姐听他说完，心中一腔怒火不知道如何发泄。
她冷冷道：“你倒是说得一套一套的。那你又有什么高见呢？有什么方法解决这个问题呢？”
“个人的力量是非常有限的，我站在一个医生的角度，能做的就仅仅是——第一，努力向人们宣传矿石病的防控措施，尽可能让他们知道，做好防护和感染者接触，是不会感染矿石病的。”
沈苍夜说。
“第二，研究出让矿石病不致命的药物，从根源上改变恐惧和排斥形成的条件。我很愚钝、不像凯尔希老师那样有天才般的能力。所以，仅仅是这两项，就已经足够我投入毕生的精力去践行了。”
沈苍夜对于矿石病的理解，就好像前世时候看待麻风病、黑死病等等传染病一样。
矿石病患者的际遇，和麻风病有点相似。
麻风病患者会逐渐丧失身体知觉，关节、四肢、皮肤慢慢溃烂，直到露出白骨、面目全非，好像变成了怪物。
在科技和认知普遍低下的古代，人们无法处理这种疾病，便只能诅咒、唾弃无辜的感染者。
当时，感染者会遭遇驱逐、活埋，甚至火刑。
在稍温和的近现代，国家城里建立专门的麻风病院、麻风村收治患者。
——当然，最终的结果大多是病人全部死光，病院变成恐怖片的拍摄场所。
又如夺走上亿人的生命的黑死病；
又如在人类历史上书写无数悲剧的天花、结核……
它们曾经是惊惶二字的制造机。
病人曾经经历过身与心的折磨。
但是，一位位医生的出现，将这些疾病变成了能够治愈的普通病症、或是掐灭了传染的火苗。
李桓英医生、琴纳医生、伍连德医生……
正是这些医生的勇气和坚持，是他们直面恐怖本身，让感染者有了一线生机，也让曾经的歧视和对立消弭于无形。
“你……”锡兰的嘴唇嚅了嚅。
她有很多话。
但是一句都没说出来。
“排除掉有人恶意引导舆论、蒙蔽真相转移矛盾的情况——”沈苍夜说，“让矿石病的致命性下降到和感冒同样的水平，就是我所认为的、能从根源上解除矿石病的感染者与非感染者对立的方式。”
半晌，锡兰喃喃说：“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沈苍夜颔首，“我认定了，我就会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尽管这条路上尸骨累累，但这是我一个小小的医生能做到的极限。”
锡兰又陷入沉默。
她想起，父亲告诉过她。
——幼稚的人发泄情绪，成熟的人解决问题。
在发生与自己期望不符的时候，当发生矛盾的时候，成熟的人可以理性地接纳现实，并寻找解决的方案。
锡兰捏了捏空掉的奶茶杯。
眼前这个人，他说的分明是“这是我能做到的极限”……
但她却觉得他什么都能做到。
他身上有种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和包容。
锡兰心中有一个声音说……
该给他加100分。
但下一秒，她就在想。
这样他就有100分了！
那就相当于她认可他了。
就相当于他能和黑做朋友了！
锡兰心里立刻不愉快起来。
那就加80分吧。
嗯，现在他是80分。
还不允许他和黑在一起。
等等——
锡兰忽然想起。
马上就要回去了。
到时候，该怎么跟黑姐姐开口？

541.踩人XP是犯规的啊,沈先生
沈苍夜发现锡兰大小姐非常奇怪，经常说着话就走神了。
不知道私下里是在想着什么东西。
“锡兰小姐？”沈苍夜唤了一声。
“嗯……欸欸？”黎博利恍然回神。
沈苍夜指了指自己的手表，“时间不早了，你有午休的习惯吗？如果你困的话，可以到我们值班室去休息，我叫其他的男医生不去就是了。”
“那你呢？”锡兰反问。
“我下午有一个报告要准备，就先不睡了。”沈苍夜拿出手机看了看待办事项，“忘记告诉你了，我们下午一般是泡实验室，或者是参加学术交流、培训什么的。”
“你的报告？”锡兰执着地问道。
沈苍夜嗯了声，“所以下午我可能分不开身，我找我的同事带你参观一下我们的实验室。”
“我去听你的报告。”大小姐情不自禁地说道。
“……哈？”
沈苍夜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踟躇着道：“可我的报告不是第一个，你可能要等很久。”
“没关系。”锡兰说。
“你怎么突然间关心起我的研究来了？”沈苍夜心中警钟大作。
他不知道锡兰内心所想。
只能从她对自己的反应推测出——
这个黎博利姑娘对他还是恶意满满的状态。
毕竟，她刚刚才骂完他与那些无知者同流合污来着。
……这大小姐，不会是想私下搞他吧？
给编辑塞钱，让他的论文过不了稿？
还是买通同行，举报他莫须有的学术不端，让他身败名裂？
沈苍夜忖度了几分。
这好像又太过于恶意揣测他人了。
他只得望着汐斯塔的大小姐，等待她的回复。
却听锡兰说：“对你的研究感兴趣，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沈苍夜苦笑，“行，那你就来吧，中途要是觉得无聊可以联系我的学弟安赛尔，他会带你参观实验室。”
……话虽如此，但总觉得锡兰心里在谋划奇怪的东西。
这直接导致沈苍夜下午在演讲的时候也是战战兢兢的。
分明从博士毕业之后从来没有虚过学术报告会。
他这回却是重新体验了一把人生第一次做报告的心跳回忆。
他的思维也在“她是不是想搞我”和“她准备怎么搞我”之间反复横跳。
沈苍夜的视线一直盯着台下的某位黎博利。
直接导致了台下的另外一位听报告的阿戈尔非常不满。
而在台下，锡兰则是集中注意力听着他的报告。
沈苍夜的这篇报告，讲的是他刚刚发表的文章。
锡兰惊讶地发现，沈苍夜发表的文章，是发在源石研究领域非常有影响力的著名期刊上。
虽然内容和她的研究方向不是一致的。
但能在这个期刊上发表文章，也代表着他在这一领域有着一定的建树。
……而他刚才竟然还向她请教了问题。
锡兰蓦地觉得自己简直就像大二的初学者去指导行业大牛一样。
好丢人啊。
话说他居然……
即便是水平远超于她，他也没有对她的观点表示鄙夷或者说三道四。
对谁都是虚心求教，这样的人才是真正对得起学者二字的人吧？
不过。
锡兰皱了皱眉头。
话说回来，为什么这么一个充满书卷气的、斯文儒雅的学者，会喜欢黑姐姐那样的杀手啊？
锡兰觉得，这个学者应该是出生在一个书香世家，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并最终走上医路，成为了一名医生。
不然哪里会沉淀出这样的气质呢？
既然如此，他又怎么可能和黑是老同事呢？
他跟佣兵那些大老粗怎么会混到一起呢？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锡兰的脑子很乱。
她一抬头，却发现沈苍夜正盯着她看。
她登时脸颊发烫起来。
他为什么一直在盯着我看？
莫非是在暗示我什么？
大小姐连忙移开目光。
过了几秒，她又忍不住地去看他。
这个家伙，好像现在看起来，也没有一开始那么讨人厌了嘛。
锡兰想。
啊，这岂止是不那么讨人厌。
这简直是踩在她的择偶观上跳踢踏舞啊！
唉——不对！
锡兰稳了稳心神。
择偶观是一回事，喜不喜欢是另外一回事。
仅仅是见这一面而已，又不是迪〇尼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傻白甜公主。
开玩笑，怎么可能才认识第一天就喜欢上他？
她本来就是来这里审核他与黑合不合适的。
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喜欢上人家。
大小姐心中还有着小小的骄傲。
她扬了扬下巴，心中又给他加了一条。
——当然了，如果他要来追自己，那也不是不可以。

542.如何打听一个人有没有对象,急,在线等
锡兰一边思索着，一边拿着笔在笔记本上随意地涂涂画画。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她竟然无意识中把对方的名字写满了大半页纸。
“嘶……”
黎博利连忙偷偷瞧了瞧自己两边的听众。
确认两人都没在看时，她唰的把那一页纸给撕去了。
然后团成一团，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回去必须用火烧个干净，不留痕迹！
毕竟是渣男的名字，没什么好手下留情的。
沈苍夜做完了报告便走下台来，招呼锡兰一起离开。
他又带她吃了晚饭。
接着，应大小姐的要求，开车送她回家。
锡兰坐在后座上，偷偷看了一眼他映在后视镜里的双眼，还有他握着方向盘的修长双手。
她回忆起，黑告诉过她关于他们的过去。
以前他们在同一个佣兵团，彼此之间有极深的感情，但某一次她重伤了他之后，他们就分别了很久没有见面。
——那有没有可能是黑认错了人？
锡兰毫无察觉地开始替黑找借口。
炎国那么大的人口基数，有重名的也不奇怪吧？
天下有这么多巧合，恰好有个重名的人来到这里也不奇怪吧？
于是，锡兰构想出这么一幅图景——
黑握着她自认为是久别重逢的青梅竹马的手，泪眼汪汪。
她一直以为他已经死了。
阔别十余载，黑已经忘了当初的那个人长什么样。
重逢的时候，黑激动万分，连认错了人都没有意识到。
然而，被握住手的沈苍夜万脸懵逼。
他不知道他和这个女孩有什么关系。
话说她是认错人了吧？
但是，这个男人，是一个何其温良恭俭的人。
他看出了女孩的心伤。
为了照顾这个女孩的情绪，他真的把自己当成了那个人，温言软语地安慰。
为了安抚女孩受伤的心，他决定一直这样演下去！
正因如此，黑才会对他依依不舍。
然而，他并不是黑要找的人。
锡兰为自己的推理感到满意。
……或许应该让黑接受现实才好。
不不，这对黑好像太过残忍了。
但是，一个人终究是要接受现实的啊！
黑姐姐，你不可能永远把希望寄托于一个错误的人身上。
否则，我该怎么——
啧，这关我什么事啊？
这明明是他俩的事好吗？
正想到这里，忽的一阵清凉的风迎面而来，打断了大小姐心里的盘算。
锡兰定了定神，发现沈苍夜打开了车窗，在透气的同时，也让凉爽的晚风刮进了车内。
“刚才吃的还满意吗？”沈苍夜问道。
“挺好的。”黎博利女孩微笑道。
沈苍夜嗯了声，“黑果然了解你的口味。”
锡兰没明白过来，“什么？”
“刚才的餐厅是黑推荐的。”沈苍夜说，“她说你会喜欢那个餐厅的菜肴的。”
黑昨天告诉他锡兰要来，并且还推荐了几家餐厅。
对于这个难搞的大小姐，沈苍夜自然是对黑的建议千恩万谢。
但在锡兰眼中……
什么？
黑是在帮助他取得我的好感，以便让我答应他们在一起的要求！
为什么他俩关系那么好！
……那我呢？
锡兰不高兴了。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沈苍夜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和黑之间的事情吗？”
锡兰一上来就兴师问罪地抓着他问了一大堆问题，他可都记得。
所以他才特地带锡兰到汐斯塔市区里去吃饭，而不是在罗德岛那个热闹得多的地方。
谁知道大小姐却转性了。
对他和黑的关系不再追问，锡兰反倒是一个劲儿地打听关于他的事情。
市长千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
沈苍夜不由得奇怪。
不是好奇他跟黑什么关系吗？
现在让她问，她怎么又不问了？
锡兰支吾了一下，说：“我不会无故质疑人的，没必要去一次次追问已经给过回复的问题，比起这个……”
“嗯？”沈苍夜回头瞥了她一眼。
“你们去旅游……”锡兰踌躇地说，“没有做什么事情吧？”
“你问这个干什么？”沈苍夜纳闷。
“当然是——”锡兰强自镇定心神，“当然是为了确认你有没有把持不住自己，对黑姐姐做出不该做的事情啊！我和黑可是最亲密的姐妹、朋友，我不许任何人欺负她！”
“没有。”沈苍夜决定为黑保守秘密。
她自己肯定也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的社死经历吧。
“那就好。”锡兰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黑。
停顿了几秒。
黎博利又打探秘密般，开口问道：“那你在罗德岛，有没有女——啊，我是说，有没有关系特别好的、特别亲密的搭档或者室友什么的？”

543.添加好友的方式自然如风
“什么意思？”沈苍夜这回是真的理解不能了。
这怎么越打听越像给他介绍对象一样？
锡兰的视线转向一旁，“就是问问……确认一下罗德岛的同事之间的关系是不是真像你说得那样融洽。”
“你今天在医生办公室不是都是看到了吗？”沈苍夜说，“大家都有说有笑的，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你放心吧。”
“哦……”锡兰喃喃应了声。
她想旁敲侧击打听他有没有女朋友来着。
这种家伙肯定是极受欢迎的类型。
但是，再这样问下去，又太过明显了。
锡兰只好把话题又引向别处。
沈苍夜随口应和着。
才聊了几句，沈苍夜一脚刹车，“到了。”
“哎？”大小姐愣住。
……什么时候？
也太快了吧？
还没聊够——啊呸，还没审核完呢！
她眼睛一转，说：“啊，我想起来……我好像有东西忘带了……”
“什么？”沈苍夜心里一万匹羊驼奔过，“你忘在罗德岛了？”
“好像是唉。”锡兰吐了吐舌头，“能载我回去拿吗？”
沈苍夜虚着眼瞟了瞟她。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拒绝的权利吗？
他只得带着锡兰往回走，回头到罗德岛取了“忘带的东西”，再次送大小姐回家。
“到了。”沈苍夜打了个哈欠，“很晚了，回去早点休息。”
锡兰巍然不动。
沈苍夜愣了十几秒。
只好下车给大小姐开了车门。
……这姑娘也是够难伺候的。
大小姐还是一动不动。
“怎么？不下车了？准备跟我回去罗德岛是吧？”沈苍夜道，“劳动合同先签一下呗。”
锡兰扑哧笑了，“程序不对哟！”
“什么？”沈苍夜皱了皱眉。
黎博利橙金色如宝石一样的眼眸望着他。
几缕被风吹起的粉蓝色长发也轻轻拂在他的脸上。
沈苍夜想了好久，试探着伸出左手。
锡兰一笑，将右手搭在他的左手手心中，这才迈开纤细的小腿下车。
“大小姐还挺讲仪式感的。”沈苍夜扬了扬眉毛，“没看出来，你也是个喜欢捉弄人的主。”
“只是好奇你会是什么反应罢了。”锡兰莞尔一笑。
沈苍夜低下头，只见锡兰的右手没有戴手套，而是肌肤相触地搭在他手心里。
锡兰注意到他的目光，右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掌，然后便收了回去。
沈苍夜见她的情绪还算好，便试探着问道：“锡兰大小姐，你现在对我没有奇怪的偏见了吧？现在可以重新认识一下吗？——我可是良好市民！”
“不行。”大小姐直接给了拒绝的回答，“还有条件。”
接着，在沈苍夜反应之前，她接着说：“明天有空吗？”
沈苍夜总觉得有些不妙，“干什么？”
就听锡兰说：“明天在瑟斯提莱斯大酒店有一个晚宴，当我的男伴，陪我一起去吧？”
“啊？”沈苍夜沉思片刻，“我的任务就是带你参观这一天，没有别的了。”
“对。”黎博利扬了扬嘴角，“明天这个是我私人的邀约。”
“为什么要叫我啊？”沈苍夜犯懒了，“想和你一起去的贵公子都排着队拿着号码牌吧？”
大小姐面色不愉，“这是一个学会的年会，有不少源石研究领域的专家出席，我也因为是专业相关，特地弄来了邀请函，我觉得你也会感兴趣。”
——当然，没有人知道大小姐是今天下午才搞到请柬的。
而且花了大价钱。
学会年会哪里是随意能去的？
但是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真的？”沈苍夜来了兴趣，“我可不可以帮医疗部的大伙一起报个名？”
他的这话，在看到大小姐怒目而视的双眼时打住了。
……好吧，看来只有两个名额。
“着装要求呢。”沈苍夜问道。
沈苍夜以前参加过许多宴会。
不同的晚宴有不同的着装要求，比如盛装、正装、商务装，着装也从燕尾服、礼服、西装等等不一而足。
穿错了是很尴尬的。
因此，所有晚宴都会把着装印在请柬上。
“我把邀请函发给你吧。”锡兰露出计划通的笑。
她自然而然地拿出手机，“加个好友。”
沈苍夜浑然不觉地加上了好友。
他收好手机回到车边。
锡兰叫住他，“可别忘了明天按时来接我哦。”
“穿礼服还要我开车，把我当车夫了是吧？”沈苍夜翻了个白眼。
好吧，看在她邀请他参加宴会的份上，原谅她了。
目送他离开，锡兰才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进入身后的豪华别墅。

544.要坚强地面对现实,黑姐姐
沈苍夜与锡兰道别，驱车回到罗德岛。
夜已经深了。
忙活了一整天，他困得要死。
一开宿舍门，沈苍夜愣住了，“欣特莱雅……你这是……”
只见白金穿着女仆装，还扎着个双马尾。
“欢迎回家，主人~”白金大位的刺客晃着尾巴，笑盈盈地跑过来，接过他的外套挂在一旁。
沈苍夜笑道：“你还真把女仆装搞来了！我以为你当时答应就是随口一说呢！”
“我当然把主人的话放在心上呀。”小天马撒娇道。
沈苍夜随即进入了状态，打了个响指，“给我调杯酒。”
“好的主人。”库兰塔乖巧地走到简易吧台前，拿出酒瓶和器具开始调酒。
沈苍夜自然而然地坐到吧台边，支着脸注视她。
他喝完了一杯酒，白金又给他调了杯。
“快过来这边，让我看看你。”沈苍夜招招手。
“这就来，主人。”刺客少女擦干了手，走到他的面前。
“你这女仆装是哪里来的呀？”沈苍夜喝了口鸡尾酒，“你居然这么快就能弄到女仆装，也太厉害了吧。”
这里可没有拼〇〇、淘〇，没有方便的网购和快递。
“哦，这个呀。”白金说，“我本来想找可露希尔订购一件。”
沈苍夜好奇道：“临时申购都是好几天甚至一两周才能到货的，你怎么会这么快就买到了？难道可露希尔有存货吗？”
“不是呀。”白金说，“可露希尔叫我问别人借。”
“问谁借？”
“凯尔希。”
沈苍夜差点把嘴里的酒全喷了。
他又看了看白金。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这一波cos怎么就越看越像了……
“怎么了？”白金见到他神色变化，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沈苍夜干笑两声，“你还是去换下来吧，呵……呵呵……”
“为什么？”库兰塔完全被搞懵了。
沈苍夜诚惶诚恐，“我觉得你穿那件白色的刺客袍最好看了！”
十分钟后。
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
白金换回了她常穿的那套雪白的刺客袍，倚在沈苍夜肩膀上，笑盈盈道：“没想到你这么怕你导师，连看到她的衣服都怂。”
沈苍夜理直气壮，“我当然不怕凯尔希！我什么时候怕过！”
“哈，那你为什么这么紧张？”白金眨了眨眼。
“我哪里有紧张！”沈苍夜硬气起来。
“看着那套女仆装再说一次——”库兰塔少女促狭地笑道。
下一秒她就叫了出来，“哎哟……别！别揪我耳朵嘛！我不说啦！”
沈苍夜捏了捏库兰塔的耳朵，“你这套骑士杀手的衣服，还真的叫人改过了？”
“你不是不喜欢我穿露肚子的衣服嘛。”小天马嬉笑，“我可喜欢这套衣服了，不能丢，所以就改了一点，下摆这里重新车线了，不会露肚子了。”
“这样也好看。”沈苍夜笑着吻她的额头。
白金蓦地想起来：“对了，你明天出门的时候可要注意哦——听说前些日子的黑帮余党还在流窜，汐斯塔治安局已经发了多次警告了。”
“……企鹅物流这帮人可真能惹麻烦。”沈苍夜长叹。
“你也是个能惹麻烦的家伙，”小天马拉着他的手，指尖划过他的掌纹，“你刚才说，锡兰·道尔科斯小姐邀请你明天一起去参加晚宴……为什么非要请你呀？”
“因为跟我们的专业相关的吧……大概。”沈苍夜也没搞明白锡兰在想什么。
白金直起身来望着他，“大小姐她不会是……喜欢上你了吧？”
“不可能，她对我印象可差了。”沈苍夜如实道。
“真的？”刺客女孩忽然凑过来，碰了碰他的鼻尖，“我认识你的那天，我对你这个跟踪狂的印象也可差了，后来呢？”
“这不一样！”
白金扑哧笑了，伸出手指戳了戳沈苍夜的脸，“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可是特别讨人喜欢的那种类型哟。”
……
“他可是特别讨人喜欢的那种类型！”
汐斯塔市长宅邸。
锡兰望着自家保镖，郑重地说：“追他的人太多了，一般的女人他恐怕都不屑一顾！他要找的是那种……那种灵魂伴侣！”
锡兰在庭院门口徘徊了老半天。
她一直在想。
——到时候该怎么跟黑开口。
直接说“你们不合适，我不答应”恐怕没有效果。
万一他们私奔了不就惨了！
说“你可能认错人了”又太过于直接。
锡兰不想伤了黑姐姐的心。
那，直接说那个臭男人的坏话？
这也不合适。
盘算许久，大小姐脑子里冒出了一个绝妙的方法。
——用旁敲侧击的方式让黑放弃不就行了！
告诉黑，罗德岛全岛都是他的追求者，不是灵魂伴侣搞不定他，这就是现实！
这样一来，黑姐姐就会自动退出了！
毕竟，他们在一起是绝对不会幸福的！

545.锡兰的刷好感度计划
锡兰站在自家保镖的面前，谆谆教诲，“那个男人可是万花丛中过的人！”
“小姐，我没听明白。”大猫抖了抖耳朵，满脸问号地望着大小姐。
锡兰认真地说：“他虽然人还不错，但是你知道的……这样优秀的男人，都会有数量巨大的粉丝。”
“粉丝？”黑听不懂了。
“就是很多很多的追求者，每个人都想把他据为己有！”锡兰加重了语气。
她扯起谎来，“就是，你下楼买个口香糖都能碰到九个正在追他的女人！”
黑无奈道：“看起来，小姐你对他的印象不太好。”
“也……也就那样吧。”锡兰大小姐撒了个谎，“毕竟呢，这家伙一整天都在想着法子讨好我，估计他对每个女孩都这么好吧。”
锡兰绕了一大个圈。
黑却没听明白。
只记住了一句话：他身边追求者超多。
见黑不答话，锡兰便径自迈开脚步上楼，“黑，明天我要去参加一个晚宴，麻烦你帮我一起挑衣服吧！对了，爸爸在吗？”
“小姐，你忘了吗，赫尔曼先生今早去哥伦比亚谈业务了。”黑很快回答道。
“好吧。”锡兰悻悻道。
本来想让爸爸从男人的角度来选一套好看的衣服呢。
菲林问道：“小姐，你突然要参加晚宴，是临时决定的吗？你的日程表里面没有这一项呢。”
“呃……是……是那个沈医生知道我学的是源石研究专业之后，特地帮我弄来了哥伦比亚源石研究学会年会晚宴的邀请函！”锡兰说。
“他帮你弄来的？”黑愣了一下。
看来他为了让大小姐答应他们交往，也费了不少的苦心。
“对啊。”锡兰决定将计就计,“你看，他就是特别会讨好人呗，所以他才有特别多追求者啊！你就算是追他，也不会有结果的！”
“哦……”
黎博利女孩见黑久久没有反应，便开口道：“你听明白我说的话了吗，黑？”
“我明白了。”黑认真说。
锡兰点点头。
看来黑姐姐是理解了她的意思。
黑望着锡兰大小姐的眼睛，想到她们讨论的那个男人，却是心中一动。
她想起，那天他们一同喝酒时他说过的话。
他说：“我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
当他吐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神色都一同温柔下来。
他可以说一万句谎话。
但眼神不会骗人。
……这么说来。
他在罗德岛，纵使是身边围绕着无数个优秀的女孩，他也依旧是深深爱着那个人，不曾有一刻改变过他的心意。
在这物欲横流的世界，意守一份爱情，一颗真心，是何等难得又珍贵！
也许是他现在还不好意思表态，或者有什么难处，所以才没有直接向她表达心意。
黑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感。
她下了一个决定——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念及此，菲林无声地笑了笑，默不作声地跟着锡兰上了楼。
今夜。
大小姐经历了数日之前她看见黑在旅行之前一个晚上同样的煎熬。
衣服铺满了床铺。
锡兰试了一件又一件，却都不满意。
她只得望着自己的保镖，“黑，你觉得他会比较中意哪一个风格的衣服？”
菲林的目光充满了迷惑。
大小姐，你刚才不是一直表示是他在讨你开心吗？
为什么现在你的情况分明是反过来的？
锡兰千挑万选，最后定下了一件最好看的晚礼服。
第二天晚宴之前，锡兰花了将近两个小时间，才把这件学生时代的衣服完美地穿上。
她又在镜子前照了半个小时，十分满意。
电话响起，大小姐几乎是扑向了手机。
但是拿起手机的时候，她又忍住不接。
她故意等到对方挂断，打第二次。
这一次，等到电话响了五六声，锡兰才慢悠悠地接起来，淡淡地说：“哦，不好意思，才听到电话。”
“喂，到时间了啊！”电话里传来沈苍夜的声音，“我都等了十分钟了，大小姐您能露个面吗？”
“哼，男人等女人不是天经地义吗？”锡兰端起架子，“不过，没看出来你还挺准时的。”
一边说，她一边走到窗台前。
她偷偷把拉起来的窗帘开了一条小缝，观察着站在庭院之外的人。
“参加晚宴能不准时？”沈苍夜无奈道，“你倒是快点出来啊。”
“嗯。”大小姐冷淡地应了一声。
挂了电话，她马上变了脸。
锡兰三步并作两步往外奔去，高跟鞋踩在地面发出笃笃的响声。
“小姐，慢点走！”
正在一楼大厅里擦拭重弩的黑哪里见过大小姐这般模样，讶异得尾巴都压下去了。
锡兰小姐今天有复杂的计划。
她要借这次晚宴，一举把那个臭男人的好感度刷到最高！
昨天你对我爱答不理。
今天我要让你高攀——
嗯，你高攀的话，我可以勉强考虑一下。

546.干员天赋:闪避90%的直球攻击
锡兰自信满满地走出别墅。
计划的第一步——
展示自己绝美的晚礼服！
让他看呆！
让他心跳加速！
大小姐今天穿了一套维多利亚风格的淡蓝色晚礼服，戴着白丝绸的手套，配上带着蕾丝花边的阳伞，贵族气质满满。
连平时不苟言笑的老管家，看到她的时候都愣住了。
沈苍夜正倚在车边，听到高跟鞋的响声，便抬起头来。
接着。
他定住了。
锡兰满意地望着他的神色。
“你……”沈苍夜怔道。
“好看吗？”黎博利眼中带着胜利者的光。
“你不穿一件外套吗？”沈苍夜反问，“晚上回来那么冷，会感冒的。”
——好问题。
这回换锡兰愣住了。
但这是你现在该问的吗！？
不应该先夸好看吗！？
沈苍夜望着她看了一阵子，反应过来，“很好看。但我建议你加一件外套。”
黎博利咬了咬牙。
说得这么敷衍是怎么回事！
她只好回到别墅里拿了衣服。
沈苍夜替她开了车后门，笑着揶揄道：“锡兰大小姐竟然看得上罗德岛的商务车？我们的车都很破的，你平时外出不应该都是豪车接送吗？”
锡兰清了清嗓子，“平时和这次不一样。这是学会的晚宴，又不是什么富商的慈善晚宴，坐什么车有何所谓，咱们搞科研的，不都是这么勤俭节约吗？”
——巧妙地用上“我们”之类的词汇。
让他觉得自己是和他站在同一边的。
这样一来，两个人的距离会一下子拉近！
“咱们……”沈苍夜细细品了一下这个词，“不是咱们，是我勤俭节约，大小姐家财万贯，我没有你那个条件。”
锡兰扬了扬秀眉，“怎么？项目缺资金了？我可以资助你哦。”
——展示自己的雄厚的家底。
毕竟，谁不希望找个富婆呢？
锡兰想。
多少个项目都可以，让我成为你背后的女——
啊不。
让我来为人类科研的进步添砖加瓦吧！
沈苍夜又细品了一下这句话。
大小姐这话，莫不是钓鱼执法，想引诱他犯学术不端之大不过？
呵，不会让你钻空子的！
于是，沈苍夜肃然道：“你想要挂名我们项目组的文章可以，但你必须亲自参与研究的工作，而不是出钱！这是非常严肃的事情，我们不能随便带你名字发论文的！”
锡兰咬牙切齿。
这家伙都想哪去了！
她怒得把车门一拉，发出砰的一声响，“出发！”
她坐在车里，盯视着沈苍夜的背影。
没关系。
今晚还长着呢。
我就不信你不上钩！
车开走之后。
菲林杀手也离开了市长宅邸，默默跟了上去。
瑟斯提莱斯大酒店是汐斯塔最豪华的酒店之一。
今天，哥伦比亚源石研究学会包下了主会场和宴会厅。
一进酒店大堂便是晚宴的签到处。
工作人员在这里核对宾客的姓名，并告知晚宴坐在哪一个位置。
女式的晚礼服往往是露肩露背的裙装，所以大多数女性访客，会像沈苍夜说的那样，在晚礼服之外加一件外套。
锡兰一进门，便有一名侍者迎上来，接过她脱下的外套。
——酒店有专门的挂衣服的衣帽间，帮挂衣服的侍者也会索要小费。
沈苍夜很自然地递过去一张小额钞票。
侍者的动作顿一下，接了过去。
签完到，二人往主会场走去。
晚宴七点钟才开始。
在那之前，他们会在主会场自由交谈。
“沈医生，你来参加过这种学会的晚宴吗？”锡兰大小姐故作局促地挽上了沈苍夜的手臂，“我好紧张……”
——巧妙示弱能激发男性的保护欲。
“参加过两次，不过晚宴比较嘈杂，交流也不方便，所以后来就很少参加了。”沈苍夜说。
如他所说，进入主会场，迎面而来的就是嗡嗡的交谈声，几乎要将他们淹没。
锡兰拉紧了身边的男人，悄悄向他靠近了一些。
如此身躯相贴，必然能够加深两人的关系。
沈苍夜倒是很自然地进入了找人说话的状态，“哎，那是——洛马诺夫·卢金先生！卢金先生！”
他远远见到了熟人，便大步走过去问好。
完全忘了自己还拖着个大小姐。
“喂！”锡兰被拖得连跑了两步，叫了出来。
沈苍夜才意识到自己还有个女伴，连忙道歉。
“你好啊！老沈！”迎面而来的乌萨斯学者热情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沈苍夜介绍起来，“锡兰，卢金先生和我曾经在伊比利亚的学术会议上聊过，卢金先生，这位是锡兰·道尔科斯，是汐斯塔的——”
锡兰向老教授倾身行礼。
她接过话头，说：“锡兰·道尔科斯，维多利亚国立大学毕业，专攻源石应用发展史研究，目前是沈老师的学生。”
沈苍夜诧异地瞥她一眼。
锡兰却只是笑着，故意不看他。
——男人都喜欢优越感。
这样便是对他能力的肯定。
如此一来，他必然拜倒在自己的晚礼服之下！

547.冲师逆徒竟是我自己
“哟，行啊，老沈！”卢金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终于开始招学生了！也不告诉我一声，一来就招了这么个可爱的小姑娘啊！也带一带我女儿吧？”
紧接着。
锡兰发现。
沈苍夜的目光从惊讶变成了惊恐。
这位乌萨斯的老教授什么都好。
唯有一点——
卢金先生一直想把自己的女儿嫁出去。
女儿也是源石研究方面的学生，自然是要接过父亲的衣钵继续走科研这条路的。
本着男女搭配，科研不累的原则……
卢金先生会对所有他看上年轻学者说：
“——让我女儿考你的研究生吧！”
然后，成为一个冲师逆徒！
不久前，在伊比利亚的学术会上见面时，他就对沈苍夜说了这句话。
沈苍夜当时就推说自己太年轻，还没有招研究生的能力，一口回绝了卢金先生的话。
卢金先生之后也很识趣地没有再提起。
然而今天……
卢金先生看着他的眼神，变得有趣了起来。
“不不不，卢金先生，您误会了！”沈苍夜忙道，“我还没有资格招研究生！”
黎博利女孩却是把他的推辞当成了谦虚，微笑道：“我一直仰慕沈老师的研究水平，有幸能成为他的学生，我暗自开心了好久。”
“不！不是这样的！”沈苍夜干笑两声。
他突然想到了解决方案，“哈哈哈，您在开什么玩笑呢，道尔科斯老师，您就别埋汰我了！”
“哈？”锡兰愣住。
“哈？”卢金先生也愣住。
沈苍夜笑着一指锡兰，“这个……我的这位道尔科斯老师，她就喜欢说笑，刚才她跟您开玩笑来着，其实她才是我的导师，哈哈哈。”
大小姐懵逼了。
这演的是哪一出？
卢金先生困惑的目光转向锡兰，“道尔科斯小姐真是……年少有为。”
“是……不……我是说……”锡兰被反将一军，竟无言以对。
她只看到沈苍夜不停地对她使眼色，只好缄默不语。
恰好一名侍者走过，沈苍夜忙道：“你好，麻烦给我来三杯香槟！”
侍者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沈苍夜重新将视线转向卢金先生，诚惶诚恐地笑道：“卢金教授，为了庆祝我们重逢，怎么也要喝两杯吧？”
“老沈，你真是懂我。”一提到酒，乌萨斯人便当场缴械，忘记了之前的话题，“你可要陪我多喝几杯！”
很快，时间接近七点，所有人移步前往宴会厅。
“你刚才干什么啊！”大小姐这时候才把怒火发泄出来。
“你不懂，卢金先生会——啊，说不清楚！”沈苍夜索性不去解释，“我道歉……”
“嘁，搞不懂你们这些男人！”锡兰冷冷地说着，却依旧是挽着男伴的手臂。
她心中想。
到时候，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就能借“敬今天的月色”之类的理由，靠近他一点。
然后再借“我尝一尝你的甜点”之类的理由，碰到他的手，更进一步拉近关系！
完美！
可是。
走进宴会厅的时候，锡兰感觉事情有点不妙。
宴会厅之内是两排长桌。
一般来说，除非特殊情况，晚宴主办方一般不会将一同到访的两个相识的人安排在一起坐。
这是为了鼓励宾客与他人交流，也避免小圈子冷落他人的尴尬。
锡兰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发现自己被安排在那个臭男人的斜对面。
按照餐桌礼仪，大声与坐在对面的人交谈是极不礼貌的。
相反，而是建议与身边的人聊天。
一开始，锡兰叫沈苍夜换位置。
后者却一脸不解地说“宴会不就是结识新朋友的地方吗”。
呵，新朋友你一脸！
锡兰见到对面那个臭男人微笑地向他身边的另外一个女宾打招呼，心中无名火起。
哼。
不知道珍惜眼前的臭男人。
马上就让你后悔！
待会你看到我和我隔壁的帅哥聊天的时候，你就知道难受了！
学会主席致辞之后，所有人举杯。
锡兰注意到，沈苍夜冲着她扬了扬酒杯，又微笑了一下。
“谢谢你邀请我来。”沈苍夜说。
虽然他的声音很快被淹没，但锡兰还是从他的口型中看出了他想说的话。
——呵，男人。
锡兰心里想。
这时候倒是终于想到本小姐了？
可惜。
我现在不坐你旁边，你想找我聊天也不行了！
锡兰心里平衡了些许，勉为其难地抬了抬酒杯。
紧接着，她就故意转开目光不看他，笑着找自己身边的菲林男人搭讪。
说了两句，锡兰偷偷又瞄了一眼对面那个臭男人，观察他的反应。

548.黎博利妹子有三好
锡兰故作高傲地投过去一个小眼神。
那个姓沈的，此时一定是满脸不爽地盯着自己，悔恨一开始没有要求和她坐在一起吧？
紧接着。
锡兰发现，他居然去找他身边的黎博利女孩聊天了。
大小姐极失风度地打量起那个女孩来。
蓝黑色头发的黎博利。
举止还算优雅。
不知道是哪个家族的闺秀。
话说回来……
自己就那么差吗？
一点都比不上那个女人！？
大小姐心中把两人放在一起比较，自顾自生闷气。
全然无视两边再次试图向她搭话的男士。
……而在沈苍夜这边。
闲聊进行得格外顺利。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聊了许久，蓝黑色长发的黎博利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对了，先生，我们还没有交换彼此的名字呢。”
说着，她大方地伸出了手，“阿丝忒希娅·乌比卡，来自哥伦比亚。”
沈苍夜报上姓名，给黎博利递过去一张名片，“我来自罗德岛制药公司。”
他抬起头，重新注视着这位黎博利女孩。
深蓝色的长发如星河落入凡间，呈波浪般披在肩上，黎博利特征的耳羽粉蓝相间，
凤眼中溢出灿若星辰的目光。
同所有黎博利女孩一样，她的身材玲珑纤细。
她着白色蕾丝花边点缀的上衣，配一袭用料考究的高腰深色长裙，仿佛女神现世。
这位清秀的贵族小姐，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她叫星极。
——当然，那是她来到罗德岛求医之后才拥有的代号。
“您来自莱茵生命，是吗？”沈苍夜道。
阿丝忒希娅怔了怔，“您怎么知道？”
“刚才您拿包的时候我看到了您钥匙串上的铭牌，上面有莱茵生命的标记。”沈苍夜说。
讲真的，泰拉的各大公司非常喜欢把自己的logo印在提包、钥匙链等随身物品上，发给员工使用。
对此，沈苍夜一直不是很理解。
如果要他背着一个印有“哈药六厂”几个大字，或者“片仔癀”、“云南白药”的包上街。
他肯定会当场拒绝。
士可杀，不可辱！！
“您观察的真仔细。”黎博利微微一笑，“说来惭愧，我本是不够格参加晚宴的，我是代替奥利维亚·赫默博士来的。赫默博士受了伤，已经返回哥伦比亚了。”
说着说着，她却微微一惊。
“啊，赫默博士和塞雷娅女士说，那次任务中，多亏了来自罗德岛的那位炎国干员——等等，说的是您吗，先生？”
“是我。”沈苍夜微微一笑。
阿丝忒希娅的手一抖，差点打翻了酒杯。
她连忙端起酒杯敬酒，“失礼了，请您接受我的谢意和敬意。”
“哪里。”沈苍夜把女孩的酒杯抬了一下，让自己的杯口在她之下，“倒是我打断了几位的美好假期吧？说起来……你也是来汐斯塔度假的吗？”
“是。”阿丝忒希娅将盛着奶油浓汤的碗轻轻推到一旁，说，“我听闻汐斯塔有几个观星的好地方，所以特地来的。”
沈苍夜一边切肉排，一边说：“那您可真要给我介绍介绍，您是专家。我听说您的家族有着哥伦比亚著名的占星术传承。”
“您知道我的家族？”黎博利女孩颇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展露出了大大的笑颜。
坐在对面的锡兰大小姐瞪着言笑晏晏的两人，气得牙痒痒。
这个白眼狼，你把自己的女伴完全忘记了吗？
她试图从桌子底下踢他。
蹬了两脚，却发现根本够不着，而且还非常有失礼节。
“小姐，您不舒服吗？”锡兰身边的菲林男士忍不住问道。
“没……没有。谢谢您的关心。”锡兰连忙赔笑。
她的目光快要能杀人了。
姓沈的，本小姐请你来参加宴会，不是让你和陌生女人谈笑风生的！
平日吃饱了就不会再多吃一口的锡兰大小姐，只能把怒火发泄在吃上。
作为开胃菜的鹅肝酱被她一口吞下，接下来的罗宋汤她一滴不剩地喝完了，接下来的副菜、主菜都被她恨恨地吃完，连自助沙拉她都不放过半点。
旁边的菲林男子惊恐地望着她。
这位大小姐是三个月没吃饭吗？
锡兰又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吃完了甜点。
可恶！不想再看对面那一对男女了！
不过，没关系。
在晚宴之后，还有跳舞环节！
锡兰想。
等跳舞的时候，你就知道你的错了！
大小姐接受过最好的舞蹈培训。
在这偌大的宴会厅里，她可以自豪地宣称：自己是最优秀的舞者。
每次参加晚宴，都有无数贵公子争先恐后渴望成为她的舞伴。
罗德岛的这个感情骗子肯定也不会是例外。
毕竟，爱面子的男人们，谁不希望成为宴会厅中最闪亮的中心呢？

549.锡兰?不认识的孩子呢
锡兰嘴角勾起冷淡的笑容。
虽然排着队想要邀请她跳舞的男士永远是排成长队的。
——但是，很抱歉。
除了父亲，锡兰不会轻易将手交给平平无奇的人。
昨天晚上，锡兰偷偷在朋友圈里发了她上次参加晚宴时翩翩起舞的照片，并且故作随意的发了一段心灵鸡汤文字。
其实文字不文字根本不重要。
只要他看到那一张翩若惊鸿的照片，他必然会为自己的舞姿所惊讶，必然会低下头邀请自己跳舞。
大小姐构想着那场景。
她会先拒绝几个来邀请她跳舞的平庸男士。
然后。
在他紧张地又期待地向她伸出手的时候。
她会微微扬起下巴，说：“怎么？终于想起你还有个女伴了？”
不对不对。
这样显得太过于怨妇。
那么。
“请我跳舞，不付出一点代价吗？”
不行，怎么像游戏的大boss一样。
不如这样……
“不好意思，先生，请我跳舞，可不仅仅是这么一句话就够了，你得有所行动。”
然后。
在短暂的困惑之后，那个傻男人终于恍然大悟。
他会单膝跪下，将她的手拉到唇边。
他会低下他高傲的头颅，亲吻她的手背。
那样一来。
自己便顺理成章地原谅他在之前晚宴中不搭理自己的行为。
锡兰心中谋划完备，不禁欣喜万分。
她带着胜利者的目光，注视着对面那个还在和其他女人攀谈的臭男人。
这时候，锡兰看他的目光已经不再充满怒火。
而是变成了看猴的表情。
呵。
此时你有多嚣张，待会就会有多服帖。
等到晚宴的舞曲响起的那一瞬，胜利的筹码就会重新落入本小姐的手中。
又过了一会儿。
所有人都用餐完毕之后，音乐也随之响起。
——是最适合小步舞的音乐。
好的！是我的主场了！
锡兰的嘴角扬起一抹邪魅的弧度。
就在此时。
“小姐，我能请你共舞一曲吗？”
锡兰听到了沈苍夜说话的声音。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然后。
大小姐见到。
对面那个感情骗子牵着他刚认识的黎博利女孩，往舞池走去……
什么！？
锡兰心中有十万句汐斯塔粗口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拿错台本了吧？
搞什么啊！
“小、小姐，请不要……请不要把餐巾咬坏了……”一旁收碟子的侍者赔笑着说道。
“啊——抱歉！”被侍者点醒时，锡兰才发觉她已经气得用牙齿咬起了本来是用来擦嘴的餐巾。
……而在舞池当中。
“没有想到您居然会跳舞，还跳得这么好！”
一首舞曲落下帷幕。
阿丝忒希娅情不自禁地说：“真希望还能与您再共舞一曲。”
沈苍夜牵着她的小手，只是笑了笑，“不好意思，这次可能不行了呢。”
阿丝忒希娅恍然明白过来，“您还要去邀请您的女伴跳舞，对吧？”
沈苍夜摇摇头。
他拉了一下黎博利的手，让她往自己的方向靠近了一点。
“沈、沈先生！”阿丝忒希娅的脸有瞬间的慌张。
“几天之前的新闻，说汐斯塔有黑帮流窜，那条新闻你看到了吗？”沈苍夜凑在她耳边说。
阿丝忒西娅惊了惊，道：“我确实……读过这条新闻，难道——”
“他们混进来了。”沈苍夜说。
一开始，沈苍夜只是把这宴会当成普通的学术交流场合。
签到的时候，当锡兰报上自己的名字，顿时有四五道目光同时打了过来。
那个时候，沈苍夜才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对劲。
而当帮助锡兰拿衣服的侍者，没有反应过来要收小费；
随即为他们拿香槟的侍者走错了方向，许久才找到吧台；
再然后……
经过观察，沈苍夜终于确定下来了。
——宴会厅里，有着不止一位伪装成侍者的人。
从他们之间的手势与眼神交流，以及站位来看……
他们的目标，显然是汐斯塔的市长千金——锡兰小姐。
他们一直按兵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下手的机会。
沈苍夜可不打算坐以待毙。
他将目光投向面前的黎博利，“阿丝忒希娅小姐，在你身后五米，右手边，是紧急出口。我希望你现在离开宴会厅，离开瑟斯提莱斯大酒店，好吗？”
阿丝忒希娅惊得无以复加。
若别人对她说这话，她会毫不犹豫的把那个人当成疯子。
但眼前这个人，是救了赫默博士与塞雷娅女士的人。
不相信对方的洞察力，反而是最愚蠢的事情。

550.缘分让我们相遇情场以外
阿丝忒希娅注视着面前人好久。
她最终选择相信他。
“我……我知道了。”深蓝色长发的黎博利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一倍。
“别紧张。”沈苍夜安慰道，“待会，瑟斯提莱斯大酒店将会有一次防灾演习，侍者正在一一通知在场的每一位宾客，告诉他们酒店将会进行防灾演习，请他们到宴会厅外的庭院里、或是靠近紧急通道以便逃离。”
他停了停，补充道：“七分钟之后，酒店会拉响防灾警报，那群黑帮分子会趁乱行动，在那个时候你已经跑到酒店之外了，不会受到波及。”
“可、可是……”阿丝忒希娅的目中闪着担忧。
沈苍夜淡淡一笑，说：“放心，我们会尽力把伤亡降到最低。”
沈苍夜知道赫尔曼先生的树敌不少。
却没想到他居然惹了一群黑帮。
也不知道大小姐从哪里搞来的入场邀请函。
怎么一夜之间，就让所有人了解了她的行踪。
平日里，锡兰出行都有黑在旁跟着、或是同赫尔曼先生一起，有着保镖团。
而今天，大小姐是毫无保护地暴露在所有人的视野之内。
意识到这一点，沈苍夜立刻联系了黑。
忠诚的保镖一直在瑟斯提莱斯大酒店之外待命。
至于这群人是什么人，黑也不知道。
她能确定的是——
这群意图对锡兰下手的黑帮分子，同企鹅物流痛殴的那群人不是同一拨人。
这群人更加训练有素，且更加强大。
他们了解到，这家酒店今晚会举行防灾演习。
而这群想除掉大小姐的暗杀者，打算以防灾警报作为信号，趁乱行动。
两个人一商量，决定共同掩护锡兰撤离。
顺便，把这群暗杀者全歼了。
当然，这个计划自然是没有事先告诉锡兰。
如果大小姐的紧张溢于言表，很有可能会让对方察觉到计划已经败露，并且改变计划。
沈苍夜也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故意离开锡兰的身边，降低暗杀者们的警惕。
倏然得知此事的阿丝忒希娅，一时间难以接受。
“那群人可是……可是黑帮成员。”阿丝忒希娅紧紧握着沈苍夜的手，手心都浸出了汗水。
“放心吧，能应付得来。”沈苍夜简短地回复道。
黎博利咬了咬牙，道：“你……你一定要安全。”
“我明白了。你快走吧。”沈苍夜抽回了自己的右手，拍了拍黎博利的肩膀。
阿丝忒希娅提着裙子跑了两步，又回过身，说：“沈先生，希望以后我们还能有机会再见面！如果您来哥伦比亚或者拜访莱茵生命，请一定告诉我！”
“知道了，去吧。”沈苍夜笑了笑，“我们会再见面的！”
他抬抬手，示意她赶紧离去。
“我期待您的到来！”阿丝忒希娅向他提裙行礼，匆匆往外奔去。
沈苍夜目送阿丝忒希娅离去。
他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我在。”
瑟斯提莱斯大酒店旁边的广播塔顶端，菲林杀手接起了电话。
“你到地方了吗？”沈苍夜问道。
“嗯。准备就绪。等会儿掩护小姐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我明白。”
黑停顿了许久，说：“我又欠了你一次。”
沈苍夜笑道：“别在意。”
菲林挂下电话，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用力闭上眼睛。
再睁眼时，她眼中的所有感情已然褪去，只余下一双锋锐如箭的金瞳。
黑半跪在广播塔顶端的扶栏旁，架起了重弩。
从这个角度，能轻而易举地将酒店里发生了一些尽收眼底。
黑的呼吸慢了下来。
还有六分钟。
现在还可以暂时开一会儿小差。
菲林禁不住将眼睛凑到瞄准镜前。
不是观察宴会厅之内的情况，而是偷偷窥视某个男人的脸。
这让菲林心中又愉悦起来。
尽管手还是稳稳当当，她的尾巴却愉快地左右摇晃。
好多年了，两个人又能在一起配合了呢。
就在黑沉浸在回忆中时。
“唉~这家伙，怎么又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了……”
骤然间。
一句低声的抱怨毫无预兆地在身侧响起。
黑的尾巴一炸，左手转瞬间已经拔出了腰间的匕首。
菲林杀手猛地一个旋身。
匕首带出一道刃光，向后挥去。
下一秒——
刀刃在触碰到身后人脖颈的时候停住了。
一只白衣、白发的库兰塔的身影，映在黑的眼眸之中。

551.这个杀手有点冷
黑眯起眼睛审视着面前的女孩。
她背着一把几乎同她身高一样的复合弓，望着宴会厅里，慵懒的神色间带着一点点无奈。
这个突然出现的库兰塔女孩，令黑心中警钟大作。
“你是什么人！？”黑冷声问道。
若不是感觉到眼前这个女人没有敌意，在第一击的时候，黑就已经切开了她的咽喉。
……不过，真奇怪。
她的步伐很轻。
轻到敏锐如黑都没有觉察到她的到来。
直到她靠近到这个程度，并喃喃自语的说了一句话，黑才意识到她的存在。
她是刺客吗？
还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黑脑中浮现出这个念头。
不。
不会有杀手穿这么显眼的白衣服出来晃荡的。
“别、别杀我！我没有恶意。”白金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和你一样，只是想找一个最好的狙击地点罢了，而且……”
“……而且也没说广播塔不许有人上来吧。”
后面这句话低低的。
更像是被刀抵着脖颈，有点委屈的辩解。
“回答我的问题！”黑的神色冷峻，“你是什么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说我说！”白金哆嗦了一下。
她朝着瑟斯提莱斯大酒店宴会厅里扬了扬下巴，“你在这里，是为了支援那个黎博利女孩的，是吧？”
菲林沉默不语，只是冷冷注视着她。
她没有回答的必要。
“唔……我呢，我是为那个家伙来的。”白金指了指沈苍夜。
黑的耳朵抖了抖。
为他而来的？
什么意思？
他们是什么关系？
黑的视线下移，看到库兰塔女孩身上挂着罗德岛的铭牌。
这么说来，是他叫她来支援的？
“我没恶意的。”白金的话打断了菲林的思考，“而且我也无意打扰你……如果打扰你了，我道歉。”
黑冷冷地盯着这个纯白的女孩。
她确实没有恶意。
做杀手多年，黑对危险多多少少有着难以言明的直觉。
而现在，她的感知告诉她，这只库兰塔并没有在撒谎。
警戒心下降了几分，黑默不作声地收回了匕首。
白金立刻长长地了一口气，活动起因为长时间举起双臂而变得酸涩的肩膀来。
黑不再理会对方，而是回到广播塔的边缘的围栏旁。
她架起了重弩，重新进入瞄准的状态。
白金走到她的身边，好奇地想开口问些什么东西。
黑自然是觉察到了此事。
在库兰塔开口之前，黑就冷冷地把她的话语给顶了回去，“不要打搅我，否则我照样把你当做敌人给杀了。”
“好嘛好嘛。”白金吓得一缩脖子。
这回答倒是意外的乖巧……
黑瞥了她一眼，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宴会厅之内。
此时。
距离防灾警报响起大概还有一分钟。
宴会厅中。
宾客们都在向紧急通道接近。
而生了一晚上闷气的锡兰大小姐，正抱臂坐在椅子上，瞪着某罗德岛干员。
她丝毫没有觉察，宴会厅之内的人已经少了许多。
她皱着眉，心道，那个蓝黑色头发的黎博利姑娘走了，他怎么还不来邀请自己跳舞呢？
“您好，小姐。”
这时候，一个侍者端着红酒走到锡兰的面前。
侍者的突然出现挡住了锡兰的视线。
大小姐怔了怔，抬起头，“什么事？”
话音甫落。
乍然，防灾警报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同时，吊顶上的玻璃灯闪了闪，熄灭了。
宴会厅之内剩余的宾客们早有准备，都十分有秩序地向紧急通道奔去。
锡兰也下意识朝外看去。
在同一个瞬间。
侍者从西装之下拔出了一柄短铳，指向了面前的少女——
就在他扣动扳机的前一秒。
他的身躯猛地一颤。
血溅在锡兰的裙摆上，侍者整个人向前倒下，砸在锡兰的身上。
锡兰瞪大了眼睛，霍然间停止了所有动作。
她的手上、脸上都沾满了温热的液体。
是血。
面前的侍者喉咙被开了一个洞。
一柄用来切肉的餐刀贯穿其中。
锡兰的眼神中混合着惊讶、恐惧、疑惑不安。
良好的教养迫使她把尖叫压抑在了喉咙里。
但是，她全身筛糠似的哆嗦着，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部分人从紧急通道离开了宴会厅。
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坐在角落的锡兰的困境。
当所有人都在往宴会厅的紧急出口奔去，向外逃离的时候。
有一个人逆着人群冲向了黎博利女孩。
“——锡兰！你在哪？”
沈苍夜左手捏着两柄餐刀，右手提着自己的武士刀。
若有人接近锡兰，他也能远程给予支援。
听到黑暗中传来那个人的声音，锡兰宕机的的大脑清明了些许。
“我在这里！”
她本能地扑向了那个正在朝她奔来的人。

552.他回来救我了,他心里有我!
锡兰还未来得及迈出一步。
周围的侍者同时动了，或拉开衣摆露出里面的武器，或赤手空拳的猛扑上来。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杀了她。
也是在这一刻。
一道明晃晃的刀光迫近而来，精准地将所有暗杀者一刀封喉。
飞溅的鲜血在大理石地砖上泼出了一轮血腥的圆环。
“这边走！”
沈苍夜一把抓住了锡兰的手，往另一个方向奔去。
他们将会从另一条早已备好的通道离开。
黑已经安排了护送的车辆。
随着侍者们相继倒下，越来越多的人从宴会厅的大门涌进来。
黑帮分子的手里，不加掩饰地握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砍刀、铳枪、重锤、连枷……这些人身穿黑衣，目中皆是冷冽的杀意。
“抓紧我，锡兰！”
沈苍夜喊了一声。
他手中的刀染上了火焰的赤红，每次挥出，必然有一个暗杀者倒下。
同时。
玻璃破碎的声音在耳际炸响。
黑色的箭矢破空，贯穿暴徒的脑袋。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们辐射般地带出去，给正在撤离的两人开出一条鲜血染红的路来。
锡兰此时才猛然明白过来。
这场宴会，是一场杀局。
她紧紧抓着沈苍夜的手，在黑暗中注视着他的背影。
这个人……
在所有人向外奔逃的时候，他却选择冲回来救自己。
被他拉着，有一种很安全的感觉。
好像……好像曾经黑给她的感觉。
他为什么要冲回来救自己呢？
明明距离紧急出口那么近……
所以说。
他心里还是有——
就在锡兰脑中冒出粉红泡泡时。
沈苍夜转过了身，“你穿高跟鞋跑也太慢了吧？”
“欸？”大小姐神色僵住。
丝毫没有给锡兰反应的机会，沈苍夜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不不不。
不是女孩梦想中的那种公主抱。
而是像扛麻袋一样夹在腰间。
“喂，不带这样对女孩子的吧！！”锡兰眼中泛出了泪花。
而且！
而且，你的手都已经碰到了我的——
啊啊啊！
呜呜呜……嫁不出去了……
锡兰悲观地想着。
沈苍夜拦腰抱着锡兰，一手拿着刀，疾步往外奔去。
而在广播塔之上。
墨色的箭，自两名刺客手中电射而出。
在奇异的默契之下，她们达成了某种不需要沟通的配合，同时用弓和弩去为宴会厅里的那个人开路。
黑不断地重复着上弦、瞄准、射击的动作。
她修长的手指不断的从箭匣里捻出一支支泛着乌光的弩箭，然后勾起弩弦，扣动扳机，收走一名暴徒的性命。
她停了停，忍不住转身去看身边的那个白色的身影。
虽然是库兰塔，她的动作却优雅得像菲林。
她懒懒地拉弓、蓄力。
随即，银黑色的火焰拉起，迅速点燃了整支箭，为之附加上无形的力量。
她的箭也同样精准。
羽箭离弦的声音更像是在弹某种弦乐，黑色的、象征死亡的弦乐。
黑的脑中不禁重新开始思考。
这个女孩，和他是什么关系？
接着。
黑想到了大小姐说的话：罗德岛全都是他的追求者！
——这个姑娘，大概是他的追求者之一？
就是为了讨好他，才会对他的要求有求必应，追着他到这里来，用自己的力量支援他。
嗯，应该是这样的。
……沈苍夜并不知道自家的小白马也溜到了这里。
在远程攻击的支援下，他很快冲到了酒店之外的庭院中。
眼前是一辆印着治安局logo的轿车。
沈苍夜拉开了车门，随手将锡兰塞了进去。
他刚直起身，陡然一梭子弹打来，逼着他缩了缩脖子。
余光里，只见到四五辆车呈包抄之势，疾驰而来。
——是冲着他们来的。
“沈、沈医生——”锡兰还拉着他的手，“快上车。”
“你先走，别担心我。”沈苍夜按着锡兰的头，把她摁回了车里。
他砰地关上门，“开车！快点走！”
锡兰猝不及防地被推回车内，车子发动起来。
黎博利挣扎着坐起，一把扯住了司机的衣服，“为什么留下他一个人！”
“大小姐，这……”治安局的警员试图解释。
锡兰打断了他的话，“他会死的！他一个人怎么对付那么多的追兵！？”
“大小姐……”
“快掉头！我命令你现在掉头！”
“大小姐。”司机都终于能插上话。
他指了指后视镜，无奈的说，“您自己看看后面啊……”
锡兰愣了愣。
她回过头一看。
远远地看到，沈苍夜还站在原地。
而那五辆追着他们的车，全都被削成了两半。
破烂的废铁冒着烟，像垃圾似的堆在路中间。
锡兰的嘴角扯了扯。
敢情你刚才一直不出手，是嫌扛着我碍事是吧？

553.都是狙击干员用得着这么卷吗
沈苍夜回到罗德岛，给黑去了个电话。
菲林杀手表示，锡兰已经安全回到了家中。
虽然大小姐情绪还很恐慌，但是她目前在汐斯塔治安局警员们的庇护之下，安全无虞。
酒店里有几名受伤的侍者，已经被送往医院救治。
参加学会晚宴的宾客们都安然无恙。
他们中的部分甚至根本不知道这场杀局的存在。
一些受伤的黑帮余党也被送往医院，黑从他们口中逼问出了他们背后的势力。
而黑自己此时准备启程追查此事。
她要把这一次意图对锡兰小姐下手的人、以及他们背后的势力全部处决掉。
这个夜晚对黑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沈苍夜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得到的回应是她能自己解决。
既然大小姐那边没什么事情，黑也没有请求帮助，沈苍夜便也不会主动凑上去。
他打开了宿舍门，随口道：“欣特莱雅，我回来了。”
“啊——欢迎回来！”
紧接着他就见到。
小天马半提着裤子，从布帘后面单脚跳出来。
她正穿着家居裤，胳膊上还搭着一条刚刚换下来的白色短裤。
“你在换衣服啊？”沈苍夜抓了抓后脑勺，“不用这么专门跑出来的啦，我就是和你打个招呼而已。”
怎么觉得，她好像故意想掩饰什么？
……欲盖弥彰的模样。
“没事……没事呀。”白金连声笑道。
她看着他，又觉得有点心虚。
如果他知道自己跟着他，肯定会不高兴的。
白金换好了家居服，又偷看了沈苍夜一眼。
只见后者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他应该没有察觉吧，大概？
白金心中安定了几分。
一开始，她只是想调查那个所谓的“老同事”，看看她到底有几斤几两。
毕竟某人和她一起去旅游呢。
白金嘴上说着不介意，心里还是酸酸的。
杀手都有着自己的地下情报网。
雇佣兵和杀手在这里进行着各种交易，交换情报、买卖武器、或者竞标任务。
这些个网站都存在于灰色地带，在混乱的泰拉也无人监管。
一番调查之后，白金震惊地发现——
这个所谓的“老同事”居然是曾经佣兵界的“杀手女皇”。
……再看一眼她的身材。
啊！！
怎么比自己好那么多！！
当场，欣特莱雅小姐的气势就下去了一大截。
这个杀手女皇的事情结束了，白金略微松了一口气。
结果？
又来了一个汐斯塔的大小姐。
——话说，之前他说他要找个富婆来着。
这回富婆自己送上门了……
白金悲痛地抱着某人睡过的枕头。
她想起自己看过的炎国宫斗小说。
她觉得，自己明天就要像小说里那些失宠的女人一样，被送入偏僻的居所，惶惶不可终日。
迎接她的，是没有止尽的折磨与践踏。
宫廷中的姐妹们表里不一，联同府中侍妾，频频设计，陷害于她。
心理阴暗的太监对她肆意欺辱，蹂躏她的身心，摧残她的精神……
唉，我怎么那么命苦啊！
白金痛苦地想。
就在小天马哀哀戚戚地调查这位黎博利大小姐时，她发现了这一个针对锡兰的暗杀任务。
她满心担忧，拿起自己的弓，即刻赶往瑟斯提莱斯大酒店。
观察一番之后，她找到了广播塔顶端这个绝佳的狙击地点。
然而。
刚来到就被那个“老同事”用刀架在脖子上。
呜呜呜……今天为什么会倒霉到这个程度？
白金想起了曾经卡西米尔被青金使唤、又被任务压垮的那些日子。
她时不时偷看了那个“老同事”一眼。
忍不住把自己和她放在一起比较。
——她的弩攻速比我的弓慢。
哼，射程也没有我远嘛，就是个近视眼。
至于攻击力？
没有身着重甲的敌人，好像不怎么看得出来。
嘁，不过是手下败将罢……了……
白金的目光又落在那位“老同事”的胸口。
不。
在女人的这一方面，自己才是手下败将啊！
真是*卡西米尔粗口*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为什么？
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
白金沉浸于和这只菲林同“台”竞技——虽然是自己脑补的。
她一时间没有去注意沈苍夜的情况。
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发现沈苍夜已经在往回走了。
白金大位的刺客吓得连滚带爬地冲回罗德岛。
她匆匆忙忙地换上家居服，假装自己没有出去过，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你刚才出去了？”沈苍夜突然开口问道。
白金吓了一跳，赶忙摆摆手，“没有呀，我一直……唔，一直都在家里呀……”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她背过身，匆忙收拾着衣服。
她将洁白的刺客袍团成一团，扔进了洗衣机里。
——他应该不会发现的。
这时候。
沈苍夜忽然间从后面抱住了她。
“你撒谎。”他在女孩耳边轻声说。
“哪里！我没有！”白金焦急地想争辩，“真的！你相信我！我只是——呀啊！”
她辩解的声音被突然打断了。
罪魁祸首是沈苍夜在她背后游移的左手。
他的右手环着她的腰，左手却在她的背后游移抚摸，恶意地揉搓着她敏感的尾巴根。
“呜……你听我说——是、是这样的——咿！”白金大位的刺客双手被身后人遏制在面前，身体霎时间脱了力气。
“你的弓都拿出来了，别以为我没有看到。”沈苍夜说，“你是不是去了瑟斯提莱斯大酒店？”
“我没去——呀！别……别这样弄，哈啊……”身后突然间加重的力道，让得库兰塔如同被电了一下。
身体蓦然燥热起来，她登时投降了，“我去了旁边的广播塔……咿呀，放手嘛！感觉……好奇怪啊！”
“你见到大小姐的保镖了？”沈苍夜问道。
“嗯……”
白金垂着眉毛，却打死不愿意承认自己在黑手里吃了瘪，被刀架着脖子的事情。
这种事情承认了，不就相当于承认自己不如她了嘛！
沈苍夜叹了口气，说：“以后不要掺合危险的事情。”
耳朵耷拉下来，白金小声说道：“我担心你嘛……”
“放一百个心吧。”沈苍夜笑道。
“可是，”她还想说些什么，“如果是源石……”
“没有可是。”沈苍夜打断了她的话，“放心吧，你又不是不知道，玄铁来了都给一刀砍了。”
听到“玄铁”二字的小天马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好啦，我知道了啦……”
“我去洗个澡。”沈苍夜放开了她。
突然失去温暖怀抱的白金忽的有种难耐的空虚感。
她巴巴地望向恋人。
沈苍夜正在拿衣服，觉察到视线，他瞥她一眼，温声道：“去，给我调杯酒。”
“唔……好。”白金自知理亏，只好乖乖地去了。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接近睡觉时间。
白金忖度了几分，心中已经有了安排。
今天就调一杯晚安酒吧。
买来的朗姆酒果冻刚刚到货，正好想试一试味道。
白金热了一杯甜牛奶，又将玫瑰和葡萄味的朗姆酒果冻放进杯里捣碎，再加入甜牛奶，以巧克力棒作为点缀。
排除掉营养因素，奶味和酒香其实很搭配。
加入了奶的烈酒在辛辣中会带着一股浓香的奶味和淡淡的甘甜。
听说萨尔贡古时候的梦魇部族，有着酿造纯品奶酒的习俗，不知工艺失传了吗。
如果还能买到，也想给他尝尝。白金想。
这时候，她听到浴室的门响了声，是沈苍夜出来了。
小天马笑着说：“今天的这一杯，喝完了正好睡觉哦。”
沈苍夜走过来，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嗯，好香。”
“用吸管呀。”白金拆开了吸管的包装，“尝尝我今天刚买的朗姆酒果冻——”
话音刚落，她的动作僵了僵。
身后的人环抱住了她。
“这吧台会不会太冰了？”他将她的右手扣在了吧台上，在她耳边问道。
“什么？”白金没有反应过来。
沈苍夜重复道：“我说，你趴在这个吧台上的话，会不会觉得太冰？”
“没呀。”白金下意识回复道。
“嗯，那我们就在这里吧。”
库兰塔疑惑地抖了抖耳朵，“什么意——唔。”
紧接着她的嘴就被赌住了。
酒被喝完了。
调酒的人也被细细品尝，被抱回床上时眼角还挂着泪痕。
小天马很快睡着了。
沈苍夜在她身边躺下，纠结着要不要再联系一下黑。
但考虑到以黑的身手，对付那一群宵小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他便放下了手机。
……早上七点多，沈苍夜被一阵急促的铃声给闹醒了。
他条件反射直接摁掉了电话，又看了一眼身边的白金。
见她没有被吵醒，他拿着手机走到了洗手间里。
定睛一看，来电的人赫然是黑。
沈苍夜把电话拨回去，那一头接起来便是黑带着哭腔的声音。
“你能来我身边吗？你帮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能依靠你……”
“怎么回事？”沈苍夜问道。
菲林失魂落魄地，“我回到市长宅邸里，但是找不到锡兰小姐了，她……她被绑架了……”
有人趁黑离开锡兰身边的时候动了手？
“等我，我马上到。”沈苍夜挂下电话，奔了出去。

554.终有一天,她的过去会追上她
沈苍夜匆忙走了。
还躺在床上的白金揉了揉眼睛，也坐了起来。
“什么事情这么早嘛……”库兰塔嘟哝着跳下床。
她伸了个懒腰，光着脚像小猫一样轻快地踩过地毯，走到卫生间里洗漱。
洗漱完毕，白金回到房间里，拿起手机，见沈苍夜给她发了条信息：
锡兰那边有点事情，我去处理一下，你待在家里别出来，等我回来。
“什么嘛，又是那个大小姐！还有大小姐的保镖……哼，那家伙开心得很吧。”白金闷闷地坐到桌前。
她晃了晃鼠标，唤醒了休眠的电脑。
紧接着她吐了吐舌头。
电脑居然还停在先前竞标杀手任务的网页中。
……还好没有被那家伙发现。
白金正准备关掉网页，却是忽然见到，在锡兰大小姐的刺杀任务之下，多了一条留言。
【我会把她们全杀光】
那个留言的人如此说。
似乎是在宣告。
不知是威胁还是玩笑。
白金好奇地又查看了这个留言者的过往记录，眉头渐渐蹙起。
十分钟之后。
库兰塔女孩惊惧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她用颤抖的手给沈苍夜打去电话，却没有打通。
犹豫了一下，白金一咬牙，换好衣服，火急火燎的往外冲去……
……沈苍夜赶到了市长宅邸。
只见两辆救护车停在外头。
医生正将受伤的治安局警员从里面运出来。
沈苍夜不敢耽搁，三步并作两步，冲向楼上。
一进入锡兰的房间，沈苍夜也不由一惊。
房间里到处鲜血，像是刚刚经历过了一场惨烈的战斗。
而黑失魂落魄地靠在墙边，连站都站不稳。
她的脸上还带着泪，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猫。
“发生什么了？”沈苍夜跑到菲林的身边，搀扶住她。
“昨天夜里，我不在的时候，有人闯了进来……掳走了小姐，我留在这里的四个治安局的警员都不是他的对手。”
黑的嘴唇颤抖着，近乎崩溃，“小姐她……我担心她已经——”
“你离开的时候？”沈苍夜疑惑道。
昨天夜里，黑已经把对锡兰下手的黑帮给除掉了。
那么，绑架锡兰的，和这群人并不是同一伙人？
“我应该注意到的……我要是陪在小姐身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黑的身体晃了晃，险些没能站稳。
沈苍夜赶忙抱住她，“我也有责任，放松了警惕……这个人想必是观察我们很久了。”
菲林全身的重量几乎都靠在沈苍夜身上，恍惚地道：“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事……我……是我害了小姐……”
“那个歹徒，有留下什么线索吗？”沈苍夜问道。
黑无力的指了指地板。
沈苍夜走过去，发现在白色大理石地板上，用血写着一个地址。
【拉海纳购物中心六层，你自己一个人过来】
下面留着一个名字。
【德伦塔·格里菲斯】
沈苍夜停了停，问道：“你认识这个人？”
“我……认识他，但是……不可能，不可能的！他已经被我杀了！”黑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恐惧。
那是如同跌入深渊，永生永世无法逃离的恐惧。
“他是谁？”沈苍夜焦急的问道。
“是……当年谋害了我父母的，黑市商团的头子。我……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死里逃生了。”黑的眼中已经失去了神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沈苍夜晃了晃她的肩膀，“黑，振作一点，我们必须马上去把锡兰救出来！”
说完，沈苍夜率先向外奔去。
黑迟疑了几秒，也摇摇晃晃地跟上。
沈苍夜跑到楼梯的拐角处，等待着黑。
回过头的时候，却只见到从楼梯上下来的菲林神情木然。
他还没来得及提醒，黑就失了重心，一脚踩空，向着楼梯栽倒下来。
黑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坠。
一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向来谨慎又训练有素的她，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差错。
然而。
——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感，只有温暖的怀抱和足够坚实的胸膛，她被一个人给接住了。
有力的手臂丝毫不越界地稳住她。
“小心点。”头顶转来一声提醒。
“……谢谢。”黑恍惚了两秒才回过神来。
她觉着心跳快了许多。
“黑，你的状态不太好。不如你在这里休息吧？”沈苍夜问道。
黑深深望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德伦塔让我去……我必须去，我和你一起去。”
“我去开车。你联系治安局的人，把购物中心的游客给疏散，速度要快！”
沈苍夜快速跑下了台阶，奔向庭院之外。

555.人类竟是如此不便之物
沈苍夜直接上了治安局的车。
用警笛开路显然是更效率的方式。
他们驱车以最快速度跨越了汐斯塔的大街小巷，最终停在了拉海纳购物中心的前面。
拉海纳购物中心，是汐斯塔市中心最大的购物中心之一，人流量很大。
购物中心一共六层，第六层正在装修。
此时，治安局已经疏散了人群，并且拉起了警戒线。
尽管如此，仍然有数量不少的市民在警戒线外观望。
沈苍夜示意黑先上六楼，通过耳机与他联络。
歹徒让黑一个人来。
而锡兰还在对方的手上。
这时候惊动对方可不是一个好主意。
主要是锡兰……她太脆弱了。
一个不小心，那个歹徒德伦塔就会弄死她。
但是，只要黑能够稍微分散歹徒的注意力，沈苍夜就能扬了德伦塔。
……唉，人类竟是如此不便之物。
黑来到购物中心的六层，第一眼便发现了被捆的严严实实的锡兰。
锡兰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他披着一件旧斗篷，斗篷下面露出来的壮硕双臂布满了新旧伤痕。
一看就知道，这个人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
他的大半个身体隐藏在锡兰的身后，背靠着墙壁。
虽然他并没有拿着武器，但是，从这个角度，任何狙击手都很难击中他。
锡兰的眼神非常恐惧，但仍是朝着黑用力摇头，示意她不要靠近。
在见到锡兰身后的歹徒时，黑条件反射地举起了重弩。
胸口剧烈起伏着，她握着弩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很久，她稍微冷静了一点，缓缓说：“你想找的人是我，德伦塔，放了锡兰小姐！”
锡兰身后的男人缓缓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充满杀气的脸。
他的脸上长着大量的矿石结晶，显然是矿石病已经进入末期。
“放下武器！”德伦塔命令道。
黑怒视着歹徒，“当年把商团全灭的是我，和其他人无关。就算你要杀了我也可以！但不要把锡兰小姐牵扯进来！”
德伦塔嘴角一撇，“那时我侥幸躲过一劫……真是耻辱。对手居然只是一个十二岁的感染者！”
他停了一下。
乍然，他爬满结晶的脸扭曲起来，“你毁了我的一切，黑！我一直在找你！一直在找你！今天我也要在你的面前，毁掉你的一切！”
倏——！
一支弩箭从德伦塔的面颊旁擦过，深深地钉入他身后的墙壁。
德伦塔面不改色，冷笑道：“你很了不起嘛，‘杀手女皇’，你想杀了我是吗？我猜，你现在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吧？”
“来，动手啊！”德伦塔提高了音量，挑衅道：“在这购物中心里，安装了三枚源石炸弹，起爆开关便是我自己。当我的心脏停止跳动的时候，所有源石炸弹会同时爆炸，那就是汐斯塔毁灭的时候！来啊，杀了我！”
黑的表情彻底变了。
锡兰的目中也露出了惊恐，开始奋力地挣扎起来。
三枚源石炸弹同时爆炸……
而且是在汐斯塔的市中心！
那意味着，大量的源石粉尘将散布到汐斯塔的每个角落。
到时候，市民、游客……数不清的人会感染矿石病。
……那真的，会是汐斯塔的末日。
在耳机中传来德伦塔的这句话的时候，隐在暗处的沈苍夜也是停了停动作。
既然如此，计划不得不改变了。
他抬起了右手，黑色的物体在他的手掌之中一格一格凝聚，最终化作一柄狙击步枪。
这自然不是泰拉世界的造物。
沈苍夜慢慢地迈着步子，找到最佳的射击位置。
他无声地半跪下来，架起了狙击枪……
从瞄准镜里，他能清楚地看到对峙双方的动作。
“你这个疯子！德伦塔！”黑怒吼道。
她徒劳地朝歹徒靠近了两步，却不敢射击。
“我已经是一个感染者，我活着的意义就只是复仇！”德伦塔瞪着面前的杀手，目眦欲裂，“黑，在你对我下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今天你会有这样的下场！”
黑怨恨地瞪着他，全身都在不住地颤抖。
这个黑市商团的头子，曾经将源石当作宝石卖给了她的父母，导致她染上了矿石病。
在她的父母前往问责时，他暗算了她的父母。
他杀死她的父母，夺走了他们的财产，导致她被卖为奴隶。
她经历了无边的黑暗，终于见到了一点点的光明。
而他现在，竟然还要在这里，毁掉她好不容易重新见到的光明。
甚至于，连同两个曾经给过她光明的人，他也要把他们一并拖进地狱！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阴魂不散的恶魔要每每出现在她的生命中，毁掉她拥有的一切？

556.一颗黑心,两手准备
“既然恨我，你就杀了我！”黑疯了一般，朝着歹徒大喊。
她扔下了弩，甩下身上所有的武器。
她张开双手，毫无防御地暴露在德伦塔的面前，“杀了我！这是我的罪过！我自己来承担！不要把汐斯塔卷进来！”
“呵，知道如此，怎么早些不会后悔呢？”德伦塔拔出腰间的短铳，朝着黑就是一枪。
子弹击中菲林的脚踝，她痛苦地倒了下去。
“现在后悔晚了，蠢货！”德伦塔狂热的张开手臂，露出他身体之上的电路和管线。
繁杂的线路虬结在他的身上，有一条自锁骨处穿入，以他的心脏作为开关。
德伦塔拔出了腰间的刀，“你就慢慢地，看着你的大小姐被我一刀一刀凌迟到死，然后在爆炸中被烧成灰烬吧！”
下一个瞬间。
砰。
一声枪响。
德伦塔拿着刀的右手被打成了血沫。
“啊——啊啊！”歹徒惨叫着，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什么人！？”
他不敢相信。
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胆敢攻击他。
“你还带了其他人，黑！？你敢给我耍花招？你找死！”德伦塔用仅存的左手摸向腰间，想要拔出腰间的炸弹起爆开关，“都给我去死吧！你们会一起死！”
他还未来得及做出下一个动作，第二颗子弹就到了。
嘭！
德伦塔的左肩崩出一大团血雾，打断了他的动作。
下一秒。
第三声枪响。
一颗子弹击中他的额顶。
刚刚还在耀武扬威的德伦塔全身一颤，向后仰倒。
他的眼中还充满了惊愕。
——他无法相信，这个时候，竟还有人胆敢向他开火。
沈苍夜缓缓放下了狙击枪。
只要包含了自主呼吸等本能活动的延髓、和包含了大血管的脑干还完整，人在大脑被破坏之后，心脏还能保持跳动几分钟，甚至于几十分钟。
德伦塔不会马上死掉。
在德伦塔的心脏停止跳动前，他还有时间找到那三枚源石炸弹。
在枪响的时候，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但是。
意料之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
沈苍夜从一个石柱后面冲了出来。
他一挥手，治愈法术的光芒落在黑和锡兰身上。
沈苍夜跑近，三下两下割开了锡兰身上的绳子。
锡兰几乎是当场就瘫倒下去。
沈苍夜扶住了她，“黑，你带着锡兰快走！跑得越远越好！”
“发生了什么？”黑呆呆地愣在原地。
“我避开了要害，德伦塔暂时还死不了，你们先走！剩下的交给我！”在黑震惊的目光中，沈苍夜将两个防毒面具塞到她怀里。
“你怎么会……想到这种方法！？”菲林杀手的目中充满了惊讶。
饶是以她二十年的战斗经验，都没有想到这一手。
“这不重要，快走，没时间了！”沈苍夜道。
他的随身装备有源石能量探测仪，能够辅助他定位德伦塔的源石炸弹。
只要他能找到这几枚源石炸弹，他就能直接把它们弄到异位面去，避免造成大面积的矿石病感染。
“沈医生，可是你——”锡兰还紧紧地拉着他的手。
“快走！”这句话，沈苍夜几乎是吼了出来。
他提起消防斧，砸碎了墙上的消防自救箱，拿出两套降落伞。
他将降落伞递给了锡兰和黑，然后一挥手，将消防斧投了出去，砸碎了购物中心外墙的落地窗玻璃。
他指了指外面，“从这里跳下去！然后离开这片地区！”
“你怎么办！？”锡兰紧紧抓着他不愿松开，“我们不能丢下你！”
“我让你们走！”
“可是——沈医生！我们——”
“小姐！”黑奔上前来。
她的手摸到锡兰的脖颈，在颈动脉上一按，锡兰很快软倒在她怀里，晕了过去。
“拜托你了。”黑说道。
沈苍夜点了点头。
像曾经那无数次那样，黑向他递出了一个信赖的眼神。
她对他的信赖是牢不可破的。
他说能做到，那就是能做到。
她迅速地装备好降落伞，两人穿过外墙的破洞，一跃而下……
沈苍夜看着她们跑远。
他一招手，风的结界罩住了整幢大楼。
这样一来，即使炸弹爆炸，源石粉尘也不会逸散。
眼下的问题在于，沈苍夜自己也不确定德伦塔被打爆了头还能活多久。
也许是三分钟，也许是一个小时。
这压根就不是定时炸弹，而是随机炸弹。
——可能在任何一个时间起爆。
而他是距离最近的，受到波及也自然最大。
沈苍夜心中也有计划。
能找到源石炸弹是上上策。
若源石炸弹在他发现之前起爆，风结界能够保证爆炸不波及到外界。
不过，在购物中心之内的他，就只能稍微麻烦一点，得费劲防御住爆炸的波及了。
时间不多，但他还是得去做。
不过，至少有一件幸运的事情。
——他并不会感染矿石病。
沈苍夜打开了源石能量探测仪，准备按照探测仪的指示定位源石炸弹的位置。
他才刚启动探测仪，就见到指针指向了德伦塔。
紧接着，指针一阵乱闪。
仿佛源石炸弹就在眼前。
“故障了？”沈苍夜啧了一声。
他晃了晃探测仪，一边踢开了逃生通道的消防门。
这时候。
他陡地听到门后传来一声闷哼。
是撞到人了？
沈苍夜耸然一惊。
怎么回事？
明明已经疏散了群众，为什么在购物中心里还会有人？
无论是谁，继续待在这里，都有极大的风险感染矿石病！
就在沈苍夜冲到逃生门外、见到坐在地上的人时，他的心仿佛都漏跳了一拍。
——是白金。
“你来干什么？你在这里干什么？”沈苍夜又惊又怒，“你在发什么神经！？”
这里是什么地方？
稍有闪失就会感染矿石病的地方！
白金抬起头看着他，目光中却满是执拗，“我担心你……我想帮你。”
她一边说，一边急促地喘着气。
仿佛是刚刚经历过奔跑。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掺合这种事情！”沈苍夜提高了音量，“你来这里有什么用？根本帮不上我！就只会添乱！”
他的话说得很重。
女孩眼里一下子泛起泪水。
但她还是咬咬牙，没让眼泪掉下来。
因为她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557.总有人愿为你赴汤蹈火
白金做了一个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发颤，“那个人——德伦塔，他在半个月前购买了四枚源石炸弹，我……我只找到了三枚。”
她说出这句话时。
沈苍夜才后知后觉地，把目光投向白金摔在一旁的袋子。
他看清了袋子里是什么。
——袋子里装着三枚已经拆除下来的源石炸弹。
沈苍夜不敢置信。
……白金一个人，拆除了这三枚源石炸弹？
刺客少女喘着气，说：“对不起……我用定位系统追踪了你的手机，我跟踪你来到了这里。我只找到了三枚源石炸弹，而那第四枚……威力最大的那一枚源石炸弹——”
沈苍夜猛然想起刚启动探测仪时指针的指向。
他将目光投向了倒地的德伦塔。
德伦塔，他把最后一枚源石炸弹……带在了身上。
或者说，装进了自己的身体之内。
同时。
两人都听见了一直被他们所忽略的蜂鸣声。
滴、滴、滴……
滴滴、滴滴、滴滴……
声音越来越急促。
逐渐从滴滴的响声，变成了连续的长音。
“糟了，再不拆掉就——”白金拔腿便想跑过去。
“还闹？你给我回来！”沈苍夜一把拉住了她。
在最后一枚炸弹起爆的前几秒，沈苍夜冲上了前。
“缚道之七十三·倒山晶。”
随着他的喝声，倒三角锥型的蓝色灵压防御阵凭空出现，包裹住德伦塔的尸体，形成了阻挡爆炸的第一重保护。
“缚道之八十一·断空。”
数道巨大的方形防御墙浮现，形成透明的立方体，将倒三角锥的防御结界包围在内。
几乎在同时，火焰的城墙凝聚而成，将透明的立方体包裹，形成第三重阻隔。
完成了这整整三重保护，沈苍夜才回过身，将仍在错愕中的小天马紧紧护在怀里。
两秒……
也许过了三秒。
他们只感到整个空间微微一震。
炸弹起爆了。
三重防御完美的将那一枚本该夷平整层楼的源石炸弹遏制在了极小的范围之内。
沈苍夜微微回身，打开月牙状的冥道开口，将防御结界之内的残骸一并送了进去。
这时他才感觉到，怀里的库兰塔全身都在发着抖。
“现在知道怕了？”沈苍夜揉了揉女孩耷拉着的耳朵，“你不是胆子不小吗？不是哪里都敢闯吗？现在终于知道怕了？”
白金垂着脑袋不说话。
当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么危险。
只是，当脑子里挂念着一个人时，她根本来不及担心自己，一门心思就冲了过来。
沈苍夜抱着她，说：“你怎么还会拆炸弹呢？”
库兰塔脸红了一下，小声道：“以前在无胄盟的时候，稍微学过大概的结构，我拜托温蒂帮我看着……我来操作，温蒂她……就在外面的车里。”
一时间，沈苍夜有点说不出话。
没想到，这俩人居然还配合得挺好。
“我联系不上你，只能这样……我担心你会变成感染者……”刺客女孩的头埋得更低了，“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你就不担心自己吗？”沈苍夜望着她。
“我……”
沈苍夜叹了一口气。
白金不是不知道，感染者会变成什么样，被歧视、被追杀……最后还要忍受病痛的折磨。
她也不是不知道，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只要有一点点的源石粉尘散出来，她就会落入矿石病的魔爪中。
但她还是来了。
沈苍夜没有告诉过她自己不会感染矿石病。
她知晓了源石炸弹的事情，想都没想就来了。
说她一腔孤勇也好。
说她愚不可及也罢。
但她还是为了他的安全来了。
哪怕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也在所不惜。
沈苍夜回想了一下。
如果没有白金拆掉了那三枚源石炸弹，他将会直面炸弹的冲击波。
同时，他也不得不把这幢被源石污染的大楼移向异位面，来避免大规模感染。
那样一来，他便得在所有人面前暴露他的能力。
她以为她给他添了麻烦。
但她又何尝不是帮了他、也帮了汐斯塔呢。
“傻姑娘，你可给我惹了不小的麻烦。”沈苍夜捏了捏女孩的脸，“回去我要重重惩罚你。”
白金缩了缩身子，委屈地垂着眼，“只要你不要像刚才那样凶我……”
“哈，这么说，我想怎么惩罚你都可以？”沈苍夜道。
他的笑声让刺客女孩陡然警惕起来，“等等，我是说——你先说说你想干什么？”
“做错了事，就要打屁股。”沈苍夜认真地道。
迎着女孩眼中的惊恐神色，他接着说：“我上次给过你警告的，你不听的话，这次可就不是用手打了……”

558.在天愿作比翼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其实，根本不需要沈苍夜来惩罚顽皮的小天马。
医疗部自然会给她“惩罚”。
作为“经历极端危险环境，存在极大感染矿石病风险”的患者，白金享受到了医疗部的“特殊待遇”。
——她要在隔离病房中待三天，辅之以抗矿石病的基础治疗，以防止她因为接近源石炸弹而感染矿石病。
尽管所有检查都显示她并没有感染，这个流程还是要走。
和其他好动的库兰塔不一样，白金是一只很懒的小马。
……大概是因为在卡西米尔当社畜时，透支了太多的活力。
其他库兰塔享受于自由奔跑的时候，白金只想蜷在被窝里睡觉。
在病房里连睡三天固然是很不错的体验。
但是。
如果加上每天要打针、不允许接触任何电子设备，以及每天三餐的芙蓉医生特制病号健康餐的话……
一切就不美好了。
“大坏蛋，我告诉你，今天早上打针好疼好疼！”
在每天仅一个小时的探视时间里，小天马泪汪汪地朝着恋人抱怨，
“每天都是一个实习护士来给我打针，每天都打得好疼！”
“你怎么知道是实习护士？”沈苍夜坐在病床边，轻轻梳理着库兰塔的尾巴。
“因为她每次打针前，都要用粉笔在我的屁股上画个十字，才能找到正确的注射部位。”白金趴在病床上，拉着他的手，“下次你来给我打，好不好嘛？”
由于注射部位还在疼，她不得不采取这种姿势。
沈苍夜道：“按理说，我是男医生，不能给女患者打针的。”
“哪有这种规定啊！”白金怒目。
沈苍夜耸耸肩，“而且，打疼点有什么不好，让你记住这个教训，以后别乱往危险的地方跑。”
库兰塔登时柳眉倒竖，“你就不心疼我？”
“别急别急。”沈苍夜从随身的袋子里拿出了一只土豆，“你看，我给你带土豆来了，用生土豆片敷一下被打肿了的部位，能够促进消肿的。”
刺客少女想象了一下自己屁股上贴着马铃薯片、趴在床上的情景。
然后强硬地拒绝了。
并且打飞了沈苍夜手里的土豆。
理由是：“美少女的形象不允许我做这种愚蠢的事情！”
沈苍夜认真道：“你得快点康复快点好起来，回去还得轮到我打呢。”
白金听到第一句话感动不已。
听到第二句话时，天马视域的暖机已经转好了。
“你走！你给我出去！”她恨不得一脚把这个人给踹出去。
“好好好，我走我走。”沈苍夜果断起身欲走。
“哎——别别……”白金连忙支起身，拉住了他。
沈苍夜笑道：“探视时间到了啊。”
库兰塔跪坐在床上，神情十分委屈。
她扁了扁嘴，随即张开双手。
沈苍夜想都不想便将她紧紧拥进怀里。
白金在他胸口蹭了蹭，说：“又要过一整天才能见再见到你了……”
沈苍夜笑着，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背，“我已经安排好了，等你出院了，我们就来个汐斯塔环岛的自驾游，到时候，我们天天都待在一起。”
“真的？”小天马支楞起耳朵。
“嗯，不骗你。”
“不许反悔哦！”
“当然了！”
小天马将脸埋在他胸前，语气中满是依恋，“嗯……爱你。”
“你的午饭到了。”沈苍夜指了指在病房小窗外招手的芙蓉。
病房门开了。
“你好呀，白金小姐。”芙蓉端着饭盒走进来。
“您……好，芙蓉医生……”
白金大位的刺客看到萨卡兹医生的表情，就像是见到两位青金同时出现在面前，勒令她去暗杀大骑士长罗素·伊奥莱塔，不然立马把她就地处决。
“那我就先走了。”沈苍夜拍了拍小天马的背，“要好好吃饭哦，等你出来了我再给你做好吃的。”
“真的可以吗？我会随便点哦！”白金一脸期待。
芙蓉的脚步一顿。
“嗯？二位的意思是，我的营养餐不好吃吗？”
沈苍夜的笑容登时僵住，“不，我没那意思。”
“沈医生你还没吃午饭吧？你尝尝吧。”芙蓉把那个饭盒推到了沈苍夜的手里，“我再去拿一份好了。”
沈苍夜大惊，“我吃过了！白金吃就好了！”
“你明明说你没吃过！”白金当场跳内奸。
“我刚刚骗你的！”沈苍夜也立马反水。
萨卡兹医生看上去有点难过，“沈医生，你是觉得我的健康餐不好吃吗？”
“当——当然好吃啊！白金每天都跟我说，她最喜欢吃你做的营养餐了！”沈苍夜求生欲极强地大喊。
库兰塔发出一声怪叫，“你在说什——”
紧接着就被芙蓉的目光打断了，“白金小姐？”
“非常好吃。”白金哆嗦着道。
“这么好吃的东西，当然要留给我最爱的女孩吃呀，哈哈哈，你说是吧白金？”沈苍夜一边赔笑，一边挪出了病房。
“沈苍夜，我不爱你了！”
库兰塔生无可恋地倒回了床上。

559.你有本事别撩他,冲我来!
和白金的环汐斯塔自驾游是沈苍夜一直在计划的事情。
原本是想两个人去的。
可是，沈苍夜上班摸鱼用办公室的电脑查游记的时候，被其他同事看到了。
他只好答应他们一起加入。
结果。
最终发展成了除了“某位特别喜欢把人挂在舰桥上的老女人、和另外一位特别喜欢被挂在舰桥的老女人不参加之外，其他干员好像都表示非常想去”的集体出游活动。
事情发展成这样，沈苍夜也没有办法。
他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一起去，只得由着他们。
沈苍夜从医疗部离开，便去了医院，想看望一下黑。
治愈法术帮助她疗了伤，但是他还是建议黑住院检查脚踝的枪伤是否有残余的弹片。
沈苍夜来到医院，迎面就见到锡兰站在病房外。
“锡兰，怎么了？”沈苍夜走近，关切地问道。
黎博利垂着双眼，说：“黑……她醒来之后就不愿意见我，她说会造成这个局面全都是她的错，是她连累了我。”
“她总是这样，所有的事情都自己背着，可是……我不想让她再这样下去了，她不该一个人背负一切的！”
说着说着，锡兰的眼泪夺眶而出。
沈苍夜给她递过去一张纸巾，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的，我去和黑谈谈。”
“嗯……”黎博利垂着脑袋，默默的点了一下头。
沈苍夜也很无语。
这闹别扭的两姐妹，明明都很在乎对方，为什么自己还得来扮这个中间人。
他敲了敲门，进了病房。
黑躺在床上，脚上还缠着纱布。
听到门响，她先是将被子往上拉挡住了脸。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悄悄地往外看。
见到来者，黑撇开目光，似乎是不敢与他对视。
“黑，你还好吗？”沈苍夜问道。
“医生说没什么大碍。”菲林盯着病床对面的墙壁，小声说，“要不是你……如果没有你的话，我都不知道汐斯塔会变成什么样子，是你救了锡兰，救了我，也救了汐斯塔。”
她捏了捏拳头，说：“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连累了你，也连累了小姐……”
“这是你不愿意见锡兰的原因吗？”沈苍夜拖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
黑没有回答，只是喃喃开始讲述。
“我过去犯下了很多罪孽，赫尔曼先生和锡兰小姐把我拯救了出来，我希望可以保护他们，但是……”
“经过这件事情，我才知道，我的保护适得其反。我厌恶我自己，因为我，对小姐、对你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
“小姐她……她没经历过这种事情，鲜血、杀戮对她来说，刺激太大了，小姐她不需要我……让她去阳光下自由地生活吧。”
“人一旦沾染鲜血，便再也无法回头了。你和锡兰小姐，你们还有更加光明的未来，我和你们不一样，只要我一个人活在阴影里就够了。”
她说完，又闷闷地蒙上了被子。
沈苍夜将椅子挪近了一点，握住了菲林的手，说：
“你杀过很多很多的人，为了活下去被迫杀人、或是接受大人物的委托，实现他们肮脏的愿望……你的双手沾满了鲜血，烙进了你的灵魂，无法洗清。”
“但你也不必自我厌恶。你可以为了过去的罪孽而忏悔，但过去就是过去了，无法改变，你唯一可以把握的就是现在。”
“锡兰从来都把你当成亲姐姐一样看待，你对她的疏远，反而是最大的伤害。”
沈苍夜站起身，把床上的被子往下拽了拽，让黑的脸露了出来。
他望着菲林的眼睛，继续说：“逃避过去没有意义，你要做的就是为自己的过去负责，同时珍惜你的现在，珍惜爱你的人——锡兰一直在门外等你，她很难受——不是因为这场绑架，而是因为你疏远她。”
黑的手指将他握紧了些，喃喃道：“那你呢？你也不会……因为我犯下的这些罪孽，怨恨我吗？”
沈苍夜有点纳闷。
你俩不是绿酮贴贴吗？
把我扯进来干什么？
但眼下这情况，他也只好顺着黑的话说：“我当然不会怨恨你。”
菲林轻轻地笑了笑，好似释然。
她目光移向窗外，看着阳光明媚的蔚蓝天空。
她把他的手牵到面前，将他的手背贴在了自己的前额，银黑色的发丝落在他的腕间。
仿佛一位骑士在表达对主人的忠诚，许下自己愿意终身守护的誓言。
沈苍夜望着她头顶的豹耳，忽然想伸手摸一摸。
这时——
砰。
“喂，你们——”病房门被急匆匆地打开，一直站在门外的锡兰重心不稳地冲了进来。

560.岳父大人亲自出马必将其拿下
病房里的两人同时向外望去。
锡兰大小姐陪笑了两声。
她显然是刚才一直在门外偷看。
“那个——黑！”大小姐急急忙忙地奔到床边，急吼吼地把两人拉着的手扯开。
在黑发愣的时候。
锡兰欲盖弥彰般，握住了自家保镖的手，说：“黑！有什么事情跟可以跟我说的！不用跟他——啊，我的意思是——我们是好朋友、好姐妹，什么事情都可以相互倾诉，不是吗？”
“……是。”黑对大小姐突如其来的热情有点措手不及。
“那我就先不打扰二位了，早日康复哈，黑。”
沈苍夜觉得这一幕姐妹情深的画面不适合有自己这个电灯泡存在。
他连忙借机开溜。
“哎？要走了吗？”锡兰道。
“嗯，看看黑没有什么事就好啦。”沈苍夜挥挥手，“走了，回见！”
锡兰目送他走远。
啊，本来还有话想跟他说的，刚才一下子急火攻心就冲上来了。
这下没法了，只能再找机会跟他说了……
“小姐？”黑的声音把锡兰的心神唤了回来。
锡兰方才发现自己正将视线投向窗外，努力想从来往的人群中找那个臭男人的背影。
“呃，是——是不是太阳有点太大了？我看着外面觉得阳光好刺眼！我替你拉上窗帘！”锡兰急中生智，忙去拉窗帘掩饰自己的动作。
一面又偷偷地往窗外瞟。
结果。
看见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爸爸？”
……沈苍夜正往地下车库走去，迎面遇到了赫尔曼先生。
“沈先生，好久不见。”汐斯塔的市长叫住了他。
“赫尔曼先生，您好。”沈苍夜向赫尔曼行了一礼，“是来看黑的吗？”
赫尔曼颔首，“我离开期间发生了什么，我已经完整了解了。没有想到我不在的时候，汐斯塔居然出了这么些事，若不是有您和罗德岛的相助，这座城市可能都要毁于一旦。”
“那是我该做的。”沈苍夜笑着说，“任谁都不会袖手旁观。”
“汐斯塔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一座城市，锡兰的母亲沉睡在环绕着汐斯塔的海洋，汐斯塔是我为她打造的安睡之地……你两次拯救汐斯塔于水火，这份恩情，我无以为报。”
这场面话说得……
让人根本不知道怎么接啊。
“不如给我们的科研项目投点钱？”沈苍夜脱口而出。
科研项目的投入是无底洞。
罗德岛内部对科研经费的审核又严格。
找个金主爸爸，岂不美哉。
赫尔曼愣了足足有二十秒。
接着，他忍不住笑了出来，“难怪丫头喜欢你，在电话里总跟我说起你。”
“您是说锡兰？”沈苍夜有点错愕的反问道。
“她很尊敬你。”赫尔曼哈哈一笑，“你和我那个一门心思要研究出矿石病解药的女儿，完全就是同一类人啊……”
“锡兰说对你们的研究很感兴趣。”市长先生接着道：“研究经费的事情，请尽管开口，不必担心——只是，有条件。”
“什么？”沈苍夜愣住。
合着你还有条件呐。
说好的报恩呢？
赫尔曼淡淡笑道：“条件就是——你要照顾好我的两个女儿，锡兰也是，黑也是……我将黑当成亲女儿看待，锡兰决定入职罗德岛，黑大概也会跟着她一起去，我希望你能替我照顾好她们。”
哦？
锡兰决定入职罗德岛了？
这倒是个新信息！
看来，先前她来参观罗德岛，给她留下的印象还不错。
沈苍夜不敢怠慢，“您尽管放心，罗德岛的同事关系非常融洽，大家都会很照顾她们的——”
“我说的是你，不是罗德岛。”赫尔曼说。
“呃……我？”沈苍夜扬了扬眉。
“锡兰尊敬你，黑也很信任你。”市长先生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尤其是黑，我一直很担心她的未来……她很少会轻易向其他人敞开心扉，对你却是不一样的，所以希望你也能好好待她。”
说了几句，赫尔曼决定点到为止。
年轻人的事情就交给年轻人自己办吧。
虽然黑曾经红着脸小声地拜托过他什么“提亲”的事情……
但那怎么听都像是黑被什么人给骗了似的。
他一个长辈来掺和这件事终归是不好的，反而还容易让人引起反感。
沈苍夜的神色郑重了几分，说：“我会代表罗德岛照顾好她们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沈苍夜便离开了。
汐斯塔的市长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满脸无奈，“以这个小伙子的理解能力，唉，我家丫头啊……”

561.出来装,总是要还的
沈苍夜回到罗德岛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
极境和棘刺又拉着他出去喝酒。
理由是：等明天白金出院了，你就有门禁了，没法拥有快活的happymen’stime了。
有句话说——
若不是为了繁衍生息，男生是更喜欢跟男生一起玩的。
开始喝酒之后，沈苍夜不那么认为了。
他觉得，和一个话太多的男生出来玩，还不如回实验室里和他养的那些细胞一起玩。
再加上，喝惯了白金给他调的鸡尾酒，他的口味不知不觉已被养刁了。
外面的鸡尾酒他觉得不堪入口。
所以他只点了杯啤酒，默默的听着极境吹牛——
当然了，他说这不是吹牛，是“聊他过往去过的那些极地的故事”。
其实极境的状况还算好。
毕竟他说的是他经历过的事情——尽管有一些些的夸大。
许多人喝完酒之后，牛皮吹得如山大。
喝到极处，口若悬河。
上和萨尔贡的怯薛军征讨疆域；
下和卡西米尔的玄铁大位称兄道弟；
前和阿戈尔的深海猎人手刃邪神；
后和叙拉古的西西里女士饮酒作乐。
酒过三巡，苍穹之光四射，脑海迸发烈火，两眼放光。
这世界上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喝酒前“我是炎国的”，喝醉了“炎国是我的”。
恨不得像皇帝一样，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卖弄学识，传授人生经验。
撑死了也要向自己证明，一切都尽在我掌控。
——就如同他们现在的邻桌。
大概是几个学生。
他们的身边已经堆了两箱啤酒，看起来是酒过N巡了。
年轻人眼中充斥着豪迈的色彩。
“你听说了吗？前天拉海纳购物中心的绑架案！都上新闻了！”
其中一人说。
极境和棘刺同时顿了顿，将视线投向沈苍夜。
沈苍夜耸耸肩，继续捣弄啤酒里的冰块。
如今事情结束了，新闻公开出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邻桌的另外一个人接过话头，“我当时正在附近，听说市长的女儿锡兰·道尔科斯被绑架了！”
“才知道啊？我当时就懂了！”一个较瘦的男生一拍桌子，“我兄弟就在治安局工作，当时他就打电话给我告诉我这事儿了！”
“米卡，全世界都是你兄弟！”旁边人就怼他，“一到这种时候，你就出来马后炮了。”
“不信拉倒！”名叫米卡的男生哼道，“新闻里一堆没公开出来的东西，你们懂么？我兄弟都告诉我了！”
语气中有几分炫耀。
其实米卡根本没有什么兄弟在治安局。
他只是在看热闹时听到治安局的警员谈论案情。
这么重要的谈资，当然要据为己有啊！
果不其然，这话让同桌的另外三个男生来了兴趣，“还有什么？”
米卡咧嘴一笑，伸出三根手指，“那恐怖分子不仅绑架了锡兰大小姐，还在拉海纳购物中心里安装了三枚源石炸弹。”
“真的假的！？”另外三人一脸震惊。
米卡享受着同龄人震骇的目光。
他接着说：“三枚源石炸弹啊，治安局见都没见过，根本没法处理！源石炸弹爆炸什么后果？懂不懂？”
“我们都会变成感染者！”他的一个同学惊呼道。
其他人急切的追问，“最后炸弹怎么样了？”
米卡哼笑了一声，“是啊，怎么办？一个不小心，汐斯塔就完了！”
“快说啊！”同学们急了。
米卡故意停了很久，才说：
“我兄弟想到我了啊！怎么说我也是对各国军械都有所了解的人吧？我就叫我兄弟立马拍下炸弹照片发给我。”
“我一看，嘿，这我见多了啊！乌萨斯M139炸药改装的源石炸弹，只在黑市上能买到。”
“这你都懂！？”同学们眼中闪出了崇拜的光。
这个总吹嘘自己是军迷的人，还真的能发挥一点用处啊！
“然后怎么着，我直接远程遥控我兄弟，指挥他把源石炸弹拆了，牛逼吧？”
“没有源石炸弹的威胁，我兄弟直接冲进去，把锡兰大小姐救出来了。”
“锡兰大小姐知道这件事情，还说我是她的救命恩人，要亲自来感谢我！只是我也不是好名利的人，直接就拒绝了。”
“哇，厉害啊！”同学们的惊叹，让得意的米卡禁不住又灌了两口酒。
听着听着，棘刺忍不住笑了笑。
接着他就收到了米卡的白眼。
这时。
外头喧闹起来。
酒吧里站着说话的人群，忽然间分成了两列。
先是几个保镖开路。
然后是锡兰大小姐，满脸喜色地冲了进来。
人群一阵骚动。
“——是锡兰·道尔科斯！”
不知是谁低低喊了一声。
紧接着便是嗡嗡的议论声。
大小姐为什么会跑到酒吧来？
是来找人？
还是来喝酒？
所有人都忍不住探头去看。
坐在角落的人以拧巴的姿势转着身子，也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旁边的那一桌学生激动不已，真的以为自己要和汐斯塔的名人近距离接触了。
只有米卡慌了神。
在学生们激动又殷切的目光中。
大小姐迈着步子款款走来。
……然后略过了他们，直接走向了他们的邻桌。

562.可颂,你要吃遍天是吧?
沈苍夜很想装作不认识面前这位大小姐。
——想象一下，你在外面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间有一个人带着一群保镖进来找你。
那和一群服务生围着你唱生日快乐歌，那是同等水平的社死啊！
话说锡兰大小姐，你要这么多个保镖干什么？
十年怕井绳了是吧？
“你在这里！我终于找到你了！”锡兰一把拉住了沈苍夜的手。
沈苍夜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你来干什么？”
“我这不是亲自来感谢你前天救了我嘛！要不是有——唔！”锡兰才说了半句话，就被沈苍夜打断了。
“咳咳，我们出去说。”沈苍夜一把拉住了黎博利的手，就往外拖。
他还是想维护一下邻桌那位装逼犯小小的自尊心的。
毕竟，谁没有过吹牛逼的年纪呢？
锡兰被他拉着，那一群保镖也浩浩荡荡的跟出去了。
邻桌名叫米卡的少年脸色煞白。
而在他身边的同学们表情极为精彩。
仿佛下一秒就要摔碎了酒瓶揍他。
——合着旁边这位才是真正的救了锡兰大小姐的人！
米卡从来没有没想到。
自己十八年的吹牛经验，今天怎么会栽的这么惨烈。
来到酒吧外头，沈苍夜抱臂看着大小姐，“找我什么事？”
“干嘛那么冷淡啊！”锡兰不满道。
沈苍夜虚着眼，只好重新说：“锡兰小姐，很高兴今天能再见到你，请问我有什么能帮上你的忙吗？”
“这还差不多。”黎博利看上去十分满意。
沈苍夜无语。
同一句话换个说法，怎么就好了呢？
“所以到底怎么了？”他问道。
锡兰的脚尖在地面上打着圈，视线先是落在他的脸上，接着又慢慢游移向其他地方。
“我决定向罗德岛投递简历了，到时候……嗯……你要跟人事部的通融通融。”她扭捏着说，“要是他们把我的简历打回来，那可就尴尬了。”
“大小姐想要来罗德岛还要通融通融？”沈苍夜微笑道，“您这样的高材生，分明是罗德岛求着您来吧？”
“你是在嘲笑我吗？”锡兰重重的哼了一声。
沈苍夜只好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嗯，只是进去打打工，为了报答你救我和黑的恩情！”锡兰强调道，“可别乱想，只是这个原因而已！”
“好吧。”沈苍夜耸了耸肩，“就这件事？那我可以走了吗？”
锡兰顿感不爽。
你就不能说点什么吗？
我都为了你来罗德岛了，你就不能说几句类似于“以后就由我来手把手带你”，“有什么问题请尽管找我解决”之类的话吗？
“说什么？”沈苍夜纳闷。
愣了两秒，他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欢迎你来罗德岛。”
锡兰的怒气值积攒中，“就这样？”
沈苍夜顿了三秒，“那，热烈欢迎你来罗德岛？”
“你去死吧！”大小姐怒不可遏。
“我内心真的是欢迎的好吧？”沈苍夜觉得莫名其妙。
和女人沟通怎么如此复杂。
有话直说不好吗？
“喂！”锡兰又道。
“还有什么事？”
“那个……听说你们准备去自驾游，是不是真的？”锡兰试探着问道。
“嗯。”沈苍夜颔首，“你怎么知道？”
锡兰面色一红，“就……一个橘黄色头发的丰蹄人告诉我的。”
沈苍夜眉头蹙起，“啊？她没有收你的钱吧？”
“呃……这……”锡兰的神色略微窘迫起来。
但她还是梗着脖子否认，“当然没有啊！我为什么要为这种无关紧要的情报付钱啊？”
“那就好。”沈苍夜放下心来。
锡兰犹豫了几分，说：“我可不可以同你一起去？”
“……哈？”沈苍夜有点懵，“你想和我们一起去玩，那当然是欢迎的，不过这么多保镖一起来不方便吧？”
“这是爸爸给我配的保镖！”锡兰连声道，“如果出去玩的话，只有我和黑去的！”
沈苍夜听完点点头：“行，我们准备后天出发，你准备一下吧。”
“好！”锡兰喜出望外，“那后天见！”
沈苍夜回到酒吧里，发现极境和棘刺已经被人团团围住了，堪比新闻发布会现场。
一见他回来，那些人“轰”一下全散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沈苍夜回到原位坐下。
酒吧里的人都在看他，目光或是崇拜或是羡慕，时不时还有“赶紧发个朋友圈打卡，我和大佬同框了！”、“可不可以偷拍张照片？”的窃窃私语声传来。
沈苍夜十分不自在，收了东西想要走。
这时他才注意到，邻桌的学生不知道去哪了。
“他们走了吗？”沈苍夜指了指邻桌，随口问道。
棘刺喝了口酒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吹牛逼，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极境默默的接过话茬。
这个夜晚，一个名叫米卡的孩子的英雄白日梦，他那些年吹过的牛逼一起破碎了。

563.战争的序幕
幸而没有再出什么意外，汐斯塔的自驾游总算是顺利成行了。
白金激动得不行，一晚上没有睡好。
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起来收拾东西。
堪比第一次去秋游的小学生。
各种各样的衣服塞满了一整个箱子。
她自己试了一套又一套衣服，都不满意。
“你再看看这件？”小天马换了一件高领针织衫，配驼色的风衣。
“好看。”沈苍夜说。
白金又进了衣帽间，过了会，又换了套长款无袖连衣裙，“这件？”
“好了，别试那么多衣服了，累不累啊？”沈苍夜道，“今天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车里，你穿最舒服的衣服。”
“你懂什么？和男朋友去旅游当然得穿最好看的！”白金说了一句似曾相识的话。
沈苍夜忍不住笑了出来，“泳装呢？泳装带了吗？”
“带啦！”小天马笑道，“到时候第一个穿给你看！”
“那上次那套情〇内衣呢？”沈苍夜接着问。
“你！”白金虚着眼，“我们现在在讨论能穿出去的衣服！”
沈苍夜笑笑，“别纠结了，舒服最重要。”
耳朵抖了抖，小天马嗫嚅道：“我就是……想要你多看看我……”
她还在殷切地期待答案，“你先说我现在这身好看吗？”
沈苍夜揉了一下库兰塔毛茸茸的耳朵，凑近她轻声说：“要我说，我觉得你什么都不穿最好看，尤其是……”
刺客少女脸一红，推了他一把，“讨厌！”
“……尤其是当你发出一些特别可爱的声音的时候。”沈苍夜把下半句说完。
这下子，女孩连脖子都泛了红，“你这个大流氓！”
“流氓也是被你培养出来的。”沈苍夜揽着她的腰，“我就是被你带坏的——当年我还是个正直的医生，我想给你看伤来着，你居然想睡我！”
白金咬着下唇，害羞地捂住了脸。
——那次……弄到最后，裹着被子嘤嘤嘤的明明是自己啊！
沈苍夜笑道：“听我的吧，我只想你穿得舒舒服服的，我不想你因为坐车坐久了觉得难受，这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嗯……好……”库兰塔少女还没能从刚才的对话中恢复过来，红着脸跑进了衣帽间。
早上九点，人们陆陆续续到齐，大家便准备启程。
白金换上了一件oversize的超大码宽松卫衣，前胸印着“唔想返工”，后背印着“饮茶先啦”，下半身穿了条短裤，卫衣的下摆已经完全盖住了裤腿。
估计凯尔希看到了都要气死。
小天马兴冲冲地坐上了自己御用的副驾驶座，系上安全带，乖巧地等着，像个准备出游的小孩。
紧接着她就愤愤地发现——
某位金发库兰塔、某位粉发扎拉克、某位银发阿戈尔……等一众人，都出现在了罗德岛的车库里。
什么！
她们都要去吗？
白金当场就觉得血压有点高。
她安慰自己，至少只有她有资格坐在他的车上。
这是她的特权！
到时候一定要和他在车上做一些……
让那些不识好歹的竞争者知道，谁才是正主！
沈苍夜将白金的箱子扛上车，也倍感无奈。
哪有人出来旅游几天，还带那么多双鞋、那么多套衣服的。
他知道白金的性子，特地给她备了许多零食。
他将零食一起放进了车后箱。
刚上车，白金便兴冲冲的问道：“我们第一站去哪里？”
沈苍夜启动了车子，说：“我们先去接两个人，然后正式出发。”
“先去接两个人？”白金有点疑惑。
当她发现车子停在了汐斯塔市长的宅邸门口前、而市长的千金和她的保镖正兴冲冲地朝他们招手时……
白金觉得自己被现实狠狠地扇了耳光。
……说好的只有我能坐他的车呢？
“沈医生！这里这里！”锡兰撑着一把小阳伞，高兴地原地蹦了两下。
沈苍夜下了车，盯着整整四箱的行李，有种一头撞死的冲动。
“你哪来的这么多东西？”
这些女孩的东西怎么一个比一个多。
“没事，让黑来搬就行了。”锡兰欢快地绕着车子走了半圈，“你洗过车了呀？专门为了来接我洗了车？”
“被雨淋的！”沈苍夜说。
他和菲林杀手对望一眼。
他叹了一口气，开始搬行李。
这里就他一个男人。
哪有让女孩子帮扛行李的道理。
他扛着锡兰的行李来到车后。
锡兰则是第一时间跑到了车边，准备上车。
这时，副驾驶门打开。
白金走了下来。
三个女人打了一个照面。
只是这一瞬间，便是火花飞溅。

564.爱情三十六计
此时。
白金一手插兜扶着车门。
锡兰撑着阳伞站在车边。
黑握着背包带站在人行道上。
三人对望。
一场战争即将拉开帷幕。
白金扫了锡兰一眼。
——这个人就是汐斯塔的大小姐吗？
出来旅游一次，居然还要带这么多东西！
真是娇生惯养！
接着，她又将目光投向了黑。
——大小姐的保镖，之前见过面的。
居然穿成这样出来。
脱掉外面的雨披，不就是相当于三点式了吗？
一定是想来色〇我家大坏蛋的，哼！
不会让你得逞的！
锡兰也冷冷的审视着白金。
——这个人是谁？
呵，这种超大码的衣服，都是自己以为好看而已。
穿在身上简直就像酒后乱〇之后，在男人床上醒来、又被男人的女朋友捉〇时，仓促间披了件男人的衣服的窘迫样子。
成何体统！
他肯定不会喜欢这种人啊！
可为什么她坐在他的车上？
这个女人跟他是什么关系？
大概是……他的追求者，为了接近他，强行坐上了他的车吧。
毕竟他就是那种老好人的性子啊！
哼，真是个贱女人！
在揣测身份这件事情上，大小姐和自家保镖达成了高度的一致。
菲林杀手冷冷瞪视着白金。
——又是这个人。
看起来她跟他关系还不错。
竟然还恬不知耻地坐在副驾驶上！
不知道那是女主人的专座吗？
有没有学过基本的礼仪？
绝不能让这个女人得手！
三人心中的黑暗想法，自然不会投射到脸上。
她们面带微笑地相互点头。
然而，须臾之间，她们已经在脑中与对方过招了三千多个回合。
……沈苍夜放好了行李，便招呼三个女孩上车。
因为他悲剧的失误，这一次旅游可以算是罗德岛全员出动了。
车子停满了街道，让大家等久了就不好了。
白金站定了副驾驶的位置，谁也不让。
锡兰冷哼一声，示意黑给自己打开车后座。
同为刺客的两个人对瞪了眼，也纷纷上车，
“出发喽！”沈苍夜回到了驾驶座上。
“苍夜，帮我调一下座位吧。”白金突然开口。
沈苍夜纳闷，“你之前不是调好了吗？”
“以前一直都是我坐在这里的，好久没有调过了，不知为什么突然间觉得椅背太低了，都快躺下了，不舒服。”库兰塔撒娇道，“你帮我调嘛~”
这位置坐的舒不舒服不重要。
重要的是“以前一直都是我坐在这里的”这句话。
以及，他探身过来替她调座位时，她可以顺势抱住他的腰。
面对这两个不识好歹的新入局者，宣誓主权是非常重要的！
“又忘了怎么调了？”沈苍夜只好解了安全带，“真拿你没办法。”
就在他准备探身过去，替小天马调座位的时候。
坐在白金后面的黑伸出了手，握住了副驾驶座位侧面的、用来调整椅背角度的拉杆。
她轻轻一推拉杆，白金顿时感觉一股推力。
副驾驶的椅背腾地打直了。
“这个开关可以调节座椅。”黑温和的说，“您记住了吗，库兰塔小姐？”
白金目瞪口呆，半晌才憋出一句咬牙切齿的“谢谢”。
——“干的漂亮，黑！”
锡兰在心中为黑的机智行为欢呼。
好一计暗度陈仓！
明面上教对方调直座椅靠背，实则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不会让你轻易得手”的下马威！
下一个瞬间，锡兰就猛地意识到了。
在这个名为“恋爱”的战场上，黑，并不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胜者的奖杯只有一座。
放眼望去。
无一友军，皆是敌人！
在被这个男人所救之后，锡兰对他的情感完成了升华。
她的目光，变得冷酷起来。
——“这场战争，我必然是胜者！”
锡兰在心中发下狠誓。
沈苍夜还在望着白金，“会不会太高了？椅背往后一点吧？不然会坐不舒服的。”
“没事……”库兰塔干笑两声，“我自己调吧。”
“好。”沈苍夜发动了车子，往汐斯塔的环岛高速公路驶去。
车子上了高速。
车内无一人发言，气氛尴尬至极。
“那个……”沈苍夜试图打破尴尬，“大家相互认识一下吧，嗯……白金，这位是锡兰……”
“锡兰·道尔科斯。”
汐斯塔的大小姐接过了话茬。
自我介绍，这是展示一个人优点最重要的程序。
短暂的自我介绍，不仅仅是能向HR展示你个人的能力，也能向对手展示你无可匹敌的优势，让她知难而退！
锡兰从自己酝酿的无数份自我介绍中挑出了一份。
她朗声说：“维多利亚国立大学源石研究专业毕业，来罗德岛参观期间，遇到了沈医生。我们聊了许久，觉得相互很投缘，很有共同语言，我觉得他是能为了感染者的福祉并肩奋斗的同袍。”
她顿了顿，语气深情起来，“沈医生两次救了我的命，这份恩情，我无以为报，因此我决定入职罗德岛，一同为了治愈这片大地的顽疾而努力！”
黑皱起了眉头。
大小姐，好一计偷梁换柱！
分明是看上了对方，却扯什么“治愈这片大地的顽疾”！

565.越接近真相,就越……
这一番话下来，锡兰十分满意。
既点明了自己和他是灵魂伴侣的关系。
又无意间告知了他曾经两度救了她性命的深厚情谊。
最后升华主旨，将高度上升了无可匹敌的程度。
可谓一份满分答卷！
白金听得云里雾里，只好礼节性的点头微笑了一下，“锡兰小姐，好厉害。”
“哦对。”锡兰补充了一句，“这位是黑，我的保镖，她也和沈医生认识。”
多加这一句话，相当于代替黑做了自我介绍，剥夺了她向对方展示自身优势的大好机会！
黑十分震惊的自家大小姐一眼。
大小姐，竟然用这种假道伐虢之术，把两个对手同时压下一头！
锡兰却不看自家保镖。
菲林只好淡淡地向前面的库兰塔点了点头，“我们见过的。”
后座的两个人，一个是源石研究的高材生，一个是全身散发着危险气息、还曾经把刀架在她脖子上的弩手……
白金完全被吓蒙了。
说到底，“无胄盟的白金大位”，听起来多么牛逼的头衔。
可是实际上，她就只是一介被上级压迫、甩锅，用完直接杀掉的社畜小妹而已啊！
库兰塔本能的缩了缩脖子，弱弱地说，“你们可以叫我白金……”
“很高兴认识你，白金。”锡兰露出礼貌的微笑。
笑里藏刀。
她不再看白金，而是将视线转向了前方正在开车的人。
锡兰很明白自己的优势在哪里——
共同语言、灵魂契合，这是完美伴侣最重要的一点。
而凭借这一点，她能秒杀其他所有的竞争者！
“沈医生。”大小姐将双手搭在驾驶座的椅背上，小脑袋凑近了沈苍夜的脸，“上次我们讨论过的那篇文章，我又看了一次。有好多问题哦。”
“什么问题？”沈苍夜问道。
“关于讨论部分的第二段……”
锡兰开始侃侃而谈。
黑看着自家小姐，大感不妙。
好一计树上开花，借局布势！
选择这种只有两个人懂的话题，就相当于把其他人屏蔽在外的加密通话，不让其他人有与他聊天的机会了！
太阴险了，锡兰小姐！
可……可是要打断吗？
黑在忠诚和爱情之间陷入了两难。
就在黑纠结的时候。
白金蓦地插话道：“我想吃东西。”
“车门的储物格里面有小蛋糕，先吃点呗。”沈苍夜道，“或者，一会儿如果路过咖啡店我去给你买点咖啡来送？”
“我想吃果冻嘛~”小天马踢了踢穿着小靴子的脚。
“果冻在车后箱呢。”沈苍夜温和地说，“等到下一个可以停车的观景点，我再替你去拿，好么？”
锡兰心里咯噔一下。
好哇，这女人！
好一招声东击西之计！
随口说一句想吃东西，在打断他们两个人加密聊天的同时，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何等狡诈！
同时，坐在后座的黑眯起了双眼。
为什么他对她的要求这么在乎，这么有求必应？
正常来说，拒绝了就是拒绝了，不会给出这么多可选项才对。
看来，他们的关系比“追求者与被追求者”要好一点。
至少也是好朋友。
白金一听说要下车去拿，便有些不好意思，忙说：“要专门下车拿的话就不用啦，我以为你拿上来了呢……”
沈苍夜道：“你肚子饿了？”
“有点……”白金的声音小下去，“早餐没吃嘛。”
锡兰眼睛一转，“白金小姐是睡懒觉睡过头了，来不及吃早餐吗？这可不是健康的生活习惯，任何对自己的身体负责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白金有点不高兴，“看起来锡兰小姐每天都起得很早，但愿你每天的美容觉能睡够八个小时。”
大小姐发出一声嗤笑，“睡觉是为了让大脑更清醒的迎接第二天的工作，而不是美容。整天脑子里只有这种想法的人，才真的是肤浅至极。”
小天马扁着嘴，委屈地不说话了。
沈苍夜不知道大小姐怎么忽然敌意满满。
他也不好说锡兰什么，只好打了个圆场：“早睡早起身体好是对的，不过说是这么说，我在不用工作的时候也喜欢睡懒觉，可能起得比白金还晚呢。”
他伸手摸了摸库兰塔的耳朵以示安慰，“准备出来旅游，白金昨天太激动了，一晚上没睡好，早上又急着起来收行李，所以没顾上吃早餐。”
他的这个动作，让汐斯塔的两人同时一惊。
摸摸头，这是她们都不曾享受过的待遇！
而且。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他会知道她一宿没睡好、今天又早起？
难道……
他们是住在一起的、睡在一起的！？

566.黑:懂了,他是furry控!
菲林杀手还在发愣，锡兰已经先冷静下来。
她仔细推理。
摸摸头，并不能代表他们就是情侣的关系。
以她对男人的了解，他应该是不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女人的。
毕竟，爱情这种事情，讲究一个意气相投、志同道合。
读书人嘛，那当然是想找一个读书人的。
琴瑟和鸣，岂不妙哉。
但是！
摸摸头的动作，是关系比较好的人才会做的。
而且，他知道她昨晚没睡好、今早来不及吃早餐这些事，大概就是她告诉他的。
能闲聊生活的日常，看来这个女孩和他的关系，可能还比想象中的要更加好一点。
甚至可能是好朋友！
锡兰心中警钟大作。
很危险！
非常危险！
他现在不喜欢她，不代表不会日久生情。
锡兰暗想，这个时候再不出击，可就晚了！
她的身体前倾了一点，将本来按在沈苍夜椅背上的手，顺势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我刚才的问题还没有问完呢，沈医生。”
“要不，你回头整理个文档，我一个一个写给你吧。”沈苍夜说。
锡兰顿了顿。
这话题不能断啊！
她眼睛一转，果断地挑选了一个自己熟悉的话题，“说起来，沈医生……我对汐斯塔还算熟悉，这次旅游，我可以当你的向导哟。”
这种情况下，一般不会有人拒绝。
若是他答应，那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自己就可以用“我带你去看一个好地方”作为借口，与他独处了。
这是个任何人都不具备的天然优势啊！
“谢谢。”沈苍夜笑道，“我参考了黑的建议，我也是专门为这次旅游设计好了行程，不过上一次时间仓促，可能漏掉了一些地方。这一回若是有什么其他的推荐，也请一定告诉我。”
沈苍夜发现黑一直没有说话。
他不希望车里某个人被冷落，便又开口道：“黑，上一次走的比较仓促，这一次得好好玩噢。”
彼时，菲林杀手身处混乱的思考中。
——上次去旅游之前，他说他想带他的女孩去自驾游，想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推荐的。
然后他说，他专门设计好了行程，就是为了带这个女孩出来玩。
难道这个“他爱的女孩”是……
黑将视线打向了副驾驶座位上的库兰塔。
紧接着的，黑又觉得不对劲。
昨天什么情况来着？
锡兰小姐兴奋的跑回来，说：
“沈医生他特地为我做好了汐斯塔的旅游攻略，然后亲自来邀请我去自驾游！黑，你跟我一起去吧！”
所以。
黑开始推导：
他深爱某个女孩，并想带这个女孩去旅游——他们一起去旅游了几天，他了解了汐斯塔的景点——他设计好了行程——他邀请了锡兰小姐。
难道他喜欢的是锡兰小姐？
不可能啊。
锡兰小姐和他说的那些什么“杀手”、“furry”之类的特征，压根对不上啊。
在黑的脑子一片混乱的时候。
她听到沈苍夜说：
“黑，上一次行程仓促，这一次得好好玩。”
“是！”菲林条件反射地回答道。
她马上反应过来了。
——上一次，他想必是知道她没法请长假，所以只带她出来玩两天。
而这一次，他把锡兰一起叫出来，就相当于也给作为保镖的她放了一个长假。
相当于是变相邀请她出来旅游。
为此，他竟然还专门设计了行程。
为什么突然这样？
啊……难道是——难道是赫尔曼先生跟他说了什么吗！？
菲林的脸开始发起烫来。
就在这时候。
黑蓦地发现。
前座的库兰塔竟然正在喂他吃小蛋糕。
“来——第一口给你吃。”白金笑着将小蛋糕递到沈苍夜嘴边。
“我不饿，你吃吧。”沈苍夜道。
白金执拗道：“不行，不能我一个人胖的！”
“白金小姐。”菲林冷冷的斥责，“请不要打扰司机开车好吗？”
小天马的动作顿了顿，明显是打了个寒战。
曾经被刀架着脖子的恐惧又涌上心头。
刺客女孩怯怯地把小蛋糕收了回去。
下一秒，她又发现了华点——
“锡兰大小姐，您把手搭在司机的肩膀上，也会打扰司机开车吧？请您不要这样可以吗？”白金客气地说。
锡兰张口结舌，只得讪讪缩回了手。
她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上了一笔账。
好啊，黑！
居然用这种隔山打牛、借力打力之计！
假意呵斥对方。
实则目标是自己！
沈苍夜笑道，“没事没事，吃东西还不至于打扰我开车，而且前面快到了。”
“到哪里呀？”白金好奇的问。
“塔哈佐特。”沈苍夜望着小天马，当起了尽职尽责的导游，“这是汐斯塔有名的冲浪点，每年的游客很多，所以也形成了旅游文化。如果你有兴趣，可以试试冲浪，不喜欢冲浪的话，也可以在小镇的集市上逛一逛。”
“冲浪……唔，我还是不试了。”白金是一只旱库兰塔。

567.今日胜者:安赛尔
一路上都没有停下来拍照耽误时间，沈苍夜他们这辆车是最早抵达塔哈佐特。
他们有充裕的时间游玩。
当车子开出高速路口的时候，车上的三个女孩同时绷紧了神经。
这第一个景点，他会和谁一起游玩？
这很有可能将会奠定接下来所有景点的归属！
车子在冲浪小镇里停下了。
这个小镇被多种多样的冲浪地点所环绕。
从塔哈佐特码头适合初学者的波浪，到只限专家的礁石浪区。
它是所有冲浪者的成年礼，也在所有冲浪者的遗愿清单上。
阳光很明媚，海岸生长着一棵棵具有南国风光的高大棕榈树。
沙滩上停着许多彩色舢板，不少身着冲浪装备的旅人正在休憩。
海岸的对面，是热闹的集市街道。
再远处，在葱翠山脉的脚下，是汐斯塔美丽的芋田，这些心形植物的果实常用于制作汐斯塔特产的芋泥。
“好了，我们可以在这里随便玩。”沈苍夜把车子停稳，解开了安全带，“我们约好十一点半回到这里，一起去吃午饭吧。”
三个女孩也以神一般的速度解开了安全带，下了车。
“哇，这里真漂亮耶！我们去海边看看好不好？”
“沈医生，我来过这里，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个小镇的名胜吧。”
“要一起去喝一杯吗？”
三人同时开口。
接着又不善地对视了一眼。
三人等待着同一个人的回答。
紧接着她们发现，那家伙从车上下来时，手里拿着手机，正在打电话，
“安赛尔……呃……你的实验突然出现问题，我也爱莫能助，没法给你解释啊。”
“什么？啊……是不是你的细胞有问题？”
“我给你重新讲要领？唉……我现在……”
沈苍夜知道这电话可能一时半会讲不完，便冲三个女孩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们自己先去玩。
锡兰扬了扬下巴。
大小姐的心气，让她不允许自己听话服帖地等在原地。
——那只会自降身价。
而男人不会喜欢掉价的女人。
“黑，我去走一走，跟我一起来吧。”大小姐撑起阳伞，往集市街走去。
“小姐，赫尔曼先生恰好找我有点事。”黑抱歉地扬了扬手机，“我要去处理一下。”
“好吧。”锡兰目送黑离开，才略微满意慢慢踱步，往集市街走去。
才走到隔壁街道，大小姐立刻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偷偷查看状况。
——待到那个臭男人的电话打完，她要第一时间冲上去，装作散步回来的样子，再邀请他一起出去走走。
锡兰观望了一阵。
她蓦地发现，那只白色的库兰塔一直等在原地。
不去玩，好像就等候他打完电话似的。
可恶！真是掉价！
竟然为了独占他，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过了一会儿，锡兰见到沈苍夜对小白马说了些什么。
然后她垂下眉毛，终于认命地自己走了。
很好！
锡兰想。
如此一来，只要等到他打完电话就好！
大小姐等啊等啊。
十分钟。
二十分钟。
……怎么还没打完啊？
锡兰终于是忍不住了，开始在附近溜达起来，只是时不时才回头看一眼。
锡兰随意的在镇子里逛起来。
但走了几家店，她又觉得兴致缺缺。
从小，爸爸给她买的东西都是最高档次的，由佣人直接送来。
这导致大小姐很少出来逛街，对各种生活用品的质量要求也非常高。
……虽然这些街边小店里的东西都挺有意思，但压根入不得她的眼。
走到第六家商店时，锡兰遇到了白金。
库兰塔看见锡兰的第一眼有些惊讶。
打了个招呼之后，两人便各逛各的了。
须臾之后，锡兰发现白金买了一个抱枕和几件小物品，结账走了。
“街边小店里出售的这些生活用品，只不过是造型好看罢了，质量肯定很差，价格也偏贵。在这里买，实在是太傻了，品味是真的差到不行。”
锡兰心里做出了如此评价。
顿时觉得自己压了对方一头。
她的目光尾随库兰塔回到了车边。
却是见到白金兀自把刚买的抱枕放在了驾驶座的椅背上。
锡兰惊了惊。
……所以她买抱枕，是为了让他靠着？
锡兰从小到大向来都是车接车送。
但她从来不会去关心司机的状况。
她自然也没有发现，沈苍夜在刚才的行程中不断变换着坐姿、试图找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的纠结境遇。
大小姐心里有几分不平衡。
她下意识地想。
如果她坐到副驾驶，她肯定也会注意到的！
这个库兰塔只是工于心计，会献殷勤罢了！

568.谁先出招不重要,见招拆招才重要
锡兰发现那只小白马买完东西之后，又一直倚在车边，巴巴地等着。
大小姐不禁莫名的有些恼怒。
……沈苍夜这一个电话打到了十点半。
他回到车里，看到三个女孩都坐在车上。
“你们不去玩吗？”沈苍夜问道。
他坐回位置上，忽然发现座位靠椅上被垫上了一个抱枕。
抱枕恰好给了腰背一个支点，让他坐得十分舒适。
是谁给他买的呢？
沈苍夜正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就听到锡兰说：“大概逛了逛，没什么特殊的地方，算是游览完了吧。”
“是吗？”沈苍夜笑笑，“锡兰你是来了很多次吧？这么漂亮的地方，真幸福啊，还是本地人有优势啊。”
锡兰顿了顿，说：“我见到白金小姐一直在车边等着，不知是不是对景点不满意？或许我们该尽快前往下一个更加有意思的地点了，免得白金小姐觉得无聊。”
——直接道出对方的真实目的，就能让对方陷入无地自容的尴尬境地，一时间失去反击能力。
大多人都会在这种时候本能的否认，露出马脚。
接下来，她就可以用语言把对方打得溃不成军。
库兰塔哼了声，说：“我倒是见到锡兰小姐一直站在那边的街口，不知道又是在看什么？是汐斯塔的海边景色让你沉醉了？”
“白金。”沈苍夜忽然道。
被点到名字的库兰塔缩了缩脖子。
对方的认真语气令她不由得有点害怕。
“跟我下车，来一下。”沈苍夜说。
“……哦。”白金大位的刺客怯怯的应了声。
沈苍夜转向后座，微笑道：“二位，还有时间，去玩玩呗？不如我们还是十一点半点在这里集合，去吃午饭？”
黑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锡兰笑了笑，笑容是胜利者的笑容。
这只小白马大概要挨批了，她想。
沈苍夜下了车，顺手关了车门。
白金看着他有些害怕，“怎么了，苍夜？”
“跟我来。”沈苍夜指了一个方向。
库兰塔少女跟上他的脚步，连声道：“你别生气嘛，我保证不再跟锡兰小姐吵架了……之前……呜……之前我也不是故意的呀，就是她先……”
沈苍夜不说话。
白金只能在后面亦步亦趋，委委顿顿地垂着耳朵，“我知道错了嘛，你别生我的气……”
才走了几步，一直低着头的她就撞上了沈苍夜的胸口。
“傻丫头，我干嘛生你的气啊？”
额头被点了一下。
紧接着，小天马轻轻地惊叫了声，竟是被他抱了起来。
“时间还够，我带你去看个地方。”沈苍夜在她耳边说，“抓紧我，走了。”
“什么地方——呀啊！”拂面而来的风突然快起来。
吓得白金一缩脖子，用手抓紧了恋人的前襟。
……而在车内。
“小姐，你想看就看吧，车里没外人。”黑直接了当地说。
前排的两个人下车后，锡兰一直偷偷摸摸的往外瞧。
“我没在看啊，有什么好看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汐斯塔的大小姐哼了声，收回了视线。
没注意到那边两个人相拥着消失在了街口。
菲林的双手还在手机上，处理着赫尔曼发下来的事务，口中却说：“真是不坦率啊，小姐。”
“什么呀？”锡兰不愉道。
她再将目光转回去，当场低叫一声，“哎！他们人呢？怎么不见了？”
黑无奈地摇了摇头。
……疾风渐渐停下，白金再睁开眼睛时，面前是一片花海。
她定睛一看，这里其实是一个私人花园的入口。
仅仅从外面看起来，都如同梦幻的童话世界。
“我想带你来看的地方。”沈苍夜将她放了下来，然后牵住了她的手，“走吧。”
才进前院，白金的视线便被一方池塘所吸引。
碧水里一株株睡莲挤挤挨挨，片片翠绿间露出点点粉红。
水池两边是两个廊架，做成了镜像花园，使得花园看起来不那么狭长。
廊架上使用无尽夏和毛地黄两种绣球花作为花镜。
走进去时，浓烈的花园气息扑面而来。
绣球花盛开，一团团一簇簇，仿佛整片天空、所有阳光都被装进了无尽夏里。
人类对花的喜爱似乎是天生的。
很少有人能在对着精致无比的花园时不为之动容。
尤其是女孩子。
小天马的视线很快被吸引，小手拖住沈苍夜，想拉着他上前去看，又有些犹豫。
“去看吧，没事，我跟花园主打过招呼了。”沈苍夜说。
“你认识花园主吗？”白金好奇地问。
“我认识他，但他大概非常不想认识我。”沈苍夜苦笑。

569.一切以大橘为重
库兰塔歪了歪脑袋。
这家伙，怎么谁都认识？
沈苍夜摆摆手，“总之不要在意这些，去看吧。”
得到许可的库兰塔立刻欣喜地奔上前去欣赏。
“真漂亮呀！这些花儿，好像画一样！”
自小生在卡西米尔的钢铁森林中，白金很少有机会见到这般精心呵护的花园。
这童话般的花海需要多少时间？
移栽、浇水、施肥、锄草……像个真正的农人一样，心无旁骛，用一身力气忙碌于田间地头。
而卡西米尔人恰好最缺少时间。
每日的工作占据了他们所有的空闲。
等不到花苗发芽，又一朵一朵开成花海，心里就已经放弃了。
“走，那边还有。”沈苍夜叮嘱。
他握住了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他们越过爬满了黄色格拉罕托马斯的拱门。
眼前是一道长廊，上面爬满了月季柔嫩的枝条。
鲜红的弗洛伦蒂娜在风中摇曳，优雅得令人陶醉。
“你好像很熟悉这里耶。”库兰塔女孩道。
“我来过很多次。”沈苍夜说。
“和谁来的呀？”白金追问道，语气还颇带酸意，“和你的‘老同事’来的呀？还是其他的小姑娘？”
“第一次是和黑来旅游的时候路过这里，后来都是自己来的。”沈苍夜捏了捏她的手。
“哼，谁信你。”库兰塔不满地用肩膀挤了他一下。
“真的啊！”沈苍夜说。
白金哼了一声，“没空跟你扯，我要看花啦。”
她甩着月光般的长发，径自奔上了前去。
他们走的步道两侧种着矾根，长得很好。
这种植物号称“上帝打翻的调色板”，同一株上不同的叶子呈现丰富的颜色，有鲜红、深紫、明黄、嫩黄等等，还有深深浅浅的脉纹。
白金跑在前面，时而踮起脚观察嗅芬芳的龙沙宝石，时而蹲下身观察盆栽的郁金香，尾巴左右扫着地面。
仅仅是从她欢快摆动的尾巴来看，就知道她现在有多开心。
又迈过一道拱门，眼前是绿草茵茵。
草坪和桂花树之间梅郎珍珠的连接，让花园在视觉和色彩方面有了节奏感。
路牌上，一只橘猫蜷缩着睡觉。
白金正逗弄着猫咪，沈苍夜拿出了手机，“我给你拍张照片吧？”
她抱着小猫，置身于万花群中。
美得好像一幅画。
“为什么要给我拍照呀？”小天马眨眨眼。
“很好看啊。”沈苍夜打开了手机的摄像头。
库兰塔反问他，“花很好看吗？还是猫咪很好看？”
沈苍夜抓了抓头，说：“你很好看。”
刺客少女扑哧一笑，“拍吧。”
沈苍夜拍下一张照片，又走上去逗猫。
没成想，在白金怀里还挺乖的猫咪对他毫不客气，啪的就打了他一爪子。
“你瞧，猫咪的眼睛是雪亮的，知道谁是坏人。”白金抓着小猫的前爪挥了挥。
“喵。”大橘猫示威般地冲沈苍夜叫了一声。
白金将猫放回了地上，又往前走去。
小猫叫了一声，竟然是乖乖的跟在她的后面。
温暖阳光使人着迷，摇曳的花瓣将细碎的影子打在少女的背上，影影绰绰。
空气中仿佛能嗅到大地的芬芳，听到花瓣飘落的声音。
“猫咪猫咪，你说我是不是好可怜？男朋友一点也不向着我，想要他夸我一句好，还要要挟着他说。”白金背着手蹦蹦跳跳。
“喵。”大橘应和了一声。
“我哪有……”沈苍夜无奈。
库兰塔白他一眼，“没跟你说话，我在问猫咪。”
沈苍夜只好默默的跟着她。
走过步道，前方是葡萄架。
三米高的葡萄架下，有一个秋千，旁边是枣树和木兰。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正在给盆栽浇水。
老先生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立刻呵斥道：“谁允许你踩我的草坪了！？”
“抱歉！”白金吓了一跳，连忙站定。
“不是说你，姑娘。”老先生的语气顿时变得柔和。
他又指向沈苍夜，呵斥道：“——是说你！”
沈苍夜赶紧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没踩啊。”
大橘“喵”了一声，奔向老人。
老先生抱起猫咪，打开了身后屋子的门，“进屋来喝杯茶吧。”
“谢谢老先生。”白金乖乖地跟了过去。
沈苍夜也进了屋。
刚迈过门槛就被老先生一声厉喝，“没叫你进来！给我干活去！玫瑰长廊还没修剪呢！”
“哪有这样区别对待的啊，科奥亚先生！”沈苍夜嘟囔着。

570.一起来务农吧 雾
沈苍夜见辩驳不过，只好将外套脱下来，搭在篱笆上。
他拿起了园艺剪和手套、围裙，道：“欣特莱雅，我去剪枝，一会回来。”
“你怎么……干起农活来了？”库兰塔有些茫然。
她目送着沈苍夜走远，又去将他的外套拿过来，抱在怀里，这才跟随着科奥亚先生进了屋子。
老先生示意她在餐桌前坐下，然后转身将一壶水放上灶台。
白金打量着屋子。
这屋子很小，但是收拾的井井有条。
墙上挂着油画，有种温馨的感觉。
“您的花园真漂亮呀。”白金感叹道，“是这个小镇上最漂亮的花园吧？”
“只是这镇子上最好的？”科奥亚回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汐斯塔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我，也知道我的花园。我和我的妻子都是园丁，我的花园可是汐斯塔最好的花园。”
“这么有名气呀！”白金惊叹，“那您和苍夜，是以前就认识吗？”
女孩的惊叹声让科奥亚十分受用。
他笑着说：“那小子我大概是一周前才认识的，那会儿他也是来这小镇旅游。”
“然后……？”白金追问，“他不会是又卷入了什么事情吧？”
科奥亚耸了耸肩膀，“这个就不便说了，那小子求我别说出去，觉得说出来丢他人。”
“您告诉我呗？”库兰塔眼巴巴的。
“不可以。”
“我保证不让他知道。”
“不可以。”
“求您啦……”
科奥亚叹口气，“算了，拗不过你。”
他看了看外头，确认沈苍夜真的跑去玫瑰长廊剪枝了，接着才说：
“镇上的人都知道，我的花园从来不向任何人开放，我不允许任何人踏入我的花园。我的妻子喜欢花，我们也计划有一个花园，这个花园是我为我的亡妻建的。”
“啊，抱歉。”白金愣了愣，便想站起来。
科奥亚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坐下，“放心，我不是赶你走的意思。”
他说着，扯起满是胡茬的嘴角笑了一下。
“那个臭小子，明知我的花园不欢迎外来游客，还愣是要来找我。”
“他跟我说，他想带一个女孩来这里玩，求我让他游览我的花园。”
“他一开始要给我钱，我把钱摔回他的身上；第二天他又来了，拿个血压计，说能不能替我做一次全身体检，来换一次我的花园的游览机会，我骂他神经病，拿扫把赶他出去了。”
“真像他的风格。”库兰塔扑哧一笑。
她将怀里他的外套又抱紧了一些，问道：“后来呢？”
“后来他又来找我，说他正在休假，闲着也是闲着，愿意来帮我干活，请我允许他游览一次花园。”科奥亚道。
“我倒是好奇，他到底能为这次游览，做到什么程度？”
“所以我把最累的活都甩给了他，叫他开车到隔壁的镇子去帮我买种子，叫他锄地、拔草、砌墙、做木工，那小子居然还都愿意。”
白金吃惊道：“老先生，他帮您干了这么多活，您怎么还这么凶他！他多累呀！”
科奥亚眉毛一扬，“你还真是心疼他呢，小姑娘。”
库兰塔的脸红了，不好意思地抿嘴笑。
这时候水开了，老人便回身去关火。
“你知道我为什么凶他么？”科奥亚说，“因为他昨天打起了我的玫瑰的主意。”
他用烧开的水泡了两壶茶，一杯端到了库兰塔女孩的面前。
“那小子用我的玫瑰花做了玫瑰花茶，还说能美容养颜——我养个屁的颜！”
白金莞尔一笑。
她将花茶端到嘴边，扑面而来的是玫瑰花瓣散发出的芳香。
——所以，他每天开车一个小时，从汐斯塔市区来到这里干农活，就是为了换一次花园的游览机会？
这时，沈苍夜提着园丁剪回来了，“搞定了，科奥亚先生。”
“你回来啦。”小天马迎上去，用衣袖替他擦汗，然后将手里的茶递给他，“口渴了吗？喝点东西吧。”
“嗯。”沈苍夜接过茶杯。
他低头想吻她，但被她嬉笑着躲过了。
沈苍夜道：“欣特莱雅，玫瑰长廊都修剪完了，你要去看看吗？”
“真的？”白金惊喜道，“那你坐着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
“小心别被刺扎到了手！”沈苍夜叮嘱道。
“好啦！”库兰塔欢天喜地的跑了。
大橘猫也奔跑着跟上她的脚步。
“科奥亚先生，我很快就要离开汐斯塔了。”沈苍夜道。
“坐吧。”科奥亚点燃一支烟，“已经好多年没有人像你这样强行闯进我的生活了，你要走了，我跟你说几句心里话吧。”
“您说。”沈苍夜在桌前坐下。

571.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科奥亚深深吸了一口烟，拿起桌上妻子的照片，粗糙的双手摩挲着已经有些泛黄的照片。
“我和我妻子是大学时认识的，那时候我总觉得人生太长，还有太多想要体验的东西，我到处疯玩，总是没能好好陪她。”
“毕业后，我又忙于工作。平日忙，周末就想放松，假期永远和狐朋狗友们饮酒作乐，无数次喝醉了让她来接我。”
“算起来，我们几乎没有一起度过一段完整的假期。我总以为一切如常，总以为我们的时间还长。”
“后来我终于退休了，狐朋狗友不见踪影，只有老伴还陪在我身边。”
“我们久违的共同计划了一次汐斯塔的度假。可在我们出发之前，天灾夺走了她的生命。”
“我只能自己来到汐斯塔，为她建起这一座花园……可她永远回不来了。”
“我好后悔，我年轻时跟兄弟们吹牛逼的时间，要是都用来陪她就好了。”
沈苍夜没有打断。
他不知道老先生想跟他说什么。
“那只小库兰塔，她是个好姑娘，你刚进来的时候，她想到的第一件事是替你擦汗、给你递水……”
老人吐了个烟圈，说：
“现在想来，妻子喜欢花，我也喜欢花，是因为我的情感和身体都能在花园里得到治愈，你照顾好它，它就长出鲜花回报你。”
“你若能找到一个人，你疼爱她，她也用同样的爱来回报你，就好好珍惜她吧。”
“我会的，科奥亚先生。”沈苍夜道。
科奥亚吸完了最后一口烟，淡淡地说：“年轻时我觉得一生好长，足够我体验一切。老伴走了之后我只觉得，一生太短，短到来不及好好爱一个人。”
他说完，将烟在桌上的烟灰缸摁灭，“好了，让你听了这么多我这个老头子的胡言乱语——去吧，去陪她吧。”
“哦——好。”沈苍夜忙起身。
他们又在科奥亚老先生的花园里逗留了一阵，尝了一些他自制的果酱，准备离开。
老先生将他们送到了门口。
他最后道：“如果你们喜欢我的花，就选一朵花带走吧，作为我对你们的祝福。”
沈苍夜望向白金。
小天马想了想，奔向玫瑰园，挑了一朵白玫瑰。
就在沈苍夜准备去搬花盆的时候，白金又挽着他的手臂，说：“我可以把它留在这里吗？过些年，我们再一起来看它！”
“……好吗？我们一起来！”她晃了晃他的胳膊。
“好。”沈苍夜轻轻摸她的耳朵。
“我等着你们。”科奥亚笑了笑。
他们同老先生道别，往外走去。
“想去海边走走吗？”沈苍夜问道。
白金窃笑，“你就不怕锡兰小姐她们在车子里等久了？”
沈苍夜耸耸肩，“我们不是约好了十一点半见面吗？她们自己不去玩，那是她们的事情啊。”
“你好坏！”库兰塔促狭地笑。
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拉住沈苍夜的衣襟，“靠过来点，大坏蛋。”
“嗯？”沈苍夜微微向前倾身。
女孩温暖的手心捧住了他的脸，然后在他的嘴唇上印上了一个浅浅的吻。
“这是——你带我来看花园的奖励，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花园。”少女眼中盈满了恋慕，“谢谢你，苍夜。”
紧接着，她又将手指抵在了他的唇上，“好啦——！奖励谈完了，咱们该说一说惩罚了吧？”
“……啊？”沈苍夜愣了一下。
“我很伤心哦，大坏蛋。”白金说，“非常伤心。”
她眨了眨眼，“你没有告诉过我，罗德岛的大家会和我们一起来自驾游——今天上车之前，我一直都以为，这次旅游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旅游。”
沈苍夜无话可说。
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白金接着说：“你也没有跟我说过，锡兰小姐和黑小姐会同我们一辆车出游，直到我们出发了，你才告诉我。”
“我……”沈苍夜想说些什么，但是被白金的指尖抵住了嘴唇。
“我真的很喜欢你给我的每一个惊喜。”库兰塔轻声说，“但是，我还是觉得，至少旅伴是谁这件事情，我该提前知道吧？”
“嗯。”沈苍夜点点头。
白金撇撇嘴，“哼，要是知道她们和我们一起，我一定要穿得漂漂亮亮的，不能落了下风！”
“你这样穿也很好看。”沈苍夜忙说。
小天马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别以为甜言蜜语几句，我就不生气了！”
她该是有多难过，才会直接对他说出“我很伤心”这四个字。
只是……
不想让他难堪，她没有在车里发作，一路忍到了现在，直到独处的时候才告诉他。
不想让他尴尬，即使心中难受，她吐露这份不愉快时，都还是笑着的。
沈苍夜低下头，认真说：“我向你道歉，欣特莱雅，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不妥。”
少女那双香槟色的眼睛望着他，狡黠地一笑，学着他的语气道：“啊啦，道歉要是有用的话，还要惩罚干什么呐？”

572.一杯芋泥啵啵不要芋泥
沈苍夜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搂住女孩。
白金却是往后退了一步，顽皮地吐了吐舌头，“不许碰我，大坏蛋！我的气还没消呢！”
“那我该怎么才能让你不生气呢？”沈苍夜只得安分的收回了手。
小天马眨了眨眼睛，做出苦思冥想的模样。
片刻后，她说：“我想喝芋泥Q弹啵啵超绝牛乳茶——听说汐斯塔的芋泥很好吃。”
沈苍夜愣了两秒，无奈道：“我要去哪里给你找这个芋泥什么……奶茶？”
“不知道耶。”白金调皮地一笑，“要让你轻松找到了，那还叫惩罚吗？快点买给我！不然我就不走了！”
“这……”沈苍夜只好拿出手机搜“奶茶店”。
结果下一秒，手机就被白金抽走了，“别看手机了，看看我嘛！”
“可我要找奶茶店啊。”沈苍夜话说了一半，忽然间意识到什么。
他顺着白金的视线转过身。
紧接着就在街角发现了一家奶茶店。
沈苍夜忙说：“我去问问有没有卖芋泥Q弹……什么来着？”
“芋泥Q弹啵啵超绝牛乳茶。”白金眯了眯眼睛，认真地说。
“你怎么会记得这么长的名字的……”沈苍夜刚刚转过身，就感觉到白金贴了上来。
女孩嫩白的藕臂环着他的脖子，笑着说：“那家店的招牌，从左往右第三列，从上往下第四个就是这个奶茶——唉，普通人的视力，可真不方便呐！”
沈苍夜一阵无语。
合着你是照着念的啊？
你在这种时候用什么天马视域啊喂，犯规啊！
“等着，我去给你买。”沈苍夜说。
“我和你一起去啦。”库兰塔挽上他的手臂。
沈苍夜想摸摸她毛茸茸的耳朵，又被她偏头躲开，“不许摸！等我气消了才允许摸！”
沈苍夜心里又觉得有点好笑。
她好像小朋友闹脾气似的，说着什么“买不到我就不走了”。
结果给他出的题，却简单到不可思议。
不是不生气，只是根本不舍得着为难他罢了。
二人在奶茶店买了一杯奶茶。
沈苍夜慢慢地插上了吸管，说：“欣特莱雅，我知道你可能还在……”
“没在生你的气啦，笨蛋！”小天马替他整了整衣领。
她接着又向他凑近些，踮着脚尖，“给我一个和好的亲亲？”
沈苍夜低下头，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白金一笑，顺势从他手里偷走了奶茶，“你不喝奶茶，那要不要给锡兰小姐她们也带两杯？”
“锡兰大小姐肯定是看不上这种饮料的，多不健康啊。”沈苍夜耸耸肩，“至于黑……她大概更喜欢喝酒吧。”
“我也好想体验一下大小姐的生活欸。”刺客少女眼中充满了向往。
沈苍夜将插好吸管的奶茶揣了回来，“那奶茶没收了，植脂末里的反式脂肪酸对身体不好。”
“不行！”白金一把又将奶茶杯夺了过去。
她轻轻晃了晃那杯热奶茶，又将吸管送到沈苍夜嘴边，“来！第一口给你喝！”
两个人依偎着往回走。
库兰塔少女用尾巴扑了他一下。
她咽下一口奶茶，说：“我刚才逛街的时候，发现了特别有趣的东西。”
“什么？”
“这个，瞧。”白金拿出了一副扑克牌。
沈苍夜拿过来一看，读出上面的字，“角色扮演……这是什么？”
扑克牌背面写着使用方法。
角色扮演扑克牌——
随机抽取一张牌，每人扮演牌面上的一个角色，持续一天。必要时可以准备服饰、道具和台词。
“原本我只是打算买一副普通的扑克牌的，买回来才发现是这个。”白金几乎要憋不住笑意了，“不如，我们来玩角色扮演吧？”
“什么意思啊？”沈苍夜打开扑克牌的盒子。
他随手拿了几张，一看牌面，当即有种说不出话的感觉。
倔强警花VS黑帮大少。
黑化的学生VS被囚禁的导师。
冷酷军官VS敌方女特工。
“这都什么呀？”沈苍夜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这是要看了多少本言情小说，才能写出这一整副牌的角色……
“要玩角色扮演吗？”小天马笑的花枝乱颤，“抽一张试一试呗~”
沈苍夜员随手抽了一张。
【剧本：豪门惊情。】
【他是商界叱咤风云的集团总裁、人人敬畏的传奇人物。
她的家族在商战中败于他，欠下债务无数。
她不得不委身在他的手下，成为一名卑微的助理。
他憎恨她，把她当做玩物，满足他卑劣的胜负欲和占有欲。】
【请注意：“他”永远是高高在上且冷酷暴戾的，“她”必须满足他的一切要求，因此建议初次尝试者约定一个安全词，一旦感到强度过大难以承受，就要无条件停止游戏。】
沈苍夜的嘴角抽了抽，“这……”
他没法想象，到时候锡兰和黑看到他俩玩这煞笔的角色扮演时，会是怎样灾难性的场面。
不过……有点感兴趣是怎么回事！

573.《豪门惊情:霸道总裁虐爱我》
沈苍夜也看了一下角色卡片上的内容，“那么安全词呢？”
“安全词你来定呗，只要觉得有必要停下，就说出安全词。”小天马的笑意更浓了。
她总是喜欢新鲜有趣的事情。
“Theworld。”沈苍夜认真道，“如果想停，就说这个词。”
“什么？”白金被他的发音弄得有些迷惑，“这是维多利亚语吗？”
沈苍夜颔首，“这是东国人说维多利亚语。”
白金用奶茶杯挡住了脸，掩饰住羞怯，“呀，你看起来很有很有兴趣嘛，沈——总——裁——”
沈苍夜嗤笑，“谁允许你揣摩我的意思了？”
“不敢。”库兰塔低眉敛眸，一副顺从的模样。
“啊对了，中午想吃什么？”沈苍夜随口问道。
白金仍然是垂着脑袋，轻声说：“您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何德何能，敢有自己的想法了？”
沈苍夜斜睨她一眼，伸手拢住她的尾巴，哗啦一下子从尾巴根撸到了尾巴尖。
库兰塔反射性的一个哆嗦，脸颊泛红，“沈总，还请您稍微克制一下，现在还是在开会，不是……”
她咬着牙，声音变得屈辱而愤怒，“……不是您发泄的时候。”
“那就到车边再发泄吧。”沈苍夜淡淡说。
小天马垂下了耳朵，神色变得隐忍又恐惧。
他们回到车边。
白金刚扔了奶茶杯子，下一秒就被遏制住了手腕，身后被男人紧紧贴住。
“助理小姐，我想是时候该执行你作为‘助理’的义务了吧？”
年轻的助理瑟缩了一下，低声道：“沈总，可是车上还有贵客……”
“好，那算你欠我一次，记在账上。”沈苍夜甩开了她。
徒留下紧咬下唇的“助理”在原地垂泪……
“你要不要那么夸张啊！”沈苍夜强忍住笑，“你们无胄盟都有培训过演戏吗？”
白金抿着唇憋笑，“我是什么人？白金大位自然是万事无师自通！”
角色扮演的乐趣在于，能让人短暂体验另外一种人生。
捉摸不定对方下一步会有什么行动，也是极富未知性的一环。
而此时，在车里。
黑在闭目养神，锡兰已经快要等不住了。
——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一出去就不见踪影了，然后就这么老半天不回来？
锡兰不禁开始脑补。
难道他们两个人自个儿又去什么景点游玩了？
难道他叫她下车只是一个幌子？
他的最终目的，是甩掉她和黑两个拖油瓶，和这只小白马独处？
这……
这逻辑一顺起来，这两个人妥妥的是情侣关系啊喂！
根本没有介入余地啊？
就在锡兰的思维混沌不清的时候。
副驾驶的门开了。
接着，白金被粗暴地一把推了进来。
“希望你记住教训。”外面的人甩下了这一句话。
副驾驶的车门砰的关上了。
接着，沈苍夜坐上了驾驶座。
“我知道我错了……但你惩罚我没有必要用那种方式，那样未免太伤人自尊了……”白金的语气中带着泣音。
说完后她便靠着车窗，再不发一言。
沈苍夜有点错愕的望向她。
却见到小天马映在玻璃上的脸，分明是在忍着笑。
“白金小姐怎么了？”锡兰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什么。”沈苍夜耸耸肩。
这只小马，是要把自己的形象给全部毁了是吧？
沈苍夜索性不理会白金，转向后排询问锡兰和黑中午想吃些什么。
锡兰在后座看着这俩人。
她彻底给整不会了。
……所以刚才，还真的不是他们自己去玩了。
这么一副刚吵完架的样子。
莫非是他把白金带出去，然后当众责骂她、狠狠地惩罚了她一顿吗？
锡兰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
她试图理清思绪。
——明明一路过来还很融洽的，是有什么事情惹怒了他么？
难道！
难道是因为白金一路上跟她拌嘴？
所以他拉她下车，责备了她一个小时？
这也太严厉了吧！
锡兰心想。
看来，他心里真的挺在乎她这位汐斯塔的大小姐的。
锡兰想着想着，又有点害怕。
没想到他真的会有这么严厉的一面！
不过，被他这般保护着，心也是暖暖的。
这时，沈苍夜转向她，温和的问道：“你们中午想吃什么？”
“一般的汐斯塔菜式就可以了。”锡兰说。
“白金小姐想吃什么呢？”锡兰又有些同情地望了白金一眼，决定替她打个圆场。
虽然是手下败将，但是想想她也挺可怜的。
“不用考虑她，她随便吃什么都成。”沈苍夜说着瞪了库兰塔一眼。
白金的肩膀颤了颤，强忍笑意。
而大小姐看她的目光变成了怜悯。
“黑，你呢？”沈苍夜接着问道，“你想吃什么？”
“我和小姐一样就好了。”黑淡淡的说。
“好，那我们出发吧。”沈苍夜发动了车子，“吃完饭，我们就直接去住的地方。”
住的地方？
锡兰和黑隐蔽地对视了一眼。
视线仿佛要擦出火花。
——白金已经败北。
那么今晚……谁会和他住得最近呢？

574.猫爬架是好文明
沈苍夜驱车离开塔哈佐特小镇时，罗德岛的其他人才刚刚抵达。
许多人在路上拍照耽误了时间。
因此，他们来到这个小镇也迟了。
沈苍夜便不打算等他们一起吃午饭了。
早些抵达住的地方休息也好。
他们定好的住处是一个小型的度假村，有许多漂亮的二层小洋房。
罗德岛这次出游，把整个度假村都给包了下来。
沈苍夜这一车四个人率先抵达了度假村，直接要下了位置最好的一座小楼。
这里的洋房都是同样的布局——四个房间、四张双人床，入住的人可多可少。
客厅里也是各种娱乐设施齐备。
甚至还有猫爬架！
沈苍夜停了车，打开车后箱准备取行李。
他才刚将手扶上行李，白金就走过来，先把行李箱扯了过去。
“不劳沈总费心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的能力我还是有的，我欠你钱，但是我不想再欠你人情。”库兰塔的声音不卑不亢。
沈苍夜发了愣。
却见刺客少女凝望着他，娇俏地眨了眨左眼，然后拖着箱子就走了。
刚下车的锡兰见到此场景，登时如临大敌。
——自己扛行李，故意不要他帮忙！
是因为惹怒了他，现在在讨好他吗？
沈苍夜正要去提锡兰的行李，哪知道，大小姐冲过来夺过了她自己的行李。
“没事的，沈医生我自己来吧。”说着，锡兰也拖着自己沉重的大箱子，步履维艰的走了。
最后，沈苍夜只背着自己装衣服的背包。
女孩们的大箱子都是她们自己拿了。
徒留他作为唯一的男士在原地凌乱。
这些个姑娘今天是怎么了？
一个赛一个的独立自强？
他跟着上了楼，见到三个女孩站在二楼的楼梯口一动不动。
沈苍夜拿着四个房间的钥匙。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手上。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
他会住在哪一间？
锡兰和黑同时提起了心。
“我想住那一间~”白金忽然指了指左手边的第一间，然后望着沈苍夜，期待他说和她住一间。
沈苍夜嗯了声，“从左到右四间，白金你第一间，我住第二间，锡兰和黑，你们住第三第四间，这样可以吧？”
“当然可以。”锡兰露出微笑。
她和他比黑近一点呢。
黑也是点点头。
白金捏了捏行李箱的握把，神情委屈下来。
……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他居然不和自己住一间房吗？
晚上睡不着觉怎么办？
她又看向她的“沈总”，见到对方神色淡定，不禁扁了扁嘴巴。
白金在看沈苍夜的时候，大小姐认真地在端详这四扇紧闭的房间门。
四个房间，他和白金不住在同一个屋里。
如今锡兰更加确定了。
——他们绝对不是情侣的关系！
“我们先收拾收拾东西吧，下午大家自由活动，可以在附近走走。”沈苍夜开了门，四人都进入自己的房间。
白金拖着箱子进了房，整理好东西，铺好了床。
她郁闷的颓然躺到床上。
这时。
叩叩叩。
露台的落地玻璃窗响起敲门的声音。
欣特莱雅左耳往后扭，然后腾地坐起来往外看。
某位“总裁大人”正站在外头。
白金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几步奔到露台边打开了门。
下一瞬她便被抱住了。
“这两间露台居然是连起来的！”库兰塔少女惊喜地说道，“你特意选的这两间连起来的房间吗？”
“嗯，都是双人床，住两间的话空间比较大，你想一起就一起，我那边还有投影仪哟。”沈苍夜笑道。
紧接着，两人都意识到不对。
白金咳了一声，一把将沈苍夜推开。
她换上清冷的音调，“沈总，有事打电话给我就行了，你一个电话，我哪里敢不到？”
“停停停！瓦鲁多瓦鲁多！”沈苍夜忙说。
小天马噗嗤一笑，“这就演不下去啦？”
沈苍夜将她搂入怀里，“我都不能好好地抱抱你了。”
白金拉了他一把，两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你今天累了吧？”库兰塔少女回抱着他的脖子，道，“吃过午饭又开了这么久的车。”
“嗯……”沈苍夜闭上眼睛，手还环着女孩的腰。
“歇会儿吧。”白金望着他睡着，这才起身。
她给他盖上被子，到隔壁替他铺床、整理东西。
白金来到楼下，惊讶地发现锡兰和黑都在。
一个坐在餐厅里，一个在沏茶。
不知道是在等待什么。
她朝她们笑笑打了个招呼，她们也朝她点点头。
一派祥和。

575.来啊,中门对狙啊
库兰塔少女没想太多，径自出了门。
锡兰目送她出门之后，神情略微紧张。
她又瞟了一眼正在泡茶的黑。
——他应该很快就会下来了吧？
他会先向谁打招呼呢？
大小姐抿了抿唇，焦心的等待着。
锡兰等了老半天。
结果，没等来那个臭男人，却见到白金先回来了。
大小姐注意到白金买了许多东西。
她进了厨房，熟稔地开始做晚饭。
这个度假村离市区比较偏远，因此没有设餐厅。
只有售卖冻食和速食的超市。
锡兰惊了惊。
这只小白马，她居然在做晚饭！
好家伙，竟想用这种方式来讨好他！
是想挽回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吗？
大小姐绝不服输。
她立刻给家里的管家去了条信息，让大厨准备一顿海鲜盛宴送来。
海鲜和速食，高下立判的好吧？
“锡兰小姐你们晚上准备吃什么呢？”白金忽然问道。
锡兰顿时有种莫名的罪恶感，“我们不饿，你做你自己的就好了。”
“那我给你们都准备一份好啦，你们想吃的话就吃。”白金道。
沈苍夜这一个午觉睡的时间有点长。
下午接近六点他才醒来。
他走到楼下，闻到阵阵香味。
沈苍夜见到三个女孩都在楼下，疑惑道：“都没出去玩儿吗？”
“大家出去玩怎么可能不带你呢？”锡兰微笑着说。
“不用这样的啦，随意些。”沈苍夜闻着香味进了厨房，“呀，晚饭都做好了呀？”
锡兰目送他进了厨房，脸上露出三分浅淡三分得意三分自信的笑容。
家常菜哪里能和大厨做的海鲜盛宴比较？
这只库兰塔无意义的讨好，只是形同虚设。
她会在白金将饭菜端上桌时，随便提一嘴自己还备有海鲜大餐。
然后。
他毫无疑问会选择海鲜大餐。
这些家常菜很自然而然的就会被甩在一旁。
计划通！
彼时，白金正把最后一块炸鸡捞出锅。
她将汉堡和炸鸡块放在盘子里端上来，“实在没找到卖新鲜蔬菜的地方，所以就简单做了一点。”
“太棒了，好久没吃到汉堡炸鸡了！”沈苍夜大喜。
随后，他见到盘子里只有三个汉堡，“咦？白金，你不吃吗？”
小天马脸红了一下，指指一旁的两小盒酸奶，“我吃那个……减肥。”
“怎么突然想起减肥？”沈苍夜无奈，“出来玩不吃点好吃的吗？”
白金的脑袋垂得更低了，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道：“中午已经吃得很多了，晚上再不控制的话，就要长赘肉，会被你看到、摸到……”
“你不用纠结这么多的！”沈苍夜抓了抓头，“我把炸鸡给你留着，万一你肚子饿了就吃点。”
“嗯……”白金还是抱着她那两盒酸奶，一脸坚毅。
沈苍夜将汉堡和炸鸡一并端到桌上，又倒上可乐，“锡兰，黑，你们来一起吃吗？白金也替你们一起做的晚饭哦。”
按照计划，锡兰微微一笑，“谢谢白金小姐的好意，不过我不大习惯高热量高脂肪的食品，我让家里的厨师做了海鲜，很快就会送来。”
说完，她啜饮了一口红茶，等待对方说出“我等你的大餐来了再一起吃”。
然而。
她等来的却是“那我和白金先吃了”。
“多做了两个汉堡没关系，明天当早餐呗。”沈苍夜边说边拿来保鲜袋将汉堡给包了起来。
——不！他为什么对海鲜大餐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
锡兰的内心是崩溃的。
可是，大小姐的架子不允许她要求大家一起陪她，更不允许她直接吃汉堡。
锡兰给管家去了条信息。
得到的答复是“刚刚准备完成正交给司机，很快就会送到了”。
但是。
他们所在的度假村，离汐斯塔市区有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
一小时过去……
沈苍夜和白金已经吃完了晚饭，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黑把剩下的炸鸡给吃了。
大小姐还负气等着。
又一小时过去……
大小姐忍不住吃了一个已经冷掉的汉堡，被名为“饥饿”的美味激得留下了热泪。
九点钟。
海鲜盛宴送到了。
锡兰泪流满面。
最后只能——
“黑，你得跟我一起把它吃完！”
菲林杀手不会忤逆大小姐的命令。
但她也不会告诉大小姐，真正的敌人是谁。
在塔哈佐特的时候，她忙于工作，没法分身。
但以她杀手的敏感性，又怎么会觉察不到前座的两个人之间奇妙的默契？
而且。
住进来后，黑出于安全考虑，粗略的查看了整个房间的布局。
她惊讶的发现，沈苍夜的房间和白金的房间，居然是相通的！
黑清楚地记得，一开始是白金先选的房间，然后沈苍夜才给大家分配的房间。
——那么，无疑他是主动选择和她住在一起的！
虽然从他们是朋友、关系比较好这一层考虑来说，让白金和她们两个外人住在一起不合适。
但是，他的行为未免也太引人怀疑了！
如今，最大的对手反而是白金！
二十年的战斗经验、佣兵界的传说、杀手界的至尊——黑，确定了她的目标。
她要亲自会一会这只半路杀出的小白马。

576.可爱又迷人的杀手对决
第二日。
当锡兰因为头一天吃的太多，导致早餐午餐都吃不下，浑身不带劲时。
黑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了最佳。
上午，他们开车到附近的景点去玩了玩。
下午，等到太阳没那么烈之后，四人便决定到附近的海滩走一走。
海滩上的游客不多。
锡兰一下车就缠住了沈苍夜，说要问他论文上的问题。
黑淡淡的看了一眼大小姐。
她心想。
小姐还是太年轻、太简单。
她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关键。
黑以买饮料为借口，留下了白金。
两人远远地跟在沈苍夜和锡兰后面，在沙滩上并排走着。
小天马莫名地被身边这位的气场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这是她们第一次在没有其他事情和人干扰的情况下对话。
白金握了握拳头，决定硬刚。
这是女人之间的对决！
才不能落在她的下风呢！
“白金小姐是个优秀的弓手。”黑率先开启话题。
小天马捏了捏手中的饮料瓶子。
冰冰凉凉的瓶壁让她稍微冷静下来。
“我曾经在卡西米尔当竞技骑士前就开始练弓箭了，弓的射程远，而且速度快，用着很顺手。”白金说。
她还是忍不住的和这只菲林比较。
弓和弩比起来，还是有一定优势的吧？
黑淡淡一笑，“当初挑选武器的时候，我也考虑过弓——但是后来还是选择了弩。因为，弩足够致命。”
她的眼眸转向白金，“大多数时候，弩能够一击取走目标的性命。”
当她说出“足够致命”四个字的时候，白金没来由的打一个寒颤。
她觉得仿佛身上中了一箭。
压迫感好强……
白金缩了缩身子。
她心想，早知道就买热饮叻。
“黑小姐曾经是佣兵么？”库兰塔在心中给自己壮了壮胆子，问道。
“不过是拿钱办事。”黑说。
她瞥了白金一眼，轻声道：“我会收取钱财，然后清除掉那些雇主不希望他们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
白金咽了一口唾沫，感觉中了第二箭。
她横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分明两个人都是刺客。
为什么这只菲林的气势那么恐怖？
比……比那位青金大位莫妮克还恐怖！
她往那一站，好像下一秒就能用眼神把人杀掉似的！
单挑十个无胄盟小兵毫无压力啊。
就在白金内心慌乱的时候，她听到对方沉静、冷酷的声线，“白金小姐以前是做什么的呢？”
“以前是竞技骑士，后来……呃……后来在店里卖东西。”白金弱弱地说。
“卖东西？”
“嗯，就日用品……什么的。”白金扯了个谎。
她压根不敢说出自己无胄盟的身份。
超丢人的好吗？
什么白金大位，分明比996的社畜还要悲剧啊！
菲林淡淡的“哦”了一声。
白金觉得黑说出每一个字，都像在自己心里压了块石头、
“那白金小姐现在在罗德岛是什么岗位？”黑对自己产生的杀神气场浑然不觉。
“是狙击训练室的教官。”白金说。
她的语气又自豪起来，“有不少狙击干员的专精训练都是我负责的。”
这大概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能与对方一较高下的东西。
白金想道。
——这一点上，自己也算是有帮上罗德岛的忙，没有丢那个傻HR的脸嘛！
“嗯。”菲林平静地点了点头，“那天我和小姐拜访人事部的时候，他们也推荐我狙击训练室当教官。”
库兰塔刺客不禁好奇，“你也有这方面的经验吗？”
“算是吧。”杀手女皇应了一声。
她想了想，说：“来到汐斯塔之后，我一直在替老爷训练武装人员，治安局也是我一手带起来的……有多少年了？忘了。”
小天马中了第三箭。
她凄凄惨惨戚戚地想，自己唯一的优势都没了吗？
“你和他，认识多久了呢？”黑指了指沈苍夜的背影，换了个话题。
看到那个人，白金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扬，“一年零十三天！”
他们相遇的日子，她可是记得很清楚呢！
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那你呢？”白金笑着问。
“忘了。”菲林仍旧是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小时候就认识他，他救过我很多次……我欠他太多了。”
“是……这样吗？呜……”白金几乎要哭了。
她今天已经数不清自己中了多少箭了。
彻底的败北啊！
这是全方位无死角的碾压啊！
连自己辛辛苦苦、几次半夜胃疼到饿醒才保持住的身材，都不如对方。
减肥全减在胸上了……
小天马的心在滴血。
说来说去，自己完全没有一项是能打的呀。
不不不……一定得想个办法，争回这口气！
这时候，沈苍夜在前面回过了头，“你们快点呀！怎么走得这么慢！”

577.天马视域,是和我的战终同射程的技能呢
白金顿了顿脚步，说：“苍夜，你们先走吧，不用等我们。我们有点事情想聊。”
“怎么了？”黑不解道。
小天马抬头望着这只高挑、美丽的菲林。
天啊，她怎么啥都比我好！
凭什么？
我不信！
鬼使神差的，无胄盟的白金大位，鼓起了十二万分的勇气，向身边的菲林道：“来切磋一场，怎么样？”
“嗯？”菲林淡金色的眼眸望向她。
白金咬了咬嘴唇，坚持道：“我对黑小姐你的弩术很感兴趣，我们来切磋一场吧！”
“如果你坚持。”菲林颔首。
小天马的手在抖。
她心中却在想——
只要赢这一场，就可以向他证明自己的能力了。
就可以自豪地跟他说，“我比你的老同事更厉害，我才是你的最佳搭档”了。
白金在心里盘算着。
自己的弓比黑的弩打得更远。
只要拉开距离，便胜券在握！
……这个想法，持续了大概半分钟。
恰好都带着武器，两人索性直接在沙滩上摆开架势。
白金一个后跃拉开距离。
她熟练地搭箭、拉弓、蓄势一气呵……
来不及一气呵成了。
白金就见到那只菲林手中的重弩之上，黑红色的火焰燃起，迅速蔓延到整把重弩。
——什么！？
这个距离下……！？
白金一惊，只见到菲林锐瞳中的金色亮得犹如地狱的魔鬼。
菲林杀手扣动扳机。
在利落的机括声中。
黑红色的火焰激射而出，划出凄厉的尖啸，击穿空气，飞掠而来！
什么？
这弩的射程也太惊人了吧？
白金脑中蹦出这个想法。
她来不及细想，只能全力往旁边一闪。
库兰塔的进攻节奏被彻底打断，她完全是阵脚全失。
白金侧跃了一步，勉强稳住重心。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没关系，只要不被她近身就好——”
紧接着的下一瞬。
白金就看到，一道银黑色的影子携着锐利的锋光，已然杀到她的身侧。
库兰塔刺客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的动作也很快，右手捻出一支箭矢，迎着黑手中的匕首而上。
铛！
羽箭和匕首撞在一起，白金只觉虎口被震得发麻。
下一秒。
黑左手一甩，借着这一刀的势头，便是一记凶狠无比鞭腿袭来——
……
……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和黑打到一块去的？”
沈苍夜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已经是夜晚。
沈苍夜坐在床上。
回想起下午发生的事情，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当时他正和锡兰往前走。
见后面两个人老半天都没跟上来，他便想喊她们一声。
结果白金叫他们先走。
沈苍夜还以为她们两个刺客聊得特别投缘，不想让他打扰来着。
然而，才过了三分钟，他就听到其他游客的惊叫。
再回头看时，这两人就打成一团了。
白金是什么水准、黑是什么水准，沈苍夜是很清楚的。
白金虽然是无胄盟的刺客，但是攻击全都以远程攻击见长。
天马视域之下蓄力一击的箭矢，能丝毫不费力的熔穿骑士的重甲。
但是。
近战是她的弱项。
与擅长近战的对手打斗时，她的策略只能是闪避，伺机拉开距离而已。
黑呢？
她可是混迹在佣兵团、摸爬滚打多年的战士。
说是全身上下毫无破绽也不为过。
果不其然。
看到白金被黑不会吹灰之力近了身，沈苍夜就觉得大事不妙，连忙冲上去，夹进激战的两人当中。
若不是他介入，白金怕是当场就要被打哭。
——而不是现在才哭。
库兰塔女孩蜷缩在床上，脑袋枕着他的大腿，只从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是我向黑小姐提出挑战的……”
“你为什么要向她挑战？”沈苍夜弄不明白，“搞了半天，是你先挑衅她的？”
“我觉得，我要是赢了她，就……就……”小天马嗫嚅着说。
“就什么？”沈苍夜不解。
白金说不出话了。
——难道直接说，我觉得自己没有一项比得过她，所以要和她争个高下？
怎么说得出口啊！？
女人之间的竞争心理，这个大笨蛋怎么可能理解嘛！
于是小天马只好扯开话题。
她捂住脸，低低地说，“我好疼……你帮我揉揉好不好……”
“哪里还疼？伤口没好吗？我不是替你疗伤了？”沈苍夜将手搭在她的腰上。
老实说，看到白金一身伤，他也很心疼。
却没想到,居然是这丫头自找的。
“都、都好了。”小天马支吾着说。
“哪里疼？”沈苍夜问。
“就是疼……”
“哪个位置？”
露馅了……
其实哪都不疼。
白金只好往他怀里拱了拱，“不疼你就不帮我揉揉了吗？”
“什么啊？”
“我想要你再摸摸我嘛。”库兰塔撒娇道。
好像一只求撸的猫咪。
“好，好。”沈苍夜笑了笑。
他稍稍调整坐姿，让白金枕得更舒服一些，然后撩开女孩睡裙的裙摆，轻轻地慢慢地往上抚，每一寸肌肤都让他爱不释手。
库兰塔眯着眼睛，尾巴无意识的扫着床单。
她紧紧地依靠着他，发出一声惬意的轻哼。
他的手好像有魔力，所有疲倦和疼痛，都被他的抚摸化解了。
刺客女孩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低声说：“你刚才和锡兰她们在谋划什么？是不是又想一起去什么地方不带我。”
“你听到了？”沈苍夜笑。
“我也想一起去！”白金不甘示弱，“我想和你一起！不许不带我！”
沈苍夜在她腰上捏了一把，引得她缩了缩身子。
他解释道：“我是在问锡兰她们明天准备去什么地方。她们说就打算在沙滩那一块玩，步行就能到了。我可以带你开车去别的地方玩。”
“什么地方？”白金支楞起耳朵，眼中满是好奇。
“保密。”沈苍夜挠了挠她的尾巴根。
在他们聊天的时候。
黑刚刚来到沈苍夜的房间门外。
她本是想找沈苍夜稍微解释一下今天的情况。
——在进入战斗状态之后，黑经常是难以控制自己下手的力度。
黑靠近房门，正要抬手敲门。
这时候。
她却是在他的房间里，听到了白金的声音。

578.青梅打不过天降不是常识吗
黑贴在房间门上，颇感奇怪。
这么晚了，他们怎么还在一起？
好像在聊天的样子……
菲林屏住呼吸，仔细听屋内两个人的对话。
先是沈苍夜说话了，“对了，咱们的角色扮演，还玩不玩了？”
白金说：“哈哈，没想到最后沉迷其中的居然是你啊。”
“和剧本杀很像，所以特别有意思啊。”
“剧本杀是什么？”
“咦，你居然没玩过吗？天天上班摸鱼都干什么去了？”
“本罗德岛劳模哪有在摸鱼！”
“听玛莉娅说，他们正在罗德岛筹备一个以古堡为主题的剧本杀游戏，等他们弄好了我带你去玩。”
“好呀，拉钩。”少女的声音中充满了惊喜。
一阵安静之后，沈苍夜说：“那我抽牌了哈，我看看……噗。”
“你笑什么？”
“听着，剧本——狼爱上羊。女人是世间闻名的杀手，出道至今没有一次失手，年轻的女杀手有一个暗恋的对象，那个男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图书管理员，女杀手在没有事的时候，总喜欢跑到图书馆里，偷偷打量他的侧影。”
“哈哈哈。”白金也笑了。
沈苍夜接着念：“直到有一天，杀手接到了任务，她没有想到，任务的目标竟然是她心心念念深爱的那个图书管理员。这个男人，是一直潜伏在此地的敌方特工！任务不允许失败，在女人含泪行动的那一个夜晚，男人看到她的脸，却是对她一见钟情……”
“天啊，怕不是在我脑子里安了摄像机。”白金大笑。
沈苍夜说：“所以我们明天本色出演，无胄盟的白金大位？”
站在门外的黑微微惊了惊。
……无胄盟。
好熟悉的名字。
她在脑中搜索了一会儿，想了起来。
无胄盟，是卡西米尔的刺客组织。
——等等，白金的身份，是个刺客？
白金，白金大位……原来如此。
这是她的代号吗？
黑正在疑惑中。
又听房间里的库兰塔女孩问道：“大坏蛋，你对我也是一见钟情吗？”
“不是，钟情你那是走到了半途才意识到的。”沈苍夜说。
“哼！”
“一见钟情那是见色起意好吧。”沈苍夜争辩。
“那你喜欢我吗？”女孩追问。
沈苍夜叹了一声，“怎么总是问这些傻问题？这么说吧——我对你的感情是恒定的，如果哪天我不喜欢你了，我再通知你。”
“太无情了！”
“怎么就无情了！？哎、哎，别打我啊！你还说你受伤了疼！”
紧接着就是一阵床铺的吱呀声。
估计是两个人在打闹。
而门外的菲林，僵在了原地。
他在说什么？
不可能的！
一定是误会！
黑回忆起第一次喝酒时，他说的话。
他说，她有一双淡金色的眼睛。
他说，她的箭术超群。
他说，尽管她刺杀过他，但他不在意。
他说……
他说他爱她。
他买那些护手套装是为了她，他学做汐斯塔菜是为了她，他设计这一场旅游也是为了她……
黑明白过来了。
原来。
从一开始，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他无意间的几句话，被她脑补成了一个美梦。
她沉浸其中，毫无自觉。
醒来时，只觉得自己像个可笑又滑稽的小丑。
菲林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双大手抓住，压着胸腔，将肺叶里最后一点空气都挤出来。
喘不过气。
就好像沉入深海。
又好像被捅了一刀。
……啊，当年她捅他那一刀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感受吗？
也是这样痛苦、这样窒息吗？
懊悔的情绪吞噬了菲林的大脑。
如果她当年没有从背后捅他那一刀。
那么，现在被他拥在怀里的人就是她了！
可是如今……
她悔恨不迭，悔不当初。
那个时候，他们同在佣兵团。
他不顾一切，拼了命除掉所有的敌人来找她。
她却只是看中他手上的武器和补给，偷袭了他。
一刀，穿透了他的身体也伤了他的心。
当时的他，该有多疼啊？
他不原谅自己也是情理之中吧？
如果那个时候……
如果那个时候她没有捅出那一刀的话——！
一切就不一样了！
他们或许会携手离开那个可恶的佣兵团，或许会……
可是。
世间哪有那么多如果？
黑的大脑一片混乱。
——该怎么办？我还有什么脸面留在他的身边？
菲林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便冲向楼下的……猫爬架。
这时候，锡兰的房门开了。
“黑，你在哪？”
大小姐似乎是听到了一些动静跑了出来。
虽然嘴里叫的是黑，锡兰的视线却在沈苍夜的房间门口游移。
锡兰不得不承认……
目前自己正处于空虚寂寞冷的状态。
下午白金被打伤回来之后，沈苍夜的注意力一直都在白金的身上，没有再看过别人一眼。
锡兰能够理解他作为医生，照顾患者的本能。
但她也看到，沈苍夜用治愈法术把白金身上的伤全部都治好了啊！
那只小马怎么可以还用这种方式占着他，也太不公平了。
这个有心计的女人肯定又是谎称自己身上哪里痛，需要医生照顾什么的！
可恶！
锡兰想。
——莫非，自己也稍微受个小伤，就能吸引他的目光了？
一定是这样的！

579.你永远不知道女票想拿你送的礼物来干啥
天还没有亮，沈苍夜就起来了。
今天要去的地方，是汐斯塔的威鲁库河流经一处火山熔洞上方形成的瀑布——威鲁库瀑布，又名彩虹瀑布。
彩虹瀑布的得名源自其独特的地理方位。
每当旭日东升的艳阳天，阳光照到瀑布下方腾起的水雾，就会出现美丽的彩虹。
威鲁库瀑布距离他们的度假村大概两个小时的车程。
而风景最好的时间只在上午的某个时刻。
可以说是稍纵即逝。
“欣特莱雅，起床了。”沈苍夜在库兰塔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快点洗漱换衣服。”
他听到白金囫囵应了一声，便没再管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
当他一切就绪又来到白金的房间，见到小天马穿的整整齐齐地……躺在床上睡觉。
明显是照他的要求洗漱完毕又回来睡了。
沈苍夜一阵无奈，只好把她抱起带到车上。
他刚发动引擎，白金就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你还可以再睡一会儿。”沈苍夜将自己的外套递给她示意他盖上，“到了我叫你。”
“我不睡了，我们来说说话吧，或者我给你讲个故事？”白金将他的外套抱在怀里。
“不困啦？”沈苍夜望了她一眼，说，“你把衣服盖上，再睡一会儿，听话。”
“不！不能让司机孤孤单单自己开车的！”刺客少女认真的强调。
沈苍夜笑道：“安啦，我还不至于困到打瞌睡的程度。”
车子驶出停车场，开上大道。
“你要带我去哪呀？就不能提前告诉我吗？”白金就像是爱情电影里那些等待恋人揭秘惊喜的女孩一样，在心底垫了一小块巧克力，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吃掉它。
他们抵达目的地时，阳光正好。
小天马下了车，迫不及待地沿着停车场旁边木栈道前往路牌指示的观景台。
沈苍夜从尾箱拿了东西，也跟上他的脚步。
库兰塔的脚程很快，沈苍夜才走到一半，便已听到女孩的惊呼声。
他走近时，只见白金趴在观景台的扶手上，雀跃地望着下方。
“你瞧你瞧，有彩虹！”
一听到他走过来，欣特莱雅便兴奋地过来拉住他的手，将他扯到观景台边。
观景台不大，几乎都笼罩在台边榕树的伞盖之下。
凭栏而望，只见水流汹涌，从高岩上奔流而下，直入岩下的潭水中。
瀑布在水潭中激起了不小的水雾。
腾升的水雾在朝阳的照耀下，映出一道亮丽的彩虹横亘其上。
彩虹只在太阳升到某个角度的时候短暂出现，然后便会消失。
“我看到啦。”沈苍夜反握住女孩的手。
“真漂亮呀！那如果不是你带我来，我根本不知道汐斯塔有这么美丽的地方！”白金忍不住惊叹。
“对，这里天灾也很少，得天独厚的好地方。”沈苍夜表示同意。
小天马望着瀑布默默的欣赏。
沈苍夜则是站在女孩身后望着她玲珑的背影。
突然。
白金尖叫了一声，“呀！我的东西掉下去了！”
“什么？”沈苍夜被她吓了一跳。
只见白金奔到围栏边，伸着手臂往下探。
沈苍夜连忙上前拉住她，“别这样！危险！”
哪知道，刺客小姐身手了得、闪避点满。
身体一侧就让过他，小天马一步蹦到他的身后。
“抓住你了！”少女笑着抓住他的手臂，“我看你一直提着袋子，你是藏了什么东西想捉弄我呀？不会让你得逞的！”
“你发现了。”沈苍夜无奈。
“别小看天马的眼力哦！”
“被这样发现，我也是没辙了。”沈苍夜叹了一口气。
他只好把下车以来一直藏在身后的袋子亮了出来。
“这是什么？”白金好奇地凑近。
沈苍夜从袋子里取出了一个精致的小花篮。
蓝色的、白色的、紫色的……各种颜色的小花在其中挤挤挨挨，争先恐后地享受阳光和水露。
沈苍夜将花篮递给了库兰塔女孩，“上次从科奥亚先生那里回来，我想起来，我从来没有给你送过花……”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好半天，沈苍夜挠挠头，“呃……这……第一次给女孩子送花，我该说点什么才好？”
白金扑哧笑了，给他的头顶来了一记爆栗，“别说啦，免得你又说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把我气死！”
她笑着倾身，闻了闻花瓣，“这是什么花？”
“矢车菊。”沈苍夜说。
“谢谢你！我非常喜欢！”女孩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目光柔和又依恋。
白金从他手里接过了花，两只耳朵兴奋地耸立着，“我要回去把它种起来，种成一大片，摆满罗德岛的甲板！”

580.柠檬树上柠檬果,猫爬架上你和我
沈苍夜张开双臂想抱抱他的小女孩，却被一声惊呼喝止了。
“等等，现在先别抱我！回去再抱——”
“哈？”沈苍夜僵住。
小天马仿佛是手捧稀世珍宝一样抱着那一篮花，“万一你把花给压坏了怎么办？”
“哪里会那么容易压坏啊？”沈苍夜无奈。
“不行，这可是你第一次送我花呢，我得好好种起来，一朵都不能枯了！走，我们回去吧。”
库兰塔珍而重之地抱着花篮，好像抱着襁褓里的婴儿——实力演绎“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直接回去？”沈苍夜搞不明白了，“我们不是出来玩吗？”
“路上再买点花泥？”
“不吃早饭了吗？”
“还吃早饭吗？不是先回去种花吗？”
“啊？”
沈苍夜人傻了。
他只好开车带着兴奋的小天马到最近的花市买好了花泥和花盆。
一顿折腾下来，已经接近十点了。
沈苍夜也很无语。
早知道送个花能让白金这只喜欢玩耍的小马彻底忘了玩儿，他干脆就不送了。
阳光的照耀有了些许温度，驱散了清晨的凉意。
在沈苍夜的坚持下，他们在一处休息区停下来吃早餐。
白金先下了车，手里还抱着她的小花篮。
她走进一家甜品店，点了两份华夫饼。
很快，热腾腾的华夫被端上了桌。
店里客人不多，老板娘便索性与唯一的顾客攀谈起来。
“是来旅游的吗？”老板娘笑眯眯地搭讪。
“嗯。”白金一边切着华夫饼，一边道，“彩虹瀑布非常美丽。”
老板娘笑道：“许多经过这个休息区的游客，都是刚从瀑布那里游玩过来的，您还游览了威鲁库河上游的河床吗？”
“其实我不太懂瀑布之外的景点了……”白金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道，“我是今早才知道的行程。”
她将目光投向在外面停车的恋人，“他替我打点好了一切，当他带我去瀑布的时候，我真的充满了惊喜。”
语气中满溢着孩子气的纯真。
好像想让全世界人都知道他的好。
“您真幸福。”老板娘望着她笑，“啊，华夫饼快放凉了哟。”
盘子里的华夫饼都已经切好了，但是白金没有动刀叉。
“没关系，我等他来再吃。”白金说。
这时，店门口的铃铛响了一下，沈苍夜走了进来。
“祝二位在汐斯塔拥有美好的一天。”老板娘朝他笑笑。
沈苍夜也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在白金对面坐了下来，“帮我打个电话给锡兰小姐吧。”
说完，他用叉子叉起切好的华夫饼放进嘴里。
“怎么了？”白金不解。
沈苍夜说：“我今天早上走的太匆忙，手机忘带了，你帮我打个电话问一下锡兰她们，要不要给她们带点吃的东西回去。”
白金拿出手机，“说不定是落在车里了呢，我打一下你的电话找找吧。”
……
……
锡兰是被窗外的鸟鸣声吵醒的。
——啊，怎么睡得这么晚。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十点，让一向早起的锡兰有点不爽。
话说，平时黑都会敲门叫醒自己的。
为什么今天没来呢？
大小姐来到楼下。
迎面就被自家的保镖吓了一大跳，“黑？你……你在上面干什么？”
大猫伏在猫爬架上，哭得像一个有二十年战斗经验的孩子。
“他……”黑哽咽着说。
“什么他？你说沈医生？”
“嗯……”
锡兰疑惑道：“他去哪了？”
黑含泪把话说完，“沈医生他和白金小姐……是情侣关系啊。”
“什么啊？”锡兰一听就啧了声，“不可能的！”
才说了这一句，锡兰下意识的想，自己的反应是不是太过可疑了。
于是，她连忙补充道：“黑，我大概可以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以我对沈医生的了解，他肯定会找一个旗鼓相当、琴瑟和鸣的人！白金小姐和他可不相配！”
锡兰一副好姐妹的模样，走近了猫爬架，“黑，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情绪太紧张了？”
话音刚落。
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铃声是两个人都没听过的声音。
“那是沈医生的手机？”锡兰疑惑道，“他出去忘带手机了？”
大小姐走到茶几边拿起了手机。
然后当场呆住。
——手机屏幕是白金抱着一只猫的照片。
来电人显示是“傻丫头”。
“……喂。”锡兰颤抖着接起电话。
“锡兰小姐？”那头是白金的声音。
“是……我……”大小姐完全石化了。
总之。
她没听清楚白金接下来说了什么。
总之。
猫爬架上多了一只黎博利。

581.主攻手她走上了助攻路线
沈苍夜和白金快十一点才回来。
打电话给锡兰，对方应了一句之后就没有声音了。
沈苍夜觉得，可能是度假村信号不太好。
没想太多，他在附近的镇上买了一些新鲜的蔬菜回来做饭。
白金一下车就奔向了花园，拿着铲子去种她的花了。
沈苍夜则是提着菜进了屋。
才进门，他就被两个趴在猫爬架上的汐斯塔人给惊到了，“锡兰，黑，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两人同时瞧见他，不由得眼圈发红。
最后还是黑勉强开口说：“我们在聊天。”
“怎么不在沙发上坐着说？”沈苍夜道，“瞧，我买了菜，今天中午烧一顿炎国菜给你们尝尝！”
谁知，到了午饭时……
菲林和黎博利端着盘子看着面前的菜肴，面色发白，毫无食欲。
“你们是不是不舒服？”沈苍夜试探着问。
“没有不舒服。”二人同时惨笑了一下。
“如果有什么事可以说出来的。”沈苍夜小心地说。
“没有什么事……”又是同时惨笑了一下。
“明天我们准备到欧胡镇的拉尼凯海滩去，听说那是汐斯塔最棒的海滩。”看她们一直不说话，沈苍夜只得没话找话，“下午睡午觉起来我们就启程，傍晚能够抵达，如果你们还没有泳装的话，晚上罗德岛的大家计划一起到购物中心去买泳装，你们可以一起来。”
“好……”那两人仍旧是死气沉沉。
沈苍夜只好把她们不吃饭的原因归咎于自己这顿饭做的不好吃。
……难道真的是因为太久没有好好做饭了，手生了？
倒是白金，在确定了“即使半夜饿醒从这里跳下去也绝对不吃晚饭”的减肥策略之后，她的午饭吃得无比欢快。
午饭之后，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休息。
黑敲开了大小姐的房门。
正坐在床上的锡兰始料未及地站了起来，仓皇用手背抹眼睛。
她一脸慌张，急急忙忙想要解释，“我……我刚才看了一个特别感人的视频，所以才——”
“小姐，我知道的。”
“什么呀？”锡兰挤出笑容，“我没事啦。”
菲林叹了一口气。
经历了整整一个晚上，黑已经将混沌不堪的情绪缓了过来。
现在心如刀绞的倒反是大小姐。
尽管如此。
每每想到之前做的那些事情，黑还是觉得脸上发烧。
——明明对方早已心有所属，自己却还是徒劳地以为能够挽回他的心。
从一开始，所有的事情都是她自己编织的梦。
自己骗自己。
从遇到他的那天，一直骗到了昨天。
……简直荒谬可笑。
菲林杀手闭上眼睛，稍稍平复情绪。
接着，她望向了自家大小姐，“小姐，我知道你对他……”
“你在说什么啊，黑！”锡兰勉强笑道，“我对他能有什么？我这不是帮你把关嘛！”
黑摇了摇头，“小姐，我从小陪着你一起长大，你的心思我还会看不出来吗？”
锡兰不说话了。
半晌。
大小姐嘴唇动了动，说：“知道这件事情，你不觉得难受吗？”
黑点了点头，“我当然难受。昨天晚上，我万念俱灰。只是……想过之后，只觉得是我自己活该罢了。毕竟，我对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
锡兰拿着手帕，抹了抹眼泪，又说：“黑，你和他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菲林闭上眼睛，把曾经在佣兵团发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的合盘拖出。
听完故事的全貌，锡兰用手捂住了嘴巴，“你——你差点杀了他呀！？”
“之前我一直沉浸在幻想中，如今被一棒子打醒我才意识到，他允许我加入罗德岛，已经是对我的宽恕和仁慈。”黑苦笑着说，“我本就不配再见他……但是，他能够不计较我曾经做过的那些错事，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她望向窗外，说：“我想了很多，无论他对我是怎样一种感情，我都希望他幸福。我已经不期望他爱我，但是，我希望他能有更多他珍视的东西，希望自己能够一直守在他的身边。”
锡兰不禁回想起这一路黑的表现。
在不知道他和白金的关系的情况下，黑对他的独占欲其实是很弱的。
也许有一种愧疚的原因在其中。
黑望着黎博利，说：“他，还有赫尔曼老爷，都是给我黑暗的生活带来一束光的人，我希望报答他，也希望小姐你能够幸福。至于我自己，能守护在他的身边，或是守在你们二人的身边，对我来说都已经足够。”
锡兰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些什么。
这么说，黑……会帮助她？
“黑，我该……怎么办？”锡兰犹豫着问道。

582.后宫·锡兰传
黑注视着自己的大小姐，沉思片刻，说道：“泳装。”
“什么？”锡兰一时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菲林解释道：“是这样的，大小姐，我想他已经见过了你书卷气的一面，这个时候或许可以让他看一看你更有女性魅力的一面，不是吗？”
“嗯……话是如此，可可可是——”
不知为何，锡兰突然间觉得双颊发热。
不是没有穿过泳装。
而是——
这样穿泳装给某个人欣赏，这还是头一遭啊！
黑认真地说：“贴身的泳装，能够最大限度地将女性的身体曲线勾勒出来，无论是比基尼，还是连体泳装，都是如此，身穿泳装对于男性的吸引力……”
“好了好了，别说了！”锡兰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爆炸了。
黑听话的闭上了嘴巴。
大小姐绞着手指，小声地说：“那该怎么办？如果是大家一起去买泳装的话，我根本没有机会啊。”
黑沉吟片刻，做出了一个决定，“我会把白金小姐支开，但是到时候，就得您自己发挥了。”
“欸！？”
“小姐，你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
黑郑重拍了拍锡兰的肩膀。
锡兰沉吟许久，也郑重地点点头。
自己可是源石研究的学者！
是真正能陪他走到最后的人！
路上什么牛鬼蛇神，怎么会是自己的对手？
男人就好像小朋友。
他们会找有趣的玩伴一起玩，那并不代表着他们会成为终身的灵魂伴侣。
虽然现在他的目光暂时在白金的身上，但是自己又何尝不可能有机会？
孰胜孰负，就要看谁更熬得住！
一定要对自己有自信！
大小姐重振了斗志！
……傍晚的时候，他们抵达了欧湖镇。
他们住的地方，也从原本的度假村小楼变成更大的、可以一次入住十二个人的复式loft别墅。
屋内的墙壁是温柔的奶茶色，六室二厅复式的上下双层结构，圆弧形的装饰壁炉，流线状的沙发，哑灰的窗帘，超大的落地窗，配上巨大的投影幕布和各种娱乐设施……
可以说是完美满足了旅行、派对的要求。
尽管如此，入住此地的锡兰大小姐却高兴不起来。
不仅仅是因为，沈苍夜和白金这回名正言顺的住到一个房间里去了。
更是因为，这个房间里还住进了几个罗德岛的干员。
……每个人好像都跟他关系挺不错的样子。
大小姐坐在沙发上，喝着代号为瑕光的干员递来的奶茶，吃着代号为蓝毒的干员自制的甜点。
她安慰自己：
——总不可能全罗德岛的女人都跟他有点关系吧？
身边这两位姑娘也是，说不定只是同事，很融洽而已。
大家都是同事，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也很正常啊！
但饶是如此。
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大小姐作为浸淫学界多年的学者，深知行动力的重要性。
就好像一个新发现，如果你不马上拿去发表，过一个月它可能就会出现在你学妹的履历上。
恋情也是一样！
——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锡兰深思熟虑。
自己的目的是：
在没有其他人干扰的情况下，向他展示自己身穿泳装的魅力。
那就绝不能允许节外生枝的情况出现！
锡兰眯起眼睛，睥睨着面前的两个女孩。
这个金色头发的库兰塔，神经大条，估计就是个憨批，不足为惧；
这个粉色头发的安努拉，温柔可人，但是从喜欢时尚的方面也很好搞定。
哼。
不过如此。
再来到欧胡镇前，锡兰已经让黑派遣治安局在此地分局的警员查清楚了欧胡镇的情况。
在这里的大型购物中心一共两处。
其中，“黑曜石之星购物城”离他们的住处比较近，“南岸购物中心”离他们的住处比较远。
如果他们要去，必然是去近的那一个。
锡兰先是旁敲侧击的杜撰了沈苍夜根本不打算去买泳装的言论。
接着又装着随意的样子，拿出了南岸购物中心的大额购物卡——当然是她临时找人买的。
那两个单纯的女孩就这么上钩了。
她们兴奋地道了谢，之后便相约一起去南岸购物中心购物。
在拥有购物卡之后，女人对购物的欲望是可以跨越时间与空间的距离的。
锡兰淡淡地望着蓝毒和瑕光一起出了门。
又过了会儿，沈苍夜和白金从楼上的房间下来了。
大小姐的嘴角微微上扬。
第一步——排除异己已经完成。
第二步——黑会在购物城支开白金。
再然后，就是他们的二人世界了！
罗德岛的干员还有几多？
总不可能还有别人出来搞事吧？

583.工科的男女比例令人落泪,罗德岛例外
沈苍夜从房间里出来，见到下边只剩下了锡兰一个人，也很诧异。
“玛……我是说，瑕光和蓝毒她们呢？”沈苍夜问道。
黎博利微笑道：“好像听她们说要去购物来着，总之她们先出发了。”
“好吧。”沈苍夜抓了抓后脑勺。
这时，白金也从楼梯上走下来，沈苍夜便转头去问她，“你想去哪里购物？”
“去近的呗。”库兰塔说。
锡兰在心里暗暗叫好。
很棒！
这样就可以完美错开蓝毒和瑕光了！
接下来，只要解决白金……
“你们一起去吗？”沈苍夜随口问道。
“当然了。”大小姐露出即将得胜的微笑。
虽然平时很少自己挑衣服，都是佣人直接送来。
不过，集体活动走还是要参加一下的。
“好啊，欢迎。”沈苍夜笑了笑。
他们驱车来到购物中心。
一下车，锡兰在停车场里见到了另外一辆印有罗德岛logo的车。
天啊！
锡兰大惊。
差点忘了还有其他的罗德岛干员，光注意和他们住一屋的这些人了！
沈苍夜也下了车，扫了一眼不远处停着的车辆，笑道：“呀，工程部也来了，说不定会碰上呢。”
“工程部？”锡兰一听，顿时放下心来。
一般来说，工科的都是男女比例十六比一的和尚专业。
想来罗德岛的工程部大抵也是如此。
除了那个可露希尔，估计是一个女性都没有吧。
不会有竞争对手存在的。
随便逛了逛其他店面，他们吃过晚饭，一同前往泳装卖场。
锡兰胸有成竹。
她是有备而来的。
在来购物之前，她已经派人弄来了泳装大卖场的所有款式泳装的照片。
从这各式各样的泳装中，大小姐精心挑选出了其中最贴合她风格、身材、发色和肤色的六件泳装。
其中随便一件，只要上身便能达到最完美的效果！
不像其他女孩还要反复挑选，锡兰追求的是从一开始便占据胜利的高地。
他们来到泳装卖场，黑微微绷紧了神经。
这个时候，要把白金——
她还没开口，沈苍夜却是道：“那我先到男装那边了，你们买好了叫我。”
“欸？你不和我们一起去看泳装吗？”锡兰讶异道。
“我去买我自己的。”沈苍夜指了指卖泳裤的区域。
锡兰一愣，“我还想让你帮我参考参考呢！”
糟糕了，计划要黄了！
这时候，白金笑着说，“我帮你去买吧……我对你的审美已经绝望了。”
沈苍夜怔了一下，立刻道：“那我和你——”
“你和她们一起逛呗。”库兰塔说，“我还想去逛点别的店呢，叫了你，你要烦我逛得久了。”
锡兰大吃一惊。
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度、这么从容、这么淡定了！？
呵。
不过是恃宠而骄！
这样单纯的性子，在修罗场一样的情场里，怕是不知道要死多少回才能知错！
“……那我们走的时候叫你。”沈苍夜只好答应下来。
白金才走出几步，沈苍夜追上去。
他拿出自己的卡塞到女孩手里，“那个……密码你知道的，看到喜欢的就买吧。”
刺客少女先是愣了愣，接着唇角扬起笑容。
她将那张卡在沈苍夜额头敲了敲，然后放回他的口袋里，“我这次只是来逛逛啦。”
“呃……？”
“真要买的话，当然会先让你看过，你喜欢的我才买呀，傻蛋。”白金笑道。
说完，她戳了一下他的脸，“我这次挑好了，看好牌子，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再一起来，我一套一套换给你看。”
“你不买泳装吗？”沈苍夜问道。
“早买好啦。”小天马手指绞着鬓角的发丝，“听你说要带我来汐斯塔的第二天我就买好啰，哪像你，根本一点都不期待的样子。”
沈苍夜无奈道：“那我的泳裤……”
“放心啦，你的尺寸我还不懂吗？”
“哈？”
“咳咳……口误口误。”库兰塔俏皮地眨了眨眼，“我是说，你的尺码我还不懂吗？”
“你这个口误，误得很灵性啊！”
……与白金分别之后，沈苍夜跟着锡兰与黑继续在泳装卖场里逛着。
大小姐很快找到了一家心仪的泳装店。
在她看中的那些泳装里，有三件是这个牌子的。
她要一一试过这三件泳装，完成一场没有瑕疵的展示。
“沈医生，一会我试衣服，你能帮我看看不？”锡兰一边装作挑衣服的模样，一边随口问到。
“呃，可以是可以，但是我觉得黑的意见更有参考价值。”刚被白金吐槽了审美差，沈苍夜完全失去了信心。
“没事没事，你作为男性角度的意见也该考虑的。”锡兰说。
“好吧。”沈苍夜只好在店里的沙发坐下来。
沈苍夜刚坐下，忽然间被人从后头用衣架敲了脑袋。
“——这位先生，你一个大男人跑来女式泳装区，是想干什么呐？”

584.早期蛇鸟大战影像资料
沈苍夜往后一看，“可露希尔，你怎么也来了？”
“干嘛啊，不许我买泳装啊？”血魔瞪他一眼。
沈苍夜翻了个白眼，“没见过血魔还买泳装去晒太阳的。”
“这你就不懂了。”可露希尔撇了撇嘴，“我自己是次要的，这不是陪着工程部的大家一起来吗？”
“温蒂也来了吗？她在哪呢？”沈苍夜问道。
可露希尔耸耸肩，“不知道哎，她刚才还想说找你来着，明明刚才还跟在我后面的，我转了一圈就不见她了……可能到那头去逛了吧。”
沈苍夜见她手上拿了许多件泳衣，“那你这回是打算买些什么？”
“当然是想看看有没有打折的、便宜一些的泳装啊。”
“——买下来到沙滩高价兜售是吗？”沈苍夜接了下半句。
“滚！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血魔气呼呼的走了。
沈苍夜正想拿出手机来玩。
却见到试衣间的门一动，锡兰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套绕颈式的露背泳衣，旋褶挂脖的设计非常抢眼，虽然是连体泳衣，但是用露出肩膀的方式大胆地雕塑出了身体的曲线。
“怎么样？”黎博利有些害羞的问道。
沈苍夜有点发愣，“老实说，平时我总见你穿那一套蓝白长裙，你突然间换了个风格，我还挺意外的。”
——那就是好看了？
锡兰勾起笑容。
其实，试衣服的顺序，锡兰也有精心考虑。
从挂脖式的泳衣，到露背式的泳衣，再到比基尼……
一点一点减少布料，在展现优美的身体曲线的同时，也能每次都让人眼前一亮，更让自己有更多机会尝试不同风格的衣服。
汐斯塔的大小姐笑着转向自家保镖，“黑，这套怎么样？”
“很好看。”菲林微笑着颔首，“小姐，你可以再多试几件的。”
“那当然。”锡兰又回到了试衣间。
黑忠实地在外等候着。
她的目光游移，瞥向沈苍夜，见到后者正往男装区看。
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发现他正在看的是白金。
菲林顿时提起警惕。
——不能让白金来打扰到小姐！
菲林走到卖场的一侧，双眸紧紧盯着白金。
沈苍夜坐着，忽然间听到熟悉的声音。
他站起来，只见背后隔了一排衣服的地方，另外两名罗德岛的干员——深靛和布丁，也在试泳装。
“艾莉亚！布丁小姐！”沈苍夜打起招呼。
“啊，沈医生。”斐迪亚脸一红，“你也来了呀？”
“我陪人来的。”沈苍夜说，“你们呢，和谁一起来的？”
布丁说：“工程部的大家一起来的，格劳克斯小姐叫上了深靛小姐，正好凑满一辆车的人。”
“沈医生，我这身怎么样？”艾莉亚小声问道。
沈苍夜一看，这是一套淡紫色的露背式连体泳装，将女孩白皙光洁的脊背展现了出来。
她色彩斑斓的蛇尾因为紧张而缠上了自己的小腿，看起来十分可爱。
“不错呀。”沈苍夜笑着说，“不过，下水的时候可要把你的头发给盘起来哦。”
“我会的啦。”艾莉亚小声说。
这时候，锡兰刚试完一件泳装出来。
谁知道，刚出来，面前的人已经消失了。
而黑还在盯着远处的白金。
“黑。”黎博利喊道，“他去哪了？”
黑转过头，这才发现原本坐在沙发上的沈苍夜不见踪影了。
大小姐的目光一转。
很快便发现了正在一旁同其他人谈笑风生的某人。
“好一条美女蛇。”锡兰额角炸出黑线。
“小姐，”菲林悄声道，“那两位应该是罗德岛的……”
“我去会会她。”锡兰说着就走上前去。
她撩了撩头发，万分温柔的说：“呀，沈医生，我还说你去哪了呢？原来在这儿啊，快来帮我看看，我这一身怎么样。”
对着沈苍夜露出世界上最迷人的微笑之后，锡兰大小姐向斐迪亚狠狠瞪了一眼，目中丝毫不掩盖的肃杀之意。
小艾莉亚哪里见过这阵仗，当时整个人就缩小了一圈。
她吓得收回了目光，低下头说：“那……那就要这一件吧。”
“这件很好啊，颜色很衬你的眼睛。”沈苍夜对她比了个大拇指。
斐迪亚点点头，红着脸奔回了试衣间。
“我的呢？”锡兰追问道。
沈苍夜叹道：“让黑给你看看不也挺好的？这件我觉得还不错，你打算买哪一件？”
“我还没试完呢。”锡兰转身又关上了试衣间的门。
菲林的神色认真起来。
她已经犯了一次错，绝对不能再让小姐被打扰了！

585.商业互吹的基本原则
锡兰试衣服的时候，沈苍夜等着觉得无聊。
他望向菲林，“黑，你不买泳装吗？只是锡兰买？你不打算试几件吗？”
“呃……我吗？”黑愣了一下，又偷偷望着他。
“不去试试吗？”沈苍夜问道。
黑犹豫起来。
她想起刚才锡兰小姐试完衣服出来的模样。
很好看。
她蓦地也开始向往被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的感觉。
也许……可以试一件。
“嗯，我也去试试。”菲林有些羞赧地开始挑选起泳装来。
沈苍夜在店里闲逛起来。
才走了两步，他就瞧见了一只仿生海龙。
“——小叶？你怎么在这？”
话还没说完。
身边试衣间的门突然间打开。
一只白嫩的小手伸了出来。
一把将他拽了进去。
“……啊，温蒂。”沈苍夜错愕地望着面前的阿戈尔。
海龙女孩正以壁咚的姿势，将双臂撑在他的身体两侧。
她赤红色的眸子里映着他的脸。
“真难得啊，谢谢沈博士还记得我叫什么。”阿戈尔虚着眼睛。
“我怎么会忘呢？您在《仿生工程学报》和《国际源石工程与机械工程期刊》上发的文章我都有拜读，角度独特，讨论新颖，我正打算把它作为下一次科室讨论的参考资料呢。”
沈苍夜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小海龙冷着脸，“沈博士过奖了，您申请的专利获批，我才该恭喜您呢。”
“温蒂院士前些日子潜心研究，只花了这么一点点时间就有两篇文章见刊，果真是才华横溢。”
“不像沈博士，有学弟学妹可以随便指使，所有事情交代下面人去办就行了。”
“听闻温蒂院士……”
沈苍夜才说了一半。
阿戈尔工程师先绷不住了，“你就吹吧，接着吹！”
她显然是招架不住这样直白的商业互吹了。
沈苍夜手里还提着两个衣架，便只好腾出手揉了揉阿戈尔头上兔子耳朵一样的头饰。
“所以，温蒂院士现在是……？”
——温蒂还保持着壁咚的状态。
两个人之间三十公分的身高差，让这一幕变得十分搞笑。
“我现在要强吻你。”小海龙郑重地宣告道。
“哈？”沈苍夜愣了。
“我看到实验室里其他小姑娘看的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的，她们说这样有助于男女主角的情感升温。”温蒂说。
沈苍夜忍不住笑出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对。”阿戈尔颔首，“既然那么多电视剧都这样拍，就说明这一行为的结果是具有统计学意义的。”
沈苍夜站直了身，从后背倚着墙的状态，变成了居高临下的俯视状态，“要壁咚也是我壁咚你吧，小小的阿戈尔科学家？”
他往前一步。
温蒂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最后反而被他逼到了墙角。
沈苍夜捏了一下海龙女孩的娃娃脸，“温蒂院士是不是错估了我们之间的力量差距？”
小海龙一下子怂了，“等……等等！”
沈苍夜将衣架挂在了一旁的钩子上，“搞了半天，你现在试衣间里，是为了偷袭我？”
温蒂也愣了一下，“啊……我是——哎呀都怨你！我本来是要来试衣服的。”
“泳装吗？”沈苍夜见她手里还攥着一件比基尼，不禁失笑，“要试衣服你还扯我进来？”
他转身要出去。
下一秒就被温蒂拉住了。
阿戈尔少女不好意思地用脚尖画着圈，“我在这里试给你看嘛……我不好意思穿出去。”
“不好意思穿出去，你还买……”沈苍夜哭笑不得。
“我先穿给你看，就——如果你觉得好看，我就敢穿出去了。”小海龙认真的说，“明天我也要去沙滩玩儿的！”
“行吧行吧，你穿。”
“你转过去，不许看哦！”温蒂强调道。
“明白的。”沈苍夜转过身面对着墙。
但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人总忍不住的联想。
过了一会，一股极小极小的力量扯了扯他的衣袖。
沈苍夜转过身，只见温蒂穿的是一身明黄色的泳装。
平日里总是被她的工作服、或者白大褂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身躯袒露出来，就好像往常禁欲系的人突然间展现出撩人的一面似的。
而女孩本人很不适应这样的服饰。
她的一双小手一下子捂在胸口，一下子挡在小腹，却怎么也挡也挡不严实，手足无措的模样。

586.阿戈尔的尾巴那能随便拽吗
“怎么样？好看吗？”温蒂的脑袋几乎要埋到胸口。
“这不是挺好看的嘛。”沈苍夜拉住她的手，“走，你出来照照镜子。”
“不要啦！”阿戈尔恐惧的往回缩。
沈苍夜只好拿出手机，“那我给你拍张照片你看看？”
“不要嘛！好……好丢人哦！”小海龙垂着脑袋。
她看着自己的身材，“我是不是有小肚子呀？呜……腰这里也不是很细……比基尼是只有瘦的人穿出来才好看的，我的身材太差了……”
“你穿的就很好看啊。”沈苍夜说。
“我还是去试一试连体泳装吧，长得胖穿不了比基尼。”阿戈尔懊恼地说。
……她明明只是有一点点婴儿肥。
沈苍夜失笑，“你穿哪种都会很好看的，什么胖啊瘦啊，多一斤肉少一斤肉，有什么区别呢？纠结这个干什么？很好看就是很好看。”
“我觉得我太胖了。”温蒂泄气地长叹一声，“胖起来之后，穿什么都不好看，尤其是穿泳装。”
“你哪胖啦？”
“我就是胖！”海龙女孩苦恼地捏着自己的肚子，“而且我个子不高，穿什么都像个棒槌……”
沈苍夜顿了五秒，仔细品味了一下温蒂这番话是假意试探以便收获“你哪里胖啊，你超瘦的好吗”的凡尔赛发言，还是真正的烦恼之语。
见到少女苦恼的神情，他确定是后者。
沈苍夜揉了揉阿戈尔柔顺的银发，说：“谁规定瘦就好看啊？”
小海龙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看到实验室里那些小姑娘，都很瘦，穿起衣服来都不用挑……”
“那她们是不是又嫌自己皮肤不够白、鼻梁不够高、眼睛不够大？”沈苍夜反问。
“她们……”阿戈尔愣住了。
沈苍夜有点无奈。
温蒂明明是个卓有建树的学者。
她竟然也会为了身材不好这种小事情烦恼。
白金也是这样，为了减肥连晚饭都不吃。
沈苍夜只能睡前给她泡杯热牛奶，生怕她夜里胃疼。
很多女孩子都有容貌焦虑。
长的娇小的嫌自己矮、长得高的嫌自己骨架大太壮实……
反正总能从自己身上挑出或大或小的缺点，然后抓着这个小缺点不放，开始不满意自己的种种。
……其实每个女孩子都有自己可爱的地方。
只是，整形医院、化妆品厂商、减肥用品经销商总是划出一道“美丽”的标准，比如千篇一律的瘦、大眼睛、尖下巴……他们刻意引导着明明不该有的容貌焦虑，却很少有人教会女孩子们接受自己不完美的地方、欣赏自己的身体。
“温蒂。”沈苍夜拉住了女孩正捏着自己腰肉的手。
海龙女孩困惑地抬起头。
“你的眼睛很漂亮，像红宝石一样。”沈苍夜说。
“欸……？”
“你的头发也很美，柔软又顺滑，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你的手软软绵绵，明明在实验室里呆了那么久，却还是这样白白嫩嫩的，别人怎么保养都比不过你。还有你的……”
“别说啦别说啦！”阿戈尔害羞地捂住脸。
沈苍夜笑着抚摸着她的长发，“我就想说你很棒，你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很美，没必要为这么一点小事情烦恼。”
“可是……”
“腰间一点点赘肉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被无限放大——拜托，你都没有缺点了，还让不让别人活啊？”
“烦死啦，你说什么呢！”海龙少女轻轻推了他一把，羞赧的低下头。
沈苍夜笑道：“你很好看，我说的。”
“那……那我就买这件了。”温蒂害羞地扯开话题，嘴角却禁不住地往上翘。
“好，你换回来吧。”沈苍夜转过身面对墙壁。
“等等。”
“嗯。”
体弱的小海龙突然间奋起，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借力向上，吻上了他的嘴唇。
末了，她还使坏地咬了一下他的舌头。
结果下一秒就被扯住了尾巴。
“啊啊……尾巴……不要拽，呜……我错了！”小海龙泪汪汪地求饶。
却是第二次被逼到墙角。
……锡兰这一次试好了最〇感的比基尼泳装，自信满满地走了出来。
她轻轻撩了一下头发，露出纤细的脖颈。
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为之癫狂。
然而。
当她迈着标准的猫步走出来。
只见到了……
刚试好泳装、正在照镜子的黑。
“黑，你怎么也试上了？”锡兰大感诧异。
本以为她对泳装什么的不感兴趣来着……
“我……”黑愣愣地看向沙发。
“——他人呢？”
两人对脸懵逼。

587.极品家丁 × 贴身男佣 √
锡兰很生气。
锡兰要炸毛了。
晚上回到住处，大小姐越想越恼怒。
明明是去给他展示泳装来着。
这个臭男人怎么才看了一半，就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虽然本来她也没法要求他一直待在这里就是了。
——但是！
汐斯塔的大小姐还是悲愤填膺。
她决定狠狠地惩罚一下这个臭男人。
没错，惩罚！
恩威并施才是统治者——咳咳，虽然不是统治者，但是在情场上的情绪拉扯中也是一样的！
炎国有俗语说得好，给一颗枣子吃，就要打一棒子！
……嗯，好像不是这样说的？
不，那不重要。
男人这种东西，他们只有吃点苦头，才知到女孩的好是来之不易的！
锡兰咬牙切齿地想。
她锡兰只有想得到的东西和已经得到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确定今晚没人做饭之后，锡兰给欧胡镇最豪华的餐厅发去订单，订购了次日的早餐。
——当然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那种。
大小姐的脑子里有一个计划……
明天早上她携着着这一桌子奢华、精致的餐点，坐在餐厅里。
每一个人看到，都会免不了发出惊叹。
当然是她请客请大家吃的。
当那个臭男人也兴冲冲地跑来准备吃的时候。
她要冷着脸呵斥他昨天在泳装卖场置她于不顾的情形。
在他羞愧难当之时，她大人有大量，微微一笑，说“你饿了吧，坐下先吃吧”。
而他必然会为她的大度所折服，不禁对她高看一眼……
——真是完美的计划！
锡兰微微点了点头。
……而在锡兰的房间上头，二层的房间内。
沈苍夜正在查看白金给他买的泳裤。
质地、款式和颜色都是他喜欢的。
虽然是泳裤，但是在沙滩上穿也非常合适。
“哇，你太懂我啦！”沈苍夜禁不住说道。
“我不懂你还有谁懂你。”刺客少女趴在床上，声音中带着笑意。
她正在饶有兴致地把玩那一副角色扮演的扑克牌，一张一张的拿来看，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又在看这个呢。”沈苍夜放好了泳裤，躺到她的身边。
小天马见他过来，灵活的一个翻身，便直接趴到了他的身上。
“啊，干什么？”身上突然间有了重量，沈苍夜下意识哼了一声。
“充电。”库兰塔漫不经心道，“你比我暖，我要充一下电……”
“要充多久啊？”沈苍夜笑着说。
“不知道呢，暂定半小时吧。”小天马将脑袋埋在他的脖子间蹭了蹭。
沈苍夜双手圈住女孩的腰，将她死死束缚在自己的怀里，“充电不插接口啊？这怎么充的上呢？”
“坏家伙！”女孩恶狠狠地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她举起手中的扑克牌，“你来揭晓明天的角色扮演剧本吧？”
沈苍夜随手抽了一张牌。
一看上面的内容，他愣住了。
【一品家丁：不嫁给王侯只嫁你】
【在流星划过的夜里，小公主许下心愿──
她要买下他，让他永远当她一个人的男佣！
因为大家都疼她，就只有他总是对她摆臭脸
她要他跟其他佣人一样听她的话。
不料她乖戾的性格激怒他。
他愤而离去，从此消失。
他的离开让她突然长大，好后悔伤害了最爱的人。
他潇洒离开，却发现自己就是忘不了她……
于是他回来了，成了她的贴身男佣。
她挑剔任性，毛病如多牛毛难以细数。
但他喜欢她的霸道，她的盛气凌人，她的坦率直言……
那些别人无法忍受的坏毛病，他却照单全收，甘之如饴……】
“哈哈哈，这是小公主和贴身男佣的剧本。”白金大笑，“好耶，我的大小姐梦要实现了！”
“为什么不是女佣和小王子啊！？我要看女仆装啊！！”沈苍夜懊恼道。
“女仆装什么时候穿给你看都可以。”白金掰着手指，“不过明天——你要安心当我的男佣啦，嘻嘻。”
“先说好，在其他人面前，我们要恢复正常。”沈苍夜强调道。
不然面子往哪里搁！
“没问题。”小天马笑个不停，越想越觉得占到便宜。
沈苍夜一脸死样。
白金挪过来，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一下。
接着她就睡回床上，拉上被子，“哇哦！我已经等不及到明天了，我要赶紧睡啦，安~”
“明天你就等着被男佣摁倒吧！”沈苍夜没好气道。

588.玛丽·欣特莱雅·苏的清晨
“哇，锡兰小姐一下子做了这么一大桌好吃的呀！”
清晨八点，所有餐点准备齐全。
坐在餐厅的大小姐收到了第一声惊叹。
——来自临光家的小女儿。
培根披萨、肉松西多士、火龙果奶昔、煎金枪鱼三明治、玉米脆片燕麦粥、牛肉煎饼、葡萄奶酥、紫薯卷、香蕉松饼……各式餐点铺满了整张桌子。
黎博利颇为得意地坐在餐桌前，向瑕光微笑着道了声早安。
“我可以吃吗？”玛莉娅将金色的眼眸瞪得大大的。
在她身后，与她同住的耀骑士也向锡兰投来征询的目光。
“当然可以，就是准备给你们吃的呀。”锡兰避开回答这一桌子菜是不是她做的这个问题。
她面带笑容，请两位金色的库兰塔落座。
“梓兰姐姐，有好吃的！”紧随其后前来的，是泡普卡和黎博利OL。
梓兰看起来很诧异，“道尔科斯小姐，没想到你这么能干呀！”
汐斯塔的大小姐只是微微一笑，“算不了什么，不足为道，快吃吧。”
她说完，又盯着二楼，焦急的等着那个臭男人和那个臭女人。
怎么还不下来？
不会是睡过头了吧？
又过了十分钟，蓝毒和格劳克斯来了。
依旧是发出惊叹，锡兰又用招牌式的笑容迎接了她们。
大小姐的心情也愈发焦躁。
怎么还不来！？
要不要给他们打个电话，叫他们起床、下来吃早餐？
不行，那样好像又太昭然若揭了……
又过了二十分钟，闪灵和夜莺也惊叹着来到桌前落座。
“——没想到锡兰小姐还有这种技艺！”
这句话锡兰已经听累了。
不是那个人说的，就一点用都没有啊！
就差他们了！
就差他们，这一屋子的人就齐了！
大小姐越等越急，视线死死盯着二层的某个房间门。
……而在房间门的另外一侧。
欣特莱雅……小公主在晨曦的第一抹阳光中悠悠醒转。
她从五（百）平米的床上坐起，伸出手遮挡略微刺目的阳光。
而她的“贴身男佣”，在拉开窗帘之后，便走到床前，为她倒上一杯红茶。
“殿下，今天的日程是：九点半前往拉尼凯海滩游玩，中午在海滩附近的烧烤点聚餐。”沈苍夜神色自如，入戏颇深。
白金强忍住笑意。
她放下了茶杯，随口问道：“今天的红茶是？”
“祁门红茶。”沈苍夜解释道，“炎国出产的一种红茶，是炎国的历史名茶，素以香气芬芳馥郁，茶叶浓醇鲜爽，制工精细而闻名市场，是红茶中的珍品。”
——这当然全都是沈苍夜信口胡诌的。
“不错，去把炎国今年出产的所有祁门红茶给我买来。”小公举淡淡的说。
“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办，不如把所有生产祁门红茶的厂家一起收了吧。”沈苍夜颔首。
他收好茶杯，道：“早餐给您备有红烧牛肉面，香菇炖鸡面，葱香排骨面，鲜虾鱼板面，请问您想吃哪一种？”
小天马瞪大了眼睛，“为什么是方便面啊？”
“怎么能说是方便面。”沈苍夜摇头道，“都是由米其林三星大厨手工制作的，还请殿下品尝。”
“那就鲜虾鱼板面。”白金扑哧一笑。
沈苍夜瞥了她一眼，笑道：“出来旅游前买的啦，担心路上没饭店呢，正好当早餐喽。”
“那还怎么大厨手工制作？”白金笑着揶揄。
“还请殿下您看着。”沈苍夜在一旁的桌上支起了小电炉，把锅也放上去。
锅烧热，先放入黄油融化，再加入各种海鲜煸炒。
海鲜出锅，加入牛奶作为汤底。
在牛奶微微沸腾时放入料包、面饼。
再加上两片芝士和两个鸡蛋。
小火焖煮之后出锅。
撒上少许海苔、芝麻，淋上蛋黄酱。
奶香混合着浓浓的芝士香，金黄的面条裹着糖心蛋和芝士，入口纵享丝滑……
“等等，那你吃什么？”白金在那一碗泡面前嗅着，快把脑袋怼进碗里了，“哇哦，好香！”
“我还泡了一桶。”沈苍夜指了指另外一边放着的泡面。
这一桶就只是用开水泡了而已。
“我分给你一个鸡蛋！”库兰塔用勺子舀起了鸡蛋。
“怎敢与殿下您——”
“讨厌！快过来啦！”
两人在桌前吸都吸溜地吃光了两桶泡面。
白金去换泳装，沈苍夜就在收桌子。
“——喂，大坏蛋……嗯哼，咳咳，我的管家先生。”
沈苍夜正在收拾东西，忽然听到身后的呼唤。
他转过身一看，有点愣神。
纯白的库兰塔坐在沙发上，穿着她那套素白的泳装。
“这个，帮我戴上呗？”
白金手中拿着如同月桂金冠一样的金色腿环，随口发出的邀请中充满了挑逗的意味。

589.你管这叫泳装?
沈苍夜看着卡西米尔的刺客，不由得怔住了。
你管这……叫泳装！？
她那一头秀发，仿佛是被拉成细丝的白玉，氤氲如雾的琥珀色眸子如同熹微的阳光。
顺着修长的脖颈向下，比基尼上装包裹着洁白的柔嫩。
薄薄轻纱之下，晶莹的肌肤反射着阳光，又在白皙中透露着点点健康的嫩红。
蓝白相间的条纹蝴蝶结松松垮垮的挂在她腰间，撑在身体两侧的左右手腕被金色橄榄叶般的镯子收束，尾巴安分地搭在身边。
再忍不住将视线下移……
“嗯哼。”白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注视。
库兰塔自然是注意到他的视线。
她却也不点明，只是心情极好地抖抖耳朵，“快过来呀，公主殿下在叫你，没听到吗？”
“这就来。”沈苍夜走到沙发前，接过那个金环。
他半跪下来，替白金将腿环戴上。
少女大腿的肌肤柔润得像绸缎，他的指节无意中触碰到时，总觉得心中一片躁动。
“好了。”沈苍夜扣好腿环。
就在这时，白金突然间抬起了脚，踩在了他的肩头。
紧接着，小天马一发力，直接把他蹬得坐倒在了地上。
“——喂。”
沈苍夜正在错愕间，库兰塔糯白的小脚就顺着他的肩膀往下滑，轻轻踩过他的胸膛、腹部……
骑士杀手的语气从容慵懒，又游刃有余，“直勾勾盯着女主人的身体看，是很不礼貌的哟，这你不会不知道吧？”
少女粉嫩的小脚在他的下腹间恶意的滑蹭着，“哼，犯了错，就要好好惩罚，你说对吧？我的管家先生——咿呀！”
话音刚落，她的脸色骤变。
她的脚踝被对方抓住了。
“喂，你这个——你要以下犯上吗？”
沈苍夜不说话，提着她的脚踝站了起来。
白金吓了一跳，连忙服软，“我开玩笑的……开玩笑。”
沈苍夜的手轻轻一扯，库兰塔登时往下滑了几分，半躺在沙发上。
她立刻苦苦求饶。
“呀，你不是‘好后悔伤害了最爱的人’吗？”沈苍夜笑着念叨他们昨天抽到的牌面上的文案。
他说着，松开了小天马的脚踝。
他一把将刺客女孩推倒在沙发上，然后压了下去。
“任性也任性完了，无理取闹也无理取闹完了，咱们该攻守逆转了吧？”他贴着女孩的额角道。
白金还在挣扎着，“你！你好大的胆子！我可是你的——唔嗯……唔。”
“呼……呼……”库兰塔好不容易才从绵长的亲吻中挣脱出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沈苍夜并不在意，沿着她的脖子一路吻到胸前。
“呀！等等！”在意识到他要进攻腹部的时候，白金吃了一惊。
她现在穿的可是泳装。
若在腰间留下印记，一定会被看到的！
她连忙想抓住对方的头，可是下一秒就被反握住了手腕。
沈苍夜的吻落在女孩平滑的小腹。
他起身，满意地看着自己留下的暧昧痕迹。
“你你你，你干什么呀！”刺客少女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沈苍夜将薄如蝉翼的透肤罩衫给她披上。
玫瑰红的印记在她的肌肤上若隐若现。
“我可不想沙滩上每个男人都盯着你看。”沈苍夜笑着说：“反正你也不下水，穿好防晒衣盖着，别露出来那么多，就不会被人看到啰。”
库兰塔的手环着他的脖子，无奈道：“真是受不了你，等会要请我喝饮料哦。”
……而在楼下。
锡兰等的花儿都谢了。
大家都快吃完了。
可那个臭男人始终没有出现。
越等，锡兰内心就越忐忑。
她已经在内心里筹划了许多次一会儿要怎么说。
最重要的，得先让他吃点苦头！
先辞色俱厉的控诉他不好好担任陪她逛街的角色。
然后再一秒变成红脸，用如沐春风的语气和神色让他品尝美味的早餐。
能成功！
黎博利的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
这时候。
二楼的房门开了。
沈苍夜手中转着车钥匙走了出来。
白金也跟在后头，脸上还是一片绯红。
锡兰连忙坐正，清了清嗓子。
她摆出冷淡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神色。
“昨天约好九点半的，还有十分钟出发哦。”沈苍夜对汐斯塔的大小姐说道，“可以提前换上泳装，外面再披一件衣服。”
“什么？”锡兰诧然道，“你都没吃过早饭，这就要走？”
“我们吃过了啊。”沈苍夜走到楼下。
他看了一眼餐桌，“哟，你们今天吃的还挺丰盛嘛，吃饱了的话，准备出发了，我先去开车。”
说完就出门了。
就这样！？
没了吗！？
就这样一句“还挺丰盛”！？
锡兰的眼睛瞪得如同两只铜铃。
说好的惊讶万分呢？
说好的为她折服呢？
怎么不按剧本演啊喂！
锡兰怒火冲天。
这个人！到底是跟自己星座不合、还是八字相冲？

590.临光:以妹妹的人生大事为己任
上午十点，罗德岛的干员们抵达了沙滩。
在赫尔曼的帮助下，罗德岛包下了这一片沙滩。
管理方为他们配备了沙滩椅，遮阳伞，烧烤用具和小木屋等供他们使用。
沈苍夜开车到达时，沙滩上已经有不少人了。
所有人都脱下平时繁重的装束，换上轻盈的泳装来到沙滩，度过难得的休假。
身穿夏服的阿米娅正在张罗着拉沙滩排球网，时不时又奔到沙滩的另一侧，指导工人摆放沙滩椅，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沈苍夜很快找到了一处无人的沙滩椅，将自己的东西放下，然后舒服地坐了下去。
“呀，今天阳光不错呀~”
光是听到声音便知道是白金。
沈苍夜回过头，见到白色的库兰塔真的乖乖地穿上了她的罩衫。
她身后的绸缎随著海风飞扬，腰间的两根细细的金绳也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
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
这踏马哪里是泳装。
分明是婚纱。
“别又看女主人看入迷啰。”小天马轻笑着走过来。
“要不要去海边走走？”沈苍夜问道。
“不要，好晒……”
“懒虫。”沈苍夜无奈，“你涂防晒霜了没有？”
“没呀。”白金眨眨眼，“怎么办？……要不，你帮我涂吧？”
沈苍夜纳闷了，“你自己告诉我的，要在出门前三十分钟涂防晒霜，今天怎么没有涂？”
“忘了呀。”
这家伙……
说她不是故意的他还真不相信。
白金很自然坐到他的腿上。
她往后一靠，枕在他的胸口，抬头望着他，“帮我涂嘛。”
沈苍夜只好拿过防晒霜，挤出一点到手心。
白金却坏笑着把自己的领口往下拉了拉，“记得里面也涂哦~”
“别闹。”沈苍夜觉得脸上发烧。
他将手抚在小天马的背上，一点一点的向周围涂抹手中的防晒霜。
女孩的身体不由颤了颤。
从背涂抹到腰，对方指尖的茧不时给她带来奇异的酥麻感，又有一点点痒，让她忍不住抖了抖耳朵。
当沈苍夜的手滑进库兰塔的大腿内侧，她没忍住轻哼了出来。
“呃，欣特莱雅……嗷！”
小天马的脑袋直接撞上他的下巴，差点让他咬到舌头。
“呐。”刺客小姐故意将屁股往后挤了挤。
她侧身搂过他的脖子，轻声道：“你怎么回事？你好像……有点不老实哦，大坏蛋。”
“你这家伙！”沈苍夜没好气道。
看到他脸色窘迫，小天马大笑起来。
她最喜欢看到对方被自己弄得措手不及的样子。
最近这种情况已经很少发生了。
反倒是她被他弄得面红耳赤的情况更多。
欣特莱雅小公主勾过“贴身男佣”的脖子，迎上他的唇与他接吻。
“——太过分了！那两个人太过分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这么旁若无人地做这种事！”
在远处看着的黎博利大小姐咬牙切齿。
“小姐，你就不能看点别的，这海景多美啊。”在一旁的黑倍感无奈。
她的目光扫视整片沙滩。
她注意到，不仅是锡兰在看着那个男人。
沙滩上有许多道视线都在望向他。
仿佛所有人都想找他说话似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
黑呼了一口气，把视线投向沙滩的另一侧。
只见几个罗德岛干员正在在拉沙滩排球网，并且在沙地上画出比赛场地的线条。
“他们这是在准备沙滩排球比赛？”黑喃喃说道。
“——好，这么一来，场地就准备好啦！”
阿米娅擦了擦额边的汗水，头顶上的两只长长的兔耳朵在海风的吹拂下轻轻摇动。
“辛苦了。”站在阿米娅身边的金色骑士笑着拍了拍小小领袖的肩膀。
“多亏临光姐姐提出沙滩排球的提案呢。”卡特斯女孩笑得很甜。
临光微微一笑，“这绝对是鼓舞大家团队精神的最佳方式。”
沙滩排球的提案，是临光和佐菲娅一起策划出来的。
提案书上交没多久，就得到了批准。
为什么要办沙滩排球？
除了锻炼干员们的团队合作之外。
作为姐姐的玛嘉烈，还有着另外一重想法。
——那就是，助妹妹一臂之力。
沙滩排球两人一组参赛。
同为瑕光骑士团的那两个人，便有理由重新组成团队。
临光相信妹妹和沈医生的实力。
不仅仅是在打排球时能够培养感情，在获奖之后的所得更加诱人。
第一名，获得汐斯塔五星级温泉酒店两天一夜豪华套间免费券。
第二名，获得黑曜石音乐会情侣包间套票。
第三名，获得汐斯塔美酒美食品尝券两张——可以免费品尝汐斯塔所有的酒吧和餐厅。
这些精心设置的奖项，每一项都能将二人的感情升华到天上人间！

591.好姐妹是一回事,抢男人是另一回事
“临光姐姐，你口渴了吗？我去给你买汽水吧。”阿米娅问道。
“我不用，你去吧。”耀骑士微笑道。
阿米娅小步跑向沙滩一侧的小屋。
蓝毒和格劳克斯在小屋中，负责制作饮料和甜点。
当然，这并非她们主动申请……
蓝毒并不知道，是有人无意中对阿米娅提起，推荐她承担制作甜品和汽水的工作的。
——那便是她的好友，深靛。
承担甜品小屋的工作，就必须全天待在售卖的小屋里。
虽然能够额外获得奖金。
但也无法离开小屋半步。
“看起来沙滩排球的场地布置得很好呀。”蓝毒一边制作阿米娅要的饮料，一边说道。
“嗯，也欢迎蓝毒小姐和格劳克斯小姐在没事的时候来观战哟。”阿米娅笑着接过冷饮。
送走了小小的卡特斯，蓝毒和格劳克斯交换了一下眼神。
“放心吧。”格劳克斯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我已经拜托布丁了，她肯定会办妥的。”
格劳克斯与布丁是同在工程部的同事。
布丁作为一名实习的电气工程师来到罗德岛，自然是还有许多的东西要学。
在格劳克斯的引荐下，她决定——向深靛前辈请教。
此时。
小小的斐迪亚正躲在一棵椰子树后面。
她偷偷望着站在遮阳伞下的沈苍夜。
要不要上前搭讪呢？
该说些什么？
艾莉亚脑中思考着搭讪的话题。
突然间，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深靛前辈。”
艾莉亚吓了一跳，猛回头，“什么事——啊，布丁干员？”
粉红色的小海豹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她说：“深靛前辈，我想请教您一些关于电气工程上的问题，可以吗？”
“好吧。”艾莉亚不得不将视线从心仪的男人身上移开。
她好奇道：“是谁叫你来问我的呀？”
“是格劳克斯小姐。”布丁说。
……格劳克斯望着蓝毒的目光中写满了“计划通”三个字。
“放心吧，不会出任何差错的。”海蛞蝓郑重的说。
她一看表，“啊，时间快到了，我也准备出发了。”
“真是太麻烦你了，格劳克斯。”安努拉满脸歉意。
格拉克斯摇了摇头，笑道：“没事的，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剩下的……得靠你自己啊。”
蓝毒抿着唇，用力点了点头。
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安努拉摸出手机一看，“是宴——估计在催你了，快点去吧！”
“好的。”格劳克斯脱下围裙，离开了小木屋。
蓝毒接了接起了电话，“喂？哦……是宴吗？格劳克斯她马上就过去了。”
“好的，知道了。”东国的武者答道。
紧接着，她突然将声音压低，“要加油哦，小蓝毒！”
“我会的！谢谢你！”
听到好友元气满满又充满决意的回答，宴放心地挂下了电话。
她和蓝毒，一开始是因为讨论时尚而相熟的。
好友的请求，宴自然也会欣然应允。
所以。
当蓝毒请求她帮忙支开两位女干员的时候，她想都不想就答应下来。
宴扫视坐在她面前的人。
她们正在沙滩一角的一处小木屋里，无人打扰。
安哲拉、绮良、清流、温蒂、絮雨……
还有即将抵达的格劳克斯。
没错。
她拜托自己的好同学绮良办一场“阿戈尔人时尚讨论会”。
为了让这场讨论会更加真实，她邀请了不止一位阿戈尔干员。
绮良手里握着掌机，嘴里含着棒棒糖，低头在打游戏。
只要给她游戏玩，干什么都无所谓。
清流正在友好地向一旁的安哲拉推荐自己家乡的美食。
安哲拉一边应付着清流，一边在手机上观看某个名为《damedane》的视频。
“突然叫我们过来，到底是要说什么呢？”海龙小姐坐在小木屋的最内侧，还是一脸懵的状态。
本想着带着救生圈泡泡水的，结果突然被宴叫了来。
毕竟要说的是时尚什么的……
温蒂也想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那家伙眼前一亮。
絮雨也将征询的目光投向宴。
“你一定会对这次讨论满意的，我们这次讨论内容，可是干货满满哦。”宴露出迷人的笑容。
讨论什么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让小蓝毒能够放手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蓝毒放下手机，握了握拳头，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
除了白金之外，最后是……
她将视线投向最棘手的对手。
——那个粉红色头发的扎拉克。
砾小姐的内心执着、坚定，确定了目标就绝对不会放手。
同时她也是最主动的一个。
非常危险！

592.就让我来终结蓝白之争!
蓝毒望着砾，心里暗暗盘算。
对于砾小姐来说，能采取的措施只能是……
蓝毒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纸包。
这是她在罗德岛的时候找医生开的助眠药物。
褪黑素虽然不是安眠药，但是能够改善睡眠，让入睡更快、睡眠质量更好。
不过……
蓝毒仔细一想。
给人家下药阴人家……
这也太不地道、太邪恶了，非正道人士之所为！
于是。
她将药片掰开，只剩下四分之一片。
看着四分之一片，蓝毒心里平衡了些许。
这四分之一片，虽然不至于让她睡一天。
但是昏昏欲睡、全身无力是绰绰有余的。
她就不信，这种状态下，那位骑士还能提起精神去撩汉。
安努拉的视线紧追着扎拉克。
砾对于蓝毒的视线浑然不觉。
她正在偷瞄着坐在白金身边给她切西瓜的男人。
太过分了！
这只懒鬼库兰塔，居然叫他帮切西瓜！
她自己没手吗？
不会自己切吗？
竟敢叫他干活！？
若是换成自己，躺在沙滩椅上的应该是亲爱的沈医生。
而自己才应该是切好西瓜，喂进他嘴里的那个人。
她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继续下去了！
该怎么办？
塞诺蜜小姐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纸包。
纸包里，放着她在罗德岛时找医生帮开的助眠药物。
虽然不是安眠药，但是能够加快入睡。
砾看着药片，陡地一股汹涌负罪感冲了上来。
天啊！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都是卡西米尔的老乡。
给别人下药，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札拉克咬着下唇，纠结了许久。
她最后将药片掰成了四分之一片。
负罪感减轻了一点点。
正常的剂量是睡觉前吃一片。
四分之一片不至于让白金睡一整天，但是打瞌睡不想动是肯定的。
这样一来，白金会懒洋洋地不愿意动。
她躺在沙滩椅上晒太阳，他就自由了！
就可以尽情找他了！
砾正在思考着如何使用这药。
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招呼声。
“塞诺蜜小姐，泳装挺漂亮的。”沈苍夜笑着说。
扎拉克脸颊泛红，“谢谢夸奖，沈医生，您这是要去哪里？”
“去买点饮料。”沈苍夜说。
白金要喝柠檬汽水，懒猫似的小天马不愿意动，他这个贴身男佣只好自己包办了。
塞诺蜜闻言一笑，“恰好，我也要去买饮料，不如我替你一起买吧？”
沈苍夜抓了抓头，“这多不好意思，我自己去就好了。”
扎拉克眨眨眼，“没关系，顺路嘛。如果您不好意思，不如请我一起喝？”
“哈哈哈，好吧，我请你喝。”沈苍夜哈哈一笑。
他拿出钱交给砾，“麻烦帮我要一瓶柠檬汽水。”
“您自己想喝什么呢？”札拉克旁敲侧击地确认这一瓶柠檬汽水到底是谁要的。
“我的话，就暂时不用了吧。”沈苍夜摆摆手，“麻烦你了。”
扎拉克的笑容愈发浓郁，“包在我身上。”
她来到出售饮料的小木屋前，向里头的安努拉打了个招呼，“蓝毒小姐，请给我一瓶柠檬汽水。”
来了！
蓝毒心中一凛。
仍然是面带微笑，她不动声色地将四分之一的药片加到了饮料中，再将饮料递给砾。
一切顺利！
“谢谢！”砾笑着接过饮料。
蓝毒盯着扎拉克。
却发现她把饮料递给了沈苍夜。
什么！？
这不是她自己买的？
最后反而是沈医生喝了！？
蓝毒痛苦地捂着脸蹲了下来。
……沈苍夜接过了柠檬汽水。
他带着刚买的烧烤回到白金的身边。
他将买来的柠檬汽水和烧烤一起放到了沙滩椅旁边的小桌子上，方便白金伸手就能拿到。
他见到白金被阳光晒得眯起眼睛，便起身撑起了遮阳伞。
接着，沈苍夜坐回了白金躺着的沙滩椅旁边的小板凳上，仔细地替库兰塔梳理尾巴。
白金拿起柠檬汽水喝了一大口，笑道：“男佣同志，请你不要把服务水准推得那么高好不好？万一下次我抽中女佣的话，我达不到你的服务水准怎么办？”
沈苍夜俯身，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
“你可以提供其他的‘特殊服务’来弥补正规服务上的不足啊。”他的语气一本正经
“色鬼！”刺客女孩踹了他一脚。
“啧啧啧，你忘了你今天早上在房间里干了什么好事？怎么换我就被骂了？你这双标马！”

593.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沈苍夜远远眺望着海平面。
几个干员在在及膝深的水里笑闹着相互泼水。
阿米娅在沙滩排球的场地边招呼着干员们参加比赛。
刚才，沈苍夜也被她塞了一张传单。
小兔子倾力邀请他参加比赛。
沙滩的另一边，巡林者老爷子被一群孩子埋在了沙子里，却还一脸享受。
原来老爷子您好这口？
最后是……
——那身泳衣，在那人身上意外协调。
白皙、纤细的四肢充满了别样魅力，但粉色的头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两只垂落的兔耳朵别具柔情。
容貌清丽、身材完美、穿着蓝白色水手服泳装的粉发卡特斯少……男。
等等！
安赛尔，你不是留在实验室里做实验吗？
什么时候跑来的？
“你也去吧。”白金忽然间揉了揉她的头发，“本公主许可你去和她们一起玩了。”
“哎？”沈苍夜有点诧异。
“去呗。”白金冲着那些正穿着泳装戏水的女孩们扬了扬下巴，“反正，你肯定分得清楚‘现在在这里爽’和‘晚上回到房间里爽’的区别，对吧？”
沈苍夜大惊，“哈？那我不去了！”
“哎呀，逗你的啦。”小天马笑道，“快去吧，没事的，要是参加沙滩排球，记得给我赢个奖回来。”
“那你呢？”沈苍夜问道。
白金用叉子插了一块西瓜喂到他嘴边，一边说，“我有点困了，先睡一会儿。”
“好吧。”沈苍夜吃掉了西瓜。
沈苍夜调整了一下阳伞，防止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太阳角度变化晒到白金。
他再转头，发现小天马已经睡了过去。
沈苍夜坐在一旁盯着女孩的睡颜看了一会儿。
他凑近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说：“那我走了哦。”
“……嗯，去吧。”白金迷迷糊糊的应了声。
沈苍夜起身往沙滩排球的场地走去。
就在这时。
一道粉红色的影子无声地跟上了他。
塞诺蜜小姐等着白金睡着。
她就在等着这一刻！
沙滩排球比赛，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开始了！
要与他组队，就是现在了！
然而。
才走出三步，砾猛的停住，立刻找了个掩体躲起来。
——有一个人先向他搭话了。
是……闪灵医生！
糟糕了！
札拉克咬住下唇。
这个人她可应付不来啊……
“沈医生。”白角的恶魔微笑道。
她身上的泳装完全把平时包在斗篷之下的身材显露出来了。
完全可以评选罗德岛最涩气泳装前十名。
这位苦修带下的萨卡兹穿上泳装也和平常人没什么区别，在沙滩上吸引到无数欣赏或艳羡的目光。
“闪灵医生，你好。”沈苍夜点头。
“实在不好意思麻烦您。”黑恶魔的声音轻柔得像清晨的微风，“我要去买点饮料，您能替我照看一下丽兹吗？”
“当然可以。”沈苍夜颔首。
“太感谢您了。”闪灵倾身行礼。
她离开时，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容。
去买东西，买上半个小时也是有可能的吧？
毕竟有可能有人排队呀。
——这样一来，丽兹就能一直有他陪着了！
沈苍夜远远望着夜莺。
瘦弱的少女穿得严严实实，在海滩上格格不入。
远处传来音乐和欢呼声，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热情的浪潮。
沙滩上的烤肉摊前排起了长队。
卡缇和玫兰莎在玩水，安比尔和梅在堆沙堡……
只有柔弱的萨卡兹怯生生地缩在躺椅上，注视着来往的游客。
“夜莺小姐不下水玩玩么？”沈苍夜笑着走近。
“啊，沈医生——”白恶魔小小地被吓了一下。
“对不起，我不该从背后突然靠近的。”沈苍夜在夜莺身边坐下，“好多人去海里玩儿了，你不打算去么？”
“不，我……”夜莺扯了扯衣角，犹豫片刻又缩回手。
其实前一天闪灵给她买了泳衣，此时就被她穿在斗篷之内。
她见到她的青鸟飞到了沈苍夜的头顶上。
她的青鸟啁啾着鼓励她迈出这步。
她却不敢用自己过于虚弱的身躯迎接汐斯塔强烈的阳光。
“想去吗？”沈苍夜问道，“如果想去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放心，绝对不会有危险，如果你不想去，我们就在这里晒晒太阳，等闪灵回来。”
白恶魔望着他。
好半天，沈苍夜听到她用畏缩又坚决的语气，低声说了一句，“我……也想去……”
像是害怕他烦她病弱麻烦，她忍不住又询问了一次，“你真的会带我去吗，沈医生？”

594.团队作战是骑士的基本技能
“走吧，我们下水去。”
沈苍夜抖开了浴巾替夜莺遮挡，方便她脱下外套。
夜莺的泳装应该是闪灵挑选的，布料很柔软，还装饰着细密的蕾丝。
沈苍夜借了一条简易的充气小艇，将小艇拖到海边。
他回到夜莺的身边，搀扶着她站起来。
白恶魔的身形比想象中还要纤细病弱。
沈苍夜并不着急，扶着她慢慢来到水边。
白恶魔望着海水，蓦地又有些畏缩。
她曾经被囚禁、被伤害，以至于她对于任何新的东西都充满了恐惧。
“要不我们先在沙滩上走走？”沈苍夜提出建议。
他们光着脚，踩在沙滩上慢慢走着，留下一串脚印。
夜莺显得非常好奇，这是她第一次来到“海边”。
海风轻轻的吹在脸上，涛声与生命的律动达成一致，令人从心底赶到平静。
女孩时不时发出小小的惊叫。
“啊……那块贝壳是完整的，好漂亮……”
“好大的海螺……”
沈苍夜替萨卡兹女孩捡起海螺，示意她放在耳边听。
夜莺听话的地照做了。
“小时候长辈告诉我，海螺能够储存大海的声音，把海螺靠近耳边，就能听到海浪的声音。”沈苍夜说。
“真的吗？”夜莺微微扬起金色的眉。
好不容易从过往的桎梏从解脱出来，她好像一个对一切事物都感到好奇的小孩，重新认识着这个世界。
“当然不是。”沈苍夜大笑。
彼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小艇旁边。
“准备好下水了吗？”沈苍夜示意萨卡兹坐上小艇。
白恶魔点点头，在他的搀扶下慢慢地上了小艇。
充气的小艇非常安全，不容易倾覆。
沈苍夜带着萨卡兹医生走到及腰深的水里，站在她的身边扶着小艇。
夜莺试探地用手去拨水，海水的触感让她感到喜悦。
泳装让她的病弱更触目惊心了。
可她带着新奇的目光比平时更像个健全的人。
夜莺看着不远处戏水的人们。
她也想学着她们的样子相互泼水，却又怕这样会困扰到身边替她扶着小艇的人。
于是她只是掬起海水，让水慢慢从她的指间流下。
这时候几个小干员接近过来，捧起海水泼向沈苍夜。
沈苍夜拖着小艇动弹不得，结结实实被泼了一身水。
“等上岸了有你们好看的。”沈苍夜恶狠狠的喊道。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夜莺也轻轻的泼了他一小捧水。
沈苍夜腹背受敌，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转身象征性的将水泼在了充气小艇上。
白恶魔忍不住，轻轻地笑了。
笑得很笨拙很生涩。
多年来的伤病，让她几乎丧失了感到快乐的能力。
但现在，囚笼和轮椅都被她抛在了脑后。
她同无数享受假期的游客们并无二致。
“你早就该下水玩儿啦。”沈苍夜笑道。
“嗯。”萨卡兹医生点点头，“和你一起……很……很开心……”
夜莺看到青鸟绕着他转圈，欢快唱着歌。
她不禁又扬起笑容。
沈苍夜拖着小艇，准备往更深处走。
一只金色的库兰塔叫住了他。
“你们看起来很享受呀。”耀骑士微笑道，“——沈医生，阿米娅可是在期待你参加沙滩排球比赛哟。”
啊，沙滩排球。
沈苍夜想起来，沙滩排球比赛应该差不多要开始了。
“我来照顾丽兹，你快去吧。”临光道。
“快去吧，沈医生。”夜莺也在冲他微笑。
沈苍夜忙与白恶魔作别，向着岸边游去。
……
“——沈医生回来了！”
一直蹲在沙滩边观察的瑕光妹妹腾地的站了起来。
“都说啦，我们会帮你的。”佐菲娅拍拍玛莉娅的肩膀，“玛莉娅，去邀请他一起参加沙滩排球比赛吧。”
“嗯。”玛莉娅点点头。
她正要上前去。
却陡地见到一个粉红色的身影，已经率先接近了他！
就在玛莉娅慌张时。
“别担心。”姑妈的唇角微微扬起。
她快步走过去，从后方叫住了扎拉克。
“砾小姐。”佐菲娅满面笑容，“来到罗德岛还适应吗？”
“哦，鞭刃干员。”塞诺蜜不得不停住脚步，应付佐菲娅的搭讪。
“不知不觉，我们离开卡西米尔已经这么久了呢。”姑妈随口胡扯。
“是呀，是挺久了。”砾只想赶紧打发走这个麻烦的骑士。
“这么想来，上次站在骑士竞技场的比赛场地上，还是……”佐菲娅想了想，说，“还是在上次呢……”
砾瞪大了眼睛。
不是，你到底想表达什么啊姐姐？
……她好不容易应付完这只临光家旁系的天马。
再回头一看。
玛莉娅·临光已经和亲爱的沈医生一同站在沙滩排球的比赛场地旁了。

595.正常人谁来罗德岛啊
“久等了！大家期待已久的沙滩排球大赛马上就要开始啦！”
麦克风将这声宣告传递到了沙滩每个角落。
热情的气氛将大海的涛声都要盖过。
“这场大赛由我——煌担任主持！我们为大家请到了特邀解说嘉宾——来自企鹅物流的，空小姐！”
“大家好，我是来自MSR的，大家的偶像空！”
观众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可以看出，观众席上不仅有来自罗德岛的干员，还有鲁珀族（伪）偶像的粉丝。
她们先是介绍了本次比赛设置的奖品。
接着，煌挥拳喊道：“看啊！一支支队伍已经做好了准备！胜利的旗帜会为他们升起，成功的号角会为他们吹响！今天，他们将本着‘友谊第二，比赛第一’的精神全面出击，奋力拼搏！”
沈苍夜一阵无语。
这是哪门子的校运会台词？
作为气氛组的头号担当，煌炒热气氛的能力也是绝佳，“好了！现在，让我们介绍来参加比赛的各支队伍——！”
在所有观众们的欢呼声中，解说席的煌和空仿佛也要沸腾起来。
“首先是，颜值担当的——‘伊比利亚酷哥’队！每日一同做体操流下的汗水是否能换得本场比赛的桂冠？让我们为他们加油！”
捂着脸的棘刺、和享受所有人欢呼的极境走了出来，朝着所有观众挥手。
“这名字肯定是极境想出来的……”沈苍夜在心里怜悯起海胆哥来。
“——紧随其后向我们走来的，是‘重铸医疗组荣光’队！在急救室里拯救生命，在赛场上也能独领风骚！”
“胜利！”嘉维尔举起了手中的战斧。
“嘉维尔！嘉维尔！嘉维尔！”
几位阿达克利斯干员疯狂地挥舞着手臂。
鳄鱼医生身旁的临光，在参加无数场竞技之后，对欢呼声早就习以为常，她正在用完美的微笑回应着观众。
沈苍夜眼睛都直了。
你们两个重铸医疗组荣光？
开什么玩笑？
你们分明是近卫好吗！
“——看啊看啊，她们来了！在移动城市之间奔走，在暗中守护着生命！她们训练有素！她们身经百战！欢迎‘勇敢信使不怕困难’队！天火！普罗旺斯！”
“必胜！”紫罗兰色的鲁珀晃动着大尾巴举起双手欢呼。
“希望这套泳装的耐热性能好一点……”天火焦躁地扯着自己身上的泳衣。
在天灾信使的后头。
走来另外两位炎国干员。
“——正所谓‘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看！‘炎国濒危物种’队向我们走过来了！顽强拼搏是她们永恒的信念，永争第一是她们不变的追求！”
“大展拳脚咯！”炎国影星口中发出啸声，摆出搏击的架势，迎来欢声一片。
相比之下雪雉就有些畏畏缩缩。
她的衣服背后还贴着“广告位招租”的二维码。
“——放飞理想、挥洒汗水！激流勇进、永不言败！‘东夜龟龟’队正踏着朝阳走来；他们步伐矫健、精神抖擞，在向你我庄严的宣告：他们，将是沙滩上最亮丽的风景线！”
“我何时不是最亮丽的风景线呢？”月见夜撩了撩头发，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出来。
在他身后，蛇屠箱好奇地跟着。
沈苍夜扶额，“我的龟龟啊，你怎么就被坑进了这种队伍里……”
“——迎面走来的是‘勇往直前’队，年轻的朝气与活力在她们身上洋溢！友爱与鼓励在她们心中传递！加油！”
随着辅助干员们流着泪的欢呼声。
亚叶和铃兰走进了场中。
终于有一个正常的队伍了……
令人感动。
“——是雄鹰，就该博击长空，让啸声响彻云霄；是蛟龙，就能畅游四海，惊涛骇浪任我逍遥。挥一把汗水，洒一腔热血，昂首迈出坚毅的步伐！让我们欢迎——‘欢乐黑钢人’队！”
煌，你写的词和队伍逗比的名字根本不搭调啊！
“——稳中求进是她们的历程！不倦追求是她们的目标！欢迎‘大帝为什么是神’队！”
神踏马稳中求进……
企鹅物流就属这个萨科塔和这个丰蹄最不稳了。
话说回来，整个罗德岛就没个正常名字的队伍吗？
煌又介绍了几支队伍。
最终。
“——虽然是最后加入，但却是竞争冠军的大热门！让我们欢迎，‘工匠与骑士’队！”
“谢谢你起了一个正常的名字。”沈苍夜望着身边的小临光几乎要流泪，“我还以为你会用更夸张的名字来着。”
“本来也是工匠和骑士嘛！”玛莉娅玛琳似是有些意外。
“那么，一起加油吧！”沈苍夜拍拍她的肩膀。

596.这不是打排球,是萨日朗!
“比赛开始！”
“罗德岛的干员们今日尽显神通，究竟谁能赢得比赛的第一名？让我们拭目以待！”
……
“临光开球！”
“球到了雪雉干员的手上，传的漂亮！”
“食铁兽干员重拳出击！”
“球直接向场外飞去，要出界——等等，球被拉回来了！？”
空低声道：“好像是雪雉干员的钩索……”
“哈？”煌不解道，“我们允许带武器上场的吗？这样是犯规的啊！”
“哎？”雪雉表示困惑。
……
“好的，夜刀干员垫球——黑角起跳！黑角干员大力扣球！来不及拦网了！”
几乎在同时，空喊了出来，“——蛇屠箱能接住这球吗？”
“蛇屠箱双腿下蹲，将背包护在面前！蛇屠箱干员，装备也请不要带上场……”
“接住了！——啊，月见夜干员！”
球击中了龟龟的背包。
然后直接弹向月见夜的肚子，将他当场击倒。
“急救！急救！”煌急急忙忙喊道。
沈苍夜在一旁看着萨卡兹一边喃喃“还好没打中我迷人的脸”一边被担架抬走，心想这比赛就不该允许带装备上场。
……
“辅助干员们都好激动啊！”空十分意外地望着对面的【铃兰小姐就是我们的光】大横幅。
“小铃兰的确很可爱呢。”煌笑道，“但是刚才谁喊的‘铃兰妹妹嫁我’来着？请帮忙拨打治安局的电话，谢谢！”
“看来对方并没有因为是铃兰小姐而放水呢！大力扣球！扣……球？”
“谁能告诉我，球为什么突然减速了？为什么会悬在空中不动？”
“呃，铃兰小姐，还请不要使用源石技艺……”
……
“开球！——现在是天火小姐持球！”
“球着火了！”煌惊叫道，“天火干员，本场比赛是禁止使用源石技艺的！”
“我也不想啊！”天火手忙脚乱，“我没法控制啊！”
“那个，煌姐姐……请您稍微冷静……”坐在煌身旁的空向边上挪了挪。
煌身边的空气已经因为高温变得扭曲了。
“我觉得可能……这个温度……真是没法控制的……”空干笑着朝旁边的小干员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准备灭火工具。
沈苍夜坐在观战台上，长叹一口气。
这怎么看都像是杀人排球，不是娱乐性质的沙滩排球啊……
他看看身边的瑕光妹妹。
好家伙，这丫头紧张得好像要马上和左手骑士打一架。
“下一场到我们了哦。”沈苍夜道。
“我……我知道了。”小临光转过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幸亏，禁止使用源石技艺之后，比赛的危险性已经降低了许多。
他们一路过关斩将。
最后在半决赛，对上了两个“伊比利亚酷哥”。
“吼，沈医生，我们可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极境嬉皮笑脸的威胁毫无震慑力。
曾经在竞技场上和训练场上的配合，让沈苍夜和玛莉娅有了默契。
沈苍夜作为主攻手，玛莉娅很自然地负责调整节奏和助攻。
砰！
硬接了一记扣球的极境龇牙咧嘴地揉着手腕，“靠，我这是在上战场还是赛场啊？”
棘刺瞥了他一眼，“少说几句话，说不定会为我们多赢几分。”
“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刚才接球的时候也骂了句伊比利亚粗口！”极境没好气的说。
海胆哥脸红了。
但是没有人看得出来。
阿戈尔青年心里骂了句。
刚刚才被嘉维尔打爆一次，现在又……
你们医疗部都不正经当医生吗？
非要去抢别人的饭碗吗？
“认真打球！”棘刺没好气道。
极境挑了挑眉毛，“哎？你就那么想和我一起入住温泉宾馆豪华套房吗？”
“滚。”棘刺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他只是想要亚军的演唱会门票而已。
没想到半决赛就碰上了这么强的对手……
唉……
想去听场“日落即逝”的演唱会，就这么难吗？
而在观众席上。
临光在兴奋不已。
果然。
沈医生和妹妹的配合所向披靡！
临光本来还和嘉维尔说好了，如果在比赛中碰上了沈医生和妹妹，她俩就装装样子，随便打场比赛让妹妹晋级。
现在看来，根本不用打假赛了。
因为他们两个实在是太稳了。
临光想着想着，不由眼眶湿润。
不枉自己和姑妈计划了那么久。
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很快，妹妹就可以和沈医生一起在温泉酒店共度良宵，真正地成长为大人！
啊对了。
听说，炎国的习俗是，结婚要封红包来着。
如果是亲姐姐的话，封多少钱才好？
婚礼要请多少桌比较合适？
伴娘由自己和佐菲娅姑妈来当可以吗？

597.罗德岛吃瘪王
比赛焦灼。
发球权再次来到沈苍夜和玛莉娅这边。
沈苍夜向后走来到发球区，将手中的排球在手掌中转了两圈之后，往上抛出，高高跃起击球。
“跳发球，棘刺！”极境喊道。
“知道了！”阿戈尔在后场将这个球垫起来。
球传到极境手里，极境扑过来垫球。
此时，棘刺已经冲到网前，跃起扣球。
网前的玛莉娅和棘刺同时跳起，拦下了扣杀。
得分！
“完美的拦网！”煌大声鼓掌，“马上就要拿到赛点了！”
玛莉娅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在心里为自己鼓劲。
加油！
他们快要可以杀入决赛了！
再次开球。
棘刺和极境已经有点应接不暇了。
极境的一个轻飘飘的抛球正好给了沈苍夜扣球的机会。
他一跃而起，右手猛然挥下。
扣杀球如同流星一般飞出。
砰！
棘刺匆忙垫球，球击中了他的拳头，弹飞出去。
弹出的排球力量依旧强劲，以不可匹敌的气势——
命中了一位无辜的场外观众。
……
白金今天的状态不太好。
她也不知道怎么的，晒着太阳，莫名的就觉得困倦。
她不好意思让沈苍夜守着自己睡觉。
毕竟他也是好不容易才有了休假的机会。
于是，库兰塔便怂恿他自己去玩。
一觉醒来，白金还是觉得全身无力，脑袋昏昏沉沉的。
见沈苍夜不在身边，小天马便想着去找他一起下水玩。
刚起身，白金就发现沙滩的另一侧正在热火朝天地打沙滩排球比赛。
啊，大坏蛋一定是在那里。
白金揉了揉发昏的脑袋站起来，脚步也有点不稳。
她踉踉跄跄半天才走到了沙滩排球的赛场。
结果。
还没站一分钟，就被飞来的排球砸中了后脑勺，当场倒地不起。
“白金！？”沈苍夜大吃一惊。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听不到观众的惊叫声也听不到煌在喊什么。
他冲上去抱起了小小只的库兰塔，“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那里！白金！你听得到我说话吗？白金？白金？”
倒霉的小天马闭着眼睛，皱了皱眉头，喃喃的说：“……你。”
“我听着我听着。”沈苍夜握住她的手。
“……你今天晚上给我睡沙发去。”
说完这一句，白金晕了过去。
……白金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迷迷糊糊地发现自己正躺在熟悉的大床上。
脸朝下躺的。
这里是……是他们住的别墅。
库兰塔勉强翻了个身。
就见到那个把自己击倒的家伙，正坐在房间一侧的凳子上看书。
床铺的动静引起了沈苍夜的注意。
“你醒了！”沈苍夜几步扑到了床边，“你可把我吓死了！”
“你才把我吓死了呢！”白金没好气的说。
走到场边想看看比赛，突然就被飞来横“球”直接砸晕。
好像的确是白金受惊比较大一点。
沈苍夜摸了摸她的耳朵，安慰道：“到医院做了CT检查，没什么大碍，休息休息就好了。”
“后来怎么样？”白金扶着脑袋坐起来，问道。
“后来我们队弃权了，临光和嘉维尔也主动认输，棘刺和极境拿了第一名。”沈苍夜说。
难道这两个好基友，真的要一起去住泉酒店吗？
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很搞笑。
“不好意思哦。”白金歉然垂下眼，“本来你有希望拿冠军的。”
“没关系。”沈苍夜从包里取出了一只蓝色的热水壶示意，“我还拿了个多谢参与奖呢——噗。”
“你笑什么？”白金好奇道。
“你的脸上被枕头都压出痕了。”沈苍夜走到床边坐下，揉了揉小天马的脸。
“你干嘛让我趴着睡啦！”白金摸了摸胸口，“万一给压……压平了怎么办？”
“刚才想给你敷一下被球打中的后脑勺。”沈苍夜耸耸肩，“本来就没，还怕什么压？”
“你是不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
下一秒，一个枕头直接拍在了他的脸上。
“我错了我错了。”沈苍夜识趣的求饶，“肚子饿不饿？我给你做点东西吃？”
白金这才想起来，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不过，在沙滩上吃了好多东西，现在并不是非常饿。
她摇摇头。
但沈苍夜还是起身给她泡了碗芝麻糊。
他看着白金把芝麻糊吃完，说：“好了，我下楼去睡沙发，不早了，快睡吧。”
“哎？”小天马愣了愣，“你不和我……？”
“万一晚上又跟你抢被子，影响你休息。”沈苍夜吻了吻她的额角，“你今天晚上睡好一些，明天恢复了就能接着玩了。”
“好吧。”白金耷拉下耳朵，望着他离开房间。
这只猪！
叫他睡沙发，说的都是气话。
他还真的信啊！
白金有点后悔。
她跑到了门边，将房间门拉开一条缝向下窥视。
沈苍夜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看书。
傻家伙。
白金心里盘算，待会一定用非常手段去把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给弄上来。
小天马看看自己的行李箱。
她这回可带了那套决胜内衣呢！
等晚些时候，她把内衣穿在里头，外面再套一件外套去找他。
然后不经意间露出来……
就不信他不上套！
……白金并没有意识到。
她不是唯一一个偷偷瞄着他的女孩。

598.我们仍未知道那一夜发生了什么
白金回到房间里，把自己的决胜内衣给找了出来。
正要换上的时候，她又犹豫了。
……说起来，今天早上的那套泳装，他刚见到的时候，看得眼睛都直了呢。
要不穿泳装？
刺客少女左看右看，陷入了犹豫。
嗯……还是内衣吧。
决定好之后，白金又将房门打开一条缝。
她发现沙发上多了一个人。
——那个菲林杀手！
两个人居然在一起喝啤酒。
讨厌！
他们怎么又在一起了！
白金仔细观察。
她的大坏蛋真的没有什么越界的动作。
两个人就只是在喝酒叙旧而已。
——大坏蛋表现还不错，就破例允许他们再聊聊吧，一会再去找他。
白金满意的关上了房门。
半个钟头之后。
另一扇房间门悄然打开了。
一个金色的小脑袋探了出来。
是瑕光妹妹。
比赛发生意外，她也有点难过。
毕竟，好不容易才打到这一步的呢。
不过开朗的小骑士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好事多磨嘛！
以后还有机会的。
玛莉娅往楼下瞅了瞅。
这时候，黑已经离开了。
沈苍夜正躺在沙发上看书。
小临光一阵欢欣。
其实，她一开始就想出来找他了。
却没想到被那只黑豹抢了先。
玛莉娅的源石技艺有着让对方沉睡的力量。
她走下楼，悄悄施展了源石技艺。
很快，沈苍夜便睡了过去，手里的书搭在脸上。
玛莉娅悄悄地接近了他，拿开他脸上的书。
确认他睡着了之后，玛莉娅又小心地四下看了看，然后偷偷靠近，亲了亲他的嘴唇。
他没有反应。
于是她又亲了一下。
仿佛赚到到了似的，瑕光妹妹偷笑着跑了。
瑕光走后，一只黑恶魔淡淡的路过。
见到沈苍夜在睡觉，闪灵关上了客厅的灯光。
萨卡兹手中的法杖还在散发着幽幽的光。
闪灵走到沙发边，倾身望着沈苍夜。
“丽兹很希望与你在一起。”她轻声说。
随后，闪灵离开了。
——客厅的沙发也空了。
她把他带走了。
赦罪师的字典里没有“负罪感”三个字。
在二楼，白金等了一会儿，心想这下该聊完了吧。
库兰塔又打开门。
欸？客厅居然关灯了。
沙发也空着。
大坏蛋去哪了？
难道是上外面遛弯去了？
她打了一下他的电话，发现他的手机放在沙发上没带。
怎么这样？
去哪都不提前说一声的……
莫不是又跟哪个小姑娘去浪了！
白金气呼呼的坐回床上。
不理他了，睡觉！
她钻到被窝里，将被子拉过头顶。
翻来覆去半天，她却没能睡着。
“唉……”欣特莱雅将被子拉下来，望着天花板。
想了想，她扯过他的睡衣抱在怀里，嗅着他的味道闭上了眼睛。
同一时刻，楼下的客厅。
月见夜从梓兰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今天，他在排球场倒下之后，梓兰居然主动表示可以照顾他。
于是，他顺理成章的在黎博利OL的房间里睡了一整天。
现在出来时，他只觉得鼻翼之间都是梓兰小姐的香味……
啊！这就是爱情的芬芳吧！
月见夜没有大碍，梓兰便催着他回到自己的住处去。
月见夜当然不答应，找了个借口说他可以睡沙发，还不失时机的趁机邀请梓兰共进明天的早餐。
梓兰无可奈何的答应了。
月见夜兴奋的来到客厅，躺在沙发上。
他的脑海中，全是美丽的梓兰小姐的影子……
又一扇房间门开了。
蓝毒走了出来。
见到学长躺在沙发上，刚想去找他聊天来着，怎么就被那只库兰塔抢先了！
学长怎么会在沙发上睡觉呢？
会不会着凉？
给他盖上毯子吧？
蓝毒抱着一条毛毯走了出来。
她坐在沙发上，轻轻给睡着的人盖上毯子。
她又靠近了一些，想给他一个吻。
这时候。
遮住月光的云层散开了。
安努拉发现，躺在沙发上的人是……
“月、月见夜先生？”
“女人，你在玩火。”月见夜闭着眼睛，一把抓住了身边人的手。
他想把那温香软玉拽进怀里。
可是。
还没来得及动作，迎接他的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流氓啊啊啊！”
“蓝毒干员！？”月见夜大惊失色。
当梓兰听到动静出来的时候，见到的是月见夜跪在地上向蓝毒不住磕头道歉的奇异景象。
……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沈苍夜醒了过来。
他的神智还有点迷糊。
他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床铺上，柔软的娇躯正卧在他的怀里。
“欣特莱雅……”沈苍夜念叨着，下意识将空着的右手也探过去，搂住了对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然后。
他的下巴磕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这是什么……？
沈苍夜睁开眼睛。
——是萨卡兹的角。
白恶魔在他怀里睡得香甜。
“夜莺！？”沈苍夜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599.睡着了?穿越了?
为什么夜莺会在我的床上——？
不对！
为什么我会在夜莺的床上！？
旁边的床铺是空的。
闪灵去哪了？
闪灵和夜莺明明是住在一个屋子里的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
沈苍夜本能的一个战术后跳，缩到了房间的角落。
还好夜莺并没有被惊醒，呼吸依旧平稳。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一刻，他明白的这些哲学问题的来源。
他的大脑宕机了。
我一开始是睡在沙发上的呀。
怎么半夜醒来就在这里，还抱着夜莺！？
沈苍夜不敢细想下去。
冥冥中，他仿佛看到了黑恶魔那一柄斩断晨昏线的剑，朝他头顶砍下。
……会死的吧？
沈苍夜转身开窗，想都不想就纵身跃下，逃到了屋子的外头。
不管怎么样，保命要紧！
沈苍夜到了屋外，才想起自己没钥匙，手机也不在身上。
……还是等大家起来再进屋吧。
得好好想想怎么解释这尴尬的状态。
他看到天微微亮。
估计已经快到清晨了。
沈苍夜正想绕到前门，忽然隐隐听到说话的声音——来自小屋的后花园。
他慢慢走到了花园，发现白金蹲在花园的小径上，正在给她那一盆矢车菊浇水。
这丫头居然不睡懒觉？
沈苍夜很意外。
他走近，发现白金正同她那盆小花说话。
“一、二、三……还有这么多花蕾呢？”
“呀，发芽了欸！”
“你要快快长大哦……”
“那个坏家伙，不知道哪天又要抛下我，自己出外勤任务去了。”
“他总是很忙，虽然我也能理解啦……”
“但还是会想他。”
“真希望时间能停下来，一直停在我们的这段假期里……”
“唉，你瞧，昨晚上他又扔下我了……干嘛啦，是不是烦我了？睡沙发也就是……是气话嘛！”
“他不在的时候，我每天的盼头大概就是等着你长大开花了吧……”
怎么好像同自己的娃说话似的。
沈苍夜犹豫了一下，没有上前打招呼。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眼下的状况。
等着白金进了屋，沈苍夜才蹑手蹑脚想从前门进屋。
结果。
刚进门，就和白金撞了个满怀。
“呀啊！”小天马明显是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里？刚从外面回来？”
“哎……该怎么说呢？”沈苍夜真不知该从何讲起。
白金见到他，第一反应是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披上，“快进来，穿着睡衣在外面多凉呀。”
二三月的汐斯塔，虽然太阳出来之后会很热，但早晚的天气依旧是微凉的。
沈苍夜跟着她进了屋，就听到库兰塔女孩委委屈屈地说：“我昨天本来想叫你回房间来着，可是一开门你就不见了，去哪了也不说一声。”
“这个嘛……”沈苍夜难堪的抓抓头。
白金见他为难，便也没有追问，只是垂下了眼眉。
“你休息好了吗？”沈苍夜问道。
“嗯，挺好。”白金抖了抖耳朵，“我们今天去哪里呀？”
“我们今天大部分的时间都会花在路上。”沈苍夜说，“晚上我们会到达多乐菠萝园。”
他看看表，不到七点。
“你为什么这么早就起床了？”沈苍夜问道。
“没有你在，我睡得不踏实，中间醒了好几次，干脆起来了。”小天马嗫嚅着说。
……这还叫休息好了？
沈苍夜略无语。
又听白金说：“先说好哦，今天晚上你不许自己又去睡沙发了。”
沈苍夜无奈，“谁没事要去睡沙发啊！”
库兰塔少女搓了搓他的手，“你的手怎么比我的手还凉？”
“呃……在外头冻的。”沈苍夜随口道。
其实是刚才被吓的。
谁敢说出来啊！
“喝点热的吧？我去给你煮咖啡，你先坐一会。”白金说完便往厨房走去。
不一会儿。
“沈医生早上好！”
元气满满的声音来自玛莉娅。
大家纷纷起床了。
“早。”沈苍夜笑着冲她点点头。
瑕光妹妹看了他一眼，想起昨天晚上她偷走的两个吻，嘴角依旧掩不住笑意。
“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沈苍夜好奇道。
“没什么，嘿嘿。”玛莉娅一脸傻笑。
过了几分钟，黑和顶着黑眼圈的锡兰从二楼走下来。
昨天在沙滩目睹了事件全貌的锡兰整个人都不好了，失眠了大半宿。
——这个家伙到底有多少个相好的？什么情况啊这是？
再然后，月见夜出来打了个招呼。
他的脸上还有一个巴掌印。
不久，闪灵扶着夜莺走了出来。
“早安，各位。”
前赦罪师的声线温柔如同阳光，她意味深长地望了沈苍夜一眼。
沈苍夜却没来由打了个寒战。
闪灵姐姐，你怎么突然又出现了？
明明刚才还神隐的！
“沈医生早安。”夜莺也说。
为什么要光对我一个人早安啊啊
沈苍夜看着面前的众人。
怎么觉得……好像过了一个晚上，自己就穿越到平行世界了似的。
昨天晚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嗯，我们吃完早饭，大约九点钟出发。”沈苍夜小声说了一句，试图缓和一下紧张的氛围。
“明白了。”所有人微笑着回答。
明明他们都在笑，他却依旧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600.叙拉古人的愤怒
今天的目的地，是汐斯塔的多乐菠萝园。
多乐菠萝园是汐斯塔最大的菠萝种植园。
菠萝种植加工业，是汐斯塔的第二大经济产业。
多乐菠萝园在这里已经有了多年的种植历史。
市面上的菠萝汁、饮品等等，多乐占了绝对优势。
经过一整天的车程，他们于傍晚抵达了菠萝园。
这个种植园已经旅游产业化了，种植园内设有酒店。
园内的枝叶修剪得整整齐齐，同时设置了种植园迷宫。
这是世界上最大的室外植物迷宫。
园区内随处可见可爱的菠萝卡通雕像，后花园里有不同品种的菠萝植株。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色彩斑斓的景观植物，自由自在的小孔雀在漫步。
如果来的时候正值菠萝采摘时节，还可以亲自体验一把摘菠萝的乐趣。
明天的安排，都是在这附近的游玩。
尤其是明天晚上——
阿米娅安排了种植园迷宫探险大会，许多干员都在跃跃欲试。
大家都住在种植园内的宾馆房间里。
不过，沈苍夜额外给白金订了一幢小别墅，可以俯瞰整个菠萝种植园。
穿过玄关走廊，他们来到客厅。
傍晚的夕阳穿透玫瑰天窗，宽阔的三百六十度全景露台吸引了女孩的注意力。
风从种植园吹来，四处飘散着沁人心脾的菠萝的甜香。
白金坐到宽敞露台的一把软椅上，指着近旁木架上的一瓶菠萝酒，“那个，我可以尝尝吗？”
“当然可以，这是酒店送的，想喝多少瓶都可以。”沈苍夜拿出一瓶菠萝酒和两只玻璃杯。
他为自己的小女孩倒了一杯酒。
清香的菠萝酒冒出清澈细腻的气泡。
白金接过玻璃杯，浅浅地抿了一小口。
“好好喝！”她说。
“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买一点带走。”沈苍夜道。
“才不要在旅游景点买东西呢，多贵呀。”库兰塔狡黠地笑了笑，“我们白嫖酒店送的就好了！嫖到就是赚到！”
“德行！”沈苍夜也给自己倒上一杯。
“你瞧，我是不是很好养？”白金认真地问道。
“养你养你。”沈苍夜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二人坐在阳台看风景。
白金蓦地说：“大坏蛋，我明天想跟狙击部的大家去冒纳罗亚火山玩，可以吗？”
“怎么突然间想去火山玩？”沈苍夜没理解过来。
汐斯塔的火山，其实是一个火山群。
菠萝园附近有一个火山口，也算是一个旅游点。
白金为难地说：“是跟狙击部的大家一起去的，我也不好推掉……是团体游，她们已经订好了……”
梅和酸糖刚才突然间来邀请她。
说是狙击部的团建活动，白金当然不好意思拒绝。
“那你不在菠萝园玩了？”沈苍夜问道。
白金遗憾道：“去火山的车是明天早上出发，后天下午回来还能玩儿一会儿。我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要我陪你一起去吗？”沈苍夜问道。
他倒不在意每天玩的是什么地方，只是想好好陪她。
“不要啦，一起去的都是女孩子。”小天马愤愤道，“我可看不好你。”
“好吧好吧，要注意安全。”沈苍夜叮嘱。
白金想去，他自然不会阻止。
沈苍夜想了想，又回房间拿了自己换的汐斯塔货币交给白金，“不知道那地方能不能刷卡，你把钱带上用吧。”
小天马噗嗤笑了，“沈苍夜！”
“怎么了？”沈苍夜愣道。
“你怎么跟我爸似的。”小天马掩嘴笑道。
“那赶紧叫爸爸。”沈苍夜反应极快。
“不叫！”
“快叫爸爸。”
“不！”白金的反抗意识也非常强。
接着她又探过身来，勾住他的脖子，“这么想让我叫爸爸？”
她一口气闷干了杯子里的菠萝酒。
带着几分醉意，小天马顽皮地道：“那，在我的婚礼上，你要牵着我走红毯么？要把我交给谁呢？”
“呃……”沈苍夜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在大脑的灵活度方面，他还真不如白金。
欣特莱雅小姐靠过来吻上他。
这一次的深吻隐含着菠萝酒的甜味，让人迷醉。
“算啦，我还是不要做美梦啦。”白金喃喃道。
库兰塔香槟色的眼眸近在咫尺。
她眨眨眼，酸酸地说：“估计到时候，你的新娘也轮不到我来当。”
“想什么呢，别乱想。”沈苍夜话语中带着埋怨。
他的话令白金眼中盈出笑意，为了掩饰羞赧，她弹了下他的额头，接着就兴冲冲的跑出了房间。
“你去哪？”沈苍夜跟出去，就见到白金坐在玄关正在换鞋。
“我听说这里的餐厅有卖菠萝披萨，我一定要尝一尝！”她说。
“啊？”
重新确认下。
这一次来旅游的干员里没有叙拉古人吧？

601.这就是不期而遇的含金量吗
“蓝毒，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蓝毒回忆起普罗旺斯对她说的话。
在享受了连番的甜点轰炸之后。
大尾巴狼终于没有抵抗住。
她答应帮蓝毒这一个忙——
向所有狙击部的成员宣传前往冒纳罗亚火山的短途旅行，以便让聚集部全员出动。
——必须要带上白金。
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们是昨天到达的多乐菠萝种植园。
今天，狙击部的大家一大早就启程了。
蓝毒自然是不参加这次火山游的。
安努拉女孩的目的，是今天晚上的试胆大会。
说是试胆大会，其实是阿米娅在菠萝种植园迷宫里办的一次走迷宫活动。
——蓝毒打听到，沈学长也会参加。
她听宴说过，在东国文化里，有夏天晚上试胆的惯例。
试胆大会是促成男女牵手、感情升温的标准剧情！
多乐菠萝种植园的迷宫以植物为栅栏，由上千种汐斯塔植物所组成，其中不乏金银花、茉莉花和月季花等装饰，自然之美显露无疑，让人尽享花朵之清新柔美。
迷宫当中，还有着米诺斯神话中的阿里阿德涅和特修斯的大理石浮雕。
迷宫有多个入口，每人使用一个入口进入迷宫。
但在迷宫之中，从不同入口进入的玩家可以相遇，并且一起探险。
在迷宫不同的地方，会有形态各异的菠萝印章。
收集到最多印章的人便可以获得奖励。
但，奖励是什么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共同冒险中达成感情的升华！
对了——
蓝毒猛然想起。
在那之前，必须准备好迷宫的地图才行！
虽然不允许携带地图进入迷宫。
但是，大致了解怎么走才能和他遇上非常重要！
菠萝种植园的游客中心处，迎来了一位有着漂亮的天蓝色眼睛的客人。
“您好，我想要一份种植园迷宫的地图。”
“给。”游客中心的大妈热情的收了钱。
……真是个可爱的女孩。
十分钟之后。
一只黎博利和一只菲林站在柜台前。
“请给我一份迷宫地图，谢谢！”
“请收好！”
接待的大妈依旧热情洋溢。
……真是两个可爱的女孩。
又过了半小时。
“我可以买一份种植园迷宫的地图吗？”
一名身着轻甲的金发骑士走进了游客中心，带进来一缕阳光。
“请给我一份种植园迷宫的地图。”
“我想要迷宫的地图，麻烦了。”
“有种植园迷宫的地图吗？有的话请给我一份。”
真是可爱的女孩们呀！
售货员阿姨目送最后的粉红色头发的卡特斯少“女”离开游客中心，心中十分疑惑。
今天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可爱的女孩子来买种植园迷宫的地图呢？
晚上九点半，试胆大会正式开始。
为什么不早一点办呢？
当然是因为——不在深夜的试胆大会那又有什么意义！？
阿米娅将所有参赛者召集在一起。
她手里拿着一只笔记本电脑。
在电脑的小程序中输入自己的干员ID号，就能随机抽取出每个人在迷宫里要走的那条路线。
“十一号路口。”沈苍夜抽到了自己的入场号。
瞬时间。
有几个人同时抓紧了地图。
——从十一号入口进的话，自己要怎么走，才能与他遇上呢？
九点四十五。
随着阿米娅一声令下，所有参加者一起进入迷宫。
沈苍夜进来前只是随便瞄了一眼地图。
走迷宫的话，全知道地图就没意思了。
才走了几步，面前就是一个岔路口。
沈苍夜的脚步停了停，皱起眉头。
……太奇怪了。
他大体记得刚进入迷宫时的路线。
——是不存在这一条岔路口的。
怎么会凭空多出一条岔路？
沈苍夜疑惑地走到岔路口前面。
他见到，路口的树上挂着一个牌子。
【想要在二十分钟之内走完平均一个半小时才能走完的迷宫吗？——这条捷径可以给你机会！】
这是谁设的捷径？
沈苍夜惊讶了。
直接到出口吗？
竟有这种好事！
沈苍夜想都不想，就往“捷径”走。
很快，他又碰到了另外一个三岔路口。
路口的一只小台子上，放着一只平板电脑。
沈苍夜走上去拿起平板。
只见上面显示的一道算法题。
沈苍夜颇有兴趣，很快解了出来。
紧接着平板显示出几个大字：
【请走左边。】
“有意思。”沈苍夜权当是撞进了不期而遇的神秘事件。
他按着平板上的指示路线走。
随后，他又遇上了两个路口。
依旧是给出一道题目，输入正确答案之后指示正确的路线。
这条路到底通往哪里？
沈苍夜越走越疑惑。
一路前行，居然真的找到了出口。
看到通往外侧的道路，沈苍夜一阵激动。
第一名出来了！
他几个大步，跑到迷宫的出口之外。
迎面站着的，是一位阿戈尔少女。
没有其他人。
海龙女孩的银发迎着月光，像冰白的瀑布。

602.什么暗箱操作
“欢迎我们的冠军。”温蒂望着他，微笑着鼓掌。
“什么？”沈苍夜愣住了，“温蒂，为什么你一个人在这里？不……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
“在等你呀。”温蒂看了看手表，“十七分钟零四秒，你是最快走出迷宫的人哦。”
“我走了捷径。”沈苍夜下意识说。
“我知道的。”温蒂一脸了然，“因为，你那条路的捷径就是我设的。我是参与组织的干员之一。这是主办人员的——”
她将食指抬到嘴唇边，低声说：“特——权——哦。”
沈苍夜明白过来，“你特地设置的捷径，让我提前出来？”
海龙少女点点头，“今天晚上你剩下的时间，就是属于我的啦。”
“你怎么知道我会走这条路？”沈苍夜不解道。
所有人从哪个入口进入迷宫，都是抽签决定的。
在抽签结果出来之前，没有人知道自己会走哪条路。
“你是指那个输入干员的输入干员ID号，随机抽取入口编号的程序吗？”阿戈尔工程师笑得坏坏的，“那个程序是我写的呀。”
“哈？”
“我额外加了代码，程序识别到你的干员ID，自然就会给你输出我准备好的这条路。”
“你们这暗箱操作……”沈苍夜扶额，“话说回来，你就这么相信我能解开你的题目？”
小海龙的赤红眼眸映着星光。
她扬起嘴角，“我出的三道题，都是用你最近的那一篇方法学研究文章里提到的算法能够解开的——如果你解不开的话，看来那篇文章是你找人代写的啰。”
“最后一句就不用加上了，谢谢。”沈苍夜忍不住吐槽道。
他笑着揉了揉女孩滑顺的银发，“谢谢温蒂博士认真阅读我的每一篇文章。”
“不客气。”小海龙背着双手，向前倾了倾身子，“那也恭喜沈博士有‘智’者事竟成哦！”
沈苍夜笑道：“我好歹也是第一个走出迷宫的人，都没点奖励的吗？”
“有的。”温蒂招招手，“奖励就是——我要带你去看一个，只有我发现的地方。”
“去哪里？”沈苍夜被她牵上了手。
她带着他穿过一条无人的小径，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冷杉林里。
这里似乎是一个很少有人造访的景点。
在大多数人的目光被庞大的种植园迷宫吸引时，这一片杉树林无人问津。
林中有一个池塘。
他们沿着木栈道走到水池边。
忽的。
黑暗中亮起一点微光。
接着是几点，一片……
是萤火虫。
树阴下，草丛上，一只只萤火虫带着闪光飞来飞去。
轻悄、飘忽，好像一些看不见的小精灵提着绿幽幽的灯笼在漫游。
“啊……怎么会这么多！”温蒂有些讶然，“明明昨天来的时候只见到几只……”
微光照亮了他们身周的小小空间，一切都显得朦胧，似乎连空气都变得清馥馥的。
“你是怎么发现的这里？”沈苍夜问道。
“昨天晚上帮阿米亚布置迷宫的时候发现的。”温蒂说。
她摊开手，一只萤火虫停在她的掌心，“昨天我只是见到两三只萤火虫，没有想到今天居然来了这么多！真好，就好像星星一样！”
她想合上手掌拢住萤火虫，却被它飞走了。
“我们往深处看看？”海龙少女兴致勃勃地拉着沈苍夜往林子里去。
他们走到林子里，发现越来越多的萤火虫。
温蒂兴致很高，她松开沈苍夜的手，追着萤火虫往前跑。
“慢点！”沈苍夜在后面慢慢跟着。
永远泡在实验室里的阿戈尔似乎很少这般亲近自然，更不用说在树林里追着萤火虫漫步了。
她一脸兴奋，语气轻快：“好美！”
她伸手去抓萤火虫，萤火虫却立即飞走了。
星星点点的萤火虫，散发着温润的微黄光芒。
“它们飞得好快欸。”温蒂的语气里难掩兴奋。
沈苍夜很意外。
那个平日里四平八稳、严谨端正的科学家，竟然也有这般童真的一面。
“怎么，你想抓一只？”沈苍夜饶有兴致地问。
“嗯嗯！”温蒂点点头。
“我也想抓一只——”沈苍夜说。
阿戈尔的嘴角扬得更高了，“那我们比一比！”
“但我想抓的不是萤火虫，我想抓一只小海龙。”沈苍夜道。
在温蒂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沈苍夜拥住了她。
温蒂突然被抱住，惊了惊，最后却是笑道：“都怨你，萤火虫都跑啦！”
她转过身，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颊。
“你说萤火虫像星星，你想看星星吗？”沈苍夜想起来，“种植园的游客中心能够租用天文望远镜，我知道一个特别好的、看星星的地方，想去吗？”
“真的可以吗？”温蒂的声音中带着惊喜。
尽管她对天文学有所涉略，但也很少有机会拿天文望远镜到合适的地方观星。
这对她来说同样是新鲜的初体验。
“走吧。”沈苍夜握住了她的手。
在所有迷宫参与者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
一辆带着罗德岛logo的越野车悄然离开了菠萝种植园。

603.你我皆是星尘
哈雷卡拉山——在汐斯塔语中意为“太阳之家”。
这里是日出日落、以及灿烂星光的最佳观赏地。
在哈雷卡拉山的山顶，无论是看星空，还是日出，都是终生难以忘怀的经历。
哈雷卡拉山距离多乐菠萝园大概一个小时的车程。
当初沈苍夜在学术晚宴上和阿丝忒希娅聊过天。
那一位资深的观星人告知了他这个看星星的绝佳地点。
他们在靠近山顶的山坡下了车。
前方，没有任何阻挡，便是汐斯塔的巨型盐水湖。
头顶上，是浩瀚星空。
夜幕之下，天空与水面几乎融为一体。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草地。
山坡不陡，葱葱郁郁的绿草看上去软软的，非常适合躺着看星星。
三三两两的旅人已经来到这里，草坪上躺了不少看星星的人。
沈苍夜先下了车，拿着一张防潮布在草坪上铺开。
“喂，你们往那边一点不行啊？很挤啊懂不懂！”一旁的菲林男子不满道。
沈苍夜瞥了他一眼。
那一对菲林男女正搂在一起。
想来是觉得他靠太近了打扰他们。
……明明都隔了五六米远了。
沈苍夜有点无语，只好又往旁边挪了挪。
他心道，这菲林的领地意识也忒强了。
他铺好防潮布，又盖上了一层较厚的保暖布。
两人就这样躺在草地上凝望星空。
一片静谧中，沈苍夜却是清楚地听到那对菲林男女的肉麻情话。
“宝贝儿，星空漂亮吗？但是没有你漂亮！你的脸比月亮还要美。”
“我真想把星星摘下来给你做项链，亲爱的！”
“你看，宝贝儿，星星像不像钻石？以后我买一颗大大的钻石送给你！”
温蒂听着噗嗤一笑。
“星空真的很神奇。”她喃喃地说，“每次看到星空，我的心就会平静下来，静下来总能想通很多事情。”
沈苍夜接过话茬，“以前我看过一篇文章，景观和建筑学上有一种‘眺望与藏匿’的理论，从进化角度解释了人类对风景的偏好——人喜欢从一个安全的地方凝视自然，因为这样既有捕食者的视野，又无需担心背后有危险，这种美学的概念也就自然的被保留下来。而躺着看星星完美符合这个要求。”
“有道理耶！”温蒂坐起来，转过脸望着他，“我也要去找一找相关的文献来研究研究！”
一旁菲林男女投来异样的目光。
“嗯哼。”温蒂咳了一声，又强迫自己躺回原位，“不行不行，我得改掉这老毛病，今天是浪漫的看星星之旅，不要扯上学术讨论。”
“我的错我的错。”沈苍夜连忙也告诫自己，“说好了哈，不扯学术。”
他们并排望着星空。
沈苍夜伸出手，在空中比划着，“猎户座的腰带是最容易辨认的星座，小时候我只知道这个星座，放学的路上一抬头便是它……后来，过了好久好久，时间飞速的流驶，转眼又是一年，我长大再看它，还是同小时候一模一样，一点都不曾改变它的轨迹，比起来，人类真是太渺小了。”
温蒂笑了一下，说：“天文学与其他任何一门学科都不一样，它是无比确定的科学，人类能做到的，只有‘发现’，一切规则早已存在，等待人们去发现。我们在宇宙中只是极其渺小的存在……呵呵，是不是有种无力感？”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天文学呢？”沈苍夜反问。
“因为它是跨越时间维度的学科。”阿戈尔科学家静静地道，“星星距离我们几百光年、甚至几万光年。这么遥远的距离，就算以光速到达我们的眼睛，也肯定有延迟。我们看到的，都是它们过去的模样。”
“所以，这些星辰、星云，当我们看到它们的时候，已经过了上万年，甚至更久，其中一些或许已经从宇宙中消失了。”沈苍夜说。
他看向温蒂，能隐约看到她一双晶亮的眸子，仿佛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阿戈尔女孩温柔地望着他，“也许在宇宙大爆炸之初，形成我们身体的氢和碳来自不同的两个恒星，然后在超新星爆发时，它们被抛射到同一块分子云中，不远万里，相聚到一起，形成了太阳、形成了我们。”
沈苍夜笑了笑，“那么，等好多好多年之后，我们的碎片回归宇宙，加入无尽的物质的轮回。下辈子，我们也许会是同一片草叶上两滴相邻的露珠，依旧是像现在这样静静挨在一起。”
“偌大的宇宙，能遇上你可真不容易呢。”女孩轻笑。
旁边的菲林情侣再次望了过来。
那个满嘴跑火车的菲林汉子，突然就说不出肉麻情话了。
捏马，现在讲情话的门槛这么高了吗？

604.一起来看流星雨
在这安静的郊外，光污染很小，空气质量也很好，更是没有城市高楼阻挡，视野好得惊人。
天空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朦胧灯罩，灯罩里的星星就像是静止的玛瑙斑点，在灰黑的夜空里闪闪烁烁，斑驳奇幻的圆幕，把四野都给笼罩其中。
除了肉眼可见的银河之外，竟然还勉勉强强能够看到星云。
在城市的霓虹里，连星星都看不到，更别说星云了。
“这些星云，我们的天文望远镜说不定能看得更清楚一点呢。”沈苍夜说。
他起身来到车边，将天文望远镜拿来。
两人捣鼓了一阵子，将天文望远镜架了起来。
“哇，我看到猎户座星云了！”
“仙女座大星云！运气太棒了吧！”
人眼无法积累曝光，他们通过望远镜肉眼看到的东西大多是只有淡淡的颜色。
再远一些的，就是灰蒙蒙一片，比不上网上那些色彩绚烂的图片。
但是。
第一次通过天文望远镜看到这些奇景的时候，没有人会抑制得了内心的OS——
太神奇了，天上居然会有这东西！
他们兴奋地看了好久。
旁边的小情侣看的都呆了。
——有没搞错，这两个人这么硬核的吗？
“嘿，我看到尼普顿星了！”温蒂忽然说，“你来看看！”
尼普顿星是一颗非常黯淡的行星，肉眼几乎看不到，用天文望远镜也需要找好久才能找到。
沈苍夜连忙凑到望远镜前，就见到视野中有一个漂亮的海蓝色小球。
“据说尼普顿星会下钻石雨！”沈苍夜道，“若能到上面去接一袋子就发了，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呐。”
尼普顿星的大气主要由氢和氦组成，还有少量的甲烷。
足够的压力和温度下，甲烷可以分解形成钻石。
——也就是说，这颗行星核心周围的高温气体具备形成钻石的条件。
“天体动辄几亿年寿命，一个碳12原子等轴晶系组合怎么就恒久远了？”温蒂少见地调侃了他一句。
旁边的菲林小情侣又看了他们一眼。
菲林男人默默地把他们的垫布挪远了五米。
菲林女人觉得她这辈子都不想要钻戒了。
沈苍夜瞥了阿戈尔一眼，长叹一声，“咱不是说好了今天不谈学术。”
“啊，不小心。”温蒂连忙捂住嘴。
她眨了眨眼，“算了放弃了，反正我们两个死理科生绝对浪漫不起来的。”
沈苍夜把望远镜里的倍率调低，正想要找星星，就听到温蒂打了个喷嚏。
小海龙缩了缩身子，“夜里好冷哦。”
沈苍夜看看手表。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
真意外。
草坪上这些人居然都还在看星星，没有回到帐篷里休息。
“要不回车里休息吧。”沈苍夜说，“车里会比较暖一些。”
“嗯。”温蒂点了点头。
两个人收起了天文望远镜，便往车上走去。
他们越过草坪，回到停车场。
这时候，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
沈苍夜条件反射地抬头望着天。
遥遥的看见，天际划过一颗流星。
随即又是一颗。
“温蒂。”沈苍夜拉住了正准备上车的小海龙。
阿戈尔顿住脚步，也将视线投向星空。
天空中时不时闪耀流星的光芒，星陨如雨。
灿烂的星光里，时不时的有火流星坠落，闪耀着七彩的光芒。
沈苍夜算是明白过来了。
为什么草坪上这么多看星星的人？
他们是在等这一场流星雨！
——不，这个数量的流星，已经可以算是流星暴了。
不知道是什么星座的流星雨，他们没有提前做过功课，就只是站在车边，静静欣赏划过夜空的流星。
起起落落的云层不断变幻，无言无语的星空绽放着世上最美的梦想。
许多火流星坠落后，留下类似冒烟的尾迹，如同一场璀璨的烟花秀。
草坪上的人们欢呼、喧闹。
他们纷纷举起手机拍摄。
多少年来，哈雷卡拉山迎接了无数在寒风里等待流星雨的旅人。
岁月改变了沧海桑田，却留下了亘古不变的星汉迢迢。
温蒂看得呆了。
沈苍夜从尾箱中拿出一条毛毯，将她整个裹在里头，像一只棕色的小猫。
他走到她身边，女孩依赖地牵起了他的小拇指。
这一刻他忽然有好多话想说，那些情绪就如同海潮一样涌上来，不停不歇。
每一颗星星，在划过他眼前的时候，或许就是他能见到它的最后一面。
这样的夜空，就像是每一刻都不同的故事。
无论你是否在意，无论你是否想要留住它，它都以它自己的节奏与你相见、与你告别。
……人也是一样。
你控制不了人的相遇、相识、相知。
唯有珍惜此刻。
斗转星移，星空下的人迫不及待无比渴望地想要抓住当下。
“许个愿吧。”
最后，沈苍夜只是说。
他看着满天流星雨，又笑道：“不不，是许好多个愿望，流星太多了，可能你都来不及把愿望说完呢。”
“我只想许一个愿望。”阿戈尔将视线从星空上收回，转眸望着他的脸。
她说：“我希望，能在余生和你一起再看流星雨。”

605.做个人不好吗?
流星雨持续的时间很长，短则几天，长着十几天，但是峰值一般只有几个小时——也就是今晚的这几个小时。
他们回到车上时，已经接近凌晨两点。
沈苍夜把两个前车窗都开了两条二指宽的缝，又开了暖气。
他让温蒂坐在后座躺下，又小心地给她盖上毛毯。
越野车的后座比较宽，但是腿脚还是伸不开，总归是没有躺在床上舒服的。
此时，距离天亮大概还有三四个小时。
稍微休息之后，他们就可以一起看日出了。
不过，看日出的最佳地点可能还要再往山顶开一小段路。
沈苍夜正准备打开车门下车，阿戈尔少女拉住了他。
“想让你抱抱我。”温蒂坐了起来，低声请求道。
沈苍夜坐在后座，正调整姿势想抱她，女孩就已经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稳稳地抱住了他。
他想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就像所有读完睡前故事的大人那样哄她入眠。
腾出一只手，他把阿戈尔垂下的银发捋到耳朵后面，再从她柔软的腰间搂住她。
在他做这一切时，温蒂静静地凝视着他。
沈苍夜也不说话，只沉默着端详着女孩的脸。
阿戈尔的手臂微微用力，压下了他的脖颈。
温蒂闭上眼睛，车上静寂一片，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今天她的心太不听话了。
刚开始只是唇与唇浅浅触碰。
接着，愈发热烈起来。
女孩的身体都有些撑不住，就要软下去，却被腰间的大手紧紧托住。
车内充斥着甜腻的味道。
小小的空间变得炽热。
二人呼出的温热空气碰到冰冷的车窗，立刻凝成水雾，模糊了视线……
斗转星移，星空已经颠覆了之前的景象。
长长的银河变了走向，北斗七星巨大的勺似乎要将整个星空吸纳进去。
黎明的晨曦正在逐渐靠近。
为这一夜的难忘画上句点。
“——温蒂。”
团成一团的毛毯动了动，里面探出一个睡眼惺忪的小脑袋，“嗯？”
沈苍夜撑着车门，道：“看日出了哦。”
山顶的停车场距离看日出的观景点，还有几十个台阶需要步行才能抵达。
“嗯……我也想看……日出。”温蒂模模糊糊地说了句，接着又睡了过去。
没有办法，沈苍夜只好把她放到背上，一路背着往上走。
阿戈尔女孩中途醒了过来，发觉自己靠在沈苍夜的背上，耳朵里面传来轰隆作响的心跳声。
她愣了一下，紧了紧抱着他脖子的手臂，突然间不想他将她放下。
于是她装作睡着的模样，继续趴在他温暖的背上。
不知不觉她又睡过去。
再醒来时，是沈苍夜在晃她。
沈苍夜道：“抱歉，没想到天气变得这么快，这阴云说来就来，我们今天可能看不成日出了。”
温蒂愣了一下，她从沈苍夜的背上下来，奔到观景台边。
没有想象中那日出云海红胜火的景象。
今天是阴天。
天已经亮了。
眼前只有一片白，山上的雾气重，云层厚。
他们还来不及看到日出的景象，天空就已经变得如同白昼一般。
温蒂看到，观景台上也有不少等待日出的旅人。
但是大家的脸上多多少少都有着失望。
“太倒霉了吧！你明明说今天天气好的啊！”
“我真不知道会这样啊，天气预报说的今天晴天的！”
“你信天气预报？”
同在观景台上两个旅人正不高兴地相互埋怨。
“我们冻得要死等了一晚上了，就这？就这？”
另外一侧，说话的是昨天夜里那对他们熟悉的菲林男女。
“给。”沈苍夜走到了女孩身边，将一个保温杯递给了温蒂。
里面装满了热咖啡。
温蒂接过沈苍夜给她递来的热咖啡，捧在手心里慢慢喝着，好像握着坚果的小松鼠。
两人并肩站着，一起望着天空。
沈苍夜忽然想起许久以前和一帮死党夜里爬泰山，冻了一宿却没看到日出的心情。
反正是糟糕透了。
毕竟，这样等待日出的疯狂机会可能不会再有了。
“我应该看好天气预报的。”沈苍夜抓了抓脑袋，“可惜了。”
或许可以试着用风驱散厚厚的云层？
这个念头还在脑海中徘徊着，他突然间感觉身边的女孩轻轻拉了他一下。
“不可惜，我已经看到日出了。”小海龙说。
“什么？”沈苍夜愣了愣。
阿戈尔女孩笑着，用维多利亚语念了诗人埃米莉·狄金森的一首爱情诗中的几句。
“每一次见到日出，我都不能自己——
因为你就是日出，而我看见了你——
所以，于是——
我爱你。”
……旁边的菲林小情侣感觉特别火大。
只想找人撕逼。
妈耶。
这狗粮塞了一晚上了还不嫌多吗？
求求你们做个人吧！

606.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回到菠萝种植园的时候，温蒂还睡得迷迷糊糊的。
昨天几乎是通宵了。
不像往常在实验室里能通宵奋战。
度假时精神放松，一闲下来，就睡着了。
“温蒂，我们到了噢。”来到酒店门口，沈苍夜才唤醒温蒂。
“嗯……到了……”小海龙艰难地爬了起来，眼睛仍是半瞌着。
她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沈苍夜身上，任他把她带回房间里。
沈苍夜拿了温蒂的房卡，刚刷开门，里面的血魔工程师就转头望过来。
看清来者之后，可露希尔大怒，“沈苍夜！”
下一秒，她见到温蒂还睡着，便只好压低音量，挤眉弄眼地道：“你把我们家宝贝拐到哪里去了？她一个晚上都没有回来！”
“什么你们家宝贝？我们去看日出。”沈苍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温蒂可是我们工程部的宝贝！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可露希尔暴跳如雷，却还是悄悄话的音量，颇为滑稽。
“我还怕你跟她一屋吸她的血呢。”沈苍夜回瞪。
“……困。”温蒂忽然说。
别看她平时严谨认真。
在这半梦半醒的状态，她就像一个缺爱的小朋友。
“好好好，马上就可以睡了。”沈苍夜把小海龙放到床上，又给她盖好被子，“睡吧。”
“亲一下……我再睡。”阿戈尔微微睁开眼睛，又被过于刺眼的阳光照得不得不闭上眼。
沈苍夜俯身吻了她一下。
可露希尔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外套……帮我脱衣服。”小海龙张开手。
“好。”
“——沈！苍！夜！”血魔暴跳如雷，“你这个禽兽，你到底教了她什么？”
……被轰出来了。
……以未来买东西一向八折作为条件。
沈苍夜叹了口气。
这个血魔真是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
他走到楼下，见到在酒店大堂里正团团转的深靛。
“艾莉亚。”沈苍夜疑惑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呀，沈医生。”艾莉亚一见到他，下意识拢了拢头发。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沈苍夜问道。
“我……”艾莉亚不好意思地说，“大家都去黑沙滩玩了，但是我起晚了，没有赶上他们的车，被落下了。”
“我可以载你去。”沈苍夜说。
“真的可以吗？”艾莉亚大喜。
“走呗。”沈苍夜说。
虽然温蒂已经睡得人事不醒了，但他倒还是很清醒。
沈苍夜回屋里换了套衣服，然后载着深靛来到了沙滩边
汐斯塔的黑沙滩是一个著名的景点。
黑沙为火山喷发后，高温岩浆遇水迅速冷却，形成的颗粒细小的熔岩颗粒，又经过风化形成。
虽然是火山岩，但是纯黑的沙地其实非常细。
黑沙与白浪、椰子树在阳光下形成鲜明的对比。
海岸边洁白的房屋搭配暗色的沙子，再加上澄澈的蓝天，别有一番荒野之美。
斐迪亚女孩一下车，就迫不及待的奔向沙滩。
沈苍夜在后头，慢慢跟着她。
“沈医生，我们一起下水玩吧。”艾莉亚吹起了救生圈。
她拉着沈苍夜，两人一起往水里走去。
“学长？”
这时，诧异的声音传来。
沈苍夜扫视一眼，只见蓝毒和格劳克斯正在堆沙堡。
两个人都惊讶的望着他。
蓝毒非常蒙圈。
昨天，她在迷宫里转悠了大半天，愣是没有碰到学长。
因为她几乎走遍了整个迷宫，所以拿到了大量的印章，最终——
她名列印章榜第一名的殊荣。
她拿到的菠萝印章数量，狂甩第二名几十分。
因此，阿米娅给她额外颁发的“最佳迷宫探险者”、“风一样的女人”等荣誉称号及奖励。
蓝毒获得了数不清的奖品和龙门币。
她被簇拥着，登上颁奖台的第一名。
阿米娅亲自为她戴上奖牌。
所有人围着她欢呼、雀跃。
他们开香槟、撒花瓣。
蓝毒搬着如山般的奖品，在狂欢的人群当中，只觉得他们吵闹……
我想要的不是这些啊！
她一度觉得，学长昨天晚上是神隐了。
“——沈医生，来和我们一起玩吧。”格劳克斯发出邀请，把安努拉恍惚的心神拉了回来。
“好啊，你们可以把我埋起来。”沈苍夜笑着说，“如果我在一分钟之内没有挣脱出来，就请你们大家喝饮料！”
“说好了！”三个姑娘动手就开始埋。
很快，沈苍夜半个身子就在沙子之下了。
这时候，蓝毒蓦地回头看了一眼。
“你们听到了吗？”她小声问道
“什么？”另外两人不解道。
“我好像听到有人喊救命。”沈苍夜表示自己也听到了。

607.泳裤的重要性
沈苍夜四下看看。
没有见到水里有人在挣扎。
估计只是打闹时无意中说出来的话。
蓝毒见没有情况，便收回目光，安心铲沙子。
在三个女孩的努力之下，沈苍夜被完全埋了起来。
“开始！”格劳克斯点开秒表，“如果一分钟之内你出不来，就请我们喝饮料哦。”
“瞧我的。”沈苍夜做出奋力挣扎的模样。
身上的沙子确实挺重，但还不至于到挣不出来的程度。
“十、九、八……”
沈苍夜听着格劳克斯的倒计时，故意做出挣扎的模样。
直到格劳克斯喊“零”之后他才跳出沙滩。
他不至于在这种时候还保持着莫名其妙好胜心。
“学长输了！请我们喝饮料！”蓝毒笑道。
“好的，我请我请。”沈苍夜说着，跑到小卖部买了三瓶饮料。
他再回到三个女孩身边时，又隐隐听到呼救的声音。
这一次，不仅是蓝毒，深靛和格劳克斯也望着大海。
“好像真的有人在喊救命。”格劳克斯道。
深靛不愧是灯塔管理员，眼力也非常好。
她指了指，“好像在那边。”
“稍等。”沈苍夜发动了鹰眼术观察情况。
他很快发现——
棘刺和极境两人站在齐腰深的水里面，正在大声朝着岸边呼救。
什么鬼？
这俩人不，是一起到温泉度假酒店蜜月去了吗？
怎么又回来了？
“我过去看看。”沈苍夜说着便往海边奔去。
“——沈医生沈医生。”
一见他跑近，极境激动的大喊。
“我以为你们俩在温泉度假村呢。”沈苍夜纳闷。
棘刺说：“前天下午就出发了，昨天泡了大半天，晚上就回来了，泡那么久也没意思。”
“能不能等下再寒暄啊？”极境发出惨叫。
“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沈苍夜觉得他俩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中了定身术似的。
海胆哥面露难色。
好半天，他才吞吞吐吐地说：“我们的泳裤被水冲走了。”
“你们两个人的泳裤都被冲走了？”沈苍夜无语了。
极境恼火道：“昨天晚上在温泉酒店吃自助餐，我们两个吃得太撑，都把泳裤的绳子给解了，太松了，就……”
棘刺横了他一眼，“还能怪到自助餐去？根本原因分明是你要比谁游得快，都是因为我们两个同时往下冲，海浪过来才会把泳裤卷走好吧！”
“你们别争了。”沈苍夜扶额，“总之，我先去给你们把泳裤买来。”
“谢谢谢谢谢！”那俩人千恩万谢。
沈苍夜回过身往海岸边游。
这两个大孩子真的是叫人无语。
他长这么大就没遇到过这么离谱的事情。
沈苍夜回到沙滩，找到了最近的泳装店，买了两条泳裤。
才出门，他就被人叫住了。
是撑着小阳伞的黎博利。
“锡兰小姐？”沈苍夜愣了一下。
大小姐犹豫着，许久才说：“沈医生，我可以占用你一点点时间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啊这……”沈苍夜迟疑道，“可我现在有急事，我这东西要给棘刺和极境送去。”
锡兰有点小失望。
她又试探着问：“或许可以让黑去送？”
她望向身旁的保镖，“可以吗，黑？”
菲林点了点头。
“这……”沈苍夜想了想，确实也不是什么非常重要的文件。
于是他将手里提着的袋子打了个结，递给了黑。
他指了一个方向，“棘刺和极境他们在那边水里，这个方向往水里走二三十米就能见到他们了。”
他也没有说清楚袋子里是泳裤。
那未免太尴尬了。
“他们在水里？要我把这个给他们？”黑一脸疑惑，但还是拿着东西走了。
她提着那个袋子，莫名其妙的来到水中，莫名其妙的见到那两个站在水中的男人。
“嗨。”黑试着打招呼。
她和这两位伊比利亚人认识没多久，还不算太熟。
她才走到离他们约摸十米远的地方，那两个人就惊恐地跳来跳去，好像踩上了活性源石地板。
“喂喂喂！可以了！不要再靠近了！”
“——黑小姐？你要干什么？快回去！”
黑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这是沈医生要给你们的东西。”
她才走近了两步，那两人又惊惧万状地一个劲儿挥手。
这回是踩上了热泵通道。
“你扔过来就行了，不用再过来了！”
“站在那里扔给我就好了！”
菲林十分无奈。
她只好将手里的袋子扔了过去。
袋子浮在海面上飘着，距离极境还有一两米远。
“你可以走了，麻烦！拜托！求求你了！”
那两人催促道。
“好吧。”黑转身游走了。
两个好基友目送黑游出了好远，极境才伸手去拿袋子。
就在这时。
一只海鹰俯冲下来。
似乎是错把袋子当成了食物。
它抓起了那个袋子飞走了。
“啊啊啊啊啊啊！”极境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608.红茶是红茶,绿茶是绿茶
“唳——”
海鹰清脆的鸣叫声响彻天宇。
沈苍夜往外看了一眼。
怎么觉得那海鹰抓的东西，跟自己买的泳裤的袋子那么像呢？
……大概是错觉吧。
“沈医生？”锡兰见他心不在焉，便叫了他一声。
“没什么没什么。”沈苍夜收回视线。
此时，他们正坐在海边的一个小屋里。
茶几上摆着一套茶具，面前是广阔的大海。
这个小屋，倒是风景独好。
点缀着花边的阳伞放置在一旁，锡兰套着白丝绸手套的双手放在长裙上。
看得出她很紧张，她放在膝上的手时不时要握一下拳头。
她看到坐上精致的茶具和茶叶，又有些手足无措。
忘了叫黑帮泡一壶好茶了。
她暗想。
锡兰回首这之前的种种……
她用过很多荒唐的手段；
也脑补过很多荒唐的东西。
最后，搞得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那些不切实际的手段，最后被锡兰全部抛到脑后。
所有恋爱小说和教授恋爱手段的教程，被她全部删掉。
她想，真诚的与对方谈一谈，或许才是取得他信任的最好方法。
再也不要当绿茶了！
“我来泡茶吧。”似乎是看出了锡兰的心思，沈苍夜起身拿起了茶杯。
“那个，教教我泡茶可以吗？”锡兰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她耳畔蓝色的耳羽不安分地抖了抖，锡兰咳嗽一声。
她掩饰般地用手拽了拽耳羽，“听黑姐姐说，你泡茶的技术也不错，我自己泡的茶好像不怎么好喝。”
“好吧。”沈苍夜瞥了她一眼。
虽然不知道大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两人交流交流也没什么不好的。
红茶冲泡前需要在茶杯里倒入滚烫的开水进行温杯，提升温度，有利于泡茶时香气散发。
作为呆逼的理科生，沈苍夜曾经和温蒂一起研究红茶的浓度多少才适应——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红茶与水的比例在1：90左右最适应。
沈苍夜拿出茶匙倒上一匙的茶叶，递给锡兰。
95摄氏度的滚水注入茶叶中，蒸腾出纯正的茶叶香味。
少女的心思也好似沸水中的茶叶，上上下下。
大小姐红着脸，喃喃说：“我还有很多，要跟你学的东西。”
“泡茶不算什么。”沈苍夜笑道。
锡兰挪近了一些，膝盖挨上了沈苍夜的腿。
她认真说：“你帮过我很多，我一直想对你说声谢谢。谢谢你救了我和黑，也谢谢你带我认识了罗德岛。”
“不客气。”沈苍夜笑笑，“以后或许还会有很多我需要拜托你的地方呢。”
锡兰的手指捏了捏放在膝盖上的书和笔。
沉默了好久，她才试探着说：“我想以你的学生的身份，入职罗德岛医疗部。”
“哈？”沈苍夜怔道，“我的学生？——不是，那个……锡兰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大小姐咳嗽了声，假装眺望远方的海面。
她的脸开始泛红，双手放在膝盖上不知所错。
以往风度翩翩的她，现在显得十分拘谨。
她斟酌了很久，才说：“你……我对你的感觉，和对黑的有点像……又不太一样。我对你的感觉，好像是一种……寄托，你身上有许多我想要学习的东西，你是我最想要成为的样子。”
“该怎么说呢？”沈苍夜抓了抓后脑勺，说，“你不必把我看得特别高尚，我只是践行医生使命的一个普通人罢了。不必给自己太大的心理负担，罗德岛的每个人都可能是你的老师，每个人也可能是你的学生，我们相互学习、取长补短吧。”
“罗德岛……太奇妙了。”锡兰喃喃说道，“所有人见到矿石病患者都会避而远之，你们却逆行而上。我已经确信，你们的事业，就是我向往的方向。”
“你见过感染者的尸体吗？”沈苍夜望着她说。
锡兰的神色顿了顿，摇摇头。
沈苍夜接着说：
“矿石病在稳定期间只是会间断性发作，在其他时间，感染者同普通人无异。”
“但是，临近重症的感染者，器官大面积结晶化，直至死亡——源石粉尘从身体每一处外溢，患者的尸体变成致命的感染源。”
“你看着你的病人在你眼前一点一点地变成一块石头，但你束手无策。”
“不仅如此，你时时生活在被感染的恐惧中。”
锡兰没有插话，只是静静的听着他陈述。
沈苍夜每说一句话，黎博利的眼神中就多出一份凝重。

609.别问,问就是不懂!
讲完这一切，沈苍夜呼了一口气，望向锡兰的眼睛。
“锡兰，你还没有真正接触过临床，或许你对临床工作有着许多幻想。”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吓唬你，我把最坏的情况告诉你，我希望你，不要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你是汐斯塔的大小姐，是维多利亚国立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你有很多的路可以走，有很多的选择。”
“医生这条路走来，你会见到很多悲剧，也会收获很多感激——我只希望，你选择了，就不后悔。”
锡兰注视着杯中的红茶，轻声道：“我明白了。”
她思索了很久，又将目光投向身边的人，仿佛他的眼中有着全世界。
她缓缓开口，“以后，这条路，我们一起走吧——未来请多指教，沈医生。”
“共勉。”沈苍夜伸出手与她相握。
锡兰握着那只温暖的大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一时间心也如同杯中的红茶般温热。
“你的梦想便是我的梦想。”她在心里说。
蔚蓝的天空，夏日的风混杂着海水的味道。
海浪摩擦着沙滩发出的细微声音萦绕在耳畔。
沈苍夜走到小木屋外，迎面撞见了守在外面的黑。
“一起走走吗？”菲林说道。
她的嘴角扬起，永远如同万年寒冰的冷厉表情中绽放出一丝浅浅的笑。
“好。”沈苍夜点点头。
这姐妹俩是怎么回事？
今天轮番来找自己闲聊？
两人并肩在沙滩上走着，大海时不时送来阵阵清风。
“我做了很多错事，也欠了你很多，我真的无以为报。”黑轻声说。
“我不是为了让你回报我才做这些的，我把你当朋友。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沈苍夜说着，又叹口气，“只是……你别再跟白金打起来了。”
“对不起。”听出对方语气中的冷硬，菲林立刻道了歉。
“嗯……”
尽管事后黑亲自道歉，她们算和解了，但沈苍夜还是无法代替白金去说“没关系”三个字。
两人静默地走了一会儿。
沈苍夜沉吟着。
他觉得不能再让黑蒙在鼓里了。
他开口道：“黑，我想跟你说，我不久前遭遇了一些变故，我失忆了。”
“什么？”菲林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以前我们曾经是战友，对吗？”沈苍夜说。
他决心坦白一切。
不然，两个人一说起过去的事情，他就只能扯开话题，要么就是打哑谜。
这对于黑来说是一种深深的伤害。
假装着还知道过去和她的关系，然后又享受她因为这种关系对他的好。
这是一件非常不负责任的事情。
沈苍夜接着说：“我知道我们是战友，但是其他的记忆就很模糊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因为我一直不知道如何跟你启齿，我非常抱歉。”
黑在原地呆立着，如同遭遇重击。
他忘了？
他不记得了？
所有的那些……
他们共同战斗、共同生活的经历，他都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他用最大的温柔照顾她，不记得他们并肩作战，不记得他们同床共枕……
他也不记得，她曾经狠狠捅了他那一刀。
菲林的心颤了一下。
——或许这才是最好的。
她有点自私地想。
他不记得那次背叛，也不记得对她的恨意。
这是上天给她的机会。
他们能重逢，说不定还可以一切重来。
他本就没有做错什么。
可是他还诚恳的道歉，担心伤害了她的感情。
没想到。
即使是他忘却了一切，忘记了他曾经所有的那些感情。
可在她遭遇艰险时，他还是第一个冲了出来，替她守护住了锡兰小姐，守护住了汐斯塔……
……果然还是当年的那个他。
“那个……”沈苍夜迟疑着开口道。
在他说出接下来的话之前，黑说道：“我不在意。”
“什——”
“我不在意你失忆了，或者别的什么。”菲林杀手停住脚步，转过身给了他一个轻轻的拥抱，“你说人不应该囿于过去，我也想将目光放到未来，如今锡兰小姐决定加入罗德岛，我也会守护好小姐和你的梦想。”
“你失忆了没关系，我们可以从现在开始创造回忆。”菲林望着他笑了笑。
“谢谢。”沈苍夜诚恳的说，“我一定努力治好你的病。”
……
瓦蓝的天空中,海鸟一群群地翱翔,好像是一朵朵飘浮着的白云。
极境看着头顶盘旋的海鸟。
又看了看身边的好基友。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黎博利问道。
“别问，问我也不知道！”棘刺翻了个白眼。

610.冰淇淋好吃吗?
沈苍夜回到房间里，迅速冲了个澡。
今天被埋了一身沙子，现在总算是清爽了。
他刚从浴室出来，就见床上扔着一个背包。
是白金回来了？
沈苍夜给自己倒了一杯菠萝酒，坐到了沙发上，随口唤道：“欣特莱雅。”
“才发现我回来了呀。”小天马从露台回来，手里还拿着一杯冰淇淋
她似乎非常喜欢这个宽阔的观景台。
“这不是一发现你回来就叫你了吗？”沈苍夜的视线追随着女孩的身影，“怎么样？火山那边好玩吗？”
“还行吧。”白金说，“不过，还好你没去。”
“怎么了？”
库兰塔一笑，“和我们一起去的、唯一的男士——安德切尔都快成搬运工了，所有行李都是他扛的，重物都是他背的。”
沈苍夜哭笑不得，“你们就知道欺负安德切尔。”
白金哼了一声，“说不定某人去了，会屁颠屁颠的抢着去帮别人拿行李呢。”
“普通帮个忙，怎么就要加上贬义的形容词啊。”沈苍夜表示抗议。
“像我这样独立自主的女性都是自己扛的。”库兰塔一脸骄傲。
“那以后你可别叫我帮你扛。”
小天马突然指着他，“你这件衣服好难看，一点都衬不出你的气质。”
“你说我身上这件？这是在种植园的纪念品商店买的。”沈苍夜道。
此刻他身上就穿了一件衬衣。
衬衣上花花绿绿的，印了好多菠萝的图案。
因为是在房间里，沈苍夜洗澡出来就随便披了件衣服。
他也没有扣扣子，直接这样敞开着。
“你也会在游客中心买这种没品的东西啊。”小天马吐了吐舌头，目光却是在欣赏着他露出来的肌肉。
沈苍夜白她一眼，“还不是因为某人把我的睡衣给拿走了，我在房间里没衣服穿，只能临时买了件——你没事拿我睡衣干什么？”
“抱着你的睡衣，我就睡得很好。”库兰塔说得理直气壮。
“你……”沈苍夜无语。
他见白金一直拿着一杯冰淇淋在吃，好奇道：“哪里来的冰淇淋？”
“拿着房卡，在小卖部可以免费拿菠萝冰淇淋。”库兰塔少女的耳朵开心地竖着，“超好吃哦！”
“我也想吃。”沈苍夜一伸手
“不给，想吃自己去拿。”白金宝贝地捧着那一杯冰淇淋。
“那我用菠萝酒跟你换？”
白金眯起眼睛，“考虑一下。”
她挖了一勺带着菠萝果酱的冰淇淋——看上去就很美味。
往前踱步了两步，刺客少女站到了沈苍夜坐着的的沙发面前。
她倾身，将那一勺冰淇淋递过来，“啊——”
“啊。”沈苍夜听话的张开嘴。
他没想到的是——
那一勺冰淇淋，没喂到他嘴里。
反而是在中途……
勺子一歪。
混合着果酱的冰淇淋落在了他的胸膛。
突如其来的冰凉温度让他本能地缩了缩。
“你干嘛啊？”沈苍夜皱起眉，“我刚洗完澡，这可不是恶作剧的时候。”
“对不起对不起，我帮你清理掉。”白金忙说。
嘴上说的是对不起。
语气中却没有半分道歉的意思。
她站在他的面前，笑得没心没肺的，也没有动手去拿纸巾。
“你倒是快点去拿张纸啊！”
沈苍夜话刚说完。
欣特莱雅小姐忽然间俯下了身。
她摁着他的肩膀，轻轻将他前襟部位的那一块冰淇淋舔掉了。
温暖又柔软、湿润又微痒的感觉，让沈苍夜一下子愣住了。
“还要冰淇淋吗？”
这一回，白金的语气中带了一点狡黠。
“别闹。”沈苍夜叹口气。
白金笑着又给他舀了一勺冰淇淋。
然后在半空中。
她手一抖，勺子一歪。
又一次“故意”把冰淇淋甩在了他的腹部。
“我怎么就管不住我这手呢！”库兰塔女孩说得充满歉意，仿佛下一秒就要捶胸顿足。
她在他面前跪坐下来，扶着他的腿，故伎重施的舔掉了冰淇淋。
“再给次机会？”白金又舀了一勺冰淇淋，诚恳无比的发问。
她的目光就好像头一天入职的毕业生，不小心把茶洒在了老板的桌子上，被一通呵斥之后，眼泪汪汪地小声哀求。
沈苍夜没说话。
这个问题实在不太好回答。
这只小马好像压根不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她那拿勺子的手很不听话。
先是滴在他胸口。
又是滴在他肚子上。
下一次会滴在什么地方，那还不好说。
总之她没安好心就是了。
沈苍夜的视角从原本的仰视变成了俯视。
我见犹怜的小天马双眼巴巴的，实在让人不忍心拒绝。
他只好由着她胡来。
那一勺子冰淇淋果然和它的主人一样不安分，中途又掉了。
“我替你弄干净，抱歉！”
“——哎，你别扯我裤子！”
喜欢恶作剧的刺客少女戴着楚楚可怜的面具。
根本没法呵斥她。
“……多谢款待啦，沈先生。”
嫣红的小舌舔了舔嘴唇，从跪伏的姿势起身的同时，白金从沈苍夜手里顺走了那一杯菠萝酒。
“大坏蛋，等会陪我去种植园迷宫走走吧。”她啜饮着手里的酒，跟着便一甩头发走向观景露台。
“哦……”沈苍夜囫囵应着。
他还坐在沙发上，眼睛望着天花板，脑中思考着只有这世上的得道哲人和贤者才会思考的问题。
世界的起源在哪里？
人类的起源在哪里？
生命的起源在哪里？

611.我来教大家夹娃娃机的正确使用方式!
多乐菠萝种植园，是他们本次旅途的最后一站。
在种植园住了两天之后，大部分人便直接返程返回罗德岛了。
而沈苍夜在那“另外一小部分人”的范畴之内。
——白金和他约好的，他们这一次的汐斯塔夏日游乐园之旅，终于成行了。
“给。”沈苍夜从一旁的兑票口走出，从口袋里取出三枚硬币。
“这是什么？”白金好奇道。
沈苍夜道：“不知道，是换票的时候送的，说是在游乐园内部设有一些电动游戏机，用代币可以玩，如果代币用完，还可以再买。”
“哦……”白金接过了硬币，又道，“那，我们现在可以进去了？”
“嗯。”沈苍夜将一只淡蓝色的手环递给小天马。
在游乐园中，这就相当于通行证了。
白金没有接手环，而是伸出小拳头，调皮地朝手腕扬了扬下巴。
知道她是要自己帮忙戴上，沈苍夜便只好托住她的手，小心地替她戴上了手环。
小天马唇角轻扬，她将手腕一翻，就握住了他的手，五指扣在他的指间，牵着他一起进入了游乐园。
才进门，迎面就是一排抓娃娃机。
沈苍夜瞬间明白了那三枚代币的用意。
白金的目光理所应当的被吸引住了。
然后。
果不其然的——
“苍夜，我想要那个……”女孩用满心期待的目光望着他。
对抓娃娃机这种东西，沈苍夜从来都是不会正眼去看的。
他觉得这东西毫无意义。
里面的那些玩偶随便就能便宜买到。
更不用说，这些看起来童趣满满的机器都被动了手脚，刻意调松了机器手的力度——
它们总会在被抓起来时，像食堂大妈一样抖一抖，把抓住的东西松开，从而引诱游客投下第二个游戏币。
怎么说，自己这种受过高等教育的、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是绝对不可能被黑心商家从腰包里骗走钱的！
但是……
他一转头，撞上身边女孩过于真挚又闪着光的视线。
以上的想法全都消失。
他也只能在心里说——就玩一把。
白金看中的是一个白色的独角兽玩偶，长长的耳朵和她真的有几分神似。
沈苍夜紧紧地盯着那只玩偶，操作遥杆的手也有点出汗。
“往右边啦，右边！等——哎，不对，往后一点！”明明是在一旁看着，白金却好像比他还紧张，隔着玻璃窗点着机械爪，脸上满是期待。
“好了，给我中！”沈苍夜按下了按钮，机械手往下一抓，准确地抓住了那个毛绒绒的玩偶。
然而。
机械爪抬起的时候倏然一抖，白色的毛绒玩偶掉了回去。
“淦！”沈苍夜脱口而出。
转过眼睛对上小天马痴痴望着他的目光，沈苍夜只好把抱怨的话咽回去，老老实实投下第二枚硬币。
终于知道游戏厅里抓娃娃机前那些冤大头是怎么来的了。
第二回，他艰难地抓起了玩偶。
最后落在了距离掉落口十公分的地方。
好吧，投币吧……
最后的代币了。
第三枚硬币投下去，沈苍夜握住了摇杆。
正当他纠结要怎么操作之际，身边的少女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欣特莱——”沈苍夜一句话没说完，白金就推动摇杆，然后按下了按钮。
玩偶又一次掉了。
准确地卡在了掉落口的边缘。
就在沈苍夜长叹一口气，准备向白金解释赌徒心态的危害时——
小天马在原地跳了跳，做热身状。
接着。
“嗨呀！”
她猛地一个旋身，飞起一脚，一个侧踢狠狠甩在抓娃娃机上。
砰！
一声巨响。
“喂——你干什么啊？”沈苍夜大惊失色。
就见到卡住的玩偶晃了晃，掉落出来。
“成功了！”小天马转过身扑进了他的怀里。
说完，她抱着腿扑通倒了下去，“我的腿……嗷嗷嗷——疼！”
离开电动区的时候，欣特莱雅小姐已经被沈苍夜背在了背上。
尽管如此，她手里还抱着那个难得的战利品。
“我厉害吧？”她自身后把玩偶捧到他面前晃着，炫耀似的说。
“殴打抓娃娃机确实挺厉害。”沈苍夜无奈地笑，“腿还疼不疼？”
“还……现在好些了，你再背我一下嘛。”
“行行行。”
走了几步，白金晃了晃他的脖子，“我们一起去坐旋转木马好不好？”
她指着正在放着好听童谣的、孩子们聚集的地方。
“不要。”沈苍夜回答得很干脆，“昨天夜里才骑过，今天就不——呜啊！”
红着脸的库兰塔掐住了他的脖子，“现在是谁骑谁！？”
“我错啦我错啦！你骑我行了吧——”沈苍夜不知道为什么小天马在这种地方冒出奇怪的好胜心。

612.罗德岛洗劫射击场作战记录
好半天终于休息好了的白金拉着沈苍夜上了海盗船。
两人并肩坐着，库兰塔很自然的挽上他的手臂，“我们来拍张照留念吧，这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哟。”
“什么第一次约会啊？”沈苍夜怔了怔。
白金迅速理了理头发，拿着开启了相机模式的手机，将脑袋倚在他的肩上，“拍了哦！”
“喂！拍照不提前说一声吗？我还没有准备好呢！”沈苍夜抗议着抢手机，紧接着就被白金揪住脸。
她轻轻在他脸上啄了一下，“回去帮你美颜一下就好了嘛！”
“我信你才有鬼！”
不要相信女生！
她们照相绝对不会P她们自己之外的人！
“学长？”
后排突然间传来呼声。
沈苍夜回头看去，只见蓝毒、深靛和格劳克斯三个人坐在后排，看样子也是一起来玩的。
“没想到你们也是今天来呀！”蓝毒显得很是兴奋。
“是呀，趁着度假来玩一天。”沈苍夜说。
“既然碰到了就一起玩吧？”格劳克斯发出邀请。
“这个嘛……”沈苍夜望向白金。
他征询的的目光让库兰塔很是受用。
轻笑了一下，白金点点头，“一起玩呗。”
她转过头，就见到艾莉亚的小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后排伸过来，自然而然的搂在沈苍夜肩膀上。
“你！”白金还未来得及发作，海盗船就启动了。
突如其来的摆动让小天马本能地缩了缩身子。
“别怕，有我呢。”沈苍夜立刻握住她的手。
心中的小小雀跃被掩饰住，刺客少女只是抖抖耳朵，心想——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他好了。
才下海盗船，众人的视线便被眼前的射击场吸引了。
看起来，游客们对这一项娱乐活动并不是很感兴趣。
射击场前的玩家寥寥无几。
正因如此，工作人员不得不拿着大喇叭宣传。
“百步穿杨就是你的神迹！铳械、弩、弓在这里一应俱全！奖品丰厚！就等你来！”
“……说起来，弓和弩哪个更厉害呢？”深靛好奇地问道。
这话一出。
同为狙击干员的蓝毒和白金瞬时间对望了一眼，然后又同时偷瞄了沈苍夜一眼。
弓和弩哪个厉害？
这不就是在问她们俩哪个更强么？
只是玩那些电动多无聊。
不暗中较劲一番怎么会有意思？
“蓝毒小姐想玩一玩吗？”库兰塔一脸和善的微笑。
蓝毒点点头，“当然乐意奉陪。”
“欢迎！”
工作人员是个可爱的佩洛妹子，见到有人走来，她立刻摆出笑脸。
终于有人光顾了！
“我们的奖品很多，欢迎来尝试！每个人可以玩二十分钟，按照总环数来算，拿到两百分可以换这边的小零食，三百分可以获得任意抱枕玩偶……”
佩洛妹子指着琳琅满目的奖品，热情地介绍起来。
从两百分到一千分，都对应价值不同的奖励。
一般来说，很少有人能达到五百分以上，至少她工作以来从没见过。
眼前这两个女孩子，估计也是外行，玩玩而已吧。
佩洛妹子瞥了一眼站在射击台前的两个女孩，却发现她们压根没在听她说话。
白金望着蓝毒，后者也在定定盯着她。
两人都是跃跃欲试。
“——要怎么比？”
“就按照总环数来比吧。”
佩洛妹子纳闷了。
这俩人是对奖品丝毫不感兴趣啊？
她正注视着那俩人发呆时。
一道酒红色的旋风忽地窜过来，“居然有这个！呀吼！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制的呀！”
“能天使？”沈苍夜道，“你是……”
他本来想问“你是自己来的吗”。
但是在见到叼着百奇饼干的德克萨斯和空的时候，他打住了话头。
好哇德狗子，带妹一把手啊！
“义人君，你也在！”萨科塔兴奋道。
“嗯，陪她们来玩呢。”沈苍夜指了指射击台前的蓝毒和白金。
“你们是要比赛吗？我也加入哦！”萨科塔热火朝天地拿起一把铳，在手里把玩着。
两位五星干员望着企鹅物流的高级资深干员，大感不妙。
就在此刻。
“沈医生。”温和又不失优雅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黎博利大小姐和她的保镖一同走进了射击靶场。
“锡兰，黑，你们也来玩？”沈苍夜问道。
大小姐说：“这不是马上就要跟着罗德岛离开汐斯塔了嘛？走之前打算好好玩一天。”
能天使眼睛一亮，“黑！以后你就是狙击组的一员了，来参加我们的比赛吧！”
“比赛？嗯……如果是集体活动，我就参加。”菲林点了点头。
“欢迎欢迎！欢迎大家来玩！”佩洛妹子热情地招呼着。
此时此刻，她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P.S.———
祝大家都能白嫖出令湘玉掌柜~

613.警惕速狙打内卷牌
作为工作人员的佩洛妹子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顾客同时参加，心情大好。
她热情地向大家介绍道：“我们有移动靶和固定靶，一般是先打固定靶，移动靶的速度比较快，打不中也是正常的。”
她贴心地又补充了一句，“大部分人打移动靶都是脱靶的。建议大家先从固定靶开始熟悉。”
“没问题！开始吧！”能天使自然而然地招呼大家，“谁赢了，沈医生请吃冰淇淋哦！”
“好耶！”
——为什么你们的比赛，奖品要由我来出啊？
沈苍夜很想如此吐槽。
不过想想也就算了。
请所有人吃冰淇淋也不是不可以。
“那，开始喽？”佩洛妹子道。
站在射击台前的四个狙击干员点点头。
佩洛妹子摁下了开关。
嗖！
整齐划一的射击声。
佩洛妹子愣了愣。
她只看到靶标的影子，再然后，便有四声机器合成的女声提示“十环”。
……什么？
第一发，所有人都是十环？
佩洛妹子有点意外。
这大概是……初学者的运气？
大……概？
啪。
第二块靶标弹出来。
又是整齐的子弹和羽箭撞击铁牌的脆响。
又是四个“十环”。
十个固定靶打完，所有人无一失手。
佩洛妹子觉着自己血压有点高，她勉强笑了笑，道：“看来大家都是有备而来，现在我要换成移动靶。”
她默默地将移动靶的速度调成了最快。
这样总不会还是一分不失了吧！？
一分钟后。
“十环。”
“十环。”
“十环。”
……佩洛妹子眼睛都直了，笑容逐渐消失。
她只能在心中默默计算着她们的射击的速度，又看看堆成山的奖品，生怕自己一天之内把所有奖品全给出去了。
移动靶弹出的间隙，白金捻出一支箭。
她正要射击，蓦地感觉尾巴被人轻轻的扯了一下。
“你的尾巴上有一片枯叶。”沈苍夜站在她身后，说，“我帮你摘掉了。”
末了，他还拿着那片叶子，在白金眼前晃了晃。
白金不理他，重新拉弓瞄准。
可刚才在尾巴被扯住的感觉，让她禁不住地想起上次被他攥着尾巴、急喘着求饶的画面。
刺客小姐的心一下子乱了。
手微微一抖，她只射中了七环。
一旁看着的佩洛妹子长长松了一口气。
终于有一次不是十环了！
深靛和格劳克斯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沈苍夜却觉无聊。
他走到最左侧的训练区，拿起一把弓比划着。
他没有使用过这种武器，顶多是娱乐性的玩过射箭。
“大坏蛋，想玩弓箭？我来教你呗？”
他刚把长弓拿在手上，身后便传来熟悉的声音。
比声音先靠近的，是一阵沁人的香气。
这阵香气给人的悸动太过强烈，随即白金温柔的声音已经贴在了他耳畔。
“你们不是比赛吗？”沈苍夜愣道。
“我退出啦，不比啦。”白金说，“移动靶我第一箭才七环，不玩了！”
好嘛。
开局第一层诡意行商没有拿到扩散之手，就直接退出重开是吧？
“白金大位的亲自教导，你可以好好珍惜哦。”库兰塔不知从什么地方搬来一个小凳子。
她踩在上面，刚刚能够着他的身高。
女孩柔软的纤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她微热的呼吸气息也轻轻拍打在他的耳边，两人的肌肤似有若无贴在一起。
沈苍夜觉着自己有点心律失常。
他连忙集中精神，按着白金的指导拉弓瞄准。
“你请她们吃冰淇淋呗，我就不用了。”小天马说。
“干嘛啊？生气了？”
“我哪里有那么容易生气？讨厌！”
似乎是发现他的耳朵有点发红，白金心里升起小小的报复心。
她故意把嘴唇压得更近，声音也逐渐低下去。
最后如同悄悄话一般，吐气夹杂着轻笑，“冰淇淋算什么，那不是想吃就能买到，有什么稀罕的？但有的东西……只有我一个人能吃到呢，你说是吧？”
沈苍夜已经完全无法听清白金接下来又说了什么。
一种难以言状的感觉正在他的大脑蔓延开来。
他的手一颤。
“脱靶。”
机器合成的声音响起。
“真逊呐！”白金大笑。
“都怪你！”沈苍夜恼道。
“我还想说怪你呢！”
他们正聊着，佩洛妹子忽然在身后戳了戳他。
“先生，有点事情想跟您说，能过来一下吗？”她哭丧着脸。
沈苍夜跟着她来到一边。
佩洛妹子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先生！求求你让你的朋友们停手吧！”
她又连续了鞠了好几个躬，“对不起对不起，我太失态了！可是——这样下去我会被老板骂死的、会被开除的！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你们打的环数已经能把我所有的礼物都搬空了啊！求你了先生！”
“好吧。”沈苍夜抓抓头，“那你怎么也得给个纪念品什么的吧，不然不好交代啊。”
“当然当然！”
“——吃冰淇淋啦。”
沈苍夜的一句呼唤，吸引了还在射击场疯狂搞破坏的女孩子们的注意。
他手中端着一大盘冰淇淋走来。
佩洛妹子感动得眼泪都要流下来。

614.只有我受伤的世界完成了
大家从射击场出来，每个人都高高兴兴地拿了一件纪念品。
只有沈苍夜花钱买了冰淇淋。
白金没有要工作人员送的纪念品。
她还是抱着那个她号称是“通过我们两个人的不懈努力终于拿下”的白色独角兽玩偶。
游乐园四处都是色彩缤纷的气球。
小孩子们拿着泡泡棒在道路上乱跑，有人沿街兜售花朵与纪念品。
空气中弥漫着棉花糖的甜味，身边来来往往都是欢声笑语的人们。
“——下一站，碰碰车！”
中途碰上的企鹅物流三人自然而然的和他们玩到了一块。
在红发天使热情的号召之下，每个人的兴致都被带动了起来。
大部队轰轰烈烈的向碰碰车场杀去。
“……欣特莱雅，先把安全带系好。”沈苍夜替白金系上了安全带。
前世不是没有玩过碰碰车。
但还真没有在这源石技艺遍地走的地方玩过碰碰车。
不知道又会不会像之前的沙滩排球那样，变成杀人碰碰车。
他先是给白金系好了安全带，又给自己系上。
还没来得及按上卡扣，碰碰车就启动了。
“苍夜，踩油门！”
“哈？”
沈苍夜的反应慢了半拍。
随后就被蓝毒和格劳克斯开着的碰碰车猛地撞上。
“这里可没有交规啊！”
白金大喊着，直接从他手上抢过了方向盘，对着前面那辆碰碰车狠狠踩了一脚油门。
沈苍夜的身体朝前一冲，差点咬到舌头。
“欣特莱雅……以后还是我来开车吧，你就别考驾照了……”
“你懂什么！”
白金兴奋地把着方向盘，她雪白的长发也随之摆动着，时不时还会甩到身边人的脸上，带着阵阵淡香，同时也激得他打了个喷嚏。
“企鹅物流万岁！”
随着一声欢呼，能天使驾驶的碰碰车如入无人之境。
——等等，是能天使在开车？
企鹅物流的碰碰车先是撞飞了蓝毒和格劳克斯，又从侧面撞上了沈苍夜的车，紧接着一个迂回，在锡兰小姐的惊呼声中撞向了她们的车。
真把碰碰车场当成龙门大街了。
“天使姐姐加油！”场边的小孩子们在欢呼。
“芙兰卡，雷蛇，看车！”能天使一边打招呼，一边冲向还在摆弄着方向盘的黑钢雇员冲去。
受到惊吓的瓦伊凡优等生条件反射的发动了反击电弧。
整个碰碰车场瞬间断电。
“我到底是为什么要和这帮人一起来玩这个。”沈苍夜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
从碰碰车场出来，又被拉去了鬼屋。
游客六人一组进入鬼屋。
排队时，他们拿到了鬼屋的宣传页。
只是临近这幢传说“闹鬼”的别墅，就觉阵阵寒风吹着后颈。
快有半人高的杂草环绕着这座小别墅，灰白色的墙壁上有少许斑驳，用红色的颜料涂鸦着不明意味的字符。
传闻这栋房子曾经是一个小家庭的住宅，但屋主一家四口莫名其妙的惨死在家中。
后来这间房子里发生了一些奇怪诡异的事情，就再也没有人敢进入这里……
沈苍夜倒是没什么。
可是在排队的时候，他的手臂就被锡兰紧紧抓住了。
临到进入鬼屋了，白金也扯了扯他的衣袖，“苍夜，我有点怕……我……嗯……我可以不玩吗？”
“当然可以，走，我陪你去玩点别的。”沈苍夜说着便揽过她的肩膀要往外走。
“不不……没事的，你们玩吧。”白金看了看其他人，实在不想败了恋人的兴致。
她连忙推着他回去，“我在外面等你。”
“好吧好吧。”沈苍夜只好跟另外五人一起进入鬼屋。
从鬼屋出来，沈苍夜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外边长椅上的白金。
她正同另外两个人说话——是亚叶和铃兰。
她们居然也来了。
“白金。”沈苍夜几步跑近。
铃兰见到他，兴奋地挥了挥手里的棉花糖，递到他面前。
沈苍夜拗不过她，便从棉花糖上扯下一小片吃掉。
小沃尔珀被亚叶拉着手，蹦蹦跳跳走了。
白金从长椅上站起来，“怎么样？好玩吗？”
“不好玩。”沈苍夜耸耸肩，“德克萨斯和黑是什么人啊？一个杀手一个黑帮！她们那气场——天呐，鬼见到她们都吓跑了！哪里还来敢来吓唬我们啊？”
白金冲着他笑了一下，“还好我没去唷。”
沈苍夜觉察到，她的情绪有点不太对劲。
她的眉眼间一直有着愁容。
尽管掩饰得很好，但他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怎么回事？
明明刚才还很享受的。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615.摩天轮上禁止贴贴
“沈医生，我们一起去玩激流勇进吧！”格劳克斯邀请道。
“去玩大摆锤才对呀。”能天使也是提议。
沈苍夜冲着她们打了个手势，“你们先去吧，我歇一会儿。”
他在白金身边坐下，关切道：“你不舒服吗，欣特莱雅？”
库兰塔张了张嘴，却见到一旁的黑和锡兰也在望着她。
她连忙摆摆手，“什么呀？我怎么会突然不舒服，我没事呀！”
仿佛想掩饰什么，她蹦起来指了指远处的售货小车。
“——啊，对了，我刚才见到那边有卖华夫饼呢，你们要吃吗？我去替你们买！”
“欣特莱雅，你……”沈苍夜欲言又止。
“没事啦！”刺客少女推了他一下，又望向黑和锡兰，“你们要什么口味的酱呢？”
“我不用了。”黑摇摇头。
“要巧克力酱的吧。”锡兰说。
白金又转向沈苍夜，“大坏蛋，我就自作主张的替你也买一份啰？”
“行。”沈苍夜目送女孩离开，心里觉得怪怪的。
肯定是发生了让他什么让她很难过的事情。
明明在他进入鬼屋之前，小天马的情绪还挺好的。
可是……
到底是怎么了？
“——久等啦。”白金端着华夫饼的小盘子跑来。
她将其中一份递给了锡兰，一份递给沈苍夜。
“你不吃吗？”沈苍夜切了一小块华夫饼，用叉子叉给她。
“不吃，减肥呢。”两人的视线撞上，库兰塔温柔地笑了笑。
她移开目光时，笑容又收敛了。
没有同往常那样总是挂着俏皮的笑，只在他望向她的时候才会露出会心的微笑。
她心里肯定藏了什么事情。
究竟是什么事，能让她难受到这个程度？
白金不说，沈苍夜也猜不出来。
库兰塔注意到他的视线，嘴角便扬起笑容，“走吧，接下来我们去哪里玩呢？”
“去玩云霄飞车怎么样？”锡兰提议道。
沈苍夜望向库兰塔，“你想去吗？”
“当然去呀。”白金笑着拉他。
她的手也是冰冰凉凉的，似乎很不舒服。
他们又一起玩了几个项目，随后，锡兰和黑先行离开了。
傍晚，两人坐在游乐园的长椅上。
沈苍夜转头望着身边的人。
她垂着眼眉，束起来的头发在夕阳的照耀下透着金红的光。
像动物幼崽似的，她的耳朵耷拉着，有几分可怜兮兮。
“欣特莱雅，你到底是怎么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沈苍夜忍不住道。
“我没事呀。”白金将视线移过来的时候，又绽开笑容。
“不对。”沈苍夜皱眉，“你是有什么事情没有跟我说吗？”
白金从长椅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她没有回答沈苍夜的话，而是朝他伸出手。
沈苍夜正想伸手牵她，却是突然被刺客小姐拉了过去。
下一刻，女孩紧紧抱住了他。
她抱得很紧，仿佛一松手他就会离开。
“你怎么了？”沈苍夜问道。
怀里的小脑袋摇了摇，“没事啦——唔……走吧，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项目没玩呢——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你……”
“嗯？”
沈苍夜小心地问道：“你不会是那个来了吧？要不要去买那个——”
“揍你哦！”白金跳起来往他额头上敲了个爆栗。
她拉住了他的手，拖着他走向游乐园中心的摩天轮。
“啊，我要坐粉红的！”走到摩天轮下方，小天马似乎终于有了点儿劲力。
她率先跑向最下方的粉红色座舱，沈苍夜也连忙跟上去。
他们坐到了舱里。
才发现对面的座位上坐着一个九条尾巴的小女孩。
“——铃兰？”沈苍夜怔了怔。
刚才在座舱外面，完全没有发现这里头还有人，被挡住了。
“你一个人来的吗？”白金疑惑的问道，“亚叶呢？”
狐狸尾巴晃了晃，小沃尔珀说：“亚叶姐姐突然捂着肚子说要去洗手间，就先下去了，让我在这里乖乖等她……”
“啊？”沈苍夜陷入沉默。
这个亚叶，带娃也太心大了一点吧？
真不怕小姑娘被拐跑了？
若是现在马上换一个没有人的座舱，好像又太伤小铃兰的心了。
不知道亚叶什么时候回来，总不能让铃兰一个人在这里。
就在沈苍夜纠结的时候。
工作人员砰地关上了座舱的门。
“哎？要启动了吗？可——可是，亚叶姐姐还没上来呢！”铃兰叫道。
但是，摩天轮已经动了起来。
九条尾巴的小狐狸只好老老实实坐回座位上，望着对面的两人。
被铃兰的目光一照。
他们牵着的手飞速甩开。
两人同时往两边挪了挪，保持正常同事的距离。
不能教坏小朋友！
……双人浪漫摩天轮，就这样变成了双人带娃摩天轮。

616.女孩的心思你别猜
从摩天轮上下来，夜幕已经降临。
天色染成绀青，赤红的夕阳大部分沉入了海平面下，空中点缀着繁星，游乐园内的路灯和霓虹渐渐亮了起来。
“晚上有烟花呢，我们一起去看吧。”沈苍夜道。
“嗯，好。”库兰塔眼中有些许的笑意。
夜晚空气清冽，温柔的海风绵绵吹过，给人一阵舒爽。
他们沿着游乐园里点缀着可爱蘑菇灯的小路，信步漫游，来到一片柔软的草坪。
晚上八点，游乐园会放烟花。
这个位于高处的草坪是最好的观赏地点。
他们抵达时，草坪上早已是人山人海。
烟花吸引了众多游客，无数观赏者向着这个最佳观赏点涌来。
草坪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拥挤之中，两个人牵着的手被挤开了，沈苍夜忙又握住她的手腕。
他们刚刚来到草坪中央。
“砰——啪——”
爆裂声在空中响起。
深蓝的夜幕中，各种颜色的烟火在空中绽开。
上一朵的金线银缕还尚未散去，下一朵烟火又升腾入空。
流光溢彩的焰火勾勒出的星星点亮夜空。
沈苍夜想去看恋人的眼睛。
回过头，却只看到了一张陌生又错愕的脸。
——等等，我拉错人了！？
他连忙回身去找他的小女孩。
他挤过人群，终于在草坪外找到了白金。
此时，最后一朵烟花刚刚散落。
夜晚重回寂静。
女孩清瘦的身影立在夜色，月光仿佛也落寞了几分。
“对不起对不起。”沈苍夜忙说，“我刚才没有注意……”
库兰塔见到他，立刻藏起眼中的失落。
她递过来一个热乎乎的甜甜圈，说：“大家都在这里看烟花，游乐园里的小卖部都不用排队了，我这时候去买，真是太机智啦。”
“你没看烟花吗？”沈苍夜问道。
白金笑笑，“看到了呀，游乐园到处都能看到呐。不过呀，还好没和你一起看。”
“什么？”沈苍夜纳闷。
“那样我会只顾着看你，忘了看烟花的。”白金踮起脚替他整了整衣领。
沈苍夜望着她琥珀一样的双眼，认真道：“欣特莱雅，你今天玩的开心吗？”
“当然开心。和你在一起的每天都非常开心。”库兰塔将他的手臂抱在怀里，“走，我们回去吧。”
沈苍夜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的感觉。
——白金不开心。
至少现在是不开心的。
他还不至于迟钝到连她的情绪都感觉不出来。
刚来到游乐园的时候，小天马明明很兴奋。
但是，从他们离开鬼屋——不，从亚叶和她说了话之后，她的情绪就变了。
究竟是，说了什么呢……？
他打定主意要问个清楚。
……晚上，他们回到罗德岛本舰的宿舍里。
两个人都洗漱完，躺在床上。
沈苍夜正踌躇着怎么开口。
忽然间，手机收到了一条召令。
——是凯尔希。
他心里有一万句MMP想说。
在踢飞了老猞猁办公室的一个空垃圾桶之后，他心里舒服了许多。
对此，凯尔希只是皱了皱眉头。
她接着布置任务——
罗德岛将向萨尔贡派出一支小队，考察在阿卡胡拉一带建立医疗站的可能性。
这次任务的人员比较精简，一周之后出发。
——又是加班！
沈苍夜第二次把垃圾桶踢飞了出去。
他回到宿舍，一开门，就见到白金抱着他的枕头，坐在床上。
“苍夜，我有一件东西想要给你。”她说。
刺客女孩脸颊微红，她摸摸索索，从枕头下摸出了一本厚厚的笔记本，递给了他。
“这是什么？”沈苍夜不解道。
“是……我想给你看的东西，唔……你看看就知道啦。”小天马撇开视线，很害羞的模样。
沈苍夜翻开笔记本看了一会儿，才惊觉这是一本日记。
他第一次看到女孩子的日记。
都说女孩的心思你别猜。
女生的日记大概是世界上最奇妙最神秘的东西。
“我从前就有写日记的习惯，不过上一本日记在天灾中丢了，这一本是从我进入骑士训练营开始写的。”白金说。
沈苍夜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她的日记。
“今天训练任务好重，累死了……偏偏教练还凶得要死！诅咒他今晚把护手霜当成牙膏挤！”
“昨天终于有一天假期，去逛了街，看上了一条裙子，但是钱没带够……下次休假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唉……要是有个人陪我逛街就好了，至少还可以借个钱。”
“新年快乐~又是一个人过的新年……什么时候才能多一个人陪我过呢？”
“我居然又重了三公斤！完蛋完蛋，要开始减重了！”
“……今天比赛太累了，忍不住又吃了两份甜点……啊，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嘛。”

617.说谁不行呢!?
日记上写的事情都是琐琐碎碎、平平凡凡。
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内心的烦恼或是欢快。
日记，可以说是每个人最最隐秘的东西。
小时候，我们用了千万种法子——上锁、写英文、随身带着——用所有的方法来防止别人偷看我们的日记。
把自己的日记交给另一个人。
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和决心、给予了他多大的信任呢？
“为什么，给我看这个？”沈苍夜问道。
“我在想，我的过去没有你参与，好可惜……”库兰塔女孩腼腆地笑了笑。
她揉了揉他的头发，说：“我想你知道我过往生活的点滴，有趣的逸事或是无聊的琐事，也明白我所有的想法，我把最私密的事情告诉你，好像就……不那么孤单了。”
她说完，又扑倒在床上，害羞地把脸埋在枕头里，用闷闷的声音说：“继续看啦，大坏蛋！”
每个人的心都是一座孤独而寂寞的城。
小小的窗扉紧掩，阻挡了想要进城的访问者。
有些难以启齿的情感、深藏心底的秘密，人们选择悄悄地写进了日记里。
她把日记——连同那串能打开门扉的钥匙一并给了他。
骑士训练营里漫长的时间，女孩的日记总是很简略，甚至两三天才写一次。
然后直到某一天，日记的内容开始丰富起来。
“今天我遇到了个傻里傻气的家伙，说想把我招募到什么罗德岛去，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得不说，这傻家伙做的菜真是好吃。得想个法子多蹭几天饭才行。嘿，以后谁嫁给他，那真是一辈子有口福喽~”
“傻家伙真有意思，总觉得跟他呆在一起，时间就过得好快。都怨他，我今天差点就错过任务时间了。”
“今天和他约好了一起吃午饭，可我昨天夜里临时有任务，凌晨才回来，灰头土脸的……还得急急忙忙洗头洗澡化妆去见他。今天得多吃几块肉才算扯平~”
“那个傻家伙，居然和临光家的小女孩打得火热！我决定不理他了！”
“昨天他说今天晚上做红烧狮子头来着？那就明天再开始不理他吧。”
沈苍夜翻过一页，再往下看。
“我怀疑傻家伙那方面不行！我们一起旅游时，都住在一个屋子里了，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蓦地打住了，怒冲冲道：“你怀疑我不行！？”
白金笑着翻过身看他，“谁要你当时一点反应都没有啊！我长得也不差吧？你一副〇冷淡的样子，肯定是不行啊！”
沈苍夜放下笔记本，腿一蹬就扑了出去。
“你说谁不行！？”他一下子把小天马压在了下头。
“你行！你行！”库兰塔咯咯笑着，当场服输。
紧接着，她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用力压下来。
刺客少女将脑袋埋在他肩头，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我把我的过去都给你了，我能拥有你未来的一点点吗？”
沈苍夜怔了怔。
他想起一句话——爱是打破了等价交换的东西。
他撑起身凝视着她。
“你是不是又要走了？”白金垂着眼眉，说，“要去萨尔贡，是吗？”
“你怎么知道？”沈苍夜道，“其实我刚准备告诉你的。”
“在游乐园的时候碰到亚叶小姐，她告诉我，凯尔希已经安排好参加任务的名单了。”白金说，“我想申请和你一起去，但是被驳回了。”
她咬了咬下唇，脸上又露出沮丧的神情，“你又要走了，明明才回来没几天……”
沈苍夜猛的意识到——
今天白金一整天都很难过，就是因为这件事情。
库兰塔用手捂住了脸，“对不起，我知道今天是度假，我不希望影响你的情绪的，可我……对不起，我只是有点难过。”
“没事的。”沈苍夜把她揽进怀里，“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嘛，而且我下周才出发，我们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
库兰塔缩在他怀里。
她想起等他回来的那些时日。
每一天都在安慰自己，过了今天就好，也许他明天就会回来；过了这个月就好，也许他下个月就回来。
最后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让自己失望。
“我不贪心的，我会乖乖等着你回来……只要你回来。”她闭上眼睛将他抱紧，“要安安全全地回来哦。”
过往的经历让她极度缺乏安全感。
初时，她担忧自己被玄铁的重箭取走性命。
再往后，她又担心他再也不会回到她的身边。
哪怕他回来了，她还是担心他会离开。
如今她的担忧成真了。
“苍夜，你的未来……会有我吗？”
女孩小心地再次问出那个没有得到回答的问句。

618.“白桦”
沈苍夜正要开口。
忽的，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我去开门。”沈苍夜说着，跳下了床。
小天马一下子失去温暖的拥抱，只好抱着膝盖坐在床上。
沈苍夜打开门。
门外是德克萨斯。
“你的快递，送货上门，请签收。”德克萨斯公事公办地说。
边说，鲁珀人边将一个血魔寝床般的大箱子推进来。
“怎么……哎，我不是请你们帮包装吗？”沈苍夜急了，“你这样拿来我怎么送出去！这是礼物欸！”
“是吗？那估计是漏了。我现在拿回去给你重新包装。”德狗子做事从来都是四平八稳。
“算了，不用了不用了。”沈苍夜长叹一声。
“那请签收。”德克萨斯递过来笔。
沈苍夜替她签好字。
就见德克萨斯退后一步，面无表情地道：“谢谢使用企鹅物流，企鹅物流竭诚为您服务。风里来雨里去，只为顾客都满意。点赞激励我向上，求个好评暖心房。”
棒读完这段文字，鲁珀人砰地关上了门。
靠。
这话从德狗子嘴里说出来……
好像是把刀架在别人脖子上追着别人给好评似的。
“欣特莱雅。”沈苍夜回头望着小天马，“这个……呃……”
“是什么？”白金好奇地走到了箱子边。
沈苍夜尴尬地道：“是我本来要送给你的情人节礼物……可能送得有些迟了，不好意思。”
白金的视线顺着他的话语，转向卧在地上的大木箱。
她半跪下来，便想去开箱子。
“小心有毛刺，别扎到手了。”沈苍夜抓住了女孩的手腕，“还是我来吧。”
妈耶，送个礼物居然是两个人跪在地上撬箱子这样的阴间场面。
万一再给扎伤了手，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沈苍夜找来工具，撬开了外层用于保护的木板。
外层木板拆开，便露出里面黑色的硬皮箱来。
“这是什么？”白金有些疑惑。
沈苍夜打开皮箱，一把吉他展现在二人眼前。
米白色针叶云杉木的面板，结合处镶嵌着剔透的琉璃和贝壳，纤细的琴颈，形状独特的琴头，和如若水滴般的弦钮。
吉他整体显得圆润自如、优雅清新，更有一种独特线条之美。
白金轻抚着吉他的琴颈。
“真好看。”她的视线定格在吉他面板上。
实木面板上雕着秀丽的花纹。
背生双翼的天马，与黑白棋盘上的象棋形象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令人禁不住感叹制琴师典雅的艺术修养。
“确实，我刚才看到的时候也有点惊讶，”沈苍夜挠了挠头，“以我这种完全没有艺术细胞的大脑，八辈子也设计不出这样的图案。”
“这把吉他是定制的。”白金望着眼前的这件艺术品一般的乐器，目光有些痴了。
她的指腹划过音孔，看到了吉他内侧的一行小小的，不起眼的花体字母：Olson。
“奥尔森工作室。”她微微一惊。
玩过吉他的人，几乎都会多多少少听过这个名字。
这是哥伦比亚最负盛名的吉他工作室。
制琴师吉姆斯·奥尔森的每一个作品，都能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找奥尔森工作室定制手工吉他，至少得提前大半年排队预约。
成品更是每每卖出天价。
他的手工吉他，甚至比许多钢琴价钱还要高。
白金轻轻拨动琴弦，清澈干净的琴声如同风铃般悦耳。
库兰塔女孩有些不敢相信，“这是……送我的？”
“是呀，”沈苍夜说，“我拜托制琴师刻这些花纹，不过真没想到，他居然能设计得这么漂亮，水平简直超出我的想象。”
“我……我不能收。”白金咬了咬下唇。
她也知道，这样拒绝别人的礼物很不礼貌。
可是。
这真的不是普通的礼物。
并不是像网上经常看到的讨论“别人买了很贵的礼物送给我，但是我不喜欢怎么办”的问题。
事实上。
任何一个玩过吉他的人，都不可能拒绝得了这样一把精致到极点的吉他。
她在看到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爱不释手了。
只是……
真的太贵重了。
这把私人定制的手工吉他，由吉姆斯·奥尔森亲手制作。
放在任何一场拍卖会上，都能拍出不菲的高价。
“啊？怎么这样？”沈苍夜道，“不行，我都买来了！”
白金迟疑了一下，说：“太贵重了。”
“不贵的！真不贵！”沈苍夜忙说，“说老实话，看这个成品，我觉得是相当物超所值了。”
“你不知道吗？”白金说，“奥尔森——也就是这把吉他的制作人，是个非常有名气的制琴师。”
“原来是这样啊，我不太清楚。”沈苍夜了然，“其实，情况有点特殊。”
他说：“在卡西米尔的时候，那时吉姆斯·奥尔森先生带着家人一起来卡西米尔旅游，他的孙子在马路上玩的时候……嗯，出了点意外，具体不好说，总之，还挺严重的，危及生命，当时是我接诊的那个孩子。”
“你见到吉姆斯·奥尔森本人了？”白金讶然。
沈苍夜颔首，“小朋友康复之后，奥尔森先生一直说想给我表示感谢，我也不好收他的东西，听同事议论他会手工制作吉他，就拜托他帮忙做了这把吉他。”
沈苍夜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
他说：“我给他钱，他不愿意收，也不告诉我应该是什么价钱，后来我就上网搜索了一下定制一把吉他大概要多少钱，给他打了过去。”
“你呀……”白金无奈。
——真是的。
一般的定制吉他，能和大师的作品比吗？
不过。
就算只是普通牌子的私人定制，也绝对不便宜。
刺客女孩有点想笑。
给女朋友买了价钱不菲的礼物，谁不是明里暗里都想让对方知道礼物有多贵重。
眼前这人真是个呆子，一再强调自己的礼物多便宜。
沈苍夜认真说道：“没有必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你得收下就是了！总之很便宜，没花多少钱。”
白金故意露出失落的表情，“哎呀，原来我这么贱啊？情人节礼物就买个便宜的？”
“不是不是，你不要这样误会啊。”沈苍夜就想解释，“我——”
蓦地。
刺客小姐勾住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浓烈而绵长的吻。
“傻乎乎的。”白金捏了捏他的脸，“你是独独对我傻，还是对谁都傻？”
沈苍夜咳了声，“至少别人没说过我傻，就你老是说，你这言语霸凌啊！”
“啊啦，我以后尽量不说呗。”白金笑道。
沈苍夜挠挠头，道：“嗯……要不要给这把吉他起个名字？”
“白桦。”白金抚着吉他的面板，“我们第一次一起出去旅游的那片森林，还记得吗？”
“嗯？”沈苍夜道，“你是说守林人组织的那片森林。”
骑士杀手说：“那是一片白桦林，我永远不会忘。”
“哦……”沈苍夜似懂非懂。
白金又望向他，正色道：“谢谢你。这把吉他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
“那就好。”沈苍夜道。
库兰塔微笑着问道：“你为什么想着要送我这把吉他？”
“这个嘛……”沈苍夜说，“在卡西米尔，第一次你给我弹吉他的时候，我挺意外的。你抱着吉他时的形象，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什么意思？”白金歪了歪脑袋。
沈苍夜想了想，说：“那时候的你，不像是一个刀尖舔血的刺客，倒像是邻家喜欢乐器的妙龄女孩。”
白金闻言，神色一怔。
“你之前说，你在无胄盟，日日夜夜不是接受训练，就是在执行任务，是吗？”沈苍夜道。
刺客垂下了眼帘，“嗯……”
“现在不一样了，欣特莱雅，你来到罗德岛了，你身边有我，还有很多关心你的朋友。”
“我送给你这把吉他，希望你能永远像你抱着吉他时那样，褪去刺客冷酷的外衣，真正地做一个邻家女孩。”
“你本就该拥有正常人多姿多彩的生活，而不是永远在商业联合会和无胄盟的操控下，每日被无穷尽的任务束缚。”
库兰塔女孩听着，突然觉得鼻子发酸，眼眶也涩涩的。
一瞬间眼泪差点涌了出来。
她用力眨了好几次眼睛，强行把泪水逼了回去。
她告诉自己，不能在这个呆子面前哭。
一定又会像上次一样，被他嘲笑的。
才不要给他嘲笑自己的机会呢！
沈苍夜没注意到女孩的心理变化。
他伸手拨了拨吉他的弦，说：
“我希望你，把多彩的生活重新找回来。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找回来，我带着你找。”
“欣特莱雅，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一起做。我们未来还要在一起好久好久，还要一起走好远好远的路。不着急，我一定会替你找到。”
他抬起头来时才发现，他的小女孩呆呆望着他，早已是泪眼婆娑。
沈苍夜愣了愣，正要抬手替她拭去眼泪。
女孩猛地扑过来抱住了他。
“傻丫头，哭什么。”沈苍夜搂住她的背。
小天马抽了抽鼻子，执拗地强调道：“我才没有哭！”
“好好好，你没有哭。”沈苍夜轻轻拍着她的背。
“你一定要回来，好吗？”女孩的声音很低，仿佛在哀求。
“说得好像我要死了的似的。”沈苍夜笑笑，“就算我不在罗德岛，我们也可以天天聊天的，我不介意你把你的日记读给我听。”
“我不要！多害臊啊！”小天马脸颊发烫，索性将脑袋埋在他肩头。
“那你听我讲呗。”沈苍夜摸摸她的耳朵，“让我也把我的过去一点一点地交给你。”
库兰塔少女攥紧了恋人的衣服。
她想起刚才那个没有得到回答的问句。
这就是他的回答。

619.二次元只需要我列维一个就够了!
六个月前。
“——我们已进入磁山二号。双月、艾拉，你们那边情况如何？完毕。”
“一切照旧，灰烬。我们很快就能完成收尾。完毕。”
乌拉尔山区。
彩虹小队刚刚完成对废弃实验室的深度打击。
他们的目标是，抓住潜藏在其中的、疯狂的科学家——列维·克里奇科。
“……我的计划是，炸开墙体上方和右侧的墙面，一个人挂绳在上方提供火力压制，剩余人员从右侧缺口突入。如果对这个计划有问题，就现在提出。”
作为领队的灰烬推了推战术护目镜。
“明白。”
“明白。”
“明白。”
灰烬点点头，“都确认了？那好，各自就位，开始行动。”
他们没有任何伤亡，就击退了列维雇佣的保镖。
前方便是主实验室。
——正在灰烬装填榴弹时。
轰！
整个实验室剧烈震颤。
砂石滚落，灯光忽明忽暗。
“地震了？”霜华骇然。
“不，不是地震——科恩！”闪击吼道，“盖勒计数器在——该死！反应堆启动了？！”
他们突入实验室时。
本该完全被堵截的实验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列维·克里奇科，连通他用于研究的设备……
一起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
萨尔贡，长泉镇。
“黑市贩子，你专程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德鲁奇冷冷望着面前的信使。
“我们的首领——‘沙卒’先生，听闻您有一批设备想要出售，因此派我来与您洽谈。”
“沙卒？”
信使说道：“沁礁黑市的渠道，能够按照您的要求，为您找来哥伦比亚的买家，以及赞助商。”
“无利不早起，沁礁黑市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德鲁奇冷哼。
“三日之后，伊巴特王酋的车队，将会途经长泉领的一处驿站，并且在那里休整。‘沙卒’先生希望您……”
信使边说，边递上一封密信。
……
长泉镇前领主之子回到住宅中。
他冷冷的瞥了一眼地下实验室里仍在潜心钻研的那个自称“列维·克里奇科”的人类。
几个月来，他在这个所谓“科学家”的身上投入了大价钱。
他期望列维研究出能够与姐姐皮加尔的部队相抗衡的强力兵种。
结果呢？
这个愚蠢的、自以为是的科学家，只搞出了一堆低劣的、会分裂的恶心肉团。
德鲁奇已经失去耐心了。
他打算卖掉列维带来的那一“座”——是的，占了两个房间，但是用途不明的机器。
接下来。
他就能以此为桥梁，吸引哥伦比亚大公司的赞助和支援。
至于这个科学家？
呵。
他的力气甚至还不如一个瑞柏巴孩童。
杀了便是。
哥伦比亚，是当今世界上最富庶的地区之一。
只有背靠哥伦比亚才有前途。
最重要的——才能与姐姐皮加尔抗衡。
“沙卒”办事的效率很高。
不到一个月，一位文质彬彬的哥伦比亚人便造访了长泉领，并且与德鲁奇谈好了合作。
“——您很快将拥有比当今领主的部队强大数倍的兵力。”
德鲁奇把玩着哥伦比亚人的名片，脑中回忆着他临行前给出的承诺。
名片上的花体字是：
洛肯·威廉姆斯。
——“洛肯水箱”技术总监。

620.都市传说 x 熔核巨影 √
“我到底！为什么！要放弃美好的被窝！来火山区这里受罪！？”褐色头发的菲林一边走着，一边不住地抱怨。
她身边的淡紫色鲁珀叹了一口气，“天火大小姐，你已经抱怨了第十次了……”
两位天灾信使正在逐渐靠近汐斯塔的主火山口。
本来，二人是刚结束了度假。
她们回到罗德岛的宿舍里，正准备美美地睡上一觉。
但普罗旺斯突然注意到汐斯塔火山的异常活跃，各项指标远远超过寻常时期。
汐斯塔的火山是一个火山群。
其中大部分为死火山，但是有两座是活火山。
最为活跃的基拉韦厄火山——也就是她们此时勘探的火山，上次喷发是在数十年前。
那次喷发持续了长达一个月之久。
岩浆喷出的高度，甚至超过了哥伦比亚著名的帝国大厦。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两位尽职尽责的天灾信使开始了实地勘探的工作。
大尾巴狼有点不好意思，“本来我就只是想来验证一下我的疑惑，你其实不用跟我来受这种罪的，要是你实在忍受不了这里的生态环境的话，就先回罗德岛吧。”
“算了，走吧。”天火耸耸肩，“我可不放心你一个人。”
周遭的空气从她们靠近火山区域就开始愈发干燥，因为高温而扭曲着。
头顶的烈日，和从火山吹来的热风也持续肆虐着皮肤。
这里的极端环境，与汐斯塔海边观光地区有着天壤之别。
“给。”普罗旺斯边走边递给天火一只防毒面具。
她们已经接近了火山口，浓郁的硫磺气味让人头晕目眩。
天火想要抱怨，但是忍住了。
她默默带上同伴递过来的防毒面具。
二人只能通过通讯器交流了。
普罗旺斯打开了侦测设备。
在记录数据的同时，设备会将得到的数据传送给还在罗德岛的天灾信使同僚，让他们帮忙分析当前基拉韦厄火山的现状。
菲林和鲁珀来到火山的另一侧，沿着矿工们开采黑曜石的隧道前进。
这条通道，可以直达火山的核心位置。
随着越来越接近火山内部，温度升高，鲁珀的额头开始渗出汗水。
天火的额头丝毫不见汗珠。
她早已经习惯了与火焰作伴。
面色略微凝重了些许，菲林抬了抬手示意自己走在前方。
她举起法杖，快步超过了普罗旺斯。
“——啊啊！”才走了两步，天火突然发出小小的惊叫。
“怎么了！”普罗旺斯紧张地举起了手中的弩。
她这才发现，是一只源石虫爬到了天火的脚上。
在那只倒霉的源石生物张嘴咬她之前，惊恐的天火用一颗天坠陨石消灭了它。
“红豆小姐和一定会喜欢这里的。”普罗旺斯讲了个笑话试图活跃气氛。
话音未落，她就听到天火大小姐更加惨烈的尖叫。
前方，密密麻麻的源石虫正在洞壁上盘桓。
源石虫的数量着实有点吓人，足足有上百只。
密集恐惧症的人看到的话怕是要原地升天。
层层叠叠的源石虫匍匐着身体爬行，几乎将视野所及的地方全部填满。
“吱——！”
一只源石虫突然发出尖细的叫声，似乎是发现了两位入侵者。
然后。
那挤挤挨挨的源石虫海陡地就朝着她们奔涌而来！
天火立刻执起法杖，“普罗旺斯，准备战斗！”
“天火！”情急之中，普罗旺斯大喊了一声。
“什么？”
“你有没有参加过特种战演习？”
“废话！当然参加过！”
“那，你能单挑过源石虫海吗？”
“废话！你当我是谁？”
轰！
随着天火手中的法杖挥动，一颗燃烧的火焰的砸了下来。
圆形区域内的源石虫当场蒸发……
一场恶战之后，两位天灾信使坐倒在地上。
“奇怪了。”普罗旺斯擦拭着大尾巴上沾着的源石虫汁液，道，“听锡兰小姐说，汐斯塔的源石虫是比较温驯的品种，应当不会主动袭击人类才是啊。”
“特殊的刺激性气味，加上异常的气温、狂躁化的源石虫……”天火喃喃地说，“到底是什么引起的？”
“说起来，你听说过最近的都市传说吗？”普罗旺斯道。
“什么？”
普罗旺斯的语气非常确信，“是在网上看到的，有市民声称，在汐斯塔的火山区曾经见到过全身燃烧着火焰、手持大剑的熔岩巨人。”
天火哆嗦了一下，明显是有点害怕。
但她还是脖子一梗，“别信那种恐怖故事，都是假的。”

621.庞贝,听说你很勇哦?
两名天灾信使又坐了一会儿。
蓦地，普罗旺斯的通讯响了起来。
她接通通讯，听了一会儿，神情也逐渐变得凝重。
“怎么了？”天火等她挂下通讯，问道。
“情况不妙。”普罗旺斯说，“地灵小姐将我们发回去的数据整理，咨询了维多利亚的火山专家瑙曼教授夫妻俩。他们的回复是——火山活动频率处于异常的爬升状态，会在二至四周之内到达临界点。”
“什么！？”天火惊了惊。
普罗旺斯思索了一会儿，说：“地灵小姐说，她已经与汐斯塔方面联络，火山喷发不会波及城区。但是，以防万一还是需要更多数据更详尽的数据。走吧，我们再往深处看看。”
“小心一点。”天火提醒道。
两人穿戴好的装备，继续往着火山深处走去。
她们身上附着了一层由天火施法的抗火魔导式，但还是难以抵抗火山的炎热。
随着她们前进，视野中可以见到爬行的源石虫越来越多，且形态与普通的源石虫有着区别——它们身上流淌着红色的熔岩。
熔岩从高处流下，哗啦啦地汇聚成一条高温的河。
炽热的熔岩，将黑暗的山洞都照亮。
大约半小时之后，普罗旺斯突然间停下脚步，将手按在通讯器上。
她说：“地灵和瑙曼教授交流了一下，教授推测，火山的异常可能是火山源石虫的活动所导致的。”
“源石虫？”天火不解。
普罗旺斯说：“火山内部生活着以黑曜石为食的源石虫，它们没有天敌，因此数量一直在增加。在栖息地不足时，它们便开始躁动。”
“所以它们在向外扩张？”天火说。
“对。”普罗旺斯道，“让火山平静下来的方法之一，就是让躁动的源石虫平静下来。”
天火瞪大眼睛，“大尾巴，你在说笑吧？凭我们两个人，怎么可能消灭这么数量巨大的源石虫！”
紫罗兰色的狼女孩摇了摇头，“这些虫的智力程度并不足以让它们以个体行为扩张居住地，这里必然有一只类似蚁后的的母虫。我们只要消灭这个源石虫巢的母虫，就能解决问题。”
话音未落。
地面轰地一震，岩洞之内回荡着雷鸣一样的低响，仿若雷鸣。
“这声音是——！？”两人对望一眼。
说来就来了！
眼前是一片开阔区域，横断的熔岩河将地面分成两半。
正在两位天灾信使发愣时。
熔岩河一阵涌动。
一只巨大的黑色长角从中撞出。
随即。
布满源石外壳的庞然身影慢慢爬了出来。
它身上的熔岩滴在地上，发出滋滋作响的声音。
它坚硬的背上散布着的小型火山口一样的外壳，里面喷出的热气足以将空气都扭曲。
天火退了一步，神情都变了，“大尾巴……你是不是错估了我们两个的战斗力？求援！这个家伙可不是我们两个能对付得了的！先撤退！我们得先回罗德岛！”
就在这时。
“嗡——”
巨大的源石母虫震动发出低沉的轰鸣。
周围的源石虫们仿佛以此为信号，如潮水一般涌来，仿佛要把入侵者碾碎吞没。
“糟糕，它发现我们了——！”普罗旺斯惊了惊。
此时。
乍然，一道凌厉的剑光闪过。
如热刀切黄油一般，将源石母虫的身体一分为二。
烈焰升腾，缠绕着剑身。
剑光再闪，剑锋所过之处，万物都被火舌吞噬，密密麻麻的源石虫海瞬间消失。
紧接着。
自那漫天火光之中，走出来一个人。
如瀑红发垂落胸前，隐约可见半露着的白皙肩膀。
黑色的弯角——大概是萨卡兹的角……还有紫色的眼睛，是两个天灾信使对她的第一印象。
红发的女子全身燃着火焰，眼中始终平淡如水。
她停下攻击，长剑上附着的、源石虫的汁液蒸腾成白雾。
火焰迅速消退，空气里仍留有余热。
天火张大了嘴巴。
她的源石技艺就是火焰。
但是，此时她只觉自己的火焰和眼前这个人的火焰相比，简直就是巨人和孩童。
她们仿佛处在被高温扭曲的空间之中，依然准确地对上了这位萨卡兹的眼睛。
“罗德岛。”红发的女人开口道，“你们来自罗德岛是吗？”
两名天灾信使两股战战。
眼前的这个人，不知是敌是友。
但是她们明白，面对她，她们连逃跑的机会都不会有。
“你是谁？”天火问道。
萨卡兹没有回答，而是再度发问：“我在找一个人，他在罗德岛。你们来自罗德岛，是吗？带我去见他。”

622.旧情人还是新情人?
知道恋人很快要外出之后，小天马变成了一只格外黏人的猫咪。
“——不起床，除非你帮我换衣服！”
赖床的库兰塔翻了个身，抱着枕头，眼睛还是闭着。
睡衣的领子被她野蛮的睡姿挣开了一颗扣子。
纤细的锁骨和修长的脖颈映在清晨的阳光下，她雪白的肌肤仿佛都在闪闪发光。
沈苍夜坐在床边，“可是，你的内……衣我不会穿啊。”
女孩伸了个猫式懒腰，睁开眼睛，“学解内衣扣倒是学得飞快，还说什么一分钟内学不会就直接撕掉……嘿，学穿就说不会了？”
“呃……”沈苍夜抓了抓头。
“色鬼。”库兰塔踹了他一脚。
沈苍夜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早餐做好了，是你喜欢的蛋挞，快起床吧。”
说完，他就准备回到浴室里洗漱。
他转身要走之际，手被小天马抓住。
他一回身，女孩双臂勾住了他的脖子，轻轻的往下拽。
沈苍夜不得不以床咚的姿势倒了下去。
刺客少女整个人都缠了上来，轻轻蹭着他的脖子，“我也要去浴室，搭个顺风车呗？”
“懒虫。”沈苍夜只好兜着她的屁股起身，带着这只树袋熊走向浴室。
洗漱过后的库兰塔清醒了一些，却是像个小孩子，第一时间到窗台边，给她的那盆小花浇水，又拿出自己的新吉他来观赏。
“你今天不上班？”沈苍夜好奇道。
“上啊，排了几个专精训练呢。”白金随口应着，“你呢？”
“我……”沈苍夜想了想，说，“欣特莱雅，其实，我今天会和一个萨卡兹女孩见一面。”
库兰塔没有回头，但是毛茸茸的耳朵却是往后一扭，“什么？”
“一个萨卡兹女孩。”沈苍夜思索片刻，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昨天，普罗旺斯和天火在勘探火山区域时遭遇了危险，被一位自称史尔特尔的萨卡兹所救。
那个萨卡兹跟着两名天灾信使一同来到罗德岛——点名要见他。
沈苍夜组织了一下语言，解释道：“她的名字叫史尔特尔，她……该怎么说呢？她一定程度上算是失忆了，或者说有一些记忆上的混乱，我恰好对她的过去的事情有一些了解，所以我会跟她谈一谈，看看能不能帮助她回忆起什么。”
“哦。”白金终于从他的那盘小花前站了起来。
她背着手，蹦蹦跳跳来到恋人面前，仰头望着他。
“为什么跟我说这个呀？”她问道。
“我……”沈苍夜抓了抓头，“就觉得应该告诉你。”
“怕我生气？”
“嗯……”
“哈哈哈，你好可爱！”刺客小姐抱住了他。
她将下巴搁在他的胸口，仰着脖子索吻。
沈苍夜低下头凝视她饱满的唇线。
忽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
相互接近，两人的唇若即若离，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对方吐出的每一丝热气，彼此心脏的跳动。
鼻尖摩擦着对方的鼻尖，他故意没有跨出最后一步。
白金有些焦急，双手攥紧他的衣服，踮起脚尖凑近了他。
柔软细腻的触感一瞬间覆上来。
沈苍夜这时才将手臂绕过她的腰回吻她。
刺客小姐的腰腹纤细又玲珑，他忍不住在心里赞美了一声。
“干嘛啊！亲一下要你命啊？”小天马不高兴地锤了他一下。
“别生气别生气！我逗逗你嘛！”沈苍夜俯身亲了亲她的脸，又道：“我出门了哦？”
白金促狭地笑，“你导师又要你出卖色相去招干员啦？”
“是那个萨卡兹来找我的。”沈苍夜说。
“哟，看起来又是个旧情人喽。”小天马眨眨眼。
“什么旧情人啊？”沈苍夜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我稍微知道她过去的事情而已。”
“那就是有希望成为新情人？”白金揶揄道。
沈苍夜拍了一巴掌小天马的屁股，“好，你这么希望这事成真的话，我等下就去跟她表白。”
女孩噗嗤一笑，报复般捏了一下他腰间的肉。
“——先说好，我们先约法三章！第一，你陪她的时间不许超过你陪我的时间；第二，你送她的东西不许比送我的东西贵，第三，我要是和她有矛盾，你得帮我。”
“给你根竿子，你还顺着往上爬了。”沈苍夜用指节敲女孩的脑袋
“这用炎国话说，叫未雨绸缪。”小天马得意道，“我还是很大度的。去吧，你老婆准了。”
“那我走了？”沈苍夜伸手拿外套。
“嗯，晚上我等你回来一起吃饭。”白金冲他摆摆手。
沈苍夜穿上外套出了门。
过了两秒，门又开了。
“怎么？忘带东西了？”白金回过头。
“老婆。”
“嗯？”库兰塔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句。
沈苍夜凝视了她两秒，道：“老婆。”
“到底怎么呀？”白金歪了歪头。
“没，就叫你声。”
女孩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滚啦。”
一个枕头砸向门口。
只砸在门框上。
罪魁祸首早已仰天大笑出门去。

623.莱万汀的记忆
“你好，史尔特尔小姐。”
沈苍夜在罗德岛主舰的甲板找到了正趴在栏杆上看着远方出神的萨卡兹。
火红色的长发由微风卷起，又被身后半披着的风衣束缚在其中，仅有几缕碎发在自由飘扬。
黑色的修身连衣裙展现着少女曼妙的身材，与她手中几乎和她身高相等的双手大剑形成强烈的反差。
“我们到会客室里谈？”沈苍夜问道。
红发女孩见到他，直起了身。
她的声音依旧是很冷，“不必，在这里谈就行了。”
“可以。”沈苍夜缓步走到她的身边，两人一起望着远处。
随后，沈苍夜说：“好久不见了，你从冬木离开之后，就一直在泰拉吗？”
“冬木？”史尔特尔重复了一遍这个地名。
看起来，她对这个地方很陌生。
沈苍夜不解，“我们上次见面不是在冬木吗？”
女孩摇了摇头。
她拿出一本笔记本翻开，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许多意义不明的词语。
有着关于火山的，或许她来到汐斯塔，就是为了这个。
史尔特尔找到其中的一行，将笔记本反过来给沈苍夜看。
【泰拉，罗德岛——找到记忆】
再下一行，写着他的名字。
“这只是我记忆中的片段。”史尔特尔说道，“我没有去过你说的‘冬木’。”
沈苍夜心头微微一震。
她是……死在了东木吗？
不。
更正确的说，当时在冬木的人，并不是她。
沈苍夜记得，当时他见到的那个女孩也是也是红发，但是没有萨卡兹的角。
而现在的史尔特尔，继承了那个人的记忆。
不同于作为世界线修复员的他，能在队长的帮助下自由在各个位面的时间轴上降临。
史尔特尔在冬木走完一生之后，可能出生在了许多年前的泰拉。
她将记忆之中的东西写出来，然后直到现在，才找到了他。
而承载这些记忆的，就是她手中的这柄长剑——莱万汀。
莱万汀魔剑里封存着每一任使用者的记忆。
在这一任使用者死后，他的记忆、连同之前无数个主人的记忆，会被这柄长剑保存，并且传承下去。
这就导致现任的使用者——眼前这位红发的萨卡兹姑娘，脑子里有无数混乱的记忆。
她弄不明白哪一份才是真正的属于自己的记忆。
所以，自从她记事起，她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寻找自己的记忆上。
沈苍夜很同情她。
但他也知道，史尔特尔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你对我这混乱的记忆有了解吗？”史尔特尔问道。
“我慢慢的跟你说吧。”沈苍夜说，“我知道一部分莱万汀的事情。”
他开始思索，搜索他脑子里过往去过的那些位面中，有关于魔剑“莱万汀”的部分。
他整理了一下这些记忆的片段，将其中那些魔剑使用者的故事，一一说给史尔特尔听。
“它有一任主人是火巨人的始祖，在诸神黄昏中将世界以焚烧殆尽。
“还有一任使用者是时空管理局的魔导师，魔导器‘暗之书’的虚拟人格，拥有着名为烈焰魔剑的魔导器。
“还有一个是吸血鬼始祖的转世，在一次观看日全食的时候，被卷入了满是恶魔的城堡，并最终击败了混沌之力。
“还是在世界末日来临之前被主神派到人类世界的女战神，用烈焰之剑斩下魔龙的头颅。
“其中一人，生活在阿拉德大陆，是帝国骑士团的秘密实验体，掌握着禁忌的‘驭剑术’，为了向帝国复仇，你与终极魔剑订立了誓约……
“他们都曾经是魔剑‘莱万汀’的使用者，但都不属于泰拉。”
史尔特认真听着，时不时在笔记本上划掉什么，又记上什么。
待沈苍夜说完，她久久沉默。
最后，她只是说道：“看来这些都不是我的记忆。我还把其中的一部分当成了当成了自己的经历。”
语气云淡风轻。
仿佛无数个日日夜夜历尽艰辛的寻找，对她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
沈苍夜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到萨卡兹小姐旋身准备离开。
“你去哪？”沈苍夜问道。
“去找接下来的记忆中的地点。”史尔特尔头也没回，只是简短的说了一句。
“既然来到罗德岛了，不住几天休息休息吗？”沈苍夜说，“罗德岛的设施肯定比你路途上风餐露宿的状态要好。”
“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听医疗干员说，你可能感染了矿石病，我也希望你留在罗德岛接受治疗。”沈苍夜道。
“我不在乎。”史尔特尔瞥他一眼，“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再见。”
靠……完全没有留下来的意思怎么办。

624.先排出一箱冰淇淋
沈苍夜很无奈。
这位孤独的萨卡兹小姐，看起来完全没有与任何人建立联系的打算。
别人是无所谓。
但是他得想办法把她招到罗德岛啊！
“下周，罗德岛将会派飞行器前往萨尔贡，要不跟我们一起去吧。”沈苍夜说，“也能节约你的时间，不是吗？”
史尔特尔偏过头，沈苍夜准确地对上了那双紫堇色的眼睛。
好像燃烧着的玫瑰。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萨尔贡？”她问。
沈苍夜指了指她的笔记本，“森林，瀑布，悬崖，深潭，恶魔的雕像——这应该是在萨尔贡的阿卡胡拉地区才有的景色。”
这是刚才他在史尔特尔的笔记本上不经意瞥到的一行字。
红发的萨卡兹皱起眉头，“偷看别人的隐私可不是好习惯，沈苍夜。”
——明明是你自己给我看的好不好？
沈苍夜无语。
“要跟我们一起走吗？”沈苍夜问道，“你可以先在这里住几天，等到我们正式出发的时候，再搭乘我们的飞行器一起走。”
史尔特尔思索片刻，问了一个决定性的问题：“那你们的餐厅有卖冰淇淋吗？”
沈苍夜翻了个白眼。
蹬鼻子上脸了还！
就这样，史尔特尔“极不情愿地”在罗德岛住了下来。
——为了蹭一周之后的飞机。
史尔特尔的房间离罗德岛的甲板很近。
没事的时候，她便会到甲板最高点的舰桥上去。
或许在开阔的地区，思维也比较开阔。
史尔特尔用了几天几夜的时间，理清纷乱芜杂的记忆，又把剩余的可能相关的地理和事物名词整理在笔记本上。
有的时候，她会看到那个名叫沈苍夜的医疗干员同一只库兰塔一起到甲板上来。
他们会坐着一同看星星。
有一次，有流星划过夜空。
女孩许愿说，希望他们下辈子也在一起。
史尔特尔并不不理解。
下辈子……那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是天真到幼稚的胡言乱语。
但她看到男人拥住了库兰塔，笑着说：“只是下辈子吗？”
“那就，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
“好，下辈子换我追你。”
“哼，那我也要像你之前一样，装作不懂风情的傻木头，好好考验你！”
“说好不言语霸凌的啊喂！”
史尔特尔手中的笔停住了。
她的脑中有大量不同记忆。
在这些记忆中她拥有完全不同的人际关系，身处完全不同的地理位置。
也许莱万汀的某任使用者，曾经和另一个人爱的死去活来。
而在他死后，这段记忆仅仅是被冷冰冰地保存了下来。
当史尔特尔回忆起来时，她没有任何感觉。
那么，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又有什么意义？
更多的时候，史尔特尔看到那个男人是和其他带着医疗部袖章的同事来到甲板，讨论病例、讨论科研项目和工作。
也有一次，他和一个银发的阿戈尔一起，边讨论实验和论文边走上甲板。
他们讨论的话题很杂，从各自的科研项目到哲学、宗教……
史尔特尔听到他们讨论人格的同一性……
哲学家一直为“是什么让我成为我”这个问题争论不休。
是这一副皮囊吗？
不。
随着人的成长，身体里除却心肌细胞等少量永久性细胞之外，几乎所有的细胞都已经更换过，就像忒修斯之船。
那又是什么证明我和许多年前出生的那个我是同一个呢？
有些哲学家认为，在我们的一生中，唯一真正保持不变的，只有我们的名字而已。
哲学家在人格同一性的问题上挣扎了很长时间，试图找出一个维持跨越时间的同一性的属性，让我成为我。
她听到沈苍夜说起维多利亚一名哲学家约翰·洛克的理论。
——让我成为我的，是非生理的东西，是意识。
在人的整个生命过程中，不会保持着单一的意识。
我们每天会睡觉。
但是等我们醒来时，我们意识到我们还是昨天的我们。
让人拥有这种人格同一性的，便是记忆。
——每一个时间点的记忆，与前一个时间点相连，让我们保持人格同一性。
我们第一次骑单车时紧张的记忆；
我们被刀划伤时疼痛的记忆；
我们在球场上挥汗如雨时爽快的记忆……
所有的记忆，构成了现在的我们。
人就好像是一条珍珠项链。
上面的每一颗珍珠，代表着我们某个时段的记忆。
正是这一颗一颗珍珠，让我成为我。
回到房间，史尔特尔盯着笔记本上的一行字出神。
——那我又是谁呢？
她至今都没有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记忆。
史尔特尔脑子里，她能够确定是属于自己的所有的记忆，都是在寻找记忆的过程。
她找不回旧梦，也抓不住当下。
带着烦躁，史尔特尔啪地合上笔记本。
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感到愤怒。
以及迷茫。
这是从来都未曾有过的。

625.三分钟教你如何说谜语
三天之后，任务小队启程前往萨尔贡。
史尔特尔在通往罗德岛甲板的走廊上，又见到了那个男人。
他还和那只库兰塔一起。
史尔特尔看到他就莫名觉得烦躁。
“史尔特尔。”沈苍夜朝她打了个招呼。
萨卡兹冷哼一声，算作打过招呼。
白金好奇地打量着她的背影，“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萨卡兹小姐？”
“对。”沈苍夜一边牵着他的手，一边拖着箱子往前走，“她要和我一起乘飞机去萨尔贡。”
“唔……你又走了。”小天马的耳朵耷拉下去。
“昨天晚上不是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了，怎么今天又开始纠结起来了？”沈苍夜笑着摸摸她的头。
昨天夜里小姑娘大哭了一场，不知是不是因为精神紧张，她的睡眠也格外诚实，中途醒过来好多次，今天眼圈都是乌青的。
“那不一样嘛！”白金拖着他的手，眼睛一直望着他，好像要把他的脸刻进记忆里，“我舍不得你……”
“我很快会回来的。”沈苍夜笑着揉揉她软乎乎的耳朵。
白金认真叮嘱：“你要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好的好的。”
“要记得不要同往危险的地方跑。”
“遵命。”
“要记得发消息给我。”
“当然会记得。”
“还有要记得想我……”
“这个不会忘的。”
白金视线还望着他。
一路走来，她压根就没看路。
“嗯，还有……还有……要记得——”
砰！
库兰塔重重撞上了面前的一根柱子，扑通坐倒在了地上。
“哎呀，疼不疼？”沈苍夜连忙扶她。
“呜……”小天马捂着脑门，“你怎么不告诉我前面有东西挡着，好痛！”
“唉，你真是的。”沈苍夜心疼的揉揉她的额头，“我也没有注意。”
“都怨你都怨你！大坏蛋！”女孩的眼睛又红了。
但她怨的显然不是这件事。
“怨我怨我。”沈苍夜轻轻拍着女孩的背，安慰道。
“唔……不怨你，你最好了。都怨凯尔希那个可恶的老——”
白金话说了一半，打住了。
沈苍夜转过头，就见到凯尔希正面无表情的路过。
老猞猁走到他们身边时停住了，冷冷盯着他。
白金呜咽一声躲到他的身后，小手还扯着他的衣服。
沈苍夜与凯尔希对视着，“瞅啥？”
凯尔希眯了一下眼睛，“抓紧时间。”
“懂了懂了。”沈苍夜说。
凯尔希哼了声，一言不发的走了。
“好可怕！”白金在后头喘了口气。
沈苍夜就笑，“让你还骂人家。”
“吓死人了。”白金整个人都缩小了一圈，像个被老师点名全文背诵出师表的学生，“她怎么脾气这么差呀？”
“因为年纪大啊。”沈苍夜一本正经的陈述事实。
白金长叹一声，说：“活的越久，故事越多，伤疤越疼，脾气越差。我见过太多的悲剧和喜剧。啊，故事……无数的故事被掩埋在历史的尘埃中……我曾经见过一位手拿童话书的老妇人，我听她讲了一整天的故事，她却只给我一片面包干。人类喜欢听故事，尤其是故事中那些的那些幸福的片段，讽刺的是，在这片苦难的大地上，人一生都很难拥有故事里的美好。人就是这种沉湎于短暂愉悦的可悲生物……”
沈苍夜愣而足足有十秒，“你在说什么？”
“我在学你的老师说话。”白金认真道。
沈苍夜差点没绷住，“所以你说了这么多具体是要表达什么？”
“如果我知道我要表达什么的话，我还废话这么多干什么？”白金促狭地笑。
“Mon3tr明天就到你家门口！”沈苍夜一弹她的额头。
“我家门口也是你家门口！”库兰塔一指着他的脸，学着凯尔希的腔调，“Mon3tr，把他们拿下！沈苍夜你也别去了，和白金一起挂舰桥吧！”
“凯尔希什么时候能说话这么明白，我愿意挂一整天的舰桥。”沈苍夜大笑。
“要是你不用去的话，我愿意陪着你一起挂舰桥。”女孩突然扑过来，紧紧抱住了他。
她轻轻在他胸前蹭了蹭，呢喃着说：“你快走吧……”
“嗯。”沈苍夜吻她的额头、脸颊，又不满足地亲了亲她的嘴唇。
库兰塔闭着眼睛，沉浸于这个吻。
最后，她仿佛像是下决心似的，一把推开他，“你快走吧，大家在等你了。”
“嗯，我走了。”沈苍夜拖着行李箱走向甲板。
“再见！”白金果断的转身就走。
她害怕再耽搁一秒，自己的眼泪就要流下来了。
飞行器刚启动，小天马又奔到了甲板上，目光呆呆地望着飞行器的舷窗。
直到飞机上升到高空，罗德岛变得如同玩具般大小，沈苍夜还能在甲板上见到一个小小的白点。

626.可以,这很42
飞行器上升到一定高度之后，进入巡航阶段。
沈苍夜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办公。
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沈苍夜完成了工作，将笔记本电脑放回包里。
刚打开包，他的手顿住了。
包里有一个淡紫色的小本子。
封面上还画着可爱的图案。
这显然不是他的风格。
是谁把这个玩意塞进我包里的？
沈苍夜纳闷了。
他好奇的拿出笔记本翻看。
第一页，就是白金的笔迹。
【大坏蛋，求你件事情。
把你在萨尔贡见到的、听到的有趣的事情记下来。
我在罗德岛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等你回来，我们再把彼此的笔记本交换吧。
那样的话，就好像我们这些日子还是在一起一样。
——爱你的欣特莱雅。】
沈苍夜往后翻了几页。
忽然，一张照片掉了出来。
是他们在游乐园海盗船上的合影。
白金一手挽着他的手臂，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正朝着镜头微笑。
而他明显是没反应过来的模样，懵逼的望着白金。
果然没有P我……沈苍夜无语。
他把照片翻过来，就见到白金在后面写的字。
【不许忘记我的样子！】
“傻丫头……”沈苍夜念叨着，指尖摩挲着照片上小天马的脸。
“哟哟，沈医生，看啥呢？”嘉维尔突然从后边拍了他的肩膀。
沈苍夜回头看了一眼，“你要吓死我啊？”
“我看你们完全没有被吓住的样子。”嘉维尔笑道。
沈苍夜将那张照片放到了外套内侧的口袋里，然后合上了本子，“有什么事情？”
嘉维尔注意到他这个动作，笑了笑，但是没做评价。
她接着说：“只是想跟你说一下这次的计划——你知道的吧，这次罗德岛一共派出了三队人去萨尔贡，分别前往不同的地方，温蒂他们已经先出发了。”
“这我知道。”沈苍夜道，“那么——”
话还没说完。
轰隆！
飞行器剧烈震动。
嘉维尔差点没能站稳。
沈苍夜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才让她不至于从机舱的一头被甩到另一头。
“怎么回事！？”嘉维尔大骇。
没有时间让她弄明白情况，整个机舱便开始剧烈倾斜。
沈苍夜立刻凑到窗边。
只见“坏家伙号”的左翼破损了一截，冒着火光和黑烟。
显然是被击中了。
为什么换了不同的世界线，还是被炸了啊喂！？
他们的飞行器靠液压系统传控操作飞行。
液压系统管线遍布机身各处。
当驾驶员操作控制杆的时候，管线中的活塞推动液压机油控制飞行器相关部件运作。
其中，机翼上的液压管线最为密集。
若机翼被击中，液压管线破裂失压力，液压系统就会失效。
这种情况下，飞行器就会好像高速行驶中的汽车方向盘失灵一样。
飞行器的倾角几乎达到了九十度，同时不断地重复爬升、下坠的循环，在失控的边缘。
沈苍夜望着窗外，默默地操纵周遭的风托住飞行器，让其恢复平衡，且不至于完全失灵。
他也不打算让太多人知道他的这份能力。
接下来的，就要靠驾驶员了。
好在，此时飞行器已经抵达了萨尔贡上空，距离地面并不是非常远，只要备用的至少一组液压系统还能使用，就能安全迫降。
机舱之内的通讯响了起来。
“警告！警告！紧急情况，飞行器遇袭，即将迫降，请做好准备！”
罗德岛作为一家正经的医药公司，所有干员们都受过跳伞训练，那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一分钟之内，飞行器上的干员们都立刻穿好救生衣，备好了降落伞包。
但是，估计机长要被凯尔希狠狠批一顿了。
沈苍夜按照规程穿好了救生衣。
“沈医生！史尔特尔怎么办！？”嘉维尔忽然指了指前方，喊了一声。
沈苍夜这才想起来。
那个萨卡兹肯定不会跳伞。
他们两人连忙拿起降落伞包和救生衣，便想去帮助坐在前面的萨卡兹。
才走几步，就见到史尔特尔在颠簸倾斜的飞行器上站了起来。
“史尔特尔！”沈苍夜匆忙喊了一声。
嘉维尔也是几步奔到了萨卡兹女孩的身边，“坐好！我们来帮你！”
沈苍夜将救生衣抖开，“史尔特尔，穿上救生衣！”
“没用的人退下，这里我来。”史尔特尔瞥了他一眼。
她腾出手，啪地一下，把沈苍夜和嘉维尔一左一右按在了座椅上。
两人错愕地对视了一眼。
嘉维尔问道：“你要干什么？”
萨卡兹漠然注视着正在急速靠近的地面。
下一秒。
地面轰隆作响。
一个巨大的熔岩巨人从地表之下炸出。
在机舱内干员们的惊呼声中，熔岩巨人朝着他们伸出手臂。
轰隆！
整个飞行器又是一震，随后便悬在空中。
在机舱之内，能清楚的听到机体外壳发出滋滋的仿佛熔化般的声音。
……竟是被那熔岩巨人抓住了。
熔岩巨人握着机体，缓缓放回地面。
这是什么神操作？
所有人都呆了。
……这大概是独一档的迫降体验。
太有你史尔特尔奶奶的风格了。

627.对付阿达克利斯,就要用乌萨斯的方法
罗德岛的干员们爬出机舱，清点人数。
好在，虽然飞行器遭遇袭击，但是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此时，他们正身处于阿卡胡拉丛林中心的一片空地中。
机长和驾驶员看着破损的飞行器发愁。
“只要能搞到零件，就能把咱们的‘坏家伙’变成‘好家伙’，是吧？”嘉维尔看着愁容满面的机长和驾驶员，问道。
机长颔首，“Lancet-2内置了飞行器的修复系统，飞机上也有工具，但是，最重要的是，我们没有零件。”
嘉维尔却是十分乐观地一挥手，“别担心，这片丛林我熟得很！我的部族就在这附近，他们绝对能帮我弄到零件，走，跟我来！”
沈苍夜长叹一声。
……嘉维尔啊，要是你知道，这飞行器就是你那个可爱的小妹妹特米米亲手轰下来的，会作何感想？
抱着看热闹的态度，他迈步跟上。
却被嘉维尔叫停了，“沈医生，你留在这里看着飞行器。”
“为什么啊？”
这飞行器还要看？
还有人能把它偷走了不成？
“这丛林里什么奇怪的人都有，还是小心为上。”嘉维尔的理由非常充分。
“行——”沈苍夜只好找了块石头坐下。
嘉维尔带着干员们吵吵闹闹的走了。
沈苍夜回过头，就见到史尔特尔正看着自己的笔记本出神。
她的目光有点迷茫。
又有点哀伤。
……哀伤，她居然会露出这种表情。
史尔特尔注意到他在看她，便投来视线。
两人目光交错。
她立刻就收起了那副表情，似乎不愿让人看到她的软弱。
她啧了声，“真是浪费时间。”
“如果你不愿意等大家的话，可以先去忙你的事情。”沈苍夜说。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给，这是车钥匙。飞行器上有两辆车，是我们在丛林里的代步工具，凯尔希说，为了感谢你救了天火和普罗旺斯，并且帮助处理汐斯塔火山爆发的问题，这车可以暂时借给你用。”
史尔特尔好久没有反应过来，对方竟然会给出如此高额的回报。
沈苍夜把车钥匙递给她，顺口说：“说起来，要加入罗德岛吗？你的战斗力很强，通过罗德岛的干员入职考核肯定是轻轻松松的，我们也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你依然可以在参加外勤任务的同时周游泰拉，找回你的记忆。”
萨卡兹紫色的眼睛望着他。
她忽然间，想起自己写在笔记本里的某一句话。
她的心里又将“那句话”轻轻的念了一遍。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不打算和任何人建立联系。
史尔特尔摇摇头，“我不喜欢有拘束的生活。”
“好吧，你有权选择。”沈苍夜无奈。
原本世界线上，罗德岛的人到底是怎么把史尔特尔奶奶骗上岛的啊？
“走，我带你过去。”沈苍夜领着她来到飞行器的货仓。
萨卡兹却迟迟没有动作。
好久，沈苍夜才注意到一件事，“史尔特尔，你不会是不会开车吧？不会吧？你全大陆都快走遍了。”
被说中了的史尔特尔看上去有些恼怒。
她正要开口。
沈苍夜忽然间听到，飞行器外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
“难道这鬼地方，还真有人打飞行器的主意！？”
沈苍夜几步冲到飞行器外。
迎面就撞见了几个鳄鱼脑袋的阿达克利斯人。
他们拿着长矛和战斧，正围着飞行器指指点点。
他们好像是看上了飞行器的舷窗那透明、还能照镜子的质感，正打算把它抠下来。
“不好意思，这不是无主的东西，这是罗德岛的飞行器，请不要破坏，谢谢！”
沈苍夜用半生不熟的、才学会的萨尔贡语试图与他们交流。
大家都知道，方言的特色就在于——哪怕是一个市下辖的两个县，甚至相邻的两个村之间的人，可能都相互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萨尔贡好像也是如此。
那几个鳄鱼头看起来根本没听懂。
更糟糕的是，他们好像还会错意了。
他们哇啦哇啦的说了一段话，其中一个阿达克利斯人示威般的敲了敲飞行器的外壳，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再点点胸口。
好像在说，这东西是我发现的，那就是我的。
沈苍夜一直听闻，阿达克利斯尚武。
甚至于，他们决定领袖的方式都是打一架。
于是他恶狠狠的吼了一句，“别动！再动我揍你！”
鳄鱼脑袋果不其然被激怒了。
虽然语言不通，可是对方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了。
毕竟，没有人会一脸凶相地说：“你好可爱，做我老婆好不好？”

628.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阿达克利斯人大吼着，抄起斧头冲了过来。
不等他跑到斧头的攻击范围之内，沈苍夜就一脚甩出，把他踢飞出去。
鳄鱼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坠入十多米外的密林之中。
阿达克利斯人的体质很好，仅仅是这么一脚肯定不致命。
但是，吓唬吓唬他们是绰绰有……
不，好像压根没用。
剩余的鳄鱼头怒吼着，挥舞着武器一齐冲来。
“你们能不能有点脑子啊？”
沈苍夜只好左右开弓，一手拎一个，将他们的鳄鱼脑袋撞在一起，又将他们甩出去，击倒了随后的两人，再将落在最后的那个踢飞。
“别来了哈！”沈苍夜最后警告道。
鳄鱼人们鼻青脸肿地爬起来。
他们看他的目光，变得敬畏起来。
其中一人毕恭毕敬地说了句什么。
似乎是问句。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沈苍夜拍拍胸口，“我凯尔希，等待你们上门挑战！”
阿达克利斯们狼狈逃窜。
站在后头的史尔特尔却是噗嗤一笑，“没有想到，你这一本正经的人，居然也会开玩笑。”
她笑得很淡。
沈苍夜转头看她时，这难得的笑容已经一闪而逝了。
“一本正经？”沈苍夜纳闷，“我感觉一本正经在你这里怎么是个贬义词呢？”
“想多了，”史尔特尔道，“只是，在罗德岛甲板上见到你的时候，总是和别人在谈工作。”
“偷听别人隐私是不对的，史尔特尔。”沈苍夜白了她一眼，用她曾经说过的话回敬她。
史尔特尔瞥了瞥嘴。
只是一场普通的斗嘴，让极少与他人建立联系的萨卡兹有一种莫名的新鲜感。
但提到甲板……
她便不由自主的想起在甲板上听他说过的那些，关于记忆、关于人格的话。
一阵不快涌上心头。
史尔特尔抿紧了嘴唇。
我是谁？
——这是她一直在逃避、又一直困惑的问题。
她几乎走遍了所有与记忆相关的地方。
却至今没有找到哪怕是一份属于自己的记忆。
她找不到自己拥有魔剑莱万汀之前的记忆。
仿佛她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的寻寻觅觅，都没有任何意义。
史尔特尔一再说服自己——寻找记忆的结果不重要，过程才重要。
而面前这个人却在无意中，把她脆弱的、自欺欺人的伪装扒开了。
想起来就觉得如芒在背。
她蓦地烦躁起来，冷冷的说：“我已经跟你废话太久了，我要走了。车就不用了，我习惯步行。”
沈苍夜好心道：“等嘉维尔他们回来了，我们到部族去拿一点补给再走吧。”
“不需要，你们不欠我什么。”史尔特尔的声音很冷淡。
尽管她对待他人算不上友好，但也绝对不含恶念。
可是。
每每想到他说的那那些话，史尔特尔就觉得烦闷。
沈苍夜拗不过她，只好说：“那注意安全。”
史尔特尔不答话，扭头就走。
“哦对了，还有这个。”沈苍夜说。
萨卡兹啧了一声，回过头。
蓦地发现沈苍夜手里拿着一只雪糕。
“你为什么会有这个？”史尔特尔很意外。
“食堂的工作人员给的。”沈苍夜说，“他说，你有一次给他甩了一张大额钞票，他没来得及换出零钱你就走了。后来轮到他当班的时候也没再见到你。”
史尔特尔想了想。
好像的确有这么回事。
沈苍夜接着说：“他听说你要和我们一起来萨尔贡，就叫我把欠你的冰淇淋带给你，我放在飞行器的冰箱里带来的。”
史尔特尔不语，只是从沈苍夜手里夺过冰淇淋。
她撕开雪糕的包装，咬了一口。
冰凉的甜意入喉，她的怒气也消减了几分。
但她决定不再跟眼前这人浪费时间。
这是节省——叫什么来着？对，节省沉没成本。
这也是她甲板上听面前这人说出来的名词。
“再见了，也许再也不会见了，沈苍夜，很高兴认识你。”到底是吃人嘴软，史尔特尔的语气也友好了许多。
她第二次扭头就走。
“哎对了，还有——”沈苍夜又开口道。
“你能不能一次说完！？”史尔特尔这回是真的怒了，“到底有什么事！？”
“不好意思。”沈苍夜抓抓头，“其实……飞行器的冰箱里还有十九支冰淇淋。”
史尔特尔的眉角抽了抽。
沈苍夜说：“现在飞行器失去动力，冰箱也停了，我不敢随便开冰箱，如果你能稍微等一等，等我们解决了飞行器引擎的问题，冰箱就能接着用了。”
史尔特尔非常想把冰淇淋的包装纸拍在这个人脸上，说“就凭几支冰淇淋也敢命令我？”
但是冰淇淋的数量之巨，让她吞下了抱怨。
她灰溜溜地回到机舱内，倚在飞行器的舱壁上乖乖等着，不再说话了。

629.凯尔希大酋长万岁!
很快，森林里传来喧闹。
远远就听到嘉维尔的大嗓门，“好哇特米米！原来是你干的！行啊，长进了啊！都会用火箭筒了！？”
“嘉维尔……嘉维尔，你听我解释，我——”
“趴到我腿上来！”
啪！
打尾巴的声音。
接着是女孩的哭喊声。
好嘛。
这回终于发现得早了。
沈苍夜在心里同情特米米一秒。
灌木丛一动，嘉维尔拖着一个泪汪汪的小姑娘走了出来。
“破案了，是我的同乡把我们的飞行器打下来了。”绿发的鳄鱼医生表情严肃，“还不给大家道歉！特米米！”
“对不起对不起。”小姑娘泪汪汪的，又小声说，“我只是想要嘉维尔留下来——啊啊！”
嘉维尔在她肉墩墩的大尾巴上狠狠拧了一把。
鳄鱼医生向大家介绍道：“这是我部族的，名叫特米米。”
“你好。”沈苍夜哭笑不得。
这些鳄鱼人，够狠！
嘉维尔向沈苍夜点点头，“沈医生，我和机长商量了一下，往后时间，我们要呆在部族里，等飞行器修理完成了再出发。”
“可以。”沈苍夜点点头。
这时候，丛林里又钻出一群鳄鱼人，首几只都是鼻青脸肿的。
沈苍夜定睛一看。
竟然是刚刚被他暴打一顿的那几个家伙。
他立刻戒备起来，“嘉维尔，这几个阿达克利斯刚才想来抢飞行器零件，被我赶走了。”
嘉维尔也是条件反射拿起武器。
却见那几个阿达克利斯叽里呱啦比划着，说了一大堆话，又指着沈苍夜。
嘉维尔懵逼的听完，转向沈苍夜，“他们是巨木部族的，他们说想认你做老大，说你是凯尔希大酋长……啊，为什么是凯尔希？”
“——啥？”沈苍夜愣住。
然后立刻甩锅。
他一指绿发的鳄鱼医生，“诸位，其实我打不过嘉维尔。”
“我也觉得！”特米米接茬道。
巨木部族的鳄鱼人们当即望向嘉维尔。
嘉维尔瞪大眼睛，“别把我扯上啊，你找打是吗！？”
“都说了我打不过你啊，我哪里打得过物理治疗的医生啊，你最牛逼了。”沈苍夜诚实的说。
嘉维尔瞪了他一眼，“该叫白金小姐来治治你。”
“嘁，白金？我可不怕她，我叫她往东她不敢往西的好不好！”沈苍夜耸耸肩。
嘉维尔打开手机录音，“对着录音再说一遍，我发给白金小姐听听。”
“我……”沈苍夜的声音立马弱下去，低声辩解道，“我……我那、那是尊重她……不是怕她……”
嘉维尔哈哈大笑，“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史尔特尔看着这两人里你一言我一语的逗乐。
白金……是那只库兰塔吗？
即使不在身边，也会有人挂念。
人和人的感情就是这样吗？
可是，为什么自己的那些记忆如今回忆起来，却没有半点温情的感觉呢？
是因为……那都不是自己真正体会过的、属于自己的记忆吗？
她又有点动容。
但是，手中笔记本粗糙的皮面质地让她警醒。
她又想起自己写下的那句话。
她兀自撇开了视线。
嘉维尔又朝着巨木部族的人们喊了几句什么，终于将他们打发走了。
她解释道，她跟他们说，“凯尔希大酋长”势必要在玛维索提亚上战胜所有人，到时候他们只需要看着就行。
所有人都在笑。
只有沈苍夜觉得有点不妙。
罗德岛的干员们跟着特米米穿过丛林，回到了荒野意志部族——哦，它现在已经被改名叫“嘉维尔意志”部族了。
绿色的森林郁郁葱葱，像海洋一样连成一片，苍劲的枝干撑起绿荫大伞。
阳光像一缕缕金色的细沙，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落在草地上。
林中的鸟雀在欢快地飞翔、鸣叫，伴着潺潺的流水声在微风中久久回荡。
排除掉高达35摄氏度的高温和超过80%的湿度，这绝对是城市人绝佳的度假地点。
虽然是原始部族，但是看得出来，在信使和商人的努力下，他们也有与外界接轨。
罗德岛的干员们入住了部落风情旅社。
藤蔓的床、雕刻着图腾的壁炉、石柱……
倒是真的有一番狂野风格。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没有电。
每个人都随身带有备用电源。
可是也只能给手机充电，保持与外界联络。
笔记本电脑没电了。
勘探员说设备没有飞行器供能也没法使用。
因此，他们索性就抛开工作开始摸鱼，自己给自己放几天假。
这天，天还没亮，沈苍夜就被屋外的喧闹声吵醒了。
搞什么啊……
沈苍夜匆匆换了衣服，来到屋子外头。

630.森rua你干啥呢?
屋外已经聚集了不少鳄鱼脑袋。
——更正确的说，是鳄鱼脑袋的男性，和正常的尖耳朵女性。
话说，真的没有人觉得这个种族有任何违和感吗？
阿达克利斯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欢呼着。
今天，是“玛维索提亚”举办的日子。
玛维索提亚，阿卡胡拉本地语言“力量与荣耀”的意思。
生活在阿卡胡拉的所有部族，根据传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通过祭典“玛维索提亚”选出一名大酋长。
在玛维索提亚上打败所有竞争者，是角逐大酋长之位的必经之路。
但沈苍夜觉得，这帮人就是想找个理由打架而已。
沈苍夜再看嘉维尔。
那家伙手里握着的，不是平时拿着的法杖。
而是她在罗德岛的工匠那里定制的、带着钢钉的战斧。
沈苍夜有点懵，“嘉维尔，为什么你带着武器，这么一副要参赛的模样啊？”
“我的确是还有事情要做，但是作为医生这件事情，并不影响我被祭典的气氛感染得热血沸腾啊！”鳄鱼医生兴奋道，“不参加大酋长的比赛，打几场总是可以的吧？”
“不，嘉维尔一定会是大酋长的！”特米米两眼爱心地望着自己的爱豆。
沈苍夜愕然，“不是吧嘉维尔？你真要打啊？”
“当然啊，玩玩嘛！”嘉维尔自然而然地接话。
完了完了。
靠谱的人又少一个了。
“来一起享受祭典吧，沈医生。”特米米一手拉住他，一手挽着嘉维尔，“走，我们到神庙去！”
“哎？为什么我也要去？”沈苍夜被部族的人拖着走。
手里不知道是被谁塞了一张传单。
没看清发传单的人的脸。
就记得对方说了一句，“欢迎加入嘉维尔教！愿嘉维尔与你我同在！”
再看传单上的内容：
【起初，嘉维尔创造天、地和人。】
【嘉维尔抡起的战斧一劈，海底就出现，大地的根基也显露。】
【看哪，嘉维尔必在万丈光芒中降临，她的死亡大风车像旋风，以烈怒施行报应，以伟力施行责罚。】
【你的祷告直达天庭到嘉维尔的大酋长宝座前，光便从黑暗里照出来，叫我们得知嘉维尔荣耀的光，显在嘉维尔的面上。】
【圣歌：AmazingGavial】
突然间就有种被骗进〇教组织的感觉。
阿卡胡拉各部族的神庙距离他们的部族并不远。
——啊，准确的说，是提亚卡乌的神庙。
在阿卡胡拉丛林里，生活着黎博利、斐迪亚和阿达克利斯等许多种族。
阿卡胡拉的人们，是不按照种族区分自己的。
他们都自称提亚卡乌——在阿卡胡拉的本地方言中，是“骁勇善战的人”的意思。
才堪堪走近，就听到震天的音乐声和欢呼声。
所谓的“神庙”并不是当代的阿卡胡拉人建造的，而是过往的文明在鼎盛时期建筑物的遗址。
阿卡胡拉地区的古文明，大多将神庙建造在密林之中。
神庙主体呈现梯形金字塔的外观，被茂密的热带雨林所环抱。
神庙的塔基呈圆弧形，只有东西两侧有台阶。
外表用砖石块拼成了各种繁复的图案。
细看每一个图案都很简单：菱形、方形、圆形；但拼接在一块，却有一种眼花缭乱却又整齐的美丽。
在神庙之下恰有一片由石柱围绕的擂台，似乎是古代举行祭典的场所。
现在，阿卡胡拉人将这片空地当做了竞技场。
擂台上，一位阿达克利斯人刚击败的对手。
他浑身浴血，举起长矛发出胜利的战吼。
“那好像是猛火部族的族长。”特米米说。
“所有的部族都来了？”沈苍夜问道。
特米米摇摇头，“并不是所有的部族都是好战的，比如依娜姆部族就是以做生意为主。咦，说起来……居然没有见到森蚺部族的人呢。”
沈苍夜望向白发的阿达克利斯小姑娘，“森蚺部族？”
特米米将手里的捕梦网在地上顿了顿，喃喃说：“对呀，好久没有得到森蚺部族的消息了。”
“你们不经常联络？”
“不，雨林里有很多部族。除了依娜姆部族这样的生意人，大部分部族生活都是分散的，平时交流也很少。”
她顿了顿，补充道：“沈医生你可能不知道，森蚺部族的族长祖玛玛和嘉维尔是儿时的玩伴，奇怪了，今天怎么没见她呢……”
“祖玛玛，她干什么去了？”沈苍夜问道。
“不知道诶。”嘉维尔的小迷妹很快想通了，“不过没关系，如果祖玛玛不来，嘉维尔就必然是今天的冠军啦！”

631.好想当嘉小姐的狗哇
沈苍夜也觉得奇怪。
怎么回事？
合着这偏僻的热带雨林都不按正常的世界线来走了？
大丑呢？
大祭司呢？
大尾巴蛇呢？
算了算了……慢慢调查吧。
反正他们来到阿卡胡拉丛林的目的就是考察。
总会弄清楚的。
这时候，他的视线触及一个火红色的身影。
是史尔特尔。
估计她是睡觉起来见到部族里已经空无一人，便循着声音走过来了。
沈苍夜有点意外，“史尔特尔，我以为你忙你自己的事情去了。”
“我本来也无意与你们会合。”史尔特尔立刻回答。
顿了顿，她又觉得这样的回答未免太过于呛人，又低低的补充了一句，“我只是随便走走。”
沈苍夜也没太在意她的话。
毕竟这姑娘说话本来就是直来直去，其实心肠并不坏。
倒反是她后面又加上一句让他觉得奇怪。
她干嘛忽然间在意起别人来了？
“一起看看比赛呗，挺有意思的。”沈苍夜又将视线投向竞技台。
嘉维尔刚刚上台，正要挑战刀疤部族的勇士。
特米米激动万分地欢呼着，带动所有嘉维尔意志部族的阿达克利斯们都在敲打武器为嘉维尔鼓劲。
无敌的鳄鱼医生两拳就将那位勇士打得满地找牙。
“力量与荣耀！”嘉维尔挥舞着战斧。
“鲜血与雷鸣！”沈苍夜在台下接。
嘉维尔明显是愣了愣。
接着，她似乎很满意这工整的对仗，又大声吼道：“鲜血与雷鸣！”
“鲜血与雷鸣！”嘉维尔意志部族的鳄鱼头们跟着吼。
“嘉维尔娶我！”沈苍夜又喊。
“嘉维尔娶我！！！！！”特米米尖叫到破音。
“姓沈的你找抽？”嘉维尔的战斧贴着沈苍夜脑袋飞过去。
含着眼泪的阿达克利斯小姑娘心中想。
——我好想做嘉维尔小姐的狗啊！
可我知道我是注定做不了狗的，因为我只是一只阿达克利斯……
“——沈医生。”
在沈苍夜正玩在兴头上时，身后有人戳了戳他。
是飞行器的驾驶员迪伦。
“车钥匙在你这里，沈医生。”迪伦说，“信使告诉我，前几天在依纳姆部族订的订购的零件到了，我想去一趟取回来。”
“回头我去取吧，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沈苍夜说，“丛林里毒蛇猛兽太多。”
这两天他们没有少往依娜姆部族跑，就是为了买到合适的零件。
整个热带雨林里，只有她那里的货比较齐全。
依娜姆部族距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沈苍夜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没事，我去就行。”迪伦示意了一下背上的弩箭，“放心，我能自保的。”
“那也行——不不不！不行！”
沈苍夜本想答应。
可余光就见到，巨木部族那几个曾经被他打败的阿达克利斯人正朝神庙方向走来。
他们扛着藤蔓编织而成的酋长宝座，和写满字的木牌。
一边走，一边还喊着：“凯尔希大酋长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勒个去。”沈苍夜把已经递到迪伦手里的车钥匙嗖的抓了回来，“我去就好了，迪伦你在这里看着哈！再见！”
不找个地方躲躲，今天是没完了！
“啊？”迪伦懵逼的看着他跑远。
沈苍夜开了车，沿着丛林里坑坑洼洼的小路，往依娜姆部族的方向走。
雨林的路确实不太好走。
空气潮湿，蚊虫众多。
地上的腐殖质松软的好像要把人的脚给黏进去。
要不是有车，他打死也不愿意徒步这么远。
才离开部族不到二十分钟，他就在路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红发的萨卡兹小姐。
老实说，沈苍夜也没有注意到史尔特尔什么时候离开的。
“嗨，要不要搭你一程？”沈苍夜降下车窗问道。
萨卡兹看了他一眼，捏了捏手中的笔记本。
她又想起她写在笔记本上的某句话。
史尔特尔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又改口，“不必。”
亲情，友情，还有爱情……
她总是在逃避。
她逃避经历，因为经历成为回忆之后只会徒增烦恼。
她也鄙夷经历，因为在她的脑中，一切回忆皆为虚妄，万物仅是过客。
史尔特尔觉得自己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爱人、亲人，不需要导师、同伴……
因为。
这所有的关系，或许都会在未来成为勒紧她心脏的铁丝。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再次失忆。
只是觉得，这些没有意义的、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会让未来的她更加混乱。
“好吧，慢走。”沈苍夜只好作罢。
他停了车，“尾箱有干粮，要带一份不？”
史尔特尔站定，沉默不语。

632.傻蛋两个半
还要回避吗……？
史尔特尔踌躇着。
她想起脑中的某段记忆。
不知是谁说过一段话。
人的命运就山间飞瀑一样脆弱，一点点外力带来的影响，都会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而人与人之间的羁绊就恰如那瀑布里碰撞的水珠，每一次相遇都会给彼此的世界带来一点点的改变。
或许……试一试也不错。
她想。
再怎么说，他都只会是一小段旅程的同行者，不可能长时间相伴。
她默不作声的打开车门上了车。
“这才对嘛，机器设备是现代社会的福利啊。”沈苍夜说。
沈苍夜看着史尔特尔在后座坐定，又说：“首先，请允许我为在你给我看你的笔记本时不经意瞄到了另外一行字道歉。”
“不想道歉可以直说。”史尔特尔眼睛都没抬，冷冷道。
沈苍夜笑笑，“去依那姆商会的路上，我们会经过一个大瀑布，嘉维尔说那个瀑布下好像有一个深潭，她小时候常去那里玩，我觉得那里可能与你的记忆有关。”
过了几秒，只听萨卡兹低声说：“谢谢。”
沈苍夜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史尔特感觉到他的视线，又撇开眼睛，“干嘛？我又不是那种连道谢都不会说的人。”
“不——客——气！”沈苍夜超大声地说。
史尔特尔登时眯起眼睛。
用得着这么大声吗，这人！
怎么好像自己欠了他天大的人情没有还似的！
沈苍夜带着史尔特尔，来到嘉维尔所说的瀑布。
两个人下了车，走近瀑布。
这个瀑布极高，分为两级。
奔流的水先泻落在一个岩架上，然后再跌落在山脚下一个的大水潭内。
整个泻落的过程几乎都不触及陡崖，壮观无比。
近看瀑布势如奋奔闪电的飞虹，云雾弥漫崖顶，水流从悬崖上飞泻直下，宛若一条英姿勃勃的银龙从天而降，发出隆隆的雷鸣声。
瀑布两旁藤缠葛绕的参天古木和嶙峋山石，使其更显得磅礴壮观。
“森林，瀑布，悬崖，深潭，恶魔的雕像。”沈苍夜念着史尔特尔笔记本上的那一行字。
他接着道：“这个地区的热带雨林非常茂密，不可能步行抵达瀑布的底部。如果要下到最下最下方的深潭，我们得走另外一条路，车程大约一个小时——我们走吧。史尔特尔？”
他转过头，见到萨卡兹女孩正扶着一棵树，秀眉紧蹙。
“我回车上一会儿。”史尔特尔冷冷地说着。
她转身便向车门走去。
沈苍夜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劲。
他跟着史尔特尔，拉开后座的车门。
只见萨卡兹女孩的嘴唇毫无血色，脸庞苍白得好像月光。
可她仍然没什么表情。
她只是说：“稍微等一会儿，不会很久。”
沈苍夜惊了惊，“是矿石病？”
史尔特尔点点头。
沈苍夜立刻到汽车尾箱找医药箱，却发现里面没有放矿石病的抑制剂。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史尔特尔？”沈苍夜一边查看着药箱里的药，一边给史尔特尔讲话，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史尔特尔面无表情地说：“很疼。”
“还有呢？”
“还有，很疲惫。”
沈苍夜将后座的椅子放低了一些，让她能稍稍躺下。
他从医药箱里面拿出一瓶药，说：“没有止痛药，但有麻醉剂，如果你需要我就给你注射。”
“不，疼痛让我清醒。”史尔特尔淡淡地说。
沈苍夜啧了声，“好吧。我现在带你回部族去，飞行器上带有矿石病的抑制剂。”
“不。”
啪的一下，史尔特尔抓住了他的手。
她说：“我说了，我只需要歇一会儿，不会很久。我有一种感觉，在这深潭之下有什么东西……我得找到它，我不知道它明天还会不会在这里。”
“但你的矿石病……”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会有危险。”尽管在承受巨大的疼痛，史尔特尔的声音依旧平稳。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况且，就算有什么也无所谓。我本就没有一定要活着回去的打算。”
“你说的什么话呢，你这个蠢女人！”沈苍夜忍不住骂出来。
他是个医生，而患者满不在乎自己性命的举动，让他非常生气。
“蠢女人，你就是个傻瓜！你给我呆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我去替你找！”沈苍夜啪的甩上车门。
他又回到前座，开了空调。
“你也没比我聪明到哪里去，猪头。”史尔特尔不甘示弱地回敬道。
沈苍夜瞪了她一眼。
她却示威般地笑了。

633.消耗所有冰淇淋,换取眼熟的雕像
沈苍夜锁上车门。
史尔特尔坐在后座。
她的笔记本就放在手边。
她的手没有覆盖在笔记本上。
就好像任何人都能拿起来翻看。
就好像她渴望别人拿起来，恰巧看到其中的一页，然后在黑暗中拉她一把。
如果沈苍夜拿起笔记本来看，就会在其中的一页里见到，萨卡兹少女一字一画、认真地写下的三个字——
“我想死。”
如果这被人看到，或许大家都会把它当成某种笑话。
史尔特尔——那个强大的、神秘的、骄傲的姑娘，为什么会想到一了百了？
死亡和史尔特尔随时相依，又毫不沾边。
可没有人知道她的痛苦。
她一无所有。
她是强大而孤独的流火，可内心的迷茫，焦躁和彷徨却无法对人诉说。
无数纷乱的记忆，就仿佛她身后永远飘着无数想要将她吞噬的灵魂，在她耳边不断重复着低语。
——这个人是你，那个人也是你
她不知道生存的意义是什么、活着的价值又是什么。
她害怕被那些记忆同化。
她渴望新的记忆篇章，但永远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
史尔特尔默默地轻抚笔记本的封面，视线凝望着沈苍夜离开的方向。
……
为了节省时间，沈苍夜走到瀑布边便直接跃下。
风在他耳边呼啸而过，沈苍夜最后只用风稍微托起了身体缓和下坠的冲力。
噗通！
周身一凉，他坠入水中。
身周都是白色的气泡，沈苍夜等待视线能够看清水中的东西，才慢慢下潜。
反复多次下潜之后，沈苍夜大略搞明白了水潭之下的结构。
这个水潭似乎和另外一个空间在水底相通。
他用精神力在水底搜索了一遍，没有什么收获。
沈苍夜又回忆了一下史尔特尔笔记本上的那一行字。
看来只能跟着水底的通道走了。
沈苍夜游到了水底通道的另一侧。
那是一个干燥的洞穴。
钟表和通讯全部失灵，周遭一片漆黑。
沈苍夜在指尖点起一缕火苗，照亮了面前的路。
眼前是一道狭窄的走廊上，他不得不侧着身子往前走。
大约走了三十分钟，他来到一个巨大的洞穴里。
眼前是一株株石笋，像树干似地向上长着，与洞顶悬挂下来的钟乳石相接。
周围的石灰石，像彩虹一样闪闪发光。
洞里寂静得可怕，唯一可以听见的声响是洞穴穹顶上滴水的嘀嗒声。
沈苍夜洞穴里发现了一片闪着晶莹光华的细碎的绿色沙地，砂石下露出灰色的一角，看上去像雕塑。
或许就是它了。
沈苍夜把埋在沙子底下的东西刨出来。
那是一尊大概十几公分高的人像，已经被腐蚀的差不多了，甚至其中的一部分在挖掘过程中一碰就碎。
沈苍夜勉强拼凑出这个雕塑原本的形状。
这应该是一个年轻女人的雕像，她有着波浪长发，穿着类似古代米诺斯长袍的衣物。
她到底是谁呢？
或许只有史尔特尔自己知道。
……沈苍夜休息了一会儿，便原路返回。
他浮出深潭之下的水面，看到太阳已经过了中天。
现在已经是午后了。
沈苍夜爬到岸边，重新借助风的力量回到上百米之上的瀑布顶端。
他现在全身湿漉漉的，每走一步都在向下滴水。
他打开车门，见到史尔特尔已经靠在车后座的窗户上睡着了。
或许矿石病已经将她折磨的疲惫不堪。
但她还是非常敏锐。
沈苍夜打开车门的动作惊动了她，萨卡兹睁开了眼睛。
“给你，蠢女人。”沈苍夜将那雕像放在了座位上。
他很想用摔的。
但是，有鉴于这具雕像损毁的程度，可能一摔就碎成了渣渣。
“以后不许再说什么不打算活着回去之类的话！”沈苍夜压抑着怒火。
“怎么？你很在乎我的死活吗？”萨卡兹反问。
“我就是很在乎！”沈苍夜给她怼回来，“再让我听到一次，我就——”
萨卡兹紫色的眼眸凝望着他，“再让你听到一次，就怎样？”
沈苍夜与她对视着。
好气哦！
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咋办！
说什么都威胁不到你史尔特尔奶奶啊！
萨卡兹仿佛对这一场斗嘴的胜利非常满意，“先管好你自己吧，落汤鸡！”
沈苍夜眉头一皱，就想怼回去。
这时候，他蓦地感觉周身一暖。
这是……火焰的力量？
暖洋洋的热浪将他包围，迅速把湿透的衣服、头发彻底蒸干，重新恢复了干爽的状态。
史尔特尔颇为得意的看着他，仿佛在炫耀自己用火的能力。
“我欠你一次。”萨卡兹忽然笑了一下，目光很真诚，“谢谢你。”
“不用谢！记得还！”沈苍夜也朝着她笑。
随即，萨卡兹皱起的眉头，让他有一种诡计得逞的感觉。

634.警惕新式讲价方法
沈苍夜回到尾箱，拿了些干粮，两个人就这车里的饮料吃了，权当午饭。
大约在夕阳西下的时候，他们赶到了依娜姆部族。
沈苍夜取到机长等人向依娜姆订购的零件，又买了嘉维尔交代他买的东西。
最后，他决定逛一逛集市。
在依娜姆的带动下，许多黎博利也纷纷效仿，做起生意来。
他们有些是售卖自己种的土特产，有些是卖从雨林外打货回来的新鲜玩意。
这么一来，依娜姆部族就成了阿卡胡拉雨林里货物的交易点。
部族的习惯是天亮而作，日落而息。
现在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集市上还有着许多商贩在叫卖。
“史尔特尔，你可以随便逛逛，我要买点东西，我们半个小时之后在这里汇合吧。”沈苍夜叮嘱道。
“你要买什么？”萨卡兹女孩顺口道，“我跟你一起。”
“你没有自己想看的吗？”沈苍夜疑惑道。
“没有。”
“呃……”沈苍夜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印象中，这个萨卡兹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她从来无暇去关心别人在想什么、干什么。
今天怎么转性了？
沈苍夜便老实回答，“想买点宝石，算是带回罗德岛送人的礼物。”
他今天专程来到这里，是想买一些丛林里特产的东西。
阿卡胡拉盛产海蓝宝石。
各地都把这种与水颜色相近的宝石引申出“生命之源”、“庇护与幸福”的寓意，也是爱情的象征。
沈苍夜打算买一些成色好的宝石原石，再带回城市里稍微加工，做成项链或者手链。
这里卖的宝石自然都是刚才刚开采回来的，没有经过加工的宝石原矿。
一大块原矿，上面有许多块宝石原石，嶙峋布满了石头和其他杂矿，足有巴掌大小。
宝石也并不是每一块都能用作装饰物，可能一大块原矿中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宝石能用。
阿卡胡拉人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只知道它亮晶晶的，一定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沈苍夜一路看过集市上所有出售宝石原矿的商贩，反复比较。
史尔特尔倒也安分的跟着他。
她好像对买东西丝毫没有兴趣，而是好奇地盯着他来回掂量、查看商贩摊上的宝石。
沈苍夜最终定下了一家。
这一摊的宝石是品质最好的。
摊主是一个眼里闪着幽光的黎博利男人，尖嘴猴腮的，看起来不好对付。
沈苍夜也做好了被坑一笔的打算。
毕竟，在这雨林里面的价钱，总不会比外面市场上的价钱还要浮夸了。
他挑了一块宝石原矿，在手里掂了掂，说：“老板，请问这个怎么卖？”
“小哥有眼光啊！”黎博利嘴角一咧，露出笑容，“您一下就挑到了我这里品质最好的货！你不知道，这一块可是来之不易！那阿达克利斯矿工为了弄到它，差点就丢了小命，而我为了买它也是花了好大的力气——”
“多少钱？”眼瞅着对方有长篇大论的趋势，沈苍夜连忙打断。
黎博利人搓了搓手，道：“小哥，我看你面熟，想来也是跟我有缘，我给你打个六折，亏本卖给你！我这原价一万五龙门币，我这里卖一万给你带回家！”
这种套话沈苍夜不是没有听说过。
卖东西的每天接到十个顾客里有九个跟他有缘，还有一个跟他特别有缘。
但是他们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算起来，他还跟可露希尔和可颂是有缘人呢。
阿卡胡拉雨林里面没有自己的货币，萨尔贡本地因为政局混乱所以本地通货汇率不稳。
因此，阿卡胡拉的居民会向外来者收取不容易贬值的龙门或是哥伦比亚等地的货币。
沈苍夜不知道宝石原矿应该是多少钱。
但一万也不是个小数目。
黎博利男子见他犹豫，不住地劝说：
“你瞧瞧这成色、这大小！你见过这么好的货吗？”
“小哥你听我句劝，我听说外来人买这个，送给看上的女人。我这里的货，上次有个小伙子说，买来送给女人，女人都感动到当场向他求婚啊！”
“别的摊你绝对找不到我这里这么好的了，你就算不送人，天天放在床头看着，心情也好哇！”
“哎哎，这个红发的小姐，你是他女人？你琢磨琢磨，这亮晶晶的石头，你不喜欢？”
沈苍夜也没有理会他，只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想用手电筒照一照，看看上面的海蓝宝石是否纯净。
他还没有来得及打开手电筒。
就听到黎博利惨叫了一声。
“成本价是多少？”史尔特尔问道。
准确来说——
是将莱万汀魔剑架在黎博利小贩的脖子上发问。

635.什么家庭弟位,应该是家庭帝位才对
沈苍夜抬起头就看到这么一副奇异景象。
史尔特尔拿着双手大剑，指着小贩。
目的只是想让他便宜点卖。
“史尔特尔！？”沈苍夜惊了惊。
这硬核的讲价方式，他是第一次见。
“小姐，小姐——有话好……好好说啊。”黎博利男人动都不敢动，陪笑道，“先把剑放下，和和和气生财嘛，大家都是朋友——啊啊啊。”
莱万汀的剑尖离他的脖子更近了。
“成本价是多少？”史尔特尔又问道，“你进回来是多少钱？”
“四千……”小贩颤声说。
史尔特尔看了沈苍夜一眼，示意他掏钱。
黎博利小贩屁滚尿流地把那块宝石原矿推给他。
“可以了吧？可以了吧！？行了吧！？把这剑放下啊。”黎博利哭喊道。
史尔特尔将双手大剑又往前戳了戳，“就这样？没了？我听说买东西都有赠品的。”
“这里是五千，谢谢。”沈苍夜从钱包里掏出钞票，甩下五千，拉着史尔特尔走了。
多给那一千，权当是精神损失费了。
他急急忙忙拉着史尔特尔回到车边。
以前一直听说女孩子天生有讲价的天赋。
还听说班里一个妹子为了买一条裙子，讲价讲到差点跟摊主打起来，最后以半价得手。
……反正他自己不擅长讲价。
不过看来，史尔特尔作为女生还挺有讲价的“天赋”。
——用武力也是一种方式。
谁让这是用拳头说话的阿卡胡拉呢
“干嘛拉我啊？而且你干嘛还多给他钱？”萨卡兹不解了，“这些商贩精的很，不吃点苦头，他们不会降价的。”
“没什么没什么，咱们回去吧。”沈苍夜知道史尔特尔这大概是还他人情的意思。
但这样的人情，他真的不希望史尔特尔再欠他的。
……
两人开车往回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车里放着广播，因为信号不好时断时续。
沈苍夜索性关上了广播。
一时间，车里只剩下一片寂静。
两人坐了一会儿，似乎都觉得这寂静太过尴尬。
两人同时开口。
“说起来——”
又同时闭嘴。
“你先说。”沈苍夜道。
史尔特尔也不客气，开口问道：“那天嘉维尔说的白金小姐，我在罗德岛甲板上见过你们一起，你很怕她吗？”
沈苍夜的表情有点窘迫。
有没搞错啊，这个萨卡兹怎么回事？
说好的冷淡高傲呢。
一上来就问别人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
不过，沈苍夜也知道，如果他这样问史尔特尔，对方定然也会不掩饰的直接回复他。
史尔特尔就是这样直来直去的性格。
但这姑娘突然间关心起他的隐私问题，真是奇了怪了。
“嘉维尔说她是你家主子。”萨卡兹紫色的眼眸转过来望着他。
沈苍夜差点吐血，“她是我家主子没错，但我可没有怕过她！”
此时的感觉真是太怪异了。
他居然和在和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解释家庭地位的问题。
“你不觉得，你刚才说的话自相矛盾吗？”萨卡兹说。
沈苍夜沉默了两秒，认输了，“在一定程度上，我确实得听她的……
“不过大部分时间是她听我的。”他强调道。
他的小女孩就像猫，她很可爱、黏人，又有点小脾气，她很慵懒，有时又很狡黠。
开心的时候钻到他怀里求撸，被惹毛的时候有一千种方法整他。
“你为什么不用武力压制她？”史尔特尔追问。
沈苍夜咧了咧嘴，“找死啊？她有的是方法让我难受的！”
“比如？”
“就不展开说了吧……”
“呵。”萨卡兹女孩忽然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啊？有什么好笑的？”沈苍夜愤愤道。
史尔特尔说：“你们的关系真有意思。”
“有话直说！”沈苍夜没好气地瞟了她一下。
“你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很强，我能感知出来的。”史尔特尔说，“可你居然会怕一个比你弱小不知道多少的人。”
“我都说了八百遍了我不怕她，谁说我怕她！我那是尊重她！”沈苍夜试图挽回尊严，“你是不知道平时我在家什么样，我一个眼神就能把她吓哆嗦——等等，你在套我话吗？不会是在录音吧？”
史尔特尔耸耸肩，没说话。
沈苍夜怂了，“打住打住，这个话题打住。”
史尔特尔又笑了一下。
“我就要说了，”沈苍夜恍然，“你问我这个问题不是因为好奇，就单纯只是想拿我开心是吧？”
“不，我是在寻找记忆。”史尔特尔正色，“我的记忆中也有类似的片段。”
“呵呵呵呵呵，你觉得我会信吗？”
萨卡兹终于绷不住了，“自从我得到莱万汀以来，几乎都是一个人，我没有经历过这种关系。但是听你自己说出来，一边不敢说一边又要保持面子，我觉得很好笑。”
沈苍夜莫名恼火，这姐们说话也太直接了。
早知道不帮她找那破雕像了！
“我建议你寻找一些其他的娱乐方式，不要老是以打探别人的隐私为乐，还有——躲在甲板上偷看也不是个好主意。”
“你还偷看了我的笔记本呢。”史尔特尔回敬。
“你自己给我看的！”沈苍夜理直气壮。
“甲板也是你自己上的。”女孩回复的云淡风轻。
她说着，忽然间又笑了出来。
沈苍夜第一次觉得她有人情味。
就在这时。
史尔特尔突然说：“停车——我好像看到什么东西！停车！”
“什么？”沈苍夜怔了怔。
“停车！”

636.遇事不决莱万汀
此时，罗德岛的车子已经在茫茫的热带雨林中穿行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雨林经过白天的喧嚣热闹之后安静下来。
一片漆黑之中，只能看见萤火虫星星点点在眼前。
时不时能够听到草丛之中“咕咕”的虫鸣。
在没有灯火气息的雨林里，鸟叫、虫鸣、溪流、群星闪烁、风吹草动……
这一切就像一场夜间派对。
植物、动物和昆虫之间在用它们自己的方式相互交流着。
在这雨林里，似乎一切和谐。
但是，寂静就这样被史尔特尔的一声呼叫打断了。
“你看到什么了？”沈苍夜一脚刹车。
“灯光——不，是闪光，我看到丛林里有闪光。”萨卡兹说，“把门打开。”
沈苍夜刚打开车门锁。
史尔特尔就迫不及待的下了车，匆匆往后面跑去。
沈苍夜往后看了一眼。
透过车子的后挡风玻璃，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只好下了车。
这回他隐隐约约看到，在他们车后方的丛林之中，每隔两三秒就会有一次闪光。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的闪光。
沈苍夜也正要拔腿往那里跑，就听到史尔特尔一声“莱万汀”。
紧接着，火光暴起。
差点就把一片丛林给点燃。
沈苍夜惊了。
我去，你碰到什么怪物了，要直接开大招啊？
好在史尔特尔控火的能力极强，不然这森林大火的锅沈苍夜绝对不背。
过了几分钟，史尔特尔自密林里走了出来。
她一手提着她的双手大剑，背上还背着一个人。
“怎么回事？”沈苍夜跑近，从史尔特尔那里接过了那个被她救出来的人。
那是个米白色短发的女孩，一条腿上套着褐色的丝袜，另一条腿的小腿上有着一道深深的伤痕。
她的防水外套有好几处破损和脏污，胸前还挂着一架相机。
沈苍夜又看看密林之中，露出戒备的神色。
史尔特尔却淡淡地说：“没有其他危险，只是一只野兽罢了。这个人刚才腿被卡在了岩石之间动不了，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呼救，我已经解决了野兽。”
靠，一只野兽，你用什么莱万汀？
上场就只带了三技能是吧？
被救出的女孩昏迷不醒，沈苍夜只好把她带回车上。
“我们现在怎么办？”史尔特尔问道。
“带她回到部族里再检查一下她脚上的伤，我们现在也不具备帮她疗伤的条件。”沈苍夜说。
这时，乍然间。
“——你要对稀音小姐做什么！？我撞死你！！你这个坏人！”
清脆的机械合成声从远处传来。
随之而来的是履带冲刺的声音。
黑暗之中，就见到一辆半米多高的小车，风驰电掣地朝着他们飞速而来。
沈苍夜一抬脚，正好踩在了小车的镜头上。
冲刺完结。
“拯救稀音小姐失败……”镜头小车悲观的长叹。
“我是医生，准备把她带回部族去检查一下伤势。”沈苍夜说，“我们刚把她救下来，还能害她不成？”
“真的假的？”镜头小车问道。
“当然是真的啊！”
沈苍夜说着，拎起镜头小车，不顾它“镜头不能和稀音小姐分开！”的抗议，将它扔到了尾箱。
沈苍夜又看了看女孩脖子上挂着的相机。
电量只剩一格了。
上面有许多照片，模糊不清，没有构图，甚至连对焦也不知道飘在什么位置上。
他用门锁拍得都比这个好。
这些相片显然都是她刚刚拍下的——
或者说，被困住又遭遇危险的稀音，在用闪光灯来求救。
亏她能想到用这种方式。
把这个皮洛萨女孩放在后座，史尔特尔只好上到了驾驶座。
一上来，她有点不习惯。
这个几乎半躺着的倾角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家主子的专座，不要乱调哦。”沈苍夜叮嘱道，“她费了好大劲儿才调好的。”
史尔特尔皱起眉。
有没搞错，这都能秀人一脸！？
她从后视镜望了一眼紧闭双目的皮洛萨女孩，“她太弱小，根本不具备自保的能力，却跑到危机四伏的丛林里来，真是太危险了。”
“真不是碰到了你这个好心人嘛。”沈苍夜道。
史尔特尔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沈苍夜只是无声的笑笑。
这姑娘不娇，只是傲得很。
但她又是绝对善良的。
她会毫不犹豫地挡在弱者身前，因为她自认强者，且对弱者确实有着怜悯。

637.镜头的本体是稀音!
沈苍夜和史尔特尔带着受伤的女孩回到了嘉维尔意志部族。
回到部族中，他们也有足够的医疗器械和药品。
两位罗德岛的医生第一时间给稀音检查了伤势。
幸亏，除了脚上被倒下的石块压到了伤口，女孩的身体并无大碍。
不过，她右脚脚踝上的几颗源石结晶，也昭示了她感染者的身份。
镜头小车告诉他们，稀音是为了抓住天灾发生的关键性瞬间，被天灾波及，感染了矿石病。
沈苍夜和嘉维尔一商量，便决定联系稀音的父母，跟他们说明情况。
另一方面，也看看能不能把稀音送往罗德岛救治。
跟着镜头小车的指示，沈苍夜在稀音的背包里找到了她的笔记本，并在紧急联系人一栏找到了她母亲的电话。
……话说，这年头还真的会有人把家里人的电话写在笔记本上吗？
是没有遇到过电信诈骗吧？
沈苍夜联系了稀音的父母。
对方是真的非常焦急。
——至少从她比稀音快0.2倍的语速来看，她应该是处于焦急状态的。
或许也有可能只是稀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一通电话，其中只有一分钟是沈苍夜在说。
考虑到对方可能存在疑虑，沈苍夜在一开始就把所有要说的事情都传达完了。
剩下的三十六分钟是在等对面把话说完。
稀音的父母表示会立刻赶来。
沈苍夜挂下电话，合上笔记本。
他看到封面上稀音的签名有点出神。
Scene，稀音。
Scene也是“镜头”的意思啊。
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
镜头小车才是稀音的本体！
就好像某个不可名状的基金会中▋▋▋-2306——人的灵魂被封在了机器之中。
或者是和▋▋▋-079一样，一个过于聪明的意识被封在了弱小的载体中——就好比相对迟缓的稀音小姐本人——而导致她无法表露出她真正的智慧。
细思极恐啊！
未来稀音入职罗德岛的时候，要叮嘱人事部的干员加一项图灵测试才对！
稀音在部落住下的第五天。
“早上好，稀音小姐，我给你送饭来了。”沈苍夜端着盘子进了屋子。
他手中的盘子里只有些水果。
第一天特米米热情地给她弄了几大块烤野兽腿肉。
第二天发现稀音只来得及吃完了沙拉。
听镜头小车说，稀音日常需要摄入的能量不多，只需要一点水果就能满足。
于是特米米给稀音准备的套餐中便只剩下了水果。
沈苍夜进了门，才发现皮洛萨女孩正趴在桌前，像一只大树懒，只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她手里还捧着相机，桌子上的蜡烛已经燃尽了。
想来是挑选照片睡着了。
“稀音小姐。”沈苍夜晃了晃她。
“唔……？”稀音以慢动作般的速度爬起来，揉了揉眼睛。
“早上好，需要我帮你洗脸吗？”沈苍夜道。
考虑到皮洛萨的速度，他帮她洗漱能够大大节省双方的时间。
稀音瞪大了眼睛。
一分钟之后，沈苍夜终于发现她有一点点不一样。
她脸红了。
“给我出去你这个死色狼！”角落的镜头小车灯一亮，瞬时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撞来。
“我出去我出去！”沈苍夜连忙投降。
半个小时之后，他终于重新得到镜头小车的许可进了稀音的房间。
沈苍夜将托盘放到稀音的桌前，又给她的腿上垫上一块餐巾，以免她吃的太慢，水果的汁液滴落下来打湿裙子。
“谢谢……”皮洛萨女孩用很慢的声音说，“镜头……撞到你，对不起……”
沈苍夜摆摆手表示没关系，“我已经联系过你的父母了，他们大概明天会赶到，别担心。”
这几天来一直是沈苍夜在和稀音交流。
这里毕竟只有她和嘉维尔两个医生。
性急的阿达克利斯医生又没有耐心听说话是正常人零点三倍速的稀音把话说完。
沈苍夜只好担负起了和稀音沟通的“重任”。
“嗯……”稀音依旧是拖长了声音回答。
“那我先走了。”沈苍夜说。
他转身走到门口，就见到镜头小车正在外边和Lancet-2说话。
“你流线型的体态真是令人着迷！球体——这优美的弧线，简直就是上帝的杰作！”
“我要是有你这白色的涂装就好了！啊，白色！使人联想到冰雪与白云,给人以光明、质朴、恬静、整洁、雅致、凉爽、洁净的感觉，象征着和平与圣洁。白色，才是这世间最美的颜色！”
“Lancet-2，你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造物！”
镜头你在干什么啊镜头！
果然镜头才是稀音的本体吧！
正在沈苍夜看着镜头小车沉思时。
就听到身后传来稀音低低的、慢慢的呼唤，“医生……能不能……陪我去……拍夕阳？”

638.什么叫专业摄影师啊
沈苍夜听到皮洛萨少女的呼唤，转过身望着她，“你刚才跟我说话？”
“嗯……”
稀音说话很慢，这让她的每个字听起来都像是拉长音。
皮洛萨女孩双手捧着一只苹果，专心致志地吃着，一小口一小口，好像一只小仓鼠。
慢慢咽下之后，她才重新开口，“想去……拍夕阳……”
“你想去拍雨林的夕阳？”沈苍夜问道。
“是……”稀音说。
经过几天休息，又有治疗系的源石技艺辅助，稀音基本已经没事了。
但是，由于她行动太慢，她最远的距离只到达部族中心的大篝火处。
……大约离她的房间十米。
从中午开始往外走。
晚上天黑正好能烤上火。
稀音主动要求外出，这还是第一次。
沈苍夜点点头，又说：“你知道有什么地方拍夕阳比较好吗？”
“我知道！”镜头小车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进了房里，“我可以带路哦，沈医生！你要带稀音小姐去拍摄吗？”
“行吧行吧，我带你去。”沈苍夜抓抓头。
其他干员都苦笑着表示和稀音沟通有困难。
那他这个把她捡回来的人，也责无旁贷了。
沈苍夜搭上皮洛萨女孩，按着镜头小车的指路，前往阿卡胡拉雨林里的“最佳夕阳拍摄地”。
一路上，“瞧，有人愿意带她出来，稀音小姐高兴坏了吧”——镜头是这么说的。
稀音一直盯着窗户，在变换的光彩照射下勾起嘴角，弯出个美丽的弧度来。
沿途，她时不时会请求停下。
她会慢慢地举起摄像机，对着窗外拍照。
接着又看着显示屏，把一天的劳动成果统统删去，只留下一两张。
沈苍夜偶尔会看到她的照片。
稀音确实是有着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她总能找到很好的角度，拍出有意境的照片。
在稀音检查照片的时候，沈苍夜也跟着看了看，“不错啊，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构图。”
稀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说话了。
镜头小车接茬道：“沈医生，你不知道吗？稀音小姐可是哥伦比亚，玻利瓦尔，萨尔贡，维多利亚四国摄影风景组获得冠军最多的人哦！”
“那么牛啊！”沈苍夜惊叹。
他想起自己看到过一个提问。
【为什么我和真正的摄影大师差距这么大？】
有个回复说的是：
【因为你会在一百张照片中选出两张删掉，而真正的摄影大师会在一百张照片中选出两张留下。】
他又看看稀音，“镜头，你家小姐好像想说什么？”
“没有哦，只是因为你夸了她，稀音小姐在害羞啊！”镜头小车即答。
过了几分钟，沈苍夜终于看出来大树懒的所谓“脸红”。
啪——
稀音被镜头小车说出了自己的心思，在用一分钟时间加载了“微笑并且有点脸红”这个动作后，一巴掌拍在了镜头小车的顶部。
沈苍夜没有再多说话打断摄影大师的思路，只是默默的担任着向导兼司机的角色。
事实上，罗德岛的干员们之前试图和稀音搭话的尝试都失败了。
她的种族好像天生不具有运动细胞，无论在说话还是行动上。
无论什么问题，得到的通常是镜头小车甜美的电子音。
只是在极偶然的时候能听到稀音本人的一两句“嗯”、“是”、“啊”、“好”……
从那之后，所有人都放弃了和她沟通的打算。
这一路来，沈苍夜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专业。
对器材的理解、对天气和光的把握、对自己作品的预期都和普通人大不一样。
他们大约在下午四点的时候，抵达了阿卡胡拉的“最佳夕阳拍摄地”。
“我们到了。”沈苍夜率先下车。
他走到车后拉开门，“稀音小姐，下车吧。”
过了三十秒。
稀音没有反应。
又也许是往外挪了一公分。
沈苍夜还在车外傻傻等着。
镜头小车忍不住先开口了：
“沈医生！你明明知道稀音小姐走不快的嘛，还不给点帮助？快点啦，时间可不等人，夕阳转瞬即逝哦！”
“啊？”
“你要帮着稀音小姐行动啊！”
“我怎么帮啊？”
“用你的双手和双脚啊！”镜头小车开过来拱着他。
沈苍夜愣了几秒才理解过来。
他背过身蹲在车门前，“稀音小姐，镜头小车的意思是……让我背你？”
“谢……谢。”
片刻，纤细的手臂挽上他的脖颈，紧接着是整个轻盈的身体靠在了后背上，平稳的呼吸声萦绕在他耳边，靠着他背脊的小脸有点发烫。

639.求 生 欲
夕阳照耀的地方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子，让树林有种通透的欢喜。
绿色的树林在夕光里美轮美奂，粗壮的枝干像卫士般，守护这份光辉；飘垂的枝条在夕阳下熠熠生辉，生机勃勃。
透着光的树林好像有美妙的精灵轻蔓飘舞，散发重重的魅力。
就连低矮的灌木都如同放牧的小羊，丛林中尽情享受夕照青草。
有光的树林明暗错落，果真看起来格外美。
沈苍夜把稀音放了下来，把摄像机交给了她，摄影装备也尽数摆好。
接着他就坐到一旁，等待稀音完成她神圣的“工作”。
皮洛萨女孩似乎也不想太多麻烦他。
每拍下几张，她就慢慢挪步，找寻下一个合适的角度。
沈苍夜看不下去，索性走过去背起她，“说吧，要拍哪个角度，我带你过去算了。”
“这才像话嘛，这才是尽职尽责的向导哦，沈医生！”镜头小车在一旁道。
在一片静谧中，只是偶尔响起相机的咔嚓声。
“稀音小姐为什么会喜欢摄影呢？”沈苍夜随口问道。
“啊……嗯？”稀音慢慢地说。
沈苍夜偏过头，看到背后少女的大眼睛缓缓眨了一下。
“因为……想要……记录下来……”这次她竟然没有让镜头小车回答。
沈苍夜没有再说话。
两人静静望着夕阳。
金紫的霞彩沉着又安详地照在郁郁葱葱森林的最顶端。
远处一排白色的飞鸟扑着宽大的翅膀轻松自由地飞过树梢。
夕阳的辉光缓缓地退着，像个俏丽的少女一样温存、恬静。
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停留。
没有灾难降至，没有乌云阴雨，也与任何人无关，纯粹的只是一刻的宁静。
沈苍夜望着淡金的阳光。
他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下一张，发给远在罗德岛的小天马。
……要是你在就好了。
白金很快回复过来：【沈先生又和哪位姑娘一起共赏夕阳呢？挺享受呢？还记得有我这号人呐？】
沈苍夜哭笑不得：【胡闹呢！我现在正和一个专业摄影师一起来拍萨尔贡雨林的夕阳。你瞧我发给你的照片，是不是摄影水平瞬间提升？她特别会找角度，这个角度很漂亮，想让你也看看。】
白金：【我哪个角度比较漂亮？】
沈苍夜：【啥？】
白金：【我和她谁漂亮？】
沈苍夜：【啥啊？我是说风景很漂亮，你扯什么……】
紧接着，他忽然间意识到什么：【等等——容我更正！！首先你是最最漂亮的，其次风景也很漂亮。】
白金：【好啦不逗你啦，傻家伙。】
她发了个笑脸：【大坏蛋，我好想你哦，下次我们也一起看夕阳吧。】
沈苍夜忙回复过去：【我也想你。没有工作休假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来萨尔贡旅游，我已经熟到可以当你的向导啰！】
白金：【萨尔贡你去过了嘛，再去一次多无聊呀！】
沈苍夜：【和你一起就不无聊。】
白金：【哟，谁教你说这话的？】
沈苍夜：【我这是发自内心！】
白金：【哈哈哈，行，我这就去做了那个让你加班的老猞猁，然后我们就可以度假啦！】
沈苍夜：【舰桥欢迎你，为你开天辟地。】
他放下手机。
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稀音的心思。
看到绝美的风景，总是希望有个人能够与自己同享。
太多的时候，稀音没有人可以分享这样的美景。
于是，便只能将它用相机拍下，记录下来。
稀音拍好了落日，便又轻轻拍了拍他。
“唔……医生……现在是……夕阳最美的……时候……”
她的语调温柔得很，几乎没有几人能听出其中夹杂的紧张。
她指了指远处夕阳之下的树影。
“你是要去拍那里吗？”沈苍夜真觉得自己好像在和奶奶交流，努力理解着她的话。
“稀音小姐希望跟你合影一张哦。”镜头小车说，“走到那个位置，让稀音小姐拍一张合影吧！”
“啊？”沈苍夜愣愣望着稀音手中的相机，“可是我不会摆姿势啊！”
从小到大拍照只会比剪刀手，所有摄影师的噩梦。
镜头小车很快地说：“你只需要听稀音小姐的指挥就可以了哦！”
“好吧。”沈苍夜只好将稀音放下，然后走到了稀音指着的地方。
“医生……转身……”皮洛萨轻轻地说。
沈苍夜转过身背对她。
接着就听到稀音的下半句话，“……向左……”
沈苍夜赶紧转回来。
“向右……”
沈苍夜又向右转。
“……迈一步……”
沈苍夜无奈地转回来，向右走了一步。
“稍微……”稀音指着上方。
“向上？”沈苍夜懵逼，“——哦哦，抬头是吧？”
太难了！
当模特太难了！

640.稀音小姐快一点
沈苍夜终于找好位置。
皮洛萨以极缓慢的速度挪过来，慢慢地绕着他了一圈，时不时又以极慢的语速让他稍微挪动或者变换姿势。
好不容易，沈苍夜照着稀音的指示站好。
皮洛萨女孩终于调好了相机，镜头小车操控着快门，稀音则是加快脚步奔过来。
但她的动作终究是笨拙的，才跑出几步就绊了一下。
“稀音小姐——”沈苍夜忙上前扶起她。
好在是摔在软软的草坪上。
稀音怔怔地抬起头，才意识到她在寻找角度时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
此时，落日已经收尽了最后一点余晖。
皮洛萨女孩呆呆地望着已经黑暗的天空，轻叹一声。
一张本该很好的合影就这样没了……
又错过了……
已经多少次这样错过了？
要是能再快一点，就好了……
“还拍吗？”沈苍夜问道。
默默地，稀音摇了摇头。
没有了光，所有的景物都只会变成暗色的剪影。
沈苍夜安慰道：“不过，你要拍的雨林里的夕阳不是已经拍完了吗？也不用执着于拍合照的吧？把我们P上去就好——哎哟。”
镜头重重的撞了他一下。
“过度修图是对摄影的亵渎！”镜头小车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稀音却是一声不吭。
虽然她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声不吭的。
但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她现在有点儿失落。
世人或许觉得她的一切行动都很缓慢，她也确实很慢。
但她的心不慢。
她想要记录下那些转瞬即逝的美景。
有时候她心里很焦急。
因为最完美的光线可能只出现几分钟，而她自己的身体又太过迟缓。
同样她也很少尝试肖像摄影。
肖像……她从未想过有人能等待她到快门按下，除了父母。
毕竟维持一个空洞的笑容这么长时间是不现实的。
这种联结的缘分极为难得，更值得存在记忆之中。
可是，好不容易有一个人愿意耐着性子等她拍，她却把这难得的机会给浪费了。
沈苍夜走到失落的大树懒身边坐下。
这几天他多少从镜头小车那里听说了稀音的事情。
因为行动迟滞，她在孩提时代就经常被捉弄。
萨尔贡的名流圈是最难立足的地方。
出身名贵家庭的稀音，不被这个圈子认同，便更难被社会所认同。
她不知道自己未来的方向在哪里。
因为在学校里被孤立、忽视，稀音只能在家中接受私人教育。
她没有什么朋友，大多数休息时间，她都是独自一人待在家里，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直至垂暮。
她不说话，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心里难受。
天色逐渐暗下来。
沈苍夜点燃一团篝火。
温柔的火焰散出令人安心的热量。
两人坐在篝火前，小小的皮洛萨女孩还是抱着膝盖，一言不发。
沈苍夜望着她，稀音暗金色的瞳孔中莹亮亮的有什么东西在闪。
沈苍夜收回视线，说：“稀音小姐，咱们炎国有句老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今天晚上的晚霞很好，说明今晚直到明天都会是晴朗的，虽然你没有拍到满意的合照，但可以拍到这里数一数二的、没有光污染的星空哦。”
“唔……？”皮洛萨少女缓缓转头望着他。
“对，虽然我只是在赶路时无意中看到过一次，但也非常震撼。”沈苍夜说，“这里没有大气污染，绝对是泰拉最美的星空之一，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拍一张。从现在到星星升起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星空……？”稀音又低下头。
她的动作太慢，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思考还是在发呆。
“你应该带了星空摄影的器材吧？”沈苍夜问道。
“嗯……”稀音突然站了起来。
——所谓“突然”，指的是比她平时的动作快零点五倍。
“怎么了？”沈苍夜问道。
“去拿……器材……想要拍……星空……”稀音边说，边以她最快的速度——指一公里每小时——朝车尾箱走去。
超广角大光圈镜头、高感相机、快门线等等，这都是星空摄影必备的器材。
作为摄影师的稀音，自然是将这些器材随身携带的。
沈苍夜知道这位摄影大师这回是准备拍星空了。
摄影这东西他真的不懂。
但是搬搬器材总还是可以的。
沈苍夜匆匆按照稀音的要求摆好器材，当完搬运工又当模特，充分地找回了大学时和摄友同学出门旅游的记忆。
稀音又慢慢走到三角架前，给相机插上快门线，又慢慢来到他身边。
好在，星空不像夕阳那样转瞬即逝，他们有充足的时间。

641.良心制药公司怎么会让患者亲自干活呢
星空摄影是需要曝光时间的。
相机拍下一张两人面朝星空的背影。
沈苍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就听到稀音徐徐地说：“可以……了……拍好了……”
说完，她慢慢向他伸出手。
“怎么了？你想要什么？”沈苍夜问道。
“要扶……”
“什么？”
“……站了……很久……”皮洛萨温温吞吞地说，“……脚……很麻……”
沈苍夜赶紧扶住她，又有些哭笑不得。
这大概是她一周的运动量了。
“怎么样？拍好了吧？”沈苍夜问道。
“嗯……”又是简洁的回答，但是听得出来稀音在努力想多说一些，“星空……很美……照片……很满意……”
“那就好。”沈苍夜点点头。
皮洛萨女孩抬头望着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尽力地弯起嘴角摆出笑容。
“稀音小姐的心情逐渐上升中，距离笑容加载完成大概需要一分钟！”镜头小车好像也为此高兴。
沈苍夜想逗逗这个徐徐缓缓的女孩，伸手戳了戳皮洛萨少女因为微笑而稍稍鼓起来的脸。
“唔……？”在少女惊讶的发出声音后一秒。
他突然想起之前听到迪伦他们说起“不可以戳稀音的脸喔，虽然本人没什么反应，但那个机器人可生气极了！”。
不知道是谁犯了禁忌，然后被镜头小车撞了。
沈苍夜吓了一跳，赶紧缩回手，不好意思地看向镜头小车。
但后者好像没什么反应。
镜头小车轮子一动，稍微往侧面转了一点。
“——看在今天稀音小姐心情很好的份上，就给沈医生你破例一次吧……只可以戳一下哦！不可以摸头！也不可以揉脸！”
镜头小车就像蠢萝莉一样傲娇地转过车轮，说出口是心非的话。
是该说机器人的感情系统细腻，还是说它才是稀音的本体呢……
回去时，稀音已经在后座上睡着了。
今天一整天的活动已经消耗了她太多的体力。
沈苍夜把她送回房间，便悄悄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稀音的父母赶到了。
沈苍夜见到了一位与常人无异的父亲，和与稀音完全一致的母亲。
话说这夫妻俩平时到底是怎么交流的？
一番感激之后，稀音的父母给每一位罗德岛的干员递了一张名片。
——如果在萨尔贡需要任何帮助，可以通过名片上的电话与他们取得联系。
稀音出生于萨尔贡的显贵家庭。
她的父母给了她足够的自由和爱，让她能够投身于自己喜欢的摄影行业。
在知道了罗德岛具有医治感染者的技术之后，这对夫妻也是毫不犹豫的决定，在将稀音接回家短暂休息之后，就把她送往罗德岛就医。
介于皮洛萨的动作实在是太慢，沈苍夜送他们离开丛林时，已经是午后了。
分别时，镜头小车热情地与大家道别，“虽然和大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稀音小姐非常开心！期待与大家的下次见面！”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特米米笑道。
其他阿达克利斯人也笑着朝她道别。
“走吧，我们回家。”父亲揽过稀音的肩膀。
“等……等。”皮洛萨女孩慢慢地说。
“稀音大小姐？”镜头小车也被搞糊涂了。
“医生……”稀音说。
“我吗？”嘉维尔指了指自己，随即又顺着稀音的视线望向她身边的沈苍夜。
“有什么要说的吗，稀音？”沈苍夜微笑着说。
稀音慢吞吞地从包里拿出一本摄影集。
镜头小车移动到她的身边，似乎想接下摄影集。
但是稀音还是坚持自己抱着摄影集。
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沈苍夜面前，“这个……送给你……”
“送我的？”沈苍夜有点意外。
看着稀音递给他的摄影集，还有嘴角处的微微笑容，他赶紧上前接过了这本影集，“谢谢你！”
“希望……你喜欢……”稀音认真地说。
她站定，又想了想，缓慢地张开了双臂。
沈苍夜会意，走上前和稀音抱了一下：“保重！一路平安！”
嘉维尔也抱了抱这只慢慢的皮洛萨，“罗德岛再见，稀音小姐。”
稀音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些什么。
但是她又担心自己慢慢吞吞的速度会浪费了对方的时间，于是便只是轻轻道了一声“再见”。
皮洛萨一家同大家道别后离开了。
下一次见面，就是在罗德岛了。
……稀音她？
她当然是来就医啊！
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怎么忍心让她去制造站996搓录像带呢，你说是吧？

642.压力来到了42奶奶这边
送走了树懒一家，沈苍夜抱着影集回到屋里，随意翻看。
摄影作品的地点遍及五湖四海。
龙门的城市，阿戈尔的海岸，维多利亚的王庭……
沈苍夜慢慢地一张张翻过，心中暗暗称赞稀音的摄影技术。
这时候忽的，两张照片从摄影集中掉了出来。
一张是昨晚他和稀音坐在篝火前的照片、另一张是他和稀音看星星的背影。
这应该不是稀音自己拍的。
她拍的大概还来不及洗出来。
那么……是镜头拍下的？
这镜头居然还内置了拍立得系统吗？
照片右下是一行印刷字体：
【稀音小姐表示，每个愿意和她成为朋友的人，她都会请求与他们合影一张，并收藏在自己的影集里。在你之前，这份影集里的照片背景只有稀音小姐自己房间外的雪景。所以，你也算是“第一人”哦！要珍惜这张照片！】
照片背面，是稀音用钢笔写下的字：
【沈医生，谢谢你带我去拍夕阳，我度过了很开心的一天。我难以当面说出感谢，借镜头之口，又显得不那么真诚。所以我写下来——我诚挚邀请你，若有机会的话，来观赏我的摄影展，那时候我们就能再见面了。】
……不愧是摄影大师啊！
摄影展说办就办！
肯定有许多赞助商想赞助吧？
这么长的一段话，稀音一定写了很久吧。
毕竟是半小时只能签一个名字的大树懒。
沈苍夜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稀音亲口对他说这段话的模样。
……怕不是要说半个小时。
她早就习惯了别人对她的不耐烦，担心浪费他的时间，才没有亲口对她说，而是选择把这些话一笔一画地写下来吧。
……
送走了稀音和镜头小车，“嘉维尔意志”部族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沈苍夜外出了一趟，打来几只野鹿作为食物。
傍晚他回到部族里，就见到机长正和迪伦谈话，欢欣鼓舞的模样。
“发生什么了？”沈苍夜问道。
“咱们的飞行器修好了！”机长颇为兴奋，“现在已经重新启动了，这样一来，我们在雨林中的勘探工作就能正式开始了。”
沈苍夜沉默了三秒。
为什么会有人为工作能重新开始高兴成这个样子啊！？
“沈医生，嘉维尔医生之前说，需要为部族里的人做矿石病体检，你要跟着去一起检查一下器械吗？”机长问道。
“行。”沈苍夜点点头。
机长和迪伦又取了些工具和零件，三人便开车前往他们那倒霉的飞行器的失事点。
几个满脸油污的机师还在忙碌，见沈苍夜来到，便招招手，“沈医生，现在飞行器上的设施都恢复运转了，你可以刷门禁去仓库查看一下。”
“好的，谢谢，辛苦了。”沈苍夜说。
他径直走向器械仓库。
中途却停下了。
他发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史尔特尔，你在这里干什么？”沈苍夜纳闷地看着正在飞行器的简易厨房里吃冰淇淋的萨卡兹。
“你自己不会看吗？”史尔特尔眼睛一翻，又不理会他，自顾自的用勺子挖冰淇淋吃。
沈苍夜走进厨房一看。
好家伙，垃圾桶里有三个空冰淇淋盒子。
她手里是第四盒。
这也太能吃了吧！
“你怎么吃这么多？”沈苍夜诧异道，“就不怕吃坏肚子吗？”
“呐，也送给你一盒。”史尔特尔突然塞给他一盒冰淇淋。
沈苍夜疑惑地接过这一盒萨卡兹慷慨赏给他的冰淇淋。
接着就听到史尔特尔说：“……然后闭上你的嘴。”
沈苍夜无语的接过来，“冰淇淋就这样干吃啊？”
“不然呢？”萨卡兹撇了他一眼。
这几天，飞行器的机舱一直锁着。
虽然还保持着冰箱运行，保证里面的食物不腐烂，但是其他人也没法到飞行器上来。
史尔特尔倒是消息灵通，一听说飞行器修好了能进来了，立刻就火速赶来了。
只是，她面无表情地消灭冰淇淋的模样，真的看不出有一点点高兴的样子。
“我给你整点真正的冰淇淋吃法。”沈苍夜笑了笑。
他从冰箱里拿出吐司擀平，又将冰淇淋包入其中。
将吐司压好封口，放进热油里炸30秒再捞出来。
“我之前刷到的菜谱，网红冰淇淋面包。”他边说边把吐司盛入盘子，“要是吐司能冻一下的话，口感会更好。”
“这还叫冰淇淋？”史尔特尔轻蔑地说。
“啊哟，你不吃我吃，反正你这盒送我了不是？”沈苍夜也没吃午饭，径自就拿起一个。
史尔特尔冷冷瞥他一眼，也拿起一只，试探性咬了一小口。
吐司皮已经炸得温热酥脆，里面的雪糕居然还是冰的，没有融化。
外层的热，让内侧的冰淇淋也不那么冻牙了。
发现口感和味道都非常满意之后，她两三口吃下了这一个。
冰淇淋从酥脆的吐司皮里爆出来，甜味瞬间弥漫，冰冰凉凉的感觉氤氲在整个口腔。
史尔特尔在这一刻感到说不出的享受。
原来冰淇淋还有这种吃法！
于是她连着吃了两个。
最后舔着手指尖的时候，她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
尴尬的感觉立刻爆炸出来。
她错开眼睛，故作平静地将手边的冰淇淋又推过来两盒，“十九份冰淇淋我吃不完，你帮我吃吧，要怎么做随便你。”
“欸？”沈苍夜一愣。
这么大方？
他望着萨卡兹。
史尔特尔移开目光。
她装作低头整理裙子，尽量自然地说：“宝贵的冰箱冷冻层不该用来堆放冰淇淋，尽早吃完比较好——反正你脑子里还有别的制作方法的不是吗？做好了我可以替你尝一尝。”
她顺手又把盘子里最后一个冰淇淋面包拿走了，“我回去了，你的想法挺好，可是手艺不怎么样。希望明天你能换种花样，别再叫我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你就不能坦率点吗，萨卡兹？”史尔特尔刚走出厨房，沈苍夜大笑着道。
接着便听到对方羞恼的回击，“我说难吃，就是难吃！”

643.诡秘梦境
夜晚，史尔特尔看着床头的蜡烛，回味着炸面包冰淇淋的味道。
果然比单纯吃冰淇淋要美味呢。
如果她未曾跟他分享那一盒冰淇淋，也许就不会得到这一种奇妙的新吃法。
分享……
像是一种同频的共振。
突然之间，她和另一个人有了精神上的联系。
有了一起吃冰淇淋面包的共同回忆。
仿佛冰墙在渐渐消溶，孤城打开大门，一种温暖的自喜从心底漫出。
是她从未曾体会过的感觉。
她重新望向桌上的那个雕像。
啊……雕像也是他替她找来的。
还有那次车上的斗嘴，也是他们共同的回忆。
与别人成为朋友、建立羁绊。
感觉……还不错。
至少，这份记忆是真实的、属于自己的记忆。
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史尔特尔注视着放在桌上的雕像。
……一个米诺斯女人。
为什么在自己的记忆中，她是“恶魔”？
为什么她又会和莱万汀扯上联系呢？
史尔特尔似乎想起了什么。
但那记忆的碎片太过碎散，又无从记起。
她索性不再去理会。
她吹灭床头的蜡烛，躺了下来。
史尔特尔做了一个梦。
“——卡珊德拉。”
梦中，别人这样唤她。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进翠绿森林的那一刻，万物苏醒。
卡珊德拉——她是米诺斯智慧女神的祭司。
闪亮的浪花在溪流中漾起，水面隐隐约约倒影出一片碧蓝的天空和淡淡的浮云，还有……
卡珊德拉微微愣住。
水面光环中的倒影，是一个金发如阳光般眩目的男子。
在粼粼的溪河边柔软的绿色草地上。
年轻的卡珊德拉，遇上了对她一见倾心的太阳神。
无论是桂冠的荣耀，世间的财富，亦或是永恒的青春与美貌……
太阳神向她许诺，凡她所想要的她必定能得到。
太阳神向她求爱。
为了得到她的心，太阳神赋予她预言未来的能力。
但是。
智慧女神贞洁的祭司，怎能献身于另一位神明？
卡珊德拉拒绝了。
然而，给出的神力已经无法收回。
于是，愤怒的太阳神诅咒她，让世人永不相信她做出的预言。
后来，一场战争发生在她的城市。
她预见到了战争的每一步、预见到了敌将的每一个计谋、预言到自己的城市将会在这场战争中毁灭。
可是没有人相信她。
她几近疯狂地奔跑在路上，拉住每一个见到的人，一次又一次诉说自己的预言。
——不能将敌方的木马迎接入城，那会给这座城市带来毁灭。
她的脚被磨破了，嗓子哑了，披头散发，衣衫不整。
但是她的奔走相告徒劳无功。
她尊敬的父母、兄长，她的朋友、老师……
没有人相信她。
世间最杰出的先知，被人们无情地唾弃、遗弃在城市的一角。
智者最大的悲剧，不在于失败或死亡。
而在于必须清醒地在一群懵懂的人的操纵下，走向死亡。
卡珊德拉忧伤的仰望阴云密布的天空。
厚厚云层的缝隙中没有光。
惨淡的阴云里，狂风怒吼着。
火的海洋燃烧着古老的城市，血一般的颜色。
悲怆的先知湮没在懵懂的人流中。
决绝的号角撕裂了黎明的天空。
神庙里庄重肃穆的神像在熊熊火光照映中流下了清泪。
卡珊德拉蹒跚在城中。
她看到好友被敌人的刀锋刺穿胸口。
她看到同为祭司的姐妹被砍倒在智慧女神神像的脚下。
她看到父亲被判钉上锁链被人用石头砸死。
她看到母亲和兄长被攻破城门的敌人乱刀砍死。
焚毁的城内冒着浓烟。
成为俘虏的市民们拥抱着哭泣。
卡珊德拉的心却渐渐破碎。
她被拖到智慧女神的神像前，敌军的将领斩下了她的首级。
在死亡来临的前一秒，她的泪流下来。
原来她才是带给这座城市灾难的恶魔。
要是她不曾爱过她的朋友、老师；不曾爱过父母、兄长；不曾与这座城中的人们建立牵绊……
她便不会这般痛苦……
不会这般痛苦……
“——嘶。”
史尔特尔猝然惊醒。
她猛地坐起来，看着面前的一片黑暗，愣了好久，才意识到这不过只是一个梦。
梦里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她没有所谓的大剑莱万汀，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
为什么会梦见她的记忆呢？
她想起沈苍夜告诉过她的话——
【莱万汀的某一任使用者，曾经是毁灭世界的炎之巨人。】
或许，她不过是当初的巨人“史尔特尔”毁灭之后散落于大地的火种，遍历了世间的沧海桑田，解构后又重构，将无数记忆存于脑海。

644.你这个通讯器是诺基亚的?
史尔特尔只觉脑中空空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刚才做的梦……是什么来着？
卡……卡珊……？
想不起来。
但是，她感到恐惧。
她记不起梦见了什么。
唯有恐惧感留了下来。
她在混沌中爬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瞪视着那座雕像。
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她脑子里说：
“要是你不曾爱过你的朋友、老师；不曾爱过父母、兄长；不曾与这座城中的人们建立牵绊……
你便不会这般痛苦……”
史尔特尔混乱地扶住自己的脑袋，迷茫又恐惧。
脑海中那个不知道属于谁的声音又说：
“史尔特尔，你本来就孑然一身，一无所有。
你与他人之间的羁绊，最后都只会成为勒紧你心脏的线。
他们会拖慢你的脚步，也会成为一个隐患，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将你击倒。
——你不需要与他人建立羁绊。”
史尔特尔焦躁地打开自己的笔记本。
写满了的地名已经被划掉许多，其中也有她每日记录下的今天发生的事情。
她看着自己写下的字迹。
【那个人帮我找到了一具雕像，我什么也想不起来。看来又不是我的记忆了。】
【那个人做的冰淇淋面包，味道还不错。】
她拿起笔，用力划去了这两行，力透纸背。
……
沈苍夜坐在篝火边，手里拿着白金给她的笔记本。
此时天刚亮，他起得比其他人都早。
部族里其他人都还在睡觉，一片安静。
他也能静下来写点东西。
雨林里大多数时候信号屏蔽严重，只有在少数地区能够顺利地发出去消息。
那天从拍摄落日的悬崖回来之后，沈苍夜的手机又成了一块废铁。
思念起小天马的时候，他便拿出这本笔记本，看看两人的合照，再写下一点什么。
沈苍夜刚合上笔记本，就听身后的门忽然一响。
他回头看去，是史尔特尔走了出来。
“史尔特尔，你起这么早啊？”沈苍夜有点意外。
“嗯。”萨卡兹迟疑了一下，还是应道，“我要走了。”
“去哪？”沈苍夜条件反射地问。
“不知道，但我要走了。”史尔特尔淡淡地说。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冷漠，“我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我本来就没有打算跟你们一起留在这雨林里。是你们让我止步不前。”
沈苍夜只好说：“那注意安全，你晚上还会回来的吧？”
史尔特尔眼睛都没抬，“不回。”
她快步走过篝火。
她感到沈苍夜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
但她假装不知道。
“你的冰淇淋，不要了吗？”沈苍夜打趣道。
史尔特尔身形一顿。
冰淇淋……
第一时间浮现在脑海里的，是他们一起品尝冰淇淋面包的画面。
恐惧和抗拒在刹那间漫溢而出。
萨卡兹蹙着眉摇摇头，“不要了，你自己吃吧，或者扔了也行，随便你。”
沈苍夜皱了皱眉。
这位萨卡兹小姐似乎有点异常。
史尔特尔说完，便快步往部族外走去。
下一秒，她的手臂被抓住。
“史尔特尔。”沈苍夜注视着她，“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吗？”
萨卡兹退缩地偏开视线，躲闪着没有直视对方的眼睛。
她将自己的手从对方的掌心里挣脱出来，“我没事，我也不需要帮助。”
她心一横，接着把下半句话也吐出来，“就算有什么，也与罗德岛无关。”
说完，她径直往外走去。
才走了几分钟，又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追来。
沈苍夜追过来，将一个通讯器塞到她的手里，“这是罗德岛的通讯器，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可以与我联系，雨林里面可能信号不好，但是发信息我都能收到。接下来的路，祝你一路顺利，后会有期。”
……史尔特尔走在密林之中，她的脚步迈过杂草和石块。
远处传来水流奔泻的声音。
又往前几步，那一日曾经来过的大瀑布展现在她的眼前。
几天前的记忆也随之突兀的浮现。
史尔特尔对自己的软弱感到恼怒。
又对那种人与人之间的联结感到迟疑。
一股莫名的冲动，她一把抓起通讯器，将其扔下了悬崖。
二十分钟后。
史尔特尔有点狼狈地从悬崖之下爬上来。
偷偷看看四下无人，她理了理头发和裙子，又把刚刚从岩缝中捡回来的通讯器打开检查了一下，再塞进了随身的小包里。
之前听说炎国有句话“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
故意要扔掉通讯器，这分明才是割舍不下的表现。
只要不联系，随身带着又怎样？才不需要以此来证明什么呢！她想。

645.嘉维尔:谁不受伤啊,死不了就行
史尔特尔也不记得自己在丛林中走了多久。
在雨林的边界上，她见到了一幢别墅。
是的，别墅。
——与这片雨林原住民的建筑格格不入。
很显然，这是一幢属于外来者的建筑。
别墅看起来刚刚建成没多久。
在别墅外围，雇佣兵们正在拉铁丝网、建造防御工事。
这显然是一个雇佣兵的营地。
营地四周，有着穿戴现代化装备的佣兵们在来回走动巡逻。
营地内部，一个壮硕的男子在指挥着工人将东西从车上搬运下来。
史尔特尔离得较远，她看不清楚工人们来来回回搬运的是什么。
她只是清楚看到营地内停着的车。
那些吉普车、还有运输的货车，车体上面全都印着一模一样的logo——
哥伦比亚“洛肯水箱”。
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
史尔特尔有点困惑。
但她没有细想。
这些东西与她无关，也与她的记忆无关。
萨卡兹女孩提起大剑，转身朝着雨林外走去。
她又踏上了漫漫长路，无尽的寻找记忆的旅途。
只是在某些瞬间，她还会想起那一天吃的雪糕，还有冰淇淋面包的滋味……
……沈苍夜看着冰箱里十多只雪糕和四大盒冰淇淋发了愁。
这史尔特尔奶奶说走就走，居然连冰淇淋都不要了！
她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吗？
或者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沈苍夜也搞不明白。
这姑奶奶做事从来都是这样，他也不好过问。
……虽然史尔特尔看起来情绪不太对就是了。
但是，有通讯器还能联系上她。
以后再找机会引诱她上岛也不迟。
毕竟，罗德岛上冰淇淋管饱呢！
沈苍夜刚收好雪糕，手机就响了。
他接起来时信号却断了。
看看来电人，是嘉维尔。
这种情况，沈苍夜已经很习惯了。
在雨林当中这事情时有发生。
因为信号实在是不太好，有时候甚至一整天都联系不上人。
……倒真适合慢生活的人来这里度假，每天假装接不到领导的电话。
反正路也不远，沈苍夜便从飞机的停靠点离开，回到了嘉维尔意志部族。
刚下车，就见到嘉维尔的屋前围了许多人，看起来好像真的是出了什么大事。
“不好意思，借过。”沈苍夜拨开人群进了屋。
就见到嘉维尔的床上躺着一个长着蟒蛇尾巴的短发女孩，双眼紧闭。
咦？
这不森蚺吗？
而嘉维尔正坐在床沿，担忧地望着她。
“沈医生，你终于回来了！”特米米从人群外挤了进来。
“怎么回事？她怎么受的伤？”沈苍夜问道。
特米米说：“今天上午咱们的人在外打猎的时候，见到祖玛玛，还有几个她们森蚺部族的阿达克利斯人，就这样倒在咱们部族的不远处，身上都受了严重的伤，昏迷不醒。”
“检查过了吗？”沈苍夜问嘉维尔。
鳄鱼医生望着自己的童年玩伴，说：“那几个阿达克利斯的伤都没有祖玛玛那么严重，我已经检查过了。不过，祖玛玛她……她有矿石病，我自己没有把握给她看好。”
“让我来吧。”沈苍夜戴上医用检查手套。
“好的。”嘉维尔立刻起身让开了位置。
刚站起来，她就对着外围的鳄鱼头一瞪眼，“看什么看！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围观的人齐齐缩了缩脖子，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中间还免不了有些人在小声嘀咕“凭什么那个医生就能看了”。
沈苍夜给森蚺检查完，又包扎好她身上的伤。
望向紧张地伫立在一旁的嘉维尔，他有点哭笑不得。
你怎么就没把握了呢？
碰到好朋友就紧张了？
明明还准备在祭典上打一架来着！
“怎么样怎么样？”嘉维尔关切的问道，“死不了吧？”
“目前情况还算稳定，血止住了，需要休息……确实死不了。”沈苍夜说，“但是，怎么会搞成这样的？还有铳械的伤口，真奇怪。”
虽然森蚺身上的伤主要是外伤，可是哪怕她的恢复力惊人，这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康复的。
不仅仅是一处伤痕，手臂上、小腿上……还有身上，甚至尾巴上，都布满了伤痕，部分伤口甚至深可见骨，明显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我也不知道啊，不过死不了就行。”嘉维尔好像对同伴受伤司空见惯。
在收到沈苍夜那句“死不了”，她就彻底放下心来了。
她十分心大地说：“有可能是和其他部族人打架造成的，也有可能是在丛林中遇到了野兽什么的。雨林里受伤正常啊，死不了就行。你看我们部族的人也经常去其他部族挑衅，受了伤过几天就活蹦乱跳了，不要小看提亚卡乌！”

646.当大酋长真是委屈你了
沈苍夜也知道，由于阿卡胡拉雨林中的部族大部分是分散的，部族与部族之间来往也不多。
部族内通信靠吼，部族间通讯靠走。
所以，各个部族相互之间都不知道对方发生了什么，在干什么。
不过，阿卡胡拉雨林之中，部族与部族之间的斗殴时有发生，受伤也正常。
更不用说，这条世界线上，虽然大尾巴蛇手上拿着好几件类似铳械和电锯的自制装备，但是好像还没有建造出大丑的样子。
但她为什么在受伤之后第一时间跑来找嘉维尔？
只是因为姐妹情深吗？
“——大概是因为我是大酋长吧。”
面对沈苍夜的疑惑，嘉维尔丝毫不客气，大喇喇的说。
“啊？”沈苍夜愣了一下。
“因为我是大酋长啊。”嘉维尔又重复了一遍。
“你？”沈苍夜僵住，“大酋长？”
他顿了顿，道：“那一天，你赢了玛维索提亚？”
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结果是这样的。
“干嘛？很意外吗？”鳄鱼医生明显有点不爽。
“没、没什么。”沈苍夜尴尬的笑道，“你还真要当大酋长啊？”
“当然不是啊。”嘉维尔幽幽地说，“那天打起来，有点上头，一下子就没收住手赢到最后了……他们怎么都没有一个能打的啊。”
那可真是委屈你了啊。
什么叫“怎么没一个能打的”。
简直就好像优等生说“我也不想考这么高分啊，但是题目太简单了，我有什么办法呢”。
嘉维尔耸耸肩膀，“不过放心啦，我并不打算留在阿卡胡拉。以前当自由佣兵的时候，我见过太多太多死亡了，我还想成为一名医生呢，在我的梦想实现之前，我还没有当大酋长的打算啦，哈哈哈。”
“那就好。”沈苍夜无语了。
要是来一趟外勤就少一个干员，人事部怕是得跳脚了。
森蚺目前的状况还算平稳，没有什么危险。
但是具体发生了什么，恐怕得等她醒来之后才能弄清楚了。
翌日。
沈苍夜和嘉维尔又来到了飞行器的停靠点。
这些天他们也没闲着。
两人已经给整个部族的人做了矿石病的体检。
矿石病对于提亚卡乌来说，就好像感冒一样不足为惧。
他们觉得这只是一种虽然间歇性发作有点难受，但是能赋予你超能力的病，根本就是小儿科。
正因如此，雨林里的提亚卡乌们患病率也特别高。
接下来的工作，两个罗德岛的医疗干员打算继续到其他部族去进行矿石病的体检，以及宣传相关的防治工作。
沈苍夜拿好了设备，正准备出发的时候。
机长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计划。
——机长给他们看了一条消息。
他们收到了一条求援信息，来自于罗德岛设在萨尔贡中部的中部地区的安全屋，说是他们遇上了沙尘暴。
这是以前罗德岛设在萨尔贡的办事处之一，一直有干员驻守。
他们很少会向罗德岛本部求援。
这次，想必是真的遇上了困难。
不知是不是因为对方也处于通讯较差的地域，在发了求救信号之后，进一步的联络都没有收到回信。
罗德岛的干员们一商量，便决定派出一支小队前往支援。
沈苍夜和机长及另外几个干员乘飞机前去执行支援任务，嘉维尔等人留在雨林里继续正常的工作。
……
“——嘉维尔嘉维尔，沈医生他什么时候才回来呀？”
沈苍夜等人离开的第三天，部族里的阿达克利斯小孩就忍不住的向鳄鱼医生询问。
平日里，大人们没空，小孩总喜欢找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人类医生”玩。
当然，他们玩的方式也很提亚卡乌。
——是从地上扛起上百公斤重的木桩，像公牛一样对顶、角力。
尽管小孩子们拼尽全力，却还是没有一个人能赢过“文文弱弱的人类医生”。
这让好胜的小鳄鱼不禁又不甘又好奇，每天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甚至有人私下里称呼他为“人类医生大酋长”。
“你们也太没有原则了，我离开这里这么久，没见你们想我！那个屑医生才离开三天，你们就想他了！”嘉维尔无奈的说。
“嘉维尔，告诉我们嘛！”
“嘉维尔大酋长一定知道的！”
孩子们起哄。
“问我我也不懂啊，我联系不上他。”嘉维尔叹气道。
也许是飞行器那边也接近了沙尘暴的中心，再加上雨林里本就网络不佳，他们相互已经失联几天了。
不过嘉维尔倒也不担心那个屑医生。
飞行器炸了三百次他都不会有什么事的。

647.宁就是泰拉万磁王?
嘉维尔正和阿达克利斯孩子们闹着，忽然听到声音。
“——请问大酋长在哪里？”
嘉维尔循着声音看去。
来者是一个小小的、褐色头发的女孩。
她的眉心长着一只尖角。
这个种族特征……应该是塞拉托。
嘉维尔记得，自己曾经在玛维索提亚上与这个部族的勇士战斗过。
可是，眼前这个小女孩是……？
“小孩，你有什么事？”嘉维尔问。
“泡泡可不是小孩！”褐色头发的小女孩将手中布满尖刺大盾在地面上重重地一顿，“你是大酋长吗？”
“找我有什么事？”嘉维尔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个塞拉托小姑娘。
“不知道！”泡泡答的理所应当，“爸爸说你是大酋长，在你身边肯定是安全的，所以让我来找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嘉维尔条件反射的啊了一声。
紧接着的下一秒，她反应过来了。
心中猛地就是一惊。
部族的大人让孩子来找她，告诉孩子待在她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那意味着什么？
——那个部族，恐怕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可能是战争。
也可能是部落之间的火并。
所以，才为了保护孩子的安全，让孩子独自跑出来。
发生了什么战斗，要让小孩独自离开？
而且，还是发生在骁勇善战的塞拉托部族。
这也太奇怪了。
这雨林中，怎么突然间不安定起来了？
嘉维尔也没办法，只得安顿好泡泡。
次日，她一早就起来了，心事重重的坐在部族中心的长椅上。
嘉维尔想起昨天信使返回时对她说的话……
部族的信使是一个黎博利。
整个部族就数他脚程最快。
昨天，特米米请这位信使帮送一些东西去南面的燧石部族。
没想到，才过了不到半天他就回来了。
嘉维尔问起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信使告诉嘉维尔，他去到了燧石部族，但是部族里已经没有人了。
他只看到几个雇佣兵，在原本是燧石部族的地盘上修建防御工事。
燧石部族的人都不知去向。
他想要靠近的时候，那些雇佣兵立刻就抬起铳械把他赶走。
这位信使是依娜姆的伙伴，常陪同依娜姆一起到外面去采购。
比起其他提亚卡乌，他的见识也更广。
他说的话是绝对值得信赖的。
这让嘉维尔感觉愈发奇怪。
克玛尔的燧石部族全员失踪。
接下来又是泡泡的部族遭遇了战争。
到底是怎么回事？
“嘉维尔嘉维尔！”部族的巫医不知什么时候从房子里走了出来，“那女娃醒了！”
“祖玛玛醒了？”嘉维尔立刻起身，“我去看看。”
鳄鱼医生立刻回到屋内，只见好友坐在床上，一手扶着脑袋。
“祖玛玛。”嘉维尔坐到床边，“你怎么样？”
祖玛玛皱着眉头，“我……”
“发生什么了？是哪个部族的人伤了你？”嘉维尔追问，“大家都知道森蚺部族的强大，有谁敢动你们？”
“不是雨林里的部族。”祖玛玛——或者说森蚺摇了摇头。
她想了想，说：“是外面来的人。”
“外面来的人？”
“对，他们都拿着铳械，还有一个会——那个，叫什么来着，对，会源石技艺的人。”森蚺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当即便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那个人，能够操纵铁，我们敌不过他。”
“能够操纵铁的源石技艺？”嘉维尔惊了惊。
那究竟会是什么人？
什么人会打起这雨林的主意？
“他为什么要跑到阿卡胡拉雨林里来？”嘉维尔搞不明白了。
“矿洞……那个人，想要我们的矿洞。”森蚺说，“一开始，他给我一天时间，让我们自行搬离原本的家园，我拒绝了。然后，他就动手了。”
她垂下眼，“很多人战死了……”
矿洞？
说的是源石矿洞吗？
嘉维尔知道，阿卡胡拉雨林内有许多未经开发的源石矿洞。
自己部族的后山也有一个。
但是，由于提亚卡乌战士们一直都未让外来者踏入雨林半步，这些矿洞就一直搁置着。
对他们来说，雨林是他们的家园。
世世代代，阿达克利斯栖息于此。
每个小阿达克利斯出生后，他或者她就自然拥有为保护家园献身的责任。
这是父母一代一代传下来的——
提亚卡乌是战士，战士就要保卫家园，保护珍贵的资源。
提亚卡乌所有人都是战士，忠诚，勇敢，坚定，强大。
雨林中的人们身处由万千族人构筑而成的壁垒。
他们的故乡，在这道壁垒的保护下安然无虞。
嘉维尔很难评价这种固步自封是好还是坏。
但是现在，这平衡要被打破了。

648.警惕哥伦比亚野心狼
“你知道那些外面来的人——他们驻扎在什么地方吗？”嘉维尔问道。
森蚺却是摇摇头，“我不清楚，但是，他们迟早会把雨林里所有的矿洞都占领——用血腥的方式。”
嘉维尔正要说话，这个时候，特米米从部族外跑来。
她手里紧握着捕梦网，似乎很害怕的模样。
“怎么了，特米米？”嘉维尔问道。
白发的阿达克利斯迟疑了一下，说：“部族外来人了。”
“谁来了？”嘉维尔不解道。
特米米迟疑了一下，说：“那些人的穿着，和嘉维尔你差不多，好像是外面来的人。”
“什么！？”嘉维尔神色一凛，修长的手指握紧了战斧。
……
……
史尔特尔坐在沙漠中驿站的小酒馆里，面前放着一杯水。
在沙漠酷热的环境中，连普通的纯净水也被热空气蒸的发烫。
没有冰淇淋吃，她觉得很烦躁。
驿站里吵闹着。
只有萨卡兹女孩一人独自坐在角落。
在大部分人抗拒、歧视萨卡兹的时候，这个驿站老板没有赶她出去，她便已经满足了。
——当然，没有赶她出去的原因，也可能是看到她手里的莱万汀魔剑，被吓着的。
史尔特尔凝视着自己的笔记本。
三个……也许还有四个地名……
她很快就能找完笔记本上的地点了。
但是。
若她把所有这些零散的记忆碎片探索完，却发现其中完全没有属于自己的记忆……
该怎么办呢？
那时候她又该做些什么呢？
她从未想过，当自己找完记忆中的地点之后，要做些什么。
她过去的经历是在寻找记忆，未来的计划也是在寻找记忆。
那么，当“寻找记忆”这项任务完成之后呢？
史尔特尔没有想过。
她望向依靠在桌边的莱万汀大剑。
莱万汀给予了她强大无比的力量，却也将她与过往斩断。
永远都在寻找记忆的路上，她已经独自走了很久很久了。
她记不得她是什么时候拥有那把剑的。
但拿起剑时，她感觉她们仿佛千万次配合，无比熟悉。
只是轻轻一挥，火焰便吞噬她周围每一寸空间。
每每有人问起史尔特尔的谜团，她只是淡淡回答一句，我也不知道。
她的剑技和法术都来源于那把盘绕着烈焰的魔剑。
无数次她得以窥见莱万汀庞大记忆的千万分之一，但她却只知道它的剑名。
她的记忆也犹如一盘火海。
一代又一代的经历融合到她的躯体，构成了庞大而混乱的记忆，让她越来越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她恐惧，恐惧有一天自己也会被那庞大的记忆吞噬。
她告诉自己——
没有人能够伴随她寻找记忆的漫长旅途。
与他人联结的经历只会让她比现在更加惘然。
但现在，她也是迟疑又迷茫的。
史尔特尔见过学校里的学生。
他们的目的是取得好成绩，进入好的学校。
她也见过那些努力工作的人们，他们的目的是完成今天的工作，或者赚钱养家。
那么一个没有目标的迷茫的人，又该何去何从？
史尔特尔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望向笔记本那三个刺目的大字：
我想死。
等她找完所有记忆中的地点，也许……
邻桌的人还在吵闹。
他们好像来自两个不同的商队。
那一桌唯一的女人——一个黑皮肤的丰蹄人一言不发坐着。
其他的男人们正觥筹交错，大喝特喝。
“最近在运什么东西搞钱啊？”一个大胡子男人问道，同时和丰蹄女人身边穿长斗篷的男人碰了碰酒杯，“你这小气鬼，居然也请我喝这么贵的酒？”
穿斗篷的男人压低声音，语中带着笑意，“源石。”
“什么！？”大胡子惊了惊。
长斗篷就笑，“你不懂，哥伦比亚佬有的是钱，只要肯干，好处多的是，我现在跑阿卡胡拉雨林里拉源石，一趟能拿这个数！”
他比了个手势。
大胡子发出低低的惊叹，“这么多！——等等，从阿卡胡拉雨林里？那群原始人总算是开窍了？会做生意了？”
“当然没开窍，还守着他们可笑的家园呢。”长斗篷嗤笑，“但是哥伦比亚佬是什么人？他们不配合，全杀了就是了。目前老板只开发了一个矿洞，他计划把整个雨林所有的矿洞都控制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干？”
咣当！
邻桌的椅子倒在地上，把两个男人吓了一跳。
他们抬起头刚想骂，只见到帐篷掀起，视野中留下一个火红的发尾。
找寻记忆之后要做什么，史尔特尔不知道。
她只知道，现在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回到雨林里，去通知他！

649.实名举报挂壁
罗德岛的飞船抵达了办事处。
驻扎下来之后他们才知道，两名后勤干员在外出勘探时候遭遇了沙尘暴，被困在了沙漠之中。
沙漠里也没有明显地标，信号时有时无。
他们只能通过两名干员描述出走过路段的大概坡度、道路状况等模糊信息来判断位置。
经过长达六个小时的搜救，他们终于找到了两名被困的干员，并将他们安全送回了办事处。
罗德岛在此处设立的与其说是办事处，不如说是救助站更为合适。
这里住了不少来自萨尔贡的矿石病人。
完成了救助工作之后，沈苍夜等人从大漠回到救助站。
萨尔贡有许多这样的沙漠，而城市基本是在绿洲周围建造的。
一切安顿好之后，沈苍夜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收到了一条讯息。
是嘉维尔发来的。
再看看发信时间，居然是昨天。
这里信号也太差了点。
沈苍夜细读这条讯息，好像是特米米发的。
看着看着，他的眉头逐渐蹙了起来。
【沈医生，怎么办？有外来者入侵我们的雨林了，打伤祖玛玛的也是他们！我好害怕！我担心嘉维尔一个人会有危险！】
讯息是昨天发的，那么今天——！
这时候，机长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一屁股坐在了休息室的沙发上，“呼……终于可以休息了。”
“机长！”沈苍夜霍地起身。
“喂，你不会是又要给我派活吧！？”机长瞪大了眼睛。
……
……
特米米紧张的看着手机。
信息发过去已经一天有余。
但是还没有收到回复。
她又焦虑的看看外头。
昨天，一个名叫杰斯顿·威廉姆斯的哥伦比亚人来到他们的部族。
杰斯顿告诉他们，他给他们一天的时间搬离。
否则，他就会用武力占领整个部族。
部族的一个阿达克利斯战士拿起武器，就想将杰斯顿赶出他们的家园，却被对方一击打趴。
那个人真的如同祖玛玛所说，能够操纵钢铁。
那就意味着，部族里所有的武器，对他而言都是玩具！
特米米的手有点发颤。
虽然平时总在说“嘉维尔是最强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打过嘉维尔”，但她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担心。
今天，那个名叫杰斯顿的外来者又来到了部族。
嘉维尔叫她自己在屋子里躲好，特米米已经是手足无措。
陡然，屋外传来一声巨响。
特米米被吓了一大跳。
她甩下通讯器，连忙奔向屋外。
“你——你把森蚺族长打伤，把我们的部族给——！”说话的是几天前来到的、森蚺部族的成员。
此时，他手里紧握着长矛，狠狠地瞪视着面前这个将他们的家园毁掉的男人。
“我说过了，如果你们乖乖配合我，顺从我的安排，我们双方都会方便很多。”杰斯顿身边的翻译淡淡说道。
“你让我们抛弃我们的家园！”那个阿达克利斯人吼了出来。
“家园？”听完翻译的转述，杰斯顿嗤笑出声，“就这么几个破屋，几个用腐烂的木头围起来的围栏？可笑！你根本不知道这片雨林里有什么，它本就该交给更聪明的人来处理，你们不过是在浪费它应有的价值罢了。”
“你这混蛋！”那个阿达克利斯再也忍耐不住，抄起武器冲了上去。
杰斯顿一抬手，拳头表面铁元素凝聚，正正轰向那人。
鳄鱼头被打飞出去。
在他后方，嘉维尔猱身向前，一拳砸向杰斯顿。
杰斯顿却是躲都不躲，抬起手掌迎接这一拳。
砰的一下，嘉维尔的拳头如同击中了铁板，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我听说你是‘大酋长’，这就是大酋长的本事吗？”杰斯顿冷笑道。
“别小看大酋长啊！”嘉维尔腰一拧，顺势踹出一脚，正中杰斯顿的腹部，将他踢飞出去。
杰斯顿身形猛的后挫，接连后退了五六米才停下。
他站在原地，取出一只遥控器，忽然笑了笑。
“有什么好笑的？”嘉维尔冷声道。
“老实说，我挺讨厌让我来到这破雨林的，我的那个远房兄弟。”杰斯顿耸耸肩，“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他是有点本事的。”
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响声，烟尘四起。
嘉维尔下意识用手挡住脸，却是在那尘灰中，隐约见到一台身着黑色精甲的人型机械，约三四米高度，周身光滑蹭亮，威势逼人。
严丝合缝的机甲发出铿锵之声，所有甲叶开始迅速卷起，自动穿戴在杰斯顿的身上。
而对面的嘉维尔，还有包着绷带站在门前的森蚺，看到这一幕，都呆住了。
两人同时在心里骂了一句粗口。
“我〇，开挂了吧？”
“我〇，那是真的机甲耶！我也想要这个！”

650.泰拉万磁王 X 泰拉钢铁侠 √
杰斯顿的源石技艺，是操纵铁元素。
然而。
即便拥有如此强力的源石技艺，他的求职之路还是处处碰壁。
比如去年，投档莱茵生命刚刚被拒了。
杰斯顿的操作精度不佳。
他的注意力水平也根本不支持多线操作。
据说，莱茵生命那位防卫科主任，她操纵钙元素的技艺出神入化。
甚至在极为专注时，她能够操作人体内的钙元素，从而阻断神经传导、让骨骼肌的兴奋收缩耦联直接瘫痪，达到不战而胜。
杰斯顿当然做不到那样子，也懒得去做。
他一直将小铁片埋在皮肤之下，同时随身携带铁块，辅助他自己的源石技艺发挥最好的作战能力。
——直到某一天。
那个名叫洛肯·威廉姆斯的远房兄弟找上了他。
洛肯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科学家。
杰斯顿向来是看不上这种人的。
但是，洛肯给了他一个非常难拒绝的提案。
最终，杰斯顿接受了洛肯的改造人手术。
手术很成功，杰斯顿的源石技艺有了极大的提升。
虽然还是无法完成细微的控制，但他能够控制数吨重的铁器，轻而易举。
洛肯动用自己公司的资金，为他定制了这么一套机械装甲。
短暂练习之后，杰斯顿已经能够心随意动地将其如臂指使。
之后，依照和洛肯的约定，杰斯顿加入了洛肯·威廉姆斯的公司，为洛肯水箱提供支援。
他不知道洛肯在做什么，他也懒得去过问。
他只知道，洛肯的实验需要大量的源石。
一开始，杰斯顿在雷姆必拓做源石开采的生意。
但是，随着雷姆必拓的源石贸易管控逐渐变严，生意不那么好做了。
所以，不久之前他来到政局混乱的萨尔贡，进入了阿卡胡拉这个王酋们鞭长莫及的地域，打起了源石矿洞的主意。
杰斯顿知道，他的任务只是拿下阿卡胡拉雨林里的源石矿洞，再将源石运往黑市，就有大把的钞票入账了。
杰斯顿听说所谓的“大酋长”就在这个部族里。
但他从来没把这些原始人放在眼里。
他差遣自己的手下到了其他的部族去，然后独自来到了这个阿达克利斯部族。
大酋长？这些鳄鱼又能强到哪里去呢？
机甲启动，杰斯顿冷冷注视着面前的原始人们。
“保护嘉维尔！”提亚卡乌勇士们提起武器冲锋向前。
“哦？”杰斯顿眉毛一抬。
他的源石技艺竟然不起效果。
看来是有人通风报信，这帮阿达克利斯人提前知道了他具有操纵铁元素的能力，又提前将武器换成了木质的长矛。
不过……
杰斯顿将视线投向了冲在最前方的那个女孩。
那是前几天来到部族的塞拉托女孩泡泡，此时她正紧握着自己的大盾。
部族里的阿达克利斯们疏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泡泡的大盾。
这件武器一直由塞拉托女孩自己保管。
只见塞拉托女孩手中的盾牌遽然一震，将她整个人掀翻在地。
尔后，盾牌凌空飞起，又重重砸在泡泡小小的身躯之上。
可怜的塞拉托女孩惨叫一声，昏厥过去。
“泡泡！”嘉维尔急忙施展治疗法术。
泡泡那布满尖刺的大盾却是如同一辆高速奔驰的汽车，朝着冲在前方的阿达克利斯狠狠撞去。
大盾后方，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机甲在掀起的灰尘与血沫中时隐时现，似将要收割场间所有人的生命。
黑色机甲右机械臂上的重型弩炮抬起，开始向着部族中疯狂射击。
嘉维尔大叫一声，只来得及把身边的族人扑倒在地，黑色机甲的火力巨响便充荡在了整个雨林之中。
一个冲刺在前的阿达克利斯人瞬间被那些高速飞行的霰弹击穿撕裂，连绝望情绪都来不及生出，就变成了一蓬血肉。
黑色机甲右机械臂喷吐而出的无尽炮火，割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鸣声。
挟着巨大动能与杀伤力的弹体，瞬间将整个部族所有的建筑物击成碎屑，无数尖锐的木片四下激飞，以不规则的路线，在空间里四射。
现代科技研制出来的杀人机器，在这一刻完全展露了它的无穷威力。
再如何骁勇的提亚卡乌勇士，在这台黑色机甲面前，都只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生出无穷的绝望情绪。
弩炮终于停止射击，嘉维尔抬起头，瞬时间便觉胆寒。
一代又一代提亚卡乌辛勤劳作种下的果树、盖起的建筑，在刚才的几秒钟之内，已经全部付之飞灰。

651.太气了,准备莱万汀
轰、轰、轰。
黑色的机甲走到了“大酋长”的面前，扬起左机械臂的电锯，直勾勾朝着扑倒在地上的嘉维尔砸去。
“嘉维尔！”远处的特米米见状，甩着粗大的尾巴，不顾一切地扑向了机甲。
“特米米，待在那里别动！”嘉维尔急声道。
下一瞬，电锯的轰鸣声压过了她们的喊声。
就在此时。
咻——
烈焰携着锋光掠过，那轮盘一般的电锯被硬生生斩去一半。
杰斯顿怔愣了两秒。
紧接着，一道火红色的影子在他的视野中闪过。
心中警兆突现，杰斯顿操纵机甲猛的后退两步，抬起右臂。
顿时，一面盾牌从机械臂之下翻了出来。
几乎在同时，一柄将近两米长的双手大剑咣当一下砍在了盾牌之上。
那剑刃仿佛覆着高温，盾牌表面的金属立时被熔化成铁水。
杰斯顿大惊。
这人是什么鬼神，我这盾牌连重弩都能挡住，给你砍一下就报废了！？
隔着透明的挡风面罩，他看清了对方的脸。
——竟然是一个少女。
而在同时，史尔特尔也看到了面前人的样貌。
——等等，我怎么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
在某个监狱里，摇晃的红酒杯，莱万汀……
……不，好像又不是属于她的经历。
刹那间，鬼魅一般的哭喊悲鸣相继冲击着她的耳膜，脑子快要炸裂一般疼痛了起来。
两鬓的血管突突地跳，史尔特尔应激性地闭上了眼睛。
在史尔特尔恍惚的须臾之间，机甲抡起右臂狠狠地将她甩飞出去。
萨卡兹女孩的身体重重砸在一块巨石上，又跌回地面。
史尔特尔所有的剑技，都来源于那柄魔剑。
单论身体强度，她与普通人无异，甚至连源石虫都能轻而易举的偷袭到她。
轰隆。
黑色的机甲将象征部族信仰的图腾柱击碎。
杰斯顿踩在图腾柱上，冷冷睥睨着一片狼藉的部族和倒地不起的原住民。
机甲再次抬起了弩炮，对准了嘉维尔。
倏然，一道沉闷的低响吸引了杰斯顿的注意。
杰斯顿将视线投去，就见遭遇重击的史尔特尔竟然爬了起来。
她半跪着，右手无力地垂下。
她用尚还能活动的左手握着大剑，插在地面。
燃烧着的烈焰霎时间就蔓延到了黑色机甲的面前，形成一道燃烧着的火墙，护佑着整个部落。
杰斯顿盯着她，冷哼一声，暂时放弃了赶尽杀绝的打算。
“明天我会让我的工人进驻，如果明天我发现你们还在这里，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甩下这句话，黑色机甲转身离开。
听着机甲沉重的脚步在丛林里逐渐远去，嘉维尔攥紧了拳头。
他们的家园……就这样被毁了。
而她甚至连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嘉维尔！嘉维尔！”特米米爬了起来，匆忙跑到绿发的阿达克利斯身边。
嘉维尔望着早已是一片废墟的家园，咬着牙说不出话。
……
……
黑色的机甲行走在雨林之中，毫无阻碍地将挡路的树木直接碾碎。
一开始，杰斯顿还没有想到，机甲的作用居然能这么强大。
而他的源石技艺与机甲操作配合的天衣无缝，更是让他的战斗力更上一层楼。
——莱茵生命那个不识好歹塞雷娅主任！
杰斯顿觉得，自己现在可以单挑三个塞雷娅不带喘气的。
杰斯顿操纵着机甲，又走了半个小时，准备返回营地。
忽的，他听到头顶有呼啸之声。
他抬起头，就见到一架飞行器正徐徐地降落在雨林之中。
飞行器的外壳还印着罗德岛的logo。
杰斯顿想都没想，一记重炮便轰上去。
他早就知道，觊觎这片雨林里资源的人数不胜数。
但他绝不会允许除他之外的任何人占有这些源石矿洞。
飞行器连中两炮，立刻如同风中枯叶，冒着浓烟摇晃旋转。
杰斯顿右手一握，源石技艺在机甲中源石能量的加持下被提升了数倍有余。
他轻轻松松操纵了那风雨飘摇的飞行器，重重砸在地上。
轰隆！
飞行器爆炸，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热浪裹挟着巨大的冲击波，将附近的树木霎时间全部夷为平地！
杰斯顿走近，只见机门被机舱门被踹开，一个黑发的年轻人从里面爬了出来。
“天啊，怎么这么倒霉！”年轻人抱怨着，又回到飞机舱里，搀扶着另外两个同样身穿罗德岛制服的人逃离机舱。
年轻人刚刚站起，就被机甲的重炮对准了脑门。
杰斯顿居高临下蔑视着他，说：“死吧，这可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652.我就a他一下,他砍我十几刀
杰斯顿冷冷地俯视着刚从罗德岛的飞行器里爬出来的黑发年轻人。
像无数次蔑视自己的对手那般。
年轻人看了他一会儿，反问道：“我们的飞行器是你打下来的？”
“是我。”杰斯顿不屑于撒谎。
他将弩炮的炮口顶在年轻人的额头上，“在你死之前，你还有一分钟——给你的上司发条信息，告诉他，这片雨林属于洛肯水箱，让他打消染指这里的念头。”
“你……”年轻人皱起眉头，“你是不是有病啊？”
年轻人说着，话中已经带上了怒意，“我这飞行器，连武装系统都没有装，你也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下来啊！？”
杰斯顿愣住了。
等等。
他刚才说什么？
好像是在骂我？
杰斯顿是一个雇佣兵。
在战场上，他见过数不清的死亡。
除了那些甘愿为信仰献身的烈士，大多数雇佣兵都是惜命的。
而那些垂死之人，在面对死神的时候反应大多数是一样的。
或者是求饶，或者是痛哭。
——尊严全无。
被炮口顶着脑门，没有人会不恐惧即将到来的死亡。
杰斯顿觉得，对方的反应，应该是立刻照着他的话去做，然后跪伏在地上，磕着头求他高抬贵手饶他一命，这样才对。
杰斯顿从未见过大难临头，还悠哉游哉地骂他的家伙。
他也恼了，炮口往前一怼，顶住了年轻人的额头，“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就实现你的——”
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
杰斯顿就见到视野中蓝色的光华闪过。
一双由湛蓝光点汇集而成的鬼手一把握住了机甲的头部，将整个机甲猛地向后推去。
哐啷！
机甲重重撞上了什么东西。
杰斯顿只觉得后背剧震。
下一秒，机甲的操作面板上便弹出几项故障警告。
我靠！什么情况！？
杰斯顿惊了。
算上之前的适应性训练，他使用这机甲也有一段时间了。
弹出警告还是头一次见。
对方是什么人？
他用的是什么武器？
这么一下子，就把机甲打坏了！？
杰斯顿本能的发动了源石技艺。
他用的是铳？还是刀、剑、枪……甚至是和自己同样的动力外骨骼或者机械装甲！？
管他是什么，在他那操纵铁元素的源石技艺之下都是玩物！
源石技艺的光华散开，杰斯顿遽然一惊，“怎么——怎么可能！？”
那个刚才被重炮怼着脑袋的年轻人正追击而来。
杰斯顿恐惧的发现，他没有办法从对方的身上感知到任何武器。
……只是，赤手空拳。
赤手空拳，把机甲按在地上打！？
卧槽，开挂了吧！？
杰斯顿脑子里这个念头刚过，就只见到面前的年轻人虚迈一步。
紧接着的下一个刹那，他的身形就闪到了机甲面前。
他的左手一握，又是蓝光浮现，巨大的鬼手再次抓住了机甲，将其高高抡起，又重重拍在地面。
咣当！
咣当！
咣当！
鬼手将机甲一次又一次的抡在地上。
……就好像炎国的手打牛肉丸。
机甲之内的杰斯顿已经是七晕八素，差点连昨天的早餐都要吐出来。
弹出的故障警告提示已经占据了整个操作面板。
机甲歪倒在地上，杰斯顿看着那个年轻人徐徐地踱步过来，不由得恼羞成怒。
虽然不知道那鬼手是什么东西。
他还就不信了，就这肉身凡胎，还能抵御住电锯的切割！？
杰斯顿咒骂着，一把将控制电据的摇杆狠狠的推到了顶。
可是，耳中却没有传来电锯的轰鸣。
操作面板上又弹出了三个故障提示。
并且，这故障提示框还越弹越多了。
机甲送到杰斯顿手上的时候，工程师给了他一本操作手册。
但是杰斯顿懒得去研究。
对他来说，只要这个大家伙能够以他的源石技艺来操控、用来杀人，那就足够了。
此时弹出的故障提示，他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给我动！给我动起来！杀了他！”杰斯顿抓狂的暴吼着，徒劳的狠狠推着操纵杆。
足足两分钟之后，杰斯顿喘着气停下来。
略微冷静下来的杰斯顿，这才看清故障提示的文字。
什么？温度过高？
是什么地方卡住了吗？
杰斯顿脑中才冒出这个疑惑，机甲就发生了爆炸。
轰隆！
爆炸发出巨响，冲天的火光带着气浪席卷而来。
沈苍夜一个后跃，抬手在面前立起一道风盾，挡住机甲爆炸带来的冲击波。
“什么人啊这是？”沈苍夜有点无语。
像恐怖分子似的直接把人家的飞行器打下来，是和特米米一样的丈育吗？
好不容易才修好的飞行器啊。
这回全没了！全没了！

653.杰斯顿?谁?没听说过
沈苍夜回到坠毁的飞行器前。
只见迪伦和机长正看着飞行器的残骸，面如死灰。
他也只好用“没有人员伤亡就是最好的”来劝慰他们。
然而。
在他们回到嘉维尔意志部族，被眼前之景惊呆之后，才意识到——飞行器坠毁什么的，那都不是事儿。
……部族里已经没有一幢完好的建筑了。
满地的碎木、石块和零散的物品，仿佛刚刚遭遇了一场飓风袭击。
部族里的人死的死，伤的伤。
几乎没有一个身上没有挂彩的人。
此时，嘉维尔和特米米忙里忙外，正在替受伤者包扎、治疗。
只是一瞬间，沈苍夜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果然，那个“外来者”还是袭击了部族。
他也没有闲着，朝嘉维尔打了个招呼之后便立刻加入到了救援的行列中。
他们携带的备用物资里还有帐篷，两位后勤干员帮忙搭起了帐篷。
没有屋子，他们便只能在帐篷里先凑合一晚上了。
这一忙，就忙到了夜晚。
沈苍夜终于能和嘉维尔坐下来好好的谈一谈。
嘉维尔的情绪已经稍微稳定了一些。
她将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同时也在最后提到了她最大的担忧——
杰斯顿给部族的那一天时间，该如何是好？
临走前，杰斯顿告诉他们，如果明天他看见他们还在这里，他会把他们全部杀掉！
“杰斯顿·威廉姆斯？”沈苍夜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是又不太记得。
大概在原本的世界线上也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吧。
提到杰斯顿，嘉维尔眼中还有点后怕，“他开着一个黑色的机甲，非常的——”
“等等，黑色的机甲？”沈苍夜抬手打断了阿达克利斯的话，“这么说起来，下午把我们的飞行器打下来的，也是一架黑色的机甲。”
嘉维尔大惊失色，“不是吧，你们遇上他了？他没有动手？”
“不是……”沈苍夜摊手道，“我打了他一下他就爆了。可能是自己出了什么故障吧。”
“你打了他一下？”大酋长同志怔愣地把沈苍夜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她脑子里还有一百句阿卡胡拉粗口。
但是，她优良的素质让她没有直接说出来。
什么啊！
那个机甲差点碾死了我们整个部族啊！
你打他一下他就爆了？
你踏马的是在大气层吧！？
“嘉维尔……？”沈苍夜抬起手掌，在呆滞的大酋长眼前晃了晃。
嘉维尔现在很气，非常生气。
为什么明明不在乎什么大酋长、还有谁强谁弱之类的事情，还是感觉被秀了一脸呢？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嘉维尔？”沈苍夜问道。
嘉维尔想了想，说：“雨林里有好多个部族都遭遇了杰斯顿那一伙哥伦比亚人的入侵。我打算留在这里一段时间，试着把几个部族的人聚集起来，重建我们的家园。”
“你要留在阿卡胡拉？”沈苍夜道
绿发的阿达克利斯颔首，“是的。如果就这样离开，我也没法放心，但我不会呆很久，等这边的情况好转、步入正轨，我就回去。我还打算带祖玛玛一起回罗德岛去呢，她的病让我很担心。”
“好。”沈苍夜也不想干涉嘉维尔的决定，“那你跟凯尔希说清楚了。”
“我会的。”嘉维尔点点头，“你呢？有什么想法？”
沈苍夜叹了一口气，“眼下的情况看来，在阿卡胡拉建立医疗站是暂时不可能实现了。你说了杰斯顿是打着源石矿洞的主意，我倒是想查一查，他到底要把这批源石运到什么地方去。”
“真有你的。”嘉维尔挑眉，“阿卡胡拉开采的源石不受萨尔贡法律和贸易条例的管控，交给罗德岛处理，倒也不失为为一个好主意。”
沈苍夜耸耸肩，“呵，反正罗德岛也没有在干什么正经事儿。”
“喂，你这话可别让凯尔希听到。”嘉维尔没好气踢了他一脚。
接着，鳄鱼医生似乎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对了——史尔特尔，你去看过她了吗？”
“哈？”沈苍夜愣住，“我以为她走了呢！你说她回来保护了部族，然后就没有提到她了。”
“还在呢！”嘉维尔说，“你去跟她谈谈吧，她还一直问我你在哪呢？”
“好的，我这就去。”沈苍夜道。
这个高傲的强大的萨卡兹女孩，离开时嘴上说着“是你们让我止步不前”、“我的事与罗德岛无关”……
可当危险真正来临，她却又第一个冲了回来，挡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654.自古腹黑克傲娇
嘉维尔看着沈苍夜起身，又补了一句，“史尔特尔在部族外那颗大榕树的下边。我叫他们告诉你来着，可能都忙忘了，你快去吧。”
“天啊，你们就这样对待救命恩人啊？”沈苍夜一拍额头。
嘉维尔也是一脸抱歉，“真的不好意思，我得跟她道歉才行。史尔特尔说她有点混乱，不许我们靠近她，怕误伤了我们，她只是问我你去了哪里，我……哎呀，总之，你赶紧去看看她。”
沈苍夜匆忙拿了医药箱，往部族外奔去。
已经是深夜，雨林中的闷热并没有减少半分。
沈苍夜来到部族外，远远就看见火红的萨卡兹独自坐在榕树之下。
“史尔特尔。”沈苍夜叫了一声。
但是对方没有回应。
沈苍夜走近，只见史尔特尔双眼紧闭，一只手颤抖着按在太阳穴附近。
沈苍夜伸手试探了一下，萨卡兹的额头烫的可怕。
史尔特尔瞟了他一眼，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将他赶走。
但她也没说话，默许了他进入她的安全范围。
“——没有什么比起一份冰激凌更能让我从混乱的记忆中冷静下来了，以前在我还是一个人的时候多亏了它们。”
沈苍夜忽然回忆起这句话。
史尔特尔记忆混乱的加深会使得大脑的痛楚加剧，灼烧般的疼痛像是要燃尽她自己。
来不及去取冰淇淋了，沈苍夜赶忙从医药箱里取出一只冰袋，敷在史尔特尔的额头。
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手指滑落，滴在少女的衣裙上。
萨卡兹女孩轻哼了一声，冰袋带来的清凉让她恢复了些许。
那些嘈杂的声音与混乱的记忆逐渐平息，但是来自躯体的灼热没那么快褪去。
她从沈苍夜手里拿过另外一只冰袋，按在脖颈来让自己降温，融化的冰水顺着纤细的锁骨向下流淌。
沈苍夜尴尬地移开了视线，转过身去摆弄医药箱。
萨卡兹女孩抬起头凝视他，发出一个仿佛在笑的气音。
“现在我可以碰你了吗，‘不需要帮助的’萨卡兹小姐？”沈苍夜拿出了绷带和药物。
他知道史尔特尔在刚才那种混乱的状态下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她。
萨卡兹没有说话。
沈苍夜权当她是默许了。
他半跪在她身前，给她受伤的右手做简单的包扎治疗，“你不应该一个人跑到外面来的，你身上有伤没有处理，拖久了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哼。”
对方回应他的只有一个字。
沈苍夜对她这态度倒也是习惯了，径自说道：“你保护了嘉维尔他们，他们很感谢你，如果没有你，整个部族都会有危险。”
“那你呢？”萨卡兹反问道。
沈苍夜愣了足足三十秒。
这奇怪的求表扬的潜台词又是怎么回事？
他只好说：“我也很感谢你。”
史尔特尔的嘴角微微扬了扬，却是道：“不过是还你的人情罢了。”
“我不需要你还什么人情。”沈苍夜说，“真要算起来，现在我又欠你了。”
萨卡兹女孩望着他，“我的冰淇淋呢？”
“全扔了。”沈苍夜即答。
萨卡兹的玫瑰紫色的猫瞳骤然缩小。
下一瞬间，双手大剑架在了沈苍夜的脖子上，“你——你全扔了！？”
“开玩笑开玩笑的！”沈苍夜忙说，“你就不能友好一点啊？你这样谁还敢跟你做朋友啊。”
“我不需要朋友，尤其是你这种满嘴谎话的！”似乎在为刚才的失态恼怒，史尔特尔皱着眉头回敬他。
沈苍夜小心地把莱万汀放远了一点，说：“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救了嘉维尔他们。”
史尔特尔冷冷地说：“你连保护同伴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批评的是。”沈苍夜说，“这不多亏有你嘛！你的能力这么强大，罗德岛非常需要你这样的战斗力，如果你有意向，不如——”
“我没有加入罗德岛的想法。”史尔特尔打断他的话。
沈苍夜识趣地住嘴了。
妈耶，这拒绝得果断的啊……
两人对视了几秒。
“我自由惯了。”史尔特尔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行吧行吧。”沈苍夜耸肩。
萨卡兹女孩咳嗽了一声，道：“不过，如果你需要——我是说，你们，如果你们需要帮助的话，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前提是你们要支付相应的报酬。”
“报酬一百个冰淇淋怎么样？”
“你怎么不去死？”
沈苍夜扎好了绷带，又道：“说起来，你怎么突然间想到回来了？走的时候说的好像永远都不想再见到我们似的，现在还是赶回来了。明明你是很担心大家的嘛，干嘛不承认？”
紧接着是沉默。
长达整整一分钟的沉默。
漫长的寂静之后。
史尔特尔撇开视线。
她从包里掏出那个通讯器，拍在沈苍夜面前，“坏的。”
“啊？”
“我回来只是因为你给我的通讯器是坏的，找你修一下，恰好碰上嘉维尔他们有麻烦。仅此而已。”
“怎么就坏了？”沈苍夜拿起通讯器仔细查看。
他检查了一下，发现好像键盘确实是没法用。
明明给她之前才检查过的。
接着他就看到了通讯器侧面有好几道划痕。
“你不会是摔过吧？”沈苍夜狐疑地问道，“不要乱摔通讯器啊。”
史尔特尔白了他一眼，“我没事摔它干什么？我看起来有那么无聊吗？”
她身体往后一躺，靠着大树，“你把通讯器修好之前，我就暂时留在这里吧。”
“我给你换个好的不就行啦，不耽误你的时间。”沈苍夜将另外一只备用的通讯器换给了她。
他提起了医药箱，问道：“所以你回来只是为了换通讯器，然后就走了，是吗？”
史尔特尔拿着崭新的通讯器发愣，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其实你跟我们行动也可以的呀。”沈苍夜随口说。
“也行，既然你这么要求了。”萨卡兹不失时机地顺着他给的台阶跑下来。
“我还没说我们准备去哪呢。”沈苍夜笑道，“其实我们马上就打算回罗德岛了，这么说你是答应加入——哎哟哎哟！”
史尔特尔没有回答。
只是细高跟鞋狠狠跺在了沈苍夜的脚上。

655.我是莫得感情的莱万汀剑架
“其实你没有必要一起来的啦，史尔特尔。”
沈苍夜一边劈开挡路的枝条，一边在丛林中踩出一条路。
他们正在前往杰斯顿·威廉姆斯的营地。
沈苍夜接下来的计划是，顺着源石这一条线索追下去，看杰斯顿究竟在干什么。
他根据史尔特尔的描述，找到了杰斯顿在雨林中的营地——也就是史尔特尔先前见到的那个雇佣兵营地。
史尔特尔跟在他的身后，一边手还打着夹板、包着绷带，另一只手提着莱万汀。
沈苍夜十分无奈。
他本来打算自己一个人摸过来，把这个营地直接抄了。
但是史尔特尔一定要跟着他一起来。
这姑奶奶决定的事情，谁都拗不过，十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沈苍夜也只好让她跟着。
“我怕你不知道路。”史尔特尔的话说的有理有据，“毕竟营地是我发现的。”
“你刚才还带错了路。”沈苍夜呵呵一声，“要不是我还带着指南针，我们指定迷路了。”
史尔特尔没看他，冷哼了一声，“那是个意外，明明是因为你开车开得太快，错过了应该走的路口才对，不是我的错。”
“这锅都能甩？”沈苍夜翻了个白眼。
再往前几步，视野中出现了盘虬的铁丝网。
“就是这里了。”沈苍夜打了个手势，示意史尔特尔停下，“你在这里等着，我自己过去，很快回来。”
“你才是该在这里等着。”史尔特尔将大剑扛在肩上，“这种事情我来解决，你别拖后腿。”
“谁拖谁后腿啊？”沈苍夜盯着史尔特尔打着夹板的手。
萨卡兹顿觉尴尬，狠狠瞪了他一眼，说：“嘉维尔让我保护好你，你受伤会让我——咳，会让她很困扰。”
“嘉维尔那句话是对我说的好吗？是叫我保护好你这个救命恩人哪！”沈苍夜觉得好笑，“放心吧，我去就好，没什么危险的。”
“谁担心你了。”萨卡兹女孩别开视线。
她却径自走上前，挡在了前面，“说了我去就我去，你哪来那么多废话？我可不喜欢啰嗦的人，你少说几句。”
“行行行，您上。”沈苍夜做了个请的手势。
接着，他就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看一手打着夹板、包着绷带的萨卡兹小姐径直走向雇佣兵的营地。
史尔特尔一脚踢开大门，说：“都给我滚！”
不出意外，所有雇佣兵都拿起武器对准了她。
虽然杰斯顿老大一个晚上没有回来，但不妨碍雇佣兵们坚守岗位。
“要滚出去的是你，原始人！这地方不是你能来的！”雇佣兵明显把史尔特尔当成了雨林里的人。
“你说什么！？”史尔特尔额头炸出青筋。
沈苍夜在一旁看着好笑。
别说你现在还受了伤。
你就算手没受伤，就你一个姑娘提着一把剑，别人觉得你的威慑力还不如一只鹅。
“乖乖给爷玩一天，可以饶你一条命。”一个拿枪的雇佣兵贱笑着，将手中的重炮对准了史尔特尔。
“闭嘴！”史尔特尔大怒，提着莱万汀便杀了上去。
“打死她！”四五个手持铳械的雇佣兵立刻扣动了板机。
几乎在同时，一面无形的盾霍然竖起，挡在了史尔特尔的面前。
五枚源石蚀刻子弹就好像凝固一样，停在了空中。
几个雇佣兵低吼着再次开枪，所有的子弹却仍是被这面透明的盾统统挡下。
“给你们一分钟时间离开。”沈苍夜慢慢的从后边走来，“不然死在这里。”
他一挥手，抵御子弹的风盾刹那间炸裂，反作用力将子弹全部弹飞出去。
嘭嘭嘭嘭嘭。
别墅干净的外墙顿时多了几个弹孔。
“你们老大也不会回来了。”沈苍夜顺手将一只熏得焦黑的机械手臂扔在地面上，“要走赶紧走，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所有人都认得，那是属于杰斯顿的机甲。
雇佣兵看他的目光，从戒备变成了惊恐。
老大都挂了，也没必要坚持了吧……？
有人开始动摇。
“都不走？”沈苍夜看了看表，然后随手指向一个瘦小的雇佣兵，“那我就从你开始杀吧。”
那个佣兵嗷地惊叫一声，撒丫子就跑。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瞬时间，所有人都甩下武器，抱头鼠窜。
史尔特尔呆住了。
喂，凭啥啊？
沈苍夜等所有人都跑的没影儿了，回头瞥了她一眼，“真逊呐，史尔特尔。所以都说了，你受了伤就乖乖呆着养伤，不要乱跑。”
“你！”史尔特尔差点就把大剑架在他脖子上。
半途，她却猛的刹住动作。
她记忆中有这么一个词。
……叫什么来着？
——打情骂俏。
为什么现在的状况，就跟这个炎国成语这么相似呢？
史尔特尔的重重地皱起眉头。
拥有无数段记忆，她本该对所有事情都波澜不惊才对。
才不要跟他打情骂俏！
才不要呢！
她克制自己用细高跟鞋再跺他一脚的冲动，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高冷的“哼”。

656.鸡汤之王大祭司
万幸，杰斯顿并没有在家门口安装破片手雷的癖好。
在确认安全之后，沈苍夜和史尔特尔踏入了杰斯顿的别墅。
“你走在后……后……后面。”史尔特尔想要在前方开路的话语，被沈苍夜的目光放了个0.5倍速度。
“萨卡兹小姐，你都受伤了，还是老老实实跟在我后面吧。”沈苍夜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自然而然的走到前方。
史尔特尔看看自己手上的伤，怨艾的跺了跺脚。
“这家伙倒真是会享受，是派人在雨林里建好别墅之后，他才过来的吧。”沈苍夜打量着别墅内的装修，啧啧低叹。
别墅整体采用最原始的木料简单装饰，没有杂质的侵袭。
大面积的通透玻璃窗将视野延伸，外面的雨林美景尽收眼底。
室外平台设有鹅卵石小道、休闲桌椅，二层露天透明阳台现代设计感极强。
别墅里，娱乐设施一应俱全，甚至酒窖里摆满了葡萄酒。
看来，杰斯顿是打算在这雨林里当个土地主长住的。
在别墅之外，他们也发现了大量堆放好的、已经装箱的源石粗矿，想来是准备运出去的。
沈苍夜抓了个在别墅里抱头蹲防发抖求饶的佣人讯问，得知商队会在每个月的最后一天前来拉走这些源石矿。
如今，距离最本月的最后一天还有三日，只要静静等待即可。
“这里环境很好，可以考虑把部族中的伤员搬过来。”沈苍夜一边说，一边走上二楼。
部族里，房屋还没来得及修缮，大部分人还住在帐篷中。
这里有这么个别墅，不用可惜了。
才踏上二层的台阶，就听到一侧的房间里传来大叫。
“放我走！我为王酋立过功，我为可汗流过血！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你们老大在哪里？我要见他！”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懂尊敬老人！我喊破喉咙了都没有人来看一下吗？”
沈苍夜几个大步，跑到传来声音的房间门口。
往里一看，他顿时哭笑不得。
——里面有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蓝色鹦鹉。
“你们是什么人？”蓝色鹦鹉大叫。
“你好啊，大祭司。”沈苍夜说。
这只牛啤轰轰的长生种，到底为什么会被杰斯顿这个小丑抓起来，他真的没法理解。
“你是谁？”大祭司警戒的说。
“企鹅物流的大帝知道了你的困境，特地让我来救你的。”沈苍夜成心逗他。
“什么！？”大祭司怪叫道，“那家伙居然——可恶！这下我岂不是有把柄在他手里了？大帝在哪里！？他为什么会知道我的情况？”
“大帝无所不知。”沈苍夜说。
“你小子是在骗我吧，喂！”大祭司挤眉弄眼了一会儿，突然间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不对——我的宝贝徒弟呢？祖玛玛呢？”
沈苍夜也提起了鸟笼，“别着急，你很快就能见到祖玛玛了。”
“你倒是先把我从这该死的鸟笼里面放出来！！！”
……
……
“大祭司——！”森蚺一听到消息，不顾身上的伤，便挣扎着从床上下来。
蓝色鹦鹉飞到了帐篷里的台子上，“情况怎么样？”
森蚺低下头，“大祭司……对不起……我们的家园，还有……还有大丑的引擎，都已经……都已经损坏了……对不起，明明距离启动就只差最后一步了……”
她身边的另外几个阿达克利斯也都低下了头。
“给我振作！”大祭司翅膀拍了拍森蚺的脸，“不许这么垂头丧气的！要知道，研究之路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
“是的，大祭司！”森蚺立刻站直。
蓝色的小鸟站在地上，却仿佛一个巨人，“这里将迎来新的秩序，新的时代！这个时代，是机械的时代！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走吧，我们要立刻回到部族去，把大丑重新修复，装上引擎！”
“哎！？”嘉维尔第一个不同意，“回什么部族啊，不行！我还要带祖玛玛回罗德岛去看病呢！”
“不。”森蚺拒绝的很坚定，“抱歉，嘉维尔。这些天我一直没有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但是现在我想明白了。我不能跟你回去，我要留在这里。”
森蚺的目光坚定。
自她有记忆起，雨林就永远是昏暗的。
雨林里让人透不过气的叶子遮住了阳光的视线。
远离城市的阿卡胡拉，是愚昧而黯淡的。
而她必须改变这一切。

657.会开高达的机性恋不浪漫吗
森蚺回忆起童年时第一次见到萨尔贡巨大的移动城市时的震撼。
那时候，她才知道——
阿卡胡拉好像被困在密不透风的井底，只能通过有限的视角去窥探外面一丝灿烂的日光。
在阿卡胡拉雨林里，每一个提亚卡乌，从生下来开始就在画地为牢，居于狭小而落后的囹圄之中，毫不自知。
如果从未见过阳光，倒也还罢。
可是一旦食髓知味，又怎么能抑制住冲破牢笼的希望呢？
所以，她坚定了那一条路，要一直一直走下去。
哪怕死在这条路上。
嘉维尔还在试图劝她，“祖玛玛，你不明白矿石病的危险性，你必须要跟着我回罗德岛——”
“不。”森蚺又坚定地摇头，“我们不能再这样停滞不前，哥伦比亚人的入侵已经让我们意识到了——我们太落后了，落后就要挨打！对武力盲目崇拜的传统该结束了，只靠拳头是有极限的！所以，必须发展科技、发展机械！”
嘉维尔距离力争，“祖玛玛，在罗德岛你一样可以——”
“我要留在这里！我要改变这片雨林！我要让雨林里的人了解机器的魅力、工具的力量！”森蚺拒绝道：“我没有时间耽搁在治病上！我已经快要做到了，等大丑完工——”
话还没说完，忽然间，Lancet-2进了屋子，“嘉维尔医生，旁边帐篷三位患者的换药工作已经完成了，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请帮我拿一盒纱布。顺便，给泡泡送止痛药过去，谢谢。”嘉维尔说。
“好的！我会让西瓜带纱布给你！”Lancet-2欢快地离开了帐篷。
“那个！那是机器人吗？”森蚺瞪大了眼睛。
“是呀。”嘉维尔疑惑道，“怎么了？”
“她会说话！？我、我可以和她说话吗？”斐迪亚女孩傻傻站在原地。
嘉维尔蛤了一声，“可以啊，等Lancet-2工作完了，你可以和她说话啊——哎，你怎么这个表情？你一直没有见到Lancet-2吗？这几天的治疗都是它辅助我们的呀！”
森蚺骂了一句阿卡胡拉粗口，“太、太厉害了！它能理解你的话！这是何等的——”
她的惊叹还没有结束，仿生海龙西瓜提着两盒绷带飞了过来，递给嘉维尔。
“不是绷带啊，西瓜，我要的是纱布啦。”嘉维尔说。
小小的仿生海龙歪了歪头，接着脑袋和鳍一起垂了下来，一副失落的模样。
“哎哎，别难过，换成纱布就好啦！”嘉维尔连忙摸了摸仿生海龙的头。
“不要乱指挥我家的西瓜啊！”沈苍夜没好气的说。
“放心吧，帮我干完活，我会喂它吃烤肉的。”嘉维尔摊手。
沈苍夜无语，“你不会一直喂它吃肉吧？它是吃素的啊！”
“反正——哇啊！”嘉维尔话才说了半句，突然被森蚺握住了手。
森蚺紧紧抓着嘉维尔的手，把想要将仿生海龙抓到手里揉的冲动发泄在了嘉维尔的手上，“它——它有自己的情绪！？这——这就是传说中的仿生技术吗？”
“哎呦哎呦，我的手——轻点！”嘉维尔被她捏的直咧嘴。
“我可以研究这个小家伙吗？还有那个小车，我可以和她交朋友吗？”森蚺眼巴巴地望着嘉维尔。
嘉维尔一指身边的男人，“你得问他，这个仿生海龙是他的，而且外面那个白色机器人的创造者也跟他很熟。”
“啥？”沈苍夜吃了一惊，不要把锅甩给我啊。
呼的一下，斐迪亚握住了沈苍夜的手。
后边跟着的史尔特尔皱了皱眉头。
“可以吗？”森蚺的目光极尽真诚。
沈苍夜悄悄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这个嘛……我建议你来罗德岛亲自问一问仿生海龙和医疗小车的两位创造者，我相信她们会愿意接纳你的。”
“你能帮我引荐给她们吗？”斐迪亚一脸哀求。
“当然可以……”
森蚺一捶手心，“决定了！嘉维尔，我要跟着你去罗德岛，学习机械技术！”
“这才对嘛！”嘉维尔说。
你刚才还一口拒绝嘉维尔的邀请呢？
“我也要去罗德岛，我要跟嘉维尔永远在一起！”特米米大叫。
“当然。”嘉维尔笑道。
你先前还说一定要把嘉维尔留在雨林里呢？
“把泡泡也带上吧，那孩子也有矿石病。”嘉维尔补充道。
嘉维尔，你到底是近卫干员还是人事干员？

658.不要试图和女生讲道理
当看守的的阿达克利斯来报，说有人来访时，沈苍夜知道，是收货的人来了。
此时，别墅里已经被部族当成了半个病房。
受伤的鳄鱼头们在这里养伤。
阿达克利斯的体质得天独厚，很快就恢复得七七八八。
不过，嘉维尔打算，在原本的家园修缮好之前，暂时住在别墅里头。
咔。
大门打开。
“威廉姆斯先生，您……好？”
门外站着一个披着斗篷的男人。
他刚说出来半句话，就被铳抵住了脑袋。
“这里已经没有杰斯顿·威廉姆斯了。”沈苍夜将手中的铳往前顶了顶。
“你是什么人？”刹那间，随行的三名护送商队的雇佣兵立刻架起武器。
“放下武器。”沈苍夜说。
没有人理会他。
沈苍夜打了一个响指。
霎时，风化成刀刃。
一声轻响，三个雇佣兵手里的铳直接被一分为二，断面如同镜面般平整光滑。
沈苍夜盯着穿斗篷的男子，“我现在和你谈合作。若你不听话，我就不能保证下一次的攻击只是切断你们的武器了。”
三名雇佣兵哆嗦着对望一眼，齐齐的看向穿斗篷的男人。
“我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吗，先生？”沈苍夜客气地说，“请问您怎么称呼呢？”
“我……我叫涅斯托尔。”穿斗篷的男人颤声说道。
“很好。”沈苍夜颔首，“接下来，希望你能跟我们好好合作。”
“当然！”涅斯托尔声音发着抖，嘴角却堆起谄媚的笑容。
萨尔贡的局势混乱，今天的雇主明天就被杀掉都正常得很。
在萨尔贡摸爬滚打多年的涅斯托尔早就养成了习惯。
谁拳头硬就跟着谁混，那是绝对不会错的。
涅斯托尔小心递上名片，“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尽管吩咐我！”
“涅斯托尔。”沈苍夜瞥了一眼他的名片，“告诉我，杰斯顿让你把这批源石运到什么地方？”
涅斯托尔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老板，我、我不知道！我只负责把货物运到黑市的一位大人手里，剩下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那就把我们带到平时交易的地方去。”沈苍夜说。
他们大可以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按照正常的程序运送源石，再一边打探清楚究竟是谁想要这批源石。
“是！我明白了！”涅斯托尔举着双手道。
他领着沈苍夜来到车边，就朝着车上吼：“图耶，给我滚下来，见见我们的新老板！”
货车驾驶室的门打开，车上下来一个黑皮肤、白头发的丰蹄女人，怯生生的看着沈苍夜。
沈苍夜收起铳械，上前递上名片，“你好，图耶小姐，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在这个贸易公司干的不满意，罗德岛制药公司的大门随时向您敞开。”
这可是要完成的任务指标。
拉拢拉拢总没错。
一旁的涅斯托尔和佣兵们眼睛都瞪大了。
这是哪门子的川剧变脸？
与商队交接源石的中间人警惕性很高，交接地点经常在各个黑市之间轮换。
直到拿货当天，商队才会了解具体的交货地点。
于是他们决定分两路行动——
嘉维尔和特米米等人留在雨林里进行休整。
剩余的干员随同商队前往黑市。
第二天，与嘉维尔告别之后，另外一些人登上了商队的货车——包括沈苍夜，迪伦和两位后勤干员，还有……史尔特尔。
经过一整天赶路之后，他们离开雨林，来到了萨尔贡广阔的沙漠荒原之上。
“你没必要跟我们一起去的，史尔特尔。”沈苍夜倍感无奈，“你的伤还没有好呢。”
“你还欠我十八支冰淇淋。”史尔特尔坐在位置上，目不斜视。
那意思好像是“你不还给我，我就赖上你了”。
“这……”沈苍夜抓了抓脑袋。
那冰淇淋他的确没扔，他没说谎。
只不过是，都放在飞行器上，被杰斯顿一炮炸没了而已。
史尔特尔一支都没吃到。
于是就有了此刻的场景。
“我是认真的，我真的不希望你跟着我冒险。”沈苍夜正色。
“我也是认真的，你还欠我十八支冰淇淋。”史尔特尔还是那句话。
沈苍夜竟无言以对。
这大概就是你试着跟女孩讲道理，但她却跟你谈感情的状态。
他只好仰头望着天，“到了城市里我再买几只雪糕赔给你行吧？”
“那你可别忘了。”史尔特尔倒是很当真地叮嘱道，“还有，要买点盒装的冰淇淋，上次那个冰淇淋面包——”
“其实还是挺好吃的吧？”沈苍夜促狭地笑。
“随你怎么想！”萨卡兹哼道。

659.用一份豪华冰淇淋,引诱ask家的猫
两人坐在和雇佣兵一同挤在货车的后箱，随着车轮颠簸上上下下。
“史尔特尔，你要不要坐到前面的座位去？”沈苍夜问道。
前边的驾驶室还有一个位置，夹在图耶和涅斯托尔之间。
虽然不好坐，但是总比货舱里舒服。
“不必。”史尔特尔说，“我可不是那种一点委屈都受不了的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话音甫落。
旁边的雇佣兵胳膊肘无意中碰了她一下。
“噫……”史尔特尔立刻嫌恶地皱起眉头，往沈苍夜这边挪了挪，和他挨在一起。
——明明十秒钟前还说不是受不了委屈的大小姐来着？
沈苍夜无奈地耸耸肩，将视线投向货舱之外。
沙漠处处热浪袭⼈，仿佛燃烧着熊熊火焰。
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单调的黄，连一棵树木都没有。
下午，他们来到了一个小城市里。
商队在这里短暂停留补给。
沈苍夜要采购食物和水，史尔特尔也好奇的跟了上来。
这城市不大，但也算是商会的集散中心，大街上人还不少。
沈苍夜买好东西，便准备回程。
转头一看，见到史尔特尔趴在一家冰淇淋店的橱窗上，很没有形象的往里面窥视。
沈苍夜只好转身走过去，推门进了冰淇淋店，“眼睛都快黏上去了哦，史尔特尔。进来吧，我请客。”
这东西，在酷热的萨尔贡可以说是稀罕货。
萨卡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咳了一声，说：“我只是看看，可没说我想吃！”
“那就陪我吃吧。”沈苍夜笑道。
两份豪华冰淇淋被端上来的时候，史尔特尔的眼睛有点发直。
她正要拿着勺子去舀，沈苍夜按住了她的手。
他将两颗药片和一杯水递过来，“先吃了这个。”
“这是什么？”史尔特尔皱眉。
“抑制矿石病的药。”沈苍夜道。
史尔特尔抽回手，“我说了，我不在乎矿石病——”
“但我不希望看着你因此难受，甚至因此而死。”沈苍夜说。
他又从包里取出两盒药放在桌上，“剩下两盒随身带着，每天吃两片。”
命令的语气。
向来高傲的萨卡兹怔了怔。
不知是因为对方的第一句话，亦或是别的原因。
她没有反驳，只是默不作声的将药片接到手里服下。
她不会轻易承认错。
但这是她示弱的方式。
片刻后，史尔特尔撇了撇嘴，“随便吧。也许在矿石病夺走我的生命之前，我会先死在寻找记忆的路上。”
沈苍夜望着正凿冰淇淋山的史尔特尔，“你记得，前天听商队里的人说，有三个旅行者遇到了流沙吗？”
“嗯。”
“被流沙困住的人，想从流沙中脱离，所以拼命挣扎，最终越陷越深。”沈苍夜说，“莱万汀——它本该用来斩断枷锁，现在却成了你的枷锁。”
史尔特尔静静望着窗外。
许久，她开口道：“我只想找回属于我自己的记忆，找到我自己，我……”
她罕见地犹豫了片刻，声音弱了一些，“我必须一直找下去，必须……一直……”
最后，她的声音也被迷茫湮灭。
沈苍夜叹口气，“我知道三言两语无法说服你。只是，有许多你去的地方、做的事情非常危险。我希望你加入罗德岛，希望你能学会依赖他人。你很强，强到从从骨子里认为别人只会给你添麻烦。或许我也在你的‘麻烦’行列之中，但我还是想尽自己的一点力量帮助你，就好像你帮助嘉维尔他们那样。我们约定，如果你遇到任何困难，告诉我，让我们陪着你一起走，好吗？”
萨卡兹没有看他，淡淡道：“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
“那就从现在开始习惯有同伴帮助、有人挂念的生活也不迟。”
沈苍夜抬起头，正好对上了萨卡兹紫色的眼眸。
史尔特尔忽然间笑了一下。
刚才那冷淡的坚冰霎然间融化成水。
“呵，你居然也会说儿女情长的话？”萨卡兹眨了眨眼睛。
在沈苍夜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萨卡兹将勺子伸过来，把他正在吃的冰淇淋挖了一大勺，放进自己嘴里。
“姐们，那是我吃过的。”沈苍夜才发现对方的冰淇淋早已经吃完了。
“怪就怪你吃的太慢。”史尔特尔像猫一样舔了舔勺子。
不知怎的，沈苍夜觉得史尔特尔好像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萨卡兹女孩站起来，用力揉了揉沈苍夜的头发，好像在撸猫，“嘿，我们该走了。”
“你把我的头发都弄乱了！——走？去哪？”沈苍夜懵逼的跟着起身。
“趁现在还有时间，你陪我逛逛街吧，顺便给你买件衣服。”萨卡兹嘴角还有一丝勾起的弧度，“你身上这件太丑了，和我走在一起可一点都不配，像个佣人。”
“谁要跟你配了！而且你这一身才像是女仆装好吧！？”

660.把史尔特尔幻视成猫猫有问题吗
沈苍夜重新坐回货车上时，身上已经换上一件黑色的T恤。
虽然是被身边这个红发萨卡兹硬塞的。
但是，考虑到之前的那件在作战时有些划破，他就换上了新的。
“我的品味还不错吧？”萨卡兹喝着冰汽水，眼神颇为得意。
“买件除了胸前有个logo之外，其他都是纯色的衣服也能叫有品味，那我可以做服装设计师喽。”沈苍夜撇撇嘴。
“嘁。”史尔特尔没理他，转而将手中的冰汽水一饮而尽。
细密的二氧化碳气泡刺激着她的口腔。
她觉得心情大好。
寻找记忆的事情被她暂时搁置在脑后。
她只是享受今天在小城里这次短短的游玩。
究竟是为什么心情舒畅？
史尔特尔没空去想，也懒得去想。
从无尽的寻找记忆的旅途中抽出一两天来，干些没意义的事情，也是不错的。
……虽然这好像浪费了不止一两天的样子。
但她不在乎。
她也没有告诉他，她有一件和他一模一样的黑色T恤。
他们最晚会在日落时分抵达目的地。
无边无际的沙漠像黄色的大海，连续起伏的沙丘真像大海中的波浪一样。
正午过后，沙漠里的风越来越大。
沙粒飞扬，一个个沙浪向前涌动着，像一只无形的巨手，把沙漠揭去了一层又一层。
史尔特尔眯起眼睛，将两只手罩在脸颊边遮挡风沙。
沈苍夜从包里取出一件斗篷递给她，“穿上吧，挡风沙。”
史尔特尔挑了挑眉，最终还是接了过去。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她穿上了斗篷。
“把帽子也戴上。”沈苍夜给她拉上兜帽。
史尔特尔嗯了声。
须臾，她又将斗篷宽大的衣摆撑开，把沈苍夜一起罩了进去。
沈苍夜有点愣神。
就听萨卡兹说，“别误会，我是心疼我买的衣服。”
“呵呵。”沈苍夜忍不住笑。
史尔特尔听出了他的嘲笑之意，只是哼了一声。
风沙逐渐减弱了。
货车继续前进。
车里的佣兵有说有笑。
只有坐在角落的两个人安静着。
沈苍夜百无聊赖，索性拿出白金给他的笔记本来写。
“你在干什么？”史尔特尔突然间凑了过来。
沈苍夜条件反射地合上了笔记本，“干嘛？”
萨卡兹澄澈的紫堇色眼眸不带半点杂质，“看看你在写什么。”
“我在给我家主子写情书，不行啊？”沈苍夜说得光明正大一脸骄傲。
萨卡兹皱了皱眉头，评价道：“浪费时间。”
“你刚才发呆不是浪费时间？”沈苍夜翻了个白眼。
“那是养精蓄锐！”史尔特尔辩驳道。
“那就接着养精蓄锐哈。”沈苍夜说完就不再看她，低头继续写字。
萨卡兹心里一阵莫名的不爽。
什么啊！
难得有心情找他说一次话！
她重重哼了声，手上一用力，将罩在他身上的斗篷扯了回去，“还给我。”
“什么？”沈苍夜错愕道。
“你的背压着我的斗篷了，快还给我啦。”萨卡兹冷冷道。
沈苍夜只好往前倾了倾身。
就见史尔特尔一把扯过斗篷，转了个身不看他。
她蜷成一团，闭上了眼睛。
史尔特尔也没有想到，往常总是要辗转反侧许久的她居然一下子睡着了。
沈苍夜在旁边，就见她的脑袋一点一点的，犯困了一般。
他向对面的佣兵们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安静一些，接着就重新回到写笔记的工作上。
突然，他感觉肩膀一沉。
转头才发现，史尔特尔的头滑到了自己的肩上靠着。
萨卡兹的长角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差点戳到了他的脸。
找到支撑的史尔特尔似乎很是满意。
她唔哝了一声，闭着眼睛朝着他的方向侧了侧身，继续睡觉。
“这家伙……”沈苍夜有点无奈。
他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女孩。
果然很像睡着的猫。
也许用这种方式评价一个人的睡姿不太妥当。
但此时闭着眼睛的史尔特尔让他莫名地想起猫。
其实，清醒的时候她那傲气的性格也很像。
只是，大多数人不会将猫与一个挥舞着双手大剑、在战场上一往无前的少女联系起来。
沈苍夜呼了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一个U型枕。
他扶着史尔特尔的额头，小心地把U型枕套在了她的脖子上，再将她重新扶正。
史尔特尔没有醒，咂了咂嘴接着睡去。
下午两点，他们抵达了本次源石粗矿的交接地点——沁礁黑市。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决定不干涉源石矿的交接。
他们拜托黑市的主人——“沙卒”先生来调查此事。
相较之下，这位黎博利人在萨尔贡的人脉和渠道才是最广的。
凯尔希一通电话之后，这位与老猞猁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的客师傅欣然答应帮助他们，并给罗德岛的干员们提供了条件还不错的住处。
货车把他们送到了住处。
是一幢豪华的小楼。
涅斯托尔诚惶诚恐地仰望着作为黑市之主的沙卒先生，深深庆幸自己站了正确的队。
沁礁黑市距离罗德岛设在萨尔贡中部的救助站非常近。
罗德岛派出的另外一队干员就驻扎在那里。
沈苍夜记得，温蒂和棘刺前两天还发来了安全抵达的消息。
他打算平日里住在沁礁黑市，空闲的时候就到救助站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我们到了，史尔特尔。”沈苍夜拍醒了身边的萨卡兹。
史尔特尔愣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的脖子上套着一个枕头。
从这里她很自然地联想到自己睡着时的姿势是不是曾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萨卡兹眨了眨眼，缓缓地坐正。
下意识地想说谢谢。
但一回忆起刚才他不理会自己的可恶行径，她又把那句谢谢咽了回去。
扯平了！史尔特尔这样想。
雇佣兵们都已经下了车，货厢里空空的
“下车了，史尔特尔。”沈苍夜率先跳下了货车。
货车车尾距离地面有半米多高。
沈苍夜站定，想了想，回过身便向史尔特尔伸出手，“要扶吗？”
不知道史尔特尔是不是还在生着他的气，她高傲的扬起下巴，“不用。”
“那请便。”沈苍夜索性收回了手，就这么看着她要怎么下来。
这又是细高跟又是裙子。
他还就不信她能直接跳下来。
史尔特尔好像跟他较上劲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
僵持了一会儿，史尔特尔走到车边。
她蓦地一伸手，直接摁在了沈苍夜的头顶。
“喂——！”沈苍夜惊叫一声。
就见萨卡兹一借力，优雅地跳了下来，凌空还顺便在他头顶狠狠揉了揉。
“你干嘛啊？要把我脖子拧断啊！？”沈苍夜没好气道。
“摸摸头不行吗？”萨卡兹得意地瞥了他一眼，满脸胜利的表情。
她挤开他，率先走进了面前的房屋。
“有什么好摸的。”沈苍夜整了整自己被揉乱的头发，也跟了进去。
他们才走进房间，里面几个干员就哭丧着脸冲了过来。
“——可算等到你了啊，沈医生！”
沈苍夜有点意外，“是你们？你们怎么在这？”
这几个干员，是跟温蒂、棘刺他们一队的。
他们应该是一起驻扎在救助站才对啊。
怎么跑到黑市这里来了。
“咱们被那个洁癖的科学家赶出来了，她还在发火呢。”一个医疗干员苦着脸道，“求你了沈医生，你快去治治她吧，估计她只听你的啊！”
“你们到底是干了什么？”沈苍夜不解。
一个医疗干员小心地说：“棘刺先生试验炸药的时候，把我们唯一的供水管道炸了，现在到处停水……”
“靠，难怪温蒂生气！棘刺在哪？我现在就去揍他！打不死他我不姓沈！”
“哎！？沈医生——沈医生你冷静点啊！”

661.温蒂·自动退场·再部署不能
日落时分，沈苍夜驱车来到了罗德岛的救助站。
救助站的医护人员，平时都是住宿舍。
因为罗德岛又派出了这么一只小队，管理者便将他们安排在救助站旁的一幢小楼里。
这座公寓楼的设施还算完善，工作室、卧室、休息室等一应俱全。
唯一的缺点是——
因为无人居住，已经几年没有打扫了。
想象一下——
经过一个暑假，你重新开学时，回到教室里发现桌面上有多厚的灰尘？
再把这个灰尘的量乘以十倍，就是这间公寓此时的状态。
哦，考虑到沙漠里灰尘大，还要再乘以二。
单单这件事，就足以把温蒂这位爱干净的姑娘逼到半疯。
但小海龙还算是一个能将就的人。
她的家教良好，自然是不会要求在这物质匮乏的沙漠中还能给她提供一尘不染的住处。
本着“美好未来是由自己的双手创造”的想法，温蒂撸起袖子加油干，端了一盆水，买来二十张抹布，决定自己一个人给这间公寓做一个大扫除。
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住处开辟出来。
方便自己，也造福他人！
可是。
就在她刚开始打扫的时候。
正在试验药液摔炮的棘刺把水管炸断了。
停水了。
水了。
了。
至此，温蒂彻底疯了。
沈苍夜下了车，就见到棘刺站在小公寓的门口，为难地来回徘徊，不知所措的模样。
“棘刺。”沈苍夜走近。
伊比利亚酷哥见了他，脸上有些尴尬，“你来了啊，沈医生。”
“你又怎么闯祸了？”沈苍夜无奈道。
棘刺抓了抓头，嗫嚅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我是不小心的……我想给温蒂道歉，但她都不听我说话。”
沈苍夜有种把他暴打一顿的冲动。
“温蒂呢？”沈苍夜问道。
棘刺小心地指了指一旁的公寓楼，“在里面生闷气呢。”
沈苍夜叹口气，“我真的好想打你一顿啊。”
“你先解决了里面那位！”棘刺龇牙咧嘴。
沈苍夜进了屋。
一开门，阳光照射进来，空气中四下飞舞的灰尘起起落落。
屋子里萦绕着一股子许久没有通风的沉闷气味。
天花板上的蜘蛛网都快连成片了。
就见到小海龙蹲在房间一角，正在擦东西。
听到门响，她头也没回的喊道：“你给我出去！”
“温蒂。”
“我说了你给我出去，棘刺，我不想见到你！”
阿戈尔女孩转身就把抹布砸了过来。
沈苍夜接住了抹布，笑道：“看来温蒂院士今天心情不太好呀。”
小海龙才反应过来是他。
她愣了愣，然后，眉毛和嘴角一起垂下，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委屈起来。
本来，她来到风沙不断、日日灰尘飞扬的萨尔贡就已经有点不舒服了。
温蒂忍了。
房间里脏，那就自己打扫卫生。
这可是她最拿手的！
可是，刚擦洗了一轮，抹布还脏着，停水了。
这让温蒂一下子崩溃了。
阿戈尔少女扑进了沈苍夜怀里，声音中委屈满满，“我……我打扫不干净怎么办？没有水了，我没有办法把这里搞干净……”
她的手里还拿着抹布，却小心的没有碰到沈苍夜的衣服，只是将小脑袋埋在他的胸口。
沈苍夜扶住温蒂的肩膀，“没事的，明天我跟你来一起打扫，我们两个人一起肯定能搞干净的，放心吧。”
“可是……可是没有水了……”
“那还不容易？明天我负责把管道修好。”
“可是今天打扫不干净，我就没地方住了，我不想再睡在车里了……”
阿戈尔女孩的肩膀耸了耸，似乎在啜泣。
“到我那里去吧，我们刚到，都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呢。”沈苍夜捏捏她的脸，“沁礁黑市的沙卒先生给我们备好了住处，都很干净，我们可以一起。”
小海龙低着头不说话。
沈苍夜也不知道她怎么了。
但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
在心里压抑的环境下，一点小事都能把人急哭。
在见过一个连续加班十四天的女同事因为一块炸鸡掉在地上不能吃气哭之后，沈苍夜也觉得自己有些能理解了。
“温蒂？”沈苍夜轻声唤道。
小海龙抬起头，眼里还是晶莹莹的，“可是我的……我的手也脏了。”
沈苍夜看了看温蒂用来盛水的盆子。
已经被抹布洗成了纯黑色。
这就是传说中的愚公移山吗……？
他拉起温蒂的手，取出一块湿纸巾给她擦干净。
“走，跟我回去吧。”沈苍夜亲亲她的额头。
“嗯。”小海龙这才放心地让他牵了手。
他们回到沁礁黑市的屋子里。
温蒂一回房间就迫不及待的拿着毛巾进了浴室，沈苍夜则是坐在床上看手机。
过了一会儿，浴室里的水声停住，门开了。
“沈博士……”小海龙坐到床边，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洗完了？”沈苍夜还在读手机上的新闻。
“嗯嗯，我现在超级干净哦，你要不要看一看？”阿戈尔女孩从身后抱住他。
洗完澡，她的心情也明媚起来，话语中都带着欢欣的笑意。
她跪在床上，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
湿润的银发垂落下来，空气中氤氲着沐浴露的清香。
沈苍夜就笑，“洗完澡高兴了呀？”
“不要再看手机了嘛！”温蒂掰着他的脑袋，强行让他侧过脸，“你转过来看着我嘛，闻闻我香不香？”

662.程序媛的告白方式
沈苍夜笑，便挠了挠阿戈尔女孩的下巴，“很香，我都闻到了。”
说完，便又继续看手机。
他打开小说软件，给正在看的小说投了一张推荐票。
温蒂有点郁闷。
这家伙就这样，摸摸下巴？
是在逗猫吗？
真是个呆子！
她松开了抱着他腰的手，闷闷不乐地坐回去。
对方却浑然不觉的模样。
温蒂恼了。
喂，非要逼我出招是吧？
“——沈博士。”
沈苍夜正看着手机，就听到温蒂唤他。
声音非常正经。
好像她平时找他讨论学术时的那种语气。
“啊。”沈苍夜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温蒂将一个平板放到了他的面前。
她认真的说：“可露希尔叫我学习新的编程语言，我还在熟悉，我写了一段代码，你帮我看看有什么问题吧。”
“怎么叫我帮你看？”沈苍夜愣了一下，但还是照做了。
他拿过平板来看。
ifyoukeepignoringme：
myheart==“cloudytorainy”
elifyouhugme：
myheart==“cloudytosunny”
elifyoukissme：
myheart==“sunny”
else；
“这个最后的else后面没有了吗？这个错在——”
话说了半截。
沈苍夜又回头仔细看了看代码的内容。
温蒂则是定定望着他。
他可算明白过来了——
【如果你一直无视我，我的心是阴转小雨；
如果你抱抱我，我的心是阴转晴；
如果你亲亲我，我的心便是晴天。】
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
不过，阿戈尔科学家把这句话写在了代码里，故意让他看。
沈苍夜这才转身，望着海龙女孩。
温蒂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膝盖，也笑盈盈地注视着他。
她出浴后的皮肤喝足了水分，在灯光下愈发显得娇嫩，吹弹可破。
素白的的浴巾围住了女孩的身体，只隐约可见那柔软的浴巾下凹凸有致的曲线。
被水汽平添了几分艳丽的脸蛋白里透粉，她耳旁湿漉漉的长发一直披到腰间，还有水珠顺着脖颈滑落。
“我就说嘛，你的水平都能黑进罗德岛的系统了，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沈苍夜哭笑不得。
“不然呢，跟你说话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小海龙撅着嘴。
沈苍夜抓了抓头，“不好意思，刚才看的有点入神。”
“呆子！”阿戈尔女孩靠近过来，手环着他的肩膀，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额头，“那，你希望我的心是阴转晴呢？还是阴转雨呢？”
沈苍夜一转身抱住了她，将脑袋埋在她的颈间。
“好痒哦！”小海龙打闹地推了推他，没推开。
沈苍夜将她愈发抱紧。
“那个——”温蒂突然间咳了一声，“对了，我想起一件事情，你先放开我。”
“不放！”沈苍夜坚持。
“是这样的，我上次投文章，编辑的回信我还没有读，我怕回复迟了赶不上。你先放开我，我要去看一下。”温蒂正经的语气好像真的有那么回事。
“是这样啊，好的好的。”沈苍夜听话的放开她。
阿戈尔科学家爬起来。
她忽的扯过被子，直接给沈苍夜当头罩了下来。
沈苍夜眼前一黑，正发呆时，就感觉小海龙抱住了自己，像抱着一个大玩偶。
“抓住你啦！”她嬉笑着说。
“哎哎，都学会搞偷袭了！”沈苍夜把被子掀开。
温蒂笑着替他整理头发，“你刚才不也偷袭我！”
“你……”沈苍夜停顿了一下，说，“你的睡衣扣子开了。”
玩闹之间，温蒂身上的睡衣被动作牵扯，最顶上的一个扣子开了，隐约露出里面的肌肤。
“啊！”温蒂惊了惊，连忙去扣扣子。
沈苍夜笑着就去扯她的衣服，“还扣什么扣子哟！”
“嗷呜！”小海龙奶凶奶凶的张嘴咬他。
沈苍夜吓得连忙收回手。
温蒂又往前咬了一口，洁白的牙齿扣出声响。
“好了好了，你赢了，小佩洛。”沈苍夜认输了。
温蒂这才放下心，就想躲到床头一角去扣衣服。
沈苍夜一伸手，直接捉住了她的尾巴，“看你往哪跑！”
“呀啊！”温蒂娇呼了一声。
紧接着，她整个人直接就酥软地趴倒在了床上。
过了会，她委委屈屈地道：“你不许扯我的尾巴，犯规了！”
说完，阿戈尔女孩就趴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再也没有动作了。
“温蒂、温蒂。”沈苍夜凑在她耳边，亲了亲她躶露的肩膀。
雪缎般的肌肤被热水泡过之后弥漫出一层淡淡粉色，像初生的婴儿一般，让人看了会有一种想上前咬一口的冲动。
小海龙的耳朵红了。
“讨厌啦。”温蒂咯咯地笑着翻过来。
沈苍夜便低头吻她。
“唔……”小海龙满意地抱紧了他。
沈苍夜望着她的眼睛，一本正经地道：“其实我觉得吧，除了你刚才说的那三种，应该还有第四种天气——就是，在晴天之上的天气。”
“哎？那是什么呀？你演示演示？”阿戈尔科学家用充满求知欲的目光回望他。
……相拥之后已是深夜。
沈苍夜坐在床边，看着小海龙的睡颜。
温蒂睡觉很老实，和她本人四平八稳的作风无异。
她侧躺在床上，只露出来脸庞和脖颈，银色的长发安静地在床上散开，如同温柔的月光。
她安静地睡着，只有眼角长长的睫毛偶尔会在颤动。
这时候，手机上发来一条消息。
【老哥，明天几点去搞卫生？】
沈苍夜和棘刺约好，明天要一起到小屋里去做清洁，顺便把管道修好。
事情很多，争取能一天搞定。
沈苍夜回复过去：
【这就要看你能起多早了。】
次日早上八点。
沈苍夜和棘刺已经做了三个多小时的清洁。
屋子里的天花板、墙壁和地面都已经被打扫完成了。
“我没想到搞卫生这么累。”伊比利亚酷哥抹了一把汗水。
“而且我觉得我全身上下都是灰尘。”沈苍夜也是长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房间的大门打开，温蒂跑了进来。
“对不起——我睡过了！”
她一进来就惊了。
四下打量了好久，她才确认自己没有走错地方。
“天哪，你们已经搞干净了！？”温蒂愣愣道。
“差不多了。”沈苍夜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小海龙一下子扑过来抱住了他，“谢谢你！”
“哎！我一身灰呢！要把你也给蹭脏啦！”沈苍夜推了推她。
温蒂才反应过来，“唔，回去你得帮我洗干净！”
棘刺在一旁瞪着这两人，仿佛被踢了一脚。
须臾，他小心道：“那我可以走了吗？”
“——不行！你得留下！你得跟我们把卫生打扫完！”
那俩人异口同声。
海胆哥感觉到一丝不妙。

663.那年我被十只海嗣围攻,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小公寓的打扫，在沈苍夜和棘刺的努力之下，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剩下的工作，就是摆放家具、擦窗户之类的简单活儿了。
“给，这是上锁的那个房间的钥匙。”温蒂从救助站的管理员那里拿来钥匙，“他告诉我，家具和杂物都放在里面。”
“我觉得，那些家具想必也是不洗干净不能用的状态。”沈苍夜咋舌。
“去看看就知道了。”温蒂一边说，一边打开了这间唯一上锁的房间。
才一开门，顿时扬起灰尘。
所有人呛咳不止。
沈苍夜定了定神，就见到面前是堆成山的家具。
床、柜子、桌子……
倒是放得很整齐。
“除了家具还有什么呢？”棘刺一边说一边走进去，翻箱倒柜地看了起来。
沈苍夜打开手边的橱柜。
里面尽是些生活用品。
温蒂捂着口鼻，打开一旁的衣柜门。
衣柜之内整整齐齐的放着被套、床单、褥子和窗帘等等织物。
虽然摆得整齐，但是也落满了灰尘。
“温蒂。”沈苍夜忽然道，“瞧瞧我发现了什么？给。”
“嗯？”阿戈尔女孩疑惑地走过来。
沈苍夜把一束包在报纸里的干花递到了她面前，“你瞧这个。”
虽然这束干花被旧报纸包了很多层，但还是沾了些灰尘。
他这么一抖，小海龙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先闭上了眼睛。
“温蒂？”
“阿——嚏！”阿戈尔而侧过脸，就打了个超大的喷嚏，眼泪都挤出来了。
“对不起。”沈苍夜连忙取出口罩给她戴上。
“你得——阿嚏！”温蒂断断续续地说，“你得补我一束鲜花——啊——嚏！”
“好的好的，我明白了。”沈苍夜哭笑不得。
温蒂好半天才缓过来，在他胸口怨艾地捶了捶。
她又拿出了那些织物，“我先把这些拿去洗了烘干。”
“节省水哦。”沈苍夜叮嘱。
“我知道的啦！”
沙漠中没有自来水供应。
只有水车每天早晚会送来净水，将救护站楼顶的几个大水箱装满，供他们使用。
“那我那我们就先把家具放好吧。”
沈苍夜冲棘刺打了个手势，两人便动手合力开始扛家具。
他们的体力还算不错，再辅之以风的力量略微托起这些重物，没费什么功夫就将家具归了位。
摆放好家具，两人又动手将其擦干净，再用吸尘器吸一次。
刚摆完最后一个柜子，就听到门外传来声音，“我回来啦。”
温蒂抱着干净的被套、床单和褥子进了屋。
沈苍夜和伊比利亚酷哥走出来，阿戈尔女孩见到他，便说：“给。把被褥拿去放好。”
说完就把那些被褥抛了过来。
“你自己去放啊。”沈苍夜当场就把被褥扔了回去。
他搬东西还没洗过手呢。
温蒂下意识接过来，愣了愣，又抛回来，“你去放呀，我还有东西没拿完呢。”
“你自己放。”
“不要啦！你放！”
“如来神掌！”沈苍夜一巴掌把温蒂扔过来的被褥打回去。
“别打呀，都掉地上了！脏了你负责洗哦！”温蒂说着埋怨的话，嘴角却带着笑意。
“我洗你在旁边替我加油？”
棘刺看着这两个家伙像抛绣球似的，把那团被褥抛来抛去。
房间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你去了啦！懒鬼！”
“谁负责洗，谁负责放。”
沈苍夜一把将被褥打了回去。
噗。
海胆哥夹到了两人中间，接过了被褥。
“我去放！！”说完，迅捷剑剑士猛的一转身，负气而去
“他怎么了？”沈苍夜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好哥们离去的背影。
“不知道呢。”温蒂歪了歪脑袋。
“剩下的洗完了吗？”沈苍夜问道。
阿戈尔少女点了点头，“窗帘洗完了，去挂一下吧。”
“好的，我去拿梯子。”
沈苍夜说完就要往工具间走去。
温蒂拉住了他，“要梯子干什么嘛。”
“啊？”
“你就是我的梯子呀。”小海龙双手捧着他的脸揉了揉。
沈苍夜就笑，“你真的不怕我不小把你给你摔了？”
“你又不是没扛过我。”阿戈尔女孩用肩膀挤了他一下，然后拉住他的手，“我们走吧。”
两人一个一个房间挂窗帘。
挂到卧室的时候。
恰逢棘刺拿着最后一床被褥走进来铺床。
伊比利亚酷哥在门口迟疑了一下。
本着“我的心坚若磐石，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能伤害我了”的想法。
他大步走了进去。

664.恋爱使人失智
窗边。
沈苍夜和温蒂正在挂窗帘，对闯入者浑然不觉。
“温蒂，你说，我们支援你搞卫生，你不得犒劳犒劳我们？”沈苍夜问道。
“犒劳？嗯……水管是棘刺炸断的，他就该来搞卫生。”温蒂想了想说。
后头的迅捷剑剑士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至于你嘛……”海龙女孩坐在沈苍夜肩膀上，晃了晃小脚丫，“你想我怎么犒劳你？”
沈苍夜笑了，“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吗？”
棘刺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
这是误入了什么十八禁的片场吗？
就听沈苍夜说：“那你下篇文章带我的名字。”
温蒂咯咯地笑，“我现在在投的是十个点的文章哦，你没有贡献，我怎么带你的名字？学术不端呐！”
“你想让我有什么贡献？”
“在我改论文期间，给我提供至少十份爱心午餐。”
海胆哥啪的抽了自己一巴掌。
对不起，我想歪了。
我谢谢你们这次高抬贵手没有给我塞粮啊！
……忙碌的一天很快过去。
整个房间都已经打扫干净。
虽然称不上一尘不染，但好歹也是窗明几净。
沈苍夜和棘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干净的房间，成就感满满。
大扫除花了他们一整天的时间。
成效也十分显著。
早餐和午餐都是随便对付的。
现在还真的有点饿了。
“你们累了？怎么坐下了？”温蒂正在二楼拖地，便探出头看坐在客厅的俩人。
“你真是颇具资本家的潜质啊，才坐了两分钟就要被你说。”沈苍夜无奈道。
“接着。”温蒂扔下来一个橘子，“填填肚子。”
沈苍夜抡起沙发上的抱枕就打了回去，“等下再吃。”
温蒂条件反射地抓住飞上来的橘子。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接得挺准呀，好像佩洛。”
“你昨天还咬我，你才是佩洛。”沈苍夜回击道。
“你才是！”温蒂愤愤地把橘子朝他砸来。
沈苍夜一枕头把橘子打回去，笑道：“你不是体质差吗，我看你敏捷度比特种干员都强呢？”
“砸死你！”
“接招！”
橘子在空中飞来飞去。
棘刺躺在沙发上，看着正在嬉闹的两人。
玛德制杖啊？
扔个橘子扔这么开心，神经病吗？
怎么回事？
这俩人，单独时都是研究组的扛把子，做起事来踏实可靠。
碰一起时，智商直线下滑。
棘刺哼了声，翻过身朝向沙发的椅背。
好气啊！
下次组会自己分享的主题就是“谈恋爱让人心理年龄降低的案例分析”好了。
让他们丢尽脸面！
……搞定了小公寓的卫生，海胆哥终于解脱了，立马溜之大吉。
沈苍夜和温蒂回到住处洗了澡。
温蒂搓了一个小时才出来，皮肤都被搓红了。
“唔……我觉得我身上还有灰尘的味道。”温蒂围着浴巾，一边走一边抬手在自己身上嗅着。
沈苍夜躺在床上，笑道：“怎么可能，你都洗了一个小时了。”
“那我闻闻你。”小海龙笑着扑到他怀里，凑在他胸前嗅了嗅。
“怎样，我也洗得很干净的。”沈苍夜强调道。
他看着阿戈尔女孩像只小奶猫一样趴在自己身上闻着。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面上因为水蒸气而带着薄红，看起来特别诱人。
“嗯，很香，闻得我都饿了。”温蒂不自觉的对着他撒娇。
沈苍夜笑着抚摸她的银发，“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真的？”小海龙笑了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沈苍夜问道：“话说，小公寓打扫干净了，你是不是明天就要搬到那边去住了？”
“你希望我搬吗？”温蒂支着脸，眨了眨眼。
“你自己定啊，住那边方便点，不用来回跑。”沈苍夜无奈地笑。
“你居然不挽留我！”小海龙恶狠狠掐了他一把，“再见！”
“哎哎！温蒂院士，请你留下来——”沈苍夜捉住她的手。
阿戈尔欣然点头，“好，那我就住下啦！”
两人嬉笑着躺在床上。
最后还是温蒂先坐了起来，“还是我做饭吧。你都累了一天了。”
她坐到床边，一边道：“明天我会到救助站去帮忙，你有空也过来哦。”
“好。”沈苍夜点点头，“不过，下午我要早些回来，一起吗？”
“为什么？有什么事吗？”温蒂疑惑道。
沈苍夜笑了笑，“我要去拜访黑市里的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名声在外的武器改装大师。”

665.治愈中二病的一百种方法
晚上八点，慑砂工作室之内的来访者们才逐个离去。
这个瓦伊凡虽说来历不明，但在黑市里算是大名鼎鼎。
他那绝伦的调整改装武器的技法，在这种非正规军的阴暗条件下非同寻常。
调整完最后一个人带来的弩，慑砂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
他拿起桌边的烧水壶，又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盒上好的红茶。
将烧水壶放上电炉，茶包放入茶杯之后，瓦伊凡哼着小曲走到了自己小小地下室房间的门前，准备把卷帘门拉下。
这个地方，是沁礁黑市一个极不起眼的地下室。
慑砂蜗居在此有一段时间了。
虽然环境不是那么的好。
但对慑砂来说，能自由的活着更加重要。
上一回，一个访客趁他背过身的时候准备直接把他迷晕了带走。
要不是他身上还带着隐蔽的防身武器，可能他现在已经被拐进某个雇佣兵组织、或者某个哥伦比亚公司里，被迫为他们研究武器了。
就是因为这份能力，慑砂没有办法在任何地方长时间逗留。
毕竟，到处都总会出现这样那样觊觎他能力的人。
想着可能未来还会出现类似情况，慑砂有点犯难。
这种隐姓埋名，没有任何人知晓他来处的这种生活还算过得去。
但是，万一被有心之人调查了他的过去，平静的生活就一去不复返了。
从一个黑市到另外一个黑市，慑砂已经搬了好几次家。
……有些厌倦了。
片刻的失神之后，慑砂伸手去拉卷帘门。
这时候。
一只手撑住了卷帘门。
慑砂呆了呆，视线正好对上了一双黑色的眼睛。
“你好呀。”沈苍夜笑着打招呼。
瓦伊凡男人被吓了一跳，猛地退了两步。
他正好撞上了身后的铁梯子。
咣当一声，梯子被碰倒，发出巨响。
“怎么了小伙子？”外边人行道上正在乘凉的房东奶奶探头过来。
武器大师忙叫道：“对不起，奶奶！我没有事，只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力量……”
“下次要小心。”老奶奶对他的言论仿佛习以为常。
“抱歉，我会封印我的左手……”慑砂伸着脖子喊。
“对对，吹吹风冷静一下。”老奶奶耳背，根本没听清楚他说什么。
她冲着慑砂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这种违和感满满的对话，让沈苍夜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
慑砂不悦的咳了一声，手还放在卷帘门上，“喂，不速之客，我向来是只允许与我灵魂契合的勇者进入我的宫殿的！”
“我有活儿找你。”沈苍夜说，“别那么大敌意嘛，我也是顾客，是来同你谈合作的。”
“你想要释放我的力量？”慑砂仍旧是戒备地盯着他，同时手慢慢地挪向放置榴弹发射枪的地方。
“我是打听到你风评好才来的——黑市的天才技师。”沈苍夜看看表，“不过好像来得有点晚？你已经关门了吗？”
红发的龙冷漠地摇头，“抱歉，今天的期限已到，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我就占用你五分钟。”沈苍夜伸出手比了比。
他拿出一份宣传单，“我来自罗德岛制药公司，来这里是想同你合作。”
慑砂皱着眉头看着桌上的宣传单。
罗德岛？
从来没有听说过。
估计又是什么满世界跑多管闲事打着NGO实为雇佣兵团还喊着“拯救这片大地”口号的黑道组织。
没兴趣。
“你可以离开了，不速之客。”慑砂下了逐客令。
“考虑一下嘛。”沈苍夜说完，便将宣传单往慑砂的工作上台上推了推。
他接着道：“还有一件事……”
沈苍夜解开了背带，将背后背着的长条木盒解了下来。
慑砂的心陡然一跳，手已经握住了榴弹枪。
他当即举起榴弹枪，对准了沈苍夜，“我说，你可以离开了。”
“让我把话说完啦！”沈苍夜摊手道，“考虑到求职这事儿，也是双向选择嘛。所以我给你出一道题——如果你在两个小时内，能够把我这件武器所有的零件拆出来，那么，罗德岛将会永远向你敞开大门。”
慑砂心想这人是不是有病？
拒绝了没听见吗？
他冷哼，“我不会肆意滥用自己的力量，也不会为任何人所利用，这是戒律所在。”
“这不是利用，就是一份工作，签合同你懂吧？”沈苍夜说。
“你可以出去了——”
慑砂一句话未说完，沈苍夜打开了长条形木盒。
一把大型铳出现在了慑砂的面前。
一刹那。
慑砂的眼睛直了。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型铳械吗？
好杰宝酷炫！
这真的是我不花钱能看的吗？
由于拉特兰的技术垄断，非萨科塔持有的大都是小型铳械。
只有极少量的大型铳械在黑市流通，且价格极高。
慑砂的印象中，他接触大型铳械的机会只有两次。
而且还都是在已故的兄长的关系之下接触到的。
兄长……
哥哥的名字，让慑砂霎时间敲起警钟。
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明明不是萨科塔，却拥有大型铳械！
实在是太危险了！
但旺盛的求知欲，又令他一看见这把铳就移不开视线了。
“这把铳……有名字吗？”好半天，瓦伊凡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IWS2000。”
“你哪里搞来的？”一时没想出应对的办法，慑砂一面思考一面询问。
沈苍夜说：“这是别人送我的。”
“别人送你的！？”瓦伊凡扬起眉毛。
太可疑了！
谁会把如此贵重的大型铳械拱手送人呢？
这个人怎么看起来都像是个骗子！
但是！这把铳是真的！
沈苍夜倒是没有说谎。
只不过，这把步枪是在他在另外一个位面所得。
“要不要试试？只是要你拆开而已哦。”沈苍夜循循善诱。
慑砂疯狂地用目光视奸着IWS2000。
仿佛他面前的不是一把铳，而是一个绝世美女。
沈苍夜颇有兴趣地观察着慑砂的表情。
他知道，内心充满警戒的这一头龙，在遭遇了兄长的死亡之后，已经难以相信任何人。
但他也知道，这只瓦伊凡的求知欲能战胜所有的恐惧。
他所有的拒绝，从看到这把铳起都会消失。
——从他盯着IWS2000看的目光就知道了。

666.优秀的HR要学会反客为主
慑砂的内心斗争了许久。
最终，他想了一个折中的方法。
他的话也变得谨慎起来，少了几分中二的气息，“我会试一试，但是在此期间，你不许离开这里。”
“没问题。”
沈苍夜给温蒂去了条信息，然后就把手机扔在桌子上，人直接坐到了后边的沙发上，还舒服的挪了挪屁股。
慑砂仔仔细细地，将整把铳械的部件全部拆散。
他再一抬头，发现对方居然已经半躺在他的沙发上睡着了。
慑砂又喊了声，对方毫无反应。
眼睛一转，慑砂一把从抽屉里抽出一沓白纸，按照那一个一个的零件，求知若渴地绘制起图纸来。
沈苍夜再睁开眼，天已经亮了。
而红发的瓦伊凡还坐在工作台前，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
显然是一宿都没有睡。
“熬了一晚上？年轻人精力可真好。”沈苍夜伸了个懒腰，顺手端起慑砂放在桌上的红茶一饮而尽。
“别乱动我刚泡好的红茶！”慑砂怒声道。
啪！
沈苍夜忽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慑砂的声音逼了回去。
瓦伊凡咽了一口唾沫。
就见对方的手，正拍在他叠得整整齐齐的图纸上。
糟糕……熬夜糊涂了，都忘了藏起图纸。
“你照着铳的零件画图纸，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沈苍夜直视着面前的龙，“我记得我没有允许你做这件事情吧？”
慑砂的声音身体僵了僵。
的确，这是一种盗窃行为。
如果有图纸，他说不定就能完完全全地实现复制。
他咳嗽了一声，小声争辩道：“我绘制图纸是为了辅助拆卸工作……”
“好吧，就不追究你了。”沈苍夜耸耸肩，“因为我是想同你合作的啦。”
瓦伊凡没有说话。
昨天夜里，他不止一次拿起榴弹枪对准对方的脑袋，手指搭上板机。
而对方全然不设防地在他这里呆了这么久，很明显是对他毫无敌意的。
——至少不像曾经觊觎他能力的那些组织一样。
慑砂还在沉默着，却听到对方先开口了，“我还有五把这样的大型铳械需要调试。”
瓦伊凡瞪大眼睛。
五把！？
怎么来的？
他是军火商吗？
军火商也没有办法搞来那么多大型铳械吧？
可是……可是！
好想亲手摸一下真正的大型铳械啊……
好像亲手拆开它……
好像感受它锃亮的表面，冰凉的材质，哑黑的光泽，精妙的零件……
好想要……
中二龙的思维一片混沌，但表面上还勉强维持着冷傲如魔王的神色。
沈苍夜把下半句话说完，“但我只交给我信任的人。”
慑砂何等聪明，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除非他去罗德岛，否则这些大型铳械他一把都别想碰。
可恶啊！
怎么能给人如此无法拒绝的筹码！
要、要用我的灵魂去交换吗？
这分明是……分明是恶魔啊！
“唔，不如顺便帮我调试一下这把铳吧，七天之后我再来取，到时候再一起付钱给你——对了，到时候你再给我答复也可以。”沈苍夜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再见，你将得到一把完美的造物。”红发的龙抱着手臂，冷傲地说。
然而。
在对方身影消失在街角之后。
瓦伊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门边，挂上了“今日停止营业”的牌子之后，哗啦拉下卷帘门。
他又回到工作台前，抱住了脑袋，一头撞在了工作台上。
还有五把大型的铳械！
那简直是天堂啊！
瓦伊凡心里七上八下。
该怎么才能通过罗德岛的入职考核？
怎样才能让罗德岛接受自己？
不对，面试——面试的问题要怎么回答？
如何打动面试官？
面试的自我介绍，网上会能搜索到吗？
哎——不对啊！
一开始不是他来求我去罗德岛吗？
现在怎么反过来了？
……
……
那厢慑砂正在万分苦恼。
这厢沈苍夜沿街买了杯咖啡边享受边走回了住处。
担心打扰温蒂休息，他并没有回房间，而是直接去了办公室。
小屋里有一个房间被他们作为办公室使用，主要是他和和温蒂来的比较多。
他刚打开办公室的门，愣住了。
面前是一团火红。
史尔特尔坐在那里，正百无聊赖的绕着自己的头发玩。
“你来这里干什么？”沈苍夜问道。
“啊，是你。”史尔特尔转头望着他，“怎么？这里不允许我进来？”
“没。”沈苍夜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这个姑奶奶早就无拘无束惯了。
沈苍夜叹了口气，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有什么事情？”
萨卡兹少女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流泪猫猫头的表情，“我找遍了大街小巷，都没有买到冰淇淋，所以……”

667.猫主子有必要讨好铲屎官吗?
沈苍夜听着史尔特尔的话，有点无奈。
居然是这件事情……
没有买到冰淇淋，所以就来找我了？
不过，还好她没有复读那句“你还欠我十八支冰淇淋”。
可我又不是哆啦A梦，还能给你变出冰淇淋来？
“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沈苍夜问道。
史尔特尔道：“我问外面的干员在哪里可以找到你，他们说你一般都在办公室。”
沈苍夜端详史尔特尔的表情。
一脸委屈。
她的脑子里总是充斥着各种记忆。
教堂，雪山，森林，庄园……各种毫无联系的意象总是在她脑海里，熟悉又陌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习惯于吃个冰淇淋让这些纷乱的记忆安静下来。
“唉，我想给你做，但是不知道哪里有卖奶油。”沈苍夜抓了抓头，“要不这样吧，等我忙完了手头的事情，我们用冰箱里的冰块做点冰沙吃。”
萨卡兹女孩的眉角和唇角一起扬了起来，“好。”
接着她就坐在那里了。
“你还有什么事？”沈苍夜问道。
“我在这里等你。”史尔特尔的回答有理有据。
“你在这里等我？”沈苍夜一下子头疼起来。
谁干活的时候都不希望有人盯着。
——有一种尴尬，叫你考试的时候监考老师在你身边站着，看着你写完整张卷子。
更尴尬的是最后你还挂科了。
红发的萨卡兹向来是直来直去，“怎么，不可以吗？你有什么不能让我看的东西？”
“没有……”
“那不就行了？”
沈苍夜的动作有点僵硬。
他努力绷住脸上的表情，进入工作。
这里的条件没法做实验。
所以他们一般是在办公室里，用电脑来跑模型模拟数据。
工作进行的并不顺利。
似乎是某个参数出了些问题，得到的结果和预期大相径庭。
沈苍夜抓了抓头，支着下巴思考。
“怎么了？”史尔特尔问道。
“该怎么说呢……应该算是实验失败了吧。”沈苍夜仔细检查自己写的代码。
好半天都没发现哪里出了错。
萨卡兹女孩挑了挑眉，“你看看你，你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她其实根本看不懂他在做什么，更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出错。
只是她早已习惯了那种待人的态度。
而且，她说话向来不拐弯。
所以她对谁的态度都是丝毫不客气——你连这都做不好？就这？就这？就这？
沈苍夜修改着代码，觉得旁边有人盯着实在不带劲。
于是他转眸瞥了史尔特尔一眼，道：“请安静，我在工作，你这样说话会扰乱我的思维。”
“那好，我不说话了。”史尔特尔答应得倒是爽快。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她就像一只安静的小猫一样，趴在桌边上，认真地看他敲代码。
沈苍夜在运行模型时会顺便瞟一眼她。
他觉得很有意思。
那个人挡杀人神挡杀神的史尔特尔，居然也有这么温驯的一面吗？
“——呆子哟，你昨天晚上一整夜都没回来吗？”
声音传来。
银发的阿戈尔走进了办公室。
下一瞬间，她的话顿住了。
这个女人是谁？
啊……好像叫史尔特尔，前不久，在汐斯塔的时候来到罗德岛的萨卡兹。
听说她是乘坐罗德岛的飞行器来到萨尔贡的。
为什么这家伙会在办公室里，还趴在桌子上望着他？
谁邀请她进来的？
温蒂皱了皱眉，“史尔特尔小姐，你来我们的办公室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了？”萨卡兹眯起眼睛，“我想来哪里就来哪里。”
沈苍夜惊了惊。
不妙！
仿佛闻到了硝烟的气味。
就听温蒂道：“无关人员还请不要在我们的办公室逗留，这会影响到我们工作。”
史尔特尔不甘示弱的怼回去，“影响你们工作？我怎么影响你们工作了？你们自己的工作没法好好完成，要赖到我身上？”
温蒂气不过，“你已经打扰到沈博士的工作了！”
“我刚才可一句话都没说。你最好也闭上你的嘴，你现在才是这里最吵闹的人，阿戈尔。”萨卡兹冷声道。
海龙女孩气得鼓起了脸，好像一只小河豚。
沈苍夜只好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大家不都希望越早完成工作越好嘛。”
他站起身，拍了拍温蒂的肩膀。
小海龙还负气坐在后边，抱着手臂。
“我去给你倒杯咖啡。”沈苍夜柔声说道。
“嗯……”温蒂还撅着嘴。
沈苍夜揉了揉她的头发，又俯下身亲亲她的脸。
小海龙撇下的嘴角终于是微微扬了起来。
史尔特尔盯着他。
她蓦地有点不爽。
为什么他摸那个阿戈尔的头，却不摸我的头？
但她很快平衡过来。
——那是只有自己摸他狗头的份儿！
过了一会儿，沈苍夜端着咖啡回来了。
而温蒂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
史尔特尔听从沈苍夜的话，再也没有出声打扰二人工作，却是好奇地观察他们在做什么。
“模型能跑起来吗？”温蒂问道。
沈苍夜叹了口气，“我试了，没有成功，我还在找原因。”
阿戈尔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凑近了屏幕去看他写的代码。
“目前还看不出来有什么地方错了，不过你用这个方式也算挺聪明哦。”阿戈尔工程师拍了拍沈苍夜的脸，“没事，代码发我吧，我再检查一遍。”
“好。”沈苍夜一边敲键盘一边说，“一会儿我们打算做点冰沙，你要一起来吗？”
小海龙扬了扬眉，“冰沙吗？好呀！”
她欣然答应下来。
史尔特尔趴在桌子上，看着沈苍夜拿起温蒂喝过的咖啡，很自然而然地抿了一口。
她不知为何，有点恼怒。
她又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的反应。
再和这个阿戈尔的反应比一比……
啊，原来他是喜欢这种温柔型的人？
或者喜欢别人夸他？
还是说自己刚才的反应太过于盛气凌人了？
不就是那个阿戈尔姑娘表现得善解人意嘛，这家伙也太容易满足了。
呵，那以后就姑且对他温柔点好了。
史尔特尔反省了两秒，又摇摇头。
等等。
不就是个欠我冰淇淋的家伙吗？
凭什么我要朝着他喜欢的方向改变、讨好他啊？
只要他还完冰淇淋就够了。
哼，有在乎他的必要吗？

668.我是你的破壁人
沈苍夜好不容易终于把模型的事情搞定了。
按下回车让它自己跑着，他便招呼两个女孩去做冰沙。
餐厅里还有一些橙子和一个小小的西瓜。
沈苍夜打算拿它们做为原料。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橙子冰沙，还有西瓜冰沙？”温蒂在手机上搜索着菜谱。
沈苍夜笑了笑，“如果你觉得可以接受，我们还可以试一试某国的一种特色美食。”
“那是什么。”温蒂疑惑的转过头，红色的眸子好奇地望着他。
“辣味西瓜冰沙。”沈苍夜说。
“什么呀？”小海龙的目光惊恐起来。
沈苍夜伸出一根手指，“据说这种刨冰，味道尝起来那是……别具风情。”
读博时，他同研究组的一个小哥是个墨西哥人。
小哥每天的零食就是两根墨西哥哈雷派尼奥辣椒。
沈苍夜某天好奇尝了两口。
顿时觉得时间停止了，视线模糊了，菊花仿佛在燃烧。
墨西哥人五千年前就开始种植辣椒，是世界辣椒的起源地，当地人对辣椒的深爱也令人发指。
他们甚至会在饮料和冰淇淋里面加辣椒。
沈苍夜又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桌边的史尔特尔。
……如果让她尝一尝辣椒味的冰淇淋，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算了算了。
珍惜生命。
“什么辣味刨冰啦，咱就不能正经点？”温蒂推了他一把。
“那你快搜索菜谱。”沈苍夜说，“咱们趁着这个时候多做一点冰沙准备着，晚上我熬夜的时候还可以吃点呢。”
温蒂有点吃惊，“怎么？你今天晚上还要加班？”
沈苍夜颔首，“我打算把那个模型跑完。”
“我陪你加班吧，你这家伙一熬夜就变成咖啡桶了，到时候我替你做咖啡。”小海龙轻轻挤了挤他。
沈苍夜摸摸她的头，“不用啦，你睡不好我多心疼啊，我自己就好啦，咖啡我也能自己做的嘛。”
小海龙凑过来在他脸上啄了一下，“别太累哦。”
“放心吧。”沈苍夜刮了刮女孩的小鼻子，“来来，抓紧时间做冰沙。”
温蒂很快便搜索到了菜谱，一面读着一面说：“如果是用现成的冰块，可以直接把冰块磨成冰沙与水果混合。”
“怎么磨冰沙？”沈苍夜问道。
温蒂做什么事情都像一个严谨的学者，“第一种方法是用破壁机。”
“我们这里没有破壁机，但是——”沈苍夜扬了扬眉毛，“我可以当你的破壁人。”
“讨厌。”温蒂笑着用勺子敲他的头。
她接着说，“第二种方法是用厨房的手动式搅拌机，将冰块放进去绞碎。”
“那个手动搅拌机，我前几天用来磨蒜蓉来着……除非你想吃蒜味冰沙？”
“不了，谢谢……”温蒂扶额，“看来只能使用第三种方法了——用刨皮刀来刨冰沙了。不过，菜谱里不推荐这个，说比较费力，非要用的话……”
“非要用的话？”
“建议临时找个男朋友，利用完之后再分手。”
沈苍夜顿了两秒，“你等等，我打个电话给棘刺，一会儿刨完冰块之后我再跟他分手。”
温蒂认真地点点头，“那我就收集素材准备写同人文。”
“——啊嚏！”
棘刺在自己的房间里打了个喷嚏。
……史尔特尔趴在餐厅里的桌子上，盯着厨房里两个人有说有笑，不禁皱起眉头。
莫名有点不爽是怎么回事？
这家伙不是在替我做冰沙吗？
怎么可以和那个阿戈尔打情骂俏！
史尔特尔奶奶蓦地有一种遭遇了背叛的感觉。
你怎能用我的冰沙去逗别人！？
男女都不可以！
萨卡兹焦躁的站了站了起来，脑子里盘算着，要怎么找个借口加入到那两个人中去。
沈苍夜和温蒂在厨房里忙碌。
除了西瓜和橙子，他们打开冰箱的生鲜柜，竟然还发现了一个芒果。
芒果是最适合做冰沙的水果之一。
冰镇的芒果冰比常温状态下要更加美味。
做成冰沙，简直就是夏日解暑的一绝。
“我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水果。”沈苍夜继续搜刮冰箱。
“吃西瓜吗，呆子？”温蒂正在操作台前切西瓜。
“腾不开手呐，你喂我啊。”沈苍夜道。
“你怎么跟孩子似的……”温蒂轻笑着叉了一块最红的西瓜。
沈苍夜正准备伸头过去。
“咳咳咳。”伴随着声音，一缕火红的发丝飘在了他的脸上。
“啊——史尔特尔？”
沈苍夜这才发现，萨卡兹女孩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正哀怨地盯着他。

669.陪你加班 x 领导视察 √
“怎么了，史尔特尔？”沈苍夜望着蓦然出现在身后的红发女孩。
萨卡兹扭捏了一阵子，问道：“就是想说，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都让你们做完了，不太好。”
沈苍夜想了想，“要不，你帮尝一尝芒果的味道，看看甜度够不够。”
按照菜谱上的做法，加入白砂糖的量，要根据芒果的甜度进行调整。
沈苍夜切了一块冰芒果，横竖画了个花刀，递给萨卡兹女孩。
史尔特尔拿了个勺子，舀了一点芒果肉放进嘴里。
冰凉冰凉，酸甜酸甜的。
很像冰淇淋，非常美味。
她偷偷瞄了一眼沈苍夜，见他回身去磨冰沙，她便很快地又吃了一小口。
这也太好吃了吧！
“够甜吗？”
沈苍夜第二次回过头看的时候。
发现史尔特尔已经在舔光溜溜的芒果皮了。
“你吃完了？”沈苍夜瞪大眼睛。
萨卡兹愣了愣，红着脸说：“这些水果难道你们就不应该多备一点吗！”
“好吧好吧我的错。”沈苍夜哭笑不得，“你一口气吃完了，看来口味还是不错的嘛。”
他说着，将剩下的半块芒果切碎，混进了备好的冰沙里。
“我这边也可以了哟，剩下就交给你啦。”温蒂将捣碎的西瓜和橙子肉递过来。
“怎么弄？”沈苍夜问道。
“缓慢加入砂糖20克、水少量，在冰浴状态下搅拌至内容物成冰沙状。”阿戈尔工程师一本正经地用学术语言回答。
沈苍夜愣了愣，“橙子呢？”
“重复以上操作。”
“谢谢温蒂老师的指导。”沈苍夜差点笑出声。
冰沙上桌，三个人坐在餐厅的简易小桌边。
“你们先选吧。”沈苍夜拿来了三个勺子分给大家。
史尔特尔将手一伸，便率先拿起了那一碗她钦定的“最美味的”芒果冰沙。
紧接着。
她将这一盘芒果冰沙推到了温蒂的面前。
温蒂愣了愣，有些不解地望向她。
萨卡兹撇开眼睛，说：“芒果我已经尝过了，没什么稀罕的。你吃吧。”
然后，她就径自拉过另外一碗冰沙，一声不响地吃了起来。
阿戈尔望着她，有些无奈又有点想笑。
史尔特尔不会口头认错。
刚才这就是她的认错方式。
“谢谢。”温蒂也吃起来。
沈苍夜看着萨卡兹别扭的样子，觉得实在好笑，索性就逗她，“味道怎样？评价一下吧，冰淇淋专家。”
“嗯，勉勉强强吧。看在第一次尝试做冰沙的份上，味道调的还是不错的。”
萨卡兹嘴上说着“勉勉强强”，却三下两下把自己的那一小碗冰沙吃光了，还眼巴巴地盯着沈苍夜的。
沈苍夜将自己剩下的半碗推过去。
萨卡兹欣然收下。
“下次再试试冰淇淋吧。”沈苍夜说。
正在舔勺子的史尔特尔一下子捕捉到了关键词。
——他说要做冰淇淋？
等等，是因为我刚才夸了他么？
果然，他就喜欢别人夸他！
要不要把刚才评价冰沙的话更正一下？
史尔特尔刚想说出口，又猛地打住了。
才说了勉勉强强，现在又夸起来。
这未免也太刻意了。
萨卡兹转了转眼珠子，又瞟了对方一眼。
哼，那就换个法子吧。
……
……
夜晚，沈苍夜坐在办公室里敲着代码。
夜深人静的时候，大家都在睡觉，不会有其他的干扰。
他在这个时候的效率最高。
沈苍夜敲下回车，伸了个懒腰。
这时候，门忽然响了一声，把他惊了惊。
沈苍夜转头望去，就见到红发的萨卡兹走了进来。
“史尔特尔？你——有什么事？”沈苍夜完全没想到这位姑奶奶会来。
“我来陪你加班。”萨卡兹认真地说。
她一屁股坐在他旁边。
“其实不用的……”沈苍夜小声道。
“嗯？”
“没什么……”
史尔特尔想了想，又起身出去。
片刻之后，她倒了两杯咖啡过来。
“呃，谢谢。”沈苍夜接过咖啡喝了一口。
史尔特尔也尝了尝味道，接着就吐舌头，“你怎么喜欢喝这么苦的东西！难喝死了！”
“太甜了就要睡着了。”沈苍夜道。
“还是冰沙好吃。”史尔特尔嘟哝着将咖啡杯推远。
半晌，她哼了声道：“中午的冰沙，其实还挺不错的，应该说是有在努力吧。”
“哈？”
“没什么。”萨卡兹咳嗽了一声，“反正，我晚上经常睡不着，你要是加班，我可以来……嗯……帮你做咖啡，算是交换。”
说完，她扯过他带来的外套垫着，趴在桌子上望着他。
沈苍夜瞥她一眼。
“看什么看！”萨卡兹皱了皱眉，下意识拉了拉领口。
靠，姑奶奶你也知道要害羞哇？
“干你的活去！”史尔特尔没好气道。
……这哪里叫陪我加班？
明明更像是大老板坐在旁边监督我加班。
沈苍夜又敲了几段代码，转头一看，史尔特尔趴在他身边的桌子上睡着了，时不时还在他的衣服上蹭蹭。
得，这下连敲键盘都不敢用力敲了。

670.罗德岛唯一摸不得的尾巴
“——沈医生来啦！”
“早上好哇。”沈苍夜一面换衣服，一面跟救助站里的医护人员打招呼。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
救助站的工作人员已经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
没有什么事情的时候，他就会到这里来帮忙。
一来二去，便跟大家也熟络起来。
“沈医生，能帮我看一看，我写的病历合不合格吗？”说话的是名叫米亚罗的佩洛小男孩。
他也是受到雇佣来救助站工作的医生之一，目前还在学习中，已经向罗德岛投递了简历。
沈苍夜点头，“好的，晚些时候我帮你看。”
“温蒂姐今天会来吗？”米亚罗又问道。
沈苍夜无奈的摆摆手，“温蒂今天忙着，估计是不来了。”
“……沈、沈医生。”
低低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同时一只手扯住了他的衣角。
沈苍夜回过头，“啊，早上好，桑葚。”
“早上好……”黎博利女孩的声音很小。
这个小姑娘，隶属于炎国灾害救援组织“春乾”。
她曾经是炎国一个学校的好学生，父母爱她，老师喜欢她，同学们护着她。
她本该和所有普通的学生一样，进入理想的大学，拥有一份安定的工作。
可她却想要去加入救援组织，救世济民。
很多人都劝过她：那种事也不缺人干，你干嘛要让自己去受罪？
桑葚却从未改变过想法：既然不缺人，那为何不能算我一个？
她的伟大不需要镜头来证明，她的父母会因为她而骄傲自豪，这就足够了。
沈苍夜钦佩这样的人，只不过，这个小姑娘的性格太过于内向、羞涩胆怯了。
平时总看不到她和别人交流，只是自顾自地抱着一本书躲在角落里看。
“麻烦帮我浇水……可以吗？”桑葚的声音轻飘飘的，“我今天有个外勤任务。”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沈苍夜颔首。
桑葚有着炎国人的优良传统——到每个地方都寻思着种菜。
她在救助站背风的地方开了一小块菜田，种植各种蔬菜瓜果。
沙漠的土地不适合用来种植。
但是在桑葚的努力之下，小菜园子的蔬菜也长势良好。
沈苍夜来了之后，也点满了独属于炎国人的种菜天赋。
——当然了，他们将坏掉的水果、蔬菜密封起来，发酵做成农家肥，并把所有的农家肥都藏在温蒂打扫过的那个小屋的地下室里的事情……
他们是绝对不敢跟温蒂说的。
尤其是一次运输不当导致一瓶农家肥当场爆炸，他们擦地板擦了三个小时这件事情……
说出去怕是液氮大炮的技力条要当场拉满。
沈苍夜来到桑葚的小菜园子。
浇过水之后，他就开始动手拔杂草。
因为不喷除草剂等农药，这里的杂草长得飞快，几天不清理就要比菜苗还高了。
沈苍夜正弯腰拔草的时候，菜园子的门悄然打开。
地面上的落叶无风自动。
仿佛有人走过。
“居然开花了呢……”一声小小的惊叹。
菜园里有一小片油菜花。
虽然没有铺天盖地的灿烂，但碧绿的花叶与小巧玲珑的金色花瓣相互映衬，同样显得欢畅明快。
油菜花丛中边出现了一个紫色长发的女孩。
她的两鬓生着一对同样是紫色的小小蝠翼，巨大的蝎尾在她身后蜷曲着。
女孩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确保没有人，她蹲下身来，用细嫩修长的双手温柔小心的拨动油菜花的花蕊。
她观察这片菜园子有一段时间了。
没有人的时候，她喜欢来这里。
沈苍夜直起身，正好看见了花丛中的紫发女孩。
“你好！”
沈苍夜挥了挥手。
那个女孩却仿佛是吓了一大跳。
她望着他，他也望着她。
根本不敢直视他，女孩只好慌乱地看向四周。
一时间，她手足无措，左手焦虑地紧紧抓着自己的胸口处那一串由士兵牌串成的项链。
下一秒，她的身形直接消失，隐没入空气之中。
菜园子的门咚的响了一声，好像被什么东西撞到。
再然后，菜园子里再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我有这么吓人吗？打个招呼就吓跑了……”沈苍夜无奈地抓了抓头。
这个姑娘的代号是狮蝎。
她是救助站雇佣的护卫之一，同罗德岛的干员们一起常驻此地。
狮蝎不认识他，沈苍夜也不经常见到她。
他只是时不时听到其他干员们讨论——救助站里有一个神出鬼没的人，她的突然出现和突然消失，经常吓到救助站的小患者们。
……算了，下次再试着和她聊一聊吧。

671.狮蝎 退出了群聊
沈苍夜快完成拔草工作时，桑葚探头进来，“我回来了，沈医生……”
“任务那边搞定了？”沈苍夜随口问道。
黎博利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她又仿佛是下定决心似的，说道：“我在想……这个菜园子我也打理了好长一段时间了，不如明天我们弄一个聚会，邀请罗德岛的大家一起来尝尝我们的炎国菜，好不好？”
“可以啊。”沈苍夜欣然答应，“把大家都请来呗，也算是聚个餐，我来做菜。”
虽然说为了他们种的这一点点菜，再买肉重新做一顿，有那么点为了一碟醋包一顿饺子的意味。
但是，以桑葚这胆怯的性子，她能提这个建议，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大限度的社交尝试了。
而且再怎么说，咱炎国的料理天下第一，也该让这些人尝尝才是。
“救助站这边的罗德岛干员，一共是……”桑葚开始清点人数。
“你知道那个代号是狮蝎的人吗？”沈苍夜问道。
“哎？”黎博利愣了一会儿，才说，“沈医生，你是打算邀请狮蝎小姐一起吗？”
“她是感染者吗？”沈苍夜问道。
桑葚想了想，说：“她好像没有跟我们提过呢。她总是一下子消失，大家都没有机会跟她好好说话。”
“要不明天叫上她一起吧。”沈苍夜说，“我来邀请她。”
……入夜。
今晚，狮蝎却失眠了。
曼提柯女孩蜷缩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直在回放着今天在菜园子里的那些画面。
他打招呼是因为听到了动静？
还是因为他……确实看到了她？
他真的能看到她吗？
对于存在感极其低的人来说，这是她完全无法想象到的事情。
狮蝎迷迷糊糊，一直被各种奇怪的梦惊扰。
天亮时，曼提柯女孩的眼圈都是乌青的。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情太激动了么？
她叹了一口气，只好下床洗漱，换好衣服出门。
清晨，救助站小小的食堂里挤满了人。
狮蝎正要走进食堂，就看到买好早餐往外走的米亚罗。
“啊……那个…米亚罗先生，早上……好……”
狮蝎以有些怯弱的声音试着打招呼。
她知道这个少年性格极好，绝对不会拒绝任何人。
但佩洛医生只是在原地怔了怔，接着就仿若视而不见般从她身侧走过。
曼提柯女孩缩回了右手，低下了头走进了食堂。
狮蝎拿起了自己的小本子，在纸上写下自己要的东西，再将那一页撕下，递到柜台的服务员面前。
服务员自然是没有注意到狮蝎的存在。
但看到那一张纸，她便知道了。
服务员取走了纸条。
狮蝎缩在柜台一角等待，防止有别人来点餐被她绊倒。
“要是有自动贩卖机就好了……”曼提柯女孩无声地说。
她有幸去过萨尔贡的移动城市，并在那里见到过自动贩卖机。
不需要交涉，只需要把钱投进去，然后就可以拿到自己想要的。
狮蝎喜欢那样的方式。
再过了一会儿，狮蝎的早餐送了过来。
她端着盘子挑了个偏僻的角落独自坐下。
她远远看着其他桌台上边吃边聊天的干员们。
她早已经习惯了孤零零的生活。
“你好。”
突然，一个人坐在了狮蝎的对面，把女孩吓了一跳。
沈苍夜在她对面放下了餐盘，“这个位置有人吗？可以坐吗？”
“你是在……在跟我说话……吗？”曼提柯小心的发问。
这个女孩极度腼腆，说话总是试探性的、断断续续的。
“啊。”沈苍夜怔了两秒，“这周围好像没有别人了吧。”
狮蝎头上的蝠翼晃了晃，连忙说：“当然……是可、可以坐的……”
她全然没有与他人交流的经验。
见到对方在桌子对面坐下，曼提柯紧张起来。
她将脸埋得极低，小口小口地吃着早饭。
“不好意思，昨天我无意吓你的，只是想跟你打个招呼。”沈苍夜说，“我来自罗德岛，我叫沈苍夜。”
“没……没有、没事的，你没有……吓到我。”狮蝎说话的声音也是极低。
沈苍夜遂发出邀请，“我和桑葚明天晚上准备搞一个聚餐，救助站所有罗德岛的干员都会去，你愿意一起参加吗？”
“哎，要……邀请我……么？”狮蝎愣了好久，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没有空吗。”沈苍夜问道。
曼提柯女孩低下头，“可是……可是……我、我是感染者……”
沈苍夜就笑，“你呆在这里这么久都没有察觉到吗？罗德岛就是医治感染者的机构啊。我们不会歧视、疏远感染者的。相反，我很想把你邀请到罗德岛来工作，听救助站的人说你的能力非常强……”
曼提柯惊讶的抬起视线，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嘴角还沾着面包屑，“邀请我……真的……真的可以吗？”
“一起来吧。”沈苍夜说，“如果你有空，欢迎提前来帮忙哦。”
“明白了！”狮蝎诚惶诚恐，连声音都有点发颤。

672.包饺子也要有仪式感
第二天下午，沈苍夜正美美地睡午觉，就被夺命连环call吵醒了。
楼下的干员告诉他，有人有事找他。
语气非常惊恐。
温蒂中午在办公室没有回来。
沈苍夜正纳闷这是谁找他。
一下楼，他就见到门缝里塞进来一张纸条。
【沈医生，我来找你了。】
打电话给他的那位干员惊惧地告诉他——
刚才分明听到有人敲门，可是打开门什么都没有看到。
随后门缝里塞进来这么一张纸条。
要不是纸条上粘着一小片紫罗兰的花瓣，他还以为沈苍夜惹上了什么不能惹的人。
沈苍夜当然知道是谁。
他打发走了那位干员，再打开门。
小狮蝎就缩在门外台阶的角落。
“进来吧。”沈苍夜笑着道。
曼提柯女孩怯生生的跟着进了门，“沈、沈医生……我能帮上……什么忙？”
沈苍夜把她领到餐厅里。
时间还早，沈苍夜自己也没开始准备。
但看着狮蝎过于认真的神情，他也只好随便让她干些轻活儿。
四点多，桑葚带着菜和肉来了，他们便开始忙碌着做饭做菜。
桑葚在一旁和好了面，教来得早的干员们帮忙包饺子。
沈苍夜将配菜备好，正准备开火，一双小手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
“在做什么好吃的？”温蒂从他身后探出头。
“加完班了？”沈苍夜捏了捏小海龙软糯糯的手。
温蒂嗯了声，“稿子投出去了。”
“带我名字没？”沈苍夜不要脸地问。
“贫！”阿戈尔掐了他一下，“带你名字的不是这篇，那篇还在准备着呢。”
“那搞快点啊！”沈苍夜即答。
“你才搞快点！”温蒂笑道，“今晚吃什么？”
“今天的菜很丰盛哦。”沈苍夜笑道，“帮我穿下围裙。”
温蒂拿来围裙替他系上，又站在他身边，仰着下巴。
沈苍夜低头吻了一下小海龙的嘴唇，轻声道：“快去帮桑葚包饺子吧——如果你觉得面粉还能忍受的话。”
温蒂回头看了看，桑葚正在桌边忙碌。
她的围裙沾满面粉，挂满的粉末把她的袖套都染的一片漆白。
“怎么会啦，包完饺子洗手不就好了。”阿戈尔欣然加入到了包饺子的行列中。
他们一伙五六个人在桌边包饺子，还有几个干员在聊天或者是打牌。
气氛好不热闹。
喧闹之中，隐隐约约却听到细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
而后，一抹火红出现在了厨房之中。
“你们在干什么？吵死人了！”史尔特尔满脸午觉被吵醒的不快。
沈苍夜回头瞟了眼，“下午好啊，萨卡兹小姐。”
史尔特尔看了一圈。
一片吵闹，完全没有人搭理他。
萨卡兹有点恼，只好来到沈苍夜的身边，把起床气撒在他的身上，“你们在到底这是在搞什么？就不能小点声！？”
“我们在搞炎国美食会。”沈苍夜笑道。
“什么鬼东西？”史尔特尔没有听明白。
沈苍夜一边炒菜一边说，“待会一起来尝尝炎国的菜呀，你肯定会惊讶的。”
“惊讶？不至于。”萨卡兹哼了一声。
但是回锅肉煸炒出的香味，还是让她忍不住扬了扬眉毛。
沈苍夜把调好的酱汁倒进锅里，朝着后边包饺子的小桌扬了扬下巴，“你有空的话去帮忙包包饺子呀，差不多就可以吃饭了。”
“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少来使唤我！”
萨卡兹语气冷淡，身体却很诚实的走到了摆着饺子的桌边。
她一言不发的看着正在包饺子的干员。
饺子……听说是炎国的传统食物。
“要一起包饺子吗？”桑葚不知道这个红发的女人是谁。
本着来到这里都是受到邀请的干员的想法，桑葚微笑着试探邀请对方一起来包饺子。
“无聊。”史尔特尔评价道。
可怜的黎博利小姑娘立马不敢说话了。
一旁的炎国小干员却是没注意到史尔特尔，径自说道：“哇，温蒂姐，你包的饺子包得好漂亮呀。跟咱们炎国的不相上下了！该让沈医生瞧一瞧！”
“真的吗？”温蒂惊喜。
“比我妈妈包的还漂亮！”那小干员赞道，“温蒂姐你可真有天赋，一教就会！”
“我去给他瞧瞧。”小海龙捧着饺子起身。
史尔特尔愣了愣。
就见到那个阿戈尔兴冲冲的拿着包好的饺子去给正在炒菜的沈苍夜看。
“你瞧，我包的饺子！好看吗？”阿戈尔女孩将饺子一下子捧到沈苍夜的面前。
彼时沈苍夜刚把一盘菜盛出锅，差点被这个饺子撞到脸。
沈苍夜瞅了瞅，白白的饺子圆润漂亮。
还真看不出是初学者的作品。
沈苍夜强忍着笑意，故意逗她，“勉强合格吧，起码看得出是个饺子，皮也没破。”
“他们都说好看，就你说勉强！”温蒂恼红了脸，揩了面粉的手迅雷不及掩耳地往面前人脸上糊了过去。
沈苍夜一时没防备，被这突然袭击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下一瞬，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白色痕迹。
“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啊？”沈苍夜一把将小海龙拉进了怀里，将女孩的双手禁锢在了背后。
“呜……饺子……饺子掉地了。”温蒂惊了惊。
这样的姿势让她不得不整个人靠在了他身上，脸也仰了起来。
沈苍夜凑近了阿戈尔女孩，故意用鼻尖蹭了蹭她，让她的脸上也沾了点面粉，“骗你的，包的很好哦，你真是适合当炎国媳妇欸。”
“哎！”温蒂下意识地想后退，但被紧紧束缚着却是脱逃不得，脸上也沾了一片白。
“讨厌，掉在地上的你自己吃！”海龙女孩的脸红了红，回头捡掉在地上的饺子。
后边，史尔特尔盯着俩人，眉头一皱。
——混账，才不能输给那个阿戈尔女人！
她心里生起一股子好胜心。
史尔特尔一屁股便坐到了桌前。
不理会桑葚讶异的目光，她哼了声，照着别人的样子也包起饺子来。
回到座位上的温蒂喜滋滋地坐下。
见到刚刚才拒绝加入的史尔特尔正在认真研究别人包饺子的动作，她有点诧异，“你也想试试包饺子？”
“反正闲着。”萨卡兹说。
她瞄了眼温蒂手心里的饺子，心道，不过如此，我才不会被她比下去。
她又瞅瞅那个正在炒菜的背影。
呵，当然也不是为了给他炫耀这么肤浅的事情！
沈苍夜张罗了一大桌子菜，忙得一头大汗。
倒是中途桑葚给他送来两个颇精致的饺子，说是那个萨卡兹女孩学了好久终于学会了包饺子，叫她帮忙拿来给他看一看。
沈苍夜瞥了一眼，意外包得还挺好看的。
他再回头想跟史尔特尔说话。
原本殷切地盯着他的萨卡兹却瞬时间高傲的撇过头去，仿佛这是一件不足为道的简单事儿。
———P.S.———
以下是我老婆的婚纱照，谢谢大家的祝福

673.一人我饮酒醉
饺子一锅煮着，一锅煎着。
大家迫不及待的围到了桌前。
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来。
沈苍夜连忙去开门。
门外竟然是一脸和善的客师傅，啊不对——咳咳，是“沙卒”先生。
黎博利男子手里提着两瓶红酒，微微笑道：“希望我没有来迟。”
我居然邀请了他？
沈苍夜自己都没有印象。
他只好把这位黑市之主迎进屋子里，来到桌前和大家一起吃饭。
初时，大家还有些拘谨。
但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干员们便都放开了。
温蒂显然不太适应这样的派对氛围，紧紧挨着沈苍夜坐着。
温蒂会用筷子，但是用得并不熟练。
她正皱着眉头，对付着一块回锅肉。
“我帮你夹。”沈苍夜伸出筷子。
“不，我自己夹！”阿戈尔的科学家十分坚持。
一番努力之下，她终于把那块肉夹到了自己的碗里。
她看着身边的桑葚用筷子夹花生米，有点悻悻然，“大家用筷子都用得很好，我就不行，只是会用，但不怎么灵活。”
“多练就好啦。”沈苍夜笑道。
温蒂认真地点点头，“嗯，以后我可是要和你回炎国的，不会用筷子可不行！唔……你们买的肉没洗干净，上面还有毛呢。”
她仔仔细细地将那块肉上的毛一点一点弄干净，这才放进嘴里。
“其实我觉得，你夹的那个应该是一块姜。”沈苍夜话没说完，就见到小海龙眯起了眼睛。
一口咬下去，辣味从唇齿舌尖一直蔓延到鼻腔后脑勺，连她背后的小尾巴都瞬间打直了。
“呜——是姜。”温蒂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眼角都沾了泪。
沈苍夜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还笑我！”温蒂没好气地锤他。
沈苍夜给她夹了一块肉，“我看过一个笑话，说姜就是王牌伪装者，演啥像啥，放肉里像肉、放土豆里像土豆，就是要你吃进去欣赏你面目扭曲的神色。”
温蒂细细地观察沈苍夜夹到她碗里的肉，确认不是姜，这才小心地吃下去。
“要不要喝点红酒，我去给你倒？”温蒂放下筷子，轻声问道。
沈苍夜摆摆手，“不了，一会儿还有甜点呢——算是来自我家乡的招牌甜点。”
他起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端来一大盘七八小碗布丁一样的东西。
“那是什么？”温蒂问道。
“这个叫双皮奶。”沈苍夜说，“你尝尝。”
小海龙好奇地接过来，拿起勺子轻轻舀了一点。
扑鼻的浓郁奶香让她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
暖暖的奶皮香滑细腻，细小的红豆被咬碎，爆出甜蜜的内陷，她忍不住把整碗都拿了过去。
沈苍夜将这七八碗一一分给坐在旁边的人，然后才在温蒂身边坐下。
“真好吃！”小海龙用勺子舀了喂给他，“我好想跟你一起回你的家乡去哦。”
“我家那边，还有一种类似的奶制甜品，叫姜撞奶。”沈苍夜道，“不过，那个姜就没有炒菜的姜那么辣。”
“姜……撞奶？为什么说‘撞’？”温蒂不理解。
沈苍夜笑着解释，“把牛奶倒进姜汁里，牛奶就会凝固，变成类似布丁的形态。”
“为什么牛奶碰上了姜，就会凝固？”温蒂眨了眨眼。
“不知道，温蒂院士去研究明白了，教我呗。”沈苍夜点了点女孩光洁的额头。
“唔……我记下了。”小海龙认真点点头，“这也是古代的炎国人发现的吗？”
沈苍夜颔首，“传说多年以前，一个老婆婆咳嗽，听说姜汁可以治疗咳嗽，但姜汁太辣难以下咽。于是，老婆婆的儿媳妇就做了这道甜品。吃起来不仅不辣，而且味道很好。这道小吃就这样传开了。”
温蒂又向他挨近了一些，声音软软糯糯的，“我好喜欢听你讲这些炎国的故事，下次再给我多讲一点吧。”
“好啊，只要你愿意听。”沈苍夜在桌下牵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在他们对面。
某萨卡兹女孩又干了一大杯红酒。
她满脸酡红，气恼万分。
什么呀这两个人！？太过分了！
她身边的小干员看着这姑娘，吓得根本不敢跟她搭话。
其他干员想来倒酒，见到史尔特尔一人抱着一大瓶葡萄酒，一脸凶恶，立刻退避三舍。
结果，史尔特尔一个人把那瓶酒干完了大半。
……聚餐结束，温蒂陪着沈苍夜打扫一片狼藉的屋子。
“咦，这个是……？”温蒂在厨房一角发现了一张便签纸，上面用娟秀的小字写着。
【沈医生，谢谢你邀请我来！虽然有一些小意外，但我还是成功交到了朋友，谢谢你！希望以后还能见到你！】
“是狮蝎。”沈苍夜说。
今天聚餐太过忙碌，他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
下次遇见她再问问吧。
“那个……”
沈苍夜正思考时。
温蒂又开口了。
她指着一旁上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萨卡兹女孩，“史尔特尔怎么办？”

674.萨卡兹大猫的礼物
沈苍夜望着她，惊了惊，“史尔特尔，她怎么喝醉了？”
“好像是喝醉了。”温蒂道，“我们一起把她送回房间？”
沈苍夜思考了几分，点点头，“那也可以。”
于是他和温蒂一人一边，架起了史尔特尔。
“喂！你们干什么！”
史尔特尔突然间一声虎吼，把俩人都震了一下。
沈苍夜和温蒂对视了一眼，无奈道：“明明今天喝的都是饮料，就只有沙卒先生带来那两瓶红酒而已，她居然能喝醉……”
他一弯腰，就在桌子下发现了剩下小半瓶的红酒。
史尔特尔奶奶，你的酒量也忒差了。
“我们架着她回去吧。”沈苍夜扶起了史尔特尔。
喝醉的人就好像一滩烂泥。
两个人好不容易才把这个烂醉的萨卡兹拖到了楼梯口。
“我……我不会吐的。”史尔特尔突然间冒出了一句话，“那个……那个多管闲事的阿戈尔，我才——哼，我才不、不会让她抓住我的把柄！”
沈苍夜无奈的望着温蒂，“你不会是责备过她吧？”
温蒂哭丧着脸，“你没看到她上次怼我啊，我哪里敢说她……”
“谁说我不敢说你！”史尔特尔哼了声。
她的脚步虚浮，若不是有旁边两个人架着，她早就在地上变成一滩泥了。
温蒂忍不住笑，“她现在的样子好像一只可爱的大猫。”
“我也觉得。”沈苍夜耸了耸肩。
“说谁是——说谁是猫呢！”萨卡兹大吼道，“我——我史尔特尔，我可是——！我可是……我是……”
好半天，她都没能讲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
想必她脑中的记忆也是空白的。
沈苍夜正为此叹息。
就听到萨卡兹提高了声音，喊道：“反正我不是猫——我也——我也不可爱、一点都不！这明明就是——用来形容小孩的！”
她嘟嘟哝哝地说：“哼，你们就处于一种……可以俯视我、可以随便夸我可爱的错觉中……你们太不对劲了……”
“好好好，我们不对劲。”沈苍夜道。
“你们这些渺小、愚蠢、可怜、无知的家伙……居然觉得你们有那个资格……咳咳……说我可爱？”
“好的好的，你不可爱你不可爱。”沈苍夜一边哄着一边把她往楼上拖。
刚上了楼梯，温蒂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我走不动了……哈啊……你、你送她回去吧，我觉得跑三千米还没有这个累呢。”
沈苍夜扶额，“你先回去，我送她回房间，马上也来了。”
温蒂溜之大吉了。
剩下他一个人独自拖着烂醉的萨卡兹“大猫”回房间。
开了门，沈苍夜本来准备把她扶到床边。
史尔特尔却一把推开了他。
“混账，你别推我！”她抗声道。
“我没推你，我这不是扶你去睡觉嘛。”沈苍夜道。
萨卡兹猫一样的紫瞳眯了眯，道：“你……你给我让一边儿去……我有个——我有个东西给你。”
“什么？”沈苍夜纳闷着。
就见红发女孩跌跌撞撞地扑到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小瓶酸奶。
酸奶的瓶壁上面还沾着水珠。
看来是下午才从冰箱里拿出来的。
这姑娘什么时候居然私藏了这么一小瓶酸奶？
沈苍夜只知道下午厨房里人来人往，好像很多人都来开过冰箱。
想来，史尔特尔是怕被人顺手拿走了，才偷偷从冰箱里把这瓶酸奶拿出来，拿到房间里放着。
好像小孩子偷偷藏起大白兔奶糖。
史尔特尔扶着沙发背，蹒跚着走回沈苍夜的面前，“给。”
沈苍夜条件反射的接过了那一小瓶酸奶，诧异道：“你这是从哪里来的？”
“买的，这是商店里——最、最最后一瓶了，被我抢……到了，嘿嘿。送给你。”萨卡兹迷醉的盯着那一瓶酸奶，“它冰冰的，是吧？
被抢到……
沈苍夜已经能想象出来，她是怎么从别的顾客的购物车里抢来的了。
“——喂！我在问你话！”史尔特尔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啊？”沈苍夜下意识接话。
萨卡兹凑近过来，那双紫眸就在他面前一寸，“我问你，它是不是冰冰的？”
“的确还挺冰的。”沈苍夜连忙接话。
“嗯，冰冰的，挺好。”史尔特尔傻笑了两声，“送你了，不客气。”
她一脸自豪。
那表情，就好像一条巨龙把自己最喜欢的、亮闪闪的宝藏送人似的。
史尔特尔又艰难的朝床铺走去，接着一头睡倒。
沈苍夜走过去看她时，她已经睡着了。
都说孩子们比大人们更爱笑，原因是他们不用想太多。
此时的史尔特尔就像个小孩子，把自己珍藏的糖果分给了他，然后满意的离开。
沈苍夜替史尔特尔盖好了被子，看看手中的酸奶，又看看女孩的睡颜，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
要是她能一直像现在这样，永远不受那些混乱记忆的干扰，那该多好。

675.社恐和社恐的革命友谊
数日之后。
沈苍夜再来到救助站的小菜园，意外的发现狮蝎正和另外一个人一起站在那里聊天。
竟然是随同罗德岛的队伍一起来访的暴雨。
她居然看得见狮蝎？
沈苍夜很意外。
难道因为迷彩隐匿负负得正能让她们能够相互看到了？
沈苍夜才走进去。
又见到暴雨伸长了脖子在叫：“狮蝎小姐？狮蝎小姐，你还在吗？”
……她就在你旁边啊，亲。
果然还是看不到吗？
不过，这个胆小又怯懦的曼提柯女孩能够交到朋友，沈苍夜已经觉得很是欣慰了。
暴雨疑惑的站了一阵子，只好朝身边的空气说：“狮蝎小姐，我就先去忙了，有时间再一起聊天吧。”
说完，库兰塔匆匆走出了菜园。
“早啊。”沈苍夜正巧进门，也跟她打了个招呼。
“早、早上好，沈医生！”暴雨低下头说了一句，加快脚步跑走了。
好吧，这位也是社恐。
两个社恐碰在一起，变成好朋友也没什么奇怪的。
选苍夜走进了菜园子，就见到狮蝎挫败的蹲在角落，很伤神的模样。
“早上好。”沈苍夜笑着朝她打招呼。
“啊，沈医生——你好！”狮蝎赶紧立正。
沈苍夜就笑，“别紧张，没事的。”
紫色的蝎尾曲起，曼提柯女孩好久才试着搭话，“沈医生今天是忙完了，才过来吗？”
“嗯，今天事情不太多，就顺道来这边拔拔杂草。”沈苍夜说，“还没来得及问你呢，大前天晚上的聚会，一切还好吧？”
“嗯！我很开心，谢谢你！”狮蝎忙鞠躬。
她犹犹豫豫的，又小声说：“沈医生，我……我真的可以入职罗德岛吗？要知道我、我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那个……”
“当然可以。”沈苍夜笑道，“我帮你联系，战斗部门会需要你的能力的，只要通过入职考核就可以来了。你的矿石病，需要到罗德岛之后再进一步检测。”
“啊，谢谢沈医生，谢谢沈医生！”曼提柯女孩连连说道。
染上矿石病之后，被朋友厌恶、疏远，不受控制发动的源石技艺又将愿意向她伸出手的人吓跑。
曾经的佣兵团，那位领袖……只关心她能不能在战场上发挥作用，能不能替他赚来金币。
她以为自己会孤独的死去……
回忆涌起，狮蝎的眼角又泛起泪花，差点就要哭出来。
——根本就……没法正常地跟沈医生说话啊！
“唉，那天快把菜园子里的菜全部摘完了，重新长出来又不知道要多久了。”沈苍夜叹息道，“我买的种子还没到，不然还可以替桑葚播种。”
“沈医生，我先——我先走了。”就听狮蝎说了一句，然后匆忙抹着脸跑走。
“哦，再见。”沈苍夜招了招手。
有什么急事吗？
怎么突然间就跑了？
沈苍夜目送曼提柯跑远，只好继续手头的工作。
打理完了这些菜，他回到办公室。
刚坐下，裤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接着又是一震。
连续震了四五次才停下来。
沈苍夜拿出手机，就见到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五条信息。
发信人完全一致。
都是慑砂。
内容也完全一致。
都是——“救命啊！！！”
靠！
这家伙又惹了什么事儿！？
沈苍夜惊了惊，连忙拔腿朝外奔去。
一路猛踩油门冲回黑市，沈苍夜一秒钟都不敢耽搁，直接前往慑砂所在的小地下室。
这个死中二病的才能，被各大组织所觊觎，被强抢民“男”也是很正常的。
沈苍夜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然而。
进到地下室里，他看到的却是……
那头中二龙趴在桌子上。
他的角卡在地下室年久失修的墙缝里。
“刚、刚才洗澡出来，脚滑了一下，就……”瓦伊凡脸贴在桌子上，整个人狼狈地趴着。
到底为什么这些龙要长那么长的角？
既不方便攻击，更不方便打理，甚至某些角还影响睡觉。
沈苍夜更加难以理解的是，瓦伊凡对自己的角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像贞洁烈女守着自己的第一次。
牛奶省半包用来给角做护理，涂油打蜡呵护备至，给谁磕碰一点都要闹上半天。
慑砂趴在桌子上，不敢使力，生怕以这种耻辱的方式折断了龙角，一辈子都在同族面前抬不起头来。
瓦伊凡的手刚好勾到了手机，就是这样发出的求救信息。
沈苍夜瞪着慑砂。
慑砂也盯着他。
“救命啊！”慑砂大喊。
“再见。”沈苍夜转身就走。
真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有生命危险了。
“——等等啊别走啊！我的角卡住了真的出不来啊！”

676.不如切了 无慈悲
“嘶，好痛，轻点儿！”
“我已经尽量轻了，不然你想让我怎么弄？”
“啊~太、太深了啦……疼死我了！”
“不拔出来还能怎样！”
“万一断了我怎么做男人！”
这奇♂妙的发言从某武器大师的地下室传出来。
沈苍夜瞥见门口的老奶奶又好奇地伸头过来了。
……没想到还有这么大年纪的同人女。
沈苍夜已经试着拔了很久，把这条龙的尾巴都扯长了几寸，都不管用。
“不如切了吧。”沈苍夜做出总结性发言，“断就断了，总比一直这样强。”
“不可以！”瓦伊凡满脸惊恐，焦急地开始往外拔自己的角，连尾巴也急得在地面上摩擦。
沈苍夜呼了一口气，拔出了一把小刀。
“冷静、你冷静一点！”慑砂大喊。
在他说出第二句话之前，沈苍夜将小刀卡进墙缝，把他的角撬了出来。
刚才还在剧烈挣扎的龙瞬间就没了动静。
他软软的滑回到了桌子上。
摸了摸自己的角，慑砂更加懊丧了，“我可怜的小宝贝儿呀，得有差不多两个月它才能恢复。”
沈苍夜收好了刀，“你为什么想到要叫我啊？”
瓦伊凡还在给自己的角打油，“呵，你是我可以信任的人，因为罗德岛需要我慑砂的力量！”
沈苍夜默然盯着他。
瓦伊凡自己先绷不住了，“其实我向罗德岛投了简历了！”
“然后？”
沈苍夜有点意外，这家伙居然这么殷切地想来罗德岛吗？
“被拒了。”慑砂生无可恋。
沈苍夜不解，“怎么可能呢？”
慑砂的能力可是香饽饽，工程部会不要？
红发的龙抓了抓头顶的源石虫帽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沈苍夜搞不明白了，“你怎么投的简历？”
“就附上了大概的履历，然后说是你介绍的，入职要求填的是——必须和你同一个部门。”
“我是医疗干员。”
“欸？”
沈苍夜无语，“你又不是医生，当然被刷啊，你重新再投一次入职意向，填工程部。”
“为什么你是医生啊！？”瓦伊凡瞪大眼睛。
沈苍夜纳闷，“我怎么就不能是医生了？”
慑砂满脸的不可思议，“医生怎么会随身带了这么多铳！？”
“天使还物理超度呢。”沈苍夜秒答。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瓦伊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沈苍夜提醒他，“我的铳呢，改好了吗？”
“改好了改好了！”瓦伊凡连忙从桌子底下小心地拿出那个木盒子。
沈苍夜接到手里掂了掂，“多少钱？”
“不用钱。”慑砂满脸堆笑，“只要你剩下的铳也让我改。”
“先来到罗德岛再说吧。”沈苍夜从桌子上拿走了铳，转身离去，“先走了。啊，对了——”
“嗯？”
“一个小建议。”沈苍夜说，“面试的时候，你最好把你那丑爆的源石虫帽子摘掉，我们人事部主管以前是时尚杂志的主编，你这个肯定不符合她的审美。”
“你懂什么！这明明超酷的！”
“你还想不想看那五把铳了？”
“我……我明白了，我这就把这帽子扔掉。”
……沈苍夜真的很想把这头中二的龙狠狠的揍一顿。
他这一来一回，时间全都浪费在路上，再回到救助站也无心工作了。
干脆回去睡一觉再起来在办公室里加加班吧。
温蒂今天出外勤任务去了，要明天才回来。
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或许效率会高一点。
沈苍夜步行回到住处，远远地就看到某红发的萨卡兹正站在二楼的露台上，眼巴巴的看着救助站的方向，像在等主人回家。
“史尔特尔。”沈苍夜招手，“你在看什么呢？”
红发少女见到他明显是愣了一下，道：“随便看看风景。”
“沙漠有什么风景好看的。”沈苍夜也将视线投去。
萨卡兹翻了个白眼，“要你管啊。”
“你赢了，攻击性极强的萨卡兹小姐。”沈苍夜摊手，“你要是平时待人能像你喝醉时候那么友好，大家都会很愿意跟你交朋友的。”
史尔特尔额头炸出黑线。
那天晚上喝断片了。
她根本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她只知道，第二天开始，某人就给她送了一个新绰号——萨卡兹大猫。
她藏在房间里那一小盒冰酸奶，也在当晚不翼而飞了。
她真的很想找到当天出席聚餐的每个人，给他们脸上来一波莱万汀。
这样就没有人知道她的窘态了！
但是——！
饶是第二天她气到差点把卧室的墙壁给撞塌。
她还是努力维持着气场。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她狠狠瞪着楼下的男人。
都是这个人的错！！
沈苍夜被萨卡兹的紫瞳瞪得有点发毛，只好道：“您慢慢看风景，我不打扰您，我睡午觉去了。”
“随你。”萨卡兹冷冷道。
眼神里说的分明是“你不上来和我一起就死定了”。

677.做冰淇淋,有手就行
沈苍夜很惜命地来到露台，走到史尔特尔的身边。
萨卡兹望了他一眼，目光迷离，“我最近，时常听到莱万汀的低语，好像是……好像是催促我去找回记忆。”
“我记得你说过，你的笔记本里只剩下几个还没有探索的记忆场景了。”沈苍夜说。
史尔特尔点了点头，“对，我想，剩下的那些，一定就是我的记忆。”
史尔特尔时常梦见她走过的那些地方。
还有那些记忆中的、不知名的场景。
树林，无尽的草木遮天蔽日，潺潺溪流，马车的狂飙，强盗们提刀追赶。
长剑，铠甲，震耳欲聋的欢呼，灯火通明的竞技场。
黑夜，星火，陨石坠落，巨大的结晶体碾碎城市。
炎热，多彩的城市建筑，热情的人们跳着弗拉明戈，远处的海岸有巨大的扭曲怪物在蠕行。
高楼大厦，宽阔的街道，来往匆匆的提着公文包的人们，生物实验室里实验体发狂燃起惊天烈焰。
深山，古屋，一纸无题画卷，一场千年不醒的大梦。
城堡，塔楼，羊角恶魔的画卷，山顶的仪式，形态诡异的恶魔。
光环，铳，神迹的恩泽，地下奇观。
雪山，皑皑白雪，神赐的圣铃，漫山皆是年轻女孩的尸体。
大海，水怪，渔船，巨浪裹挟将无数猎人的身影吞噬。
她有无穷的、多重的记忆。
碎片各有不同的人格，背离的生活，纷杂的故乡，交错的命运。
但她至今没有找到自己的记忆。
虽然从未有哪怕一次让她回忆起什么。
但她有一种直觉——
在这片沙漠之中，一定有着等待她去寻觅。
……很近了。
“我近几天就会启程，去寻找最后三个记忆片段的地点，应该都在这片沙漠里。”史尔特尔轻声道。
沈苍夜道：“需要帮助的话可以告诉我。”
萨卡兹无声的点了点头。
沈苍夜问道：“等你找完记忆之后呢？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女孩摇了摇头，目光中尽是迷茫，“目前还没有仔细考虑过。”
沈苍夜立刻开口，“那要不要考虑一下来罗德——哎哟。”
额头被弹了一下。
明明比他矮上一截还要抬手攻击他额头的红发女孩哼了一声，“又想着骗我去罗德岛是吧？做梦！”
沈苍夜无奈，“只是提议而已啊，你不是说你还没想好准备去哪里嘛。”
“也许会到各个国家去走走，尝一尝各地的甜品。”史尔特尔喃喃地说，“以前总是急急忙忙直奔那些记忆中的地点，都没能有时间好好的走一走，看一看。”
她顿了顿，又轻笑道：“有时我在想，如果多一个你这样的帮忙扛行李、还会做点菜的旅伴也不错。”
“欸？”沈苍夜一怔。
史尔特尔望着天，喃喃说：“有时也在想，或许罗德岛也是个不错的去处——咳，你在干什么？”
沈苍夜把怀里掏出来半截的劳动合同又塞了回去，“没什么。”
萨卡兹虚着眼啧了声，“可笑，我为什么会愚蠢到把我自己未来的事情和你放在一起考虑，啧……关我什么事。”
沈苍夜笑笑，“还没发生的事，就别考虑这么远了——说起来，我买到奶油了，要不要一起来做冰淇淋？”
史尔特尔扬起了眉毛。
沈苍夜道：“这次算是一笔勾销了哈，我不欠你冰淇淋了。”
“那得先看看味道怎么样。”萨卡兹撇了撇嘴。
他们回到厨房里。
沈苍夜从冰箱里拿出了他委托楼下的小卖部店主订来的淡奶油和炼乳，又拿出果酱，巧克力，饼干等零食。
史尔特尔瞪大眼睛，“为什么你能订到货？我每次问那个臭老头，他都告诉我没货。”
沈苍夜呵呵一声，“主要是我不会把剑架到别人脖子上去问。”
“我看你现在是想被剑架着脖子！”史尔特尔嗤声。
沈苍夜笑了一声，没有答话。
他把淡奶油倒入一个大碗里，拿出打蛋器开始搅拌。
冰淇淋做起来其实超简单。
冰淇淋的主体就是奶油，也是那绵密口感的来源。
唯一的难点是，要将淡奶油从液态打成像泡泡一样的絮状的糊糊，还是很费工夫的。
沈苍夜正在打着淡奶油。
忽然间，一双纤长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让我来吧。”史尔特尔说，“你去做点别的。”
沈苍夜愣了一下。
就见史尔特尔皱起眉头，“你松手啊，我来打这个。”
沈苍夜只好松开了打蛋器，到一旁去准备其他的原材料。
萨卡兹女孩低下头，耳根有点发红。
他们将打好的奶油混入炼乳和糖，做成冰淇淋液。
第一份冰淇淋液冰冻之后，沾上融化的巧克力，做成巧克力小方。
第二份冰淇淋液混入草莓果酱，做成草莓冰淇淋。
第三份冰淇淋加入酸奶，再裹上新出炉的蛋卷，做成甜筒——但是在做的过程中就被萨卡兹大猫全部吃完了。
在等待冷冻的时候，沈苍夜上楼去睡了个午觉。
再下到出发，发现史尔特尔还坐在厨房里，她的笔记本摊开放在桌上，她则是定定地望着冰箱。
“你真的在这里坐了这么久啊。”沈苍夜诧异道。
史尔特尔抬头看了他一眼，“冰淇淋已经冻好了，你要尝尝吗？”
“哟，你舍得给我尝啊。”沈苍夜就笑。
史尔特尔没有接话，只是打开冰箱，舀了一大碗冰草莓冰淇淋递给他。
“这么大方。”毕竟也是自己做的，沈苍夜不客气地吃起来。
史尔特尔就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
“你不吃吗？”沈苍夜问道。
“不。”史尔特尔摇摇头，“我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想要吃冰淇淋的。”
“你说冰淇淋能让你冷静，现在你已经快要找完记忆中的地点了，你不会像之前那样迷茫了吧？”沈苍夜问道。
萨卡兹大猫注视着他，眨了眨眼，“倒是感觉我又开始产生新的迷茫了。”
“啊？”
“没什么。”史尔特尔站起身，拿着笔记本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谢谢你的冰淇淋。”
……他不知道，那本笔记本的某一页上，写着他的名字。

678.这灌鸡汤多是一件美事啊
时间在一天天地过去。
一转眼，他们在沁礁黑市已经住了两个多月，已经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温蒂，我回来啦。”
中午，沈苍夜刚刚从救助站回到住处，开门的同时呼唤小海龙的名字。
往常，温蒂会坐在客厅等他回来。
有时候，某位萨卡兹大猫也会在。
不过大多数时候，史尔特尔只是冷冷地瞥他一眼，确认他完完整整安安全全地回来了，然后就漠然地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去。
不过。
今天有点儿奇怪。
萨卡兹大猫仍旧是卧在沙发上，瞥他一眼，然后就自己回房间了。
却没有见到温蒂的身影。
沈苍夜走到楼上，就听到低低的啜泣声。
他连忙奔回房间，发现床上拱着一团被子，正在一颤一颤的。
“温蒂，怎么躲在这里？”沈苍夜连忙走近，掀开被子。
就见到阿戈尔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眼睛红得好像兔子。
床上堆了好多纸巾，她手里还抓着一团纸巾在抹眼泪。
“怎么啦？被谁欺负啦？”沈苍夜不解。
“我……”温蒂抽了抽鼻子，“我的论文被拒稿了……呜……”
“这不是常有的事儿嘛！”沈苍夜笑道，“咱搞科研的不是早都习惯被拒稿拒到麻木了嘛。”
“我就是难受……”温蒂抹着泪，“至少……至少也应该到送审的那个阶段吧？”
论文一般会有多次审核。
先是编辑部审核。
编辑部审核过了，就会发送给同行的资深专家审稿。
被秒拒的论文，多半是连编辑部审核的那一关都没过。
论文拒稿这件事儿，就好像你准备了两年的考试，把整本书都背下来习题也一题不落，觉得自己一切万全甚至有把握拿满分的时候——
你考了二十分。
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什么都做不好，我加的那些班一点用都没有……”
阿戈尔少女把脸埋在膝盖间，进入了自暴自弃的阶段。
“其他阿戈尔人，都那么强，不像我一样，体能又差、个子又小……我就是阿戈尔中的最大耻辱……”
她抬起头，定定盯着对面的镜子，啜泣着道：
“我看起来好傻哦……”
“我什么都做不好……”
“我笨死了……”
“我的眼睛好酸……”
“为什么我的眉毛长得那么奇怪……”
“总之我就是最差劲的……”
沈苍夜望着小海龙哭唧唧的。
一时间竟然有点绷不住脸。
可怜是挺可怜的。
但怎么挑剔起自己的长相来了。
沈苍夜坐在床沿，将小海龙揽到怀里，“嗨，温蒂院士，我给你讲讲我读过的一篇文章呗。”
“什、什么呀？”温蒂还是低着头。
“这篇《分析科学同行评审的有效性》是发在《哥伦比亚科学院院报》上的文章，含金量绝对够的哈。”沈苍夜轻轻拍着女孩的背，“这个作者呢，评估了两年内投稿给三个主要期刊的1008份手稿的情况。”
到底还是资深的科研人，小海龙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他的话吸引了，“怎么评估？”
眨了眨红宝石一样的大眼睛，阿戈尔女孩在他怀里抬头望着他，像是等待父母讲故事的孩子。
“评估方式是论文的被引用次数，这是衡量论文质量的标准。”沈苍夜接着讲，“这1008篇稿件里有900多篇被拒稿，其中有像你一样被秒拒的，也有编辑审核过后给同行大佬再审核十审然拒的。”
“然后呢？”
“在被拒稿的900多篇稿件里，有750多篇最终在其他渠道发表。平均下来，‘秒拒’组的被引用次数，比‘十审然拒’组要低——但是也有例外。”
温蒂不解，“例外？怎么例外法？”
沈苍夜道：“你知道，论文的被引用次数一般符合指数分布，大部分论文构成了平庸的长尾，只有极少数论文有着远超同僚的引用数目。这些金字塔顶端的论文乃是人类智慧的精华。”
“确实如此。”
“你说奇不奇怪，被引用次数最高的那些论文前15名，全部来自于这750多篇被拒过的稿件，而这15篇中的12篇，来自于最悲剧的‘秒拒’组。”
“欸？”阿戈尔科学家瞪大了眼睛。
沈苍夜伸出一根手指，“为什么会被拒稿呢？这是因为人类在做决定的时候，往往从自身经验出发，本能的选择更安全的解决方案。
“对于一个时间和资源都有限的审稿人而言，在已有科学框架、自身认知之内的新颖成果更有吸引力——而真正的重大发现往往跳出了现有的科学框架！”
温蒂皱了皱眉头，“什么呀……？”
沈苍夜一本正经道：
“比如某位获得学界至高奖的作者，他第一次被拒稿的理由是‘太过新颖，如果这篇文章是正确的，那整个经济学都不一样了’。”
“温蒂，你被拒稿，究其原因，是因为你的研究做得实在太好了，已经足以颠覆这个学科现有的框架，并且即将创造历史！”
“讨厌！”小海龙笑了出来，埋怨地推了他一把，“你哪里看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怎么叫乱七八糟，这是顶刊背书的。”沈苍夜义正辞严，“鸡汤总是得自己炖一点儿的，改一改再投，肯定能中。”
温蒂挣开他，抽了张湿纸巾擦了擦脸，又团起床铺上的纸巾扔进了垃圾桶里。
沈苍夜站起身来。
女孩扑进他怀里，锤了一下他的胸口，“真是的，你这个坏家伙，这么晚才出现！我要是读博的时候遇见你就好了。”
沈苍夜扬眉，“看来温蒂院士读博期间没有少被拒稿啊？”
“你这是什么关注点啦！”女孩拉着他一起倒在床上。
沈苍夜仰躺着，小海龙翻过身，嬉笑着按住他的肩膀，又轻轻地抚摸他的面颊。
柔软的，温暖的，带着一股醉人的香味。
“呆子。”她开口道。
“怎么？”沈苍夜凝望着面前这张精致的脸，纤长的睫毛还氲着未干的泪珠，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有几缕不听话地垂下。
“亲我一下。”阿戈尔女孩调皮地说。
“嗯？”
“要三分钟的那种哦。”温蒂撒着娇道。
沈苍夜伸出手揽过女孩的腰，“挺狂啊，一上来就要三分钟的那种。”
“那、那就一分钟……”
“三分钟就三分钟。”沈苍夜忍不住伸出手来将她抱进怀里，侧头亲吻她的侧脸。
阿戈尔女孩轻笑着回应他，揽住他的脖颈，抚摸他的项背，迎着他的唇主动送上。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温蒂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是暴雨打来的。
沈苍夜记得，昨天午饭时听暴雨说起，今天她要陪同几位后勤干员外出勘探。
温蒂叹了口气，接起了手机。
她说了几句，挂下电话，低声道：“我要出去一趟，他们的设备坏掉了，我要去帮他们维护一下，很快就回来。”
“注意安全。”沈苍夜叮嘱了一句。
“放心吧。”温蒂提起工具箱就走了。
沈苍夜目送她沿着沁礁黑市的石板路走远。
今天下午，米亚罗说要来找他看几个病例，向他咨询一些问题，他也走不开。
佩洛医生很快便提着一大袋子书到了。
两人一直讨论到天色发暗。
收好了最后一本书，米亚罗站起身，看看窗外，“啊，今天天气不太好呢，起风沙了……抱歉，看来我不得不留在这儿一段时间了，沈医生。”
沈苍夜一怔。
他往外头一看，这才发现天色变暗不仅仅是因为夜幕，还是因为风沙。
天上灰蒙蒙一片，好似海啸一样压过来。
天地之间混沌一片。
尘土漫天飞舞，草木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他们的住处所有的窗户都是关死的，所以对风沙根本没有感觉。
“这会持续多久？”沈苍夜奔到阳台边，骇然望着窗外黑压压的沙尘。
“说不准。”米亚罗摇摇头。
天啊……沈苍夜心里一紧。
温蒂和那几位外出勘探的后勤干员，还在沙漠里啊。
“我得出去一趟。”沈苍夜抓起衣服披上。
“这么大的风沙！去哪里都不安全！”萨尔贡居民的米亚罗很熟悉沙漠，“你会迷路的！”
“别担心我！”沈苍夜拔腿奔出房间。

679.PM 2.5已超标
沈苍夜迎着风沙跑到楼下。
狂风卷起了漫天的黄沙。
伸手不见五指，入目全是一片风沙。
天地之间一片昏暗，充斥着无穷无尽的沙尘，几乎没有半点的空隙。
怒号的风声让人心底发颤，搅得天空中的黄沙像海浪一样不停的翻滚。
沈苍夜在楼下，犹豫了几分，没有选择开车。
普通的车在沙漠中可谓举步维艰。
更不用说在遭遇风沙的沙漠里了。
车轮很容易陷入流沙里，一旦风沙稍大，堵住排气管，发动机就废了。
就算勉强开起来，看不见路的情况下很容易翻下陡坡。
沈苍夜略微将精神力铺展开，很轻易的就发现了被困于沙漠之中的罗德岛小队。
他们在一道沙沟里。
那里面是风的死角，也是躲避风沙最好的地方了。
然而，那也不是个能够久留的地方。
不断流下的黄沙随时都有可能将他们掩埋。
在身周立起一道风盾阻挡奔袭的风沙，沈苍夜加快脚步往沙漠之中奔去……
……四周全是鼓动耳膜的呼啸的风声。
劈里啪啦，风沙不停地的打着身体，火辣辣的疼痛。
天地灰暗阴沉起来，如果没有将口鼻捂好，火辣辣的粉尘味就会直接灌入气管，活性化的源石极易导致矿石病。
暴雨看着那一片迷茫的风沙，只觉得万念俱灰。
因为她对萨尔贡的熟悉，她在这个勘探小队里，是向导、是护卫。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熟悉沙漠的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落得如此境地。
——他们一行三人的小队，原本计划是到距离救助站七八公里之外的地方勘探。
救助站里经过特殊改装、能够适应沙漠行车的越野车就一辆，一般非紧急情况不会启用。
考虑到距离不是非常远，他们决定步行前往。
在勘探中，设备损坏导致无法继续工作，暴雨不得不求助于这边唯一的工程干员温蒂。
设备是修好了。
可是，完工返回时，风沙骤起。
祸不单行，一个队员的水瓶不慎漏空，让本就补给吃紧的小队更加艰难。
一开始，风沙并不很大。
暴雨不知道风沙什么时候会结束。
但她知道沙漠中夜间温度会急剧下降。
他们没有御寒的装备和补给，只会更加危险。
她本来想趁着风沙不太大的时候尽快返回。
然而。
当他们来到一个沙丘顶端，看到沙尘暴的全景时，绝望开始从心底升起。
那已经不是“沙尘暴”了。
叫“推土机”更准确一些。
直观感觉，就是一堵上百米高的土墙正在向他们压过来。
脚下的流沙大大减慢了他们的速度，碰到沙丘时，他们甚至要手脚并用才能越过去。
他们勉强在沙尘暴的锋线袭来时，找到了一个沙沟躲着。
暴雨不知道自己在沙沟里呆了多久。
眼前是漫天的沙子，视野几乎为零，伸手不见五指。
她必须时不时地抖落身上的沙，才不至于被黄沙活埋。
时间流逝，狂风持续带走着水分。
身体较弱的温蒂先晕了过去。
随后，忙活了一整天的另外一个队员也倒下了。
一共四人，两人已经几乎没有行动能力了。
另一个尚还有意识的后勤干员望着她，似乎在询问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们不敢交谈。
一张嘴，沙就会灌满口腔。
怎么办？
暴雨自己也不知道。
这场沙尘暴已经肆虐了将近四个小时。
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暴雨非常恐惧，她闭着眼睛抱着脑袋，双手都在发颤。
她在萨尔贡这些年，从未见过如此严酷的风沙。
库兰塔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她如此之近。
就在她近乎绝望的时候。
忽然间听到有人唤她。
随着那人的声音一同，似乎有什么东西短暂的遮蔽了风沙。
“暴雨！”沈苍夜背着风沙，跪在她的身边，“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库兰塔望着他，嘴唇哆嗦了一下，“沈医生……”
沈苍夜将一瓶水塞到她手里。
“沈医生？”另一个伏在膝盖上的干员抬起脸。
沈苍夜给她也递了水，“快，我们得尽快赶回去，天黑之后在沙漠里会更容易迷路的。”
沙漠之中最大的危险是——迷路。
在沙漠中迷路，生还的几率几乎为零。
茫茫荒漠里没有任何的树木，到处是一片黄沙，地形几乎是一样的。
没有参照物，人就很难走直线，只会原地打转。

680.铲屎的你回来了?那朕继续睡了!
暴雨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半晌，她喃喃道：“沈医生，你……你怎么来了？——我是说，你怎么做到——在风沙中……走过来的！？”
“这你就别管了。”沈苍夜挥了挥手。
暴雨呆呆地望着他，接着，她骇然发现在他们不远处，一道发亮的风墙抵御了沙尘。
沈苍夜奔到温蒂的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沈博士，是你吗？”温蒂的意识有点模糊。
“是我，我来找你了。”沈苍夜将纯净水的瓶盖拧开递过去。
“唔……”嘴沾到水的瞬间，阿戈尔本能地喝了一大口。
随即，她又极为克制的推开水瓶，“我不渴……水……留着……”
“没事，我们很快就能回到家了。”沈苍夜摸了摸她的银发。
此时，作为向导的暴雨已经全然是慌张无措，“沈医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沈苍夜耸耸肩，“走回去，我们步行回去用不了很久的。”
“可是……”暴雨迟疑着说。
“跟着我不会有事。”沈苍夜说着，背起了温蒂。
暴雨只好也背起了另外一个昏迷的后勤干员。
另一人背着装备，都望着沈苍夜。
温蒂趴在他的背上，还有点迷糊，“我们……会死吗？”
语气中夹杂着恐惧。
沈苍夜一挥手，一道倒金字塔形状的屏障将所有人笼罩，抵御住了风沙，“放心吧，我在呢。谁都不会死。”
……回到救助站时，暴雨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捂住了脸。
沈苍夜把温蒂送进了诊室，这才回到救助站门口，扶起瘫倒在地的暴雨。
库兰塔一下子抱住他，放声大哭。
“好了好了，已经没事了。”沈苍夜摸了摸暴雨头顶的马耳朵。
毛绒绒的手感让他想起了身在罗德岛的另外一只库兰塔。
“沈医生……我欠你的，这都是我欠你的……”暴雨哭着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沙尘暴。”
她明显是被吓坏了。
“没事的，我们这不是已经安全回来了嘛。”沈苍夜望向救助站之外。
风沙还在肆虐。
大自然是值得敬畏的。
人类在沙尘暴、地震、海啸等等天灾面前就是无能为力。
沈苍夜在救助站守候了一夜，确认队员们都没有什么大碍，这才返回沁礁黑市。
一开门，便见到史尔特尔歪在沙发上，睡得很熟。
她昨天晚上没有在房间里睡吗？沈苍夜有点意外。
被门响声惊动，萨卡兹女孩睡眼惺忪的坐了起来。
“史尔特尔。”沈苍夜说，“你怎么在客厅里睡？”
萨卡兹大猫揉了揉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啊，是你——你回来了。你昨天下午出去之后一直没有回来，我以为你怎么了呢。”
“昨天晚上我在救助站那边。”沈苍夜说，“你是在等我吗？”
史尔特尔歪过头，看到客厅里的壁炉，便顺口道：“没有。我只是在客厅烤火而已。”
壁炉里面连柴火都没有，你跟我说你在烤火？
“啊，反正你安全就好了。”史尔特尔没有追问他去干什么了，仿佛只要他一回来那一切就好。
她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往楼梯走去，“那我回房间去睡了。”
“等等。”沈苍夜追到楼梯口，叫住她，“你之前说，你近几天可能要到沙漠里面去，虽然这有点唐突，但是……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吧。”
萨卡兹大猫扬起了眉毛，随后，她的嘴角也一同扬起，却是道：“不要，我可不是那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在担心我？”史尔特尔直截了当地问。
“不是担心你，是非常担心你。”沈苍夜说，“昨天夜里的沙尘暴你见到了吧？罗德岛有个小队被困在沙漠里面了，沙漠里是很危险的，我担心你一个人会出什么事。”
“呵。”史尔特尔身体前倾，“你是怕我不回来？怕罗德岛招不到我？”
“不是怕你不回来，是怕你回不来。”沈苍夜纠正，“而且这是我个人的，与罗德岛无关。”
“你不是希望我的能力能够为罗德岛所用吗？”
沈苍夜叹了一口气，“史尔特尔，我是能够分清楚公私的。的确罗德岛需要你的力量，但是，无论是做冰淇淋、还是帮你找记忆或是一起去沙漠里，都是我自己的主意。我把你当朋友，希望你能安好能开心，仅此而已。”
“不是因为看重我的能力？”史尔特尔认真地问。
“我都说了不是，看重的是你这个人。”沈苍夜道。
“真的？”
“干嘛，不信啊？”
萨卡兹女孩笑了一下。
沈苍夜道：“你执意要自己去我也不拦着你，只是，在沙漠中如果遇到任何危险一定要联系我，我会尽快赶去。”
红发的萨卡兹耸耸肩，“沙漠的危险是对别人来说的，对我可不危险——你忘了当时在雨林里看到的熔岩巨人了吗？”
沈苍夜无语。
这位……的确是有说这话的本事。
“不过——”史尔特尔伸出手，亲昵地揉了揉沈苍夜的头发，“不过你可以接着担心我，从来没有被人担心过，被挂心的感觉还挺不错的。”
说完，她反身向楼上走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锁上房门，萨卡兹女孩呼了一口气。
早知道如此，就不端着这么久了，累死了。
她兴奋得一个立定跳远蹦到了床上。
咔！
一声巨响。
床板断了。
“史尔特尔？”沈苍夜在外面喊，“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都没有！”史尔特尔慌张地从床上跳下来，探到床底小心查看了一下之后，安安分分地坐到了沙发上。

681.你眼中的史尔特尔是何种模样?
史尔特尔走了，根据她所说，去寻找沙漠里那一份属于她的记忆了。
沈苍夜把她送到沙漠边缘。
在车上时，她还有点欣欣然地在说着话。
“你说，等我恢复了记忆，我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呢？”
“我很快就要知道我的过去了……花费了不少时间，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下车的时候，这位永远高傲沉静的萨卡兹，又有了一丝丝的犹豫。
她的手里，还拿着那本笔记本。
写满了的笔记本中，那些记录着记忆碎片的文字，被她一行一行的划去，最后只剩下这寥寥几行。
她笃信，在排除了其他所有的错误选项之后，这最后的一项，必然就是她的记忆。
她是兴奋的。
因为她即将要接近真正的自己了。
她也是忐忑的。
因为她不知道获得那份记忆之后，她还会不会是原本的她。
最后，史尔特尔将那本硬质封皮的、有些磨损的笔记本交给了沈苍夜。
“如果我没有回来，替我保管它，替我记住它吧。”萨卡兹说着，冲他笑了一下。
“乱讲话。”沈苍夜皱了皱眉。
他认真道：“我等你回来。冰箱里的冰淇淋还没有吃完呢。”
他接过笔记本。
在他伸手的时候，女孩纤细的食指有意无意的在他的手背上划了一下。
萨卡兹展颜一笑，“也许在我找到之前的记忆回来的时候，就不是那个喜欢吃冰淇淋的史尔特尔了。”
沈苍夜摊手，“那你就看着我把你以前最喜欢的冰淇淋吃完吧。”
史尔特尔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给了他脑门上一个爆栗。
她关上车门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提着巨剑的背影。
她的身影渐渐行渐远，不久便消失在了沙漠之中……
……沈苍夜回想起来，距离那天送走萨卡兹大猫，已经有三天过去了。
杳无音讯。
他知道，以史尔特尔的本事，没什么东西能对她构成威胁。
但是还是免不了的频频望向窗外。
他走到二层的露台，发现这个位置恰好能将沁礁黑市与罗德岛救助站之间的路尽收眼底。
而几乎每一天傍晚他回来时，史尔特尔都会站在这里“看风景”——她自称是看风景。
沙漠中没有很高的建筑物遮挡视线，一眼就能看得很远很远。
沈苍夜注视着远处的沙丘。
那一道道沙丘轮廓清晰、层次分明。
丘脊线平滑流畅，迎风面沙坡似水，背风面流沙如泻。
不知道那个迷茫的萨卡兹，找到了自己的记忆没有？
……史尔特尔定定地注视着面前的沙丘、仙人掌和一小片干涸的绿洲。
这是笔记本中的最后一个她写下的地点。
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回忆起来。
这最后的一份，也不是她的记忆。
风将沙尘抽离出地面，在天空中凝聚成为一望无际的黑暗。
太阳的微光也泯灭。
周遭的一切像是死了一样沉寂。
在沙地上擦破的手臂上汩汩流下鲜血，身体仍然在隐隐作痛。
她缓缓坐倒在沙子中，呆滞地望着灰黄色的天空。
她感觉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如同一记重锤，撞得她全身疼痛。
头痛欲裂。
冥冥中她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低语。
“你是谁？”
“……我是史尔特尔。”
“谁都可以是史尔特尔，一个名字又能代表什么？唯有一个独特的灵魂、一份唯一的记忆，才能造就独立的一个人。”
那声音中带着戏谑。
然后化为嘲讽：“没人记得住你，因为你没有记忆，也没有灵魂。”
“去死！”史尔特尔愤怒地挥剑。
空气中响起碎裂的声音。
尔后，四面八方又传来了其他异响。
哀鸣声，嘶吼声，喊杀声……不绝于耳。
她分不清面前的是现实还是梦境。
剧烈的头痛让她不得不闭上双眼。
黑暗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
“这些年，我究竟，在找什么……”
扭曲的混沌的黑暗吞噬了她。
她像是落入了海水之中，在黑暗中缓慢下坠。
高密度深海海水的压迫让她无法呼吸，她做噩梦一般扭动着身躯。
她又想起曾经在罗德岛甲板上听过的、那个人说的话：人是记忆的集合体，是记忆让你成为了你。
“原来我……什么都不是。”萨卡兹放开了握着大剑的手。
……凌晨两点，也许是凌晨三点，沈苍夜接到一个电话。
彼时，他还在办公室里。
其他人都睡了，整个屋子里一片静寂。
电脑正在自动进行着运算。
沈苍夜拿过史尔特尔的笔记本，胡乱的翻着。
然后，他看到了那三个字。
——“我想死”。
沈苍夜惊了一下。
她为什么会无端端地写下这三个字？
他回忆起这个萨卡兹少女的形象。
她孤傲、强大。
她的强大让她足以拥有蔑视一切的资格，让人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她解决不了的问题。
她习惯了一个人处理所有问题，不怎么在意也不去依靠他人，说话方式更是直接得惨不忍睹。
但经过接触，他感觉她内心也是个小姑娘，只是在没法向他人诉说的找寻自我的焦躁中忘了锻炼社交能力。
她并非不近人情，表面上又毒舌又傲气，可是一份冰淇淋就能让她高兴好久。
她也会对别人的好心生感激，即便大多数时候是用有点别扭的方式表达出来。
她会试着用和别人拉近关系，尽管有点笨拙。
温蒂觉得她喝醉酒的样子可爱得像大猫。
跟她斗嘴的时候沈苍夜一度觉得这家伙就是个幼稚的小女孩。
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写下这三个字呢？
无论从什么角度想，沈苍夜都搞不明白。
然后他接到那个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无声。
“你好？”沈苍夜又看了看手机屏幕。
这是一个来自罗德岛内部通讯的号码。
“史尔特尔？”他试探着道。
电话那头低低的嗯了一声。
“你还好吧？”沈苍夜问道。
萨卡兹少女喃喃地说：“如果我就这样，坐在这片沙漠里，一直一直这样下去，我会死吗？”
她说得平静却迷茫。

682.越过时间,拥抱你
对于史尔特尔来说，对自我的追寻可以压过一切。
她从有意识开始，就握着名为莱万汀的大剑。
这柄剑赋予了她强大的战斗力。
但也给了她无数的混乱的记忆。
人的现在立足于过去，对自己的认识来自于记忆。
但对于史尔特尔来说，她的记忆太多太多。
她没有亲人、朋友。
她困惑于自己究竟是谁。
她立足于世就像无源之水，无根之木。
所以，她一直在寻找记忆里的风景，以期通过这个过程来寻找自我的存在。
而在这个过程里，她的心中只有这一件事。
其他的事都可以先搁置，都不重要。
她花费了许多年，一个一个地寻找记忆中的地点。
她一个一个地排除掉所有的记录在笔记本上的地点。
终于终于，她的笔记本上只剩下最后一个还没探寻的地方。
她坚信，在萨尔贡无尽的沙漠里，她能找回自己的记忆、能找回自我、能明白自己究竟是谁。
可是……
当她来到那个找寻了许久的地方，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数不清的日夜找寻，都成了无用功。
她崩溃了。
沈苍夜听着电话对面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史尔特尔？”
“我什么都没找到。”史尔特尔的声音很沙哑，“所有的——所有的那些记忆都不属于我。我这些年的寻觅是为了什么？又有什么意义？”
沈苍夜皱了皱眉，“你在什么地方？”
对方却不管不顾的自说自话，“我听说，人在弥留之际，会看到这一生过往的走马灯。可我没有属于我的记忆，我会看到什么呢？也可能，一直在追寻记忆的我，根本不配得到专属的人生回忆吧。”
人有着自救的本能。
在心情极差的时候，有些人会生气发泄，以此引来别人的注意力，以期得到一点关怀。
这一通电话，不是在交代后事。
而是在求救。
希望有人在她坠入深渊前拉住她，在最后一程的验票口拦下她。
沈苍夜迅速厘清了思绪。
他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稳住对方，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她身边。
“你在沙漠里见到了什么？给我讲讲吧，说不定能帮助你想起一些什么。”沈苍夜一边说一边披上衣服下楼。
依稀记得，几天之前，他也是这样匆匆的奔下来，去找几个迷失在沙漠里的人。
而这次，他要找的是一个精神被困在荒漠中的人。
电话那头，史尔特尔还在喃喃的诉说。
“昨天，我遇到了一个自称‘怯薛’的人。他说，他会穷尽一生去追寻他的天途，哪怕背井离乡，哪怕死在路上……可是我呢？我的意义又在什么地方？我找了那么久，全都是一场空……我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我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那并不是没有意义，你找过了，你的内心没有遗憾了，这时候才是开始新人生的最好时机，不是吗？”沈苍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
“不……”萨卡兹轻声说，“不。”
她的声音低下去，“你不会明白的。一个人游走在乌萨斯皑皑白雪的荒原上，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父母朋友一概不知，我有的只是莱万汀的剑……太痛苦了。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孤魂野鬼，又或许我根本就不存在，一切都是幻觉，没有其他任何一个人知道我是谁……”
沈苍夜蓦地想起一句话——人是社会关系的集合体。
正是这一条一条的纽带将人的存在勾连起来。
“也许我永远无法理解你有多痛苦。”沈苍夜道，“但是你没有错，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自己，好吗？”
他匆忙搜索着史尔特尔那台通讯器的定位，一脚油门向着沙漠疾驰而去。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叹，“我太累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我没有过去，没有亲人，我什么都没有。没有人会记得我，这么多年来，我做的所有事就像一个笑话。”
“史尔特尔！”沈苍夜一狠心，将油门踩到了底，“如果你要走，至少让我陪你最后一程好不好？我已经在路上了，我很快就会到，如果就这样放任你死在不知名的地方，我会内疚一生的！”
电话那头却只剩下风声。
“你在听吗？你还在吗？史尔特尔？”沈苍夜问道。
车开到沙漠里。
很快轮胎就陷入了沙子里，再也无法行驶。
沈苍夜解开安全带，下了车继续前进。
今天的沙漠格外晴朗。
月明星稀，能见度很高。
但是却比其他任何一个时候，都让人感到恐惧。
“史尔特尔，你还在吗？不说话也没事，在的话就嗯一声。”沈苍夜捏着手机的手心都出了汗。
好半天，对面传来低低的声音。
“……我等你。”
“不要挂电话，让我听到你呼吸的声音。”沈苍夜道。
没有回答。
沈苍夜看着定位系统，边说：“史尔特尔，我会记得你，罗德岛的大家会记得你！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但是，再给自己多几天时间，多一天也好——去试一试不需要一直寻找记忆的生活，试一试和其他人一样的、普通人的生活好么？”
“对不起。”电话那头说，“我已经忘了普通人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
一瞬间，他只想越过岁月的洪流，去拥抱那个不断在各地辗转的孑然的少女。
沈苍夜摔掉了手里的电话。
因为他看到了那个蜷着腿坐在沙地里的红发女孩。
他冲了过去，一把抓住那柄可能成为自杀凶器的莱万汀大剑，用力的将它扔到了五米开外。
“沈——”
不等史尔特尔说话，他也跪倒，紧紧的抱住了迷茫的萨卡兹。
他不想讲什么道理，也不想再扯什么加入罗德岛。
这个时候，说再多的大道理也都是笑话。
沈苍夜收紧了手臂，低声道：“你不在，很多人都会伤心。别说没有人会记得你。你救过天火、普罗旺斯，她们感激你；你帮助过嘉维尔和特米米，她们一直记在心上。”
“我知道你叫史尔特尔，你喜欢吃冰淇淋，你还用奇怪的方式帮我烘干衣服，我知道你在你曾经把刀架在别人的脖子上讲价，我知道你救了稀音，你喝醉酒之后送了我一小盒酸奶……你留在我的记忆里，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就当是为了我可以吗？我接了你的电话，作为报答，你明天陪我去吃冰沙行吗？——先跟我回去，明天，等太阳升起来，再重新考虑一下吧。”
史尔特尔抬起头，惘然的紫眸愣愣地望着他，“为了……你。”
沈苍夜认真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记得你的模样，记得你的个性。对于我来说，你是非常重要的人。”
“不……”萨卡兹嘶哑着嗓音开口，“都是假的，我的记忆是假的，你说的话一定也是假的……”
“看着我的眼睛，史尔特尔。”沈苍夜抓住了女孩的肩膀，“看着我，我说的字字句句都是真的，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认真过。”
女孩在他的怀抱里，有些笨拙地抬起手臂回抱他。
——我已然绝望，我希望有人可以肯定我存活在这世界上的价值和意义
他会告诉我，我存在这个世界对于对于某些人而言是有意义的。
为什么，我会选择把这个电话打给你？
因为你对于我而言，很重要啊。
我找不到活理由活下去。
我希望我眼里非常重要的人可以给我理由活下去。
“你不会忘了我。”她问。
“让我证明给你看吧。”沈苍夜道，“怎样才能让你相信？”
萨卡兹抬起头注视着他。
犹豫片刻，她开口，说了两个字。
沈苍夜一怔，“这——”
他还未来得及说完，唇瓣便被她吻住。
她吻得生涩却热烈，恨不得将生命咬合在一起，仿佛是紧紧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血腥味在他们的嘴里弥漫开来，他的嘴唇被咬破了，丝丝鲜血渗出来。
史尔特尔喘了一口气，放开了他。
沈苍夜没有喊疼，只是低头注视着那个永远孤独的萨卡兹少女。
一片云挡住了月光。
黑暗中他看不清史尔特尔的脸。
他伸手触摸，只触摸到温热的泪。

683.谢邀,已经想好婚礼要在哪办了
史尔特尔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她与那个人并肩走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道路上。
脚下的路不断向前延伸，未知的前方仍是未知。
他们走了很久。
似乎总也没办法走到尽头。
但没关系。
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也不会像以前那般孤身一人地漂泊在无边旷野，无依无靠。
她梦见他们携手走过拉特兰华美的街道，在冰淇淋机前互相品尝对方的甜腻，她执着地想再买一个，他无奈地应允掏钱。
她梦见他们坐在卡西米尔的草原上，在漫天星空下诉说过往，脸上挂着甜蜜的微笑沉沉睡去。
她梦见他们在炎国的殿堂里，他替她戴上戒指，书鸿笺以白头之约，载鸳谱以红叶之盟。
她梦见他们在汐斯塔海滨的屋里，听浪花的声音，享受着四下无人的初次欢愉。
她梦见他们在东国的樱花林下小憩，身周孩童环绕……
她梦见他们坐在萨米温暖的木屋里，壁炉里暖火噼啪，年老易疲倦的身体蜷缩在藤条摇椅上，未等暮色笼罩便双双进入梦乡，手却仍然紧紧相牵……
史尔特尔有着太多的记忆，也在记忆里看到过一个人的一生。
回忆皆虚妄，万物皆过客。
作为人生这场戏剧的演员，拥有万千记忆的她资历太过于深厚，反而使其自己脱离了戏台，成为了坐在台下的、用冷漠目光审视这一切的观众。
记忆中那些愤恨、无助，欣慰、欢乐，那些悲伤、崩溃……
她从未因此被感染。
可这场梦太过真实，胜过至今一切的记忆。
她从梦中醒来时，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史尔特尔胡乱地抹了把脸，并不明白自己为何因乱七八糟的梦境流泪。
身旁的床头柜上放着那一本熟悉的笔记本。
昨夜一人独坐时执笔涂写，写下一行意义不明的字：
阳光，清晨，冒热气的咖啡，美味的面包，家，还有他。
或许习惯有人陪伴的她，只是不想回归一个人的流浪吧。
吱呀。
厚重的木门被人推开，跃入眼中的是她无比熟悉的身影，手中的托盘上是刚出炉的面包和飘香的咖啡。
史尔特尔抬起头望着他，略显茫然。
她脸上还有未擦干的泪痕，在晨光中反射着微弱的光。
“我听到楼上有声音，觉得你可能醒了，所以把早餐给你拿上来——啊，你怎么了？”沈苍夜怔了怔，抬起手抹去了女孩脸上的泪渍。
萨卡兹大猫望着他，倒也没抗拒，仰着脸任由他动作。
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史尔特尔哼了一声，“就只是头疼，没什么事。”
“你现在好点了吗？不会像昨天那样难受了吧？”沈苍夜追问道。
昨天夜里，他把这只萨卡兹大猫拉回沁礁黑市，一直在跟她说话，守着她睡着。
史尔特尔撇开脑袋。
脑子里霎时间想起昨天晚上她要死要活的模样。
简直就好像失恋上天台要跳楼的高中生，被劝下来之后，第二天要面对在下边儿围观的全校师生一样丢人。
——社死比失恋还要痛苦一千倍好吗。
天啊，怎么会这么丢人？
“别问，说了不我喜欢废话多的人。”萨卡兹大猫窘得想找个洞钻，避而不答对方的提问，“我没事，你不要再啰嗦了！”
“那你为什么又哭了？”沈苍夜追问。
“就是头疼！”史尔特尔接过对方端来的早餐，见他在看笔记本，又腾出手慌张地将其扣上了。
“看什么，转过去！”
自己各种狼狈的疯狂的脆弱的模样全都被对方看见了，她现在别扭得要死。
史尔特尔偏过头去恶狠狠地咬了口面包。
因她动作而滑落的发丝顺势遮盖住她微微泛红的耳尖。
沈苍夜抓住她的手腕，“你告诉我，你不会再做昨天的那种傻事了吧？”
“不会，不会！我没事！”史尔特尔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迫不及待地想结束这个让她难堪的话题。
“如果你还难受，可以跟我说。”沈苍夜道，“不舒服的话，说出来最好。”
“我都说了我没有！你哪那么——”话说了一半，萨卡兹有点内疚地垂下眼睛，“对不起，我刚才是不是……语气一直很不好？”
沈苍夜扬了扬眉，“你才发现啊，要不是我涵养好，我已经呼你熊脸了。”
“……很丢脸。”史尔特尔抿了抿唇。
她最终还是决定坦诚面对自己的内心，“我觉得让你看到我的软弱很丢脸。我希望我在你眼中是完美无缺、没有瑕疵的，是最优秀的。让你看到我那个歇斯底里的样子，不如死了算了。”

684.一口下去全是赤藓糖醇
沈苍夜拉过一把椅子在史尔特尔面前坐下，相扣的十指抵着下巴，与粉紫猫眼石般的双眸对望，“你刚才说……？”
史尔特尔有点窘迫。
轻咳一声，她解释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说，那很丢人，并不是真的寻死。”
“你可以试着依靠其他人的。”沈苍夜道，“你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我不需要。”史尔特尔果断摇头。
沈苍夜叹口气。
他不知道史尔特尔是从何时开始拥有的记忆和意识。
但是，能肯定的是，她从有记忆起就是孤独一人。
对这个世界的信任感的缺失、和他人之间情感联结的缺失，让她觉得自己无论在难过、迷茫还是脆弱时，都无处可去，无人能依靠。
情感的缺失和本身就逆天的实力恰恰成了她极高的、却又脆弱的自尊感源头，导致了她那孤岛一般的独立。
她也会试着和人建立联系。
但是每每关系加深、或是需要依靠他人的时候，她又感觉到一种虚弱和无力，一种恐惧。
而拒绝依赖别人这件事，又有可能加剧她孤立无援的感觉。
她不会拒绝他人主动提供帮忙，事后她会还人情。
但她绝对不会主动开口请求帮助。
“我想让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在你悲伤、恐惧、崩溃的时候，大家都会乐于帮助你。”沈苍夜解释道，“你的‘不需要依靠其他人’，带给你的究竟是快乐还是痛苦？”
“我……”
沈苍夜耐心地道：“我们对彼此的依赖，是逐渐展开和深入的。你的每一次表达都仿佛一种测试，当一次次被证明他人能够接纳你、能够让你依赖，并且未曾离开时，信任关系就会更加坚固，表达脆弱和相互依靠也变得越来越自然，彼此也会更深入地了解对方、建立联结。”
“我不需要依靠别人……”这次的语气变得犹豫了。
沈苍夜叹了声，“算啦，先吃早餐吧。”
史尔特尔的视线落在了那一杯黑咖啡上。
苦涩的黑咖啡对喜好甜食的萨卡兹大猫来说无异于灾难。
紫色的眸子瞪着那一杯咖啡，她半晌没说出话来。
“不吃吗？”沈苍夜纳闷。
红发女孩咬了咬牙，别扭地第一次开口请求帮助，试着‘依靠他人’，“你能帮我……拿点奶和糖吗？”
“啊哈，”沈苍夜笑着起身，“乐意效劳。”
片刻之后，他从楼下拿来了几盒咖啡奶球，还有几包糖。
“奶油球，糖的话我不知道你喜欢哪种，这个是黄糖，另外这个是甜味剂——瞧，零卡的赤藓糖醇，女生最喜欢了。”沈苍夜将拿来的东西推给史尔特尔，“你看，请求帮助很简单。你可以试着多依靠别人一点，我从不觉得你麻烦。”
“谢谢。”萨卡兹大猫小声嘟哝着，撕开奶油球和糖包放进咖啡杯里搅拌。
一种微小的，被关心的从心底升了起来。
捱过破碎的过程，拥抱脆弱而又真实存在的自己，哪怕那是个伤痕累累的小孩。
一阵风从窗口灌入。
在掀起窗帘的同时，拂过笔记本的纸页，翻到其中的一页。
上面潦草地书写着各种的自杀的方式。
再往下，杂乱无章地写着很多人的名字。
除了一些沈苍夜不认识的，剩下就是天火，普罗旺斯，凯尔希，嘉维尔，特米米……
最后是他的名字。
通通被划掉了。
仿佛与这些人的联结都无法成为她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只剩下他的名字。
“那些字，不是你这几天写下的。”沈苍夜注视着萨卡兹紫色的猫瞳，“你很久以前就有这样的念头了。”
“很久以前我就这样想了，只是，那些还未探寻的记忆能够给我一点，活下去的动力。”史尔特尔轻轻颔首，“我总是在想，也许下一个地点，我就能找到真正属于我的记忆，找到自我……”
她偏过头，错开眼睛，“就好像我跟你说过的，我孑然一身，我觉得自己根本不存在，只是……遇到你们之后，让我有了新的记忆。你是第一个与我长久相处、相伴的人。”
“哦，感谢上天，原来我在你心目中是还算过得去的回忆啊？”沈苍夜问道。
这个暴躁老姐说话全都是直接怼脸上。
不说出来还以为她看谁都不顺眼。
沈苍夜注视着萨卡兹女孩。
原本一直在说话的后者，却蓦地开始认认真真地吃面包，一点眼神也不分给他。
然后，在他长久的注视下，史尔特尔的耳根慢慢地通红。
“你哪里来这么多问题！？”萨卡兹大猫伸出手便想弹他的额头。
沈苍夜吓了一下，却没有动，老老实实地让她弹。
女孩的纤指触碰到他的前额。
叹了口气，她终究是没舍得弹下去。
中途，换成了一个浅吻，轻轻印在他的眉心。

685.你有没有听见孩子们的……
沈苍夜又抬头看史尔特尔时。
萨卡兹少女故作深沉地转过身去望着窗外，让他看不到她的脸。
片刻之后，她喃喃地说：“我今天……要试着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沈苍夜想起来，“对了，救助站那里有几个小孩，听我说了你的事情之后，一直缠着我，希望你能指导他们的剑术，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我可没兴趣去跟一群普通人玩源石技艺游戏，浪费时间！”史尔特尔啧了声。
随后又陷入沉默。
以前，她总是赶在找寻记忆的路上。
可是如今，陡地失去了目标。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时间应该用来干什么。
“哎呀，给我个面子嘛，今天就先去一次呗，如果你觉得无聊，明天就不去啦。”沈苍夜道。
萨卡兹大猫皱了皱眉，“为什么忽然想到，要我去给小孩子上剑术课？”
“温蒂建议的。”沈苍夜如实回答，“她说如果你找完了所有记忆的地点，感觉比较迷茫，不知道该干什么，就想拜托你陪孩子们玩玩。她今天出外勤任务了没在，平时都是她给孩子们上数学课呢，我一个人应付不来那些——”
“等——等等！”史尔特尔打断道，“那个阿戈尔，她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大家都知道了。”沈苍夜道。
史尔特尔感觉这回自己真的成了跳楼未遂的失恋少女，“你告诉他们的！？”
“慢着慢着……”沈苍夜无奈道，“昨天晚上迪伦失眠来着，他听着我急急忙忙跑出去，又看着我把你抱回来，你的状态不对劲，而且车的声音很大，有好几个人被吵醒了……我只能跟他们简单解释了一下。呃……对不起啊。”
萨卡兹大猫咧了咧嘴，一时无语。
这确实也怪不得他……
不过——那个阿戈尔！
竟敢如此轻敌？
哼，才不能输给她！
萨卡兹大猫眯起眼睛，“既然你开口了，那我就姑且跟你去一次吧，不就是带孩子嘛，谁不会啊。”
史尔特尔向来是对他人拙劣的剑术感到不屑的，更是不喜欢教授他人。
道理很简单。
就好像是你一进入游戏，就是拿了神器的满级角色。
你根本不知道一般人练级有多辛苦。
所以自然而然的生出鄙夷来。
更令她不快的是——居然还是用的午休时间。
但是，看着沈苍夜拉着几个怯生生的、手里拿着木剑的小孩——据说都是救助站接诊的矿石病患者——来到救助站前的空地上，热心地向他们介绍“这位红发的萨卡兹大姐姐”的剑术有多么出神入化的时候，史尔特尔一下子心就软了。
小孩子学着她的动作挥剑，但姿势糟糕的一塌糊涂。
简直就像是军营里练习了两周还在顺拐的笨蛋新兵。
可是。
奇异的、强烈的既视感，让史尔特尔压下了将要骂出口的斥责话语。
她仿佛瞧见炎国充满烟火气的巷道。
几个眉眼与他相似的孩子，正拿着玩具剑，绕着她蹦蹦跳跳，央求她教授剑术。
她听到孩子们快乐的欢笑声。
而他站在不远处，微笑地望着他们。
“剑术教练”的语气莫名的和蔼了下来，耐心去纠正孩子们挥剑、劈砍的动作。
蓦然的转变，令沈苍夜也有点意外。
……傍晚，坐在回沁礁黑市的车上。
萨卡兹大猫突然间冒出了一句话。
“嗯，有几个孩子……还挺好的。”
沈苍夜愣了一下，转头望着她，“你怎么突然说这话？真奇怪？”
红发女孩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我想说的是，孩子比你可爱多了！”
“你就不能有句好话了。”沈苍夜白了他一眼。
他们回到住处，正值日落。
沈苍夜下了车，关车门的时候，动作一顿。
面前是辉耀而灿烂的黄昏。
转瞬即逝却将无数色彩荟萃一堂，每一秒都是光与影的无穷变幻，每个角度都独具风韵。
金色的云团作为幕布，余晖洒落其上，层层堆砌，为它染上璀璨的橘红。
“要不要看看夕阳啊，史尔特尔？”沈苍夜打趣道，“之前你不是每天都站在二楼的露台看夕阳吗？”
“夕阳有什么好看的。”史尔特尔披上衣服下了车，“我每天看的又不是夕阳。”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她轻哼了一声，狠狠的在他腰间拧了一把，“昨天不是说我欠你人情，要陪你去吃冰沙吗？你不会想赖掉吧！？”
“欸？我没说我要赖掉啊！”沈苍夜道，“只是忽然看到夕阳很漂亮嘛。”
史尔特尔不理会他。
她兀自抬头，很快便被黄昏的景色吸引。
盛大灿烂的黄昏坠落人间，远处的天空泛起脆蓝，蓝色的波涛从远方汹涌而来，吞没一切。
她终于不用急迫地去寻找那些纷繁错杂的过往，可以慢下来，赏一幕黄昏，品一杯咖啡。
怅然若失，却又如获新生。
也许她还要学着去适应新的生活，但这样平平淡淡的每一天……似乎也不错。
她垂下眸子，晚风轻抚脸颊又从耳畔溜走，撩起萨卡兹的柔顺发丝，火色瀑布缓缓流淌。
“喏，给。冰淇淋也行吧？”沈苍夜走过来，手里拿着两个冰淇淋。
在史尔特尔疑惑的目光中，他解释道：“楼下杂货店老板在我们建议下买了一台冰淇淋机，本想叫你一起过去吃，见你看风景看呆了，我就自己去买了。”
“噗。”史尔特尔轻轻笑了起来，“他还算有点生意头脑。”
“就怕你走之后他一个都卖不出去了，毕竟你是最大客户。”沈苍夜将一个冰淇淋递过去。
他凝视着在慢慢被撒上星辰的蓝色天幕。
眼前忽然被一抹火红占据。
紧接着，他的后颈被扣住，往下一按，他不得不倾身向前。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带着冰淇淋甜味的深吻。
片刻后。
沈苍夜愣愣看着压在自己胸口上、由衣服率先品尝、已经糊成一团的冰淇淋。
啊这……这就是霸道总裁强吻的感觉吗？
——我的冰淇淋啊！
“挺甜的，你。”造成这一切的萨卡兹大猫却只是淡淡一笑，转过身去对付冰淇淋。
沈苍夜咧了咧嘴，这冰淇淋，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这时，他的手机一震，有人发来消息。
他只好端着冰淇淋，一手拿出手机回复。
回复完信息，沈苍夜一转头。
就见到史尔特尔踮着脚，趁他不注意，正在吃他手里拿的那个冰淇淋。
“唔……？”萨卡兹少女嘴里塞满了冰淇淋，好像偷吃的小松鼠一样腮帮子鼓得老高。
好不容易咽下去，她又连连吐舌头，显然是被刚才那一大口给冰到了。
沈苍夜纳闷，“你自己的冰淇淋呢？”
“吃完了……嘶……呼。”史尔特尔说，“尝尝你的。”
“干嘛吃这么大一口。”沈苍夜无奈。
“怕……被你发现我……偷吃你的……嘶。”史尔特尔断断续续地说着，又将舌头缩到嘴唇之间抿了抿，这才缓过来。
沈苍夜耸耸肩，“我就该给你买两个冰淇淋的。”
“我不要了。”萨卡兹大猫老老实实地说。
她指指他手上的，“我就要这个。”
“这个都糊我衣服上了。”
“没关系。”她又扶着他的手腕，凑过来舔冰淇淋。
沈苍夜蓦地有种投喂猫猫的感觉，只好放低了手让着她吃。
史尔特尔一口气吃掉了两个冰淇淋，满意到了极点，伸了个懒腰往楼上走。
“对了，给。”沈苍夜给她递过去一个插了吸管的小瓶。
“饮料？”史尔特尔接过去就吸了一大口。
咽下去之后，苦味霎时间弥漫出来。
仿佛给她刚吃完冰淇淋的舌头投下一枚核弹。
“啊！这什么啊！？”萨卡兹大猫直吐舌头。
沈苍夜收起小瓶，“这是矿石病抑制剂，口服液的新剂型。看你心情好给你喝，你心情不好的时候给你喝，可能会被打。”
史尔特尔还吐着舌头，瞪大眼望着他。
我，灭世的黄昏，烈焰魔剑的持有者，救罗德岛于水火的拯救者……居然被骗吃药！？
硬了，拳头硬了！

686.油腻的师姐在哪里
沁礁黑市里来了一位特殊的访客。
在沙漠里的居民大多穿着传统的长袍斗篷时。
她高高的尖帽子，考究的领花和长风衣显得格格不入。
“日安，歌蕾蒂娅女士。”沈苍夜将这位阿戈尔的执行官迎进门，示意她在客厅坐下。
“好久不见。”歌蕾蒂娅点点头，脸上只有几分礼节性的笑容。
歌蕾蒂娅是恰好经过沁礁黑市，听闻罗德岛的外派小队在此地驻守，就顺路过来拜访。
沈苍夜也知道，要不是她和温蒂在这里，歌蕾蒂娅大概连这沁礁黑市都不会踏进来。
顺路过来坐几分钟，已经是她最大的尊重了。
沈苍夜给阿戈尔执政官倒上茶，“斯卡蒂和幽灵鲨最近如何？”
“我将她们派往瓦伊凡地区调查了，我代她们向你问好。”对于这位深海猎人指挥官来说，藏于萨尔贡的阿戈尔情报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沈苍夜咋舌。
歌蕾蒂娅能放那疯批鲨鱼和那憨憨虎鲸自己去调查，也是够心大的。
真的不怕出现危险吗？
所谓危险是指——真的不怕她们两个为了找东西，把人家一座城市给掀了吗？
至于那两个深海猎人？
她们当然不会有危险啊！
“还没有查出什么吗？”沈苍夜问起歌蕾蒂娅调查的进度。
阿戈尔执政官只是摇了摇头。
她随即换了个话题，“我真意外，没想到你们居然会在长生军墓穴附近修建救助站。”
“长生军墓穴？”沈苍夜不解。
“就是萨尔贡的王酋用来存放长生军将士躯体的地方。”歌蕾蒂娅解释道，“距离这里大概两公里之外，是一名萨尔贡王酋的长生军墓穴。那位王酋已经死去多年了，墓穴也就这样荒废了，我记得炎国的习俗忌讳在墓地附近居住。”
沈苍夜抓了抓头，“这个救助站也不是我主持建起来的，我到的时候它就已经在这里了。”
“原来如此。”歌蕾蒂娅颔首。
听闻萨尔贡一部分王酋拥有着强大的长生军团。
战死沙场的勇士的尸身经过特殊的处理，变成没有感知、没有恐惧的不死军团，就像电影里的木乃伊大军。
沈苍夜之前不知道这附近有墓穴。
现在知道了，觉得有点别扭。
歌蕾蒂娅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随意又谈了几句，她就准备起身告辞。
楼梯处忽然传来脚步声。
“歌蕾蒂娅女士，您好。”温蒂从楼上走了下来。
她中午从救助站回来，刚洗了个澡。
甜甜的沐浴露香味飘来，小海龙在沈苍夜身边坐下，亲昵地挤了挤他。
沈苍夜牵住了她，海龙少女反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对面的歌蕾蒂娅师姐全程冷眼。
见温蒂来了，歌蕾蒂娅只好又坐下来。
聊了一阵子，温蒂忽然间说道：“歌蕾蒂娅女士，我的研究有一点新的成果，不知您介不介意我们到书房去聊？”
她说的自然是阿戈尔海嗣化的有关研究。
“当然不介意。”歌蕾蒂娅有些惊喜，欣然答应。
温蒂捏了捏沈苍夜的手，起身走了。
她们去了书房，沈苍夜一个人坐在客厅。
他正考虑着要不要到黑市里去逛逛。
突然间，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沈苍夜连忙去开门。
就见热带雨林的三人组站在门外。
后头的大货车上，还放着一大堆机械零件。
“祖玛——咳，森蚺，嘉维尔，还有特米米……你们怎么来了？”沈苍夜诧异。
嘉维尔无奈地说：“祖玛玛想修好她那机器玩意，但是一直没有成功，她听说温蒂在救助站这里，就缠着我，要我带她过来找温蒂拜师呢。”
“那特米米……？”沈苍夜脸上写了无数个问号。
你们这不是信誓旦旦表示要在雨林里重建家园吗？
怎么说跑就跑啊？
嘉维尔惨笑，“特米米这孩子一定要黏着我啊。”
沈苍夜也没有办法，只好错开身让她们进来。
“温蒂老师在哪里？”一进门，森蚺就迫不及待的追问。
“温蒂和别人谈事情去了。”沈苍夜想了想，说，“不如这样吧，我带你到地下室的工坊去，那是温蒂自己的机械工作室，你可以在那里先组装一下你带来的零件。”
“真的可以吗？”森蚺大喜过望，“我——我真的可以参观温蒂老师的工作室吗？”
“你注意一点，不要把那里弄脏。”
“太棒了！”森蚺根本没听见下一句话，她的表情仿佛是中了一百万大奖。
沈苍夜看着满脸沙尘的斐迪亚，觉得有点儿不妙。

687.玛丽苏小说使人智熄
嘉维尔很自然的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下，“那我就先待在这里了，沈医生你不用管我们，我们会料理好自己的哈。”
“行。”
沈苍夜说着，就见嘉维尔和的小鳄鱼跟班也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在沙发上坐下。
这屋子挺大，空房间还很多，嘉维尔她们想住下也是够位置的。
沈苍夜领着森蚺去了工作室。
特米米和嘉维尔便呆在客厅里。
特米米打开自己的行李，将随身带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拿了出来。
“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嘉维尔惊讶道。
特米米红了脸，“这是带来……嗯……带来解闷的。嘉维尔你忙的时候，我就看看这些。”
铺在地上的有杂志、有小说，不一而足。
嘉维尔随手拿起一本。
《总裁前夫：我的仇敌，我的玩物》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看这些没有营养的东西！”嘉维尔责备道，“你真该去罗德岛接受一点正经的教育。”
“是——我、我明白了，嘉维尔，我一定会加油的！”特米米连声道。
嘉维尔百无聊赖地用手枕着后脑，望着天花板，“真没意思，这里比阿卡胡拉可无聊多了，都没人打架。”
“那——那个，嘉维尔，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啊，一起去黑市的街上逛一逛？可以吗？”特米米红着脸邀请道。
“好主意！”
两只鳄鱼一拍即合，兴冲冲的走了。
又过了十分钟，史尔特尔从楼上下来了。
刚才听到客厅里有动静，她一直想偷偷下来看看那家伙在干什么。
史尔特尔扪心自问，她还挺想多了解一点那家伙的事情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交心。
对，需要交心！
可是，想问又说不出来，这也太唐突了……
可恶！
要是自己的记忆里有他的记忆就好了！
史尔特尔摸了摸自己的萨卡兹角。
那混蛋死哪去了？
她不得不承认，见不到他，自己有点烦躁。
萨卡兹大猫决定吃点甜品，平复一下心情。
她径直往厨房走去。
史尔特尔打开冰箱门。
冰箱里有一块红丝绒蛋糕，是他昨天做的。
萨卡兹大猫支着下巴犹豫了一下，没舍得吃。
她拿了一份冰淇淋，准备回房间里享用。
路过客厅的时候，史尔特尔的脚步顿了顿。
沙发上堆放着各种书籍、杂志。
“是放在这里随便给人拿来看的吗？”史尔特尔很疑惑。
她站在沙发边看了一会儿。
一本书吸引了她的注意。
《女人，你在玩火》。
史尔特尔想了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索性拿走了那本书。
回到自己的房间，史尔特尔锁上门，坐到了豆袋沙发上，一边吃冰淇淋，一边随手翻着书。
这本书的故事很老套。
但对于萨卡兹女孩来说很新鲜。
说实话，她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过小说中出现的画面。
此时的她，就好像青春期少女第一次接触言情小说一样新奇。
一开始觉得尴尬，但史尔特尔看着看着便入了迷。
她不由自主的将自己代入其中，将另外某个人带入男主角。
纵使这位拥有万千记忆碎片的萨卡兹堪称人生经验老司机。
但是。
将自己代入小说里时，她的智商随着男女主角一起直线下降，连吃冰淇淋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
女主叼着一片面包冲向学校，迎面却撞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便是——
虽然是黑道霸主、三大企业的总裁，却仍在上高中的男主。
爱学习有什么问题吗？
在女主险些摔倒的时候，一双大手紧扣在了女主纤细的腰肢间，将她扶住。
男主轻慢的挑了下唇，太阳神一般刀削斧凿的面庞勾起冷笑，“女人，如果你这么做是想引起我的注意，你成功了。”
……
男主将女主逼到墙边，两人的距离极近。
男主漂亮的凤眸看着她，嘴里叼着根烟，下颌线条流畅，烟头的猩红一闪一闪。
女主无处遁形，只能缩在角落，紧张的问，“你想怎样？”
男主的手指滑到女主的唇角，“你自己挑起的火，你自己来灭，我要你身上染上我的味道，这辈子都逃不掉，这辈子都是我的女人。”
……
“啊……真好。”萨卡兹大猫入神的翻着书页，脑子里浮现一幕又一幕浪漫到极点的少女漫画面，幻想某个混蛋也做着这些事，说着这些话。
手里的冰淇淋滴到了腿上都浑然不觉。

688.大蛇不挑食
沈苍夜望着面前的祖玛玛，开始反思起自己带她来温蒂的工作室的决定，是不是真的正确。
温蒂这样爱干净的人，碰上这个毛毛躁躁的俺寻思大姑娘，应该会抓狂吧？
每次使用完都会被收拾打理得干净、整洁的工作室，此时已经被一地散乱的零件铺满。
“嗯……这个位置应该是……”就地坐着的森蚺咕囔着把右手往背后摸过去：“我扳手呢……”
“这里。”沈苍夜从自己脚边捡起扳手递到她手里。
“喔，谢了。”少女接过扳手，重新埋下头去研究。
沈苍夜看到她的手，布满茧子和细纹，明明是女性的手却骨节粗大，指甲缝里带着点一看就是常年洗不净的油污，铁钳一样。
装好了这个零件，森蚺又忍不住发问：“温蒂老师还没有来吗？”
斐迪亚少女显然是对与温蒂的见面万分期待。
一边说着，她的大尾巴一边在地上拍了拍。
“我给她去了条信息，等她谈完事情了，就过来了。”沈苍夜说，“你注意点，别把这里弄太脏了，温蒂会不高兴的——比如那边的机油。”
他边说边指着地上的一小滩黑色的机油。
“哦，明白！”森蚺连忙挪了挪屁股，用宽大的工裤蹭了蹭那一块机油，把它擦干净了。
她的工装裤上同样是沾满了油污，但她并不在意。
沈苍夜扶住头，欲言又止。
阿卡胡拉人的“干净”，和他的“干净”，好像不是同一个概念啊？
对于大丑的零件，森蚺还算是熟悉，没有用多长时间，她便将其组装起来。
“现在大丑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故障，运行不起来呢？”沈苍夜问道。
森蚺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卷了一下粗壮的尾巴，“主要是引擎。当时在阿卡胡拉与那个外来人作战的时候被弄坏了，一直无法启动，我在尝试修复，但是没有取得什么进展。”
“你没有带着大祭司一起来吗？”沈苍夜问起那只蓝色的鸟儿。
森蚺摇了摇头，“我也不好意思让大祭司陪我舟车劳顿，我希望在这里跟着温蒂老师早点修复好大丑，回到雨林里去。”
就在她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咕”的一声，象征着饥饿的闷响打断了她认真的话语。
“啊……”森蚺有点尴尬，一下子住了嘴，本能地捂住了她光滑平坦的小腹，尾巴拍打了一下地面。
“没吃午饭？”沈苍夜问道。
森蚺有点窘迫，“一直在赶路……就随便吃了点。”
她挠了挠头，仿佛在思考自己为什么工作了这么久而毫无自觉，“现在，有点饿。”
沈苍夜怎么看都觉得，这个斐迪亚少女就是个大孩子，“我去给你找一点儿吃的吧。”
“好，谢谢沈医生！”森蚺连忙道。
沈苍夜来到厨房里，打开冰箱看了看，食物已经所剩无几，都是些剩菜。
不过，完整的倒是还有一块蛋糕。
红丝绒蛋糕，这是昨天史尔特尔说想吃的。
当然，她表达的方式也很别扭，她三番五次地拿着沈苍夜给她的手机跑过来，指着网页上的红丝绒蛋糕图片说看起来不错。
问她是不是想吃的时候，她又撇过脸说“不想吃，反正也没人买给我吃”。
沈苍夜无奈，只好按着菜谱试着做了一块。
当时暴雨和狮蝎恰在作客，还在一旁围观。
待到做好了，史尔特尔一马当先地尝了一口。
尝完，马上嫌弃地说难吃死了，要放着明天再加工加工才能入口。
然后她就暗搓搓地把蛋糕盖起来塞进冰箱里，搞得一旁拿了勺子想尝的暴雨和狮蝎好不尴尬。
沈苍夜也不知道这姑奶奶是什么态度。
看她把蛋糕在冰箱里放了一天都没动，心说既然史尔特尔就放着也不吃，干脆拿给森蚺吃吧，反正斐迪亚大妹子不挑食。
一面想，他一面把蛋糕从冰箱里拿出来，端到工作室里。
萨卡兹猫猫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谢谢沈医生！哇——看起来真好吃！”森蚺自然也不会拒绝这番好意。
她坐在地上，将手中的扳手放进口袋里，手掌在宽大工裤上蹭了好几下，一面道谢一面接过了蛋糕。
她甚至没有拿勺子，而是遵循雨林里粗犷的风格，毫无淑女形象地直接用双手捧着大块朵颐起来。
一块蛋糕下肚，森蚺揉了揉肚子，又进入到工作状态中。
沈苍夜看着她，不禁想起以前学过的王羲之把馒头蘸进墨水里吃的课文。
这要放在温蒂面前，她怕是已经炸毛三百次了。
“呆子，我来啦！”
这时候，门外传来温蒂的声音。

689.按这雨林的规矩,你们都是我的人
听到温蒂的声音，森蚺很是兴奋，“啊，那是温蒂老师来了吗？”
“是。”沈苍夜起身迎向门口。
“呆子，你终于舍得来我的工作室瞧瞧了。”小海龙脚步雀跃地走进了地下室。
刚一进来，她便有些傻眼。
整洁的工作室被弄的乱七八糟。
机器零件、各种工具散乱着，地上还有机油。
“你好，温蒂老师！”森蚺连忙迎上去，将手掌在裤子上擦了擦，热情的想去和温蒂握手。
小海龙的表情一下子僵硬起来。
她此时没有戴手套。
她盯着面前的斐迪亚那还沾着油污的手，又看看沈苍夜。
若非教森蚺修复大丑是他的请求，小海龙可能当场就要拿扫帚把这个不讲卫生的家伙给赶出去。
两人僵持了几秒，温蒂仿佛是下定必死的决心般，大步走上前去握森蚺的手。
才走了两步，她一脚踩上了森蚺落在地上的一只螺钉，滑了一下。
咣当！
可怜的阿戈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温蒂！”沈苍夜连忙去扶她。
小海龙眼角都挤出了泪花，她腾出手一摸，摸到了那一枚小小的螺钉。
“这些零件请你放好，不要随便扔在地上！”阿戈尔的话语中压着火气。
“是，对不起。”森蚺诚惶诚恐。
温蒂看了她一眼，叹口气，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崭新的工具箱递给她。
森蚺打开工具箱，里面是放的整整齐齐的各种型号的螺钉。
“以后就用这个来放螺钉。”温蒂说。
“谢谢老师！”森蚺受宠若惊。
“我不是你的老师！”温蒂似乎还在为自己的工作室被弄脏弄乱的事情闹脾气。
森蚺搔搔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温蒂走过去，拿起了工具箱，“你遇到了什么问题呢？”
“引擎启动不了。”森蚺连忙道。
阿戈尔工程师点点头，来到已经被翻开的顶盖处，仔仔细细地检查着这台作战机器的源石引擎。
温蒂看了一会儿，说：“你是不是一直只做外部的检修，没有检查线路？
“啊……嗯！”斐迪亚点头。
温蒂思索着，“我建议你试着重新连接一下源石引擎的线路单元，试一试能不能启动。”
“明白。”森蚺道。
“接下来的事情你应该能胜任了，大概就是这些，如果有不明白的可以随时联系我。”
温蒂自然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看着，森蚺毕竟也不是学校的学生，温蒂要忙的事情还太多了。
“好的好的。”森蚺连声应道。
见森蚺点头表示理解，温蒂便往外走。
然后下一秒。
她绊在了森蚺的尾巴上。
咣当！
倒霉的小海龙第二次摔了。
而且还是重重地摔了个嘴啃泥。
沈苍夜赶紧去扶。
但森蚺抢了先。
“啊，对——对不起，温蒂老师！”好像急于表达歉意，森蚺手忙脚乱的想要扶起温蒂，全然忘记了手上还沾着黑色的机油。
阿戈尔爬起来，甩开她的手就往外走。
客厅里传来愤愤然的脚步声。
“沈医生，这这这——这该怎么办？”斐迪亚哭丧着脸望向沈苍夜。
“唉。”沈苍夜赶紧追了出去。
彼时温蒂已经回了房间。
沈苍夜开门进去，小海龙一个人坐在窗边，垂着脸。
“温蒂。”沈苍夜走到她面前蹲下，“你还好吧？”
海龙女孩赌气的撇开脸不看他。
沈苍夜拉着她的手，“对不起，是我擅自决定把森蚺带去你的工作室的，工作室弄得有点乱，是我的错。我应该先问过你的意见才是，我做的不合适，抱歉。”
小海龙扁了扁嘴巴，“我……我没有怪你啦……”
她是有郁闷无处发泄。
总不可能冲着森蚺发火吧？
于是只能这样子闷着了。
“摔到哪了？疼不疼？”沈苍夜心疼道。
“刚才摔跤的时候，坐到尾巴了，好疼哦。”温蒂撅着嘴撒娇，又有几分带着歉意的讨好，约莫是刚才甩脸色有些不好意思。
沈苍夜忙道：“放心吧，森蚺不会再乱扔东西了，我们也一定帮你把工作室搞干净！”
“我都摔了，你也不安慰我一下。”
“那我帮你揉揉？”沈苍夜伸手去摸那软软滑滑的海龙尾巴。
“呜，不要。”温蒂连连往后缩，“你摸我的尾巴，我会……嗯……那个……现在又、又不是晚上……”
沈苍夜见她情绪缓过来，“好些了吗？不生气了？”
“嗯……”
沈苍夜就逗她，“那晚上我帮你揉揉尾巴？”
“哎呀，你好坏……”阿戈尔红着脸推他。
沈苍夜笑着捏了捏小海龙的娃娃脸，“你先休息吧，从救助站回来都没来得及午休吧？我在下边看着森蚺就好，你不用过去了。等她那边弄完了，我和她一起打扫干净。”
“你去吧。”温蒂拉着他的手亲了亲。
沈苍夜等着阿戈尔少女睡下才起身离开房间。
回到地下室走进工作室，他就见到森蚺一脸郁闷地坐在地上。
见沈苍夜进来，斐迪亚长叹道：“怎么办，沈医生？这才刚见面，我就惹温蒂老师生气了。”
“我都告诉你啦，温蒂爱干净。”沈苍夜扶额，“没事没事，一会儿咱们搞卫生，温蒂也不会计较太多的。”
森蚺大酋长烦闷地坐了一会儿。
她像是想起什么，霍然道：“这要放在阿卡胡拉——如果我占有了你，那温蒂老师就也是我的了，你们都得听我的。”
沈苍夜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要把雨林里的规矩套用在其他地方啊喂！”
“——混蛋，你刚才说的什么！？”
在这紧要关头，另一位姑奶奶莫名地出现在了工作室的门口。
沈苍夜大惊。
这情况越来越乱怎么办？
急！在线等！

690.强吻失败的后果很严重
沈苍夜回头一看，就见到史尔特尔站在工作室的门口，瞪着里头的斐迪亚。
“你说什么！？”森蚺慢慢的站了起来。
她的个子比史尔特尔高，又粗又长的尾巴重重拍了拍地面，极具威胁力。
但史尔特尔显然并不在这“威胁”的范围内。
萨卡兹冷冷地登视着她，“占有他？——笑话，你最好摆清楚自己的位置，他可不是你能占的！”
沈苍夜无语。
这萨卡兹大猫是怎么回事？
说话突然间变得这么中二，是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史尔特尔小姐，虽然我感谢你在阿卡胡拉帮助了我们，但是——如果你无故挑衅，我也不会怕你。”森蚺大酋长皱了皱眉头。
想来她也是对史尔特尔这一波上来就怼人的操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史尔特尔眼睛一转，瞥见了放在一旁的碟子。
她的火气蹭一下就起来了，“——原来是你！？”
“什么？”森蚺愣了愣。
愤愤的火气在萨卡兹身后燃起，她往前逼近了一步，“混账，你吃了我的蛋糕，还想占有我的——”
“咳，史尔特尔。”沈苍夜一把拉住史尔特尔，将她拖出了工作室。
两人在墙边，史尔特尔后背一下子撞上了墙壁。
沈苍夜站在她的面前，两人靠得很近。
萨卡兹少女的猫瞳一下子缩小了。
“是这样的，蛋糕不是森蚺自己拿来吃的。”沈苍夜解释道，“刚才她肚子有点饿，我看冰箱里还剩这块蛋糕，就拿给她吃了，回头我再做一个给你行吧？”
史尔特尔玫瑰色的眼睛失神着，脑子里全是小说里看来的片段。
她咽了一口唾沫。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壁咚吗？
……
咚！
女主被推在墙上，抬眸看见了一张脸。
男主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
“你又在耍什么把戏，你是在跟我玩儿欲擒故纵吗？”男主说，“没关系，你早晚都会是我的。”
他冷冷地笑，修长的手指在她衣裙之下的大腿滑动，所到之处依次点燃渴求的烈焰。
女主心脏宛如打鼓，砰砰直响。
“你在听我说话吗？”男主冷声问道。
……
“——哎，史尔特尔，你在听我说话吗？”见对方没有反应，沈苍夜抓住少女躶露的肩膀。
萨卡兹大吃了一惊。
被触碰的兴奋令她感到羞耻。
“你不舒服吗？”沈苍夜凑近了她。
“没有！”萨卡兹大猫哼了声，支支吾吾道，“你、你以为你和谁说话，我当然听到你说什么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今天就——就放过她了！”
说完，她推开他的手，扭头就走。
沈苍夜看着她的背影莫名其妙，“这姑娘怎么回事？”
他回到工作室里，冲着森蚺摆了摆手示意没什么事情。
森蚺不好意思道：“沈医生，我来这里是不是把这里弄的一团糟啊？我刚才也是有点反应太过度了。我直来直去，说话不过脑子，给你们添麻烦了，抱歉了，别怪我啊。”
沈苍夜说：“没事，史尔特尔就是那个性子，至于温蒂，我想你能把大丑修好才是最能让她高兴的事情。”
“好，我明白了。”森蚺立刻兴奋地拿起了扳手。
沈苍夜陪着这条大蛇，一直忙活到晚上。
回到房间时，温蒂已经睡了。
沈苍夜洗完澡，肚子传来一阵异响。
他才想起，今天晚上都没能好好吃饭。
想了想，干脆下楼弄点东西吃算了。
不然，饿着肚子根本不可能睡得着啊。
他轻手轻脚出了房间，大步往楼下的厨房走去。
现在已经是凌晨，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楼梯间的小夜灯在顽强的抵御着黑暗。
沙漠中不同于城市里，外头是压根没有灯光。
刚走了两步。
咣当一下，他和一个正在上楼的人撞了个满怀。
沈苍夜站稳，连忙伸手去拉被他撞到的的那个正在上楼的人。
他这么一伸手，恰好挽住了对方的腰肢。
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看清楚了对方的脸。
“史尔特尔，这么晚你还没有睡啊？”沈苍夜扶着她站稳，便松开了手。
萨卡兹大猫张了张嘴，却连声音都没发出来。
她脑子里又浮现小说里的画面。
……
不小心的碰撞中，男主一伸手，搂住了女主的腰，将她的细软美丽全都拥进了怀里。
女主瞪着他，“你放手！”
男主邪魅一笑，“我的女人，我想什么时候抱，就什么时候抱！想什么时候要，就什么时候要！”
说完，一把撕开她的衣衫。
女主瞪大眼，脑子嗡地一声炸开，轰鸣声响个不停，呼吸都凝滞。
……
史尔特尔感觉到自己脸红了。
接着，她整个人都别扭起来。
“找吃的没找到！睡觉了！”她气呼呼甩下一句话跑了，也不知道话语中是愤怒还是怨艾。
她回到房间，裹到了被子里，怔怔地想。
——开始还觉得尴尬，现在才知道，原来小说里写的事情真的会发生啊！？
她想了想，又觉得愤愤不平。
凭啥总是自己在吃亏啊？
很没面子的好吗！
史尔特尔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不讨回面子就浑身难受。
这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
“史尔特尔，你还醒着吗？我烤了玛德琳，你要不要吃？”
萨卡兹大猫一下子跳起来。
好哇，送上门来了！
她大步走过去开了门。
“嗨。”沈苍夜端着一盘贝壳小蛋糕站在门外笑。
史尔特尔不理他。
她伸手一拽他的衣服，径直凑了上去，作势强吻。
沈苍夜被这么一拽，猝不及防，一脚踢在了门框上。
“先拿……拿着这个。”他颤抖着把那一盘小蛋糕递给史尔特尔。
后者懵圈地接过，“欸？”
“嗷！”沈苍夜惨叫一声抱着脚倒了下去。
“哎？——对对对不起！”萨卡兹大猫惊恐地道歉。

691.一起犯傻就是最好的样子
“——史尔特尔，你最近在看这个？”
沈苍夜举着那本炎国的言情小说《女人，你在玩火》。
史尔特尔满脸通红，支吾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
后悔了！
不该邀请他进来的！
史尔特尔大感窘迫。
原本见他撞到了脚，好心招呼他进来休息一下。
谁知道刚坐在沙发上，他一屁股就坐到了这本书，拿起来一看，便有了这一幕。
“我才没有在看呢！”史尔特尔梗着脖子不认账，“谁看这种玩意啊？”
沈苍夜不理她。
他翻开书，看了几页，然后开始声情并茂的朗读：“顾谦霆往陆慕萱的方向一个跨步，推着她肩膀直接压在了电梯壁上。‘女人，你真的以为我不敢动你？’顾谦霆声音清冷……”
咚！
一个枕头重重砸在了他的脸上。
“有完没完啊！”史尔特尔红透了脸。
沈苍夜就笑，“真的没在看？”
“看一下，打发时间，反正也没人找我有事！”史尔特尔偏过脸，“干嘛！不允许啊？”
“哎呀，史尔特尔也进入了每个女孩都会经历的‘那个阶段’了呢。”沈苍夜以老父亲的口吻棒读，“虽然来得有点晚。”
在中二时期，男生喜欢看龙傲天，女生喜欢看玛丽苏。
这是成长的一环，不得不品鉴。
萨卡兹大猫当场炸毛，“我不看这个，难道看你吗！？看你成日和那条没品的蛇混在一起吗！？”
“抱歉抱歉，我玩笑开得不是时候。”沈苍夜无奈，“你就不能脾气好点儿，总是凶我。”
萨卡兹眉头一挑，“我看你是被那个阿戈尔——还有那条臭蛇的温柔给惯坏了，对我有意见了是吧？”
被她这么一呛，沈苍夜说不出话，只好把装小蛋糕的碟子往前一推了推，“赶紧吃吧，凉了不好吃了。”
史尔特尔不说话了，拿起贝壳小蛋糕塞进嘴里。
“我去泡茶。”沈苍夜转身去烧水。
很快，他将红茶端上来。
再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
“来，送着吃，吃完早点睡。”沈苍夜说，“味道还可以吧？”
史尔特尔哼了一声，“还行，不过比起某个斐迪亚享用的红丝绒蛋糕，那可差远了。谁还记得那是做给我的呢？”
沈苍夜大笑，“哎呀，你怎么就不能和人家陆慕萱学学，人家那温柔小猫的性格多好呢。瞧你，你这脸垮得快赶上我的导师了。”
“闭嘴！”史尔特尔怒冲冲地说，“我还没说你怎么不像顾谦霆一样呢？”
沈苍夜觉得再这样下去真要吵起来了。
他只好摊摊手，“你就跟吃了火药似的，我不跟你说了，晚安。”
“对！我脾气不好！比不上那条百依百顺的斐迪亚，行了吧？”史尔特尔不高兴地嘟囔着，但还是很照顾他地去帮他开门，“赶紧去睡觉，明天一早还赶着去陪她呢，一晚上见不到她，想死个人了。”
沈苍夜无语，“你怎么阴阳怪气的……”
“我这不是说的你的心里话吗？”
啪！
沈苍夜陡然间双手撑在了门上，把萨卡兹女孩囚禁在其中。
“干嘛。”史尔特尔愣了一下，就想挣脱。
沈苍夜一把抓住她的手按在门上。
史尔特尔从来没有被这么粗暴地对待过，一下子呆住了。
“你真的以为我不敢动你？”沈苍夜低下头，靠在萨卡兹少女的颈侧，轻声说着。
“你一次一次的激怒我，我都宽容了，但你别以为我的耐心是没有底线的。”他低声说，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耳垂上。
萨卡兹睁大了眼睛。
沈苍夜又靠近了史尔特尔的嘴唇，两人的视线在极近的距离交织。
“我奉劝你，别玩火。”沈苍夜的手指擦过她翕动的红唇，“怎么？瞧啊，你可爱的双唇都在颤抖呢——”
一秒。
两秒。
噗！
两人同时绷不住了。
沈苍夜大笑，“我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尴尬的话哈哈哈！要死啦！”
萨卡兹大猫掩着嘴，“太傻了，我看的时候怎么没觉得这么傻！”
“都叫你别看啦！我们居然还一起犯傻！？”沈苍夜摸了摸手臂，都是一粒粒的鸡皮疙瘩。
他笑着走到沙发边，拿起装蛋糕的盘子，“犯傻犯够了吧？睡觉啦，我先下去了。”
萨卡兹少女蓦地扑了过来，将他推倒在沙发上。
她像一只求撸的小猫，趴到了他身上，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
“那本小说确实傻极了，但总算是有那么点用处。”史尔特尔认真道，“我想起来了，就像小说里那样，我觉得我刚才的状态是在吃醋。”
她拉近与他的距离，说：“我吃醋了，所以，需要索一个吻，作为补偿。”
接着便吻了他。
轻轻浅浅的吻，然后生涩地加深，退开时，有轻微的气喘。
“有个一起犯傻的人，感觉还不错。”萨卡兹大猫舔了舔嘴唇，“所以那个斐迪亚什么时候滚蛋？”
沈苍夜怔住，“你这话题转换也忒快了！森蚺他们应该不会那么快走的。”
“那你可不许和她一起犯傻！”史尔特尔按住他的肩膀。
“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沈苍夜笑道，“我来给你弄点真的能打发时间、引人深思的书来看看。”
他拿过史尔特尔的手机按了两下，还给她，“下载好了。”
萨卡兹大猫接过来一看。
《战争与和平》。
《百年孤独》。
她开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692.两个六星、技能加攻、自损八百的女人
沈苍夜是被楼下的一阵喧闹声给吵醒的。
他洗漱下楼，就见到一群干员围着桌子在欢呼。
“史尔特尔万岁！”
“加把劲！”
这是在干什么？
奇怪。
他记得史尔特尔从来不会参与干员们的活动。
除非他拖着她来。
他一看旁边沙发。
上面放着手机，文字赫然是《百年孤独》。
好家伙，这是看书看得无聊到要主动去社交了吗？
沈苍夜走近一看。
一群人的包围中，史尔特尔在和男人们比腕力。
她看起来瘦削，手臂苍白又纤细，力气却出奇地大，屡战屡胜。
砰。
又一个干员输掉了。
“我来和你比！”一旁的森蚺跃跃欲试，一屁股坐了下来，伸出同样纤细的手。
史尔特尔眯起眼睛，“使出你的全力，输了可别狡辩。”
“呵，那你也别放水，不然你输了不认账我也拿你没什么办法。”森蚺回应了一句，然后将手臂搭在了桌面上。
“一，二，三，开始！”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
两人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握紧了手掌，都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一点也没有谦让的意思。
史尔特尔微微一惊，未曾想对方的力量惊人超乎了她的预料。
第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被森蚺将手腕扣了过去。
掰过腕的人都知道，如果手腕被对方扣过去，在用力上会占据很明显的便利。
“哼！”史尔特尔一蹙眉，被反扣的手腕竟然一点点的掰了回来。
两个三技能加攻击力且最终都自损八百的女人角着力。
两只右手相握，两只左手狠狠的扣住桌沿。
沈苍夜看了看颤抖着的桌子，再看看两个角力的女人，心里暗叫不好。
在他来得及阻止这两个已经陷入疯狂的女人之前。
只听咔嚓爆响。
坚硬的桌子从中间裂开。
桌子塌了……
咚的一声。
掰手腕俩人的脑袋撞在了一起。
“你想死吗，可恶的斐迪亚！”史尔特尔捂着发红的额头，声音中压着怒火。
“我这就去开大丑来，谁怕谁！”森蚺腾地跳起来。
沈苍夜赶紧上去拉住森蚺，“你们这究竟是在搞什么啊？这掰手腕的主意是谁出的？谁出的点子谁赔偿桌子啊！”
围观的干员顿时作鸟兽散。
迪伦哭丧着脸站出来，“是这样的沈医生，是我和机长看到厨房里有两个小甜点，我们都想吃，就说用掰手腕来决胜负，然后其他人看到了，就也要加入……”
他自知理亏，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
“你是说那两个东国大福吗？那是我试验的半成品啊。”沈苍夜无奈道。
“半成品？”迪伦感到不可思议，“这不是都做好了？”
沈苍夜抓了抓头说：“只是做出来了而已，糯米皮的颗粒感非常强，口感不好。”
在物资匮乏的萨尔贡沙漠中，连超市都没有，更遑论烘培店了。
估计是大家看到这高脂高糖的美食，一下子都有些把持不住。
“不用争，我现在已经总结出经验了，原料还剩下一点，今天就能做好下一批了。”沈苍夜说。
迪伦喜笑颜开，“好，那我们哥俩等着吃了！我们就先去救助站那边啦。”
“没问题。”沈苍夜比了个OK手势。
他拿起盘子，森蚺就凑上来，“沈医生，你还做蛋糕吗？昨天我吃的那一种，我跟你一起学做蛋糕好不好？”
“行，原料也有剩下的。”沈苍夜点头。
“那我也跟你一起！我要做这个圆团团。”史尔特尔面无表情的掰过他的肩膀，又示威般地盯着斐迪亚。
“啊哟啊哟，我知道了，你不要这么用力！”沈苍夜龇牙咧嘴。
按照昨天那本《女人，你在玩火》的剧情，这个场景难道不应该是“女主轻轻拉着男主的衣角，小声说：‘我想和你一起，可以吗？’”这样的场景吗？
你奶奶果然还是你奶奶。
沈苍夜从冰箱里拿出各种原材料，又很疑惑，“森蚺，你为什么突然间想着做蛋糕了？你不是在忙大丑的事情吗？”
“我修好啦！”斐迪亚自豪的说，“我昨天夜里只睡了四个小时就醒了，一直惦记着呢，我早上起来，按着温蒂老师说的方法，把大丑给修好了。”
“厉害啊！”沈苍夜很意外。
森蚺拍拍胸口，“当然啊！”
接着，她的声音又小了点，“我想让温蒂老师看看我的成果，但是我这不是，惹了她生气嘛。我想起昨天吃的蛋糕，真的很美味，我想做一个那样的蛋糕送给温蒂老师，让她消消气。”
“行。”
沈苍夜心中忖度，之前做这个蛋糕的红曲米粉还剩下一点，应该还能做一个小的。
——所以，现在是要拖着这两个姑娘做东国大福和红丝绒蛋糕。
这场面真是够魔幻的。

693.某科学的厨房毁灭者
沈苍夜从冰箱里把昨天准备好的糯米团拿了出来。
大福的制作难度主要是皮，接下来的步骤就相对简单了。
沈苍夜把糯米团擀成薄片，用一个碗分割出一个个的圆形薄片，再沾上面粉，把准备好的巧克力奶油酱包进去。
“看懂了吗？”沈苍夜示范了一遍，转头看史尔特尔，“大概就是这个步骤。”
“不就是包饺子吗？还能学不会？你以为我是谁啊？”史尔特尔冷声说。
她又偷偷瞄了一眼那头正在看着各种原材料发愣的森蚺，觉得自己牛逼极了。
沈苍夜将包好的那一个大福装进碗里放冰箱，“那剩下的就都交给你啦。”
说完，他又走到厨房另外一头，从零开始教森蚺做蛋糕。
“先做蛋黄糊，把玉米油、蛋液和牛奶混合在一起——喏，奶粉在那个柜子里。”
“好！”森蚺泡好了牛奶，蛋液倒进去。
“——等一下，不要把蛋液加进沸水泡的牛奶里面！”
俩人看着刚打进去的蛋黄很快煮熟，变成了蛋花汤。
“算了算了，再来一次，失败是成功之母嘛。”沈苍夜安慰道。
这一次还算是进行得顺利。
做好了蛋液，筛入面粉和红曲粉……
“我刚才叫你拿低筋面粉，不是高筋面粉啊！”沈苍夜才看到一旁放面粉的袋子。
森蚺急得额头都冒汗了，“我再来一次。”
“呼，好，这次成功了，接下来我们要打发蛋白，混在一起之后就可以烤了。”沈苍夜长吁一口气。
接着血压又高了，“——啊，你用的碗太浅啦！”
被打蛋器甩得一脸蛋清的森蚺懵逼地望着他。
沈苍夜连忙去拿纸巾替森蚺擦脸。
“——真蠢！”史尔特尔在一旁看着，心里想。
沈苍夜重新弄了蛋清，拿了一个较深的钢碗，握着森蚺的手，示意她把打蛋器放进蛋清里打。
萨卡兹大猫一下子拧起了眉头。
她忽然间明白了一句话。
“会哭的孩子有奶喝。”
自己这一声不响地干活，他的注意力都在那条臭蛇身上了！
“喂！”史尔特尔叫道。
沈苍夜走过去，“嗯？”
“你看。”史尔特尔把包好的大福往他面前一推。
“怎么了？包的挺好，没有问题啊。”沈苍夜纳闷。
“没点评价吗？”史尔特尔怨艾地瞥了他一眼，冷冷道。
“好好好，你最厉害。”沈苍夜无奈。
什么话啊！有这样敷衍人的吗！？
史尔特尔恼怒时，沈苍夜从冰箱里拿出了自己刚才包的那一个大福，递到萨卡兹大猫嘴边，“喏。”
史尔特尔愣了。
——他这是在喂我吃？
她呆了好久，才微微张嘴咬住。
沈苍夜点点她的额头，“包完之后放冰箱，拿出来就是这种口感，尝着还不错吧？”
“唔。”萨卡兹回味着刚才那瞬间的场景，颇为得意地笑了，感觉自己在那个斐迪亚面前扳回了一城。
森蚺一通手忙脚乱，终于做好了蛋糕。
她如同虚脱般坐倒，感叹这做吃的比搞机械可要难多了。
“这样就可以了吧？”森蚺问道。
沈苍夜说：“蛋糕是可以了，不过你不打算试一下大丑是不是真的能开动了吗？你试过了没有？”
森蚺一捶手掌，“天啊，要不是你提醒，我都忘了这件事情，我这就去！­”
“好好检查啊！”沈苍夜叮嘱。
他倒了杯咖啡，来到地下室，看着面前正进行最后检修的祖玛玛。
斐迪亚一边敲敲打打，一边说：“总之无论如何，我都得想办法让温蒂成为我的老师！嗯，先修好大丑，给她留个好印象，总是没错的！”
她又捣鼓了一阵子，放下工具，“搞定了。”
沈苍夜点点头，“先把大丑开出去吧。”
说完，他便去柜子那里找遥控器。
温蒂的工作室一侧是靠近台阶的木门，另外一侧是一个卷帘门，卷帘门外面连接着街道，可供车辆出入。
沈苍夜还在找着卷帘门的遥控器，森蚺爬上了狰狞的亮黄色机甲，将其启动。
“你要倒着出去哦。”沈苍夜提醒了一句。
他的声音很快就被巨大的机器轰鸣声打断。
“卷帘门在那边，森蚺。”沈苍夜见到对方没有回应，又喊了一句。
“刹车……怎么好像不太灵敏——啊！！！”
在森蚺的惊叫声中，大丑一头撞向了卷帘门……对面的墙壁。
沈苍夜眼疾手快，立起一面风盾将其挡住。
可是墙壁还是承受了一次撞击。
轰！
整面墙霎时间爬满裂纹。
然后是哐一声巨响，门板倒下了。
“完了，温蒂老师会杀了我的……”坐在驾驶座上的森蚺一脸弱小可怜又无助。

694.不是早有预谋,是见色起意
“我错了，沈医生。”森蚺蹲在地上，“我真的错了。”
沈苍夜刚给维修人员打了电话，无奈地倚在桌边，“现在你这样也没有用啊，眼下这也不是完全无法挽回的状态嘛。”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森蚺还蹲着，“我单知道修好大丑，不知道这工作室里压根没法启动……”
沈苍夜叹了一口气，“你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森蚺扑过来抓住他的手，“沈医生，求你了，你帮帮我好不好？”
“我怎么帮你啊。”沈苍夜道。
“你帮我求求情！帮我说说理！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让我把大酋长的位置让给你也可以！”森蚺急声说。
“墙都裂了，还怎么说理啊。”沈苍夜连忙抽回手，“而且明明嘉维尔才是赢了玛维索提亚的人吧？”
森蚺正色，“要不是我在玛维索提亚时被那可恶的哥伦比亚人袭击，我和大丑把嘉维尔打倒那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不要扯开话题啊。”沈苍夜打断她。
森蚺一下子不敢说话了。
沈苍夜揉了揉眉心，说：“我替你去跟温蒂说一声。”
“真的吗？不许反悔！”森蚺非常激动。
“别打岔。”沈苍夜道，“我可以替你说，但原不原谅你，那就是温蒂的事情了。”
“我明白我明白。”森蚺哭丧着脸。
沈苍夜离开了房间，往楼上走去。
想了想，又回厨房取了刚做好的蛋糕。
他来到三楼的书房。
走进去，温蒂正戴着耳机，在电脑前忙碌。
温蒂见到他，便摘下耳机，“咦？这是给我送吃的来了？”
“这是森蚺给你做的蛋糕，你尝一尝。”沈苍夜在温蒂身边坐下，“那个……”
“森蚺又闯祸了是吧？”温蒂问道。
沈苍夜干笑两声，“你怎么知道？”
“虽然戴着耳机，不过刚才我好像听到一声响。”温蒂说，又摸摸他的脸，“你没有受伤吧？”
“我哪能受伤啊？”沈苍夜笑着捉住她的手，“森蚺把大丑修好了，不过试运行的时候，不小心把墙给撞了，她就……就是想给你道个歉，还希望你去看看她的劳动成果。”
“我知道了，我忙完手头的事情就去。”温蒂说。
“哎？”
“怎么了？”
“没有想到你答应的这么爽快。”
阿戈尔一笑，“我不答应，最后她不还是天天缠着你，你都陪她一整天了，多累呀。”
沈苍夜挠挠后脑勺，没想到事情进展得那么顺利。
小海龙关了电脑，“走吧。”
“哦。”
沈苍夜正要起身，海龙少女凑过来，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只有你坐着的时候才能亲到你的脸。”温蒂眨眨眼，披上上工作服走了，“快来。”
“来了来了。”沈苍夜赶紧追上去。
下到地下室，温蒂远远看到布满裂纹的墙壁和倒下的门板，长叹了一口气。
“不好意思，是我没有看好她。”沈苍夜惨笑。
温蒂摇摇头，径直走上前去。
“温蒂老师！”森蚺见到她又惊又喜。
她的想法是，温蒂来到这里，就是原谅她的信号。
阿戈尔冷着脸走进去，扫视一眼，“你没有带劳保手套，为什么？”
“欸？”森蚺一脸懵圈。
“我告诉过你，进入工作室要穿好劳保护具的——护目镜、劳保手套、绝缘鞋、作业服，一个都不该少！为什么不执行？”温蒂重复道。
森蚺愣在那里。
“我让你戴上劳保护具，因为它是你生命安全与健康的重要防线和屏障，也是对危险源的最后一道防线。我也曾经说过，工具不可以放在地上，因为一旦踩到就有可能滑倒。你都听到了的，对吧？可你都没有做。”
“我知道错了……”森蚺小声说。
温蒂盯着斐迪亚，“你知道你为什么会犯今天的错误吗？因为你一直保持着雨林里的习惯，对工作室里的安全守则不屑一顾。”
“温蒂老师，我不——”
温蒂打断了森蚺的话，“安全守则就贴在墙上，白纸黑字——工作室空间狭小，若需要启动机器，应当牵引至室外，你看到了吗？做到了吗？”
“哎，温蒂……”沈苍夜小声说，“是一开始我忘了叫她看。”
“你不要说话。”认真起来的温蒂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沈苍夜顿时噤声了。
温蒂正色，“阅读安全守则，或者接受安全教育应当是每个进入车间及工坊的人必做的事情。你应当养成这个习惯，这是为你自己的安全考虑！”
森蚺吓得不敢说话。
温蒂没有理会她，她径自上前检查了一下大丑的线路。
末了，她点点头，“你修复了大丑，这证明你的能力优秀。但是，光光能力优秀的却毫无安全意识的人，终有一天会被自己的疏忽给害死！我有一名同僚，就是因为没有戴绝缘手套被电击死亡的。所以，我绝对不会对任何不注意安全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顿了顿，说：“如果到了罗德岛，你还想进我的工作室，就先给我把那墙上贴的安全守则背下来，然后照着去做！”
说完，阿戈尔扬长而去。
沈苍夜一转头，见斐迪亚瞪大眼睛望着自己，满脸的喜色。
温蒂这话，很明显是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学生。
“太好了，沈医生！”森蚺扑过来，给了沈苍夜一个大大的熊抱，
“工作室里也不许搂搂抱抱！这点最重要！”刚走到门口的温蒂气呼呼的喊了一声。
这一声比之前的声音都大，是气急了。
森蚺僵在原地，连忙撒手。
……
……
是夜。
看着维修工将墙壁和门修好，沈苍夜才洗漱回房。
温蒂坐在床上看书，见他进屋，她笑了笑：“辛苦了。”
“没事，墙壁已经修好了。”沈苍夜说。
阿戈尔歪了歪脑袋，“你藏着什么东西呢？”
沈苍夜从背后取出一小束花，“送给你。”
“送我？”小海龙惊喜地放下书，跳下了床跑过来。
沈苍夜认真的点点头，“打扫那旧屋时，你说要补一束鲜花给你嘛。不过，花在沙漠里不好买，只买到了三朵。”
白色的玻璃纸包装下是三朵蔷薇花。
“谢谢！”温蒂笑着接过。
她注意到，花上有一个小小的、精致的盒子，“这是？”
“也是送给你的。”沈苍夜说。
温蒂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她轻轻解开盒盖上的蓝色绑带，捏着散下来的带子一拉，盒盖应声弹开。
里面是一条项链。
穿成它的材料有点眼熟，在灯光下零落着金属的冷色，表面是有星星点点的驳杂，却被柔化了色彩，敛去了属于金属的锋芒。
在那柔软的线和精巧的链扣正中，是一枚钴蓝的宝石。
沈苍夜在阿卡胡拉雨林中买下的那一块海蓝原石，他委托黑市的珠宝商人打磨出来这一枚小小的宝石，又制作成吊坠。
“这是平时在你的工作室收拾回来的金属边角料。”沈苍夜说，“我觉得这样或许更加有纪念意义——放心，都消毒过了。”
他认真地说：“我拜托你教森蚺这件事情，我心里一直很过意不去，一定是给你添了很大的麻烦，还请温蒂老师看在这条项链的份上，不要生我的气。”
小海龙抿唇一笑，“那就帮我戴上项链。”
“好。”沈苍夜拎起项链环到女孩脖颈处，将项链的锁扣扣上。
被打磨过的金属颗粒在轮廓明显的锁骨上熨帖地起伏，吊坠冰凉的触感令温蒂眯起了眼睛。
她摸了摸胸前的吊坠，“好看吗？”
“好看。”沈苍夜点点头，
“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温蒂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只U盘。
沈苍夜疑惑地接过来，“这是什么？”
“你告诉过我，歌蕾蒂娅当初给你的技术图纸不完整。”温蒂悄声说。
沈苍夜有点吃惊，“你推导出来了完整的了！？”
“嗯，不过也用了好几个月，花了不少时间呢。”阿戈尔自豪的点点头，“昨天，我和歌蕾蒂娅聊天的时候，旁敲侧击地询问了她一些问题，验证了我的想法是正确的——我制作出来的这份，就是阿戈尔液压传动技术的图纸。”
“你太厉害了，温蒂！”沈苍夜简直想把小海龙举高高，“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
“要是你的这条项链晚一点拿出来，就可以用来‘感谢我’啰。”温蒂调皮地笑，“谁让你这么早拿出来的？”
沈苍夜错愕，“啊？你早有预谋呀？”
他又挠挠头，“不不不，这是两件事，这份图纸……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这是无价的啊。”
温蒂眨眨眼，“给我一个抱抱，你的抱抱也是无价的。”
“就只要抱一下？”沈苍夜愣道。
“你想给点别的也可以哟。”阿戈尔少女笑道。
“那就先抱抱。”沈苍夜伸开手臂。
小海龙便扑进他怀里。
沈苍夜顺势一抄女孩的膝盖把她打横抱了起来，直接扔到了床上。
“哎你，你才是早有预谋的吧！？”阿戈尔一边笑一边抱住他。

695.两个合约登顶干员的内斗
两个女人在厨房里做早饭。
史尔特尔轻哼一声，斜睨身边阿戈尔少女脖颈上的吊坠。
她记得，这一块海蓝宝石是她和某人在阿卡胡拉雨林里的时候买的。
当时还是她讲的价呢！
不公平！为什么这块宝石偏偏出现在这个阿戈尔的脖子上！？
还有天理吗？
还有王法吗？
温蒂眯起眼睛，冷眼瞧着身边的萨卡兹。
她身穿一件黑色的T恤。
印象中某人也有件一模一样的。
而且还是温蒂自己帮挑的。
居然误打误撞成了他们两个人的情侣装！？
话说这女人的品味，还挺不错的……
温蒂甩甩头，把这无聊的念头驱逐出大脑。
她没有理会红发女人，径直去开冰箱门，想拿一些培根出来煎。
啪。
另外一只手摁在了冰箱上。
温蒂一扭头，只见史尔特尔正压着她下方的、冰箱冷冻室的门。
“我要拿冰淇淋。”史尔特尔淡淡的说道。
“那也要讲个先来后到。”阿戈尔强行打开了冰箱冷藏室的门，拿出培根之后甩手离去。
史尔特尔正俯身从碗柜里面拿碗。
啪。
另一只手按住了她头顶的烤箱门。
萨卡兹大猫错愕的抬起头。
“我要开烤箱门。”温蒂俯视着她。
史尔特尔皱了皱眉，冷声道：“项链还不错。”
温蒂淡淡的点头，“衣服还不错。”
就在两人似有和解之意时。
喧闹声从楼上传来。
“看来那个红丝绒蛋糕还没法让你理解啊！我现在就要让你瞧瞧，什么叫现代烘焙的至高之术！”
“沈医生，你不会真的觉得普普通通的点心，能比得上阿卡胡拉的丛林烤肉吧？”
“好了森蚺，你那丛林的食物好吃还是外面的食物好吃，我都从昨天和你争执到现在了，不给你露一手，我怎么维护我们现代料理的尊严！”
“好哇，你倒是做给我尝尝！明天我弄点烤肉来，不把你吃到红光满面算我输了好吧！”
话语间，两个人影出现在厨房外。
沈苍夜从冰箱里拿出一个盘子，“你看看，这是我昨天晚上就泡满蛋奶液的吐司，给你展现一下当年高卢多士的辉……辉……煌……”
话说了半截，他才发现厨房另外一角还有两个人。
“早上好啊，史尔特尔，温蒂。”沈苍夜勉强笑了笑。
俩人都盯着他手里泡着土司的碗。
异口同声：
“给谁做的？”
“呃……”沈苍夜僵住。
“沈医生，我还有事情先走了！下次再品尝你的现代料理！”森蚺一见情势不对，立马溜之大吉。
沈苍夜瞪大眼睛，“喂——你！”
森蚺跑出去，却和另外一个金色瞳孔的男人撞了个满怀，“啊，你好？”
“你好。”棘刺扶住了她。
他又向房间走来，步入厨房，“老沈，我那边没有东西吃了，快点给我做点，蹭个早餐！——咦，你要做高卢多士吗？算我一个！”
下一秒，两道冰冷的视线把他插成了刺猬。
……
……
沈苍夜还在救助站忙碌的时候，沙卒先生突然间来访。
沈苍夜倍感意外。
因为，这位黎博利男子从来没有造访过罗德岛的救助站。
往常，每一次他来访时都会提前联系。
是有什么必须要现在讲的急事吗？
沈苍夜赶紧洗手，没来得及脱掉白大褂，就直接去了救助站的会议室。
长发的黎博利男子静静的等待他关上门，才抬起头注视他，“沈先生，你拜托我找的、购买阿卡胡拉雨林源石矿的买家，我找到了。”
沈苍夜略微惊讶，他拉开椅子坐下，“怎么样？”
沙卒先生说：“这个人非常的谨慎，他在黑市中的源石矿都会放置很久才收货，这也是我现在才找到他的原因。黑市里商队来往，人口流动非常大，他收货的时候，几乎已经没有人记得这批货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了。要不是你提醒我，我根本也不会注意到他。”
“他是什么人？”沈苍夜问道。
黎博利沉吟片刻，说：“他的名字叫洛肯·威廉姆斯，是一个来自哥伦比亚的科学家。我跟他有过一点点来往——那是在将近一年前，他表示想要来萨尔贡投资，我就把他引荐给了一位来自长泉镇的贵族。”
“恕我多问一句，你们有经济往来？”沈苍夜开口道。
沙卒摇摇头，“不，只是因为，我需要那位长泉镇的贵族替我办一件事。”
他没有说明，沈苍夜便也不追问。
这时候，手机一震。
沈苍夜拿出来一看，是条来自未知发件人的信息。
【我知道是你毁了我在阿卡胡拉的源石矿生意，罗德岛。你们将为此付出代价。】

696.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
哐！
会议室的门忽的被推开。
两个人冲了进来。
沈苍夜定睛一看。
来者是桑葚，以及负责这个救助站的亚历克斯主管。
作为主管的鲁珀男人，被桑葚这个小姑娘扯着衣服，看起来有点狼狈。
“桑葚？”沈苍夜有些意外地站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沙卒先生问道，“我叮嘱过下属，我和沈先生的谈话，不允许任何人擅自打断。”
亚历克斯主管急声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自己看看外面！”
沈苍夜和黎博利男子对望了一眼。
沈苍夜快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一瞬间，两人同时皱了皱眉。
窗外早已经不是下午该有的白昼。
而是漆黑的犹如黑夜。
大漠的天地之间，飞沙漫舞，天昏地暗。
北面似乎有一面大墙正往这边挤压过来。
远处，有五道陀螺一般，恍若从天而降的沙龙卷正扭曲着接近。
——是的，五道龙卷风，正徐徐地朝着救助站的方向靠近过来。
龙卷风过处，便将地上的沙席卷起来，形成一个沙漏形的沙柱。
黑色的巨影，如同沙漠里取人性命阿努比斯死神。
“怎么会！？”沙卒先生也呆了。
他在这浩瀚的萨尔贡沙漠中已经生活了许多年，自诩已经成为了一个熟知这个国度的人。
但饶是如此，在他的记忆中，也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场景。
“太可怕了。”亚历克斯主管无意间道出了客师傅的心里话，“我在这里那么多个年头了，我知道沙漠的气候恶劣，但也从没见过这么……恐怖的自然灾害！”
“主管——”桑葚试图插话。
亚历克斯主管却已然陷入慌乱中，“但凡要是有一道龙卷风朝着我们救助站的方向来——以我们这些建筑的强度，能不能扛住都不一定！”
“目测它就是在朝着我们的方向来！”桑葚紧紧攥着自己挂在衣服上的平安符，“我们必须马上采取行动，主管！”
亚历克斯崩溃地喊：“一道沙尘龙卷风的摧毁力已经超出想象了，还来五道！我们怎么——”
沈苍夜望着炸毛的鲁珀。
他能够想象到，连熟悉沙漠环境的亚历克斯主管都已经慌张这般模样，其他人更加不用说了。
桑葚到底是炎国灾害救援组织出身，尚还保持着镇定，“冷静点，主管！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都这种时候了，我还能不着急吗！？”主管额头冒汗。
作为灾害救援组织的一员，桑葚虽然没有真正经历过灾难，但她接受过相关的训练，对于各种天灾都有一定的了解。
在天灾面前，她反而是最冷静的人，
“这就是我带你来这里的目的，亚历克斯主管。”桑葚的脸因为紧张而发红，“沈医生，沙卒先生，我有一个请求——”
“你是不是想借用沁礁黑市的地下室？”沈苍夜立刻反问。
这下子换桑葚惊讶了，“沈医生，你怎么知道？”
在众多自然灾害当中，龙卷风的名头肯定让很多人闻而生畏。
和大风天气不一样，龙卷风能够摧毁树木、房屋，各种碎片会在强大的风力作用之下被卷入龙卷风中，更加加剧其破坏力。
面对龙卷风，不够坚固的建筑物都有危险。
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低洼地区、地下室等不容易被卷入的地方。
“我回头再跟你解释，桑葚。”沈苍夜说，“救助站的地下室最多只能放得下一些重要的医疗器械。我们必须将救助站里的患者转移到沁礁黑市去——可以请求您的帮助吗，沙卒先生？”
他望向身后的黎博利男人。
沙卒先生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会尽力协调。”
说完，他率先离开了会议室，朝着楼下走去，几名随从也连忙跟上。
萨尔贡的沙漠中，常年气候干燥，沙漠面积广。
气候过于炎热，在夏天的时候，夜间温度低，白昼温度高。
太阳出来后，温度时常飙升到40度以上。
普通人难以忍受这样的炎热。
于是，几乎每一个沙漠中城镇的建筑物都会修建有地下室，或是有很多结构从地下室展开。
白天在地下室中，温度固定在20度左右，亦能免受沙漠阳光的直射。
龙卷风天灾当前，沁礁黑市的地下室不失为最好的避难地点。
沈苍夜注视着远处肆虐着的龙卷风。
距离太远，他还没有把握风之精灵能够操纵如此暴烈的风元素。
他自己倒是没有问题，哪怕面对了龙卷风，他也有防身的方式。
但是，对于救助站里的患者来说，就不是这么个事情了。
他能火焰在救助站周围立起盾牌抵御风暴。
但是在有更优选择的情况下，他也不能拿着大家的性命一起冒险。
沈苍夜注视着接天蔽日的龙卷风，“桑葚，你能够计算出最靠近我们的龙卷风大概还有多长时间会抵达吗？”

697.外表最软,打人最疼
龙卷风并非直线朝着救助站的方向过来。
但是，桑葚还是以最坏的打算计算出了仅剩的时间。
——龙卷风的横向移动速度，大约在六十到一百公里每小时。
在当前目测的距离下，以最坏的打算，他们大约还有三到四个小时的时间，可以用来撤离。
“沈医生，亚历克斯主管，我们现在怎么办？”桑葚捏紧着手里的法杖。
沈苍夜思索着，“主管，救助站有多少可用的车辆？医务人员和患者一共多少人？能给我一个具体的数字吗？”
亚历克斯主管神色一震，“好——好！我明白了！有一辆救护车，一辆运输车和一辆巴士，人数的话……我需要稍微查一下才能告诉你。”
“好的，时间紧迫，需要组织人手同时转移医疗器械和人。”沈苍夜说，“亚历克斯主管，能麻烦您通知所有的医护人员来开一个简短的会吗？我们要告知大家眼下的情况，讨论对策。”
“哦，好。”
……会议结束。
所有人立刻行动，往会议室外走去。
亚历克斯主管愣在原地，好久才喃喃地说：“喂，到底你是主管，还是我是主管啊？”
会议室在救助站顶层的三层。
沈苍夜和桑葚来到楼下，不出意外地看到，走廊里人们已经乱成一团。
有在做临终祷告的，有抓着医务人员求个说法的，有抱成一团哭鼻子的……
“大家请听我说。”桑葚试图维持秩序。
但是，以她一个小姑娘，又怎么会有人愿意耐心听她说话呢。
“让我来吧。”沈苍夜摇了摇头。
他一抬手，身畔的一扇窗户应声而碎。
刺耳的碎裂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霎时间，全部人都望向他。
“现在，罕见的天灾正朝着我们的方向过来，我们的灾害专家预计其到达时间在四个小时之后。”沈苍夜说。
桑葚瞪大了眼睛，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她也知道，在这个时候，所谓“专家的专业分析”是最具有说服力和安慰能力的。
沈苍夜接着说：“我们的救助站已经组织了应急小组，我们与距离救助站不远的沁礁黑市达成合作，对方将向我们提供足够的避难场所。从现在开始，我们将组织大家有序撤离。老人、小孩和妇女先撤离，每辆车保证一名医护人员同行。请大家听从我们工作人员的指挥！”
一片鸦雀无声。
“都听明白了吗？有什么问题吗？”沈苍夜道。
“有。”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举起了手。
沈苍夜记得，这个人是一个矿石病轻症患者，有着萨尔贡瑞柏巴特有的雄壮身材。
“请说。”沈苍夜望向他。
瑞柏巴的目光凶悍，“凭什么是你来决定是谁先走！？”
男人高身高至少有两米，一脸愤愤不平。
他逼近过来的时候，连桑葚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就凭我代表罗德岛。”沈苍夜简短地回答。
“我看你是想让你们罗德岛的人先走！”瑞柏巴男子吼叫了一声，冲过来拽起了他的衣领，“这样下去，要猴年马月才轮到我！？”
桑葚急声说：“先生——请您冷静，这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
“滚一边去，贱人！”瑞柏巴男子用力挥开了桑葚。
黎博利小姑娘站立不稳，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走廊里一片惊叹。
所有人都不动了，无数视线盯着发生争执的中心。
“快叫保卫人员来维持秩序！暴雨和狮蝎她们人呢！？”亚历克斯主管追了上来，就想拉开瑞柏巴男人。
“叫保卫？说不过就想动手是吧？”瑞柏巴轻蔑地笑道，“爷爷我在雇佣兵队里摸爬滚打的时候，你们还没学会走路呢！听着，我要第一批离开这鬼地方！”
啪！
沈苍夜一把抓住瑞柏巴的手腕。
魁梧如山的男子愣了愣，只觉仿佛一只铁钳卡住了他的右手。
他下意识地想要用左拳反击。
但晚了，他只感到一股巨力从侧边压来，几乎同时，他的双腿被如同鞭子一样的巨力横扫。
下一秒，他整个人失去重心，咚地一下倒在了地上。
“对，说不过你，动手比较快。”沈苍夜追击上去，膝盖压住了瑞柏巴的后背，将他的手臂向后锁住。
卡着他上臂的手微微一使劲，瑞柏巴登时哎哟了一声，动弹不得。
“罗德岛在这里设置救助站本就是义务的，我不欠你什么，如果你再有一句废话，我就把你从楼上扔下去。”沈苍夜靠近瑞柏巴男子的耳朵，说，“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明白了！”男子惊恐地点头。
沈苍夜放开他，回过身朝着亚历克斯主管和桑葚打了个手势，“走吧，不要耽搁了。”
地上的瑞柏巴挣扎着翻过身。
陡然间被摁倒，他的脑袋还是晕乎乎的。
桑葚本来已经跟着其他人下楼了。
想了想，她又跑回来，用手中的法杖冲着瑞柏巴男子的某部位狠狠敲了一下，“欺负女生，算什么男人！”
“啊！！”瑞柏巴惨叫一声又倒下去。

698.把42装进后备箱有几个步骤
恢复了冷静的亚历克斯主管，总算是展示出了作为救助站主管应有的统筹能力。
负责转移器械的人员，和负责撤离医患的车辆很快到位，疏散有序开展。
沈苍夜跟着男干员们将医疗器械转移到了救助站地下室，随后又加入到了转移人员的行列中。
此时，大部分患者已经被送去了沁礁黑市，剩下的都是工作人员。
直到出到了室外，沈苍夜才真实地感觉到龙卷风的威力。
虎啸龙吟一样的声响，萦绕在耳边。
就似乎整个北边，有数十条遨游九天的神龙正往这边呼啸而至。
沈苍夜穿着防风沙的斗篷，戴着墨镜。
但是一粒粒沙子打在墨镜上的声响还是清晰可闻，砂砾摩在脸上生疼。
远远的看过去，那沙龙卷就好像是链接天地之间的擎天柱一般。
这五道龙卷风有数十米高，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风吼声，仿佛醉酒的恶魔，徐徐朝着救助站的方向逼近过来。
他能隐隐约约看到，龙卷风中不仅有黄沙，还有不知道是哪一只倒霉商队的车辆——早已经被撕成了碎片。
沙柱之中，甚至依稀能够看到人和车马混在其中。
但是那马嘶声和人叫声已经是听不见了，入耳的只有这龙卷风发出的如同厉鬼一样的嚎鸣。
普通人被卷入其中，几乎是必死无疑，幸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在天地无穷威力之前，人实在是渺小的可怜，不堪一击。
沈苍夜的手放在了刀柄上。
万一……万一来不及撤离，如果冲着这龙卷风砍一刀，能把它砍开吗？
“呆子，你真是呆子啊！！！你还在发什么愣呢！我找你好久了！”温蒂忽然跑过来拉住他。
她几乎是声嘶力竭，才没让自己的声音被扯碎在风中，“你还真的想去砍龙卷风不成？”
“欸？”沈苍夜有点发愣。
还真的给她猜中了。
“不许问，快点跟我走！！”海龙女孩不容分说的拽着他往回走。
她的手心里都是汗。
经历过一次风沙之后，温蒂对沙漠里的天灾极为恐惧。
沈苍夜连忙解释，“不，我是在想，我能不能试着把那个龙卷风给——”
“不可以！你就算能做到也不许去试！你忘了在汐斯塔那一次了？你快要把我吓死了！！”小海龙的声音很果断。
“温蒂，你听我说——”
“咳……我不能让你冒险！”温蒂咳了两声，吐掉被风吹进嘴里的沙子，“如果你不走，我就跟你一起待在这里！”
“啊？”
“快走！！”温蒂用尽全力地拉着他。
……沈苍夜上了汽车的驾驶座。
其他车辆都已经撤离，他们是最后一车人了。
他回头一看，后排是暴雨，狮蝎，桑葚。
沈苍夜将杂念驱逐出去，拧开了车钥匙。
车子在强风中艰难前进。
呼……呼……
龙卷风越来越近，虽然还没有到中心区域，但是那不断吹过来的烈风带着一阵阵的沙尘翻滚，甚至能够感觉到整一辆越野车都开始摇晃了起来。
沈苍夜紧紧地握着方向盘，缓踩油门，尽可能快地前进着。
车上安静得如若无人，大家都定定望着前方，捏了一把汗。
车子没走多远。
沈苍夜却见到了一个，与所有车辆方向相反的，顶着风沙走来的身影。
“史尔特尔！？你怎么来了！？你要去干什么？”他惊得猛一个刹车。
用手抵挡着风沙的红发萨卡兹停下了脚步，转头望向他。
“我看到很多人从救助站那边回来，但是没有见到你。”史尔特尔说，“我不知道你怎么样了，所以我来找你。”
语气很平静。
但很倔强。
就是那种——我没有见到你，所以我要去找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会把你带回来——的语气。
“快上车！”沈苍夜急道，“龙卷风很快就要来了，你得赶紧跟我们回去！到沁礁黑市去避难！在这沙漠里遇上这等规模的天灾非常危险！”
史尔特尔盯着他没有动。
沈苍夜一看才意识到。
车内都已经坐满了。
难不成……要让史尔特尔躺在尾箱？
“我下车走回去，温蒂你开车，史尔特尔，你跟着车一起回去！”沈苍夜想都不想就作出了决定。
“什么！？”温蒂大惊。
萨卡兹也是倔强地摇头，“如果你下车，我就跟你一起走回去！”
“现在可不是闹脾气的时候！”沈苍夜有点恼了。
“那我自己走回去，你别下车了，免得有什么危险。”萨卡兹女孩说完，便转身往回走。
“你干嘛呢！”沈苍夜不得不承认，这个萨卡兹说话直来直去，在某些时候还挺让人生气的。
“我心里有数，不会有事的。”史尔特尔继续走。
“等等——史尔特尔！”沈苍夜沉思了片刻，追上去，“我不可能丢下你一个人的！要不，你坐在温蒂的腿上？”
史尔特尔白眼跟着翻上来，“谁要坐她腿上！？”
温蒂也怒了，“你以为我很想抱着你坐吗？现在是撤离要紧！”
“哎哎，你们别吵……”沈苍夜只好打圆场。
五分钟之后。
温蒂换到了驾驶座。
沈苍夜抱着史尔特尔坐在副驾驶。
“你最好老实点，萨卡兹。”小海龙怒冲冲地启动了汽车，缓缓前行。
“你才是好好开车，阿戈尔。”史尔特尔不甘示弱地回敬。
温蒂踩下油门，龙卷风更近了。
越野车好像是波涛汹涌的大海上的一叶扁舟，不断晃动。
沈苍夜正考虑着要不要用风盾稳定一下车身。
突然间。
沙子迷了眼，温蒂下意识地一个急刹车。
咔！
坐在沈苍夜腿上的史尔特尔一个前倾。
角戳进了坚硬的汽车车顶。
“你找死啊！？”萨卡兹努力摆了摆头，发现动弹不了，怒声骂道。
温蒂也是急了，“我也不想啊！谁让你自己长角啊！”
“你不长角了不起吗，阿戈尔！？”
沈苍夜发出小声的悲鸣，“我的车啊……要赔钱了……”
后排三人看着前排三人吵成一团，连大气都不敢喘。

699.妹子哪有铳械好!
“……没事，你的角漂亮着呢，没有被划伤。话说你怎么忽然间开始纠结角的问题了。”
慑砂的地下室里，沈苍夜正用着瓦伊凡的角部护理精油，替史尔特尔打理她差点断掉的角——她自己说的。
卷帘门将风沙抵挡在了外头。
室内是沈苍夜这一车人，还有慑砂。
史尔特尔一回来就嘟囔着自己的角被划伤的事情。
为了安抚她的情绪，沈苍夜只好从慑砂那里借来一盒冰淇淋，又借来他的角部护理精油。
舔着冰淇淋的史尔特尔大有一番“只要有冰淇淋吃就行了随便你干什么”的派头，立刻就安静下来。
就好像吃着冰淇淋的小朋友不介意护士姐姐在她手上轻轻的扎上一针。
沈苍夜将瓦伊凡的角部护理精油抹在了萨卡兹的角上，轻轻按压，后者舒服的哼哼着，一脸享受。
大猫的幸福很简单。
有冰淇淋吃很开心，有个人按按角那是至福。
“咳……呆子。”温蒂坐在对面全程观望，终于是忍不住了，“你过来一下。”
“嗯？”沈苍夜应和了一声。
小海龙噘着嘴，“我觉得我全身都是沙子，好难受啊，你帮我拍一拍。”
“好。”沈苍夜便走过去。
“你不能自己拍吗？”突然间失去那麻痒的按摩触感的史尔特尔张嘴就怼过来。
“说的好像你够不着自己的角似的！你不能自己按吗？”温蒂也毫不示弱。
之前她是不太熟悉这个萨卡兹的性子。
如今处久了，倒也知道她说话就是直来直去的，索性不避讳了，想着什么说什么，不然那肯定是忍一时越想越气的。
倒是狮蝎、暴雨和桑葚坐在一旁，看着火药味渐浓的三个人，吓得不知所措。
“别闹别闹。”沈苍夜拍了拍温蒂的衣服，又拿出一张湿巾替她擦脸。
这头的萨卡兹大猫见状，吃着冰淇淋的动作蓦地停下了，好看的眉毛紧紧蹙起。
慑砂缩在自己的桌子边，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内心喃喃：
“果然！铳可比女人好伺候多了！！”
……
……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风声渐停。
沈苍夜第一时间奔了出去。
拉开卷帘门，堆积的沙子撒了他一身。
他顾不上这些，急匆匆的向外奔去。
沁礁黑市只受到了风沙的影响，并没有直接遭遇龙卷风的侵袭。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确认救助站的状态。
沈苍夜赶到救助站时，亚历克斯主管已经先到了。
这只鲁珀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沈苍夜缓缓的往前走，视线扫过去，虽然救助站的地下室算是完好无损，但是地面之上的楼层已经残破不堪。
说是一片废墟也不为过。
龙卷风仿若死神，狂风造成了极大的破坏。
屋顶被整个掀掉，房屋被摧毁，各种结构暴露在外，一片狼藉。
救助站两侧，干员们费了好大劲儿才在沙地里栽种起来的大树被连根拔起，或是拦腰折断。
沈苍夜在一百米外找到了他和桑葚的菜园子小棚。
他们日夜辛苦种下的瓜果蔬菜已经被砸的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根系被翻出来，盘绕的藤蔓被粗暴地扯断。
油菜花的花瓣散乱在地，但大部分已经被龙卷风刮走，金黄的花瓣甚至凑不出一朵花。
他们种下的菜苗，看着它们一点点生长出来的成就感早已经随着这场灾难消失殆尽。
而对于亚利克斯主管来说，这个救助在于他，就像这个小菜园一样。
沈苍夜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的感受。
这个时候，他却蓦地想起，不久之前，他和沙卒先生在会议室里时，收到的那条信息——
那个人说，会让罗德岛付出代价。
紧接着，这一场罕见到极致的天灾就直接朝着罗德岛的救助站来了。
难道，这不是所谓的“天灾”，而是有人有意为之？
……
……
“你在笑什么，威廉姆斯？”白发的俄国科学家冷冷盯着实验室另一侧正兴奋的手足手舞足蹈的同事。
“我成功了。”洛肯·威廉姆斯笑道，“我成功了，列维！”
“怎么？摆弄你那些从地里头挖出来的死尸成功了，就这么兴奋？”列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
洛肯瞪了他一眼，“你没有资格说我，你根本不知道，我从长生军的墓穴里挖出了什么！！”
洛肯·威廉姆斯在“沙卒”先生的引荐下，来到萨尔贡，结识了列维·克里奇科。
这两位科学家，都拥有着绝伦的天才。
洛肯·威廉姆斯一门心思地在做着他的人体改造研究。
而列维·克里奇科在追求生命进化的极致。
他们欣赏彼此的聪慧，能够在一起做研究。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因为价值观相悖而争吵。
洛肯兴奋地向列维解释着：“我挖到了一具梦魇的尸体！你知道梦魇吗？高贵的库兰塔种族，他们天生知道如何支配恐惧！我给了它新生！经过我的改造，它拥有将‘恐惧’具现化的能力！人们恐惧什么？天灾！死亡！——看到刚才的龙卷风了吗？那个敢动我奶酪的罗德岛，现在已经连渣都不剩了！不用质疑，这具梦魇，就是最强大的战争机器！”
列维冷眼望着他，嗤笑了一声，用俄语道：“呸，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换了个世界，傻〇美国佬还是傻〇美国佬！”

700.如果神取回他万分之一的力量
沁礁黑市。
罗德岛驻点的房屋内。
几名罗德岛的干员，还有作为黑市之主的“沙卒”先生坐在会议桌边，脸色都很凝重。
“你认为，这次的龙卷风是人为造成的？”黎博利眉头紧锁，“沈先生，我不觉得有任何源石技艺能够达到那个程度。”
“您也能操纵雷电。”沈苍夜看着他。
沙卒摇摇头，“远远达不到天灾的级别。”
沈苍夜心说，要是你知道某个古堡里面有一个名为“扩散之手”的东西，能让你直接化身雷神，可能你就不会说这话了。
他索性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异——咳，沙卒先生，您也知道，我收到那条消息没多久，这场天灾就来了，我不清楚杰斯顿·威廉姆斯和洛肯·威廉姆斯是什么关系，或许杰斯顿也接受过洛肯的改造——那不重要，事实就是，我摧毁了洛肯在阿卡胡拉雨林的源石矿来源，然后这场天灾出现了——这很难不联想到他会向我报复。”
沙卒想了一会儿，说：“那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这是我想找您谈的原因。”沈苍夜和坐在会议桌另外一侧的亚历克斯主管对望了一眼，“我们假设，洛肯·威廉姆斯能够操纵天灾，但我们现在不知道他是不是能随意的使用这个能力，也不知道是否会有下一次的天灾。经过商量，我们认为主动防御和反击才是上策。”
“所以你想找到他？”沙卒明白过来。
沈苍夜颔首，“您是否知道那批源石矿后来的去向？”
黎博利沉默片刻，道：“在长泉镇。你们从阿卡胡拉雨林运来的源石矿，最终都被运往了长泉镇。”
他顿了顿，接着说：“只是，听后来路过长泉镇的商队说，长泉镇现在已经荒废了，不再有人居住。”
亚历克斯主管有点惊讶，“荒废了？怎么会！？那里可是沙漠里少有的绿洲啊！”
黑市之主也露出疑惑的神色，“我也很意外，但是，事实就是如此——长泉镇附近的驿站已经许久没有开放了。而长泉镇现在也已经变成了无人居住的鬼城。”
沈苍夜不解，“可是源石矿……？”
“但是源石矿仍然被运往那里，物流公司收到的命令是运到长泉镇边陲卸货。我不清楚洛肯·威廉姆斯的现状——说不定，他仍然潜藏在长泉镇的某个地方。”沙卒说。
沈苍夜道了谢，又看了看亚历克斯主管。
他们已经向罗德岛本舰发出了求助信号。
——那场天灾浩劫，也许只是一个开始。
无论如何，在干员们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就应当停止任务，并且立刻撤离。
如今，救助站已经被毁，罗德岛从附近地区调集了飞行器，准备将干员们接回罗德岛本舰。
有部分干员自愿申请留下，待到将患者们安置好之后再离开。
沈苍夜并不打算跟着大部队撤离。
源石矿脉是他给端了的，洛肯的这次报复也是冲着他来的。
这笔账，他就算是化成灰，也要跟洛肯算清楚。
鹰眼术的射程还没有办法到达长泉镇，所以，沈苍夜找到了米亚罗。
这位来自长泉镇的少年，应该是最了解长泉镇的人。
米亚罗听完他的问题，有点惊讶他为什么会问到自己。
随后，佩洛少年才说出事情的原委。
——他是五年前来到罗德岛的救助站的，之后一直在这里工作。
米亚罗本身就是孤儿，离开长泉镇之后，他与以前在长泉镇中的邻居逐渐断了联系。
后来，他也没有再回去过。
他不知道现在的长泉镇是什么模样。
“我很抱歉，沈医生，没有能帮上你什么忙。”佩洛少年很失落。
“不要紧。”沈苍夜摇摇头，“我只是问一问而已。”
眼下，他们与洛肯·威廉姆斯之间还有着一点点信息差——
洛肯或许并不知道罗德岛这边安然无恙，所以暂时没有发动第二次的天灾袭击。
亦或者，他需要一定的准备。
也有可能，发动天灾的开关，根本就不在他的手上……
总之。
在罗德岛的人撤离萨尔贡之前，沈苍夜还不想贸然行动打草惊蛇。
——实在不行，等到罗德岛的人走之后，连那荒废的镇子一起掀了便是。

701.进化的本质 2.0
沈苍夜送走了米亚罗，刚要往外走，迎面遇到了另一个人。
他先是撞上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随后，一道紫色的影子浮现出来。
“沈医生……您……您好……”狮蝎打着招呼。
看得出来，她在努力让自己说话更流畅一些。
“你好，狮蝎小姐，你怎么在这里？”沈苍夜冲她微笑。
曼提柯女孩支吾了一下，说：“我看到……你们在里面说了很久……就给你泡了点……咖啡，还想着给你……送去呢。啊啊，对不起，好像……已经凉了。”
沈苍夜低头一看，才发现紫发的小姑娘手里端着一小杯咖啡，但是没有在冒热气，看起来是已经凉了。
想必她是在门外犹豫了太久，又不敢敲门进去。
“谢谢你。”沈苍夜笑着将咖啡接过去。
狮蝎想了一下，鼓起勇气，说：“沈医生有什么……唔……有什么烦心事吗？我……我能……帮上你的忙吗？我很希望……很希望能帮你做些什么……”
“没事的，我自己能解决的啦。”沈苍夜笑着摸摸她的头，“你只要保护好罗德岛的大家就好了。”
狮蝎的两只小手绞在胸前，沮丧地目送沈苍夜离去。
——我还是没能帮上他的忙吗？
……
……
长泉镇地下，某个秘密建造的实验室里。
“这就是你用了整个长泉镇的居民——来做人体实验之后得出的成果！？”来自哥伦比亚的科学家洛肯·威廉姆斯嗤笑道。
“没错，一千六百九十七次失败之后，唯一的成功试验品。”列维·克里奇科对于洛肯的嘲笑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我将它命名为——‘尤里’。”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培养缸。
在那之中，悬浮着一只人类的大脑。
大脑的脑叶、沟回就这样暴露在外，上面各处贴满了电极片。
“你费了这么大力气，就搞了这个东西！？”洛肯翻了个白眼，“你到底在干什么！？你要的钱、源石、设备，我都提供给你了！你就给我搞出来这一个——”
他抓了抓本就凌乱的头发，“我要你搞的不是这个，列维·克里奇科！我以为你所谓的——‘进化的本质’，与我的理念至少不会背道而驰！我需要的是强大的、可控的战争机器！可是你现在搞出来的这种垃圾——天杀的，你在逗我笑吗？”
列维面无表情，“这就是生物进化的极致——脱离了身体的桎梏，以意识的形式存在。”
洛肯气得狠狠锤了一下桌子，“说出去别笑死人了，进化的极致，亏你想得出来。进化？这一块比豆腐还脆弱的东西，我一巴掌就能拍碎！老天呐，我一开始就不应该在你身上投入希望。”
“你不会理解的，美国猪。”列维用俄语道。
他解释说：“人类的大脑是一个我们刚刚开始认识、充满了电荷信号的潘多拉魔盒。大部分的大脑都是‘接收器’，但是有些更发达的能够自由地选择发送和接收。这就是‘尤里’的信标。”
洛肯皱起眉头，“你不要用我听不懂的语言说话！”
俄国科学家叹了一口气，按下了操纵台上的某个按钮，“尤里，让威廉姆斯先生看一看吧。”
“你还在跟他说话！？我看你是——”
洛肯的话说了半截，突然间噤声了。
霎时间，他的眼神仿佛都变了一下，就好像换了个人。
“带我去看看你一直藏藏掖掖的‘秘密军队’怎么样，威廉姆斯？”列维随口说道。
“我明白了。”洛肯迈开脚步。
列维好整以暇地跟着他。
一路用指纹解锁开一道道门，洛肯领着俄国科学家来到了地下三层。
门一开，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饶是见多识广的列维，在这一刻都露出了嫌恶的表情，“苏卡，这就是你所谓的——‘秘密军队’？”
在他们的面前，地下室内密密麻麻地存放着洛肯从长生军墓穴里挖出来的尸体。
这些尸体，每一个在生前都是以一敌百的勇士。
他们死后的尸体，被萨尔贡的某一位王酋收集起来，成了他的不死军团。
而后又被洛肯·威廉姆斯挖了出来，据为己有。

702.泰拉警戒:尤里的复仇
“洛肯·威廉姆斯。”列维叫了一声。
哥伦比亚人猛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紧接着他才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你——等等！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列维的表情非常淡定，“我已经告诉过你了，生物进化的极致就是意识——用意识操纵一切，用意识统治世界。容纳那个培养缸的设备，我将它称为‘心灵控制器’。刚才，‘尤里’的意识操纵了你，让你容许我窥探你这令人作呕的秘密军队。”
洛肯惊讶的无以复加。
“你能用你的技术让长生军的尸体‘复活’，我的‘尤里’也可以操纵所有复苏的长生军将士。”列维继续说道，“就像你操纵‘梦魇’那样。”
哥伦比亚科学家惊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两个不同世界不同国家的科学家僵持的时候。
洛肯的通讯器响了起来。
“老大，他们发现了一个入侵者。”
“入侵者？”洛肯纳闷。
他低头瞅了眼，这个通讯来自于他的安保队长。
在完成了长泉镇这个地下实验室的修建之后，洛肯雇佣了一支萨尔贡的佣兵队伍来保证实验室不受侵害。
而在地表上，长泉镇已经成为了一座彻彻底底的死城。。
洛肯按住了通讯器，问道：“什么情况？”
安保人员很快回答，“我们发现了一个女孩，她似乎是有隐身的源石技艺，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的踪迹，我们暂时还没有动手，先向您请示，老大。”
“隐身的源石技艺？”洛肯不明白，“她是误入的，还是来干什么的？”
通讯器那头吵闹了一下。
接着。
安保人员回复道：“老大，我们有一个兄弟认出了她。她以前是一个杀手，几年前受雇于罗德岛，后来一直在罗德岛在萨尔贡的那个救助站做护卫工作。嗯，拉姆斯，你熟悉她是吧？那一会由你来动手。”
“罗德岛！？”洛肯几乎是吼了出来，“天杀的！他们没有死！？他们好大的胆子，胆敢派佣兵来我的地盘！？”
安保人员那边噤声了半天，才小心道：“老大，那现在怎么办？”
“抓住她！给她个教训，然后把她的尸体扔回去！让那个愚蠢的罗德岛看看，招惹我是什么下场！”洛肯暴跳如雷。
“收到，老大。”那头小心地回复。
与许多科学家一样，洛肯对自己实验成果极度自信，甚至自负。
当他操纵梦魇发动那场足以摧毁半个城市的龙卷风天灾时，他信心满满，甚至还提前发了预警讯息，满以为这一波能直接将对方干碎。
结果却发现，他这一波奥义打在打在了棉花上。
对方不仅毫发无伤，还反过来派出了侦查兵。
洛肯火冒三丈的大吼道：“给我查，给我查清楚那帮猪猡是怎么躲过天灾的！？他们藏身在什么地方？给我查！！”
洛肯摔掉通讯器，发现列维正盯着他。
“你就好像一只无能狂怒的狗。”列维已经学会了优美的泰拉通用语。
“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克里奇科！？”洛肯咬牙道。
“在你拿出武器之前，我可以让‘尤里’操纵你自杀。”列维露出轻蔑的笑。
他顿了顿，说：“我们做个交易吧，洛肯——只要知道对方的所在，我可以用‘尤里’帮助你清除掉罗德岛驻扎在那里的所有人。相应的，你需要为我的研究提供资金和源石。”
“你？全歼他们？”哥伦比亚科学家轻蔑地撇他一眼，“怎么做？”
列维慢慢的摘下眼镜擦了擦，“在心灵控制器的范围内，我的‘尤里’可以控制这里所有的长生军尸体，像你说的萨尔贡王酋那样，将它化为属于我的军团——又有哪个城市，能够抵御住这一支长生军的进攻呢？”
……
……
狮蝎小心地走在长泉镇的街上。
她很想要做些什么，报答那个和蔼、主动向她搭话的医生。
但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她想起，她在会议室外时，听到他问米亚罗长泉镇的现状。
狮蝎想要为他尽一点点力量。
于是她偷偷来了。
独自前来，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想，这或许是她的隐匿能力唯一能发挥作用的地方了。
她观察着四周。
街道、商店都已经废弃了，路灯已经生锈，围墙的墙漆也剥落了。
街边的车辆褪色锈蚀，没有半点生机，看上去非常荒凉。
了无人烟、年久失修的房屋里堆满了风吹来的沙子，整个城镇在沙漠中愈陷愈深，其荒凉破败感无异于一座名副其实的“鬼城”。
狮蝎曾经听说过这个小镇。
她听说这里是沙漠中的绿洲，商队的驿站。
却没有想到，这座城市如今变成了这般荒败的模样。
仿佛所有的居民都突然间人间蒸发。
为什么会这样？
狮蝎仔细的查看着，没有注意到来自身后的脚步声。
啪。
忽然间，曼提柯女孩的嘴巴被捂住。
随后，一柄利刃刺穿了她的身体。

703.深 冥 度 土 治 追 疗 魂
一阵急促的铃声。
沈苍夜接起通讯。
那头是桑葚同样焦急的声音。
“沈医生，你快来看看！狮蝎小姐她——她出事了！”
“什么？”沈苍夜一惊，披上衣服，赶往黑市的诊所。
救助站被毁之后，干员们的工作地点转移到了沁礁黑市的诊所，也同时为沁礁黑市的居民们提供医疗服务。
沈苍夜推开急诊观察室的门。
只见好几个白大褂在病床边围着。
狮蝎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面色惨白。
沈苍夜跑近，“她怎么了？”
“你终于来了，沈医生。”桑葚的脸颊都在发红，看起来是刚刚忙完，“昨天夜里，罗德岛的飞行器抵达沁礁黑市，他们刚着陆，就发现了狮蝎小姐。她被扔在沙地里，失血过多，多亏了苏苏洛医生救援及时，不然她可能已经……已经……”
说着说着，桑葚捂住嘴巴，说不下去了。
沈苍夜望向对面。
浅褐色头发的沃尔珀医生脸上还挂着疲倦。
苏苏洛注意到他的视线。
她便开口道：“我们是随队来接沁礁黑市的干员们的，我们刚下飞行器，就发现了这个人，当时她已经奄奄一息了。”
她翻着病历，说：“是很严重的腹部贯穿伤，但是不知什么原因，对方并没有下死手，避开了一击致命的心脏，所以才能救过来。我已经进行了治疗，她还需要修养一段时间。”
……不愧是冥土追魂苏苏洛。
沈苍夜心里禁不住道。
他望向狮蝎。
曼提柯女孩腹部的绷带里面还有浅浅的血迹。
是谁伤了她？
是有人潜入了沁礁黑市吗？
没有一击毙命，又是什么原因？
“——对不起，我来迟了，沈医生！”
哐！
急诊观察室的门被推开，暴雨冲了进来。
立刻便有人拦住她，“您好，小姐，没有穿着无菌服请不要随意进入观察室！”
“——沈医生！”暴雨就喊。
沈苍夜会意，来到了急诊室之外。
暴雨双手撑在膝盖上，喘着气。
“暴雨？”沈苍夜来到她面前。
库兰塔迟疑了一会儿，将一个贴着紫色花瓣的信封递给了他，“这是……狮蝎让我交给你的。”
沈苍夜愣了一下，“为什么狮蝎要给我这个？”
“她……”暴雨低下头，“昨天她告诉我，她准备去一趟长泉镇，她说——她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你似乎很想了解长泉镇的情况，所以她准备亲自去一趟，看看能不能帮你找到些什么……”
“天啊。”沈苍夜道，“你怎么不阻止她呢？这茫茫沙漠，她一个人无论是去什么地方都是危险的。”
不知狮蝎是没有听完整，还是没有理解……
长泉镇，那可是他们仇家的地盘啊。
暴雨委屈道：“对不起！对不起沈医生！我也没有预料到结果会变成这样……”
“唉……是我失言了，这不是你的错。”沈苍夜闭上眼睛。
这事情确实也怪不得暴雨。
目前，关于洛肯·威廉姆斯，关于那场天灾的事情，都还仅仅是只有几个人知道。
担心传出去会造成恐慌，沈苍夜只与沙卒先生和少数几个干员提起过。
暴雨认真的注视着他，“沈医生，长泉镇……那里究竟有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帮上忙的吗？”
沈苍夜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暴雨，你今天会和大家一起撤离沁礁黑市吗？”
“是。”库兰塔下意识道。
她似乎觉察到什么，反问道：“沈医生，你不打算走吗？”
“请帮我照顾好狮蝎，还有大家。”沈苍夜说，“麻烦你了。”
“啊！沈医生你是打算——唔……好，我明白了，我会的。”暴雨眼中闪过瞬间的惊讶。
多年佣兵的经验，让她习惯了万事不多问。
“谢谢。”沈苍夜摸了摸她的耳朵。
忽然间，急诊观察室的门打开，苏苏洛跑了出来。
“沈医生，我们在那个曼提柯女孩蝎尾的甲壳间发现了这个。”她递过来一个东西。
沈苍夜摊开手掌接过，一枚小小的存储装置落在他的手心里。
“这是……”沈苍夜骤然明白过来。
他大步走到办公室里，将芯片接上电脑。
时间仓促，也许狮蝎根本来不及把这只存储装置进行加密，他插上电脑就打开了。
里面是一张张长泉镇的照片、地形图……详细的令人惊讶。
迅速扫视一圈之后，沈苍夜开始仔细观察。
他终于在一个非常隐蔽的角落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一个电子卷闸门入口。
与其他无数被沙子掩埋了小半的低矮民房不同，这铁门更像是某个防御工事的入口。
铁门由一个小坡连接直通地下，门前还有着车辙和鞋印，看起来是近期才有人出入。
沈苍夜并不知道洛肯·威廉姆斯的基地是不是真的在这里，又或者他根本没打算藏。
——但是，这至少能证明长泉镇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死城”。
沈苍夜又打开暴雨给她的信封里面，拿出里面的信纸。
上头是曼提柯女孩娟秀的小字：
【沈医生：
原谅我一见到你就语无伦次。
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来与你沟通。
我一直想，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向你道谢。
谢谢你在菜园里第一次向我搭话；
谢谢你邀请我参加你们的聚餐。
有人和我说话了，我也交到了朋友……暴雨和桑葚小姐对我很温和，我很感激。
这是以前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也不敢想的。
原来和人建立联系的感觉那么的好。
罗德岛雇佣我在救助站作为护卫行动，我很希望在雇佣合约结束之后，也还能一直和大家并肩。
这是一个让我感觉到温暖的环境。
……也许这个想法真的很幼稚，请不要笑我。
沈医生，我总在想，要是我能做些什么报答你就好了。
大概，我的能力对你来说微不足道。
但是我还是想尽一点力量……
倘若我帮上了一点忙，我能不能申请到罗德岛去工作？
不过，如果……如果我的擅自行动给你带来了麻烦，求你一定一定不要生我的气。】
沈苍夜合上信纸，长叹一口气。
……这个傻丫头啊。

704.向伟大的尤里致敬
沈苍夜整理了一下手头的情报。
狮蝎前往长泉镇侦察被发现。
而对方直接把她扔到了沁礁黑市。
意思很明显——
他们已经知道了罗德岛的人都还安然无恙，且眼下就驻扎在沁礁黑市。
他们无疑会将目标转向沁礁黑市。
时间不多了。
外头一阵吵闹，沈苍夜来到病房走廊，只见苏苏洛正指挥着干员们将昏迷的狮蝎抬上担架。
亚历克斯主管正在和沙卒先生交谈。
“情况如何？”沈苍夜迎上去。
亚历克斯主管说：“沈医生，第一批撤离的干员们正在预备，飞行器大概在两到三个小时之后离开，搭载部分后勤干员、医疗干员以及设备。”
“你不一起走吗？”沈苍夜问道，“都尽快撤离吧，我非常担心。”
亚历克斯主管摇摇头，“我会和剩余的干员一起等下一批的撤离。”
“我会在黑市里协助的，无需担心。”沙卒先生说。
有一部分医疗干员自愿留下，照看从救助站转移到沁礁黑市的矿石病患者们。
待到这些患者被安置好，剩余的医疗干员也会随同下一趟飞行器离开。
……
……
“在长生军尸体的脑干和心脏植入装置让他们‘活过来’，真有你的啊，洛肯，你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地下室里，列维望着面前散发着刺鼻气味的不死军团——
不，他们已经不是单纯的“尸体”了。
此时，他们的双眼都睁着，却没有呼吸也没有动作。
黑暗的地下室中，长生军静默一片，整个环境说不出的诡异。
作为资历很深的科学家，列维见过各式各样的疯狂举动。
当他终于了解到洛肯用了什么手段让这些尸体重生的时候，他还是免不了惊讶于这位科学家的天才……以及他对人理的漠视。
洛肯在自己的研究上极度激进且自负。
他无视人道与牺牲。
恐怕也只有混乱的萨尔贡能够容纳下这样的科学疯子。
……但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列维自嘲的摇了摇头。
对于列维的话语，洛肯只是淡淡一笑。
他已经从先前的狂躁中冷静下来，“这只是一个开始，下一步我打算将实验对象从尸体转移到活体——比如把某个人的源石感染器官移植到需要的实验对象身上。列维·克里奇科，你的研究启发了我，我需要你的帮助——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们可以谈一谈合作的方案。你可以继续你的研究，但我也需要你在某些节点参与到我的项目的讨论中来。”
“你为什么如此急迫的想要推进实验？”列维忍不住问道。
“因为我有一个必须要胜过的对手，在哥伦比亚……算了。”洛肯没有进一步说明。
他扯开了话题，“开始吧，克里奇科。你不是能用‘尤里’控制他们吗？怎么？怕了？”
列维哼了一声，“怕？呵，只要他们的大脑在运转着——哪怕只是你植入的装置在带动着他们的大脑，‘尤里’就能控制他们。”
“先让他们回到长生军墓穴里待命，听我命令进攻沁礁黑市。”洛肯说，“整支军团的目标太大了，我不希望引起太多的注意。”
“不用你给我下命令，我不是弱智。”列维冷冷瞥了他一眼。
他回到控制室里，开始操作他为“尤里”设置的“心灵控制器”。
……
……
房间里，温蒂急匆匆的跑过来，拉住沈苍夜的手。
“呆子，你怎么才回来！？我还以为你——呼，别吓我好不好？”
小海龙拍了拍心口，“你会跟我们一起撤离的，是吧？留下来太危险了！如果你不走，我就留下来跟着你一起！”
“我当然会跟你一起走啊，我还是惜命的，别担心。”沈苍夜微笑道。
阿戈尔少女这才放下心来，“我还以为你又要逞强留下来呢。”
“就算留下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沈苍夜安慰她，“第二批撤离的飞行器过不了多久就会抵达了。”
温蒂不知道洛肯·威廉姆斯的事情。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因此担心。
温蒂正在收东西，忙得晕头转向。
“我帮你泡杯茶吧。”沈苍夜说。
“哦，谢谢。”温蒂笑了笑，“我帮你把你的东西一起收了哦。”
“好。”沈苍夜答应着，快步下楼。
时间越来越紧张，但他不能表现出任何焦急或者惊惶。
一旦他表现出来，恐惧就会像烈性传染病一样开始蔓延。
沈苍夜泡了一杯花茶。
端上楼前，他将准备好的药片加了进去。
这能让温蒂一觉睡到罗德岛……
“——谢谢你！”
温蒂看起来是渴急了，她接过杯子，想都不想便一饮而尽。

705.“天灾”将至
沈苍夜在一旁收着行李，时不时望向忙碌着的海龙女孩。
她还穿着那双她最喜欢的小靴子，还有常穿的外披。
即便时间仓促，她束起的银发依旧梳得一丝不苟，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发尾还在随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温蒂注意到他的视线，有些脸红，“别盯着我看呀，呆子。”
“抓紧时间多看看。”沈苍夜就笑。
小海龙含羞地抿了抿嘴唇，“又不是等下就不给你看了——啊，对了，有空也去看看史尔特尔需不需要帮忙，我已经告诉她要收拾东西了，她东西不多，应该很快就能收完。”
“嗯，我们这边弄完了，我再去看看她。”沈苍夜点头。
又过了十分钟。
或者是二十分钟。
“苍夜……我有点晕，可能是因为突然站起来……”
阿戈尔从收好的行李箱边站起来，一下子扶住了旁边的桌子。
她一手按着脑袋，脚步有些不稳。
话刚说完，温蒂就一头栽倒下去。
沈苍夜一个箭步奔到她身边，抱住了她。
“温蒂？”他试着叫了一声。
小海龙没有回应，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之中。
沈苍夜摸了摸阿戈尔少女的脸，抱起她奔向楼下。
暴雨和几个干员正在帮忙搬东西。
见到沈苍夜下来，库兰塔也是一愣，“沈医生，温蒂姐这是怎么了？”
“她睡着了，麻烦你照顾好她。”沈苍夜说。
暴雨很快明白过来情况，“若她醒来……”
“我会跟她解释清楚的。”沈苍夜道。
“我明白了。”暴雨伸出手想接。
沈苍夜只是摇摇头，“我自己送她上飞行器去吧。”
外头的街上，干员们在忙碌着搬运货物和抬伤员。
沈苍夜登上了飞行器，将温蒂放在客舱的座位上，替她系好安全带。
小海龙的脖子上还戴着他送的项链。
内敛的阿戈尔学者总是羞于表达感激。
但是，这条项链，她只在洗澡的时候才会小心地摘下，连睡觉时都握在手里。
“对不起，温蒂，有些事情我现在没有办法和你说清楚。”沈苍夜轻轻地理了理阿戈尔少女额前的银发，“等我回去了，我一定补偿你。”
小海龙闭着眼睛，却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轻轻抓着他的手。
沈苍夜牵过女孩的手，“我们在罗德岛再见。”
他吻了吻她的手背，独自离开了客舱。
……两个小时后。
所有人登机完毕，飞行器徐徐启动。
沈苍夜和剩余的十多名干员一同目送飞行器起飞。
“谢谢你们愿意留下。”沈苍夜看了看身边仅剩的伙伴。
苏苏洛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这是我作为一个干员的职责罢了，我是来接替同僚的工作的，我有责任完成好我的工作。”
“我想留下跟着苏苏洛姐多学一点。”桑葚握着衣服上的平安符，温柔地一笑。
“那我就留下跟沈医生多学一点吧。”米亚罗笑道。
这个佩洛少年在救助站工作了五年。
在真正接触了病患，接触了许多人情世故之后，他放弃了最初的、前往哥伦比亚求学的目标。
他向罗德岛提交了入职申请，希望以后能作为见习医生在罗德岛继续学业和工作。
沈苍夜哭笑不得，“谢谢你捧我的场，米亚罗。”
“我好歹也算是本地人。”米亚罗露出憨厚的笑容，“患者安置这一点，我肯定能帮上一些忙的，不过主要是想跟着沈医生学习啦。”
桑葚急了，“等等，沈医生——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也想跟你学习的！”
“不用解释了，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最真实的反应。”沈苍夜故作哀伤。
“沈医生，你听我说——”桑葚着急道。
“噗嗤。”一直保持着严肃脸的苏苏洛笑了出来。
桑葚一愣，“欸？苏苏洛姐是在笑我吗？”
“不——不是。”苏苏洛捂着嘴巴。
米亚罗也开怀笑了出来。
“哎呀！总之——”桑葚呼了一口气，“总之现在大家走了，我也放心了许多，我们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坚持——就是胜利！”米亚罗对着天空喊学来的炎国老话。
“胜利！”桑葚和米亚罗碰了碰拳头。
苏苏洛看着他们笑。
“沈医生也来嘛！”桑葚硬是和沈苍夜碰了碰拳头。
送走了第一批干员，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所有人都放松下来。
沈苍夜望着一边说话一边笑着的干员们。
他们都还不知道长泉镇的事情。
他们都还不知道，有一场更加严酷的灾难即将到来。
沈苍夜握了握拳头。
能保护他们的，也只有他了。

706.辣个一登场你就觉得稳了的人
……长泉镇……通往地下的暗门……位置是……
沈苍夜在心里整理着信息，一面准备着即将来临的作战。
“嗯，人少了，忽然间安静了许多呢。”
蓦地，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沈苍夜转过身，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萨卡兹大猫今天穿着那件和他身上的衣服一模一样的T恤。
她抱着手臂，脚踩高跟鞋随意地走着，十分悠闲的模样。
“史尔特尔！”沈苍夜一震。
“哦？见到我很惊讶吗？”萨卡兹少女眉头一挑。
沈苍夜吃惊道：“你怎么回事？你怎么没有跟他们一起走？亚历克斯主管明明说他看到你上了飞行器的，你怎么……”
史尔特尔波澜不惊的耸耸肩，“我和那个只会玩铳的瓦伊凡小哥换了位置，那只鲁珀看到的应该是那个瓦伊凡小哥。”
……你能不能至少记一下别人的名字。
沈苍夜内心中吐槽欲爆棚。
但现在的情况明显不适合吐槽。
他皱起眉头，“温蒂不是告诉了你，要跟着飞行器撤离吗！？”
“嗯，她告诉我了。”史尔特尔淡淡道。
“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我看到那个炎国的黎博利，还有另外几个人，他们不也留下来了？”史尔特尔慢条斯理地说。
“他们是有任务的！”沈苍夜道，“史尔特尔，现在可不是你任性的时候！撤离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天啊！我怎么都没有注意到你没有上去！”
萨卡兹大猫做出仔细思考的模样。
接着，她幽幽地说：“大概是因为你的注意力全在那个阿戈尔身上吧。”
她面无表情的说着。
语气却比酿了一百年的醋还要酸。
沈苍夜有点着急，“你能不能不要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史尔特尔！你留下来并不安全！我希望你——”
“我本就不是罗德岛的干员，你让我跟着罗德岛的飞行器回去？”萨卡兹的话直接怼到他脸上，“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了？”
沈苍夜抓了抓头，觉得有一股火气在往上窜。
这个拎不清的萨卡兹……
他真的很想抽她一巴掌。
沈苍夜努力压住火，“你能不能严肃点？我现在跟你说的是很严肃的事情！叫你走你也不走！你倒是说说，你到底想去哪里！？”
“你在哪我就去哪。”萨卡兹玫瑰色的眼睛认真地注视着他。
沈苍夜语塞了。
史尔特尔接着说，“我不想自己走。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会跟你一起面对，我们一起面对任何事情——哪怕是威胁生命的危险。”
沈苍夜心里叹了声。
……真是败给她了。
还真的没法跟这姑娘硬碰硬。
“可是我希望你回到罗德岛本舰去。在那里你能接受矿石病的体检，规律用药治疗，抑制你的矿石病发展。”沈苍夜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下来，“我问你，你什么时候愿意去呢？”
萨卡兹大猫笑了笑，“那就等我真正成为一名罗德岛的干员的时候再说吧，如果你表现好的话，也许我某一天会突发奇想愿意签合同也说不定。”
“史尔特尔……”
“现在或许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红发女孩的目光却很平静。
她将视线投向天际，“一场大灾难要来了，是吗？我从你的眼眼神中能看出来。”
不知何时，太阳已经被乌云遮蔽。
黑云翻滚，飞沙走石。
铅灰色的天幕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狂风掀着阴云一层一层的笼罩大地，转瞬之间如同进入了黑夜一般。
沈苍夜也望着天空，“放心，我不会让你陷入危险中的。”
萨卡兹少女点点头，“嗯，我也不会让你想保护的人陷入危险中的。”
沈苍夜看了她两秒，失笑。
“干嘛？”史尔特尔瞪他一眼。
“你倒是真的有说这话的本事。”沈苍夜说。
红发女孩扬了扬下巴。
狂风刮起她的长发，就像一团燃烧的火。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史尔特尔扬了扬嘴角。
沈苍夜打开了车门，“我要出去一趟。我回来的时候，一切都会好的。”
“嗯。需要我和你一起吗？”史尔特尔将手里的莱万汀大剑顿在地面上。
沈苍夜摇了摇头，“不用，我需要你留下，保护这里。你能做得到吗？”
“废话，你当我是谁啊？”萨卡兹的语气云淡风轻。
沈苍夜上了车。
“喂。”史尔特尔又说，“别死了。”
“废话，你当我是谁啊？”沈苍夜学她说话。
史尔特尔突然伸出手扯住了他的衣领。
她探过身来，吻了吻他的嘴角。
“欠我的冰淇淋，还不上你就死定了。”说完，她退开一步，“去吧，这里有我。”
“好。”沈苍夜就笑。
两人的对话从头到尾都很平静。
风猎猎地吹。
阴沉沉的天。
乌云没有一丝空隙是白的，逼近的铅灰仿佛要将地面碾碎。
长泉镇之外，浩大不死军团正在无声地集结。

707.梦魇怯薛
亚诺玛米曾经是阿达克利斯最强大的战士，他手持一柄巨斧，在玛提索维亚的祭典上杀了三天三夜，没有一个阿达克利斯能够胜过他，他曾经是阿卡胡拉的大酋长……
格日力曾经是怯薛军的精锐，他追随可汗无数次远征，梦魇的铁蹄曾经踏遍萨尔贡的每个角落，他的长刀之下有着无数焚风热土邪魔的亡魂……
尤西比厄斯曾经是一位萨尔贡王酋的亲卫队长，瑞柏巴强健的体魄令他战无不胜，他曾经一人、一杆长枪，携小王子突出敌围，击败拦截者上百人……
但他们现在，只有一个名字。
——长生军。
由萨尔贡勇士的尸体铸就，长生军中每一个人都如一只军队一般强大。
而这无数强者组成的军团，在这片大地上无人可挡。
……
……
雷云正在天空汇集。
整个沙漠一片黑蒙蒙的，狂风呼啸，犹如地狱一般。
疾驰的车上，沈苍夜用力踩下了油门，踩到了底。
汽车轰鸣，朝着长泉镇呼啸而去，掀起漫天的烟尘。
沈苍夜在长泉镇外下了车，右手一握，光粒子在他手中凝聚成了他惯用的枪刃。
他刚要往长泉镇内去，脚步忽的一顿。
——只见镇子外的石板地面上，模模糊糊有着许多脚印，还很新，似乎是刚刚被踩下没多久。
这些脚印一路走向沙漠，在进入沙漠之后，就因为风沙彻底消失不见了。
这是谁的脚印？
是洛肯·威廉姆斯的雇佣兵吗？
……不太可能。
单纯的雇佣军应该没有这么大的数量才对。
还是长泉镇领主的私军？
沈苍夜正要上前去仔细查看。
乍然。
轰！
一道刀光落在他的头顶。
几乎在同时，沈苍夜脚步一跺向后闪避。
若非他反应及时，这一刀怕是已经砍在了他的身上。
下一秒，一道黑红色的身影从天而降。
轰隆一下，地面瞬间龟裂，狰狞的裂缝如同水波一般绽放而开，炸出蜘蛛网般的裂痕。
一个高大的身影自那扬起的沙尘中走出。
他脸上戴着一只血红色的面具，身着黑红色的铠甲，铠甲下的肌肉高高隆起，手中掣一柄长刀，明晃晃的刀光冒着寒气。
沈苍夜定了定神，注视着面前的对手。
这个人……不，不是人类。
死寂一样的不祥气息笼罩在他的身周。
他露出的皮肤是青紫色的，长着尸斑，甚至还有些部位已经腐烂。
这是一具死尸，被操纵的死尸。
在这具活死尸出现的瞬间，四周忽然间变的有如一个密闭的空间，无穷无尽的压力对着他的身体挤压了过来
沈苍夜在记忆中搜索着。
这个装束……
——这是梦魇的铠甲。
他想起来了。
——萨尔贡传说中的征服者，最强、最古老的库兰塔种族，梦魇。
传说，这一族的库兰塔天生拥有着支配恐惧的能力。
但眼前的这只梦魇，是一具被操纵的尸体。
古老的战士的尸体，被保存下来……
沈苍夜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歌蕾蒂娅提到的、距离沁礁城不远的“长生军墓穴”。
可是，那位建造长生军墓穴的萨尔贡王酋早已经去世。
是谁在操纵着他的长生军？
“——呵，你的胆量不小，居然还敢三番五次的主动找上门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子出现在了沈苍夜的视野中。
他从长泉镇的城门走出，悠悠的来到梦魇的身后。
沈苍夜猜出了此人的身份，“洛肯·威廉姆斯？”
哥伦比亚的科学家冷笑一声，“我也知道你是谁，罗德岛的小老鼠，坏了我好事的蠢货，我不会让你活着离开长泉镇的。”
“一个哥伦比亚人，为什么能够操纵长生军的将士？”沈苍夜戒备的望着他。
“我能操纵的远远不只这只梦魇，我能操纵的，是整个不死军团。”洛肯狂笑道，“你会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的！——杀了他，‘梦魇’！”
他向着长生军的勇士下令。
洛肯的话音甫落，梦魇的第二次攻击便压了上来。
他手中的长刀猛的拉出一道血色的刀光，如同一轮红月般横扫而出。
轰隆！
同一秒，一道惊雷自天穹砸落，重重地轰在沈苍夜面前。
支配恐惧，支配天灾……这只梦魇绝不是普通的战士，哪怕放在古代萨尔贡的怯薛军，他也是执牛耳者。
沈苍夜闪避着梦魇的攻击，脑中却在思索着另外一件事情。
洛肯能够……操纵整个长生军军团！？
那么，沙地上的脚印不是雇佣军，也不是商队，而是属于那些长生军将士。
难道，他们现在……？

708.一诺无悔
风云汇聚，早已不见阳光。
黑云压城，风雨欲来。
黄沙开始翻腾，透过缝隙拍击在人身上，打得生疼。
天空变得浑浊，一如被搅和之后的水潭，风越刮越大。
在漫天黑云的压迫之下，沁礁城显得越发渺小。
“妈妈，那是什么？”
阳台上，一个眼尖的孩子率先发现了异样。
正在收衣服的母亲转头看了一眼，几乎是瞬间呆住，双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
黑压压的一片大军，冒着死亡的不祥气息，缓缓逼近着沁礁城。
那股滔天的杀气和腐败与金属混合在一起的凝重感，顿时令得空气都仿佛变得沉重。
“回到屋里去，回到屋里待着！”母亲一把抱起女儿，冲回屋内，然后跌跌撞撞地冲下楼去找治安官。
“妈妈！妈妈！发生什么了！我怕！”小姑娘似乎意识到什么，惊惧地跟着往外跑。
“待在家别动！！”母亲大喊着摔门而去。
五分钟之后，消息传到了黑市之主沙卒的耳中。
越来越多的居民目睹了正在逼近的大军。
密密麻麻的黑色大军，宛如移动的蚁群一样，徐徐靠近。
他们分开土黄色的大地，如一柄利刃。
一眼望不到边。
仅仅是数量，就凝聚成莫大的威压，宛如黑沉沉的阴云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城外，散发着死亡气息、没有感情的怪物军团，正以极快的速度逼近。
城内，不可名状的恐惧也在以极快的速度蔓延。
沙卒登上瞭望塔，望着正在迫近的大军一言不发。
这就是洛肯·威廉姆斯真正的报复？
……那可是萨尔贡的长生军啊。
每一个生前都是最骁勇的战士！
而此时，他们抛弃了情感，抛弃了恐惧，抛弃了疼痛，只剩下绝对的服从和无限的战意。
沙卒握紧了手中的雷电装置。
他和镇里寥寥数百人的城防军，能从这支军队手中保护这座城市吗？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
……
治安官在努力安抚着居民们，但这明显是无济于事。
没有人能眼睁睁看着天灾临近，还能说自己不畏惧。
嘭！
苏苏洛被狠狠推倒在地。
一个高大的佩洛男子手持木棒，恶狠狠地吼：“都怪你们，都是你们的错！罗德岛！你们先是引来了那场龙卷风，现在又引来了这些怪物！”
“滚出我们的镇子！”愤怒的市民在一旁起哄。
佩洛男子一把提起了苏苏洛的领子，“滚出去！”
“请大家冷静，你们这样做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桑葚想要上去劝架，下一秒就被佩洛男子挥开。
“等一等！”米亚罗挡在了桑葚的面前，“如同桑葚小姐说的，现在大家都要冷静！我们只有共同协力才能共度难关！”
“萨尔贡的叛徒！”佩洛男子将脏手套砸在了米亚罗的身上。
“都给我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治安官努力维持着秩序，却被愤怒的民众推搡着。
“我们要见‘沙卒’！”有人喊道，“不能让罗德岛待在这里！”
“让罗德岛在这里驻扎，就是沙卒先生的命令。”治安官声嘶力竭。
“那就连你们也一起滚出沁礁城！”佩洛男子吼道。
“吵什么呢？”
一个平静的声音插了进来。
而随着这平静的声音而来的，是一柄纤细但是锋利的剑刃。
莱万汀的剑刃架在了佩洛男子的脖子上，逼得他不得不放下了苏苏洛，步步后退。
男人的脚绊在一块石头上。
他身体一个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下一秒，细高跟鞋狠狠踩在了他的胸口，令他惨叫一声。
双手大剑的剑尖一刻都没有从他的脖颈处离开。
“你……你是什么人？”男人抬头，声音在发颤。
“罗德岛的人。”史尔特尔淡淡的说，“也是救你命的人。不过，如果我想，我也可以成为要你命的人。”
桑葚扶起苏苏洛，愣愣望着，“史尔特尔小姐……”
“从我的视野里消失，不然我连你一起砍了。”刀尖在男人的咽喉处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萨卡兹紫色的眼眸中只有寒意，“我数到三。”
佩洛男子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史尔特尔回头瞥了一眼仍然怔愣在原地的居民们。
瞬时间，所有人都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对……对不起……”有人小声说。
“如果罗德岛走了，你们都会死在这里。”史尔特尔冷冷道。
没有人敢答话。
“现在，没用的人赶紧滚，别在这里碍事。”萨卡兹提着大剑，旋身往沁礁城之外走去。
“史尔特尔小姐！”桑葚喊道，“现在出去很危险，外面可是——”
“你能对付的了城外的军队么？”史尔特尔头也不回地问。
桑葚怔了怔，“史尔特尔小姐，我们都、都不可能对付得了那样一支大军啊……”
“是‘你们’，不包括我。”史尔特尔的脚步停了停，显然已经是耐着性子在跟她说话。
她微微回头，瞥了一眼身穿罗德岛制服的干员，“都呆在城里别出来，我来解决。”
“你要去做什么！？”米亚罗忍不住问道。
萨卡兹手中的长剑闪出凛冽的寒光。
“去履行一个约定，和他的约定。”她说完，大步向外走去。

709.一人,一剑,守一城
诡异的黑芒在梦魇的手中闪烁，他不断地发动自己的法术。
风沙翻滚，狂风乍起。
风朝着某一个方向汇聚，大有形成旋风之势。
可下一秒就被打断，化作散乱的气流。
观战的哥伦比亚人目眦欲裂。
——为什么？为什么梦魇的恐惧凝集，对这个人没有作用！？
怯薛将士嘶吼着发动源石技艺，一道又一道蓝紫色的霹雳自天空中的雷云劈下。
下一个瞬间，在那密集如蛛网的紫电之中，陡然炸出火光。
火焰迅速吞噬了所有的雷霆。
在那耀眼的焰华中，一道刀光破开赤炎，悍然斩出。
倏！
厉风暴响，梦魇持刀的左手应声而断。
火焰包裹在沈苍夜的身周，他追击上去，第二刀斩落了梦魇的头颅。
高温的红莲业火蔓延到这名长生军将士的全身，将他整个化为灰烬。
“洛肯·威廉姆斯。”沈苍夜余光瞥见了正往长泉镇之内逃窜的哥伦比亚科学家，抬手就是一枪。
洛肯右腿中弹，扑通一下跌倒在地。
“你们人呢？你们人呢！？出来啊！”他抓起自己通讯器，声嘶力竭的大吼着。
雇佣兵无人应答。
惜命的雇佣兵们，在目睹了刚才的战斗之后，没有一个会傻到站出来当出头鸟。
沈苍夜几步便追上了洛肯，第二次射击打在了他脑门前两寸。
洛肯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放了我……饶我一命，求求你！”洛肯狼狈的趴在地上，惊恐地惨叫着。
枪刃的刀尖抵在了他的后颈，“告诉我，长生军在什么地方？”
……
……
史尔特尔走到沙海之中，紫色的眼眸映出压迫而来的黑色军团。
黄沙填满了虚无，沙尘肆虐于这片大地之上。
无数道黑影正朝着她杀来，它们喉咙里的低吟和嘶吼冲击着她的耳膜。
天空也为之变色，风携着砂砾打在脸上生疼。
她的面前是数量巨大的不死军团。
她的身后是他想要保护的东西。
“我会保护他们。”她轻声说。
一个冲在最前方的、半边脸已经腐烂的阿达克利斯战士举起长枪，突刺而来。
“——黄昏！”
四周的地面升腾起淡淡的烟气。
紧接着，流沙在庞大的热力下化为炎流，亮红色的半流体在空中爆裂。
深灰色的大手冲破了土壤的限制，刹那间，应她召唤而来的火焰巨人破土而出，握住了那柄烈焰魔剑。
她眼中神秘的淡紫被耀眼的赤金色取代，红发似烈焰般，在风中张扬。
沁礁城内，目睹这一幕的人们都张大嘴巴，目中只剩下惊骇。
沙卒先生站在瞭望塔上，呆呆望着沙漠中那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军团的身影。
他意识到，如果没有这个萨卡兹女孩，整个沁礁城，将在今天从萨尔贡的版图上抹去。
史尔特尔迈步前行。
烈火被呼啸而过的长风吹起。
火焰巨人手握长剑，斩落在地面，溅起火星和风沙。
瞬时间。
从剑刃上腾升的火焰宛若游龙般翻卷，淹没面前所有的敌人。
那曾经为萨尔贡王酋所傲然的长生军团，在宛若地狱的烈火中被撕裂，啃噬，直至燃烧殆尽。
不死的大军仿佛无穷无尽。
余烬将熄，史尔特尔的体力终究无法维系永恒的黄昏。
火焰巨人也在践踏过最后一寸焦土后嘶鸣着散去。
只余下她独自一人，握着莱万汀魔剑，面对长生军的余兵。
一个身穿重铠的瑞柏巴朝着她挥下巨斧。
史尔特尔将魔剑一横，用剑刃之上的烈焰将其逼退。
她蹒跚着向前走了一步。
一道冷箭从斜后方射来。
她猝不及防地被射中了右臂。
“一群蝼蚁……”史尔特尔将莱万汀大剑交到了没有受伤的左手，强撑着继续战斗。
她接着又斩杀了两名长生军将士，就因为体力不支倒下去。
眼见她倒地，剩余的十多人如见了腐肉的秃鹫，一拥而上。
“真是憋屈的死法……”
萨卡兹木然抬起头，望着迎面斩来的无数道利刃。
“冰箱里的蛋糕，早知道昨天晚上吃掉就好了……”
她闭上眼睛。
就在这一刻。
所有的长生军都齐齐一颤，就好像是被剪断了线的木偶，霎时间倒地不起。
……史尔特尔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状态，是死了，还是活着。
略微恢复意识时，她感觉有人抱起了她。
“史尔特尔！”
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史尔特尔！！”
史尔特尔皱了皱眉，睁开眼睛，“吵死了，你就不能让我安静的睡一会儿吗？”
沈苍夜抱着她，一脸歉意，“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桑葚她们马上就来了，你不会有事的。”沈苍夜抱住她，用手背轻轻触碰她的额头，被烫得几乎要抽回手。
“别碰我的脸，热。”红发女孩张嘴就怼了回去。
沈苍夜被她怼得无话可说，却被她扣住了手腕。
“喂。”她轻轻地勾住他的小指，“陪我一下吧，在我死之前。”
她顺势将五指滑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说了你不会有事的。”沈苍夜道。
“但是我觉得我不行了……”史尔特尔觉得好疲倦，就如同是三天三夜没合眼，连手都抬不起来。
她从来没有这样恣意地使用过莱万汀的力量。
“等一会儿，他们把你送回诊所里，给你疗伤，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沈苍夜安慰道。
史尔特尔的余光瞥见罗德岛的医疗干员正抬着担架朝她这边跑来。
“我才不想躺在担架上，像个傻子。”她喃喃地说。
沈苍夜无奈道：“谁受伤不是躺在担架上？坚持一下。”
“我不要躺在担架上！”
这一句话加大了音量。
但是又因为说话的人本身已经力竭，听起来毫无威慑力。
沈苍夜哭笑不得，“那你要一直呆在这里？”
红发女孩又闭上眼睛，往他怀里拱了拱，“你抱我回去吧，反正你力气大的很，不是吗？”
沈苍夜只好抱着她站起来。
萨卡兹大猫窝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地说：“你这个人，也太没用了，一点小问题都解决不了，没有我你怎么办？”
“我欠你的。”沈苍夜认真的说。
“知道就好。”史尔特尔忽然间又睁开本已经闭上了眼睛。
紫色的瞳孔里闪过几分捉弄之意，她学着他的腔调，像曾经在阿卡胡拉雨林里他第一次向她伸出援手时的那一次，大声道：“不用谢！”
“你这人……”沈苍夜苦笑，“你怎么这个时候还想着要胜我一筹啊。”
史尔特尔看着他无奈的表情，得意地笑了。

710.我堂堂红刀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史尔特尔睁开眼睛，开始地狱般煎熬的一天。
尽管八名医疗干员对她进行了深度的源石技艺治疗。
但是她的右手还是在医生的建议之下被打上了夹板，左手的四个手指也是。
——原因很简单：
源石技艺虽然能短时间之内使伤口康复，但是伤及骨骼的伤口，最好还是要静养一段时间。
从那天开始，史尔特尔的好日子到头了。
由于双手没有办法自由活动，她连衣服都不能自己换。
沈苍夜义正言辞的要求，诊所那边每天派一个女护士或者女医生来帮她换衣服，以及洗漱。
什么！？
他几个意思！？
这些事情他不能做吗！？
嫌弃谁呢！？
史尔特尔越想越气。
“史尔特尔小姐，衣服换好了，我就先走了。”桑葚替她穿好衣服，在她背后小声的说。
来自炎国的黎博利似乎是被她那天的举动吓得不轻，后来每次见面时，桑葚都畏畏缩缩的。
桑葚走之后，史尔特尔自己下了楼。
罗德岛的干员们撤走了，现在这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了。
史尔特尔听到厨房里煎东西的声音就知道是谁了。
这家伙负责她每天的饮食起居。
或者说，他的工作就是照顾病号。
史尔特尔走下楼。
就见到那个，多日来被她重新定义为“地狱的魔王”的背影。
正在烹饪的沈苍夜转过身，“早上好啊，史尔特尔。”
红发女孩翻了个白眼，没有答话。
这几天来她恨不得眼前这个人生吞活剥了，根本不想理会他。
由于她右手打了夹板，左手手指也包起来了，实在难以完成拿刀叉这样的精细活。
她这些天吃饭，都是沈苍夜喂的，只有少数时间吃粥是她自己吃的。
单单是每餐要他喂这一点，已经让习惯了自由自在的萨卡兹羞耻到当场爆开。
而每天吃的东西，让她爆开的碎片再次爆开。
史尔特尔走到餐厅坐下。
沈苍夜很快把她的早餐端上来。
史尔特尔看着面前摆着的早餐：
煎葱饼——看起来连油都没放，白水煮蛋，玉米粥。
仅仅是是看这一眼，她已经开始生气了。
这样所谓的营养早餐，还要少油少盐——她都吃了一个星期了。
烦不烦人啊！
“早上我要去诊所工作，中午我会买菜回来做饭，你在家等着我。”沈苍夜替她剥好了蛋，又把葱饼切成小片，叉起一块送到她嘴边。
“我不吃这个，我要吃冰淇淋。”史尔特尔面无表情地说。
“不可以。”地狱的魔王开口了，“等你好了再吃。”
“我要吃冰淇淋。”史尔特尔加重了语气。
她索性开始闹起了小孩子脾气。
一副“你不给我吃冰淇淋，我就是饿死，也不吃一口这早餐”的模样。
“不可以。”地狱的魔王不吃这一套，“在你康复期间，应该忌食生冷辛辣和刺激性的食品。”
师父别念了！
史尔特尔在心里呐喊。
这句话她已经听了不下十次了。
沈苍夜抬起头望着红发女孩，对方也不甘示弱的回瞪。
就好像叛逆期的小女孩。
“我要——吃——冰淇淋。”史尔特尔的目光凶恶起来。
“唉……”沈苍夜长叹，“好吧。”
“可以吃吗？”
史尔特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云淡风轻。
但是她那几乎掩饰不住的雀跃语调，让她整个人就好像一只装作面无表情却在疯狂摇尾巴的狗狗。
“嗯，给你做个华夫饼加冰淇淋，下不为例。”沈苍夜说。
史尔特尔知道这回成功了，眼睛一下子亮了。
她知道，他总是会把冰淇淋放进冷冻层最下层的抽屉里。
——那一格窄小的抽屉，她打着夹板的手根本伸不进去。
她曾经尝试过无数次从冰箱里偷冰淇淋，结果都失败了。
冰淇淋近在咫尺却求而不得——
太痛苦了。
太痛苦了！
这一次他拿出冰淇淋盒子，说不定就不会放回原位。
这样一来，她不仅可以吃到美味的冰淇淋华夫饼，等他走了之后还可以偷冰淇淋吃。
萨卡兹女孩的视线追随着沈苍夜的背影。
沈苍夜从柜子里取出了面粉和泡打粉，将蛋液、细砂糖和牛奶搅拌均匀，再把面粉筛入其中搅拌。
他启动了电饼铛，倒入适量的面糊，不一会儿，电饼铛里便散发出香味。
沈苍夜从电饼铛里拿出一份烤得焦黄的华夫饼，从冰箱里拿出冰淇淋盒子，舀了一大勺香草冰淇淋放在华夫饼上。
萨卡兹大猫眼睛亮亮的盯着他的动作。
当她看到他把那一大盒子冰淇淋又放进了那个她死活拿不到的夹层时。
她的目光由充满希望变成了绝望。

711.啊,没有雪糕吃真的要死了
沈苍夜端着华夫饼回到桌前，拿起刀叉开始切华夫饼。
史尔特尔一脸悲愤地盯着他。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她痛苦地想。
可当她见到冰淇淋在烤华夫饼的热度之下逐渐化开，甜滋滋的奶油融入饼皮中时。
她决定原谅他一分钟。
毕竟，这华夫饼正是最好吃的时候。
先享受眼前的美食才是上策。
没空跟他计较。
萨卡兹大猫伸长了脖子等着。
顿了两秒，她似乎又觉得这样子不够高贵冷艳，只好又缩回去。
“给。”沈苍夜叉起一块沾满冰淇淋的华夫饼送到她嘴边。
史尔特尔眼瞅着上面的冰淇淋快要滴下来，急忙一口吞了下去。
她闭上眼睛品味了一下。
呼……
这久违的冰冰甜甜的感觉……
上头！
她身体前倾，殷切地等待着下一口。
这地狱的魔王，好像一下子看起来顺眼一点了。
史尔特尔想。
就听沈苍夜悠悠地说：“早上破例给你吃冰淇淋，今天你可要听话哦。苏苏洛从罗德岛的一位萨卡兹医生那里拿了营养餐的配方，应该很适合你，午餐和晚餐她做好了给你送来。”
史尔特尔瞪着他，刚松下去的拳头又攥起来了。
沈苍夜喂她吃完早餐，便出了门，去沁礁城的诊所工作了。
红发女孩躲在楼梯口盯着他出门。
沈苍夜前脚刚走，萨卡兹大猫后脚就跟了上去。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可是从他那里听来的炎国老话。
这回说什么都要买到冰淇淋吃！
史尔特尔偷偷摸摸的打开了屋子的门，出到了街上。
今天的阳光正好，没有沙尘。
沁礁城的街上人来人往。
史尔特尔刚一出门，就被激动的居民给簇拥住了。
“恩人，我可要好好感谢你！”
“救了我们大家的恩人，我和我孩子的命都是你的！”
“恩人恩人，你的手还好吗？”
不擅长社交的萨卡兹女孩一下子愣了。
她支吾了半天，才蹦出一句，“别来找我！有事去找我的……我的、咳，我的丈夫，就是那个炎国医生！”
说完她自己先红了脸。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逃出来，史尔特尔走到街道一角，又不由得为自己刚才的话气得跳脚。
那分明就是个地狱爬出来的恶魔！
谁要他来当丈夫啊！
她站在街角，望着天空，有点失神。
……好想吃冰淇淋……
被暖洋洋的太阳晒着，史尔特尔内心的渴求达到了极点。
她眼睛一转，忽然间想起来。
沈苍夜说过，楼下小超市的老板买了一台冰淇淋机。
——就是他了！
史尔特尔快步走向了小超市，脚步都轻快起来。
没费力气她就找到那家小超市。
不出意外的，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台救星一般的冰淇淋机。
店老板见到她便露出笑容，“您好啊，恩人！您想要些什么？”
史尔特尔费力的用包成木乃伊般的左手从兜里拿出钱包，扔在店老板面前。
她骄傲地说：“来两个冰淇淋，一个香草味，一个巧克力味。”
店老板望着她，没有动作。
“要两个冰淇淋。”史尔特尔重复道。
店老板的微笑逐渐消失，眼神变得为难起来，“恩人，不是我不想卖，沈医生说了，在您康复期间不可以卖给您冰淇淋。”
史尔特尔的眼睛几乎要喷火。
那个家伙，居然连这一步都想到了！？
“别听他的！”史尔特尔怒道，“他什么都不懂，就会乱讲，我早都好了！”
店老板连忙摆摆手，“您可是我们大家的恩人，害您的事情我不能做！我没什么文化，但我知道得听医生的话！沈医生可是跟我强调过的，绝对不能卖给您冰淇淋！我做生意，可不能丢了做人的原则！”
史尔特尔气得说不出话。
不就是卖个冰淇淋，还扯上做人的原则来了！
这要放在平时，她应该直接把莱万汀拍在柜台上，或者直接把刀架在店老板的脖子上，问他：到底卖不卖！？
但现在她两个手都包着绷带，右手还打着夹板。
无数次她都有一种冲动，把这夹板和绷带直接扯了，恢复自由之身。
可是一想到某医生替她包扎时认真的表情，萨卡兹大猫又克制住了这股冲动。
……毕竟，要是他生气了，这要重新搞好关系，以她贫瘠的社交能力还是蛮难的。
史尔特尔一把扯回钱包，怒冲冲地拂袖而去。
她走到街道上，感觉明媚的阳光都灰暗了。
史尔特尔回到家里，觉得全身都有蚂蚁在爬，坐立不安。
不算今天早上的那一点点，她已经七天没吃到冰淇淋了。
她看看门口，又看看厨房，心中突然生出一计。

712.我方承诺不首先使用芙蓉营养餐
萨卡兹大猫跑到冰箱前，用尚还能活动的左手翻箱倒柜，找出了擀面杖。
她打开冰箱冷冻室最下面的抽屉。
如愿以偿地看到了那盒冰淇淋。
史尔特尔深吸一口气，把擀面杖伸进冰淇淋盒子下方，反复地撬动。
圆形的擀面杖，当然是难以在方形的冰淇淋盒子下面保持平衡的。
但是，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
经过无数次失败之后，史尔特尔成功的把那一盒珍贵的冰淇淋撬了出来。
在她眼中，那冰淇淋盒子飞出来的弧线，比世间任何一种舞蹈都要优美动人。
史尔特尔用略微狼狈的姿势拾起了冰淇淋盒子，又从餐具盒里拿出小刀把它撬开。
她拿出勺子，舀了一口冰淇淋放进嘴里。
顿时觉得灵魂都升华了。
——有句老话：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于是。
史尔特尔从善如流的把冰淇淋挖出来一半，装进了另外一个小饭盒，将其藏在冰箱另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
她看了看时间。
现在才十一点。
往常，沈苍夜会在会在十二点半左右回来做饭。
——那么，她现在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美美地享用冰淇淋。
真好。
史尔特尔越想越乐。
她抱着冰淇淋上了楼，躺倒沙发上，打开那本炎国爱情小说，一边舔冰淇淋一边随便翻看。
她的小脚丫子搭在沙发扶手上，悠闲的晃着。
美啊，美得很！
她刚吃了两口。
陡然。
门响了。
接着是上楼的脚步声。
“史尔特尔。”敲门声响起来。
可恶，他怎么提前回来了？
萨卡兹女孩大惊失色，连忙道：“你别进来！我在换衣服！”
沈苍夜不解，“换衣服？为什么不叫桑葚来帮你一起换？”
“总之你别进来。”红发女孩喊了声。
史尔特尔手忙脚乱，把冰淇淋盖上，将冰淇淋盒子塞入沙发缝里，又藏起那本言情小说。
“你在干嘛呀？史尔特尔？”沈苍夜又问。
“没干嘛，你、你进来吧。”为了不引起怀疑，她只能这样说。
沈苍夜开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许多慰问品、营养品。
他笑道：“刚才有好多沁礁城的市民来找我，说是非常感谢你，让我把这些转交给你。”
史尔特尔扫了眼，都是些水果之类的。
没兴趣。
她兴致缺缺，“哦，你帮我直接放楼下吧。”
沈苍夜蓦地吸了吸鼻子，“我怎么好像闻到一股奶香味……”
“啊，是我——我刚才泡了点奶粉，补充营养嘛。”萨卡兹大猫抢答。
“奶粉？”
“是啊！”
“可是你的嘴角还沾有——”
沈苍夜话没说完，史尔特尔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如破竹的速度把那一点奶油冰淇淋舔掉了，试图磨灭证据。
沈苍夜已经明白过来了，“你呀……怎么不遵医嘱呢？”
史尔特尔强作镇定，“我哪里不遵医嘱了，别乱说，啊——没什么事情就出去吧，我还有事。”
沈苍夜顿了两秒。
萨卡兹大猫紧张地望着他。
沈苍夜突然间走到沙发边。
“哎、等——”
史尔特尔来不及阻止。
沈苍夜手一探，从沙发缝里撬出了那盒冰淇淋。
“偷吃冰淇淋了？”沈苍夜皱起眉头。
“没有偷吃！”史尔特尔强作镇定，“我就拿出来看一看都不行？望梅止渴！你们炎国的成语，你自己不懂吗？”
沈苍夜拿过冰淇淋，“这个就没收了，都说好了康复了再吃，这对你的身体不好。”
“我都说了我没有吃！”史尔特尔嘴硬。
沈苍夜耸耸肩，“我拿到办公室的冰箱里放着，等你好了再还给你。”
“随便你。”史尔特尔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反正我也没有吃，你以为我真的那么上瘾吗？真的以为找到我一个弱点就很了不起了？开什么玩笑！没有冰淇淋我照样能过！”
沈苍夜僵住，“你今天早上还……”
“今天早上那是因为你做的东西太难吃！”史尔特尔怼过来。
她自己想了两秒，似乎是觉得语气太重了，又小声说：“我想吃奶油爆浆吐司，可不可以？”
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太油腻了。”沈苍夜当场拒绝。
萨卡兹的眉毛立刻耷拉下去。
沈苍夜只好改口，“不过，把奶油换成酸奶可以。”
“那也行那也行的！”史尔特尔连忙道，生怕晚两秒对方又要拒绝。
“啊，那你今天要好好吃营养套餐。”沈苍夜说。
很温柔的、哄人的语气。
“好……”史尔特尔含泪答应。
沈苍夜扛着慰问品走了。
萨卡兹女孩站在原地。
整整五秒之后才反应过来。
他谁啊！？凭什么要细声细气地跟他讲道理啊！？
莱万汀直接架脖子上服不服？
什么啊，我是中了什么蛊吗？
她整个人又倒回沙发上，懊恼地捶了一下沙发背。
冰淇淋没了……
史尔特尔看着天花板发了一下呆，心中还是自我安慰着：
“没关系，营养餐就营养餐，反正我还有半盒冰淇淋续命呢！”
——当时，她还不知道，那位萨卡兹医生的“营养餐”究竟是什么。

713.史尔特尔的冰淇淋大作战
吃完晚饭后的史尔特尔，眼中已经失去了高光。
她勉强爬回房间，倒在了床上。
营养餐，世界上居然……有这种东西？
她脑中的万千记忆里都未曾有过这样的黑暗料理！
难道——这就是萨卡兹被当今世界所有种族所排斥的原因吗？
史尔特尔躺了老半天才缓过来。
她现在迫切地需要冰淇淋来续命。
萨卡兹女孩勉强翻了个身，摸到手机，定了一个凌晨三点钟的闹钟。
如此一来，能保证偷吃冰淇淋不被发现。
眼下，距离凌晨三点还有整整七个小时。
她觉得度秒如年。
史尔特尔痛苦的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居然睡了过去。
闹钟响起的时候，萨卡兹少女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四周静寂一片。
再看时间。
凌晨三点。
完美的犯罪时机！
史尔特尔轻轻打开房间门，蹑手蹑脚的下了楼。
整个屋子一片安静。
史尔特尔提着一盏小灯，来到了厨房。
她的心跳得好快。
扑通扑通，每走近一步，她的心就激荡一下。
每走近一步，她就离幸福更近一点。
她打开冰箱，瞅见那一小盒冰淇淋。
啊哈！
那个笨蛋完全没发现她藏了这么一点救命稻草。
史尔特尔迫不及待的把冰淇淋拿了出来，大口享用起来。
正所谓——世界上没有最好吃的东西，饥饿就是最好吃的东西。
她日思夜想的冰淇淋，刹那间像丝绸一样融化在口腔，入口即化也并非如白雪一般没有稠度，既醇正有厚度，消失时又轻盈而甜美。
史尔特尔浩瀚的记忆中有这么一句话：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她觉得这一定就是用来形容吃冰淇淋的感受的。
她悠闲的吃着，一脸享受。
完全没注意到楼梯间的脚步声。
沈苍夜走下楼。
半夜醒来要喝点水是他的习惯。
他走到餐厅的桌子边，拿起水壶和杯子倒水。
下一秒，他注意到厨房有微弱的灯光。
他一转头，正好和厨房里一双紫色的猫瞳对上了。
沈苍夜注视着她。
手里的水还在往杯子里淌。
史尔特尔也盯着他。
嘴里还叼着冰淇淋勺子。
沈苍夜沉默。
史尔特尔也沉默。
不在沉默中爆发。
就在沉默中灭亡。
房间里安静的好像空气凝结了一样。
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水溢出了杯口。
融化的冰淇淋顺着勺子滴了下来。
两人脑海里同时响起一道熟悉的旋律。
“我是不是该安静的走开，
还是该勇敢留下来；
我也不知道那么多无奈，
可不可以都重来？”
凝固的时间，仿佛过了半个小时之久。
两人对视。
接着。
史尔特尔慢慢的蹲下了。
她的身体慢慢缩小，直到被厨房的某个架子整个挡住。
人在面临危险的时候会下意识的逃避。
心理上的逃避，或者物理上地躲起来。
史尔特尔现在两样都占了。
“他肯定没有看见我！”
——那一刻，史尔特尔脑子里只剩下这句话。
她很害怕对方径直走过来，把她手里的快乐源泉夺走。
不过这并没有发生。
沈苍夜喝了一杯水，就上楼去了，还贴心的替她把楼梯间的小夜灯给打开了。
……嗯，看来还是他还是心疼我的！
史尔特尔觉得心里有点暖。
——直到第二天早上。
她在厨房里看到够她吃一整天的营养套餐。
……
……
“恭喜你，‘出院’啦！”
沈苍夜替史尔特尔取下了双手的夹板，又用酒精消毒。
“本来想白天让你去诊所那边替你取夹板的，不过今天工作太忙了，只能晚上回来再替你弄了，不好意思。”沈苍夜用热毛巾细细地替史尔特尔将手臂清洁干净。
吃了许多天营养套餐的萨卡兹女孩，回想起这几日来的点点滴滴，眼中泛起泪花。
她很想立刻——
把眼前这个人杀了。
再去把罗德岛砍成两半。
顺便把饭堂里所有的冰淇淋劫走。
“稍等我一下。”沈苍夜说着走出房间。
史尔特尔看着他的背影。
开始胡思乱想一些别的东西。
……说起来，由于被限制了冰淇淋的摄入，最近和他的关系都不是很好。
按理说，这屋里只剩他俩了，应该是朝着更亲密的方向发展才对。
萨卡兹大猫晃了晃自己的角，在想着——要是他能像小说里那样，每天给她一个晚安吻，那该多好啊。
可是从她受伤开始，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这样亲密过了。
都怪这碍事的夹板！
大概、也许……是自己的错？
毕竟不能吃冰淇淋之后，自己的脾气一直不太好……唔……
她还在天外奇想着，就见沈苍夜拿了一个盒子上来。
“我给你带来了礼物。”沈苍夜将盒子放在桌上，“因为要收集全材料，挺不容易的，所以花了一点时间……祝贺你康复啦！”
“这是什么？”史尔特尔懒洋洋地伸出手去把盒子扯开。
盒子打开的一瞬间，她有点发愣。
具体来说，是馋虫在发愣。
眼前是一个八拼慕斯蛋糕。
所谓八拼，将八块不同口味的慕斯蛋糕组合成一个圆形的大蛋糕，一次就能品尝到不同的口味。
啊、啊这……萨卡兹大猫吞了口唾沫。
虽然这样形容有点形象崩塌……
但是她真的被这个蛋糕狠狠地给馋到了。
沈苍夜微笑道：“我为这些天一直不允许你吃冰淇淋道歉——啊，还有芙蓉的营养套餐，那个真的很难吃。希望你不要记恨我，请原谅我。”
“尝尝吧。”沈苍夜拿出勺子，介绍道，“这个到这边的口味是草莓，抹茶，芒果，香草冰淇淋，巧克力榛子，蓝莓，柠檬，还有——哎？”
他的手被史尔特尔纤细的手握住，身体被她按倒在沙发上用柔软的身体压住。
隐隐的月色照亮了萨卡兹女孩的侧脸，为本就精致的脸庞镶上了一层白色的边。
从她的颈项上垂下的的银色十字架在月光下也闪闪发亮。
她靠近了他，十字架垂在他的胸口，她的指尖顺着他的嘴唇往下划，落在他胸前的领扣上，慢慢地将其解开。
“我现在不想吃蛋糕。”她认真地说，“吃点别的吧。”

714.正确的搭讪方式
沈苍夜软磨硬泡，好不容易才把史尔特尔哄上了返回罗德岛的飞行器。
她会在回到罗德岛之后，接受全面的检查。
医生会根据她的矿石病病况，给她制定完整的治疗方案。
这样一来，沈苍夜也会放心一些。
沈苍夜并没有跟着史尔特尔一起回罗德岛。
这让刚被哄着签完入职合同的萨卡兹大猫差点当场炸毛。
送走了这最后一趟飞行器，沈苍夜跟着车队，辗转来到了萨尔贡的另外一个移动城市，搭上了前往米诺斯的列车。
——起因是，罗德岛准备参加米诺斯举办的“联锁安保竞赛”。
这是热爱举办各类竞赛活动的米诺斯人，为各城邦之间进行和谐的安保演练、切磋而创办的竞赛。
或者说，更加类似于“军事演练”。
竞赛的奖金和物资非常丰厚。
同时赛事方也会提供最先进、完备的训练设施和比赛场所。
罗德岛的参赛队伍没有乘坐飞行器，而是走陆路，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抵达。
沈苍夜此行，会先抵达米诺斯最大的城市之一阿提卡，进行前期的准备。
坐在火车上，沈苍夜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
萨尔贡的地势主要是沙漠平原和雨林。
车厢之外，一望无际的黄沙伸展着，直到天边，辽阔而且寂静。
随着火车接近米诺斯，平原的地势逐渐变成山脉，远山近岭迷迷茫茫。
这一趟火车的乘客不多，车厢几乎是空的。
只有对面坐了一对男女。
——更正确的说，那两个人是不认识的。
是男生故意坐到女生对面的。
沈苍夜支着下巴，一边想事情，一边听着男生用拙劣的方式向女生搭讪。
“你好！我……我、我是第一次坐火车！你能帮我拍张照片吗？我想发给爸妈看。”
“好呀。”女生欣然答应。
男生摆了一下姿势，说：“你拍好了，就加我好友，把照片发给我吧。”
女生很纳闷，“我用你的手机拍不就行了？”
“啊啊……是呢。”男孩尴尬的笑了笑，“我怎么没想到啊，哈哈哈……哈……”
过了一会儿，男生又说，“这个咖啡是在餐车买的吗？听说那里有很多的小甜品……嗯，一会我也去，要不要帮你带？”
女生连忙摆手，“不用啦，我才吃过呢，谢谢！”
“没事没事。”男生又一次露出尴尬的笑。
沈苍夜听着失笑。
这个男生真是太紧张了。
……不过，话说回来……
眼下他现在的心情也差不多，忐忑万分。
想了许久，他还是拿出手机，将电话打给了白金。
“大坏蛋，想我没有？”熟悉的声音接起电话。
“啊，欣特莱雅。”沈苍夜道。
那头，小天马的声音中充满欢快，“我们就马上就能见面了是不是？我好想你！”
沈苍夜犹豫着说，“抱歉，嗯……我现在在去米诺斯的路上，因为——”
他正考虑着要怎么把这个事情说明白。
电话那头忽然间沉默。
然后。
啪的挂了。
沈苍夜抓了抓头。
过往的经验告诉他，这丫头生气了。
……也对，许久没有见面，好不容易来一通电话，直接就说不回来了。
沈苍夜试着又打了一个电话。
那头又给掐断了。
沈苍夜握着手机，不知所措。
思考了十分钟，他只好打开聊天软件，编辑文字把信息给发出去。
刚点了发送键，屏幕上弹出几个大字。
【您的消息已经被对方拒收。】
什、什么！？
这是……被拉黑了？
沈苍夜一下子僵住了。
他郁闷地抓着手机，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把视线投向窗外。
旁边的那对男女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余光瞥见有人在他对面坐下了。
那人开口：
“你好啊！先生！你看起来像我未来的老公，我在梦中见过我们的婚礼。我对你一见钟情了哦，你能不能做我男朋友？”
沈苍夜诧异地将视线从窗外的景色转回来。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和刚才接他电话又挂他电话的那个家伙一模一样。
“哈？你怎么会在……”沈苍夜怔住。
阳光映在库兰塔白色的柔顺长发上，她整个人被包裹在一层金光之中，白皙柔嫩的脸颊更显得格外娇媚。
白金观察他的神情，唇角还挂着调皮的笑容，妩媚而又动人。
“要不要做我男朋友呀？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回答哟！”她缓缓地贴近过来，带着淡淡的香，宛如清新淡雅的兰花，令人沉沦。

715.正宫の警觉
这搭讪搭的，真能把人带坑里。
“这个问题要想这么久吗？到底要不要？”白金面露不愉。
“要要要，当然要！”沈苍夜连忙答道。
白金嬉笑着抖了抖耳朵，双手支着脸颊，深深地注视着他。
沈苍夜瞥了眼对面正一脸懵逼看着他又若有所思的男生，小声道：“好一个错误搭讪示范……”
“什么？”白金歪了歪脑袋。
“没什么，开个玩笑，不重要。”沈苍夜摆摆手。
白金冲他眨了眨左眼，“时隔大半年之后我们终于‘复合’了，可喜可贺。”
沈苍夜笑着摸了摸她的耳朵，“你怎么来了？我还说着要给你打电话呢。”
小天马的神色一下子严肃起来，“这个问题不重要，往后稍稍。”
沈苍夜只好压下疑惑，“怎么？”
白金噘着嘴，“为什么不联系我？”
“你把我拉黑了，电话也不接。”沈苍夜挠挠头，“我以为你生气了呢。”
白金不依不饶，“我就拉黑了你一分钟，我看着时间的！六十秒就把你拉回来了！你怎么不再试一次？”
“呃，我……”沈苍夜答不上来，“为什么一下子又挂我电话，一下子就把我拉黑了？明明马上就见面了……你在生气吗？”
白金吐了吐舌头，“捉弄捉弄你，让你着急一下，看看你什么反应。哼，笨蛋！就不能从其他途径找我吗？你一点都不在乎我！”
“比如什么途径？”沈苍夜求知若愚。
库兰塔少女支着脸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索性开启了绝对防御，“我不管！反正你就是不在乎我！我生气了！快哄哄我！”
“对不起。”沈苍夜忙说。
“你你你！你就会说对不起啊？”
“我……”
真的词穷了。
“傻蛋，脑子这么不灵光，我真是瞎了眼才喜欢你。”刺客少女就伸手来捏他的脸。
沈苍夜捉住了她的手，牵到唇边，吻了吻她的指节，又吻她的手背。
白金嘤咛一声，就把手抽回去，“沈苍夜！”
“啊？”
“几个月不见——哼，你怎么变得这么会了？老实交代，谁教你的？”尽管只是被亲到了手背，小天马的脸还是爬上了红霞。
沈苍夜陪笑道：“我这不是情不自禁嘛！”
库兰塔的蹄子在桌子下边踩了他一脚，“沈先生对多少个人情不自禁过呀？至少两位数吧？”
“喂……”沈苍夜无言以对。
白金哼了声，“我们的合照呢，是不是已经被你扔到厕所冲掉了？——啊，这库兰塔是谁啊？不认识！早点滚蛋吧，玩腻了！换人！”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沈苍夜赶紧起身，从头顶的行李架上拿下了自己的箱子。
他找出了那本笔记本，恭敬地呈上去，“合照在这儿呢，笔记本我也写满了，请大人过目。”
白金欣喜的接过笔记本，小心翻看着。
注意到对面人正注视着她的目光时，她又急忙掩起笑容，故作严肃地读着笔记本，好像个在批作业的老师。
沈苍夜注视着她，问道：“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金欢快地抖了抖耳朵，“因为我偷看到了去米诺斯的任务名单里面有你。于是我威逼利用凯尔希派我来米诺斯执行任务嘞。我们护送一批物资去阿提卡，后勤和正式的参赛队伍随后会分批抵达。”
“你还威逼利诱凯尔希？”沈苍夜讶然。
“嗯，主要是威逼。”白金顽皮地眨了眨眼睛。
“怎么威逼的？”
小天马狡黠地一笑，“我跟她说，如果不派我去的话，等你回来我立刻就把你拐走，不让你再回罗德岛了！”
“能耐不小哟，白金大位。”沈苍夜失笑，“话说回来，你还真的有把握，我就是坐的这趟车？情报工作做得不错嘛。”
刺客少女拍了拍胸口，“别小看白金大位。”
沈苍夜刮了刮她的鼻子，“对付十个银枪天马都不用怕吧？”
白金没有明白过来，“银枪天马？”
“没什么，当我胡说八道。”沈苍夜掌嘴。
“哼，你又说我说听不懂的话。”小天马嘟囔着，换到了他这边，靠在他的肩上读着笔记本。
她翻着翻着，蹙起眉头。
“咦？这个特米米，她为什么要把你们的飞行器打下来？是不是喜欢你？”
“她那是喜欢嘉维尔，想着让嘉维尔回家来着。”
“这个皮洛萨族的摄影师，她还送给你影集呢！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我们只是一起去取景拍照，你忘了，我当时还发给你看呢。”
“森蚺……唔，她是不是喜欢你？”
“才怪了，除了Lancet-2她谁也看不上。”
“这个大祭司，她是不是喜——”
“亲爱的，大祭司是一只鸟啊！”

716.来而不往非礼也
白金放下笔记本，在他身上蹭了蹭，“我一个人的时候再看，现在你讲给我听好不好？你在萨尔贡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什么都可以，我想听你讲。”
“好吧，嗯……特米米把我们的飞行器轰下来之后啊……”
沈苍夜于是开始叙述。
白金认真听着，时不时发出惊叹。
相比之下，她在罗德岛的生活也太过无趣了。
“……后来呀，我就把史尔特尔的那个红丝绒蛋糕给森蚺吃了，她忙着修大丑，看起来很饿的模样。”
“嗯哼！”白金蓦地打断他，“史尔特尔，哼！”
不等沈苍夜回答，她便凑近过来，“你还记得我们约法三章吧？你买给她的礼物没有比买给我的礼物贵吧？陪她的时间没有超过陪我的时间吧？”
沈苍夜被她这一连串的问句给问得懵了一下。
见他不说话，库兰塔他腰上狠狠地捏了一把，“我想起来了！你还给她做过红丝绒蛋糕！我都没有吃过你做的！你偏心！”
“我再给你做，那个蛋糕不难做的，还有，你想吃点别的什么？”沈苍夜环着少女的腰，“等我们到了阿提卡……”
白金挣开他，一本正经道：“如果你给我的和给别人的是一样的，那我就不要了！”
沈苍夜赶紧赔笑，“那我请你喝下午茶？走，我们去餐车。”
“一个下午茶就把我给打发了？”
“还有那里的小甜点，你随便选。”沈苍夜忙道。
“就这样？一点诚意都没有！”白金哼了一声。
沈苍夜收回了手，“再倔就没有了。”
说完就假装玩手机。
“哎——哎哎。”白金连忙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脸上堆笑，“你请我喝下午茶嘛！我知道你最好了！”
沈苍夜好笑的看了她两秒，“走吧，上餐车去。”
“出发！”白金兴奋道。
两人越过车厢，库兰塔在前面蹦蹦跳跳，好像吃到了糖的小朋友。
经过一个无人的车厢，沈苍夜伸手一揽，便从后面抱住了小天马，下巴顺势搁在了她的肩膀上，“我好想你……莱雅。”
“大坏蛋。”白金红了脸，条件反射的将手覆上了他的手背，“这是在火车上！你干什么呢？拉拉扯扯不像话！”
沈苍夜收紧了搂着她纤腰的手，“那就不拉拉扯扯了，亲亲抱抱吧？”
说完，他抓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转过头来与他相吻。
“嗯……”库兰塔少女闭上眼睛，享受般的哼哼了两声。
两唇分开，刺客女孩蹦开，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嘿嘿，我得手嘞！”
“什么？”沈苍夜一下子愣住了。
白金举起手展示自己手里的东西。
一个手机。
——是他的，原本应该是在他口袋里的。
“啊？你什么时候——？”沈苍夜惊了惊，这才后知后觉的摸自己的口袋。
这丫头，什么时候把自己的手机给偷掉的？
“哼哼，还能什么时候？刚刚啊！”白金一脸小恶魔的表情，“好！让我来看看你在同多少个漂亮的姑娘聊天呢。”
沈苍夜懊恼道：“你怎么这么不专心啊。”
“享受亲亲和抓包你这件事情，可不冲突哟！”白金道。
她举着手机，观察着他的表情。
“什么嘛，你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没意思……”库兰塔看了看他，便把手机还回来，“还给你啦，大坏蛋，我又不是那种疑神疑鬼的人。”
“谢谢啊。”沈苍夜接过来。
他将自己另外一边手上的东西展示给她看，“那这个，我就先收下了。”
他手上拿着的，是白金的手机。
“欸！？”这回换白金大位吃惊了，“什么时候被你偷走的！？”
沈苍夜仰天大笑，一边往前走去，“欣特莱雅，我今天教你一句炎国老话——叫‘来而不往非礼也’！”
光让你偷了东西，我不反击，那我白当这迪菲亚兄弟会的二把手了。
“你！”白金忿忿然道，“快点还给我了啦！”
沈苍夜不理会她，径直往前走，“我要看看你在和多少个帅哥聊天呐。”
白金追了两步，没追上，索性喊道：“看就看！谁怕谁！”
“我会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看过哦，我可以看吗？”沈苍夜就逗她。
“我做人坦坦荡荡清清白白，没有秘密！”库兰塔拍了拍胸口，“随便看！”
“算了算了，我可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好。”沈苍夜笑着将手机还给她。
“不看了？”白金眨眨眼。
沈苍夜正把手机递出去，忽然间注意到了屏幕上显示的东西，“咦？”

717.白金大位日常皮断腰系列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白金猛地意识到什么，就想伸手接手机，“不许看！”
沈苍夜二话不说就把手机扯回来了。
他刚刚看到的，是手机上正好被打开着那张图片——
照片里，他坐在火车车厢里座位上，双手抱着头，一脸凌乱的模样。
那时候他刚刚被拉黑，整个人都是蒙圈的。
“偷拍的？”沈苍夜虚着眼。
库兰塔女孩赔笑，“那是我在车厢后面偷看你的时候拍的……嘿嘿。”
沈苍夜盯着她五秒，突然警醒。
他拿起小天马的手机，点开了图库，“我来看看——”
“图库……图库不许看！”白金就来抢手机。
沈苍夜将手机抬高。
身高的优势，让小小只的库兰塔压根够不着他。
他打开图库，就看到里面的照片。
除了一些美食之外，乱七八糟的全是她偷拍他的照片。
——他睡成死猪的模样，他做饭的背影，他弯着腰拖地的样子，还有他换衣服……
沈苍夜眉头拧了起来，“天啊，居然被你拍了这么多！我的脸都崩成什么样了，全给删了啊！”
“不要嘛！”白金抱住他，一脸楚楚可怜的模样，“我想你的时候还能看看你……”
沈苍夜有点心软，把手机在白金头顶敲了一下，“傻丫头。”
“唔嗯。”小天马缩了缩脖子。
“以后能不能摆拍啊，这样拍的丑死了。”沈苍夜把手机还给女孩。
白金扁着嘴巴，“就想拍一点生活照……这样就好像，平时你不在的时候，我们也在一起一样。”
沈苍夜摸了摸她的耳朵，温声道：“没说不让你拍，拍也拍好看一点的嘛。”
“下次我帮你美颜一下。”少女的解决方法永远很独特。
他们在餐车落座。
沈苍夜正看着菜单，白金凑上来，小声说：“你都看了我的手机了，我能不能看一下你的呀？”
沈苍夜瞥她一眼，“想看我的？”
刺客少女晃了晃他的手臂，“你要是不给我看，我就、我就离家出走。”
沈苍夜就笑，“你现在就在离家出走的状态。”
“给我看好不好嘛？”白金撒娇道，“那明天——明天再给我看也可以。”
“给。”沈苍夜把手机递了过去，“你知道密码的。”
“欸？”白金愣住了，“这么容易？”
“难不成还要给你先做张数学试卷？”沈苍夜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
库兰塔一脸阴谋得逞的表情，立刻就缩到一边，像在偷看什么秘密一样的研究起来，“我来看看浏览器的历史记录。”
“别看那个！”沈苍夜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白金偷笑着点开历史记录，接着就看到——
【女朋友生气了怎么才能让她消气】
【被女朋友拉黑了怎么挽回】
【女朋友生气不理我了怎么办】
小天马拍着大腿狂笑，“哈哈哈哈，你好憨啊，怎么还上网搜这些东西？”
沈苍夜懊恼道：“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从来没被人拉黑过的。”
“对不起嘛。”库兰塔吐了吐舌头，“我的恶作剧过头了。”
沈苍夜点好了自己的，就把菜单推给她，“你要什么甜点？”
“我要一杯卡布奇诺，还要这个柠檬芝士蛋糕……喂！别扯开话题，我还没看完呢。”白金视线又回到了手机屏幕上，“我要看看你的视频软件浏览记录。”
“你看你看。”沈苍夜摊手。
“你肯定就给那些跳舞的小姐姐点赞是不是？就那种穿得特别少的。”白金划拉着手机，“啊！你果然看过！你就喜欢穿成这样的，是吧？快过来——过来让我揍一下！”
“我那是手滑……”沈苍夜搂住她，吻了吻她的额角。
“我不信——”白金挣了挣，“你起开！别亲我！”
“真的啊！”
库兰塔少女瞥了他一眼，“不就是跳个舞嘛，我也可以呀。我要是穿个泳装，跳个舞，拍个视频上传，肯定好多粉丝喜欢我。”
沈苍夜听着蹙起眉，“不许你拍。”
“吃醋了呀？”小天马的耳朵扭向他这边，嘴角带着笑，故意问道。
“我没……”沈苍夜抓抓头
“哼哼。”白金笑着捏捏他的脸，“我喜欢看你吃我醋的样子。”
沈苍夜咳了声，“反正不许拍。”
“我知道，我不会拍的啦。”白金朝他吐了吐舌头，“不过我警告你哦，以后这种东西少看！多看看我，明白没？你想看我穿什么都可以。”
“我想看你穿那件衣服行不行？就是我们在卡西米尔第一次旅游时，我不小心拿出来的那件。”沈苍夜适时提出要求。
“哪、哪件？”白金尬笑两声，脑中瞬间出现了那件决胜内衣的样子。
她才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啊啊？我不记得有那回事啊……”
“就是那件——”
啪。
库兰塔一下子捂住他的嘴巴，“别说出来哇！我懂啦我懂啦，我穿就是了嘛！”

718.最佳游戏!
白金吃着甜点，脑子里想着自己穿上某套决胜内衣之后可能发生的“悲剧”之后，只觉得食之无味。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沈苍夜在旁边，莫名的看着她。
“没、没有。”库兰塔少女后怕的摸了摸自己的腰，陪笑道。
沈苍夜笑着揉揉她的头发，“你不喜欢就别穿了，我开玩笑的啦，我只希望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小天马的脸都快滴出血来，一脸慷慨赴死的表情，“没有不喜欢，你喜欢的话我当然会穿啦。不过、唔……不过……你、你那个……温柔点……”
“——二位是在说什么事情？”
突然间插话的声音，让两人同时惊得抬起头，然后又同时战术后仰。
在他们对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一个人。
来自米诺斯的干员，蓝色头发的少女（？），代号——断罪者。
据白金所说，这次罗德岛派来米诺斯参加任务的干员大多是米诺斯出身。
断罪者也是其中之一。
当然，这个艺术拳法家，自称是古国阿加门传说中的人物，他——又或许是她究竟是什么身份，至今不得而知。
“断罪者干员，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白金惊讶道。
“因为白金小姐一上车就鬼鬼祟祟的，也不跟大家坐在一起，我就留了个心眼。”断罪者说，“没想到——竟然是千里来鹊桥相会！”
“你还会炎国的成语呢。”沈苍夜干笑。
“那当然！艺术家自然是要通晓各国的语言文化的！”
沈苍夜还没有搞清楚这艺术和各国的语言有什么关系。
便听到断罪者说：“二位，要不要来尝试一下我们新开发的小游戏？”
“小游戏？”沈苍夜疑惑道。
断罪者说：“不少干员反映，出外勤任务会造成巨大的身心压力，为了有效维持大家的工作状态，我和可露希尔经过讨论，决定为罗德岛的内部工作平台加装娱乐程序！”
沈苍夜开始觉得有一点不妙。
谁要在钉钉上玩消消乐啊？
断罪者的声音还在继续，“经过紧张的开发，我们的小游戏正式上线——那就是今天的《狂弹要塞！罗德大兵集结》！小游戏已经初步研发完成，目前进入到激动人心的测试环节！只要更新工作平台的app就能玩到！测试之初，需要大家的评价，有什么溢美之词就尽管说吧！”
……根本就没有接受批评的打算吗？
白金似乎很感兴趣，“大坏蛋，你快点更新玩玩看。我看你玩儿。”
“好吧。”沈苍夜压根没对这个游戏抱有半点希望。
他更新了app，打开了游戏界面。
游戏主界面做得倒还是不错的，只是……
操作体验不太行。
移动的时候莫名其妙撞上子弹，而且平常状态输出太低，一段时间后拾取物就没了。
作为一个STG菜鸡，沈苍夜频频失误。
带着悲伤的心情熬过冗长的关卡。
最后被大祭司撞死了。
“如何？是否有感受到它的魅力！？”断罪者见他放下手机，便殷切地道，“虽说是试玩版本，它也已经是立于巅峰之作，但艺术必不可少掉批评，有什么评价请尽管提出。”
“你想听真话吗？”沈苍夜望着艺术拳法家。
“当然是真话！”断罪者想都没想就说，“不必吝啬你的赞美！”
沈苍夜深吸一口气，“这翔一样的敌人设计，加上还不如翔的操作手感……”
“等等——我没听明白！”断罪者不敢置信。
沈苍夜道：“你不知道，断罪者，在你来罗德岛之前，可露希尔她啊，一年一年做了多少垃圾游戏了，改过吗啦？换汤不换药。”
“人家干员们都有理由说的，人家曾经玩的什么游戏，玩的艾雅法拉环啊，你这什么啊，你叫人家玩？”
“可露希尔那个游戏开发部现在什么水平，就这么几个干员，她能做出好游戏吗？做不了的，没这个能力知道吗？”
“快别和她合作了，她连罗德岛数据库的底层代码都做不好。”
“噗。”白金笑了出来。
断罪者拍案而起，“可恶！果然你对艺术的感悟力和鉴赏力还是太差了！和你的老师一样！你这个无知的、不会欣赏艺术的愚者，我要立刻将你断罪！”
断罪者此言一出，周围的乘客顿时看过来。
断罪者尴尬的坐下了，但仍然是眉头紧蹙。
“你居然还让凯尔希玩了？”沈苍夜震惊。

719.逮虾户!电车难题对决!
断罪者突然抬手一指，“你们都太愚钝了！来吧！敢与我对决吗？这是不懂艺术的人都要经受的考验！如果你回答错误，我要就地将你断罪。”
沈苍夜笑道：“怎么对决法？”
白金轻笑着戳了戳他的侧腰，“你这家伙，脑子不好就别跟人家对决了，让我来吧。”
“白金小姐，你可不能护着他，不懂艺术的人就要接受惩罚！”断罪者愤然道，“听题吧，无知者！如果你们没能在十秒钟之内回答出来，就要吃我一招断罪·创世纪！”
断罪者说着，豁然起身：“听着——你在一条有分叉路口的铁轨上；断罪者将五名有罪的乌萨斯平民绑在一条分叉轨道上，将有罪的凯尔希绑在另一条轨道上。一辆火车头正向分叉口开来，即将开向五名乌萨斯平民的那条轨道，幸运的是，你可以拉一个拉杆，让火车头开到另一条轨道上，那样火车就会撞上有罪的凯尔希！你是否应该拉拉杆？——开始计时！十、九、八……”
沈苍夜望着他，等了两秒才说：“你先坐下，断罪者，这样说话不觉得累吗？”
“我在等待你的回答！”断罪者叉着腰。
沈苍夜拿出纸笔，“既然是单节车厢，可以这样操作——在火车第一组轮子过了盘道之后，立刻拉控制杆。这样一来，两组轮子在不同铁轨上，实现双轨漂移，把他们都撞了。”
“哈哈哈，你这个邪恶的大魔王！”白金大笑。
“这——”断罪者惊得无以复加，“世间竟然有、有你这般——啊，不……不得不说，公平也是一种艺术……”
“我把这个题目改一下，你能不能答出来？”沈苍夜道。
“你竟敢用我的题目来——”
“这一回，分叉路口的铁轨上，一边绑了五个无罪的米诺斯平民，另外一边什么都没有……”
断罪者抢答，“那我必然是要拉拉杆！”
“我还没说完呢。”沈苍夜接着道，“此时你没有站在拉杆边，而是在一道五十米高的天桥上，死肥宅可露希尔正在你身边，与你聊游戏开发的事情。如果你把可露希尔推下去撞到拉杆，就能救这五个人。但是，可露希尔摔死了就没有人能帮你开发游戏了。”
“啊……这……可是——”断罪者手足无措。
“十、九、八……”
断罪者慌乱中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时间到了。”沈苍夜拍了拍手。
断罪者哐一下瘫倒在座位上，双眼都失去了神采。
“断罪者？”沈苍夜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时候，火车内响起了广播。
他们已经抵达阿提卡火车站了。
“断罪者，我们先下车喽。”
沈苍夜向断罪者打了个招呼。
两人有说有笑的走了。
只剩下艺术拳法家还瘫坐在原地，发出悲痛的哭号，“我……我竟然输了……”
“——米诺斯，我来啦！”双脚踏上坚实的地面，白金兴奋地朝着火车站后方的群山喊了一声。
沈苍夜若有所思，“你不觉得我们好像……”
“漏了点什么东西？”白金歪了歪脑袋。
两人对视一眼。
“行李！行李忘记拿了！”
去了餐车又吃又喝，全然忘了这码事。
“我去拿行李，你在下面等着我。”沈苍夜说着就往火车上跑。
“你——你别搞得火车开了你也下不来啊。”白金着急道。
“放心吧，没事。”沈苍夜从就近的车门上了车，跑回了原本的车厢，提了行李就跑。
偏偏白金的行李还贼沉。
他急急忙忙提着行李下车。
刚跳下车，车门撵着他的屁股关上了。
“辛苦了辛苦了。”白金跑过来替他擦汗。
沈苍夜接过了纸巾，“你带的东西，怎么这么重啊？”
白金挠挠脸，偷笑道：“就是衣服啊、鞋子之类的东西，知道你会去米诺斯的，和你出来当然要穿得漂漂亮亮的呀。”
“这么多漂亮衣服，你都能给忘在车火车上？”沈苍夜无奈。
库兰塔抖了抖耳朵，“这不是遇见你了嘛！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大脑放空啰。”
“笨就是笨，别找理由。”沈苍夜忍不住摸了摸小天马生着绒毛的耳朵。
白金哼了声，“我还知道炎国有一句老话，叫——‘什么锅配什么盖’！我笨，你也笨！”
苍夜给她头上来了一记爆栗，“炎国话学的不错嘛，卡西米尔的欣特莱雅小姐。”
小天马亲昵地抱着他的手臂，“什么时候带我去炎国？我听说那里有好多好吃的，你要给我当导游噢。”
沈苍夜轻轻顺着女孩暖白的长发，“刚才还说我是大魔王。”
“就算是大魔王我也赖定你了！”白金蹭了蹭他的手臂，“——大魔王，帮我拿行李呗？”
“好哇，敢使唤我魔王的人你还是第一个！”沈苍夜认命地背起背包，拖着行李箱，“走吧。”
他们的前方，是阿提卡古老的建筑群，无声地诉说着她悠久而又辉煌的历史。

720.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实属灾难
为了准备这一次的比赛，驻扎在米诺斯的干员们提前租了一套小公寓，作为办公地点。
沈苍夜这一批先头部队的任务，就是要把公寓给整理出来。
沈苍夜没有直接前往公寓。
毕竟那里还乱糟糟的。
他另外订了房间，作为自己的临时的落脚点。
他订的只是青年旅店。
最便宜的大通铺。
订的时候，完全没料到白金会一起来。
他自己一个人倒是无所谓，凑合睡就行。
白金倒是早有准备，订好了阿提卡最豪华的宾馆。
为此，沈苍夜不得不把自己的订单退掉。
“——哟，订的青年旅社啊？没看出来，你想住多人宿舍？还是混合的？是不是在期待什么艳遇呀？”
白金在旁边看着他退掉订单，头顶冒着令人愉悦的酸气。
他们先回酒店里放了行李。
脱下重担，就能自由活动了。
阿提卡是米诺斯有名的古城。
来到这里不玩一下才是可惜。
——如果是自己一个人，沈苍夜大概是直接到了旅店就开始工作。
他对旅游并没有什么兴致，总认为与其用自己的腿走，还不如看照片。
但是现在白金也在，情况就不一样了。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神奇。
也许一个人的时候，你每日走过街角巷道，早就习以为常目不斜视。
但是当某个人和你一起的时候，你会被她在路边发现一朵小花的笑脸感染，也会看着她追蝴蝶的背影微笑，仿佛那寻常巷陌突然间不再寻常。
阿提卡的街道是迷人的，就像这片充满天灾的大地中的一个绿洲，有着独特的风景线。
咖啡馆，古树，绿叶和石头铺成的人行道。
市中心的卫城山之上，屹立着米诺斯最杰出的古建筑群。
两人并肩走在阿提卡的街上。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但是阳光依旧灿烂。
“前面是律法广场，也是阿提卡的市中心。这个广场历史悠久，几乎每次米诺斯发生的大事件都会在这里庆祝或者悼念。广场中心的英雄纪念碑，是为了纪念米诺斯过往为国捐躯的英雄。”沈苍夜介绍道。
这个城市他还算是了解。
他们随着游客的人群往前走，沈苍夜接着道：“每天十一点和五点，在广场与议会之间的英雄纪念碑前会举行卫兵换岗仪式，并有军乐队伴奏。”
白金称职地做着学生，“你懂的好多呀，大坏蛋。你是不是提前做过功课了？”
沈苍夜转过头注视着她，“如果我说不是？”
“那我要夸你学识渊博喽！”
“如果是呢？”
“那我就要感谢你专门为我看了这么多资料呀。”白金笑起来，露出小小的虎牙，“所以到底是不是？”
沈苍夜笑了笑没说话。
保持神秘感还是很重要的。
两人在摩肩接踵的游客群中，来到了阿提卡的律法广场外围。
卫兵们穿着传统的军礼服，穿着带有黑色大绒球的皮鞋，纯白色的紧身裤，扎有腰带的米色短外衫，红色帽子上斜挂一条长长的黑色流苏。
换岗仪式完全按古典方式进行。
士兵沿斜线从纪念碑的一角走到对角，高抬腿，缓迈步，脚步落地有声。
士兵们庄严、肃穆的穿着和动作虽然有点夸张，但是他们军容威严、纹丝不动，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持续大约十五分钟的换岗仪式结束，游人们便四散离开。
“他们为什么要把腿踢得那么高？”白金掩嘴笑道，“好滑稽，刚才我一直好想笑，但是每个人都这么严肃，我都快绷不住了！”
沈苍夜道：“这个就是正步而已，据说它的灵感其实是来源于一种古老的民间舞蹈，特点是大腿僵直向前踢出九十度角，再重重踏地，意在彰显军威，震慑敌人。踢得越高，越有威慑力。”
“哇哦，你是百科全书吗？我说什么你都知道！”库兰塔一脸崇拜。
“以前恰好看到的。”沈苍夜比划了一下，“据说还有士兵在列队中把腿踢到额头上呢。”
小天马举起了手，“我也可以呀。”
“可以什么？”
“我可以把腿踢到头顶上。”白金一脸骄傲。
沈苍夜狐疑地，“你？我不相信。”
“看着啊！”白金退开两步，将腿往身边的树上一搭，当场劈了个一字马，“厉不厉害？”
沈苍夜捂着脸假装不认识，转身就走。
“喂——喂哎！”白金连忙追上来，“干嘛呀？不要丢下我嘛！”
沈苍夜扶额，“谁会在大马路上突然间劈叉啊？”
小天马挽着他的手臂，“好久没和你一起逛街，太激动了嘛……嘿嘿。”
沈苍夜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意外，“我怎么都没有发现啊，你的柔韧性居然这么好？”
“哎呀，小时候训练格斗的时候都是要练柔韧的。”白金说，“至于你没发现，大概是因为……”
她狡黠地一笑，踮起脚贴近过来，咬着耳朵吹气，“因为——在你掰我的腿的时候，从来都只顾自己的感受啊。”
“我——”沈苍夜愣住了。
他窘迫地抓了抓头，小心问道：“我真的是这样的吗？”
小天马忍俊不禁，“假的！怕你骄傲，给你打个九十分吧。”
沈苍夜连忙追问，“我能知道那十分的扣分点在哪里吗？”
白金撒丫子就跑，“来追我，追上我就告诉你！”
沈苍夜三步两步便撵上了她，一把捋住了小天马洁白的尾巴，“快说快说。”
库兰塔点着他的额头把他推开，“别扯我的尾巴——哈哈哈，等我想到再告诉你。”
“明明就是没有好不好！”
“就有！”
沈苍夜顿住脚步，捉住了刺客少女的手腕，认真道：“欣特莱雅。”
“嗯？”白金抬起头望着他。
“如果会有不舒服，请一定要告诉我。”沈苍夜道，“我很在乎你的体验。”
“知道啦，我一直很享受啊。”库兰塔女孩望着他，突然噗嗤一笑，“你认真的样子真可爱！”
沈苍夜咳嗽了一声，这个话题实在让人有点难堪，“那个什么……我们准备去吃饭吧？我搜一下附近的餐厅。”
刺客小姐盯着他，掩嘴又笑了。
“怎么了？”沈苍夜不解。
白金道：“先看看钱包还在不在？”
沈苍夜摸了下，“在啊。”
白金嬉笑着说：“我想起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你也是说‘我搜索一下附近的餐厅’，然后就告诉我钱包被偷啦，要我去你家吃饭，熟练得像个惯犯渣男。”
“那你不也跟我回家了，甚至连一句怀疑的话都没有，你才是最熟练的吧。”沈苍夜没好气道。
白金本想辩解，却忽然间起了捉弄的心思。
眼珠子一转，她大声说：“对啊，我就是熟练啊！我这样的美少女有几个人追不是很正常吗？我又不是第一次去男人家里！”
沈苍夜还拿着手机。
他瞟了她一眼，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欣特莱雅小姐心里咯噔一下，紧张了起来。
她连忙加快脚步跟上他，“我开玩笑的，我真没去过别人家。别当真，就是想看看你是什么反应。”
沈苍夜又瞥了瞥她，还是一言不发的向前迈步。
白金这回是真的急了。
她焦灼的扯着他的衣角，“真的！我指天发誓！苍夜、苍夜……你别这样不理我好不好？我再也不开这种玩笑了！”
沈苍夜停住脚步。
白金一下子撞上了他的背。
“对不起嘛，你别生气。”她说着说着，眼泪都快下来了，“我知道错了，你跟我说说话，别不理我……”
“我们到了。”沈苍夜说。
白金怔了怔，望向前方。
街道对面，是一个高高的摩天轮，被夕阳勾勒出金边。
沈苍夜指着街对面，“看地图导航说，这里有一个全城最高的摩天轮，上次我们在汐斯塔坐摩天轮的时候，你没什么兴致，要不要今天再坐一次？吃饭时间还没到。坐一圈也就二十分钟。”
“可以吗？你不生我气？”白金还站在原地，水灵灵的眼睛望着他，可怜兮兮的。
“哈哈，逗你的。”沈苍夜就笑，“想看看你什么反应。”
“欸？”白金一愣。
“我们还是先坐摩天轮吧。”沈苍夜道。
“你真不生我的气？”
“那就生气了，晚上收拾你。”沈苍夜揪了揪库兰塔的耳朵，引得她发出小小的惊叫。
他握着少女的手，一起登上摩天轮。
视线随着高度渐渐上升、扩大，视野也变得开阔。
随着摩天轮升向最高处。
这座城市的面貌也逐渐清晰起来。
沈苍夜望着远处。
没注意到对面的女孩正凝视他的脸。
“大坏蛋，你听过一个传说没有。”白金忽然开口，“如果一对情侣一起坐摩天轮，那他们必定会分手。”
“嗯？”沈苍夜扬起眉毛。
库兰塔的神色很认真，“但是，如果他们在摩天轮的最高点接吻，他们就会永远在一起。”
沈苍夜笑了笑，“我不相信。”
白金深深地注视着他，“你不相信我们会分手？还是不相信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都不信。”沈苍夜将她拉了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我才不要让这种玄乎的东西来干扰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呢。”
他的指尖落在女孩的脸颊，又轻轻捏住她的下巴，“传说什么的都是假的，但是，我现在想吻你是真的。”
由浅及深的吻，长久的念想以及不安在这种亲近中慢慢得到解脱，温柔到极致，却又足以让心尖荡漾得颤抖。
他们的侧影被晚霞镂成一道剪影，笼上了一层金黄的暖意。
———P.S.———
我要向赦罪师女士郑重忏悔

721.恶犬出没注意!
沈苍夜早上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白金的背影，在酒店套房的简易厨房里做饭。
似乎还一边戴着耳机在听音乐。
因为她时不时会扭扭腰。
雪白柔顺的尾巴甩起来，在清晨的阳光中熠熠生辉。
煎蛋的声音噼噼啪啪响着。
新出炉的面包散发着麦子的味道。
沈苍夜悄无声息的起了床，像个猎人一样慢慢靠近。
白金哼着歌，浑然不觉。
他又接近些，然后突然出击，从身后拢住了小天马的腰。
“哎哎哎哎哎！你干嘛！”白金吓了一大跳，手里的锅铲都掉了。
“吓着了？”沈苍夜笑道。
见对方再没有什么抵抗动作，他索性直接变本加厉，把脑袋搁在了那白皙的肩上，去嗅她长发的味道。
“你换洗发水了？”
“没，出来用的是另外一种旅行装……哎你……干嘛啊你，喂！好痒，放开我！”白金脸红到了脖子根。
沈苍夜垂下头吻着她的颈项，“今天是怎么了，转性了？居然不睡懒觉？”
“呀……放开我嘛，痒……痒！”刺客少女被激得阵阵颤抖，“唔……我们好久没待在一起了，我想着起来给你做早餐呢。”
“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穿的是我的衣服啊？”沈苍夜道。
“知道啊。”白金看了看自己身上。
加大码的男装T恤，被她穿成了连衣裙。
她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你这个纯棉T恤随便洗都没事，沾了油也不要紧，我那些衣服都是手洗或者干洗的，被溅到油可不好了。”
“理由真充分啊。有围裙不用，偏要穿我的衣服？”沈苍夜在库兰塔少女腰间捏了一把。
白金咯咯地笑，“我就是顺手拿了一件。放开我了啦，我要去倒咖啡。”
她泡好了咖啡，给他递了一杯，自己也倒上一杯，斜倚在操作台上，笑盈盈的望着他。
沈苍夜注视着小天马身上的衣服，坐回床上，“这太不公平了，你能穿我的衣服，我却不能穿你的衣服。”
白金捻起自己的一撮银发卷着，“你当然可以穿我的衣服，要不要试试看？”
沈苍夜无奈，“可我穿不进去啊。”
他喝完咖啡，将杯子往桌子上一放，“你过来，我现在要收回这件衣服，不给你穿了。”
“不行。”白金笑着往后缩。
“快脱掉，我今天要穿这件衣服。”沈苍夜说着就伸手去拉小天马的手腕，“现在，立刻马上脱！快把衣服还我。”
刺客小姐敏捷点满，一下子便从他怀里挣脱出去，“不理你，我煎的蛋饼要翻面啦。”
她跑到电炉前，郑重其事的拿起了平底锅，转过身。
“你要干什么？”沈苍夜纳闷道。
白金得意地说：“我要让你看一下我出神入化的颠锅技巧，据说这是炎国那些传说中的厨师必备的技能！”
“什么传说中的厨师，你是不是漫画看多了？”沈苍夜哭笑不得。
白金瞪了他一眼，她屏息凝神，双眼盯着锅里的煎饼，就像盯着自己的刺杀目标。
下一个瞬间，白金大位的刺客突然出手，平底锅一推一抛。
煎饼优雅的飞起，翻了个面后……掉在了地上。
“哎呀！”白金惨叫。
沈苍夜眼疾手快地捡起煎饼放回锅里，“五四三二——五秒之内捡起来还能吃！”
白金一把就捏住了他的脸，“要吃你自己吃了！”
“你这个厨师不合格。”沈苍夜从女孩手里接过了平底锅，“还是我来吧。”
“你来你来。”白金话刚说完，突然皱了皱鼻子。
然后便是，“阿——嚏！”
沈苍夜停住动作，“怎么，感冒了？”
“昨天晚上着凉了，好像，有点要感冒的意思。”库兰塔少女扁了扁嘴，“应该没事吧？”
“还不加件衣服？”沈苍夜将自己的外套丢过去，拿着锅进了厨房。
早餐端上来，沈苍夜正招呼白金吃饭，就见到小天马只着贴身的内衣裤，站在床边。
“又干嘛？叫你穿衣服，你还全脱了？”
“我要称体重。”白金认真地说。
沈苍夜错愕，“也不至于脱成这样吧，等下真感冒了。”
“当然至于，万一衣服太重了呢。”欣特莱雅小姐一脸的毅然决然，“绝不能让衣服干扰体重秤的数字。”
她深吸一口气站上了体重秤，那种气势有如慷慨赴死。
沈苍夜凑过去，还没看见数字就被她推开了。
“不对不对！”白金叫道。
“什么鬼？”
“不对，这个数字不对。”
小天马跳了下来，把拖鞋给甩了，原本束起的马尾也被放下，重量绝对不超过十克的头绳被她扔到一边。
她郑重地重新上称。
沈苍夜就笑，“不要自欺欺人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白金惨叫一声，“不可能！我怎么会胖了这么多！”
“胖就胖吧，要什么紧！”沈苍夜没想太多。
小天马耳朵都耷拉下来了，嘟哝着说，“胖了身上有赘肉不好看了。”
“你哪里胖了？”沈苍夜不明白，“我觉得你已经不能再瘦了。”
白金固执道：“体重秤说我胖！怎么办？啊——不行，我今天不吃饭了！”
沈苍夜把体重称踢回床底，手一抄就抱起了小天马。
刺客女孩被她的动作惊了惊，“哎呀，你今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
沈苍夜抱着她转了个圈，“你哪胖了？一点都不胖，我还能抱得动就不算胖。”
“大坏蛋。”库兰塔少女搂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肩窝。
沈苍夜抱着她坐在床上。
白金嬉笑着把他推倒，贴上来仔细端详着他的脸。
朝阳的熹光贴着她的身侧往上爬，她浅金如同琥珀的眼睛在这晨辉中如此闪耀，像另一个太阳。
沈苍夜一手抚着女孩柔顺的长发，也注视着她。
他抬起手，“你的脸上掉了一个很长的睫毛，我帮你拿掉吗？”
白金嗯了一声闭上眼睛。
沈苍夜捏起了那根冰白色的睫毛，看着它在阳光下仿佛散发着柔光。
“有一个说法，每个女孩一生能有多少根睫毛是定数，这是上天的某种恩赐，当睫毛掉落时，女孩子可以用这根睫毛许下一个心愿，所以许个愿呗，说不定会实现呢？”沈苍夜笑道。
白金眨了眨眼，唇角浮起笑意，“那，我的愿望是，我希望我爱的人给我一个吻。”
沈苍夜将那根睫毛吹开，从善如流地吻了她的眼睛。
“嗯，果然很灵验！”白金愉快地抖了抖耳朵。
沈苍夜抱着她坐起来，“好了，别偷懒了，我们今天还有工作，赶紧吃完早饭出发吧。”
“啊？又要干活了？”白金哀号。
……
……
他们今天的任务，先是前往罗德岛设在米诺斯的办事处，与那里的干员会合。
拿到公寓的钥匙之后，前去整理，为后面赶到的参赛队伍和后勤干员做准备。
先抵达米诺斯的干员，包括他们俩在内有十多人，各自负责各自的工作。
——当然每个人，都希望尽快把手头的工作给做完。
毕竟，阿提卡这样的城市，绝对是带薪旅游的首选。
沈苍夜拖着懒洋洋的小天马，去办事处拿到了钥匙。
两人便准备步行前往公寓。
中途他们在路边停下，被一张告示吸引了注意。
告示上是一张模糊的照片。
因为里面的人物都在动，所以拍的不是很清楚。
但是勉勉强强能看到橘金色的毛发和尾巴。
告示下面的文字是：
【近日来，有一金发佩洛在阿提卡城市郊野出没。其拥有大量武器，攻击性极强，可能会抢夺过路者的食物，请市民们小心出行！】
“伤人的佩洛？”白金读着告示，歪了歪脑袋，“还有大量兵器……那看起来还真是挺危险的。”
沈苍夜瞅着告示，心中默默的在想……
人事部又要有活干了。

722.非典型情侣的典型吵架
罗德岛的干员们在阿提卡租用的落脚点，是一幢二层的别墅。
天气正好。
沈苍夜带着白金来到米诺斯罗德岛的干员租好的公寓，意外的发现这里倒还挺整洁的。
家具都已经摆放好，稍微打扫就可以使用了。
沈苍夜也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没来之前，一直以为这里会是像萨尔贡沁礁城旁边的救助站那间废屋的模样。
好在好在，米诺斯和萨尔贡相比起来，还算是文明社会。
“哇，你看你看，这个旋转楼梯好漂亮呀……我喜欢宽宽的阳台——哇哦，这个房间有个飘窗哎！”
小天马兴奋地在房间里跑来跑去。
沈苍夜揪了揪她的耳朵，“白金干员，咱们是来干活的，不是来参观的哈。”
库兰塔嘻嘻笑了一声，“我要从这个房间开始打扫！楼上的房间我来打扫！”
“行行行，楼上归你，我去楼下搞卫生。”沈苍夜提着工具下楼了。
别墅里房间还挺多。
不过，因为还算干净，他们两个人的工作量也不是很大。
白金哼着歌，从柜子里拿出吸尘器开始打扫。
弄干净了地面，她俯下身去打扫床底。
站起来的时候，白金陡地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她坐了下来，缓了好一阵子。
头晕不仅没消退，还疼起来了。
喉咙有点刺痛，呼吸的味道仿佛带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腥。
白金很熟悉这种感觉。
每次的感冒前，她都会这样。
……呜，果然是昨天着凉了吗？
白金皱了皱鼻子，爬到飘窗的窗台上蜷缩起来。
脑袋愈发昏沉，她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
也许过了十分钟，又或许只是几秒钟的恍惚，白金被人拍醒了。
“哟，又在这里偷懒了。”沈苍夜虚着眼看她。
“我没有偷懒。”白金争辩道，“我……我有点不舒服，头疼，而且有点晕晕的，像是要感冒了。”
她仰着脸，希望作为医生的恋人能像温柔的白衣天使那样子，轻声安慰她。
结果。
却只等来了一声“哦”。
“那就歇着吧。”沈苍夜从地上提起吸尘器就走了。
白金望着他的背影，一股委屈莫名涌了上来。
就这么一句话吗？
刺客少女将脸埋在了臂弯里，扁着嘴巴。
“哎。”沈苍夜又上来拍她。
“嗯？”白金充满希冀的又抬起头。
沈苍夜摸摸她的耳朵，“去楼下沙发上睡，我要擦窗户。”
“唔，好……”支楞起来的马耳朵又耷拉下去。
白金一个人下了楼，缩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沈苍夜来往打扫。
每一次她听到脚步声接近，便会充满希望，觉得对方会过来摸摸头安慰她。
最后却又只是失望。
白金翻了个身，看着面前的墙壁。
她不是小孩子。
一个人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有生过病。
往常自己在罗德岛的时候，她都是自己扛过去。
现在他在身边，她就希望他能多关心她。
可是呢？
……还是一个样子。
熟悉的人。
说着熟悉的话……
“——那就歇着吧。”
青金大位罗伊，也曾经跟她说过同样的话。
那一天她因为任务忙到凌晨两点。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住处，几乎是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说是晕了过去也不为过。
凌晨三点十九分，她从公寓的床上醒来，发觉自己还保持趴着的姿势，冷汗湿透了衣衫。
记不清楚的梦境中总是下着大雨，或许是一些更可怕的东西，让她从梦中惊醒。
她起身洗漱。
从浴室中出来，她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发愣，不知不觉又睡过去。
她睡的时候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睡裙，和一条有点湿润的浴巾。
醒转过来时，天已经亮了。
她几乎是立刻就打了两个喷嚏。
脑袋昏昏沉沉的，好像灌了水的麻袋。
她思索许久，小心地把电话打给了她的直属上司——
“罗伊大人。”
“小白金？什么事？”
“我……”
“又要请假是吧？”
“嗯……我今天感觉不太舒服。”
“这个借口你上次用过了。”罗伊的声音轻快，但却令她不寒而栗。
“是真的，我好像要感冒了。”白金感觉自己连反驳的力气也没有了，“就一天，只要一天就好，行吗？”
罗伊叹了一口气，“那就歇着吧，不过你的薪水会扣掉，你自己找人顶你的位置。对了，你最近请假太频繁了，上面的人已经开始关注你了。接下来的任务你最好不要出差错，否则谁也帮不了你。”
“我知道了，麻烦您了，谢谢。”白金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发颤。
她挂下电话，躺到床上，却辗转反侧都睡不着。
窗外下起了雨。
风从开着的窗户凶狠地刮进来，带走她身上为数不多的热量……
……莫名涌出来的记忆，蓦地触到了欣特莱雅心里最柔软的部分。
自己在谁眼里都不重要吗？
就连生病了，都只能得到这么一句话吗？
这厢，白金红着眼睛越想越委屈。
那厢，正在干活的沈苍夜毫无察觉。
他戴着耳机，一边听着讲座一边慢慢悠悠的把活干完了。
他这才去拍躺着的白金，“走，去吃午饭吧。”
“我不去！”白金一句话冷冷地怼过来。
沈苍夜只觉莫名其妙，“你这又是在演哪一出啊？”
白金不说话。
沈苍夜又晃了晃她，“怎么了？无缘无故闹成这样子。你不吃饭我自己去吃了。”
“你自己去就自己去，让我在这里饿死吧！”库兰塔少女坐了起来，眉头紧锁，却不看他，“反正我永远没有你的一顿饭重要！”
沈苍夜啧了一声，“你是怎么回事啊？有什么事就直说啊。”
“你干嘛这么凶？”白金抽了抽鼻子。
“欣特莱雅！”沈苍夜刚伸出手想拉她，就被小天马一把推开。
“别碰我！”她霍地站起来。
“你这是搞什——”
“你别管我！”
女孩声音中带着哭腔，直接跑到了房间里，啪的把门甩上。
咔嗒一声，门给反锁上了。
沈苍夜坐在原地万脸懵逼。
……我到底怎么她了？
大多数时候，男人生气是道理，女人生气是情绪。
男人生气是真的有那么件让他愤怒的事情。
至于女人。
女孩子在恋爱中，很多时候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想要吵架，而是一点小情绪想要得到共情。
女孩子生气往往是情绪的积累，然后一起爆发，不一定是某一件具体的事情。
正因如此，很多时候情侣吵架都会从某一件很小的事情发展到——
女：“为什么我这次考得这么差啊！好气啊！隔壁那谁谁都比我好！”
男：“谁让你不多背背书。要多背。”
女：“你什么意思啊？怎么这么不耐烦啊？”
男：“我没有啊，我是想解决你的问题啊！这一科它就是要多背书的！”
女：“现在的问题就是你的态度有问题！”
男：“行行行，我错了行吧？”
女：“呵呵，你没错，你怎么会有错呢？都是我的错！”
再然后。
女朋友为什么生气？
……就成了世间第一未解之谜。
沈苍夜静坐了几分钟，走到了锁上的房间门前敲了敲门，“欣特莱雅，我知道你在生气，如果我做错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等了许久，里面也没声音。
沈苍夜很无奈。
两个人在一起，就肯定会有矛盾。
出现矛盾的时候，总有一个人要先低头。
这里所谓的道歉，不是没有底线的妥协，更多地是表达一个“我想跟你沟通”的信号。
至于另一种情况，如果某一方总在逼迫另一方道歉而不反省自己，让对方没有底线地妥协。
那么，这种不平等的爱只会成为折磨。
沈苍夜回忆起来，如果是白金自己做错了什么惹他生气，她一般都会先跑过来跟他卖个萌要抱抱。
现下的情况，好像是他做错什么了。
可他压根不知道白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端端的，怎么一言不和就发火了？
沈苍夜想了想。
这是在一楼，所有的房间都是有窗户的。
他索性绕到了别墅外头，找到了白金把自己关着的房间。
透过窗户，他瞧见小天马抱着枕头，伏在床上一动不动。
“欣特莱雅。”沈苍夜敲了敲窗户。
白金耳朵一扭，猛然间发现了窗户外的人。
沈苍夜就想打开窗户翻进去。
哪知道，刺客小姐眼疾手快，一个箭步窜过来，按住了窗的把手。
沈苍夜在外面想开窗，白金在里面摁着窗。
两个人面对面对着眼，无声的角力。
“老铁啊，你这是干什么？”沈苍夜想笑。
白金鼓着的脸就好像一只生气的河豚，就怄着气不让他进去。
女孩子的力气自然是不如他的。
眼瞅着窗户要被打开，白金撒了手，旋身就跑去开房间门想溜。
沈苍夜哗啦一下拉开窗户，三步两步就撵了上去。
他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小天马，“到底是怎么了？你这样冲我发了一通火，我总有资格知道是为什么吧？”
白金挣扎了一下就不动了，背靠着他，站着却不说话。
过了几秒，温热的泪水滴在了他的手上。
“你为什么……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这样抱着我呢？”
更多的眼泪滴落下来。
沈苍夜搂着她没有动，“欣特莱雅，我不希望你生气时，我永远只是道个歉抱一抱和稀泥。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跟我说说吧，我们聊一聊，以后就不要再因为同样的原因吵架了。”
库兰塔女孩突然间转过身，紧紧抱住了他，“对不起……对不起……”
“欣特莱雅？”
“你今天工作很累，我也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无理取闹的……对不起，我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不该这样的。”女孩啜泣着，有些语无伦次，“我只想要你哄哄我……”
“怎么了？”沈苍夜问道，“你不舒服是吗？”
小天马将脸埋在他的胸口，边哭边说：“我今天、我今天很不舒服，头疼，又有点晕……我好想你安慰安慰我，但你一直对我不闻不问，我特别难过，你让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在乎我……”
沈苍夜拍拍她的背，“我平时在医院接诊的住院病人都很严重，所以对感冒一类的轻症不太在意，我也没想到这会让你伤心，没有顾上你的感受，抱歉。但是我也想要你知道，如果你真的有什么，我肯定会第一时间带你去医院看的。”
“嗯……我知道。”库兰塔垂着耳朵，“我……我也有错，我语气太重了……我也不该对你冷暴力的……”
“嗯嗯，我们还是好好的。”沈苍夜揉揉她的头发，拉着她在床边坐下。
白金抱着膝盖，还在抽噎着，“对不起……苍夜，我不该这样对你说话的，明明是我自己在发火，我还说你凶我……”
“没事，哭出来就好了。”沈苍夜轻轻抚摸着她的背。
小天马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了，只是时不时还呜咽一声。
她喃喃地说：“我不该动不动就发脾气的……不该说话那么生硬的……我、我也不该对你有这种期待的……”
沈苍夜一皱眉，“等等，你最后一句话真的不是在阴阳怪气吗？”
“哼！！”白金躺倒在床上，用枕头捂住了脸。
沈苍夜强行靠了上去，“别哭了，你一哭我也难受啊。”
白金抽了抽鼻子。
“还在难受啊？”沈苍夜扯开了枕头。
女孩立刻又用手臂挡着脸。
“我以后会多注意你的感受的。”沈苍夜又去扯白金的手臂，“看着我好不好？欣特莱雅，我想跟你说说话。”
刚扯开白金的手臂。
他蓦地发现。
那丫头咬着嘴唇在憋笑。
“喂，你分明没事了，就装样子诈我啊？”沈苍夜怔然。
“你哄我嘛！”白金的手腕被他捏着，一边还在挣扎。
沈苍夜一甩手，“你没事了哈？那现在该换我生气了——哪有你这样无缘无故骂人的啊？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上来就怼我。你这样子很伤我的心啊。”
说完他便背过身去。
“哎呀，大坏蛋……你知道我最爱你了。”白金非常见好就收的贴了上来。
她的语气是一千二百万分的讨好，软糯糯地朝他撒娇，“苍夜，我错了嘛，我道歉。而且——我有在反省的！”
沈苍夜不理她，“你莫挨我，我还难受着呢。”
库兰塔少女双手攀上他的肩膀，语气中夹着笑意，“来，我给你捶背、我给你按摩按摩，你消消气——别生气了嘛？”

723.谁还不是个宝宝呢?
俗话说：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
思维和认知上的不同，导致两个人总有一些观念上的矛盾。
完全没有矛盾的情侣几乎是不存在的。
但是情侣之间的矛盾又与其他矛盾不同。
有很多事情，没有非黑即白的对错。
不然，辩论队也不会一连说几个小时都得不出个结论了。
而站在对面与你争执的那个人，是你的爱人，而不是你的仇人。
一时的倔强可能真的会伤害另一半的心。
真正相爱的、愿意一起走下去的人，绝不会恣意消磨对方的耐心和爱。
不健康的关系，是某一方没有原则的妥协忍让另外一方，另外一方则不断的打压骄纵。
健康的关系，是双方都互相退让一步，都反省自己，道歉并不是一种软弱。
当然，还有一种关系……
叫——明明已经和解了但是越想越气。
这种情绪会导致另外一种状况……
叫——攻守逆转。
“……大坏蛋，你原谅我了好嘛！我知道错了啦！”库兰塔少女跪在床上，从后面环抱着沈苍夜的腰，身后的尾巴晃的好像佩洛。
沈苍夜一脸悲痛，“我受伤了，让我一个人静静。”
白金大位的刺客又躺倒在他的身边，眨眨眼睛望着他。
她戳戳他的大腿，“我有在反省的……你看，我都认错了，你快来哄哄我。”
沈苍夜长叹一声，“唉……你瞧，生气有人哄着，我生气都没人哄我。”
“我哄你我哄你！”小天马陪着笑脸，攀上他的大腿。
她侧躺在他的膝盖上，悄悄地挠了挠他的腰，“不要一直不跟我说话嘛！来抱抱我啦！”
“不抱。”沈苍夜躲开她，“等我气消了再说。”
白金又转到他的右侧，环过他的脖子，用双手揉搓着他的脸，“呜呜呜呜……大坏蛋，我保证！我以后会尽量控制自己情绪的！你原谅我嘛……”
沈苍夜不理她。
白金呜咽了一声，缩到床的另外一头，也不说话了。
过了片刻，沈苍夜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
是白金发来的。
【你好！我是来自未来的、欣特莱雅的下一任男朋友。我追求她许久了，但是一直没有突破口，我在等待一个她伤心脆弱的时机，在她和你吵架的时候，我便可以乘虚而入！如果你不想我出现的话，就现在赶紧回头抱抱她。不然，我总有一天会取代你在她心中的位置！】
沈苍夜将手机一扔，转身望着缩在一旁偷笑的小天马，“就你戏多，下一任都整出来了？不许你找下一任！”
“我不要下一任！我就要你！”白金一见他回头，就立刻扑过来抱住了他，“你笑了，大坏蛋。你是不是不生气了？”
“唉……我真是，拿你没办法。”沈苍夜用力拥着她，蹭了蹭女孩的长发。
他扶着她的肩膀，在床上盘腿坐下，“我们来谈谈？”
“好。”白金乖巧的坐在他的对面，一副等着训话的神情。
沈苍夜说：“今天的事情吧，主要是我的原因。我疏忽了你的感受，我要向你道歉。至于你呢，有时候有小脾气我理解，但是千万不要有什么事情就自己关着门不出来，我觉得这很不利于沟通。”
“嗯！”白金用力点点头，像个认真的学生，“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我下次一定会改。”
沈苍夜接着说：“还有就是……”
这时候。
小天马蓦地凑上来，在他的嘴唇上轻轻的“啾”了一下。
她舔了舔嘴唇，好似在回味。
接着便又退回去，重新扮演着乖学生的角色。
沈苍夜呆了一下，才说：“还有另外一个，就是……”
库兰塔少女又贴过来，第二次亲了他。
“欣特莱雅，你不要以为你这样就能萌混过关，这件事……”
“啾。”
连续被吻了三次，沈苍夜张口结舌，“呃……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我也不记得你说到哪里了。”刺客女孩的语气特别诚恳。
沈苍夜叹了一口气，挠了挠她的耳绒，“我怎么就碰上了你这个家伙，我是栽了。你上辈子是狐狸吧？”
小天马见他不再严肃，便笑嘻嘻上来拉他的手，“如果我是沃尔珀，你也会喜欢吗？”
沈苍夜无奈，“你就算是变形怪我也爱你。”
“那就抱抱。”库兰塔少女张开手臂。
沈苍夜伸开手臂抱住了她，又亲亲她的嘴唇。
他正下床，白金顺势将腿环上了他的腰，整个人就挂在了他的身上。
“中午想吃什么？”沈苍夜抱着小天马往外走。
刺客小姐靠着他，呜咽了一声，“可我没什么胃口……”
“真的感冒了呀？”沈苍夜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应该没什么事。”
“但是我不舒服……”白金哑声说着。
沈苍夜亲了亲她的额角，“我有一种来自炎国的治疗感冒的方法，你想不想试一试？”
……
……
“这就是来自炎国的治感冒的方法？泡脚？”
白金望着面前的木桶，里面装满了热水。
沈苍夜解释道：“按照炎国传统医学，脚上有人体六条主要的经络，用热水泡脚也就是刺激了这六条经络，起到升阳固脱，丹田温灼之效果。”
“哈？”白金听得似懂非懂。
沈苍夜于是说人话，“能治感冒。”
“真的假的啊？”卡西米尔的库兰塔不太相信的模样。
“你忘了吗？那次我们一起出去旅游的时候，你晚上说冷，我用热水袋给你捂暖的脚，你就舒服了。”沈苍夜坐在她的面前，试了试水温，“来，把脚放进来，水的温度正好。”
“哪次？啊……哦哦。”库兰塔女孩低下头，脑中一下子映出了那个画面……
当时他们两个人还是饭友的关系。
他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抱着她的双脚给她暖着。
而且最重要的，她还睡得安安稳稳的。
天哪，刺客形象全无！
哼，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白金的耳尖有点泛红，不敢接对方的话。
她试探着把脚伸到盛着热水的桶里。
温热的水浸过脚背的感觉，让她舒服的哼哼了一声。
沈苍夜注视着她，“泡一泡脚，今天晚上早些睡，好好休息，明天感冒就好了。”
“你要来和我一起泡吗？”白金挪了挪位置。
木桶里还有很大的空间。
沈苍夜笑笑，“你觉得合适的温度，我就觉得太烫了。”
“为什么？”白金不理解。
沈苍夜瞧她一眼，“下次我洗澡叫你一起，你就知道了。”
小天马一怔，立刻掐了他一把，“谁要跟你一起洗啊，流氓！”
“不知道是谁上次逼着我抱她进浴室？”沈苍夜笑道。
白金脸上发烫，哼道：“上次是上次，以后是以后。怎么着……也得有个，唔……按摩浴缸什么的……”
“那我就努力赚钱买浴缸吧。”沈苍夜笑着刮她的鼻梁。
他起身，指了指一旁的水壶，“待会你自己加热水，调好水温。以前我都用这个方法，快要感冒的时候就泡泡脚，早点睡觉，第二天就好了。”
“你要去哪里？你不陪我了吗？”白金还扯着他的衣角。
“我马上就回来。”沈苍夜说。
他回到厨房，端了一碗姜撞奶出来，“把这个吃了。”
“这是什么？”白金好奇道，“是奶冻吗？”
“炎国的一种小吃，尝尝就知道了。”沈苍夜在她身边坐下，“碗很烫，我替你托着，你拿勺子舀来吃。”
白金接过勺子吃了一口，满满的全是奶香，甜甜的又带上一丝丝的辛辣，味道非常好。
沈苍夜道：“里面加了姜，吃点姜驱寒，明天就好了。”
白金吃下最后一口，舔了舔嘴唇，她的嘴角还沾着奶沫。
她捏了捏勺子，低声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无理取闹？明明我们能呆在一起的时间不长，我还要花时间来生气……”
“没有到无理取闹的程度。”沈苍夜笑了笑，“你身体不舒服，有点情绪很正常啊。”
库兰塔女孩的脑袋埋得更低了，“我没调整好自己，还要你哄我，像个小孩子一样，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沈苍夜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别想太多了，傻姑娘。你要知道，我做的每件事都是因为你值得我这么做，明白了吗？”
“嗯。”小天马默默的拉着他的手，心中下定了决心——
一定要好好补偿他。
三十分钟后，白金从浴室里出来，披着一件浴巾。
她郑重其事的走到了床前，戳了戳正趴在床上玩手机的沈苍夜。
“啊？怎么了？”沈苍夜疑惑的抬起头。
“你猜猜，我现在穿着什么？”白金说着，脑中期待着下一秒就被恋人狠狠地捞进怀里，来一个浓情到窒息的高卢式浪漫深吻。
“什么啊？”沈苍夜不解。
刺客少女顽皮地一笑，扯下了自己身上的浴巾，露出了其下的衣服。
沈苍夜愣愣地盯着她的……衣服。
啊。
那不是衣服。
那分明就是一层网状的轻纱。
有跟没有，那毫无区别。
过了三十秒他才反应过来，蹙眉道：“不是，我叫你今晚早点睡觉、好好休息，你在这里折腾什么呢？”
白金当场眼圈就红了。
当晚。
小天马裹着被子，哭哭啼啼地抹眼泪，“你都不想要我了，你果然不爱我了……”
沈苍夜抱着她，连声道：“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要先休息好，不然容易感冒。”
“呜呜呜……那都是你的借口，是不是我对你已经没有吸引力了？”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
“但是你不想……”
“想想想！要不我们现在整一个？”
“都是我求你求来的，你自己压根不想要……呜……你不爱我了……”
沈苍夜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这女生较真起来，怎么说都不对啊？
这下子……该怎么哄？谁来出个谋划个策？

724.就是你用拖把奶人?
次日，早晨，沈苍夜独自一个人，循着地址找到了梓兰交代他找的人。
——这个人叫莱娜。
她给罗德岛人事部发了简历，希望能够入职罗德岛成为一名干员。
她的简历经过初审，人事部便拜托身在米诺斯的干员拜访这一位调香师。
地址很好找，沈苍夜轻易就在阿提卡的街上寻到了那一家店面。
一家花店。
——或者说，是一个花卉温室。
温室的外墙是素白色的，纯净而淡雅。
沈苍夜推门而入，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
视野所及之处都被一簇簇的花团锦绣所占据，它们争相开放，朵朵香薰营造出春日的氛围。
令人意外的是，店里面竟然是空无一人。
沈苍夜也不着急，便在店里溜达起来。
温室内的植物枝繁叶茂，在阳光下微微闪烁着，很是生气勃勃。
植物与植物之间留出了小径，不宽不窄恰恰能允许两人并排走。
身旁的枝叶遮挡了些许阳光，一点昏暗不令人讨厌，反而令人安心。
花卉温室之中的每朵花，都是色泽鲜艳，看得出主人的保养技术一流。
“啊呜。”
忽的，沈苍夜的脚碰到的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是一只毛茸茸的耳廓狐。
它摇摆着橙色的尾巴，正在用自己的身体磨蹭着他的脚。
沈苍夜抱起了小狐狸，它咿咿呀呀地叫着，身后的尾巴摆来摆去，居然丝毫不怕人。
“你好呀，你家主人不在吗？”沈苍夜把小耳廓狐举在面前。
小狐狸叫了声，在他脸上舔了一下。
“哎呀，这孩子很少和别人这么亲密的，看来它是挺喜欢你呢。”
温柔的女声从房间之内传来。
沈苍夜回头去看，一个沃尔珀女子从温室的另一扇门内走了出来。
她穿着水靴，戴着手套，手里拿着拖把，围裙上还有着散乱的花瓣，的的确确是一副花艺师的派头。
她有一头棕亮的秀发，棕色的眼眸盈盈秋水，就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样柔情。
“你好，莱娜小姐。”沈苍夜冲她微笑。
在对方露出意外神色之前，他补充道：“我来自罗德岛，我们人事部的干员托我来与你谈一谈。”
“您好。”调香师莱娜的眉毛扬了起来，“真是不好意思，您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都没有来得及接待您，请您稍等。”
“我等你忙完。”沈苍夜忙说。
莱娜回到她的工作室里，换好衣服，这才重新回到花店。
长期与花朵陪伴，莱娜的身上总是洋溢着一股馥郁的香气，所踏足之处，便会留下一地的芬芳与欢喜。
莱娜带着这位罗德岛的访客在温室一角的木椅上坐下，她点起香氛蜡烛，又泡了一壶香茗。
沈苍夜抿一口花茶，顿然就感到一股清香充斥满口腔，心里不禁钦佩这位调香师的技术。
两人寒暄一番之后，莱娜便开始讲起她的愿景。
她希望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疗养庭院——也就是“园艺疗法”，通过景观布置、花草植物的选择，针对性设置来达到疗愈的效果。
同时，在疗养庭院的环境和园艺劳动的过程中，人们能够获得身体生理、健康机能的恢复。
这也是她向罗德岛发出的简历得到重视的原因——园艺疗法的服务人群的多样化，不仅适用于病人，也适用于健康和亚健康人群。人事部干员认为这很适合罗德岛的情况。
沈苍夜仔细听着莱娜的叙述，一一记在脑中，这些都是要汇报给人事部的材料。
不出意外的话，这位来自米诺斯大家族的调香师成为一名干员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谈完了莱娜自己的事情，沈苍夜才把他此行的另外一个目的说出来。
“莱娜小姐，我听说你会为顾客私人定制香水，我想买一瓶，请问你有什么推荐吗？”
他今天没有带白金一起来，是自己前来的，一方面也是想买一件小礼物给她，聊表歉意。
“香水是买给……？”莱娜问道。
沈苍夜嘿嘿笑了一声，决定嘴上占个便宜，“是买给老婆的。”
莱娜莞尔一笑，“请随我来。”
沈苍夜跟着莱娜，前往她的的工作室。
莱娜一边走一边解释着：“所谓千人千香，不同风格的人适合的香水也不一样……”
沈苍夜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从来没有对香水有过研究，只好做一个诚恳的学生，“那她适合什么风格呢？”
莱娜转头望着他，忍俊不禁，“这不是该问您吗？”
沈苍夜被莱娜这个问题难住了，一下子没说出话来。
莱娜笑着说：“每个来给老婆买香水的男人都会卡在这个问题上。不如这样，您告诉我，您眼中她是怎样的形象呢？是可爱乖巧的？成熟温柔的？还是偏向撩人的，或者是高冷的？”
沈苍夜思索着，“可以很温柔，但是，在我面前的时候，有些时候她又会很可爱，古灵精怪的，我最喜欢她的这一面——啊，撩人似乎也有……不过只对我。”
莱娜无奈地扬了扬眉。
这都能被秀到……她是万万没想到的。

725.买贵的准没错
调香师莱娜带着沈苍夜来到她的香水工作室。
面前的架子上是满墙的香水，莱娜拿出一个小笔记本，一面解释道：
“香水分有前中后调，前调的持续时间一般在喷洒后十分钟内，后调则是余香。中调是香水中最重要的部分，也是最能表达一个人的风格的，从您的描述中，我推荐前调使用体现温柔的木质调，中调采用较为可爱的果香，而尾调采用具有暗示意味的花香。”
沈苍夜听得头都大了。
什么鬼？
买个香水还要这样上课嘛？
莱娜接着说：“我给您推荐三款香水，都是我自己调配、和您夫人的风格匹配的。第一款，名叫‘雨林清晨’，前调是柏树、雪松，中调是豆蔻、香柠檬、佛手柑……”
她接连报了一串沈苍夜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组合起来就没法理解的名词。
沈苍夜听得一头雾水，干脆直接问道：“哪一款最贵？”
莱娜明显是从来没有被这样问过。
她愣了一下，才回答：“第二款‘拥我入怀’，因为使用的原料比较罕见，所以价格也会较贵。”
“名字也不错，那就买它了。”沈苍夜说。
莱娜掩嘴一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您这样的顾客，都是想买便宜的，没见过专门买贵的。”
沈苍夜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不知道该怎么挑香水，我觉得你推荐的肯定都适合。只是，我想给她最好的。”
莱娜一笑，“好，我给您包起来。”
她爬上梯子，从架子上拿下了一瓶香水。
莱娜将香水包装起来，花卉温室里暂时还没有客人，她索性便陪着沈苍夜一起步行回到酒店里，顺便也多了解一些罗德岛的事情。
两人走到酒店门口，又聊了几分钟，莱娜便向他告别。
“祝您在米诺斯玩得愉快。”沃尔珀女子微笑着抬抬手。
沈苍夜也是点点头，“希望很快能在罗德岛见到你。”
两人握了握手，沈苍夜告别莱娜，便准备回到酒店里。
刚走几步，沈苍夜忽然停住，回头唤了一声，“欣特莱雅。”
没有回应。
“我已经看到你的尾巴了哟。”沈苍夜说。
过了几秒，小天马不情不愿的从一株盆栽后面走了出来。
沈苍夜不知道白金是从什么地方回来，便邀请她，“一起回去？”
白金还在心有戚戚焉，“都怨这条尾巴，总是暴露我的位置！太麻烦了，我要把它给剪掉！”
沈苍夜笑着捋了捋她的尾巴，“别剪别剪，我最喜欢它了。”
两人并肩往酒店里走，乘上了电梯。
白金蓦地问道，“那个是谁？”
“哪个？”
“刚才和你在酒店外说话的那个。”
“你都看到了？”
“哼。当然看到了。”
“她啊……”沈苍夜成心逗她，“是我的下一任女朋友。”
白金立刻就扁起了嘴巴，“烦我了是吧？”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沈苍夜摸摸她的耳朵，只好换了个话题，“你怎么出来了？我出门的时候你还在睡觉，这会儿又在这里干什么呢？”
库兰塔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在找我的下一任男朋友。”
“哎呀，我错了行吧？”沈苍夜低头想亲她，但是被她躲过了。
沈苍夜开了房间门走进去，坐在了沙发上。
转头看到白金还咬着嘴唇，便笑道：“真的，逗你的，我其实是给你买礼物去了。过来过来。”
“什么？”白金愣了愣，却还是乖巧的走到了他的面前。
沈苍夜笑着把礼品袋递给了她，“我给你买礼物去了，为昨天的事情道歉。”
“谢谢！”白金受宠若惊的接过来，“这是什么？我可以拆开吗？”
“当然可以。”沈苍夜定定地望着她。
白金将礼物的包装拆开，惊喜地看到了精致的香水瓶子，“啊，这是——”
“希望你喜欢。”沈苍夜说。
“我当然喜欢。”库兰塔欣喜地将香水瓶子抱在怀里，“以后我就用它了！”
“你要试试看香味吗。”沈苍夜说，“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味道，所以就随便选了一款。”
“你喜欢我就喜欢。”白金喜不自胜，“那么我要试一试哦。”
她打开香水瓶盖子，又望了他一眼，道：“你知道女孩子一般是怎么试香水的吗？”
“我不知道。”沈苍夜老实回答。
想了想，他回忆起方才看到莱娜将香水喷洒在手腕上让他试香的情景，便试探着说：“是喷在手腕上？”
白金一挑眉，“嗯哼，你很了解嘛，还给多少个小姑娘送过香水呀？”
“真没有！”
白金冲他一眨眼，“喷在手腕上让你闻闻，那是一般人的试香方法，不过对于特殊的人嘛……”
她喷了一点香水在掌根，然后轻轻的沾在后颈。
“来试一试？”她说着，撩开自己的长发，露出纤秀瘦长、曲线优美的颈项，如一只天鹅。
“啊……为什么要喷在那里？”沈苍夜不明白，但还是很听话的凑过去嗅了嗅。
“因为——方便我亲你啊。”白金突然间揽住他，顺势转过脸来。
二人鼻尖碰了碰，库兰塔少女迅速的从他唇边偷走了一个吻。

726.浪漫就是帮你清空购物车
沈苍夜反应过来，伸开手想拥她入怀。
灵敏的刺客小姐却是嬉笑着逃开，只留下沁人的芬芳。
一“击”落空，沈苍夜不依不饶地追上，一下子将小天马推倒在床上，整个人压了上去。
“停！——停！”白金连忙做暂停的手势。
“嗯？”沈苍夜停下。
小天马推开他的头，“大坏蛋，你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会你的‘下一任女朋友’了，昨天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收，快把洗衣篮里面的衣服拿到洗衣房去！立刻马上！”
她把“下一任女朋友”咬得特别重，语气酸酸的。
“我想亲亲你。”沈苍夜认真地说。
“你想亲我就给你亲啊？”白金一脸娇蛮，“先干活的！快去把脏衣服收了，不收好不许亲我！”
“唉……”沈苍夜无奈道，“这都什么事儿啊？我送你礼物还要被你使唤……”
白金嘁了一声，抱着手臂，“你送礼物你有理啦？不使唤使唤你，你怎么知道昨天犯了什么错啊？”
沈苍夜只好认命的起身去收衣服。
他拿起衣服抱在怀里，正准备探身拿最后一件衣服的时候，突然间发现——
在洗衣篮的最底端，躺着一个小小的礼盒。
沈苍夜随手将其拿起来，皱了皱眉，“欣特莱雅，你真是马虎，你差点就把重要的东西一起扔进——”
话没有说完他就停住了。
因为他打开盒子的时候，看到了里面的纸条。
【这是送给你的礼物，我最亲爱的大坏蛋。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包容，我爱你。】
沈苍夜拿开那纸条，发现下面是一只黑色男士手表。
表壳、表盘、表链等都是采用黑色的哑光陶瓷打造而成，哑光和亮面交替呈现，在光线下凸显出精致之感。
这个手表他很久以前就看上了。
只是一直犹豫着没下手。
小天马注视着他，他惊讶的表情让她很是受用。
白金笑着说：“这也是——为昨天的事情道歉，你偷偷给我买了一件礼物，我也偷偷给你买了一件，我们想到一块去啰。这在炎国的话里，叫心有灵犀，对吧？”
沈苍夜不解，“你怎么知道我想买这个手表？”
白金笑得坏坏的，“不好意思哦，我偷看了你的购物网站收藏夹。”
沈苍夜望着她，半晌才喃喃说道，“我真幸运，能有你……”
“什么？”白金没有听清楚，抖了抖耳朵。
“我说我很幸运，有你在我身边。”沈苍夜认真地重复道。
白金俏皮地眨了眨眼，“我也很幸运，有一个无所不能的人，帮我切断了枷锁，带我离开了糟糕的卡西米尔。”
她抬起手想摸他的脸，却被在半空中接住，分开五指相扣。
沈苍夜抱住了她，“其实，我想有机会再去一趟卡西米尔，看看你长大的地方，看看你以前训练的地方，单纯以游客的身份……虽然这对你来说可能是不好的回忆。我们可以不经过卡瓦莱利亚基，那样你会不会好受一些？”
“和你一起去哪里都不会难受。”白金狡黠地一笑，“啊不对！前提是你负责做饭，还要给我买好吃的。”
“当然了。”沈苍夜捧着她的脸，“现在我可以亲你了吗，白金小姐？”
白金吐了吐舌头，一指手表，“让我先帮你戴上！”
“好。”沈苍夜将手表递给她。
小天马将手表从盒子里拿出来，扣在恋人的手腕上。
她调整着手表的腕带，最后咔嗒一下扣住。
“现在我可把你锁住了哟。”她抬起头望着他，眼波流转，“你永远都不能从我身边逃走，好吗？”
“我才不要逃。”沈苍夜笑着用额头碰了碰她的鼻尖。
于是白金也笑了。
阳光从窗外落进来，模糊了她的轮廓，浓长的睫毛蜷出美妙的弧度，几乎融化在阳光里，漂成金黄色，微微垂眸时，便遮盖了眼神，有种欲说还休的羞涩。

727.姉妹丼是什么鬼东西
阳光正好。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
他在看着天花板。
她在看着她。
白金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你刚才说，有机会想重新回一趟卡西米尔。”
“嗯。”沈苍夜应了一声，用手枕着脑袋，“玛嘉烈说，她准备在下次骑士锦标赛的时候重返卡西米尔，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也具备相应的实力，那个时候我大概也会和她一起去。”
“啧啧啧，玛嘉烈、玛嘉烈。”白金咂咂嘴，“叫得好亲密哦，别不是想泡完妹妹又泡姐姐吧？玩的挺花啊？”
“我是想把她们姐妹俩区分开来啊，”沈苍夜说，“毕竟都是‘临光小姐’啊。”
“说起来。”白金笑着道，“你最可爱的瑕光妹妹，准备同下一批人一起抵达米诺斯了哦！开心吗兴奋吗高兴吗期待吗？”
沈苍夜不解，“她是准备参加比赛吗？我以为她已经加入工程部了。”
“她的确是加入工程部了。”白金说，“不过她不是参赛人员，是作为武器装备维护人员来的，和火神干员她们一起。”
“那她现在——”
白金打断他的话，“你好关心她哟，在罗德岛的时候，她也总是问我关于你的事情，问你什么时候回来、问你最近过得好不好……”
“你们这双向奔赴的爱情，真是太令人感动了呀！！”她大声棒读。
沈苍夜忍不住笑，“你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呀，欣特莱雅。”
白金挪过来，双手双脚一起扒过来熊抱着他，脸在他肩膀处蹭了蹭，像是撒娇的猫咪。
她噘着嘴道：“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许你提其他的女人。”
“好。”沈苍夜说。
想了想，又问：“那咱们以后的女儿，我也不许在你面前提吗？”
白金瞬间哑火了，顿了两秒，才憋着笑说：“你又知道会是女儿？”
沈苍夜嘿嘿笑，“你想要个儿子也成。”
库兰塔少女红了脸，擂了他一拳，“那，除了我们未来的女儿，你不许在我面前提别的女人！”
“凯尔希算不算？”沈苍夜反问。
白金扬起眉毛，“凯尔希，她算是人类吗？”
“当然不算。”沈苍夜接过话茬，“毕竟活了几万年了。”
两个人一起大笑不止。
“你想我和你一起回卡西米尔吗？”白金问道。
“如果这不会让你难受的话。”沈苍夜翻了个身，伸开手反抱住库兰塔少女，低头吻着她的秀发。
白金不高兴地说：“你自己要回卡西米尔，当初又不让我回卡西米尔，还打我的屁股！”
“我没说不让。”沈苍夜抚摸着小天马的耳绒，“我是怕你遇到了什么危险，如果是我和你一起，我就会放心许多。”
“每时每刻的和我一起哦。”白金期待地说。
“当然。”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沈苍夜被逗笑了，“先不必想那么远的事，明天我计划带你去阿提卡郊外的一个小镇，在那里住几天。那里靠着一个湖，没有什么天灾，风景很好，我已经买好车票了，我们今天收拾收拾东西，明天早上出发。”
“好呀好呀。”白金很是兴奋。
她抖了抖耳朵，转念一想，又担心起来，“可是，那个传说中的‘很危险的佩洛’不是也在阿提卡郊外出没吗？我有点怕……”
“有我呢，怕什么。”沈苍夜在少女脸上吻了一下，伸手抱着她的肩膀搂在怀里轻轻地摇着，“刚才出去的时候，我给你买了点米诺斯酸奶，你要吃点吗？”
“真的吗？”小天马的眼睛亮了起来，“我要吃！”
女孩子终究是抵抗不了小零食的诱惑。
白金从他怀里逃开，站在床边对他做了个鬼脸。
沈苍夜也坐起来，去拿买来的酸奶。
米诺斯酸奶是一种特殊的酸奶类型，以新鲜羊奶制作而成，相当于比普通酸奶重复做多了一次筛去水分和乳清的工序，故含水分较少，口感丰厚，蛋白质含量高，是米诺斯的特产。
沈苍夜把酸奶分成了四份，分别加入坚果、燕麦、饼干末和新鲜水果。
白金走过来一看，不禁笑了，“好像美食节目里的评委试吃哦。”
“我想让你多试几种口味。”沈苍夜把勺子递给了她。
白金尝了一口，欣喜地抖了抖耳朵，“好吃耶！”
沈苍夜注视着她，笑了一下，“这个不难做，以后我可以做给你吃，如果要减肥，就吃这种蛋白质比较高的食品，别再饿着肚子了，我看着都心疼。”
库兰塔少女促狭的笑着，“明明大半年不回来一次，居然还说要做给我吃？”
“……抱歉。”沈苍夜诚恳的说。
“哎呀，别这样，我没有不高兴啦。来来，给你吃一点——啊。”白金将一小勺酸奶投喂给坐在对面的恋人。
沈苍夜刚张开嘴，刺客小姐就把勺子收了回去，放进自己的嘴里。
“喂！”沈苍夜发出抗议。
小天马对他抛了个媚眼，“我突然觉得不能这么容易给你好处！来，坐到我后面来抱着我，再给你吃。”
“好吧。”沈苍夜只好照办。
来到她身后的时候，那若有似无的迷人幽香又一直萦绕在鼻尖。
沈苍夜的手臂环着小天马的腰，逐渐开始肆无忌惮的吻她的脖子。
白金一开始还吃着酸奶不动如山，很快便也扛不住了，脸颊到胸前一片绯色。
“呀，你等一下——你、你有多久没有刮胡子了？”小天马咬着勺子，含混不清的说。
“我不记得了。”沈苍夜将她越抱越紧，“那我可得用力蹭蹭你了。”
“嘶……唔，你别蹭了，你好扎呀。好痒——啊啊，你这个扎男！”白金被胡茬蹭着脸，投降般地狂拍桌子。
她挣扎地转过身，秀眉倒竖，“大坏蛋，快去刮胡子！”
“我那个剃须刀没电了。”沈苍夜说的理所应当。
“浴室里不是有一次性的手动剃须刀吗？”
沈苍夜倍感受伤，“你就这么讨厌我的胡子啊……”
“没有没有，就是，有点扎嘛。”白金赶忙安慰他，“要不，我帮你刮胡子？”
“你会刮胡子？”沈苍夜纳闷了。
这不是男生的专用技能吗？
库兰塔少女俏皮地笑了笑，“我看视频学的，就是想着有这么一天能帮你刮胡子呢，快来快来——”
沈苍夜匆忙站起来，被小天马拉着进了浴室。
白金点着下巴回忆了一下，便拿起一块干净的毛巾，用热水沾湿。
“沈先生请坐。”白金指着浴缸的边缘，一副修面师的派头。
沈苍夜坐下来，小天马将热气腾腾的毛巾敷在他的下巴上，接着又去拿剃须泡沫。
“薄荷味，我喜欢这个味道，闭上眼睛。”她挤了一点在手上，一点一点地把剃须泡沫涂抹在沈苍夜的脸上。
沈苍夜不是没有自己刮过胡子。
但是一个姑娘来帮他刮胡子，还真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有点心急又有点忐忑，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白金替他抹完泡沫，又摸了摸他的眉毛。
嗯……暖暖的感觉。
下一秒。
却听到白金爆发出一阵狂笑，“你现在看起来好像圣诞老人啊，哈哈哈哈哈！”
沈苍夜一睁眼，才发现小天马将他整张脸都涂上了剃须泡沫。
白白的一大片，还真的像圣诞老人。
短暂的发愣之后。
沈苍夜豁然起身，一把揽过小天马的肩膀，去亲她的脸颊。
“啊——你把我脸上也蹭上泡沫了！”白金惊叫了一声，躲避不及，也被蹭了一脸泡沫。
“现在我们扯平了。”沈苍夜挑衅的看着她。
刺客少女一把抓过剃须刀，学着炎国武侠小说里的恶毒形象，“我的刀，既已出鞘，就必须见血！”
沈苍夜大吃一惊，连忙求饶，“大侠饶命！”
白金冷笑着把剃须刀在他的脖子上，“若你以身相许，我便饶你不死！”
沈苍夜正色道，“我需要吻你一下，来表达我以身相许的决心。”
“嗯？”刺客少女手里的剃须刀再次闪过一丝凛冽的寒光。
沈苍夜立刻讪笑着坐下了。
“乖啦，一下就好了。”白金一手扶着他的脖子，拿着剃须刀慢慢的替他刮胡子。
她的手法很生涩，但是胜在小心仔细，生怕刮伤了他。
她先是由下到上刮了一遍，又反着将胡茬清理干净。
这种感觉奇妙且享受。
“感不感动呀？”白金洗干净了剃须刀，又开始对付下颌的胡茬。
“真不敢动。”沈苍夜认真地说。
小天马做生气状，“不敢动？不敢动你的手还摸在我的腰上！？”
“我就是搭着。”沈苍夜争辩。
白金哼了声，一边替他刮着胡子，一边说：“等会陪我去街上走走，行吗？我们好不容易才有机会一起逛街，然后我们逛完了，再回来收拾行李。”
“好的。”沈苍夜答应下来。
白金放下剃须刀，用热毛巾擦干他的脸，“搞定啦，现在可帅呢。”
“是吗？”沈苍夜摸了摸下巴。
小天马连连点头，“当然啦，比那些拍电视剧的男星帅多了。”
“花痴。”沈苍夜刮了刮她的鼻梁。
白金洗干净手，“就对你花痴，有意见呀？”
她扶着他的肩膀，仰起脸吻在他的下巴上。
“这是欠你的、以身相许的亲亲。”库兰塔少女擦了擦手，“沈先生还满意我的服务吗？满意请给五星好评哟。”
“满意满意。”沈苍夜看着镜子里自己光滑的下巴。
白金便向外走，“我接着去吃酸奶了。”
随着她的动作，一阵淡淡的幽香也随之扬起。
沈苍夜一把揽住她的腰，把她拉回来，“等下再吃也可以。”
“干嘛？”白金吓了一跳。
“给你个好评啊。”沈苍夜一手抱着她，一手摸到了她的腰带扣，咔嗒一下给解了。
“呀，你干什么啊！？”刺客小姐大惊。
“就一会儿，一会就好。”
“不行，绝对不行！我们等下还要去逛街呢！到时候我腰疼得起不来怎么办？——唔……你别、别亲我，你明知道你这样我会……唔。”
“我们可以速战速决的。”
“你给我滚，你哪一次速战速决过！？”

728.没错,我就是馋她!
“该起床了，欣特莱雅。”
哗啦，窗帘被拉开。
床上的被子聚在中央，闻声慢腾腾地动了动。
接着，被子拉下来，露出软塌塌的耳朵。
“再睡五分钟……”白金痛苦地翻了个身背对窗户，将头往被子里埋得更深。
“该起床了，再不起床我们赶不上车了。”沈苍夜毫不手软地掀起被子，露出里面蜷缩成一团的雪白酮体。
“嗷——！”
一瞬间，库兰塔少女仿佛化身血魔。
一见到阳光就要当成被灼烧到死的那种。
带着起床气的刺客小姐毫不留情地将枕头扔了过来，一边抓过另外一个枕头压在脸上以期挡住阳光。
沈苍夜接住枕头放在一旁，又扯开了白金手里仅剩的枕头。
在小天马再次发动攻击前，他环过她的背，往自己怀里一使劲，直接抱了个满怀。
“你为什么要买这么早的车票……”白金闭着眼睛，明显还没有接受自己已经起床的现实。
银白的长尾烦躁地摆动着，不时扫过他的腿。
“亲爱的，现在已经是早上九点了。”沈苍夜在她耳边轻笑，“我抱你去洗漱？”
“抱一下……”小天马的手臂自动地缠上了他的脖子，含糊地应了声。
沈苍夜无奈，也只能抱紧她，轻轻蹭着她的头发。
到底是刺（社）客（畜）出身，白金穿衣洗漱的动作还算快。
他们千钧一发的赶上了前往伊亚镇的火车。
伊亚镇是阿提卡市郊的一个安静小镇，依山而建，紧靠泻湖。
建筑多为白墙蓝顶，其中还会有红、黄、粉等多种颜色点缀，在山崖上错落有致。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它的蓝顶神殿，建筑在山崖的最高点，在波光粼粼的湖面的映衬下，洁白的米诺斯众神雕像更显庄严肃穆。
沈苍夜订的酒店在山城的山顶，也是蓝顶白墙的小屋之一，是全镇最贵的洞穴别墅酒店。
平时他也没什么机会花钱，难得出来玩一趟，总要享受享受的。
他们放好行李，小天马就好奇地开始打量房间。
房间是套间的模式，装修极为奢华，在推开浴室门的时候，库兰塔少女禁不住地发出惊叹。
沈苍夜走上来，笑着说：“我让前台分配给我们这个刚装上全新按摩浴缸的房间。”
“哇哦！”小天马惊叹，又颇心疼地说，“这得花不少小费吧？”
“那算啥。”沈苍夜摆手，“你瞧，有这个浴缸，这样晚上我们就可以一起——”
“好哇！原来你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大流氓！我才不要跟你一起洗！”库兰塔转身跺了他一脚。
沈苍夜死皮赖脸道：“你这么可爱这么漂亮，我馋你怎么了？”
白金皱了皱眉，“噫……你忽然间变得这么会说话，我的小心脏好受不了呀。”
她一边挤眉弄眼着，脸上却分明写着“快点再多夸我几句我爱听”。
她转身走出浴室，沈苍夜在后边跟着她，一边说道：“亲爱的欣特莱雅小姐，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迷人，你也永远不会知道，我每天要花多大的忍耐力才能克制——”
小天马嗖的一下跑过来捂住他的嘴，脖子都泛了红，“好了好了！最后一句不用说完了！害羞死人了！”
她垂下耳朵，又撤开手，吻了他一下。
“那我去买沐浴球了？”沈苍夜试探着问道。
这东西是扔进浴缸里，用来制造洗浴泡泡的。
“我要薰衣草味的。”白金在后面喊，算是默许了。
……某只不坦率的小白马，嘴上说着“才不要和你一起洗”，最后却是早早做好了准备，旁敲侧击的问什么时候洗。
……沈苍夜放好了热水，把沐浴球扔进浴缸里。
两人看着沐浴球沉下去，紧接着大量的泡泡蓦地冒起来，都觉得格外新奇。
这个浴缸很大，两个人一起躺进去也不显拥挤。
浴缸内侧边缘有一圈光滑矮台，能让人坐着或者是半躺着。
只不过眼下，泡泡完全遮住了视线，根本看不到台子在哪，很容易滑倒。
又等了一会儿，沈苍夜先迈了进去。
他踩实了，才向站在外头的白金伸出了手，“来，踩在这里不会滑。”
白金扶着他的手，小心地踏进来。
她踩进浴缸里，低头一看，“不是泡澡吗，你为什么穿着泳裤啊？”
“这不是怕你不好意思嘛。”沈苍夜说，“你之前特别抗拒的样子。”
他瞥了眼全身上下只围了条浴巾的刺客小姐，“你这又是……？”
“我这不是……这不是方便你嘛……”小天马蓦地意识到自己在期待什么，连忙撇开眼睛，说话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在叫。
不等沈苍夜说话，她哗啦一下坐下了，自暴自弃般扯下沾湿的浴巾，扔了出去。
沈苍夜也在她身边坐下，抱住了她，一边掬了温水，慢慢地泼在她身上。
白金一下子哑了。
一起躺在浴缸里，这的确是头一遭……
温温暖暖的热水笼罩着她。
脑子里异样的安静，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每一下心跳。
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们相隔绝，洁白的水汽为他们划出了一个虚幻的空间。
她，和她爱的人。
只属于他们的空间。
她瞬间觉得唇上发干，不好意思起来，撩起泡沫照着沈苍夜脸上就给了他一下子。
……明明已经相爱许久，见过对方难堪的模样，嘴上也早就是叭叭叭地口无遮拦。
可无关多么熟悉，亲密接触时却依旧会有心跳加速般的恍惚。
“哎呀——搞什么突然袭击啊。”沈苍夜连忙收回手，去抹脸上的泡沫。
小天马嬉笑着掩饰羞怯。
她将泡沫往自己身上拨了拨，挣开他的手臂，慌慌张张地挪到了对面。
“怎么了，有那么挤吗？”沈苍夜无奈。
“收好你的大猪蹄子！”白金哼了声。
不再肌肤相贴时，她倒放松些了。
舒服的呼了口气，小天马肆无忌惮的把脚踩在了对面沈苍夜的肚子上。
“今天累不累？”沈苍夜问道。
“走了好远的路，好累……”白金仰头望着天花板。
小镇是建在山崖上，车开不进来，所以交通基本靠走……哦，还有驴。
刺客少女身体往下沉了沉，撒着娇说：“帮我捏一捏好不嘛？”
“你放松一点。”沈苍夜说。
他将小天马光光滑滑的小脚抱在怀里，忽的打起了恶作剧的主意，手指滑向了女孩的脚底。
“呀！”白金受痒，立刻抖了一下，不自觉的笑出来，“大坏蛋，你干什么！”
“开玩笑开玩笑。”沈苍夜笑道。
白金愤愤然地向他砸了一手泡沫。
沈苍夜偏头躲过，只好安分下来，慢慢地揉捏。
白金仰着脸，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按摩浴缸的冲浪水流打在肩上、腰上，库兰塔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发现沈苍夜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她身边。
“我真得买个按摩浴缸了，在咱们家也装上一个，以后你可以常泡。”沈苍夜吻了吻她的额角，随后便往浴缸外走。
“你去哪呀？”白金问道。
沈苍夜瞧着她笑道：“你睡觉的当口，我都洗完了，我去帮你把穿的东西拿过来。”
“我的衣服不是在这里吗？”白金纳闷。
沈苍夜回来的时候，小天马已经穿好了衣服，正乖乖地坐在卧室的沙发上。
“我说你啊，脑子都秀逗了，我的衣服在都在浴室里呢。”白金晃着小脚丫，嘲笑地说，“沈苍夜是——大傻子！”
“不是说衣服，是袜子。”沈苍夜晃了晃手上的棉袜，“你箱子里都没双像样的袜子，早上在超市的时候我给你买了一双，这地方天黑之后有点凉，你睡觉的时候穿着袜子，别着凉了。”
白金的行李箱里，除了丝袜还是丝袜，黑色的，白色的……
偏偏就没有一双像样的棉袜。
沈苍夜在小天马身边坐下，握着她的脚踝开始替她穿袜子。
但是刺客小姐却很是不配合，调皮的踢来踢去，故意不让他穿。
她凑过来，对着他的耳朵根轻声道：“你知道为什么我行李箱里都带的丝袜吗？”
沈苍夜动作一停，“啊？”
刺客少女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吹进他耳朵里，“因为你说过你最喜欢啊。”
沈苍夜不由的感到愕然。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个话？
我会当着她的面这么说吗？
不会吧！
白金见他又惊又赧，一脸诡计得逞的表情，故意调戏他，“那……明天希望我穿哪个颜色呀，沈先生？”
她一边说着，长腿交叉锁住沈苍夜的手腕，用脚踝细细摩挲，十分亲昵和暧昧。
沈苍夜于是也倾身，报复般地贴着她的耳朵说：“我只希望你明天能下得了床，刚才在浴室里你什么想法，我可是一清二楚。”
得意洋洋的小天马一缩脖子，立刻犹如霜打茄子。
沈苍夜抓住机会给她穿上了袜子。
这时，敲门声响起来，沈苍夜便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酒店的服务生，正拖着一大箱蜜饼。
服务生对他鞠了一个躬，说：“先生，镇里的治安官告知，这几天有接到报警，说有一只极具攻击性的佩洛在小镇里游窜，她的目的只是抢夺食物。如果你们见到了她，请投掷蜜饼吸引她的注意，然后立刻逃跑，并联系治安官，谢谢。”
说完，服务生递过来三个蜜饼，然后拖着那一大箱蜜饼，又往下一个房间通知去了。
沈苍夜拎着蜜饼袋子哭笑不得。
……这治安官，还真不好当啊。

729.一个蜜饼引发的血案
悠闲的时光，弥漫的蔚蓝，微暖的清风，明媚的阳光……
静谧的小镇迷恋上了蓝天白云。
悬崖之上的伊亚镇，面向泻湖耸立。
蓝天、蓝水、蓝屋顶，安静到极点。
仿佛脱离了这片满是天灾的大地，只存在于梦幻之中。
两人慢慢地走在弯弯曲曲的石板路上，时不时有毛驴路过，脖子上的铃铛轻响。
“我的脚好疼……”穿着高跟鞋的白金，不知道是第几次发出小小的抱怨，“太累了。”
“我都叫你不要穿高跟鞋了。”沈苍夜无奈。
“和你出来当然要穿得漂漂亮亮的。”白金争辩。
沈苍夜瞧了她一眼，笑道：“你不穿高跟鞋也很漂亮呀。”
小天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那可不行，你长得那么高，我要穿高跟鞋才能跟你看起来般配。”
沈苍夜不太理解她的逻辑，但是见着她走走停停，又有点心疼，“我们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白金挽着他的手臂，靠了一会儿，说：“不行不行，还有好多景点没有走完呢。”
“也没必要全部走完的啦。”沈苍夜说，“旅游嘛，最重要的是开心。”
“我不开心……我好累。”白金眼泪汪汪的，“你背我好不好？你背我的话，我肯定很开心。”
沈苍夜成心逗她，“我也好累，你背我好不好？”
“你——！”白金气极，“有本事来石头剪子布，谁输了就要背对方！来不来？”
“好好好。”沈苍夜停下脚步面向她。
“剪刀——石头——布！”
“嘿！”沈苍夜一把抓住小天马正欲变成布的剪刀手，“不可以耍赖哈。”
“哪有你这样的！”白金气得直跺脚，“我不背！我背不动！”
“快点，快给我站好！输不起是不是！”沈苍夜促狭地笑。
库兰塔女孩一脸委屈的站好。
沈苍夜刚贴上她的背，她就抓住他的手，死命的往前拽。
“我要把你……呼……过肩摔出去！”白金咬着牙，使出了吃奶的劲，脸都憋红了。
“我的脚还踩着地呢，你还过肩摔。”沈苍夜纹丝不动。
白金不乐意了，把手一甩，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委屈，“你欺负我！”
沈苍夜看着她。
小天马的耳朵立时塌了下去，装出一副可怜兮兮地样子，“你背我嘛……”
沈苍夜捏了捏她的脸，“傻丫头，不逗你了，上来吧，我背你。”
他背对着她弯下腰，白金立刻喜笑颜开地攀上他的背。
沈苍夜站起来，沿着弯弯曲曲的石板地面往前走。
“你的背宽宽的，好舒服。”库兰塔少女轻轻蹭着他的脸。
沈苍夜失笑，“有人替你走路能不舒服吗？”
白金体重很轻，背着她走了许久也不觉得累。
沈苍夜爬上曲曲折折的台阶，“前面就是商店街了，你要不要下来逛逛？”
“要要要！”听到“商店”两个字的小天马就如同瞬间充满了电。
沈苍夜跟着白金在商店街里走了半圈，很快手上便拿了各种零食和购物袋。
但是白金似乎还是没有满足，仍然兴致勃勃地逛着。
白金逛街的间隙，沈苍夜在挂着明信片的架子前停住了脚步。
他拿起一张明信片观赏。
那是一张从最高点俯拍伊亚镇的照片。
蓝顶的房屋鳞次栉比，远远地能隐约见到他们住的那一间小屋。
悬崖之下，粼粼的湖面泛着波澜。
“——大坏蛋，你看哪一个冰箱贴好看？你选一个。”
白金回到他身边的时候，沈苍夜刚写完明信片，正在认真的写下地址。
罗德岛本舰是一直在移动中的，所以地址也需要多加注明。
正因为移动城市的存在，让信使这个职业在泰拉更显得重要。
“随便选一个呗，你喜欢的我就喜欢。”沈苍夜说。
“嗯，那就这一个。”白金挑好了冰箱贴，又看着他，“你在想什么呢？”
沈苍夜望着手里的明信片，笑道：“我在想，人的心就像这张明信片一样，其实不值钱。”
他低头书写，行书的笔意流转，“但如果，这张明信片写上了一个人的名字，那就有了意义，有了价值。”
白金望着他，下意识地收紧手指，把手里的冰箱贴捏紧，又蓦然松开。
“那你的这一张，是寄给谁的呀？”她问道。
沈苍夜神秘地笑了笑，“你猜啊。”
白金忙追问：“是寄给我的吗？我好想收到你的信欸！”
“你猜。”沈苍夜仍是笑着，便往外找邮筒。
“告诉我嘛！”白金匆匆忙忙地付了冰箱贴的钱，追上他。
彼时，沈苍夜刚把明信片投入邮筒。
他回过身，点了点小天马的额头，“你收到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白金顿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兴奋道：“那我等着哦！”
沈苍夜买了一包明信片，剩下还有四张。
他接着翻看其他的明信片。
这些明信片大多印刷的是米诺斯的古建筑，还有米诺斯各个城邦的风光。
翻了几张，白金忽然间咦了一声，“这个是什么呀？”
沈苍夜一看，那是一张古建筑遗址的照片，占地面积很大，残垣断壁诉说着它曾经的辉煌。
这张古建筑和寻常建筑又有些不一样，它建筑内的石墙格外多且厚，哪怕被无数年的风吹日晒腐蚀，这些厚重的石墙依旧巍然伫立。
沈苍夜解释道：“这个迷宫名叫克里特王宫。传说在远古时期，米诺斯的国王不小心惹怒了神明，神明向他降下神罚，让他的妻子生下了头上长着牛角的怪物——弥诺陶洛斯。国王命人修建了这个迷宫一样的克里特王宫，困住怪物。”
“长着牛角的怪物。”白金想了很久，“那不是丰蹄吗？为什么是怪物？”
沈苍夜不由得笑，“你也是长着马耳朵的小怪物。”
“你才是怪物。”白金愤愤的捏了他一把。
沈苍夜眼疾手快地揪住她的耳朵，“那我是大怪物，你是小怪物。”
“你是大怪物，我是你的小怪物。”白金笑盈盈地更正。
“想去迷宫看看吗？”沈苍夜望着她。
“想！”白金对新事物总是充满了好奇。
克里特王宫位于伊亚镇的郊外，不是什么热门景点，所以游客也不是很多，也没有人售票或者看守。
只有灰扑扑的石墙，显得空寂又有点恐怖。
沈苍夜一边走一边解释道：“据说啊，每一年人们都要向弥诺陶洛斯进贡童男童女。勇士忒休斯看到人们的不幸，决定混入克里特王宫里，杀掉这个怪物。他将线球一端系在迷宫入口，然后拿着线边走边放线，经过蜿蜒曲折的走廊，进入迷宫，杀掉了头上长角的怪物，拯救了人民。”
“走迷宫，我也行呀！”白金来了兴致，“大坏蛋，要不要来比比？”
沈苍夜笑笑，“比谁先走出迷宫？”
小天马点点头，“谁后走出迷宫的，就要请对方吃饭！”
沈苍夜倾下身，蹭了蹭她的鼻尖，“硬件不足的情况下，就别想着跟别人比赛了，欣特莱雅。”
白金怔了怔，这才想到自己是穿着一双贼挤脚的高跟鞋。
“不过……”沈苍夜手一捞，直接将她横抱了起来，“比一下也不是不行。”
“唔……”白金下意识的扶住他的肩膀。
沈苍夜抱着她往前走，“你来指挥我来走，看在你搭我的‘顺风车’的份上，如果我先走出迷宫，我可以破例请你吃个饭。”
“你本来就要请我吃饭。”小天马笑着捶他的胸口，“下个路口——走左边！”
他们说笑着往前走。
过了几个岔路口，沈苍夜的脚步却是一停。
“怎么了？”白金道。
“有什么东西，我听见声音了。”沈苍夜将小天马放了下来，环顾四周。
刺客的洞察力也不是盖的，白金竖起耳朵，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十一点钟方向——斜上方！”
几乎在同时。
“嘿呀！”
随着一声喊，一道带着冰的斧子划开空气，挟着凌厉的风声朝他们飞来。
沈苍夜一把推开了白金，直接把手里拿着的蜜饼袋子扔了出去。
下一秒，冰斧斩空而至，被他一刀劈开。
而飞在空中的那个蜜饼……
在与冰斧相擦而过的时候，被斧刃上蔓延的寒气挟持……当场冻成了冰坨坨。
然后……
命中了投出斧头的那个人。
咚地一声响，朝他们扔冰斧子的那人从迷宫的矮墙上摔了下去。
随后便没有了声音。
“欣特莱雅，没受伤吧？”沈苍夜第一时间去查看白金的情况。
“没什么事情。”白金望了一眼地上仍然冒着寒气的手斧，有点后怕。
她扁了扁嘴，又是撒娇般地张开手臂，“抱一下。”
沈苍夜将她搂入怀里。
又觉得有点好笑，“白金大位的刺客，无胄盟的实力担当，也会怕这种小打小闹？”
白金被说得不好意思，揪紧了他的衣服，梗着脖子道：“我就是怕！”
沈苍夜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白金缓了缓神，说：“刚才那个……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很凶的佩洛？”
“我们去看看。”沈苍夜拉着她的手，两个人一起往矮墙那边走去。
他们绕过矮墙，发现一只眼冒金星、倒地不起的金发佩洛，被砸晕了过去。
晕是晕了，可是她的嘴角还是扬着，在昏迷中露出奇怪的笑容。
“蜜饼……嘿嘿……蜜饼。”小佩洛喃喃自语，还流着口水。

730.捡娃狂魔凯尔希
两人低头看着昏过去的佩洛小姑娘。
她身后背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身上的衣服很破旧，看起来很久没有洗澡了，头发和尾巴都糊成一缕一缕的。
但是她背后背的武器，每一件都擦的锃亮锃亮。
“我们现在怎么办？”毕竟刚刚才被攻击过，白金对着这只佩洛还是非常警惕。
沈苍夜想了想，说：“先等她醒来吧。”
“她不会又打人吧？”白金还是后怕。
沈苍夜对她笑笑，“你总是怕，是不是不信任我呀？”
过了一会儿，金毛佩洛了醒了过来。
一见到陌生人，她条件反射的就地一滚，手摸向背后拿武器。
这是在极危险的环境中生存锻炼出来的下意识反应。
佩洛小姑娘反手一摸，才发现自己身后的武器全没了。
她正错愕间。
沈苍夜指了指自己的身后，“你的东西都在这里呢。”
佩洛就见到，自己的那一大堆武器，全都被人给卸了下来，堆在一旁。
她顿时气的呲牙咧嘴。
尖尖的虎牙露了出来。
“你们都是坏人！”佩洛小姑娘恶狠狠地道。
沈苍夜立刻反问：“你见到我们就攻击，谁才是坏人啊？”
佩洛还是龇着牙，“你是坏人，你抢我的武器，是坏人！”
“如果别人一见面就打你，你会怎么样？”沈苍夜料定了这只佩洛失去武器就没法还击，所以优哉游哉地绕起圈子来。
“打回去！”佩洛抢答。
“你瞧，别人打你，你可以打回去，你先动手打了我们，我们正当防卫，你却说我们是坏人。”沈苍夜摊手，“你现在来说说，谁才是坏人？”
佩洛了呆呆的盯着他。
须臾，她的耳朵垂下去，喃喃地说：“难道……小刻、小刻是……”
紧接着，她扑通坐倒，捂着耳朵大声争辩，“我不是坏人！只是肚子饿了！”
“为什么一见面就攻击我们？”沈苍夜问道。
佩洛小姑娘泪汪汪的，“小刻饿了，看到你们拿着蜜饼，小刻想吃……”
这只金发佩洛许是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教育，讲话也是语无伦次，没有逻辑。
“蜜饼可以给你。”沈苍夜把那块冻硬的蜜饼举在手里。
佩洛满眼小星星地瞅着他。
沈苍夜接着说：“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以后见到别人的蜜饼不许抢。”
佩洛把头点得像鸡啄米。
沈苍夜稍微发动了一点火焰能力，将冻得硬邦邦的蜜饼软化，递给了金发的佩洛。
佩洛小姑娘一下子接过去，大口吃着。
白金望着小佩洛，有点心软，“这孩子怪可怜的，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父母遗弃了她，让她一个人在荒野流浪。”
沈苍夜注视着佩洛身上的源石结晶，“我猜，大概凯尔希会母性大发吧……”
白金摇摇头，“我们也不能把她扔在这里，这地方晚上太危险了。”
沈苍夜叹了口气，说：“嗯，我们得把她带回去。”
这个时候，佩洛小姑娘已经吃完了蜜饼，正用殷切的目光望着他们，身后的尾巴还在来回摇晃。
“我可以带你去吃很多很多的蜜饼。”沈苍夜摸了摸佩洛小姑娘的耳朵。
“真的吗？”佩洛两眼放光。
沈苍夜点头，“但是你也要乖，不能动不动就攻击他人。”
“小刻会乖的！”佩洛的尾巴摇得更欢了，好像在讨好，“小刻绝对不再伤人了！”
“你知道自己的名字？”沈苍夜问道，这好像跟原本的世界线不太一样啊？
佩洛一个劲儿点头。
她指了指自己其中一柄斧子。
沈苍夜将斧子拿过来。
只见斧刃上，靠近握把的地方，用米诺斯语写着一个单词。
“这柄斧头，一直陪着小刻！斧头上是我的名字！”小佩洛说道，“刻俄柏！那是我的名字！小刻是有名字的！”
“你识字吗？”沈苍夜问道。
佩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摇摇头，“那是上个月收留小刻的奶奶告诉小刻的，小刻斧子上的单词是‘刻俄柏’！”
“后来呢？”白金好奇的问道，“你没有跟她一起吗？”
刻俄柏茫然的望着她，“后来，奶奶说小刻三天吃了她一个月的口粮，再住下去，她就要沿街乞讨了。她把小刻赶了出来。”
白金不禁咋舌，“不是吧……这么能吃吗？”
刻俄柏摇着尾巴，“我想去米诺斯，每天都在走。米诺斯是小刻的家！小刻走累了，就会饿。”
“你现在就在米诺斯呀。”白金温柔地说，“米诺斯是你的故乡吗？你想去哪座城市呢？”
“我想去……想去……”刻俄柏咬着手指尖，老半天都没说出来。
恐怕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
“不如这样吧，要去哪里，你可以慢慢想。”沈苍夜摸了摸刻俄柏的耳朵，“现在先跟我回去镇子上。”
刻俄柏用力点了点头。
他们回到伊亚镇，兵分两路，白金去找饭店了，沈苍夜带着刻俄柏去了镇子上的治安局。
他们找到治安官，大概说明了情况。
刻俄柏虽然近来一直在阿提卡附近出没，但都是投掷武器来吓唬人，然后抢吃的。
万幸，基本没有造成什么人员伤亡。
治安官便也没有多加追究。
沈苍夜交了一笔罚款，把刻俄柏领走了。
去餐馆的路上，沈苍夜给凯尔希去了个通讯。
凯尔希又一次母性大发，当场决定收留她。
沈苍夜挂下电话，直呼自己如此机智。
这样一来罚款就能报销了！
话说回来，凯尔希这么喜欢小孩，捡了这么多娃。
娃都长大了，自己还在独行长路。
……她是不是冷淡呐？
从治安局出来，沈苍夜牵着刻俄柏往餐厅走。
小佩洛捏了捏他的手，小声说：“苍夜哥哥，刚才那个大胡子，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她指的是刚才治安局里的大胡子治安官。
“怎么欺负我了？”沈苍夜觉得好笑。
“我看你把花花绿绿的纸给他了。”刻俄柏说，“小刻知道，那种纸可以换食物的！大胡子是不是威胁了你，所以你把纸给他了？”
“哦，你是说我交了钱吗？”沈苍夜笑道。
刻俄柏点点头。
她脸上的表情，就是一副“要是他真的欺负了你，我就打死他”的样子。
沈苍夜失笑，“那个啊，那是因为你到处抢人东西吃，我替你交罚款来着。”
“欸？”刻俄柏歪歪脑袋。
“所以，以后不能随便打人，知道了吗？”沈苍夜说。
“啊……对不起。”刻俄柏连忙说。
她不知道钱是什么，不知道罚款是什么，只知道自己又闯祸了。
她低下头，突然间停住了。
“怎么了？”沈苍夜也停住脚步。
小佩洛咬着牙，做了一个痛苦的决定。
她颤抖着从兜里摸出了半块已经干掉的蜜饼。
她将蜜饼递给他，“苍夜哥哥，小刻做错了事，连累了你。小刻把这块蜜饼送给你，你能原谅小刻吗？”
在独自一人颠沛流离的旅途中，这一点点食物对她来说，就是最珍贵的东西。
沈苍夜摸了摸刻俄柏的耳朵，“只要小刻答应我，以后不随便伤人。”
“小刻答应你！”刻俄柏可劲儿点头，一面把蜜饼塞给他，“给。”
她依依不舍地望着蜜饼，下一秒，肚子就发出山崩地裂的巨响。
“小刻饿了。”佩洛哭丧着脸说。
“好，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沈苍夜摸摸她的头。
“什么好吃的？”刻俄柏兴奋地抓着他的手指。
沈苍夜刚接到了白金的信息，说她已经找好了位置。
他把手机放进包里，对刻俄柏一笑，“是自助餐。”
刻俄柏茫然地望着他，“自助餐是什么？会有蜜饼吗？”
“会有，而且是可以吃到饱的那种。”沈苍夜笑笑。
那一瞬间。
刻俄柏的眼中仿佛有星辰大海。

731.经理,你也不想小刻挨饿吧?
【自助餐是不可能吃回本的。】
餐厅经理迪米忒斯从一入行，就笃信这句话的真实性。
他在米诺斯经营着连锁自助餐厅。
十多家分店从未有过亏本的情况。
作为入行数十年的老鸟，每次迪米忒斯听到那些年轻人说“这一次一定要把自助餐厅的老板吃亏本”、“我饿了两天，就是为了这顿自助餐能够吃回本”之类的话，都觉得非常好笑。
——就应了拉特兰那句谚语：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事实上，一个人是不可能吃垮一家自助餐厅的。
为了在自助餐厅吃回本，网上出现了各种自助餐攻略。
有人仔细研究各种食物的饱腹感差异，精心设计就餐时间、进食顺序，甚至连餐位也仔细挑选，比如离主餐台近一些，就能在抢夺各种昂贵食材时占得先机。
甚至还有令人匪夷所思的《吃垮自助餐厅教程》，通过研究告诉大家，吃自助餐得按照什么步骤才能塞得最多。
……太好笑了。
迪米忒斯想。
光靠食量大，是不可能让自助餐厅亏本的。
一个人的食量是有限的。
而自助餐厅有数不清的方式，来让满以为能够吃回本的顾客只吃半个小时就吃撑。
就如同玩弄老鼠的猫。
迪米忒斯今天在伊亚镇的分店里视察。
伊亚镇是米诺斯的热门旅游景点。
这家店的客人还算多，翻桌率也很高，高峰时间甚至有人等位。
迪米忒斯站在店门口，看到一个年轻人牵着一个金发的小女孩走进来吃饭，一边说着他听了无数次的那一句“这次一定能吃回本”。
迪米忒斯觉只觉得哭笑不得，却还是对顾客露出了职业性的笑容，道一声“欢迎光临”。
怎么可能吃回本呢？
迪米忒斯摇摇头。
这些年轻人不知道，炎国有句古谚语——买的没有卖的精。
真实的情况是，自助餐的食材成本维持在营业额的三分之一左右，其他的开销包括人力、铺面租金等等，才是大头。
最重要的是，餐饮企业可以通过批发采购的方式压低食材价格，相比普通人去菜市买菜，要便宜一半。
而对于高价的食材，自助餐厅也会限量供应。
比如，昂贵的烤牛排要排队等待……等等。
果然，现在的人啊，都还太年轻，太简单。
……
走在店里，刻俄柏看着那琳琅满目的食物，有种应接不暇的感觉。
这里光是烤肉就有五六种。
十几种水果。
各种各样的主食。
还有果汁、饮料，酒类饮品。
刻俄柏徜徉在美食的海洋中，心里被巨大的幸福包围着。
“都可以吃吗，苍夜哥哥？”小刻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还有点不敢相信。
“可以的，不过——有一个要求，吃多少，拿多少，不能浪费食物。”沈苍夜说。
他顺手拿过一个苹果，递给刻俄柏，“给，慢点吃，不够的话再拿。”
“我想再拿两个……不，五个！”刻俄柏小心地请求。
“五个，必须你全部吃完。”沈苍夜说。
“我会吃完的！”刻俄柏猛点头。
刻俄柏喀嚓咬了一大口苹果。
甘甜的苹果汁液在味蕾上爆开，小刻幸福得快哭出来了。
——这辈子，值了。
她心中想。
……
远处，餐厅经理迪米忒斯叹了一口气。
嗐，还说吃回本的，第一步就错了。
所以说，太年轻啊！
不过，这也是自助餐厅的套路之一。
最贵的、食材成本高的东西，一般放的地方很偏僻，知道的人并不多。
为了这些受欢迎的食材支撑更长时间，餐厅就会把它们特意摆放在比较难找的地方。
这样一来，餐厅的成本就控制住了。
一进门放的就是成本较低的水果、果汁饮品等等，能够提供饱腹感。
吃这些吃饱了，那是亏得不能再亏。
迪米忒斯再去看那佩洛小姑娘，猛然发现她的桌子上多了四个苹果核。
而她在吃第五个苹果。
……等等，一般人吃四个苹果真的不会饱吗？
一般人吃东西都是前面吃的快，后面越来越慢。
但是，迪米忒斯看着那狗狗吃苹果。
连续吃了四个，节奏那是一星半点都没有放慢。
迪米忒斯双眼睁的老大。
这……几个苹果而已，至于吃得这么香吗？
这是饿了三年吧？
他看到小佩洛吃下第六个苹果，欢快地向同桌的那对男女求表扬，接着在他们的默许下去拿盘子装食物。
迪米忒斯皱了皱眉。
这大概算是，长身体期间比较能吃的小孩。
正常的、正常的……
没有关系，自助餐厅还有其他的套路。
——套路之二，用小盘！
很多人喜欢把吃过的餐盘堆在自己身边，望着高高一叠空盘子，心里满足感也特别强。
事实上，自助餐厅用了更小的餐具，需要少量多次盛取食物，给顾客一种“吃了很多”的错觉，心理上就觉得很饱……
迪米忒斯突然注意到——
那个金发的佩洛小姑娘，两手各夹着两个盘子，头上顶着一个盘子，嘴里还咬着一个盘子。
每个盘子里面都装满了菜。
迪米忒斯倍感汗颜。
——给你小盘子是为了让你两只手都拿满，不是让你一次拿那么多个盘子的！
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仔细查看。
那佩洛手上头上六个盘子里面，全部装的是炒面。
果然是个笨佩洛。
炒面这种碳水化合物，是最便宜也最容易吃饱的。
就算没吃饱，自助餐厅还有套路之三——上菜慢。
菜肴的种类变多，但是供应的速度变慢，能防止有些顾客一直吃下去。
顾客很容易被自助餐的各种花样吸引，对高端食材的消耗就少。
不管怎么说，顾客终究是斗不过商家的。

732.写作刻俄柏,读作噬元兽
迪米忒斯没再去注意那只佩洛。
想必也就是眼大肚子小罢了。
反正，餐厅有规定，如果浪费食物是不退还押金的。
但是。
他可以明显感觉到饭菜被扫空的速度大大的变快了。
迪米忒斯自我安慰，这大概只是晚餐高峰期间，食物消耗得比较快吧。
然而。
高峰期过后，菜肴消失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
又过了二十分钟。
迪米忒斯注意到，连续有顾客反映，菜肴被吃空了。
他仔细看去，被吃干净的竟然是炒面、披萨、薯条和咖喱饭。
按理说，这四种一目了然就是最便宜的主食，顾客一般都不会拿太多的，怎么就空了呢？
他顿然想起，刚才的佩洛……拿了六盘炒面来着。
再一看，炒面、披萨、薯条和咖喱饭分别放在食品长桌的最左边。
而那只佩洛，现在正在从左往右数第五盘菜肴——番茄炖牛腩前面，依旧是拿了六盘，淡定地往回走。
等——等等。
她好像根本就不管那是什么菜，只是按照从左往右的顺序在吃吗！？
不挑食，还能吃！
这是什么怪物！
领班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便催促厨师加快烹饪的速度。
光溜溜的盘子非常不好看。
不仅会影响顾客的情绪，还有可能被拍下来上传到点评网站上，影响饭店的口碑。
“都别愣着，赶紧补充菜，别让客人等久了。”
迪米忒斯朝着领班叮嘱了一句，接着又用一种赌气般的眼神看着那佩洛，好像在说我看你能吃多少。
佩洛的速度丝毫没有停下。
吃空了炖牛腩，她接着又将魔爪伸向了炖牛腩右边的，烧鸡……然后是再右边的烤羊排。
速度不减，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周边的顾客们也注意到了这只神奇的佩洛，纷纷投来视线。
小刻并没有意识到周围的人都在看她。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享受到吃饱的感觉了，每一口都吃得无比幸福。
沈苍夜坐在一旁，只想找个洞钻。
服务员开始愈发忙碌，领班频频地在看表，时不时的向迪米忒斯望一眼，欲言又止。
迪米忒斯有点坐不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她吃进去的体重已经远远超过她自身的体重了啊！
在迪米忒斯开始担心食材的供应问题之前。
领班悄悄地走到了他身边，小声说：“经理，那个……我们的盘子没有了。”
“盘子？没有了？”迪米忒斯不敢相信。
“对，脏盘子还来不及洗……”领班结巴道。
“我去看看。”迪米忒斯带头往厨房走去。
迪米忒斯从来不敢想象，自己居然会卡在这种问题上。
自助餐厅配备了高温蒸汽洗碗机，十分钟就能洗干净一百个盘子。
难道这速度还跟不上那只佩洛吃东西的速度吗？
还是说，这是某种人们还未了解的源石技艺？
没有干净的盘子，并不影响刻俄柏吃东西的速度。
她拿着舔得明亮的盘子，继续装吃的。
迪米忒斯刚刚调配好人手刷碗，后厨一片忙乱，做菜的收垃圾的刷盘子的操作洗碗机的……
人和人几乎要撞在一起。
迪米忒斯从没见过后厨乱成这样。
紧接着，他听到了厨师的抱怨。
“领班，我们库存的食材已经用完了，从冷库解冻，至少得一个小时才能上桌。”
“经理？”领班看向迪米忒斯。
迪米忒斯颤抖着看看手表，他从没觉得时间走得这么慢。
迪米忒斯颤声，“距离打烊还有十五分钟，手头还有什么能煮的都煮上，只要别让客人看到我们盘子全空掉就好。大家坚持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噗通。
迪米忒斯跪倒在地，痛苦地捂住脸。
自己一世英名，怎么就毁在了一个傻佩洛的手上？
没吃垮是没吃垮，但这后厨都快给忙起火了啊！
迪米忒斯煎熬地等到餐厅关门。
所有工作人员目送那只差点把他们逼疯了的佩洛摸着肚子走出餐厅，就如同送瘟神。
迪米忒斯满脸堆笑，走上前来，“三位对我们店里的食物还满意吗？”
沈苍夜停了停，望向白金。
刻俄柏却是举起手抢答，“好吃！”
迪米忒斯努力挤出笑容，“阿提卡有另外一家自助餐厅，叫多伦哥。那也是我们同一个老板开的。那里菜色更多、菜式更加齐全、服务也更好，同样欢迎三位光临！”
迪米忒斯微笑着，爆出了自己的竞争对手的店名。
“好啊，回去试一试！谢谢啊！”沈苍夜笑着点点头。
迪米忒斯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感觉自己扳回一城。

733.一家三口 误
不知是内心怀有什么想法，在刻俄柏出现之后，白金非常自然地带入了“母亲”的角色。
沈苍夜是从那两个人手拉手从自助餐厅走回酒店的背影开始意识到的。
“——今天晚上我要给小刻好好洗一洗。”
“明天上午去给她买几件好看的衣服吧……”
白金掰着手指盘算着。
“大坏蛋，你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啊？”她有些怨艾地看着身边人。
沈苍夜摊了摊手，无奈地说：“你不是说了，我在你面前不能提其他女人的名字。”
白金连忙摇头，“小刻怎么能算是其他的女人呢？”
“你真把她当女儿养啊。”沈苍夜失笑。
“欸？”
“好了好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想吧，今天还有别的事儿呢。”沈苍夜揽着小天马的肩膀。
“什么呀？”
“我已经把浴室的热水放好了，开启按摩模式，让我们来——”
“哦太好了，你想得太周到啦。”白金大喜过望，“正好我给小刻洗一洗。”
“哈？”沈苍夜愣在原地。
等等……是叫小刻！？
不是和我一起洗吗？
却听到白金开始喊，“小刻！小刻你在哪？”
佩洛从另外一间房跑过来，尾巴欢快地摇着。
刻俄柏的逻辑很简单——
你给我东西吃，还对我好，就是好人！
吃饱喝足之后，刻俄柏对他们的好感度噌噌噌的往上升。
沈苍夜真不知道，这个不太聪明的佩洛，是怎么独自一人荒野求生这么久的。
“苍夜哥哥和白金姐姐，为什么靠在一起？”刻俄柏瞧着他俩，好奇地问。
“等小刻长大了就知道了。”白金从身后人的怀里挣脱出来，去拿毛巾，“小刻，快来洗澡。”
“好。”刻俄柏欢脱的跑进了浴室里。
“其实吧我觉得，从胸怀的规模上来说，你才是没长大的小孩子。”沈苍夜喃喃说。
在白金转头瞪他的时候。
他立刻抱住她，识趣地补了一句，“但从观感上来说，你才是最美的。”
白金狠狠在他腰上扭了一把，恶狠狠地，“今天晚上你自己睡沙发去。”
末了，又萝卜大棒兼施地亲了亲他的额头。
沈苍夜长叹了一口气。
看着白金走进浴室，刻俄柏跳进浴缸把水溅的到处都是……
他知道自己要痛失与美人共浴的机会了。
一个小时之后。
重新从浴室里出来的刻俄柏已经是焕然一新。
她兴奋地跑来跑去，好像一时还不习惯自己身上顿然间多出来的沐浴露香味。
沈苍夜看着小佩洛兴奋的跑，连忙叮嘱，“小刻慢点，别撞到东西了！”
“嗨嗨。”白金在后面走出来，唤了他一声。
沈苍夜手上还拿着毛巾和换洗的衣物准备洗澡，回头一看，小天马身上只裹着一条浴巾。
“沈苍夜小朋友。”小天马狡黠地一笑，眼中却是挑逗，“要不要白金姐姐帮你洗呀？”
沈苍夜眉头一挑，“是适宜小朋友的那种洗澡，还是不适宜小朋友的那种洗澡？”
“你决定。”白金冲他抛了个媚眼。
沈苍夜将衣服交到左手，推着她进了浴室，反手把门扣上了。
浴室里亮着一盏橙黄的小灯。
光线被蒸气遮掩得雾绒绒的，像某种柔顺的毛皮。
飞溅在淋浴间玻璃墙上的水珠模糊了视线。
“干嘛还愣着不动手？”欣特莱雅小姐手指点在他的衣扣上，嘴角泛起笑意，“还是说要我帮你？”
沈苍夜哦了声，赶紧抬手解扣子。
“小刻还在外面哟，你猜她发现我们都不在，会不会到处找我们？”白金顽皮地一笑。
有了上一次一起踏进浴缸的经历，这一次她就再没了上回的羞怯，胆子大起来，想要掌握主动。
刺客，向来都是掌握主动的。
沈苍夜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
“所以呀，动作慢了可是要误事的。”小天马伸手一拨，一蓬水花蓦然降下，打湿了他的头发与上衣。
气氛极至暧昧，每一滴水珠落地的声音都像是砸在心口。
有些时候，越是被压抑的，就越是渴求。
沈苍夜再抬头时。
被水雾模糊的视野中，那条纯白的浴巾缓缓地落在了地面上。
她的肌肤好似丝绸那样光滑，被浴室的蒸汽蒸腾成粉红色，像蔷薇的花瓣。
随即，女孩贴了上来，她手上已经抹上了沐浴露，手心搭在他的胸前，沐浴露细腻的泡沫温润柔滑。
沈苍夜徐徐靠到了墙上，眼神从爱人的眉间滑到唇上。
白金抬起头吻他，沈苍夜把眼睛闭上，在一片黑暗中迎来一个火热的吻，纠缠厮磨。
他的手臂收束，把人抱得越来越紧。
沈苍夜睁眼见到女孩茶金色的眼眸，温柔如昔。
他伸手抚摸那双漂亮的眉眼。
白金嘴角扬起笑意，将指头咬进牙间，舌尖轻卷，模拟某个令人疯狂的动作。
她细细亲吻他的肩膀，到胸口……
她一路亲吻着，仰望着他的脸，慢慢地半跪下去。
“——苍夜哥哥、白金姐姐。”
小刻突然间在外面喊了些什么。
浴室里两个人都是一愣。
白金无奈地叹口气，“哎，果然……听到没啊，孩子他爸，娃在叫你呢。”
沈苍夜苦笑道：“明明是叫你啊，孩子他妈。”
“苍夜哥哥，白金姐姐。”小刻在外头拍门。
沈苍夜只好匆匆地冲洗干净，穿好衣服去开门，“小刻。”
佩洛小姑娘站在门外望着他们，眨眨眼睛。
“怎么了？有什么事？”沈苍夜说，语气不由自主的有点烦躁。
刻俄柏被吓着了，声音很低，“只是……突然间没见到你们，有点害怕……”
“我们还能去哪？”沈苍夜无语了。
白金在后头，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屁股上，“主要是因为，苍夜哥哥也闹着要我帮他洗澡，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
“欸？”小刻歪了歪脑袋。
沈苍夜咳嗽一声，“那什么，别乱想啊，洗完澡该睡觉了。”
刻俄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沈苍夜把刻俄柏安置在卧室的大床上。
他们的酒店房间是套房，一个卧室，一个类似客厅的休息室。
今天晚上白金带小刻睡卧室。
沈苍夜自己就只能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凑活了。
他帮刻俄柏盖好被子，又坐在床边。
刻俄柏用手把被子拉到了脸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瞧着他。
沈苍夜叮嘱道：“一会儿白金姐姐会过来跟你一起，今天晚上吃饱了，就好好睡觉，知道了吗？”
“嗯！”小刻用力点头。
“明天早上醒来，或者半夜醒来有什么事情，不要吵到白金姐姐，直接来找我，明白吗？我就在外面的沙发上。”沈苍夜道。
“为什么？”刻俄柏纳闷。
沈苍夜笑了笑，目露凶光，“因为白金姐姐睡觉被打断了会吃人的。”
“哎！？”刻俄柏一脸惊恐。
“逗你的啦。”沈苍夜摸了摸刻俄柏的耳朵，“白金姐姐平时工作很累，好不容易有假期，要好好休息的，打扰她就不好了。”
“我明白了，我不会吵醒白金姐姐的！”刻俄柏的声音都自觉地小了下去。
沈苍夜点点头，便向休息室走去。
小天马仔细的帮他把沙发铺上了垫子，又准备好了枕头和毯子。
沈苍夜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她。
白金回头瞧他，目光也有点无奈，“睡沙发辛苦啦。”
“你才是，孩子他妈，晚上带娃辛苦了。”沈苍夜就笑。
“臭不要脸，谁是你孩子他妈！”白金有点不好意思地推开他。
嘴上这么说着，她却是飞快地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红着脸跑走了。
“干嘛，现在怎么又害羞起来啦？”沈苍夜低喊。
一个枕头紧跟着就抛了出来，里面传出小天马略带羞怯的声音，“快睡觉，晚安啦，死鬼！”

734.沉浸式体验已婚男人的上午
“——苍夜哥哥！”
“——苍！夜！哥！哥！”
沈苍夜瞄了眼身边蹲着的佩洛，微微合眼，又晃了晃头，试图正式醒过来。
这是什么情况？
沉浸式体验已婚男人的生活吗？
“啊，小刻你醒的好早……”沈苍夜闭着眼，喃喃地说。
“咦？苍夜哥哥，你肚子下面，这里、这个是什么？”刻俄柏趴在沙发边，突然间伸出手，隔着被子抓住了什么东西。
“啊啊！”沈苍夜一个激灵坐起来，条件反射地一挥手，把刻俄柏扔下了床。
过了好半天，佩洛小姑娘才从沙发下爬了起来，无辜地捂着额头，那里有一道摔红的痕迹。
“对不起啊。”沈苍夜无奈地抓抓头，“没摔疼吧？”
“不疼！”小刻摸了摸脑袋，摇着尾巴。
“起床吧，苍夜哥哥！”刻俄柏扑过来，她那头散乱的棕色长发胡乱地蹭到他的脖子上，带起痒意。
“白金姐姐呢？”沈苍夜问道。
刻俄柏一脸骄傲，那双树莓果汁般剔透的双瞳闪亮亮地直望着他，“小刻醒了就来找你了，没有吵醒白金姐姐。”
“小刻做得好吗？”刻俄柏又朝他靠近了一点。
“很好啊，小刻很乖。”沈苍夜摸摸她的头，起床洗漱。
佩洛小姑娘追着他到了浴室里，抓起白金给她买的牙刷，也依样画葫芦地开始刷牙。
终于等到沈苍夜放下毛巾和牙刷。
那一瞬间，刻俄柏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诉求，“苍夜哥哥，我饿了。”
沈苍夜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昨天你可是把人家自助餐都快吃空了。
这怎么才过了一晚上，又饿了？
“我给你做点东西吃吧。”沈苍夜只觉得欲哭无泪。
“吃点什么呢？”小刻殷切地问。
“蜜饼怎么样？”沈苍夜摸了摸她的头。
刻俄柏欢呼一声，雀跃地扑上来，用她的面颊蹭着沈苍夜的侧脸。
过去流浪的日子似乎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粗糙的痕迹，反倒意外的嫩滑，伴随着独属于她的暖意，一股脑地自她侧脸的皮肤上涌来。
沈苍夜来到厨房里，开始准备食材和工具。
米诺斯的蜜饼他有过耳闻。
传说，刻耳柏洛斯守卫着死神的城门，刻耳柏洛斯允许每个死者的灵魂进入地下世界，古代的米诺斯人会在棺材里放一块蜜饼，当作刻耳柏洛斯的买路钱。
说是献给死神，但果仁蜜饼其实也是米诺斯著名的甜点。
果仁蜜饼主要由千层酥皮加上坚果、干果仁制作而成。
蜜饼的制作难度在于酥皮，需要在面团中裹入油脂，经过反复折叠，形成数百层面皮和黄油的分层。
尔后，在烘焙的时候，面皮中的水分受高温汽化，面皮在水蒸气的冲击作用下膨胀开来，形成层次分明又香酥可口的酥皮。
沈苍夜一边揉面，一边向着在身边盯着他的刻俄柏搭讪。
“小刻，在来到米诺斯之后，还想做些什么呢？”
刻俄柏茫然地望着他，好久，才喃喃地说：“我不知道……”
“你想要留在这里吗？”沈苍夜问道。
刻俄柏咬着指头，小声说：“我不知道……我只是——我只我想天天吃饱。想像昨天那样，有温温热热的水可以泡澡……嗯，还能有一个窝，能够把我的宝贝放在里面……”
沈苍夜将面饼叠上黄油，又道：“我和白金姐姐，来自于一个叫罗德岛的地方。”
“一个……一个岛吗？”刻俄柏问道。
“不，不算是，严格来说，那是一艘大船，上面有屋子可以住，有吃有喝。”沈苍夜笑笑，“昨天我们已经向罗德岛方面提交了申请，也可以接纳你。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回罗德岛。”
“真的可以吗？”佩洛瞪大的眼睛，尾巴也不摇了，在很专心地听他说话。
“但很多时候，你需要工作。”
“工作？”
“该怎么说呢，”沈苍夜想了想说，“你的主要工作就是打坏人，有时候可能要持续几天几夜没法休息，你要通过打坏人来赚取花花绿绿的纸，给你自己买蜜饼吃，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刻俄柏想了很久，好像理解了，“能吃饱、能睡好觉、还能打坏人！这就是我梦想中的生活呀！”
沈苍夜将酥皮叠好，放进冰箱里冻上。
仔细想想，如果蜜饼烤出来，很可能没法控制住刻俄柏的食量。
于是他又开始削苹果，准备给白金做一个小号的苹果酥拉蛋糕当早餐。
“刻俄柏，可能我表达得不太清楚——”
沈苍夜正要解释，手机忽然响了。

735.很傻帽的狗VS很谜语的猫
这么早，会是谁突然来电？
沈苍夜洗好手拿过手机一看。
居然是凯尔希的来电。
她又有什么事？
沈苍夜想了想，接起来。
说了几句，他发现凯尔希是为了刻俄柏的事情打来的。
大意就是，想和她聊聊，看看她个人加入罗德岛的意愿云云。
一般来说，在有干员表达了求职意向之后，人事部干员会亲自或者是委托其他干员前去和求职者接触——比如之前沈苍夜去见调香师莱娜就是受人事部委托。
不过这次是什么情况，凯尔希心血来潮御驾亲征来审核干员来了？
沈苍夜也没有多想，跟刻俄柏简单解释了几句，示意刻俄柏坐到休息室里，接着便把电话交给了刻俄柏。
在把电话给出去的瞬间。
沈苍夜猛地意识到。
他跟凯尔希说，目测刻俄柏的年龄在十五六岁。
但他忘了跟凯尔希说，刻俄柏的心理年龄好像比实际年龄要小的样子……
可是迟了。
那头刻俄柏已经拿过了手机。
“您好，刻俄柏小姐。”凯尔希礼貌地说。
刻俄柏好奇地看着开了免提的手机，道：“您好，凯尔希医生！”
“昨天，我们收到了您志愿向罗德岛制药公司的求职申请，有一些问题想要向您了解，可以吗？”
“好的，凯尔希医生！”
“谢谢您的配合，刻俄柏小姐。”凯尔希道，“不知您对本公司有多少了解？”
“一个岛！”
沈苍夜差点喷了。
他连忙抓来一张纸奋笔疾书，竖起来给刻俄柏看。
佩洛看了很久，支支吾吾地，“——啊，啊？哦，一艘——对，就是，啊——一艘船！”
凯尔希停顿了十秒。
好像对这个答案感到困惑。
“抱歉，或许我的问题有点太过宽泛。但，的确如你所说，罗德岛，就如诺亚方舟，正为了一个能抚平这片大地伤痛的信念而奋斗。我无法真正去定义我们所做的事情。或许——刻俄柏小姐，你应该尝试着自己去找寻答案，在你找寻的过程中，你将意识到你是否真正地想要那一个问题的答案。”
这回换成刻俄柏久久地停顿了。
半晌，狗勾用半试探的语气道：“找什么？”
凯尔希的声音依旧稳健，“找寻你的意义，你的追求。”
刻俄柏想到刚才和沈苍夜的对话，迷惑地说：“我想，大概是……想当英雄？”
“英雄，一个多么古老、却历久弥新的词汇。如同昔日那些曾称霸这片大地的古老文明一般，人们需要英雄，英雄是动荡阴暗的日子里给予人们心灵寄托与未来曙光，尽管对这片大地而言，他们或许仅仅只是微不足道的细尘。所谓英雄，唯有设身处地地去感受这片大地的苦楚，才能驾驭这份力量。”
完了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沈苍夜欲哭无泪。
凯尔希，你怎么对谁都这样说话啊！？
且不说小刻的心理年龄看起来才七八岁的样子。
你就算和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说谜语，人家也听不懂啊！
“这片大地的……苦楚？”刻俄柏认真思考。
过了足足一分钟。
她突然眼睛一亮。
似乎把概念捋顺了。
凯尔希接着问道：“刻俄柏小姐，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想要进入我们公司？”
“等等，凯尔希导师。”沈苍夜试图插话，“我觉得刻俄柏她现在恐怕暂时无法理解您的——”
刻俄柏突然大声抢答：“我想要吃饱、穿暖、还能打坏人、当英雄！这样就能解救这片大地了！”
凯尔希沉默。
随后淡淡一笑，“很好，这很好。年轻……当人们年轻时，对事物的本质的理解还较为肤浅，但没关系，你无法逃避你所背负的使命，你无力与之对抗亦或是躲闪，去做吧，成为你想要成为的英雄，终有一天你会成为对抗这片大地苦难的先驱……”
“凯尔希导师。”沈苍夜打断老猞猁的话，“是这样的，小刻她——”
刻俄柏欢呼道：“我懂了！这片大地上有很多坏人，所以有很多苦难！刻俄柏的使命就是要把那些坏人都打倒！这片大地就能永远和平了！”
凯尔希轻轻地笑了笑，“如果这就是你的答案。我很欣悦你已经明了了自己的方向。然而漫漫长路终会有疲倦的一天，你是否能贯彻本心，成为无光长夜的明灯，成为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呢？也许只有你能回答自己。”
刻俄柏再次抢答，“小刻一定能成为英雄！坏蛋是一定不会成功的！小刻会累，但是只要有蜜饼，小刻就不会倒下！所以，蜜饼能够拯救这片大地！蜜饼就是希望！”
“……”
凯尔希长久地，沉默了。

736.长难句和谜语才是这片大地的苦难
电话那头的沉默持续了两分钟。
又可能是三分钟。
凯尔希说：“好的，谢谢你的配合，刻俄柏小姐。”
“谢谢，凯尔希医生！”刻俄柏欢快地把手机还给沈苍夜。
沈苍夜打了个手势示意刻俄柏呆在休息室里坐着，自己一边接电话一边回到厨房继续烹饪，“早上好，凯尔希导师。”
“……我对你招募干员的评判标准感到疑惑。”
踏马我才对你感到疑惑。
你是不是老年痴呆啊？
对三十来岁的成年人就算了。
你真的见谁都谜语啊？
沈苍夜很想这样说。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说：“我觉得她的能力也有成为干员的潜质。”
而且明明是你答应罗德岛会收养她的吧？
凯尔希顿了顿，说：“我明白。我只是感到困惑。不，倒也无妨，请你让她随同其他干员一起返回罗德岛进行下一步的手续。”
“好。”
沈苍夜挂下电话，只觉累感不爱。
算了。
反正白金他们过两天就回返程了。
到时候白金会给那老猞猁交代清楚的吧？
沈苍夜将做好的酥皮裹上坚果，放进烤箱，便听到卧室门响了一声。
白金穿着睡衣从卧室里走出来。
她来到厨房里，很自然地靠在沈苍夜的背上。
“给我做早餐了没有呀？”她问道。
沈苍夜本准备把蛋糕放进烤箱，听她一说，便起了逗她的心思，“有没有早餐吃，看你表现哦。”
“什么？”白金没弄明白。
“蛋糕坯在那里，你嘴巴甜的话，我可以考虑给你烤。”沈苍夜笑着逗她。
他只是希望她能美言几句。
可白金明显是超水平发挥。
库兰塔少女狡黠一笑，手摸到了他的腰间，肆无忌惮地伸进衣服里，抚摸着肌肉的纹理。
沈苍夜痒得受不了，便想去捉库兰塔女孩的手。
白金一下子抽出手来，手指上移，摸到他锁骨中间的凹陷处，又缓缓上滑。
沈苍夜不自觉地顺着这个力道仰起脸，感觉到柔软的指腹在自己喉节上打转。
“喂喂……”沈苍夜只觉喉咙干哑。
这丫头怎么回事？
昨天一副“不要教坏小朋友”的正派人士的模样。
现在浪起来不带收敛的？
他正愕然之间。
小天马光滑修长的手指继续往上走，爬过带着青郁胡渣的下巴，停在嘴唇上。
沈苍夜张口，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白金马上笑了，飞快地缩回手，好像刚才只是一场冒冒失失的恶作剧。
“又不正经了是吧？”沈苍夜白她一眼，却还是老实将蛋糕放进烤箱。
“我哪点儿不正经啊？嗯？我对谁不正经了？”小天马脸上带着一抹若无其事的笑，声音低柔。
“对谁你自己知道。”
白金静默了片刻，轻轻一笑，“对自己的男人，有什么可正经的？你说是吧，大坏蛋？”
“换个称呼。”沈苍夜很无奈。
两人之间调笑永远都是这样，无论从什么话题开始，最后总是以他的无言以对结束。
“大猪蹄子？”
“你的蛋糕只有半个了，再好好想想。”
“笨蛋？”
“啧，蛋糕别想吃了。”
小天马吐了吐舌头，知道自己开玩笑过了头，连忙讨好般地搂上来，在他耳边吹气，“老公，我饿了，什么时候喂饱我？”
这一语双关说得又酥又糯，暧昧哑喑地有如情话。
“现在也不是不可以。”沈苍夜就笑。
“小刻也饿了！”刻俄柏兴奋道。
这一刹那。
白金身体一僵，有如雷击，当场是外焦里嫩。
昨晚上睡得太好，以至于今天醒来心情愉悦得紧，想转身抱住自己的“御用抱枕”却发现身边空了。
她只当是自家那位早起给她做早餐来着，完全忘了有这只佩洛的存在。
白金僵立着半天没说出话。
刚才那浪言浪语一说。
昨天那温柔娴淑的形象岂不是全都被锤了个稀碎？
“小、小刻也在呀，哈哈……”好半天，白金才从那股子雷劲儿中恢复过来。
“白金姐姐早上好！”刻俄柏大声说。
“啊，小刻早上好。”白金连忙端起为人母的架子。
“白金姐姐刚才抱着苍夜哥哥，在干什么？”
库兰塔女孩干笑两声，总不能说调情吧！
她小心翼翼道：“就……苍夜哥哥的衣扣不小心开了，让我帮他把扣子系上来着……哈哈，多不小心哪。”
她只觉越描越黑，忙扯开话题，“小刻吃早饭了吗？”
刻俄柏摇摇头，“苍夜哥哥正准备喂饱我呢！”
“什么？”小天马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

737.坑爹技术哪家强?
气氛逐渐凝滞。
“你刚才说……”白金不敢相信地重复道。
刻俄柏不解地注视着白金，“苍夜哥哥准备给我做蜜饼吃！”
“啊？哦，是这样啊……”白金尬笑了两声，“小刻，话不能这样说的……”
“欸？”刻俄柏疑惑地望着白金，“可是白金姐姐刚才不是和苍夜哥哥这样说吗？”
小天马瞪大眼睛，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
沈苍夜眼瞅着小刻要说话。
不知道她又会问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问题来。
他只能使出杀招，“小刻，蜜饼出炉啦，要不要吃？”
“要！”佩洛高兴的扑了过来。
……白金望着刻俄柏吃东西的背影，有点兴致缺缺。
她叹口气，“我去收拾东西。”
这次伊亚镇的旅行，由于刻俄柏的出现被提前终止了。
带着刻俄柏去玩终究是不太现实。
他们决定提前回阿提卡。
白金回到卧室里，开始叠被子。
忽的，被人从身后抱住。
沈苍夜小声道：“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带刻俄柏一起走的话，也许我们两个人会玩得更开心点。”
“没关系。”白金噗嗤一笑，“小刻很可爱啊。”
她在他怀里转过身，点了点他的鼻子，“小刻这会还在吃东西呢，估计也不会找我们，你去把门锁了。”
“好。”沈苍夜返身锁上了卧室门。
白金在床边坐下，问：“回阿提卡的的车票，是什么时候？”
“啊？呃……十点。”
“好，算上提前去车站的时间，”白金咔嗒一下关上了床头灯，笑得很是妩媚，“我现在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来等你‘喂饱我’。”
“哟哟哟，白金大位耍流氓啊？”沈苍夜笑着趴到少女身边，低下头吻她。
温软轻柔的吻，嘴唇相碰，缓慢的摩挲，轻轻舔过唇瓣和舌尖。
卧室里拉着厚窗帘，此时仍是一片黑暗。
温度无声地上升。
仿佛有暖融融微醺的醉感袭上头，令人昏然欲睡。
只在朦胧中，听到爱人的轻语和敲门的声音……
——等等！
敲门的声音！？
沈苍夜一下子清醒过来。
门外刻俄柏小心地在敲门，“苍夜哥哥？”
“啊我在，什么事？”沈苍夜连忙去开门。
他打开门，小佩洛站在门外。
她的视线往里面一扫。
床上的库兰塔少女一蹦三尺差点撞上房顶，装作无事发生地滑下床，笑道：“小刻怎么了？”
“小刻把蜜饼吃完了，盘子要放在哪里呢？”刻俄柏认真地把盛蜜饼的盘子翻过来展示给他们看，示意她连渣渣都舔干净了。
卧室里俩人同时骂了句草。
这消灭食物的速度，是不是太犯规了一点！？
“空盘子放在洗碗机里。”沈苍夜只好带着她去厨房。
他们回到厨房，便只好顺便把烤给小天马的苹果酥拉蛋糕拿了出来。
白金随后也跟了出来。
两人对望一眼，都是无奈。
这一瞬。
沈苍夜蓦然明白了。
小时候已经五六岁了，还时不时地会要求和妈妈睡。
原来那是一件如此坑爹的事情。
难怪被揍呢。
刻俄柏看着洗碗机开启，陡地回头望着坐在餐桌边吃蛋糕的两人。
沈苍夜被她这么一瞧，心头警钟大作，只道她又要问什么奇奇怪怪的话了。
果不其然。
下一秒。
“白金姐姐和苍夜哥哥刚才在做什么？”
沈苍夜一窘。
白金却是早有准备，漫不经心道：“我和苍夜哥哥在收拾行李，以后小刻也要自己收拾东西，要养成好的习惯，明白了吗？”
刻俄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道：“可是你们关着灯？”
“咳，那是——”沈苍夜急中生智，“那是我们在试台灯！”
“欸？”刻俄柏不解，“台灯？”
“对。”沈苍夜语气坚定。
这种时候就算是假的，也要给说成真的。
他一本正经地补充道：“我们现在住酒店，每一件东西都不是我们自己的。所以，在离开的时候，我们要查看每一件东西是不是正常在运行，不然，是要赔钱的！”
“真的吗？”刻俄柏紧张道。
她只知道，“钱”这东西，是和食物挂钩的。
沈苍夜义正辞严，“当然是真的！刚才我和白金姐姐就是在试卧室里的台灯是不是正常的！”
他一面严肃地说着，一面发现对面小天马强忍着笑意吃蛋糕的神情。
沈苍夜自觉自己聪明透了。
……结果，最后为了圆这个谎言，被迫陪着刻俄柏把整个房间的电器全都检查了一遍，浪费了半个小时。

对了对了,还有一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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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8.桌上哄娃,桌下“交流”
上午，三人赶到车站。
白金过两天就要赶回罗德岛了。
这一次意外碰上了刻俄柏，打扰了他们的旅游，沈苍夜还挺抱歉的。
白金带着刻俄柏，较着平时也是安分了许多。
沈苍夜早就习惯了那只浪得飞起的库兰塔。
现在这母亲形象还真有点儿奇怪。
不过。
早晨的事情过后，沈苍夜逐渐接受了清心寡欲的设定。
有什么办法呢？
娃是自己捡的。
不然还能咋样？
只是……
沈苍夜看着小天马，有点惊讶，“为什么又穿高跟鞋？今天这不是赶路吗？又不用拍照。”
“方便脱。”刺客小姐回了他三个字。
沈苍夜老半天没有理解过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他没有太在意，只是安心的充当搬运工的角色，默默的把行李都提上车。
列车终于开动。
刻俄柏激动的坐在窗边，看着不断倒退的风景，当场化身十万个为什么，不断地问着各种奇思妙想的问题。
激动是正常的。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乘坐城际列车。
白金坐在她的身边，温柔地给她解答问题，倒真的像个母亲。
沈苍夜也插不进话，便只好打开笔记本电脑，安安静静的开始工作。
桌子下，沈苍夜突然感觉一个软软的东西放在了他的鞋子上，好似漫不经心的动了几下。
沈苍夜没动，继续打字。
可软绵绵的东西仿佛把他的脚当做了桌子的装饰品，索性直接放在了上边。
他惊异地低下头一看。
黑色丝袜的小脚丫，可不就是他对面的刺客小姐。
那袜尖轻灵柔软，黑色的高跟鞋整齐的放在一起。
想必是穿累了，偷偷脱下放松。
软绵绵的小脚蹭蹭他的脚背，摩挲着他的脚踝。
见他没有反应，又隔着裤子，沿着小腿上下缓缓的滑动。
沈苍夜试图集中注意力工作。
但脚踝处的触感冲击着大脑，让他根本没法专心。
这一刹那。
他理解了白金说的“方便脱”是什么意思了。
沈苍夜怔然抬起头。
对面小天马望了他一眼，眼神妩媚，似乎能化出水来。
随后，她又转过脸去跟刻俄柏聊天。
桌子上她正道貌岸然地说着话。
桌子下对他的火力丝毫不减。
沈苍夜挪动了一下右脚，想要避开这只顽皮的小脚丫子。
似乎意识到他的意图，脚丫子迅速下移，微微用力的踩在他的鞋面上，不让他逃脱。
沈苍夜略窘，只好皱着眉强忍。
他心说这库兰塔和她的蹄子，莫不是毫不相干的两种生物。
白金嘴角带笑，五只小巧的脚趾又开始在脚踝处和脚背上轻轻敲击。
接着，那小脚缓慢的上移，钻进了的裤管。
带着丝袜触感的温凉小脚毫无阻碍地贴上了他的腿。
沈苍夜终于顶不住，咳嗽一声起身，“我去买咖啡。”
“帮我带一杯焦糖玛奇朵，谢谢亲爱的。”白金同他说。
她的神色如常。
只是在最后戏谑的一笑，像只狡猾的狐狸。
这家伙是妖精吗？
沈苍夜又是无奈又是不爽地走向餐车。
餐车里的饮料琳琅满目，不仅有咖啡，还有果汁等等。
沈苍夜望着新推出的“超维C劲酸柠檬爽”，陷入了沉思。
二十分钟之后，沈苍夜回到车厢。
彼时，白金和刻俄柏正在一起看米诺斯神话故事书。
沈苍夜把一个杯子递了过去，“呐，你要的饮料，小刻，这是你的橙汁。”
“谢谢。”小天马冲他一笑，也没有在意，便喝了一大口。
沈苍夜坐下来，静静等待着她的反应。
下一秒。
白金猛地闭上眼睛，紧紧皱起眉头，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跳起了舞。
“哎——嘶……好酸呐，这是——”小天马好不容易才把这一大口咽下去，骇然去看饮料标签。
上面画着一筐柠檬。
标签是“超维C劲酸柠檬爽”。
显然是打着“补充每日必须维生素”的噱头，添加了维生素C，让整体口感变得更酸。
最重要的——它是热的！
果汁里面的酸主要是有机酸，温度越高口感越酸。
白金本来是期待焦糖玛奇朵的甜味。
被这么一大口极酸的柠檬水下去，差点就给她当场送走。
沈苍夜摆出抱歉表情，把自己手里的另外一杯饮料递过去，“不好意思啊，这是我买来提神的饮料，这杯才是焦糖玛奇朵。给你给错了，你不会生我气吧？不会揍我吧？”
白金恶狠狠地瞪着他。
买来提神？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向来是喝咖啡提神的！？
就算他真的心血来潮去买柠檬水。
一般来说，为了口感，这种果汁买来都是冰的。
显而易见的，加热肯定是面前这个人的坏主意。
——为了报复她！
白金柳眉倒竖，正欲发作，余光却是瞟见刻俄柏正捧着橙汁，好奇的望着他们。
小天马只好打掉牙齿和血吞，“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她咬牙，长腿又从桌下探过来，想要报仇血恨。
沈苍夜早有准备地一夹，把那天马蹄子夹在了小腿之间。
白金顿时慌了。
她一手撑着桌面借力，想把脚给抽回去，可却仿佛被铁箍卡死了，任她如何用力也挣脱不了。
两人在桌下进行着深入友好的交流。
桌上纯真的刻俄柏毫无察觉，还在等着白金讲故事。
“白金姐姐，那西西弗斯最后怎样了呢？”
“他最后……嘶，诸神为了惩罚他，便要求他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而由于那巨石太重了，未上山顶就又滚下山去，前功尽弃，最后他就不断重复、永无止境地做这件事！求生不得，求死不得！”白金说着，恶狠狠地瞪了对面人一眼。
刻俄柏垂头道：“好可怜哦……”
沈苍夜笑了笑，放开了白金的脚。
小天马连忙把脚丫子收回去。
她摸摸刻俄柏的头，又像所有讲了寓言故事的人那样，和蔼地安抚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黑暗里挣扎是没有用的，我们要学会接纳，学会在苦难之中找到生存的力量和心灵的安宁，就像西西弗斯一样，主宰着自己的命运，进而超越了命运，痛并快乐着，就是意义所在。”
“哦。”刻俄伯点了点头，“白金姐姐，你和凯尔希医生好像呢。”
噗。
白金一口咖啡全喷了。
和小朋友讲讲神话故事的寓意，怎么就和谜语人像了？
“哈哈哈哈哈！”沈苍夜趴在桌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用力鼓掌，“好哇好哇，太棒了！你也有今天啊！报应啊报应！”
白金先是被捉弄，又是被他这么一句怼来，顿时气急。
桌子下用力踢了他一脚，接着便将脸一撇，不理他了。
“白金姐姐，下面的故事是什么呢？”刻俄柏还在闹着想听故事。
沈苍夜知道玩笑开过头了，拿出手机，给白金发去一个“抱歉”。
小天马余光瞥了瞥手机屏幕，读过了他的信息，目光却仍旧是冷冷地，自顾自地在跟刻俄柏说话，全然没有理他的意思。
沈苍夜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刚才买来的榛果巧克力球，从桌子下悄悄递给她。
这要放在桌子上递过去，势必要先被刻俄柏抢走了。
白金有点意外地低头一看，顿时哭笑不得，把巧克力球揪走了。
片刻，沈苍夜手机收到信息：
【大笨蛋，看在你有诚意的份上，原谅你一分钟。】
沈苍夜忙回过去：
【那一分钟之后呢？】
【——看你的表现！】
沈苍夜抬起头看她。
刻俄柏正低头读书，白金支着脸在看他。
她的眼神专注，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泛出淡淡的金光，又含着温柔旖旎的笑意。
她早就没在生气了。
当对某个人有了感情，这实在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想要拥有她，又想被她拥有。
喜欢看她得意洋洋的骄傲模样，又想欺负她然后哄她开心。
——但也不能欺负得太过了，只能是小小的捉弄，一点点的疼……
想看她笑，想听她哭。
像个神经病。
又或许，每一个坠入爱河的人都是这样的神经病。

739.小刻,想喝酒!
抵达阿提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
因为带着刻俄柏，他们也不方便像平时那样忘情地疯玩，只是在市里随便逛了逛，喂了一会儿鸽子，又在公园里遛了遛。
沈苍夜频频观察小天马的表情，担心她没有能玩尽兴。
而这事情在白金看来，又是另外一种感受。
……看着他带着小刻在公园的草坪上放风筝、奔跑欢笑，或者是在广场上撒着玉米粒吸引飞舞的白鸽……
当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日子总是和夏天的冰可乐一样，酸酸甜甜，舒爽的难以置信。
可多了一个小朋友，又好像是冬夜里睡前的一杯热牛奶，淡到几乎难以察觉到甜味，却一直暖到心坎里。
……库兰塔少女又将视线移向面前。
此时，已经是夜晚。
他们在民宿房间里，充满家庭气息的摆设让她有点恍惚。
沈苍夜正在厨房里，拿着两个酒杯走出来。
“欣特莱雅，瞧瞧我发现了什么，房东在厨房里留了一瓶蜂蜜酒，我问过他了，他说我们可以喝。”
沈苍夜打开瓶塞，一股浓郁的酒香和浅淡的甜香在小小的餐厅里蔓延开来。
“要来一杯吗？”沈苍夜向白金晃了晃酒杯。
“唔……嗯，要一杯。”白金恍然间点点头。
沈苍夜将酒瓶倾斜，琥珀色的液体潺潺流下，淌入酒杯之中。
蜂蜜的香甜和酒液的芳香混合在一起，在摇晃的高脚杯中震荡出一圈一圈的香气。
刺客小姐以一个优雅的弧度把身体靠在桌子上，纤细柔软的身段因此显露无遗。
她专注地看着恋人倒酒的动作，脑海中却在想一些别的事情。
卡西米尔是泰拉最早开始酿造蜂蜜酒的国家之一。
传说，“蜜月”这个词，就是来源于蜂蜜酒。
古代游牧民族习惯从其他部落里抢来年轻女孩，作为自己的妻子。
丈夫为了避免妻子被对方抢回去，婚后会立即带着妻子到外地去过一段旅行生活。
在这段旅行生活中，他们每日三餐都要喝当时盛产的、由蜂蜜酿成的酒。
蜂蜜酒甘美甜润，象征新婚夫妇生活幸福美满。
话说，这个家伙也是，不明不白地把自己从卡西米尔抢过来了……
库兰塔刺客双手托腮，面色微红，已然神游到自己未来的婚礼上了。
……婚纱要选白色的吧？
不过自己的头发也是银白的，会不会显得太亮了？
配饰呢？
啊，然后新婚夜……
“欣特莱雅？”沈苍夜叫道。
没有反应。
“你好，白金大位？”
还是没有反应。
“——呀啊！”
白金刚刚脑补到自己的婚礼时应该配什么项链，突然被人揪了揪耳朵。
“笑什么呢？笑的这么……”沈苍夜想说笑得这么色禽，但考虑了一下还是咽了回去，只把杯子递了过去，“你的酒。”
“不笑，难不成还哭啊？”
白金横了他一眼，接过酒杯。
耳尖有点发红，她撇开脸，小口啜饮着蜂蜜酒。
蓦地，刻俄柏放下了手中叉着蜜饼的叉子。
她将整个身体向前倾斜着，凑向了白金，“白金姐姐，酒……好喝吗？”
感受到那双突然死死盯着自己的大眼睛，小天马差点没把她刚喝进嘴的蜂蜜酒给全喷出来。
本着不让未成年人喝酒的原则，白金连忙放下酒杯，“咳……很一般，不——很难喝。而且喝酒对身体不好。”
刻俄柏眨了眨眼，“那你为什么要喝？……啊、苍夜哥哥也在喝——小刻也想喝！”
“我们平时不喝的！今天只是突然想尝尝！”沈苍夜忙道。
他放下酒杯，嫌弃地将其推远，“好难喝啊，以后再也不喝了！”
俩人小心翼翼地看着刻俄柏。
“我也想尝尝！”刻俄柏露出充满求知欲的目光。
她真的……真的就是那种，就算你在熬药，她也想尝一小口的恶（饿）犬。
“不，别……小刻，对不起，我们再也不喝了。”说到这，沈苍夜直接将手中杯子里剩下的蜂蜜酒倒到了水槽里。
虽然心疼得要死，他还是举起手，摆出一个投降的姿势，“小刻乖，听我的，别去喝酒。”
刻俄柏眨了眨眼，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刻俄柏想试试喝酒已经很久了。
上一回收留她的佣兵团里、以前她留宿过的商队，她经常能看见人们在喝酒——
或是对着一种高瓶子畅饮，或是拿个小杯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尝，末了还不忘咂咂嘴——就好像自己吃完了蜜饼回味无穷的样子。
酒，很好喝吧？
可是当刻俄柏每次问起时，那些喝酒的人们会不约而同地把酒瓶子给收起来。
然后一脸慈祥地看着小刻，或是糊弄过去，或是扯开话题。
刻俄柏一次都没有能尝到酒的味道。
可是，越是尝不到，刻俄柏就越好奇。

740.养狗还是养猪
小刻觉得特别不理解。
真奇怪！每个人在喝酒这件事上都神神秘秘的？每个人都说喝酒有害健康，可是他们说完又总是在喝？
酒里肯定有着什么特殊的力量！
刻俄柏好奇到了极点，特别想找一些酒来尝尝。
“小刻，别看啦，你要睡觉了！”沈苍夜在佩洛眼前晃了晃手掌，示意她不要盯着酒瓶子不放了。
“好……”刻俄柏最后瞅了眼被沈苍夜慌慌张张地放到了柜子的最顶上的酒瓶。
她暗暗下定了决心。
一定要找机会尝一尝，酒是什么味道的！
白金洗好了酒杯。
沈苍夜道：“今天晚上我带着小刻睡觉吧，你在小床睡好好休息，后天就要返程了，别太累了。”
他们订是家庭间。
两间卧室，一张两米的大床，一张一米二的小床，适合一家三口入住。
提这个要求的时候，沈苍夜内心的想法是——
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自己当年值过那么多夜班，秒睡能力那不是盖的。
这娃再麻烦，能有一晚上要抢救八次的患者麻烦吗？
然而，真正上手的时候才知道“绝知此事要躬行”这句话的深意。
——刻俄柏只有吃饱了才能睡好。
为此他不得不先准备好十斤蜜饼。
给佩洛小姑娘刷好牙，准备就寝的时候，这只死狗又提出来要听睡前故事。
故事读到他自己都困了，这丫还清醒着。
好不容易熬到刻俄柏睡着，沈苍夜赶紧睡下。
五分钟之后，他才刚刚有睡意，就被睡相豪放的刻俄柏一脚踢到了床底下。
悲愤之下，沈苍夜给小佩洛拉上被子，自己跑到了旁边的小床上找老婆。
“……唔？”
第二天清晨，白金醒来时见着他，眼神很蒙圈。
“我被小刻踢下床了。”沈苍夜委屈道。
此时，狗勾四仰八叉地占据着大床，他们两个蜗居在小床。
白金噗嗤一笑，“看来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呀？”
“唉……”
“你呀，怎么只盖了这么一点点被子，会着凉的。”
“没事没事，我不怎么怕冷。”
尽管他这么说，白金还是将他身上的薄被子往上拉了拉。
“困吗？”她问道。
“有点儿。”
库兰塔女孩笑道：“那我给你充充电？”
“怎么充电？”
小天马突然间伸开手臂，将自己身上盖着的毛毯当头罩过来，连他一起罩了进去。
随后，她好像一只求撸的小猫咪，拱着他的手臂，钻进了他怀里。
“开始充电——”库兰塔少女伏在他胸口，轻轻蹭了蹭他，双手抱着他的背。
沈苍夜一手搂着他，腾出一只手挠着她的耳朵。
库兰塔舒服地哼哼唧唧的。
“我都跟你说了，无线充电不够快，要插接口。”沈苍夜一本正经道。
白金在他腰间狠狠捏了一把，“大清早的你想什么呐！小刻还在呢！”
话刚说完，那头刻俄柏叫了一声，霍地坐起来。
“小刻，饿了！”
沈苍夜差点吐血。
我这是养狗还是养猪啊？
沈苍夜欲哭无泪的起床，替刻俄柏烤蜜饼。
今天是白金在米诺斯的最后一天了。
沈苍夜没有再排什么旅游计划，两个人带着刻俄柏在阿提卡市区里逛逛就是了。
他们先是领着佩洛小姑娘来到了罗德岛在米诺斯的办事处，进行简单的登记。
第一批工作人员已经入驻了他们之前打理好的小公寓了。
可是，意外事情发生了。
某位来自米诺斯的艺术拳法家，给刻俄柏尝试了电子游戏。
用她的话说——
作为一个罗德岛的人，不玩《狂弹要塞！罗德大兵集结！》就像危机合约不打首周18，集成战略不用矛头分队，会过一种相对缺高级作战记录的人生。
而刻俄柏在尝试了一次之后，就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喜得知己的断罪者感动得泪流满面、拍案而起，自告奋勇要求今天照看小刻一整天。
沈苍夜倒也乐得清闲，和小天马趁早开溜，享受难得的二人世界。
白金明天下午会离开米诺斯。
今天没什么重要的任务，两人便在街上随便逛。
此时，时间临近米诺斯传统的狂欢节，大街小巷里都有人宣传。
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到处发传单，还向路过的市民们分发糖果。
沈苍夜和白金一路走过来，纪念品没买到，手中倒是多了一大把的糖果。
两人吃着糖逛街，沈苍夜将包装糖果的玻璃纸揉成一团，正准备扔。
小天马突然间拉住了他。
“嘿，大坏蛋，我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741.当爸妈试图支开你并且悄悄锁上卧室门
白金这么一喊。
沈苍夜停住了自己正准备把糖果包装纸扔垃圾桶的动作。
“怎么了？”他疑惑的问道。
库兰塔少女俏皮地笑了笑，“你有没有听说过那个，最近很火的投壶挑战？”
“投湖自杀那个投湖？”沈苍夜惊讶道。
“什么嘛！”小天马拍了他一巴掌，“比如说……你看到那个垃圾桶没有。”
“看到了。”
“现在我们手里有许多糖纸，”小天马将手里的一张糖纸揉成一团，“每次把糖纸扔进垃圾桶前，就许一个愿望，如果投进去了，愿望就会实现。”
“哈？”沈苍夜没有理解到位。
白金顺手就把糖纸扔了出去，“大坏蛋要给我发个红包。”
在新年时第一次收到这种来自炎国的传统“新年礼物”时，卡西米尔的刺客对红包这玩意开始有了奇怪的期待。
糖纸在空中划出一道曲线，正正落入垃圾桶里。
“快，红包红包！”白金喜笑颜开。
沈苍夜也随手一扔，“白金大位要给我发相同数额的红包。”
糖纸又投进去了。
“你瞧，抵消了。”沈苍夜一摊手。
刺客小姐气得耳朵都立了起来。
她把手里的糖纸揉成一团投出去，“你今天中午请我吃全城最贵的餐厅！”
进了。
“我请你吃，但是你付钱。”沈苍夜促狭地笑了笑，也是抬手一投。
又进了。
“然后你再转三倍的钱给我！”白金愤恨地一个三分球。
不偏不倚。
沈苍夜心里骂了句炎国粗口。
白金笑得直不起腰来，半天才说：“我们靠得太近了，这个距离太简单了，一点难度都没有。”
于是两人又向后挪了三四米。
路人频频偷来目光，看着他们犯傻。
两人却乐在其中。
库兰塔女孩将团成一团的糖纸在嘴边哈了一口气，对准了垃圾桶，“沈苍夜以后不许十点前叫我起床！”
糖纸砸在垃圾桶边上，弹了出来。
“以后我天天六点叫你起床。”沈苍夜揉揉她的耳朵。
“不……”白金欲哭无泪。
沈苍夜面无表情地把糖纸揉成一团，“欣特莱雅要穿女仆装伺候我一天，任我消遣。”
“喂！”白金不乐意了，“什么叫任你消遣？”
沈苍夜连忙赔笑，“那就任我差遣。”
小天马翻了个白眼，“你是对女仆装有多大的执念啊！”
沈苍夜一本正经，“其实我在网上看到一个穿女仆装慢摇的视频，如果你能摇给我看的话，就不用伺候我一整天了。”
“去死！”白金踢了一脚他的屁股，“你又看那些小姐姐跳舞的视频是不是？不许你看！”
“我不看——我不看就是了！”沈苍夜被这么一踹，手里的糖纸脱手，居然投进了。
白金大位的刺客气得跳脚，“你是不是作弊了？”
“当然没有。”沈苍夜又是抬手一扔，“欣特莱雅要对我百依百顺。”
进了。
“不行！”
“欣特莱雅要对我卑躬屈膝。”
又进了。
小天马气急，抓起一块糖纸扔出去，“大坏蛋以上想法全部作废！”
居然也投进了。
白金鼓掌大笑，“哈，老天有眼！”
她顺手又投了一张糖纸，“今天晚上我要在上面。”
糖纸砸在垃圾桶边缘上，没进。
库兰塔眉头一皱，加大了力度，“今天晚上我要在上面！”
又没进。
“今晚！我要！在上面！”白金气恼得叫出声来。
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
刺客小姐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你就认命吧。”沈苍夜笑着把掉在外头的糖纸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里。
白金又有些悻悻然，声音低下去，“我明天就要走了。小刻就像个一直要人照顾的大孩子，有她在，我们恐怕没机会、唔……没机会睡在一起了。”
沈苍夜望向她。
小天马的模样，就好像一个明知道不应该却还想讨要糖果的孩子。
“我回罗德岛，我们又要分开很久，至少几个月呢……”白金红了红脸，不好意思明说，视线低垂着，又是羞涩又是渴望。
沈苍夜笑着揉了揉她的耳朵，“谁说的？今天可是我们一起的最后一晚上，我肯定不会浪费的！我心里已经有计划了——今晚我支开小刻，你等我搞定了，我们把卧室门锁上……”
“噫……”白金撇撇嘴，“当初在大骑士领的时候，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禁欲系的高冷医生，没想到……”
沈苍夜瞧了她一眼，“原来你喜欢那种类型的啊，现在幻灭了没？”
白金忍俊不禁，“我不喜欢哪一种类型，我只喜欢你。”
“呃……”沈苍夜被这直接了当的表白堵得说不出话。
就听小天马说，“那你打算怎么做？”
沈苍夜一脸势在必得的表情，“我早有完美的计划了，小刻必然不可能打扰我们的快乐时光！听我说，首先我……然后……”
他对刺客小姐耳语一番，引得对方狂笑不止。
“好好好，我就等着看你能不能把小刻支开。”欣特莱雅掩嘴而笑。
“当然能。”沈苍夜说着，随手将糖纸扔了出去，“我今晚的计划会成功！”
居然没有投进。
“哈哈哈。”白金大笑，“大笨蛋，这种时候就别给自己找不找不自在呀！”
她手里还有最后三张糖纸。
白金团起一张，投了出去，“大坏蛋要给我买一件衣服。”
没进。
“给我买件衣服！”
还是没进。
白金恼了，抓起最后一张糖纸狠狠的砸过去，“我要新衣服！”
没进。
三振出局。
“这种时候就别给自己找不自在了。”沈苍夜笑着用她刚才说的话回敬她。
他从地上拾起白金没能扔进垃圾桶的糖纸，说：“我要给欣特莱雅买三件衣服。”
说完，他走到垃圾桶边，将三张糖纸全部扔了进去。
“你作弊啦。”白金笑个不停，“说好了哦，你给我买新衣服！我爱你，大坏蛋！”
沈苍夜翻了个白眼，“原来你只是因为我给你买衣服才爱我。”
白金也扬起眉毛，“原来你给我买衣服还要问垃圾桶同不同意。”
沈苍夜耸耸肩，索性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是啊，我对你只是逢场作戏的感情罢了。”
“啊，我对你也只不过是有利所图而已。”白金一挑眉，好整以暇地抱起手臂。
沈苍夜忍着笑，说：“为了维持我们名存实亡的爱情，购物中心走起！”
白金一提裙角，行了一个屈膝礼。
今天她穿着薄荷绿的雪纺吊带长裙，露出颀长白皙的手臂和光洁平整的背脊，倒是真的像个贵族小姐。
“当然。”卡西米尔的“贵族小姐”唇角挂着礼仪性的笑容，“如果这是金主沈先生的要求。”
“金主还要求你一件一件试给我看。”沈苍夜顺水推舟。
库兰塔少女冰凉润玉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面颊，眼睛像是燕子一般轻快欢愉，“如您所愿，我的主人。”
……那厢，两人悠然自得的在逛街。
……这厢，断罪者距离抓狂只有一线之隔。
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大吃大喝的刻俄柏，觉得天都塌了。
断罪者追悔莫及。
这狗勾，未免也太能吃了吧？
这只佩洛很可爱，很听话，不会打断他说话。
她终于有机会完完整整地将自己的创作理念传播出去。
可是……架不住这佩洛太能吃了啊！
刻俄柏倒是乖乖听着她说话。
可是。
只要刻俄柏面前的装着食物的盘子空了，这佩洛就会坐立不安地开始找东西吃。
断罪者已经把自己大半个月的薪水交给了蜜饼店。
可是刻俄柏似乎还是没有吃饱的迹象。
说是照看刻俄柏，其实断罪者只是需要有一个人完整听完她对《狂弹要塞!罗德大兵集结！》这款游戏的创作理念。
——因为至今还没有一个人能听完她的叙述。
他们要么是不耐烦地打断，要么是低头开始玩手机。
太肤浅了！
断罪者认为这些愚昧的听众根本没法理解这个游戏的伟大之处！
当断罪者看到刻俄柏只玩了一把就爱上自己的游戏时，她的心情激荡万分。
第一次有了喜欢自己的游戏的人；
第一次有人愿意聆听自己对艺术那宏大又深邃的思考……
两份喜悦相互重叠。
这双重的喜悦又带来了更多的喜悦。
本应已经得到了梦幻一般的幸福时光……
然而，为什么，钱包就这样空了？
断罪者摸着空荡荡的钱包，只期望那两个混蛋快点回来，快点回来！！
下午六点半，断罪者把两个月的收入都赔进去的时候。
她终于等来了救星。
断罪者打开房间门，沈苍夜和白金提着几个餐盒回来了。
“小刻，有没有乖乖的？”沈苍夜问道。
“小刻一直很乖。”刻俄柏笑着扑向他，“断罪者叔叔对我特别好！”
“叔……叔？”断罪者仿佛中了一箭，差点当场猝死。
“谢谢你照看小刻。”沈苍夜诚恳道，“我们给你也打了一份晚饭。”
“谢谢！多谢多谢！”断罪者连忙接过沈苍夜递过来的餐盒。
她口袋里的钱，连一杯咖啡都支付不起了。
沈苍夜微笑道：“如果不好吃请千万不要怪罪，这些菜都是白金点的，她根本看不懂菜单上的米诺斯文字，就随便乱点。”
白金立刻反驳，“说的好像你没有点一样，难吃也要怪你。”
沈苍夜瞟她，“怪你！”
“怪你！”
“怪你！”
“怪……唔嗯。”
小天马的话被一个落在唇上的吻给堵了回去。
沈苍夜又在库兰塔少女的下巴上捏了捏，笑着说：“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再见，断罪者。走了，小刻！”
小佩洛欢快地跟上去。
米诺斯的艺术拳法家捏着手中的餐盒，犹如被抽去了灵魂。
弄个人来把我的钱包吃空也就算了。
走之前还要塞我一嘴狗粮！
什么人啊这是！

742.人在方舟,是训练员
“苍夜哥哥！”
“嗯，小刻，要来帮忙吗？”
“好吃的，小刻能吃吗？”
“就是做给你吃的呀。”
夜晚，他们回到住处。
沈苍夜立刻着手开始今晚的“计划”。
第一步——喂饱刻俄柏！
只有在吃饱的情况下，刻俄柏能够安静下来。
橙色头发的佩洛摇晃着尾巴，期待地看着，“小刻想帮苍夜哥哥的忙！”
沈苍夜指了指厨房的另一边，“好了好了，尾巴不要摇了……把围裙穿上，不然身上的衣服可就要粘上面粉了。”
“好的好的！”
“首先是做酥皮……”
沈苍夜在面粉堆里握住佩洛小姑娘的手，她的手交叠着，放在盆底。
沈苍夜加好鸡蛋、蜂蜜、油、和水，手把手地教她和面、做蜜饼的酥皮……
“——苍夜哥哥，这样就可以了吗？”
切完盘子里的蜜饼，刻俄柏才抬起头问道。
“可以了哦，放凉一些就能吃了。”沈苍夜望着摆满整个厨房的蜜饼，满足感几乎要溢出来。
今晚计划最关键的一步已经达成了——那就是烤好刻俄柏所需的蜜饼！
这些快乐的小零食，能让刻俄柏吃很久，她吃完就会去睡觉。
她完全没有机会来打扰他们的快活的二人时光。
白金从浴室里出来，有些怀疑的瞧了他一眼。
沈苍夜自信满满的冲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床上候着。
他把最后一盘蜜饼放进烤箱，扭上时间。
刻俄柏摇着尾巴，兴冲冲的在烤箱前等着。
“小刻。”沈苍夜招了招手，“有一件事情，我要和你说清楚。”
刻俄柏的动作顿了顿。
似乎是发现沈苍夜语气严肃，她急忙跑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专心的听着，“苍夜哥哥，要和我说什么？”
沈苍夜煞有介事道：“今天晚上，我要和白金姐姐讨论一件关乎罗德岛的存亡、甚至关乎这片大地存亡的大事。”
“什么！？”刻俄柏大惊。
沈苍夜表情肃然，肯定地说：“这件事情，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的打扰，一旦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刻俄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是有坏人想要毁掉这片大地吗？”
“对。”沈苍夜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所以，我和白金姐姐，要连夜想出对付坏人的方案。”
“哦。”刻俄柏的眼神严肃起来，“小刻能帮上什么忙吗？”
沈苍夜做出噤声的手势，“因为是机密，暂时还不能透露给任何人。小刻，你今晚要自己睡次卧的小床，饿了就吃蜜饼，明天一早，我们就将打坏蛋的计划告诉你。”
“好！”刻俄柏用力点头，“小刻一定会把坏人全部打跑的！”
“就拜托小刻了。”沈苍夜摸了摸她的头。
“放心吧，苍夜哥哥，小刻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你们的！”刻俄柏的目光中充满正义。
“好，很有精神！”
沈苍夜对小佩洛夸奖一番之后，立马转身回到主卧。
心里那一星半点对刻俄柏的愧疚也瞬时间烟消云散了。
反正都烤了那么多蜜饼给她了，不是吗？
他打开卧室门。
昏暗的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台灯。
库兰塔刺客身上松松垮垮的穿着他的衬衫，正在收拾行李。
“你跟小刻说好啦？”白金背着他问道。
沈苍夜嗯了声，“说好了，说我们要讨论事关世界存亡的大事。”
“你好坏。”白金笑出声来，“居然欺骗纯真的小朋友。”
“善意的谎言有什么错？”沈苍夜道。
他走近些，端详着他的女孩，“你怎么又穿我的衣服？”
白金旋过身望着他，“怎么？不喜欢？”
沈苍夜盯着小天马身上的大码衬衫，无奈道：“你不觉得这件衣服大得漏风吗？”
“那你帮我脱掉吧。”库兰塔刺客抬起眼眸，声音又轻又柔。
卧室里光线昏暗，那双眼睛安谧美丽，就像一潭静水。
沈苍夜笑了一下，便伸手去解她身上的衬衫。
解到第四颗扣子的时候。
他愣住了。
“你还穿着……”
——衬衫里面还有一件……
啊，总之那不是正常衣服。
小天马扬着下巴，观察着他的神情。
她的目光中还有着戏谑，“怎么停下来了？不解了？”
沈苍夜抿了抿唇，接着往下解。
这一件衬衫落下，露出里面的衣物来。
那是……一套女仆装。
这个女仆和老猞猁的女仆不是同一个含义。
总之是区别于那种凡常的女仆装。
至少，它的长度……在衬衫的覆盖下压根看不见星点布料。
半月形蕾丝围裙系在腰间，黑色透纱下的曲线若隐若现，胸前交叉的丝带连接着颈环，几缕银白的鬓发落在锁骨之上。
“你这是……什么时候买的？”沈苍夜怔道。
他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跳，就好像耳际有鼓声在催，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剧烈。
“上一回在汐斯塔的时候，你不就有这想法了吗？你忘了，当时你还被凯尔希的那一套给吓傻了呢。”白金半是捉弄半是嘲笑的语气，“心心念念的，整天就想诈我穿女仆装。”
她轻笑道：“后来没过多久我就买了，只是没来得及穿给你看。”
沈苍夜干笑了一声，“话说……谁会出来旅游还带那么多件那个啥呀。”
小天马掩嘴一笑，“啊啦，谁让我的旅伴是你呢。”
她蓦地出手，拽着他的衣襟，将他整个人带倒在了床上。
“别动。”她跨坐到了他的身上，解开他的腰带。
白金手持着皮质的腰带，划开他的领口，托到他下颚上，稍稍抬起一些。
“说：你不会再看那些穿女仆装跳舞的视频了。”香槟色的眼瞳定定注视着他，眸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对折的腰带抵着他的喉咙，俨然是冷酷的军官在教训下属。
“好好，我不看了。”沈苍夜哭笑不得，“我那时候就是随便点了一下而已。”
原来她在为这件事闹心？
“看着我。现在。”
沈苍夜抬起头，在昏暗的灯光中抚摸她的脸。
白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一点一点的慢慢俯身吻他的眉眼。
“欣特莱雅，你你你，你一点心理准备都不给我。”沈苍夜无奈地笑，指尖顺着她的颈项滑到肩头。
“你要什么心理准备？”小天马唇角微微扬起。
折起的腰带压在他的胸口，又往下滑，勾勒着他的线条。
最后，腰带交到了他的手中。
“今天晚上，你是天马的训练员。”她徐徐靠近，与他鼻尖相触，额头相贴，“请务必……对我狠一点。”

743.你这样真的很容易玩脱
刻俄柏吃完了一盘蜜饼，摇晃着尾巴，又看着卧室的门。
卧室里，似乎有声音……？
呃……是白金姐姐的声音——？
不！
不可以偷听苍夜哥哥和白金姐姐商量对付坏人的秘密计划！
刻俄柏乖乖的离远了一点。
好无聊哦……
刻俄柏望着天花板。
她很快睡着了。
梦里，是曾经那些流浪的日子。
那是什么时候来着……
她躺在一只毛绒绒的巨兽身上。
一路收集来的武器被清洗干净，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不远处的山洞里。
卸下了过重的负担，刻俄柏拨开头发甩甩头，惬意地吸了口气。
天很蓝，点缀了几朵云，天的蓝色和水的蓝色在无穷远处美妙的交会，显的既高且广。
天空中有一个大大的蜜饼，周围模糊的光晕像浇在上面的糖浆……
她咽了咽口水，惊醒过来。
刻俄柏眨眨眼睛，又变为困惑迷糊。
刚刚……梦见了什么呢？
刻俄柏想了一会儿。
忘了。
但是……肚子好像有点儿饿。
刻俄柏摇了摇尾巴，百无聊赖的躺了一会儿。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突然间跳了起来。
——酒！
苍夜哥哥和白金姐姐都不在，自己可以尝一尝酒！
只是一点点，一定不会被发现的吧？
刻俄柏欢呼起来，钻进了厨房。
蜂蜜酒……刚才苍夜哥哥是放在哪了？
刻俄柏迷糊地抓抓头。
糟糕，忘记了。
不过没有关系，总归是在厨房里的！
刻俄柏不认识酒的标签，但是她的鼻子很灵敏。
只要拿到瓶子，打开闻一闻就知道了！
“酒瓶子是高高的……脖子细长的……”
接下来——
厨房里面的所有抽屉、橱柜全都一个不落地被打开，里面的东西也没能幸免，全都被胡乱翻动、混成一片。
灶台上的瓶瓶罐罐倒的倒、翻的翻。
面包被扒拉到了垃圾桶里，鸡蛋也从架子上掉落下来糊成一团。
台子上的各种调味料撒成一片。
她嗅过了酱油、醋、辣酱……
功夫不负有心人，又过了几分钟，刻俄柏终于在橱柜顶上找到了和她记忆中酒瓶形状一模一样的瓶子。
“哦哦哦哦！是酒！”佩洛嗅了嗅鼻子，尝到了熟悉的味道。
她急不可耐地尝上了一口。
“呼……”嘴里尝到淡淡的甜，紧接着是喉咙的刺激味道。
刻俄柏激动极了，她又喝了一大口，然后将那瓶酒抱在了怀里，紧紧不肯放手。
最后。
小小的佩洛和无数酗酒的大人一样，抱着酒瓶坠入了梦乡。
“小刻，饿了！”刻俄柏发出低声的梦呓。
……
……
第二日清晨沈苍夜醒来的时候，小天马还窝在他怀里睡着。
上半夜的极度疯狂，让她几乎失了力气。
凌晨两点，在卧室里的浴室重新洗过澡，他们又在换好的干净床单上继续相拥，细细密密地说着情话，直到两人都支持不住睡过去。
沈苍夜的手指轻抚着女孩娇嫩的肌肤.
这是无关欲求，也无心挑逗的抚摸。
只是喜欢，不由自主的喜欢，连停都停不下来。
“……唔。”小天马似乎是觉察到他的掌纹，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早安，抱歉，是我弄醒你了吗？”沈苍夜专注地望着她，“累就再睡一会儿吧，现在才七点，我们时间还很充足。”
白金眯着眼睛躲闪阳光，“你再摸摸我吧……很舒服……”
“嗯。”沈苍夜轻轻拢着她。
库兰塔少女享受着这样的磨蹭，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很快便又睡了过去。
于是他也不再言语，安静地抱着她，抚摸着她的脸，轻轻吻一吻她的唇。
亲昵的感觉，温暖而舒适，像一个窝里的两只幼兽。
他是最近才领悟到的，她喜欢被需要、被挂念，比起近乎疯狂的欢愉，这种温暖的厮磨同样令人沉醉。
白金恍惚了一下，又醒过来。
她哑着嗓子说：“该起床了，去看看小刻有没有在赖床。”
说完，她又在他胸口蹭了蹭，坐起来挪到床边。
双脚久违的碰到地板，刺客小姐刚一站起来腿就一软。
她重心一个不稳，险些跌倒，还好及时扶住了身边的柜子。
“你不要紧吧，是怎么回事？”沈苍夜一脸担心地瞧着她。
白金咬牙扶着腰。
昨天夜里她光顾着享受着难得的最后一夜了，自己也没意识到情况这么严重。
休息了老半天，她才凶狠地瞪了他一眼，“我怎么回事！？请问你这个罪魁祸首，我还能是怎么回事！？”
“小的来扶着您老。”沈苍夜讪笑道。
“滚！”白金很想飞起一脚踢他的屁股。
但眼下她的身体状况明显不允许她这么做。
“我给你按一按？”沈苍夜试探着道。
“快点，嘶……”白金立刻如烂泥一样倒床上了。
沈苍夜不敢怠慢，连忙走过去，小心替她按摩腰和腿。
毕竟自己闯的祸，还得自己收拾。
待得白金终于缓过劲儿，两人来到卧室外。
一看，霎时间都傻眼了。

744.爸抄家伙,妈劝架
沈苍夜看着眼前的光景，只觉血压直飙220。
遭贼了？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但贼顶多是偷偷东西，虽然有些破坏，但不至于破坏到眼前的程度……
刻俄柏抱着酒瓶子躺在地上。
厨房里一片狼藉——
不，应该说整个房间都是一片狼藉。
厨房里，食材酱料倒成一片，所有的橱柜、抽屉都被打开翻了个遍，连冰箱都没能幸免。
客厅里的木头架子被拆了，而且近乎是成了碎片。
家具、盆栽无一幸免，唯独那大理石桌子，大概是因为咬不动得以存活。
客厅和餐厅里的椅子也是七倒八歪，桌上的东西全都被甩在地上。
原本买来给刻俄柏当路上零食的蜜饼全给吃光了，铁盘子都留下了牙印。
最重要的是……
沙发的一角也布满了牙印……似乎有被啃过的痕迹。
万幸它足够坚固，顶住了醉酒狗狗的袭击。
一切的一切，都令沈苍夜瞬间想起前世自己科主任家养的一只哈士奇。
啊对了，它的名字叫拆家一号。
它和后来的阿拉斯加犬拆家二号一起，把科主任家的沙发拆成了指甲盖大小的碎片。
还好还好，刻俄柏只是这么啃了一下，对沙发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小刻！”沈苍夜一声吼。
刻俄柏一个激灵醒过来。
她环视一周，瞬间意识到了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喝酒了！？”沈苍夜斥道。
佩洛小姑娘呜咽一声就钻到了桌子底下，“苍夜哥哥别打我！”
“看你往哪里躲！”沈苍夜一个箭步上前，揪着小佩洛的耳朵。
“哎，哎，你不要对孩子那么凶，万一留下心理阴影了就不好了。”白金就拉他。
可下一秒就，“啊哟……啊哟我的腰。”
“呀，欣特莱雅你先坐着。”沈苍夜赶紧回头去扶刺客小姐。
刻俄柏得以逃脱。
可她刚一松懈，沈苍夜就冲过来，抓住她的尾巴，把狗勾从桌子底下揪了出来。
“苍夜哥哥，我错了……”这种时候，小刻只能乖乖认错。
“以后不许喝酒了！”沈苍夜把桌子拍得邦邦响。
“小刻知道了……小刻只是想尝尝……”
“那也得等你成年！”沈苍夜怒道，“你自己看看，现在这样子，怎么办？”
“小刻会收拾的……”
“待会我给房东去个电话，你亲自给她道个歉——！”沈苍夜道，“好了，自己犯的错，自己收拾。我收厨房，你收客厅，快去！”
“我去我去！”刻俄柏哭丧着脸开始打扫。
……花了一整个小时收拾残局、又留下了一沓钱作为赔偿之后，他们离开了这间留宿了两天的小屋。
白金会带着刻俄柏乘坐城际列车前往米洛斯的另外一个城市——科林斯，再辗转回罗德岛，同行的还有与她同一批前来的干员。
沈苍夜把她们送到车站，后勤干员带着刻俄柏上了车。
刺客小姐向他们打了个手势，表示自己很快也会上车。
“你要走了。”沈苍夜叹息。
“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白金笑了笑。
沈苍夜注视着她的眼睛，道：“照顾好自己，欣特莱雅。”
“你也要照顾好即将到来的瑕光妹妹哟，人家想你想可久了呢。”白金色的天马促狭地笑。
沈苍夜一阵无奈，“你怎么就——唉，你就这么急着把我推走啊？”
白金眨了眨眼，故意道：“某人内心可是想得很吧？”
她总会故意扯些有的没的，掩饰自己的惆怅和遗憾。
沈苍夜索性不再言语，上前一步，用力抱住了她，“假期很短，我希望你这次旅行很享受。”
库兰塔少女被他给抱着，轻声道：“当然呢，也不看看我是和谁一起旅游。”
沈苍夜得意道：“怎么样？你这算是在罗德岛找到好旅伴了吧？”
“嗯……”白金轻笑，“所以请好旅伴以后都同我一起旅游哦！”
“下次，弹吉他给我听吧。”沈苍夜摸着小天马的尾巴。
“你想听什么？”
“随便，反正得是用我送你的吉他弹的。”
“你呀……”白金轻声。
完全是无可奈何的调子，甜到腻的无奈：你这个人……
这时候，鸣笛声响起，城际列车还有十分钟就要启程了。
阳光被葱茏树叶折成了迷胧的光点，落在她的身上。
她的头发有着有着清淡的香气，轻缈朦胧的升起，视线渐渐模糊，像是浸入了温暖的泉水般一沉不起。
白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说：“我要走了哦，大坏蛋，还不放手呀，这么舍不得我吗？”
“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沈苍夜如实说。
“你就是嘴巴太笨，不会哄人开心，我都来这么多天了，现在才说。”库兰塔女孩的嘴角扬起。
她抱紧了他，手指将他的衣服攥出了皱褶，“我等你回家。”
沈苍夜嗯了声，道：“我会打视频电话给你。”
“你要记得打给我。”白金叮嘱，“不然我会担心你。”
“我会记得的——啊，对了。”沈苍夜把放在脚边的包递了过去，“这个拿上吧，我买了点生活必需品，你带着用。”
“生活必需品？”白金不理解
“嗯。我怕你忘了什么东西，就一起买了。转换插头、旅行多功能洗漱杯、折叠式烧水壶、便携靠枕、雨伞、防晒霜……我实在不知道该买什么牌子就随便买了。还有，这个小药箱里面有必备的药品，湿纸巾，还有那个——嗯，就，我实在分不清日用和夜用，就都买了。”
沈苍夜将小包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点着。
“你带着小刻可能会很辛苦，我给她买了点压缩饼干，很能撑肚子。还准备了几本画册，你和后勤干员轮流着带她，别太累了。还有这个——泰拉大部分地区通用的银行卡。我已经存了钱，密码你懂的。”
“噗。”白金忍不住笑了出来，“天啊天啊，你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吗？——特别像一个女儿要出去读书的老父亲，女儿临走前把每件东西都准备好了，生怕女儿在路上受半点委屈。”
“呃……”沈苍夜无言以对。
“放心吧大坏蛋，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白金掩嘴笑着，从他手里接过了那个包。
她看看他的表情，又是笑道，“干嘛，难不成还想让我叫你声爸爸？”
沈苍夜失笑，“那你倒是叫啊，叫爸爸。”
“哥。”白金轻声道。
沈苍夜下意识应了一声。
虽然从年龄上听她叫声哥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她那软软的、气音般的呼唤太能激起保护欲了，一刹那，让人心都酥了。
难怪会有那么多类似《缘之〇》、《埃罗〇〇老师》、《我的妹妹不可能那么〇〇》之类的作品。
原、原来被叫哥哥是这种感觉。
沈苍夜怔了怔。
他大约也不会知道，这个女孩这辈子，叫过父亲，叫过母亲，叫过姐姐……却从来没叫过哥。
好像冥冥有一种力量，让她在最亲昵的称呼中留了个空，只等这一个人。
“白金姐姐！”刻俄柏在列车上挥着手，好像是怕白金来不及上车。
“小刻找你了。”沈苍夜觉着好笑，“跟小孩子找妈妈似的。”
库兰塔少女回头看了看，喃喃地说：“什么时候……我们也要一个吧。”
沈苍夜的注意力还在刻俄柏身上，闻言便下意识接道：“啊，你还要什么？我去帮你买？”
小天马抖了抖耳朵，笑道：“没听见就算了。”
“哈？”
“我走了，哥。”她上前一步，唇齿轻贴上来，给了他一个浅浅的吻，然后微微笑了笑，旋身奔向列车。

745.米诺斯的吟游诗人
沈苍夜目送列车离开，独自返回阿提卡市区。
这一批人走了，下一批的干员还没有抵达。
中间的接洽工作，还要由他来负责。
涂鸦是阿提卡的标志。
街头巷尾，高高低低的墙上有乱七八糟的涂抹，也有艺术水平甚高的作品。
无处不在的涂鸦，好像飞出牢笼的雀鸟扑动翅膀恣意洒出的泼墨。
每一个游客初到这里，没有不被无处不在的涂鸦所吸引或被吓到的。
在这儿呆了几天，沈苍夜倒也习惯了。
下午，他一个人前往办事处。
正走着，蓦地听到竖琴的声响。
远远的一看，只见街角一处有不少人围着，中间似乎是一个卖艺的人，她正在试音，准备开始弹琴。
沈苍夜颇感兴趣，加快脚步走近。
这时候，忽然有人从他身后快步走来，碰了他一下。
与他擦肩而过之后，那人直勾勾朝着街道那一侧走去，速度越来越快。
那男人陡然加速，冲散人群。
路过卖艺人面前的时候，他一把夺走了卖艺人装钱的盒子。
竖琴声戛然而止。
随之而来的是女孩的惊叫，以及人群的喧闹。
——果然！
沈苍夜立刻就追上去。
路过人群之时，他一偏头，看清了那卖艺人。
她穿着米诺斯传统的亚麻长裙，看样子应该是黎博利。
这个女孩有一头深粉色的长发，粉绿的瞳孔此时写满了惊慌。
她下意识的想去追那个盗贼，可是又无法放心下她的竖琴，一时间手足无措。
“别动，我去追！”沈苍夜喊道。
人流如潮涌，从他身边漫过。
沈苍夜毫不费力就找到了那小贼，一伸手，如闪电般从人堆里擒出一只手腕，手上微微一用力，就听到一声嘶哑的痛叫，那钱盒子跌落下来。
这一系列变故疾如流星，数息之间，已尘埃落定。
沈苍夜并没打算为难这个小贼，钱盒子拿回就已经放手让他挣脱了去。
然而，眼前冷光一晃。
那人居然是反手一刀，朝他刺来。
沈苍夜下意识一躲，却见那人转身就跑，很快没入人群。
街道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彼此挤成一团。
“啧。”
沈苍夜不进反退，一脚踏上身侧骑楼的墙壁。
几个鱼跃，自上而下凌空跃下，精准地一把按住那贼的后脑勺。
百八十斤的男人被当头摁倒在地，咚的一声，连哼都没来得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霎时间街道上人影零乱，远远近近，呼声一片。
“怎么回事！？”巡逻的治安官这时才见得骚乱姗姗来迟。
“嗯，被抢了个钱盒子。”沈苍夜给那贼人检查了一下，确定没什么大碍。
虽然流了点鼻血，不过大多是皮外伤，撑死就是轻微的脑震荡。
给那贼人查看完伤势，他这才长身站起。
估计是被吓的，他视线所及之处，人群自觉后退，就像被圣徒分开的海，在拥挤的人潮中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这里是阿提卡的中心城区，治安官和急救来得都快。
救护车上的医生们抬着担架下来，那小贼已经醒了，一脸惊恐地缩着。
看着治安官朝自己走来，出示证件，沈苍夜觉得麻烦又要来了。
幸而治安官办事效率还算高，又有市民作证，两名治安官问明情况便放他走了。
沈苍夜提着钱盒子回到原来的街头时，已经是将近半个小时后。
那卖艺人居然还在。
只是身周早已不见了看热闹的群众。
粉发女孩垂头丧气地坐在墙角，目光呆呆地望着自己的竖琴。
“呐，给你。”沈苍夜走过去，将钱盒子递给她。
“欸……是你？”卖艺人愣愣抬起头，看了他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干嘛？”沈苍夜打量着她。
“呃我……我还以为你们串通好的，让我不要追……”卖艺人的表情有点呆萌。
沈苍夜无语了，“你这样说话很伤见义勇为者的心啊。”
“啊，对不起……咳咳。”卖艺人连忙站起来，行了一礼，“先生，千言万语都没法表达我对你的感谢，您帮助了我，我将回报以祝福。”
“你还可以回报以请我吃顿饭。”沈苍夜顺口说。
卖艺人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开玩笑的，”沈苍夜笑笑，“我认识的人里面有个米诺斯人，她和你说话的方式特别像，所以条件反射的就回了你一句。”
他向着卖艺人挥挥手，“总之，下次要小心一点，我走了。”
“先生，等一等！”卖艺人忽然说。
“嗯？”沈苍夜停住了。

746.美丽又暴躁的蛇鹭小姐
沈苍夜注意到，卖艺人的视线正在自己的胸前游荡。
深粉色头发的女孩指指他胸前的工作牌，“请问，你是来自罗德岛制药公司，是吗？”
“是。”沈苍夜说。
他自然而然地拿出宣传海报，“了解一下吧，我们罗德岛制药公司是一家……”
“打住打住。”卖艺人打断了他的话。
沈苍夜十分受伤，“啊，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黎博利不好意思地道了歉，又说：“主要是我，嗯……有一位故人去了罗德岛，我很想见一见她，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一着急起来就——”
沈苍夜看了她两眼，想起来，“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帕拉斯？”
“欸？你怎么知道——？”卖艺人讶然。
“听说她在米诺斯还挺有名的。”沈苍夜说，“你怎么称呼呢，小姐？”
卖艺人顿了顿，说：“你可以叫我埃拉托。”
沈苍夜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又问道：“你和帕拉斯以前认识？”
埃拉托犹豫了一下，说：“也不算是认识，但我想她应该知道我。能不能给我帕拉斯的联系方式？”
沈苍夜暗忖。
在街上碰着一个人要我同事的联系方式，我就给了，也不合适啊。
他想了想道：“不如这样吧，帕拉斯过两天就会抵达米诺斯了，到时候你直接去找她面谈就好了。”
埃拉托很高兴，“你可以带我去见她吗？”
沈苍夜说：“不如先跟我说说，你和帕拉斯为什么会认识吧。”
“当然可以。”黎博利女孩欣然答应，“那，不如你帮我把竖琴推回我住的地方吧。”
沈苍夜倍感不可思议。
这人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啊。
还是说米诺斯的人都是这么大咧咧的吗？
竖琴那长相和身材一看就不是善茬，真的超级重，少说四五十公斤。
埃拉托随身带着一个竖琴专用手推架子，可以像推购物车一样把竖琴推着走。
沈苍夜试了下，每次过到路上的不平处，埃拉托就会投来心疼的目光，他索性把这架竖琴放包里背着走。
把这么一架一人多高的竖琴背在背上，也是频频引得周围人的注目。
“你真厉害，这么沉的竖琴，你居然轻松就给背上了！”一路上，埃拉托不住的惊叹。
沈苍夜无奈，“倒是你，为什么要随身带这么重的乐器啊？”
“这才能达到最佳的演奏效果。”黎博利少女强调道，“虽然平时云游的时候，我一般只是携带小的竖琴就是了……”
“云游？就是像吟游诗人那样？”沈苍夜好奇道。
“我可不是吟游诗人。吟游诗人，那是只会记录故事的人。”
沈苍夜了然的点点头，“哦，那就是卖艺的。”
“不是！”埃拉托气得差点吐血。
卖艺的——
这三个字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这不是比吟游诗人还要不堪吗！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卖艺！”黎博利当场变身暴躁老姐，“我说的吟游诗人，指的是只会记录和传颂故事的人。对我来说——我希望自己是故事里的人。我希望很多很多年后，人们会传唱我的故事，听故事的人也会感受到爱与希望……”
她说着，又瞪了沈苍夜一眼，“总之！不是卖艺的！”
沈苍夜只得闭口不语。
好吧，你开心就好。
话说你这吟游诗人不是还沦落到在街边卖艺，还被抢了钱盒子吗？
两人沿着青石板的步道一边走一边聊。
两侧是低矮的骑楼，阳台上种植的花花草草碧绿了空间，让人有着仿佛被拥抱般的安全感。
埃拉托好像对这里颇为熟悉。
她领着路，拐过几个弯，走进了一条酒吧街。
“好，就是这里！”吟游诗人停住脚步。
沈苍夜一看，这踏马……这不是一家酒吧吗？
黎博利女孩慷慨道：“来吧，我请你吃晚饭，表达我对你的感激，顺便，我会把我和帕拉斯的事情告诉你，这样你就能没有疑虑的带我去见她了。”
“那敢情好。”沈苍夜点点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蹭饭！
这多是一件美事！
不枉他见义勇为一番了。
这时候，就听埃拉托接着吐出下半句话，“作为交换，你请我喝一杯吧。”
刹那间，沈苍夜觉得自己的五官都挤成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得，图穷匕见了是吧？
谁不知道酒水才是饭钱的大头啊！
“话说你不是感激我吗？”他一脸懵逼的反问道
“我感激你，所以请你吃饭啊。”埃拉托差点没把理所应当四个字写在脸上了，“但你不是想了解我和帕拉斯的事情吗？你请我喝一杯，我同你慢慢道来……”
“好……吧。”沈苍夜呵呵笑了声，在寻思怎么把这酒钱从那头水牛身上薅回来。

747.您就是胖丁拟人?
菜过一味，酒过二十巡。
埃拉托一面给自己倒酒，一面说：“几乎所有米诺斯人都追求着英雄的荣誉，能传颂这些故事也是我的荣幸。”
沈苍夜不动声色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你平时表演的，都是什么节目呢？。”
埃拉托的脸有点红，看来喝下去的酒已经上头了。
一听到节目她的兴致被调动起来，“很多啊，一般都是米诺斯的英雄传说改编的诗歌。你要是想听，我就给你表演一段。”
她站起来，走到竖琴边。
……走的甚至不是直线。
沈苍夜生怕她有什么惊人之举，赶紧拉住她，“别了不用了，下次有机会再表演吧。”
埃拉托瞧了他一眼，又坐回来。
她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就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沈苍夜叹了口气，“你这还是去过泰拉各地的呢，跟陌生人第一次见面就把自己喝成这样，你能活到现在真是不容易。”
吟游诗人嘁了声，“你这种普通人还对付不了我呢！更不用说，在米诺斯我可是有地利优势的，你要是有歹意，我一分钟就能把你撂倒。”
沈苍夜没答话，心说我这一巴掌糊过去你可能会死。
他可以肯定这位黎博利女士已经喝多了，但还没有到醉的程度。
很明显，她的自我已经无法控制自我之下的超我了。
换句话说，她现在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埃拉托自豪道：“不瞒你说，我可是米诺斯勇士大赛连续三届的射箭冠军！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参军？”
“用你那把竖琴来射箭？”沈苍夜不可思议。
“当然不是。”埃拉托跳了起来，“看来，我不给你表演表演，你根本就不相信。”
这一下，沈苍夜压根没来得及拉住她。
黎博利以极快的速度来到了她的竖琴边。
她的竖琴似乎就是她的武器。
更正确的说，长弓与竖琴以非常和谐的方式组合到了一起。
“看着啊！”埃拉托指了指酒吧另一侧的一个飞镖挂靶，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张弓搭箭。
“喂你等等！”沈苍夜急道。
下一秒。
嗖的一下。
羽箭擦过一个大胡子佣兵的酒杯，一个服务生手里的托盘和一个矮个男子的头顶。
紧接着。
笃！
白色的羽箭稳稳命中红心。
很准确吗？
是的，很准确。
但是结果很不妙。
整个酒吧霎时间寂静下来。
两位险些被命中的客人目光不善的看着得意洋洋的埃拉托。
同样险些被命中的服务生吓得连滚带爬回了柜台。
而酒保正把手伸向柜台之下拿武器。
“大家安静一下！”沈苍夜赶紧走到埃拉托身边，“这位游历整片泰拉大地的诗人今天回到了她的故乡，为了表达她的思乡之情，她决定为大家演奏一曲，请大家掌声鼓励！”
不给这个发酒疯的黎博利一个台阶下，她怕是要被当场做成鸟汤。
酒客们都有点意外。
随即，有一两个人鼓起掌来。
又之后，掌声从稀稀拉拉变成了如若雷霆。
——来酒吧喝酒的，谁不是闲极无聊？
有乐子不找乐子吗？
“快、快弹首。”沈苍夜低声嘱咐。
埃拉托瞥他一眼，喃喃说，“以我这米诺斯知名剧团首席客座竖琴演奏师的水平，在酒吧里演奏，真是便宜他们了。不过倒也无妨，既然你想听，我就以这一曲来表达对你今天请我喝酒的谢意吧。”
说完，她的手抚上琴弦，开始演奏。
在竖琴那如同珠落玉盘的独特音色之下，黎博利女孩开口吟唱：
“在太阳最早居留的地方；
在时间睁开双眼的地方；
当大风吹得杏花如雪片般纷飞；
当从黄沙而来的骑兵把草尖点燃；
他们把钢铁熔化，把土地嚼碎；
他们的上帝散发着硝烟味；
一面军旗高高地向大地招展；
邪恶将在此降服；
每一声霹雳都是驰骋天空的死亡；
每一声霹雳都是一个笑对死亡的英雄……”
沈苍夜坐在一旁看着，不禁有些发愣。
虽说吟游诗人有一副好歌喉是所应当的。
但这个黎博利女孩显然又是那其中数一数二的。
即使在这喝多了的情况下，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与英雄诗歌的内容也非常相配。
……真该推荐她去参加塞壬唱片的选秀节目。
沈苍夜无端地这么想。
然而。
就在他把视线扫向听众的时候。
他打消了以上念头。
偌大的酒吧里，除了他和演奏者，已经没有一个正常坐着的人了。
酒客们或是趴在桌子上，或是躺在地上，无一幸免……
全睡着了！
全——睡着了！
埃拉托拨下最后一道和弦，作为乐曲的终结。
“呀，又是这样啊。”她看着面前的全部倒地的听众，眼神毫不意外，“没关系，他们会做一个好梦的，就让故事在梦里延续吧。”
“啊这……”槽点太多，沈苍夜一时不知该从何吐起。

748.红酒报:惊!骑士新星竟在光天化日做这种事……
埃拉托这一曲奏毕，酒吧里已经没有一个正常坐着的人了。
不仅仅是聆听的酒客，就连酒店的服务生和酒保都无一例外地全员睡倒。
这奇异的场面可以现场拍一部恐怖电影。
一切罪魁祸首的蛇鹭小姐，则是完全没有意外之色。
看这情形，这小场面她经历过许多次了。
埃拉托非常淡定地把竖琴盖了起来，走回自己的位置。
然而，在走的过程中，她自己也一头倒了下去。
“埃拉托！”沈苍夜惊了惊，跑到黎博利的身边一看。
她也睡得不省人事。
沈苍夜一阵无奈。
这是什么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剧情啊！？
“埃拉托！”他晃了晃醉倒的吟游诗人，“你住在哪里啊？我现在要把你带去哪里啊？”
“你问我要——要去哪？”埃拉托闭着眼睛，囫囵说了一个地址。
待到沈苍夜把她背到她说的地址。
才发现那处……
白色的巨大石块建造出恢弘半圆形结构，背后建起高高的背景墙，配以古典的立柱装饰，而这道幕墙中间与两侧立柱恰好构成框景，有一种无与伦比的神圣与艺术感……
这踏马不是她住的地方，是一个剧院！
“我是问你的住处在哪里！？”沈苍夜几乎想抽吟游诗人两个大耳刮子。
这下倒好，黎博利小姐没反应了。
是彻底睡了过去。
万般无奈之下，沈苍夜只好上酒店开了一间房，把这个一言不和就喝醉的米诺斯人和她的竖琴一起扔了进去。
本来准备立马拍拍屁股走人，考虑了几分他又留下了。
万一这姑娘出了啥……
他这个念头才晃过去，那头躺在床上的埃拉托就痛苦地咳嗽了一声。
沈苍夜赶紧过去把她扶起来。
两人跌跌撞撞挪到洗手间门口，埃拉托捂着嘴巴就扑了进去。
过了会儿再进门，就见那厮又坐地上睡着了。
沈苍夜拿了热毛巾给她擦过脸，又把她扛回床上。
左思右想，他在桌上留了张字条，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了埃拉托。
……毫不意外地，第二天一早，他就收到了蛇鹭小姐气急败坏的来电。
“——你！你这个可恶的东西！你老实告诉我，昨天夜里发生了——发生什么事了！？”
……
二十分钟之后，沈苍夜在埃拉托的房间里，郑重其事地告诉她：“我已经给你解释清楚了，综上所述，昨天晚上你占了我的便宜。”
“什么？”黎博利吟游诗人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你在酒吧喝成一滩烂泥，我不仅要浪费时间送你来酒店，还要浪费力气搬运你和你的竖琴，你不觉得我很亏吗？”沈苍夜说。
埃拉托呆滞了足足二十秒。
这怎么就成自己占他便宜了？
仅存的神志强迫她的口舌吐出了一句辩驳，“我也没那么重吧。”
“你人加上竖琴不重吗？”沈苍夜反问。
暴躁的蛇鹭小姐便萎靡下去，“对不起啦，我在外面游历的时候，有好多年没有喝酒了，可能酒量稍有下降？”
“只是‘稍有’下降？”沈苍夜扶额。
埃拉托苦恼地抱着脑袋，“我头好痛。”
“我一开始就在劝你别喝那么多啊。”沈苍夜无奈。
吟游诗人眼泪汪汪，“果然，果然——酒真是危险的东西，可以让人疯狂，做出危险可怕的事！”
沈苍夜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多喝点水，促进酒精代谢。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帕拉斯他们会抵达雅赛努斯，我也会去雅赛努斯与他们会合，到时候一起走吧。”
罗德岛准备参加的联锁安保竞赛，因为比赛项目众多，在米诺斯境内各个移动城邦都设有分会场。
因此罗德岛在各个城邦都会设简易的办事处。
由于主会场在米诺斯最大的城市雅赛努斯，主要负责后勤的干员如帕拉斯、火神等也会先行前往雅赛努斯。
“哎，沈先生！”埃拉托见他要走，忙叫道。
“又怎么了？”
“谢谢你。”黎博利人不好意思地说，“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如此失态，是我的错。”
沈苍夜摆摆手，“不用谢，昨天那酒我用你的钱付了，我俩扯平了。”
“欸？”吟游诗人愣了。
沈苍夜道：“作为我把你扛回酒店的运费预付款，我用你钱盒子里的钱结了账。”
蛇鹭小姐呆呆望着他。
硬了，拳头硬了！
……
……
次日，两人一同登上了前往雅赛努斯的列车。
沈苍夜和埃拉托随便聊着。
话题不可避免地又扯到了帕拉斯身上。
“我与帕拉斯一起参与过对抗萨尔贡的战斗，战后，我听说了帕拉斯作为‘胜利女神’、‘智慧女神’的传说，那是何等的——令人神往！可是没有想到，她居然离开了米诺斯，去到了一个制药公司。我不理解，究竟为什么？——英雄难道不应该是与人民一起吗？”埃拉托不解道。
沈苍夜也不好说出帕拉斯患上矿石病的事情，便说：“帕拉斯也有她自己的选择吧。”
“太任性了，如果是一个小孩子做出这样的选择，那尚且还能理解，可是帕拉斯——她可是人民心目中的英雄！”埃拉托不满道。
“英雄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了？”沈苍夜表示不理解。
“英雄也是凡人，他们没有必要是完美的。可是，对英雄来说，隐姓埋名才是最大的屈辱！”吟游诗人据理力争，“英雄也需要和他人站在一起才能成为英雄！”
沈苍夜笑笑，“我听过的米诺斯古代神话中的英雄，几乎都是完美无瑕的，要么是神的后裔，要么出身高贵。赫拉克勒斯是神王和凡女的孩子；阿喀琉斯是海洋女神和凡人英雄所生；伊阿宋是皇室的成员。他们都是力量与智慧的象征，相貌俊美，仪表堂堂，鹤立鸡群在芸芸众生之中。这样的英雄也算是凡人吗？”
“所以我不喜欢古代米诺斯神话里的英雄。”埃拉托说。
她解释道：“英雄应当同人民站在一起，英雄应当成为人们心中的精神领袖，鼓舞人们带着热情去生活。正因如此，我极少颂唱古代神话里的英雄。相比之下，我更愿意收集民间的传说——比如十二英雄，比如帕拉斯这样，在战争中保卫了人民的英雄。”
沈苍夜望着她笑了，“你倒是挺有想法的。”
被他这么一夸，埃拉托看起来很是欢喜，“米诺斯从不缺少英雄和英雄的传说，我也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传说之中的人。”
她挪了挪身子，换了个更加淑女的坐姿，又道：“我也很惊讶，你对米诺斯古代神话的了解出乎我的意料，很高兴能有人与我谈这些东西。在外游历的时候，我从没遇到通晓米诺斯神话和传说的人。”
“只是略微听说过啦。”沈苍夜耸耸肩，心说只要你不扯帕拉斯离开米诺斯的原因说什么都好。
蛇鹭小姐往前凑了凑，“要不，我请你喝咖啡，我们去餐车接着聊？”
她这一反常态的慷慨让人压根不敢相信她和昨天那个说出“我请你吃饭，你请我喝酒”的是同一个人。
“不了。”沈苍夜指了指列车外逐渐慢下来的风景，“我们已经快到雅赛努斯了。”
“啊……”埃拉托惊觉，“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不知不觉……”
“嗯，该去拿你的竖琴了。”
两人进入雅赛努斯城内，很快找到了罗德岛众干员的驻扎地。
这里的干员住宿条件要好得多，算得上是运动员级别。
每一支参赛小队都有一整栋的小楼作为驻地。
甚至还配上了一个听上去就很高级的私人浴场。
哦——浴场！
沈苍夜早就听过了米诺斯浴场的各种传说。
浴场的历史非常悠久。
传说在古代米诺斯，公共澡堂是来自不同阶层，不同背景的人们进行社会活动的最重要场所。
政客在浴室中散播声望、商人在这里建立关系网、平民在这里寻找机会……
但无论他们的阶层和社会地位如何，都能进入公共浴场享受生活。
对于米诺斯人来说，洗澡是一天最重要的事情，甚至可以持续数小时。
在大可及一个网球场的浴池之下，建有大量支柱支撑浴室地面，并在支柱之间生火加热空气。
此外，整个浴场中会装备提升室温的暖气系统，是集温泉与桑拿于一体的多功能健身房和水疗设施。
安顿下来之后，沈苍夜拿了毛巾和洗漱用品前往浴场。
百闻不如一试！
眼下还是晚饭时间，这个时间段好像没什么人。
再怎么说这也是男女混用的，沈苍夜在浴场门口叫唤了几声，见没人应，便放心走了进去。
浴场里非常热，烟雾缭绕。
到处都是雾蒙蒙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沈苍夜走到巨大的浴池边，正要下去。
陡地。
隔着如烟似雾的水蒸气，他突然隐隐约约见着一个人影。
那人半躺在水里，好像是……睡着了？
沈苍夜定睛一看，大吃一惊，“啊——玛莉娅！？”
他脱了半截的衣服和裤子当场就给穿了回去。

749.瑕光妹妹的小算盘
米诺斯的浴场文化，是最值得一道的地方。
没有任何一个民族在发展公共洗浴事业上，能和米诺斯相媲美。
浴场的附属设施甚至包括花园、商铺、图书馆、俱乐部和阅读诗歌的休息厅，浴场可以说古代米诺斯贵族和自由民进行交际的重要场所……
只是。
沈苍夜的第一次浴场之行不太顺利。
他叫了两声。
玛莉娅毫无反应。
他只好蹲下去拍拍她的肩膀，“玛莉娅，你还好吗？”
“嗯……”小临光抖了抖耳朵，好像很不清醒，表情也是迷迷糊糊的。
“你怎么了？晕了还是睡着了？”沈苍夜关切的问道
“我……唔……”瑕光妹妹的神色都是迷瞪瞪的，“我头有点晕——啊，我这是……这是怎么了？我在什么地方？”
“你在浴池里呢。”沈苍夜哭笑不得。
玛莉娅惊了惊，挣扎了一下却又动弹不得，“我……我没力气，等等——沈、沈医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进来就看到你在浴池里。”沈苍夜说，“你是不是晕过去了？你还好吗？要不要我扶你起来？”
玛莉娅明显是急了。
她的脑袋晕乎乎的，思维也跟不上来，挣扎了一下又站不起来，只好无力的说：“我、可我现在是……”
现在是连衣服都没穿的状态啊！
玛莉娅欲哭无泪。
下一秒，一张浴巾罩下来，拢住了她的身体。
接着，她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沈苍夜带着她向外走，一边说：“你是不是没有吃晚饭？”
“嗯……”小临光低声应道，“我们是凌晨到的，今天一整天都在忙，还没来得及吃饭，就想着先来洗一洗。”
她把头埋下去，不敢说“是听说你要来，赶紧先去洗香香”。
“估计是有点低血糖。”沈苍夜道，“而且浴场里温度高，呆久了周围血管扩张以后血管充盈，血液都跑到躯干和四肢去了，大脑造成一过性的供血不足现象，就晕厥了。”
“是、是……”玛莉娅小声应着。
什么全身血管扩张！
她觉得分明现在全身血液都涌向脸上了！
“要先吃饭才是。”沈苍夜走到浴场外头，把她放了下来。
“是、是……”小临光把自己身上裹着的浴巾又扯紧了一点。
天哪！
她悲观的想。
居然让他看到了自己这么难堪、这么尴尬的场面。
——不如死了算了！
沈苍夜将她的浴袍拿来给她裹上，又说：“你先休息一会儿，把湿的浴巾换上来，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是、是……”玛莉娅呆愣愣地应着。
沈苍夜不禁笑了，“你现在好像还真的不太清醒，先休息吧。”
玛莉娅惊了惊，连忙捂住了脸。
此时，他们正在浴场外的休息室里。
休息室配备了沙发、桌椅和各种娱乐设施，是干员们主要的活动场所。
玛莉娅绞着手指想。
幸好这里没有其他人，没人看到她刚才的样子有多傻。
很快，沈苍夜端来了咖啡和面包。
临光家的小女儿直接在这里吃了起来。
沈苍夜便坐在桌子对面看着她。
玛莉娅越吃，头就埋得越低。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不行了不行了，他怎么坐在对面看着我！
万一我吃相特别不好怎么办？
万一我脸上有面包屑怎么办？
万一我嘴角有咖啡沫怎么办？
似乎是听出了她的心声，沈苍夜笑着换了个位置，坐到她身边。
玛莉娅低着头嚼着面包，小声说：“沈医生，我刚才遇到帕拉斯姐，听她说，那个粉色头发的黎博利姐姐是和你一起来的。你们之前认识吗？”
“没，在阿提卡刚认识的，她想找帕拉斯。”沈苍夜道。
“哦，是这样啊，嘿嘿、嘿嘿。”玛莉娅低笑了两声，“那个黎博利小姐挺漂亮的呢，你觉得呢？”
沈苍夜耸耸肩，“你要是看过她喝醉的样子，就会觉得再漂亮也白搭。”
瑕光妹妹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你们还一起喝过酒吗？”
“说来话长，反正最后她喝醉了。”沈苍夜想想就觉得头疼。
玛莉娅“哦”了一声，悻悻然地说：“说起来，我还没有和你一起喝过酒呢……”
沈苍夜揪了一下库兰塔的耳朵。
玛莉娅惊叫出声，“呀！”
“想什么呢，酒可不是好东西，别乱喝。”沈苍夜说。
小临光认真的点了点头，像乖巧的孩子，“你说不好，我就不喝。”
两人陷入沉默。
玛莉娅赶紧又找话题，“沈医生，在米诺斯玩的开心吗？”
“还可以啊。”沈苍夜道，“阿提卡的景点很多，想必雅赛努斯这座古城就有更多可玩的地方了，你有什么旅游计划吗？”
他问了他问了他问了！
玛莉娅的心在呐喊。
她连声道：“我有制定旅游计划哦！正式开始工作之前，我们还有几天时间可以玩，不过……”
“不过？”
玛莉娅腼腆地笑了，“其实，我来米诺斯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我想参加雅赛努斯的米诺斯工匠协会举办的锻造大赛。”
沈苍夜听着一愣。
她说“另外一个原因”。
那还有什么原因呢？
他还没有问出口，就听到玛莉娅接着说：“今年的锻造大赛，冠军奖励是一份锻造配方。传说这份秘密的配方，能打造出最好的铠甲和武器！”
沈苍夜脑子里莫名出现了矛与盾的故事。
他问道：“你是想拿那份配方？”
玛莉娅点点头，“过些时候，姐姐打算回卡西米尔参加下一届的骑士竞技，我想要为姐姐打造出最好的装备！”
“好啊。”沈苍夜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如果有什么能帮上忙的，请务必告诉我。”
玛莉娅咬了一下嘴唇，小心地提出请求，“那、那能请你陪我一起去参加比赛吗？”
“哈？”沈苍夜没有反应过来。
金色的马耳朵当场就耷拉下来，“不行吗？”
“可以可以。”沈苍夜说，“什么时候比赛？”
听到他答应，小临光的脸上又浮上笑意，“后天、还有大后天是预选赛！我想请你陪我一起去参加比赛，然后我再陪你一起玩。”
沈苍夜笑了出来，“好好好，我和你一起去比赛，然后我们再一起玩。”
“好，我们两个一起哦。”玛莉娅红了脸。
过了会，她又说：“主要是，因为有你——嗯，我是说，因为有人陪着我一起比赛，我就会安心很多，不会发挥失常。”
两人正说着。
火神走进了休息室。
玛莉娅一眼就瞧见了她，“火神老师！”
沈苍夜也有听闻。玛莉娅一直跟着火神学习，听说在她的指导下大有长进。
火神也曾是米诺斯某届锻造大赛的冠军。
想必，正是她推荐玛莉娅来参加比赛的。
丰蹄冲着沈苍夜点点头，接着望向玛莉娅，“瑕光，后天就是第一轮预选赛了。”
“是，火神老师！”玛莉娅立刻认真起来。
火神想起，刚才在外头听到这个小骑士说，有人陪着就会安心。
于是她说：“预选赛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不用！”玛莉娅激动得腾地站了起来，“我自己去！老师有很多事情要忙，我怎么好意思麻烦老师！”
“不忙啊，况且我最近也没什么事情。”火神说，“如果我和你一起去的话——”
“不不不，老师在我会紧张的！我自己可以的！都多大的人了还要家长——啊不、还要老师陪着一起去！成何体统啊！”玛莉娅急声说。
火神不解，“可是我刚才听到你说……”
玛莉娅急得连舌头都打了颤，“老师！如果什么事情都要你陪着。我根本没有办法真正的成长起来！这一次我必须要自己去，才能证明我是一名独当一面的工匠！”
火神听着一头雾水。
刚才在外面明明听你说“有人陪着我一起比赛我就会很安心”。
怎么现在这么抗拒得好像被谁坏了你的好事似的？

750.这匹小马出闸有点慢
玛莉娅蜷缩在被窝里，用手机照着自己的日记本。
日记本上，是她一笔一画认真写下的《和他的雅赛努斯一日约会》。
这一页之上，密密麻麻都是玛莉娅做的旅行攻略和笔记。
——摘抄自网上各种【雅赛努斯最适合情侣一起去的十个旅游景点，让你们的关系更进一步♥】。
这些文章中标注了许多旅游小贴士。
比如——
没有去过雅赛努斯卫城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与他一起参观雅赛努斯卫城，在攀爬卫城山的过程中，让他紧紧牵着你的手！
一起参观爱神丘比特的雕像，听爱神与凡间女子的悲剧爱情故事，让你们更珍惜身边的彼此！平凡的日子里，只有你是最特别的存在！
虽然那些句子玛莉娅读起来全身起鸡皮疙瘩。
但是她还是一一记下了地点。
除此之外，还有这次约会需要提防的人。
——首先是火神老师。
玛莉娅见到姐姐前往工坊修缮装备的时候，请求火神在米诺斯期间照顾她的妹妹。
而火神似乎也是这样做的。
这位米诺斯铁匠沉默寡言，但做事牢靠。
若是她真的要照顾起来，必然是到哪里都会跟着。
那样一来，就没法和他约会了。
除了火神以外，第二个要提防的是铸铁教官。
玛莉娅在训练室的时候，听到佐菲娅姑妈拜托铸铁教官在米诺斯期间照顾好自己的侄女。
嗯……姑妈对他的印象不怎么好。
虽然是认可他的实力，但还是不怎么放心他。
平日里，玛莉娅总听到姑妈在说什么“猪拱白菜”之类的话。
要是被铸铁姐发现他们一起，铸铁姐说不定会告诉佐菲娅姑妈。
万一佐菲娅姑妈又来找他兴师问罪……
不行不行！
可不能让他被佐菲娅姑妈骂了！
玛莉娅在心中忖度。
她今天打听到，铸铁很快要回老家科林斯去探亲，会与他们错开。
这样一来，就没人能干扰他们的约会了。
想到“约会”二字，小临光的嘴角又是禁不住地上扬。
嗯，没错。
就是约会！
第二天，玛莉娅起了个大早，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了公共餐厅。
只是一眼，她就瞧见了她想找的人，“沈医生，早上好！”
“早啊，玛莉娅。”沈苍夜手拿一盘食物，微笑着向她打招呼，“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嗯，睡得挺好的，你呢？”玛莉娅揉了揉脸，害怕自己的黑眼圈被发现。
确实睡得挺“好”的。
总不能说自己想着今天的约会激动到半夜都睡不着吧？
“我也还行。”沈苍夜道。
玛莉娅垂着眼，忙道：“那我先去、先去拿点吃的。”
干员餐厅会供应自助餐作为早餐。
现在第一批餐点刚刚出炉，餐厅里吃早餐的人还不多。
玛莉娅取了早餐，两人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
“预选赛是今天和明天两天对吧？”沈苍夜拿起一片面包抹黄油。
虽然他能适应米诺斯的饮食，但还是更想念炎国的豆浆油条热干面锅贴肠粉龙抄手。
玛莉娅咽下一口麦片粥，说：“嗯嗯，是这两天，通过两轮预选赛的工匠，会进入小组赛。”
“具体的比赛项目是什么？”沈苍夜好奇道。
铁匠的比赛是什么样的？
他还挺新鲜的。
玛莉娅抿着唇想了想，说：“两轮预选赛的项目是随机的，有可能是笔试、面试也有可能是实操，所以我要把我的锻造工具箱一起带上。”
“如果是实操的话，我可以进去围观吗？”沈苍夜道，“我还没有看过你打铁的样子呢。”
玛莉娅受宠若惊，“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
她还想说些什么，另外两名干员走进餐厅，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早安，沈医生，还有瑕光干员。晨曦的微光总是这样让人愉悦，愿我的问候如清凉的清晨般滋润你。”帕拉斯照旧是念诗一样的语气。
埃拉托跟着她进来，还皱着眉头在揉太阳穴。
“早安二位。”沈苍夜说。
那两人取了餐，坐到了他们这一桌。
沈苍夜有点意外，“你们起得真早啊。”
“是没睡。”帕拉斯一如既往的精力充沛，“我和这位黎博利小姐刚刚进行了一番彻夜长谈。”
“哈？”沈苍夜震惊，“你们谈完了？”
帕拉斯点头，“不得不说，埃拉托小姐的想法稚嫩得如若天边流云一般无法触及，恕我暂时难以理解。”
“你才是有问题吧！”埃拉托炸出反驳的声音，“你这个只敢躲在小角落的完美主义祭司！英雄离开了人民还叫什么英雄！哼，你想要维护那个所谓的完美形象，就算整个米诺斯认同，十二英雄认同，我也绝不会认同！”
帕拉斯摊摊手，“你瞧，埃拉托小姐也就只能这样生闷气了。若她的酒量好一点，至少可以在拼酒上赢下我，可惜……”
“随你怎么说！”吟游诗人愤怒拍桌子，“我要把你每一次醉酒经历都写进我的书里，传到全世界！”
“请务必把你自己上次醉酒的窘样记上。”
埃拉托的视线霎时间转向沈苍夜，“你把我喝完酒后的模样告诉帕拉斯了？”
“她昨天问我的。”沈苍夜摊手道。
“你怎么也变得这么八卦了？”埃拉托瞪了帕拉斯一眼。
酗酒如命的牛牛祭司默不作声地喝着葡萄酒。
埃拉托只好把怨气撒在沈苍夜身上，“不许再和别人说了！”
玛莉娅插不进话，看着他们有来有回，蓦地觉得有些不甘。
那些恋爱网站上说过什么来着……
见过彼此最真实的模样，才算是情侣。
埃拉托喝醉之后，他是怎么做的呢？
抱她回家？
替她铺床？
还是帮她洗……！
不不不，不能想了！越想越难受！
可是总觉得，没有和他一起酩酊大醉过的人生欠缺了一点什么……
玛莉娅低下头，不再说话，专心对付着碗里的麦片粥。
“好好好，是我的错埃拉托，你这件丑事我不再告诉别人就是了。”沈苍夜举手投降，“我只是好奇，让听众沉睡的，是你的源石技艺，还是附着在那架竖琴上的法术呢？”
“不告诉你。”埃拉托还是一副暴躁老姐的模样，“好奇的话就自己试试！”
沈苍夜笑道：“那我真试了啊。”
他笑嘻嘻地伸手去拨竖琴的琴弦。
“哎！”埃拉托在桌下踢了他一脚，“不是这样啦，笨蛋。”
她换了个位置，从对面坐到他身边，“应该这样，将手指放在弦上，感知指尖传来的震动……”
沈苍夜照做了。
“喂，你的手势完全错了啊！”埃拉托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一刹那间，瑕光妹妹震惊了一万年。
啊。
怎么……怎么可以！
算起来，自己和他认识了这么久，还只在梦里牵过他的手呢！
回想起来，他们之前的亲近都是被动的亲近。
……例如他在比赛里抱住负伤的她。
主动的亲近，可从来没有过。
看着埃拉托凑在他脸颊边给他讲解，都快要亲上了，临光家的小女儿心里好像有无数只小爪子在挠。
不行啊玛莉娅，你可要抓住这次机会啊！
库兰塔少女在心里给自己鼓劲。
下一步、下一步是什么？
让他瞧瞧自己在铁砧前的英姿吗？
不对，在铁砧前有什么英姿可言啊？
玛莉娅的脑子乱乱的，全然没有注意到沈苍夜在叫她。
直到后者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掌，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沈医生？”玛莉娅张了张嘴道。
“时间到了哦。”沈苍夜说，“我们该出发了。”
“哦哦、我知道了。”玛莉娅呆了呆，“稍等，我去拿我的工具包。”
沈苍夜笑了笑，“别急，我在楼下等着你。”
玛莉娅生怕让他等久了，急忙回到房间，取了自己的工具包。
待到玛莉娅重新来到门外，顿时惊住了。
就见沈苍夜跨在一架摩托机车上。
“这……”瑕光妹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沈苍夜一脸无奈，“我昨天想借个车送你去，但是问了一圈，每个人都告诉我，在雅赛努斯，骑摩托车才是最快最实惠的。”
雅赛努斯可谓遍地摩托。
站在街头，时常能看到风驰电掣的摩托车穿梭在汽车流中。
米诺斯的高速公路允许摩托车行驶，光光雅赛努斯城里，五分之一的车辆都是摩托车。
毕竟，从油耗、车辆使用税、保险费用、保养和维修成本等各个方面来衡量，摩托车都比汽车实惠，且不容易堵车。
“记得头盔。”沈苍夜说着，将摩托车的头盔递给临光家的小女儿。
“喔喔。”玛莉娅愣愣地看着他背后那个位置。
沈苍夜替她调整好头盔的束带，说：“上车吧。”
玛莉娅完全不记得她是怎么上的车，只记得他扶着她的手。
被他碰到的部位，那感觉久久都没有褪去。
玛莉娅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距离，一开始仅仅是矜持地扶着他的肩膀。
在他们经过一个红绿灯刹车的时候。
瑕光妹妹往前一冲，身体一滑靠到了他背上。
库兰塔脸一红，悄悄地把手挪了挪，滑到他的背上。
他没表示抗拒。
于是她又挪了挪双臂，顺势抱住了他的腰。
去他的吧！
玛莉娅心中想。
去他的比赛！
去他的锻造配方！
我不管了，我要和他骑摩托车环游世界！

751.大危机!
风驰电掣间，街景飞逝而过。
玛莉娅用力抱紧了驾驶者的腰。
她想起她看到那些偶像剧里的场景。
男主搭着女主骑行在美丽的沿海公路上，看沿路的美丽风景，任由风吹过脸颊……
库兰塔女孩想将脑袋贴在他的背上，听他的呼吸和心跳。
结果却咣当一下撞上了前面人的头盔。
“玛莉娅。”沈苍夜在工匠协会大门前面停了下来，“刚才我刹车比较猛，你是不是撞到头了？”
“没有没有。”玛莉娅讪讪地把头盔摘下来还回去。
沈苍夜指了指工匠协会大楼的门，“你先去吧，我找地方停车。”
“那我走了。”玛莉娅又瞧他，“你会等我的吧？”
“当然等你啦，加油。”沈苍夜挥了挥拳头，“预选赛通过了我请你吃饭。”
玛莉娅眨眨眼，“如果没通过呢？”
“净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沈苍夜笑着戳戳她的额头，“好吧，如果没通过，为了安慰你的受伤的心，请你吃两顿。”
“一言为定。”瑕光妹妹盈盈笑着跑了。
沈苍夜目送玛莉娅在门口填了登记表。
那妮子每隔一阵子就会回头看他一眼，发现他在注视着她，她又慌慌张张的收回视线。
玛莉娅填好了报名表，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进入了工匠协会的大楼。
沈苍夜这才去放了车。
他回到工匠协会的大门前，打量起这座建筑。
与寻常建筑比起来，这座由工匠们自己打造的建筑物堪称炫技。
全大理石设计，看上去晶莹洁白，主体制作成围廊式庙宇的结构，融汇多立克柱式和爱奥尼亚柱式风格。
远远看上去，外观气魄宏伟，轮廓雄伟壮观。
厚实的三级台基承接大地，柱廊环绕四周，并在内部形成幽深的阴影，形成了虚实相生的效果。
沈苍夜信步走着，随意看起院子外告示牌上的海报。
在米诺斯有这么一句话——绝对不要招惹铁匠。
这充分说明了工匠在米诺斯地位极高。
而米诺斯也是以工匠技术闻名于世的国家。
来自米诺斯的火神就是优秀的铁匠。
在她的铁匠铺中，就摆放着各种当今最为先进的机器，并且每隔一段时间还会得到更新。
沈苍夜正仔细读着米诺斯工匠协会的历史，忽然间被人拍了肩膀。
“我的天，真的是你吗，苍夜哥？”
沈苍夜有点意外的转过去，见到一张陌生的脸。
那是个黑头发的丰蹄姑娘，瞳孔是深褐色的，面部轮廓带一点点炎国人的柔和，但是又长着弯弯的牛角。
“你……好？”沈苍夜心想，别又是什么他以前认识的人。
“苍夜哥，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中学同桌都不记得啦？我是曼妮莎呀。”那丰蹄姑娘笑道，“你以前总喜欢捏我的脸，忘了？”
“哦，你好你好，不好意思。”沈苍夜连忙道歉，“你变了好多啊。”
他心里说，就算你告诉我你是谁我也想不起来呀。
但不管怎么说，久未谋面的人说句“你变化好大”基本是没错的。
“啊哈，长辈都说我‘女大十八变’啰。”曼妮莎冒出一句炎国谚语。
沈苍夜看着她的样貌和名字，看起来应该是炎国和米诺斯的混血。
想必她是在炎国读了书，后来又来到米诺斯。
两个人随便聊了几句。
话匣子打开，他们索性便站在街边聊起来。
碰到曼妮莎说起中学的事情，沈苍夜也只好随口应着，并且不着痕迹地转开话题。
“你怎么跑到米诺斯来了？”他随口问道。
“哎！”曼妮莎一拍额头，“还不是我爸硬要我回来米诺斯，说什么要我继承他的事业，结果就是在这工匠协会挂了个闲职……啊啊，我好怀念炎国的菜啊！”
“每个离开炎国的人都有同样的想法。”沈苍夜笑道。
他这才低头，发现曼妮莎胸前挂着工匠协会的工作牌。
“你爸爸是工匠协会的？”沈苍夜问道。
曼妮莎点点头，“是协会理事，不过工匠协会都是一群老家伙，我爸这样的‘年轻人’压根没有说话的份。”
沈苍夜失笑，“那不是也挺好的吗？铁匠在米诺斯很受尊敬的，不管怎么说，工匠协会应该是米诺斯最大的职业协会之一吧？”
曼妮莎叹了一口气，“其实，工匠协会一年不如一年了。这个行业协会本来就是很早的时候，在劳工的权利得不到保障的时候成立的、负责沟通、监督、协调的组织。如今各种保障条例完善了，许多年轻的铁匠都不在米诺斯发展了，工匠协会也日益式微、经费不足，今年举办比赛都是不得不把珍贵的秘密锻造配方图纸拿出来当奖品了。”
“原来那图纸是不公开的秘密啊！”沈苍夜惊叹。
“你以为！”
沈苍夜不大理解，“经费不足，为什么不找赞助呢？”
曼妮莎摊手，“还不是因为那群顽固的老家伙！你不懂，工匠协会里那一群酗酒过度的老铁匠！他们嘴里总是嚷嚷着什么，‘不一起喝醉的合作伙伴不是真的合作伙伴’，我好不容易从哥伦比亚拉来的赞助商，一听他们说‘不喝酒就不签合同’都给吓跑了，我找谁说理去？工匠协会迟早要被这群老顽固给弄垮了！”
沈苍夜哭笑不得，“我见过的米诺斯人，就没有几个不爱酒的，应该说这是基因使然吗？”
“我就不爱喝酒。”曼妮莎说，“在这工匠协会里，每天守着一群酗酒过度的老家伙，我都找不到对象了。”
沈苍夜就笑，“你居然也会纠结找不到对象这问题？”
曼妮莎突然间凑过来捏捏他的脸，“那你纠结这问题吗？”
“啊，干嘛捏我脸！”沈苍夜跳开。
“谁让你以前上学时总是捏我的脸！”曼妮莎哼道，“沈帅哥，要不我俩凑合凑合？”
“不了不了，工匠协会的千金，我高攀不起。”沈苍夜就笑。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互损。
突然间听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沈医生？”
沈苍夜转头一看，就见玛莉娅抱着自己的工具箱，正不知所措地望着他们。
“你是？”曼妮莎疑惑道。
小临光眨巴眨巴眼，也望着曼妮莎。
——这个人是谁！
为什么还亲密的捏他的脸？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我还没有捏过呢！
不行，得找个办法扳回一局！
该怎么办？
要拉他的手吗？
或者是挽他的手臂吗？
不不，这好像都行不通啊？
瑕光妹妹此刻，正遭遇人生最大危机。

752.你笑什么?我想起高兴的事
正在玛莉娅在线挂机，心里盘算怎么极限翻盘的时候。
“玛莉娅。”沈苍夜打招呼道，“预选赛结束了？这么快？”
“嗯。”小临光点了点头。
但她的视线还是时不时地飘向站在沈苍夜身边的丰蹄女孩。
玛莉娅想了想，又觉得这回答不够有力量。
于是她又加了一句，“第一轮预选赛是笔试，我拿了满分哦！”
“很棒嘛！”沈苍夜比了个大拇指。
一旁的曼妮莎哇哦了一声，“真的假的？那张卷子你拿满分？”
玛莉娅意外的看向曼妮莎。
沈苍夜赶紧介绍，“这是曼妮莎，我的老同学，工匠协会的工作人员。”
工匠协会的……工作人员？
玛莉娅这才注意到那个丰蹄的胸前挂着的工作牌。
那这么说，她是组织比赛的人，而自己只是比赛的参加者……
一比较下来，顷刻之间玛莉娅的气势就委顿下去。
同时，她不由自主地就在脑子里构思出一幕工匠协会瞧不起自己，自己却在锻造大赛中一举翻盘震惊全场恐怖如斯莫欺少女穷最终抱得美男归的爽文场景。
当然，YY之所以叫YY，就因为它在现实中几乎不可能出现的。
最终，小临光只是低低说了一声：“你好，我是沈医生的朋友，我叫玛莉娅。”
但是为了尊严，她还是毅然朝沈苍夜靠近了一步。
曼妮莎眨眨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笑笑道：“玛莉娅很了不起哦。这么多年了，我们这锻造大赛出的笔试试卷，还从来没有人拿过满分呢，真是小瞧现在的年轻人了，明年得加点难度才行。”
沈苍夜揉了揉小临光的耳朵，“原来你是个隐藏的王者，害我还担心你呢，我请你吃大餐，吃三顿。”
被她这么一夸，玛莉娅的脸上立刻带了光，语气却还是很谦虚，“没什么啦，嘿嘿，主要是有你和我一起，我的运气就会特别好。”
她的勇气又足了一些，索性又靠近一步，拉住了沈苍夜的衣袖。
曼妮莎看着这丫头别扭的样子不禁好笑，无奈道：“好了好了，我不打扰你们两个了，你们接下来还有安排吧？”
“我们会在雅赛努斯城里面转一转。”沈苍夜说。
曼妮莎笑着招招手，“那么祝你们玩得愉快。”
两人正要走，沈苍夜脚步又是一顿。
他走到曼妮莎面前，凑近她的耳朵，压低声音，“曼妮莎，方不方便透露一下明天的预选赛项目？”
曼妮莎瞪他一眼，“想让我徇私啊？没门！”
“好吧好吧。”沈苍夜只好作罢。
他们走出了几步，曼妮莎又在后面喊，“明天别忘了带工具箱，咳，反正会用上的。”
两人对望一眼，都理解过来。
明天的预选赛内容是实操——也就是，现场的锻造比试。
看他们并肩走远，曼妮莎玩味地摸了摸下巴，“呀，这个害羞的小姑娘，希望我没把事情搞砸了。”
两人拐过一个街角，沈苍夜说：“不拿车吗？我们准备去哪里？或者说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我请你吃。”
玛莉娅羞涩地笑了笑，“要不，我请你喝奶茶吧，明明是我叫你来陪我的，怎么好意思再让你请我吃东西嘛。”
沈苍夜笑笑，“那好啊，你请我。”
然而。
在米诺斯的大街上，酒吧比餐厅、小卖部的总量加起来还要多。
走了大半个小时，他们才发现这条街上压根没有奶茶店。
——只有酒吧。
两人面面相觑了两秒，只好进了一家酒吧。
“沈医生，这可是迫不得已的，我也不想喝酒的，你可不能因为这个原因责备我。”瑕光妹妹认真地为自己辩解。
“只是喝一点点没关系的啦。”沈苍夜道。
玛莉娅率先往酒吧里走去。
才走了两步，她猛然刹住车。
“怎么了？”沈苍夜在后头，险些撞上她。
“是铸铁姐姐。”玛莉娅一把抓住他，转身就跑。
里面的丰蹄坐在吧台旁边，似乎也看到了他们，叫了一声。
“什么情况？”沈苍夜懵逼的就被玛莉娅拉住一路狂奔，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
“我看到……呼……铸铁姐姐……如果她发现我们……会告诉佐菲娅姑妈的。”玛莉娅一边跑一边断断续续的解释。
“哈？她已经看到我们了啊！”沈苍夜无奈道。
小临光开始自我欺骗，“她看错了！嗯，看走眼了！”
“可是，告诉佐菲娅又怎么了？她还能吃了你不成？”沈苍夜还是不明白。
“你不懂啦！”玛莉娅甩甩尾巴。
突然，她停了下来。
两个人不知不觉跑到了一条陌生的街道上。
这似乎是一条无人街道的一个小巷子，景色十分寥落，空无一人，连路灯都是年久失修。
“欸？这是哪里？”玛莉娅茫然地看着街景，下意识往身边人那里靠了靠。
“你带的路啊。”沈苍夜瞅她一眼。
“对不起。”小临光低声说。
她垂下脑袋，见到自己还拉着他的手腕，是刚才带他跑的时候拉上的。
嗯……现在不松开可以吗？
可是紧接着，沈苍夜便甩了甩手腕，挣脱了她。
“我查一下地图吧。”沈苍夜从兜里拿出手机。
玛莉娅有点受伤，脸上的笑意消失了，讪讪缩回了手，“哦好……我跟你走。”
“我们的车放在工匠协会门口了，先回去拿车吧。”沈苍夜说。
他把手机交到左手，又用右手握住了她的手。
“啊。”玛莉娅发出小小的轻叫。
“怎么？”沈苍夜停住动作。
“没、没什么，我跟你走。”库兰塔女孩抿了抿嘴唇，压制住疯狂上扬的嘴角。
……当晚，在和佐菲娅姑妈视频聊天的时候，玛莉娅开心得合不拢嘴。
“——什么事这么开心啊？你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佐菲娅忍不住说。
“因为——因为今天是最棒的一天了！今天他——啊、今天我通过锻造大赛的预选赛了！”
而她的日记本上，则诚实地记录着：今天是最棒的一天，他牵了我的手。
玛莉娅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中。
她几乎已经忘了，明天就是要真正走进锻造工坊，和其他人一较高下的日子。

753.不想当铁匠的重装不是好骑士
果然如曼妮莎所说，第二轮预选赛的比赛项目，正是实地锻造。
雅赛努斯城内，大大小小十多个锻造工坊被租用下来。
所有的参赛选手们被分配在随机的锻造工坊进行比赛。
他们将使用同样大小的钢材，现场锻造一把指定形状和尺寸的武器。
由选手锻造出来的武器，将交由评委进行评审。
评委将会观察锻造成品的完善度、是否有裂痕或瑕疵等等，并最后给出评分。
沈苍夜陪着玛莉娅，来到了距离他们住处最近的锻造工坊。
完成登记之后，玛莉娅走上了锻造工位。
沈苍夜则是在工坊一旁的观众席上坐下来看着她。
此时，比赛还没有开始。
观众席上稀稀拉拉坐了十多个人，大都是比赛选手的家属。
这是一间中等大小的锻造工坊，四壁都是未经粉刷的灰色墙壁，在工坊的顶部开了排风口，十分粗犷。
工坊里有十个锻造工位，每个锻造工位配备了基本的工具，比如铁钳、锻造锤等。
剩下就是沈苍夜叫不出名字的机器了。
比赛的裁判和评审都坐在锻造区的最前方，正在闲聊。
玛莉娅走到锻造工位上的时候，他们明显都是惊艳了一下。
显而易见，女性在铁匠中的比例占得极低，更不用说玛莉娅这样的年轻姑娘了。
顷刻间，所有视线都集中在了小临光的身上。
瑕光妹妹不自在地缩了缩身子，将视线投向观众席上某，寻找某个人的身影。
那些追逐着她的视线也一并投向了观众席，明白了些什么，接着便不再火辣辣的打量着她。
沈苍夜给她递出一个鼓励的目光，玛莉娅便笑了。
今天她身着利落的背心和工装裤，将金发盘了起来，是最舒适也最方便的装束。
不多时，主持人走到锻造工坊正中，宣布预选赛开始。
“先生们——！啊、不，各位……”主持人看了一眼唯一的女性，才意识到他的发言有误。
他很快更正的发言，接着说：“各位，在你们面前的工作台上，有两块钢材，一块高碳钢，一块低碳钢。你们的任务是——将高碳钢与低碳钢合起来，制作一柄战斧！”
每一个参赛选手的全神贯注，仔细听着主持人讲解。
“战斧的设计尺寸图也在你们面前的工作台上，你们有最多六个小时的时间来完成你们的作品！”
“此外，”他指了指工坊一侧的原料区，“斧柄的柄材，也需要由你们用木材自己打造！”
“——现在，开始工作吧，铁匠达人们。”
主持人话音刚落，所有人都行动起来。
若想要将两块钢材结合在一起锻造，第一步就是要焊接。
玛莉娅的反应也很快，她立刻将高碳钢开始预热，做退火处理。
这是为了方便和低碳钢焊接在一起，以便得到一块完整的钢坯，进行锻造。
在等待预热的期间，她开始研究图纸。
沈苍夜望着工坊墙壁上的计时牌，陷入沉思。
看起来，这柄战斧只需要在六个小时之内完成便可。
但其实也不是没有竞争。
评委只有一组。
越到后面，评委就越疲惫，评审标准也会不由自主的严苛起来。
因此，早完成的作品在一定程度上通过率更高。
不久，便已有数名铁匠完成了钢材的焊接，并将高碳钢与低碳钢结合而成的钢坯放进煅炉里进行加热。
锻造的过程说难不难。
简而言之就是：将锻材加热，等待其达到一定温度之后，用人工锤打或是机器冲压的方式使其变形。
加热和冲压这两个步骤，会不断重复，直到钢坯完成塑形，最后进入淬火阶段。
所谓“千锤百炼”，也就是武器在经过无数次锤打和冶炼之后，化成无坚不摧的利器。
玛莉娅是最快一批开始锤炼的工匠。
她戴着厚厚的劳工手套，用火钳从煅炉里取出烧得通红的钢坯，经过冲压机锻压之后，又放在铁砧上进行进一步的塑形。
在她每一次上下起伏的挥舞锻造锤时，流线型的肌肉就好像水银一样，从腰间消失接着出现在臂膀上，接着再次消失。
薄薄的汗珠沿着肌肉的纹理往下滑，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与男性不同，她的肌肉不盘虬块结，而是修长优美、若隐若现，不是刻意练习的结果，而是在日常的工作中锻炼出来的。
当这个纤细的身影开始挥动锻造锤的时候，她身边几名工匠的视线都被她吸引了过去。
主持人不得不走近敲敲桌子，才让那几人不得不收回略微无礼的目光。
很快，钢坯冷却了下来，玛莉娅将半成型的钢坯重新扔进炉子里加热。
她呼了一口气，用毛巾擦汗。
接着，她猛然意识到，观众席上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人。
瑕光妹妹连忙又理了理刘海，整整衣服。
她想了想，索性倚靠在工作台上，开始凹造型。
“思考的样子会不会比较迷人呢？”
玛莉娅心里盘算着，一手环着胸口，一手支着下巴做思考状，又将好几个工匠的目光偷了去。
库兰塔少女摆好了造型，就忍不住地想往观众席看。
但回头一想，她又觉得自己这个造型该高冷一点才是，顿时陷入想偷瞄又不敢偷瞄的境地。
“小姐。”主持人敲了敲她的桌子。
“啊？”玛莉娅一怔。
主持人善意的提醒，“时间有限，我建议你在偷瞧自己的心上人的间隙，去准备一下战斧斧柄用的木材。”
“哦……哦是！”玛莉娅几乎跳了起来。
合着自己这凹造型的举动都被人看的明明白白。
她红着脸，慌慌张张地往工坊一侧跑。
沈苍夜她看着她盘成一个小球般的长发随着动作一跳一跳，不禁摇了摇头。
这姑娘……
忽的，有个人坐到了他的身边。
“先生，您是跟玛莉娅·临光小姐一起来的，对吧？”那个人朝她伸出手，做出握手的姿态。
沈苍夜意外的瞧了他一眼，当即蹙起眉头，“你是——？”

754.硬核铁匠和元气软妹的设定有冲突吗
坐在沈苍夜身旁的是一个库兰塔男子。
他一身西装革履，和观众席上其他人的休闲装迥然相异。
“你是……？”沈苍夜看着他。
库兰塔在米诺斯这个以丰蹄为国家的为主的国家并不多。
况且还是穿的这么正式的。
一看就很奇怪好吧。
“您好，我叫沃伊切特，来自卡西米尔。”库兰塔男子递上一张名片。
沈苍夜也拿过名片一看，明白过来。
这个库兰塔男人来自卡西米尔的商业联合会，是玫瑰报业的一员。
“商业联合会。”沈苍夜笑了笑。
已经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卡西米尔不并不会因为任何人的行为改变。
无论他当时在卡西米尔做了什么，这个娱乐至死的国家对资本的自私追求都不会改变。
“您一定听说过我们公司吧？”沃伊切特道，“请容我给您介绍一下我们玫瑰报业……”
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进，他棒读似的说了一通。
沈苍夜等他说完，才道：“玫瑰报业大名，我当然是当然听说过的。”
沃伊切特眼中便露出几分自豪和骄傲。
他接着问道：“有些关于玛莉娅·临光小姐的事情，我想咨询一下您，请问您怎么称呼？”
想必是见到对方对玫瑰报业表示尊敬。
这个小记者的语气，很快变成了公事公办的硬拉别人要采访的语气了。
为了让他放心，沃伊切特又补了一句，“我不会问你太私密的问题，而且，您将有机会出现在我们的媒体上。”
沈苍夜便用他的话反问他，“您听说过玛莉娅·临光的搭档吗？”
沃伊切特愣了一下，显然是被问住了。
他在脑中回放了一遍刚才他说的话。
玛莉娅·临光的搭档？
——等等，那个人是！？
那这么说，他、他是……
“鸟嘴骑士先生，是您……吗？”沃伊切特小心问道。
霎时间，这名小记者只觉得手心都浸出了汗水。
他只想时间退回一分钟前，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早该对他恭恭敬敬的！
“过去的事情啦，那个称呼就不必再用了，我姓沈。”沈苍夜冲他笑了笑。
沃伊切特只觉得胆寒。
鸟嘴骑士……其是那个被无胄盟暗杀却又活下来的骑士。
他做的事情和他的档案被一起封存，一般等级的职员根本不可能接触到。
沃伊切特这个级别的人，压根没有机会知道这位骑士在“被消失”的那一晚，究竟做了什么。
但是，未知才是最恐怖的。
为什么无胄盟突然间放弃了对他的追杀？
为什么上司突然间叫停了玫瑰报业对他的所有报道？
沃伊切特没有资格知道这些事情的真相。
这种未知更加加剧了神秘与恐慌。
沈苍夜见他不说话，便随口搭讪，“卡西米尔还是老样子吧？”
“是的，沈先生。”沃伊切特诚惶诚恐地回答。
“那您来这里是想做什么？”沈苍夜问道。
沃伊切特压根不敢隐瞒，如实道：“其实，现如今卡西米尔境内的媒体已经饱和了，刚刚成立的哥伦比亚分部，业务也没有什么起色。我向上司申请来到米诺斯，碰碰运气。”
“因为米诺斯的各种比赛？”
“对，我想，米诺斯的各类比赛或许会和骑士竞技一样夺人眼目。”沃伊切特说，“我本是为了米诺斯的‘联合安保竞赛’而来的，但是无意中在锻造大赛里见到了玛莉娅·临光小姐，就跟着过来了。”
沈苍夜望了他一眼，微笑道：“所以，打算未经玛莉娅的许可，报道她在锻造大赛里的事情吗？”
“啊，当然、当然不是！”沃伊切特尴尬道，“我这不是来询问您了嘛……还请您帮我问一下玛莉娅的意见，如果她同意了，您再联系我。我、我那个——还有事情，我就先告辞了。”
“祝您一切顺利。”沈苍夜挥了挥手，“另外，关于我的事情……”
“我会保密的！”沃伊切特颤抖着嘴唇，恨不得马上开溜。
沈苍夜叹了一口气，“唉，我有那么可怕吗？”
他又望向工坊中，这才发现锻造工坊里的大部分人视线都集中在玛莉娅的身上。
也许是因为动作幅度较大，她盘起的金发落了下来，变成了半单马尾。
垂下的头发有点凌乱，但又意外的引人注目。
炽红的钢坯在锻造锤的锤打下飞出火星，连同着工匠身上飞舞的汗珠，有一种别样的、名为力量的美感。
而当这一幅图景放在一个年轻女孩的身上，这种美会碰撞到一个新的高度。
玛莉娅终于完成了锻压，开始淬火。
沈苍夜听到小小的喝彩，仿佛工坊里所有人都在为她高兴。
玛莉娅看了看自己锻造的成品，又是不知道第几次看向观众席，寻求某个人的鼓励。
沈苍夜只好给了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小临光顿时喜笑颜开，蹦蹦跳跳的跑向打磨机，开始打磨自己的斧子。
从硬核工匠达人到恋爱小甜心的转变，不知让多少人当场眼镜大跌。
玛莉娅大约是在五个小时的时候完成了她的作品。
事实上，她在整个锻造过程中显得非常的游刃有余。
作品交上去，接着便是等待点评的时刻。
“沈医生！”玛莉娅终于得以回到观众席，一走近便撒娇般的挤到沈苍夜的身边。
“吃点东西吧，你饿了大半天了。”沈苍夜从包里取出保温瓶装好的热可可饮料和面包。
“你带了吃的呀？”玛莉娅惊喜道。
早上九点就开始工作，连续五个多小时都没有停歇，她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我刚才出去买的。”沈苍夜自己也拿起一个面包吃起来。
玛莉娅扯了扯他的衣角，“我可不可以尝尝你的？”
“我的面包和你的，口味是一样的。”沈苍夜不解。
“那就算啦。”玛莉娅端着面包小口小口地咬着，像小松鼠在啃杏仁。
“唔……”咬了两口，她幸福地抖了抖耳朵。
沈苍夜问道：“不合胃口吗？”
“没，很好吃，很甜。”库兰塔少女舔了舔嘴角的面包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太腻了是吗？”沈苍夜道，“我记住了，我下次不会买这种太甜腻的面包了。”
“没关系的，我喜欢你买的面包，还喜欢……嗯……”
说着说着，玛莉娅的声音又低下去，最后只变成默默的在啃面包。
要是，那个梦是真的就好了。她想。
喜欢却又怕他不喜欢自己的喜欢。
便只好揣着一点点小心思，像小猫珍藏着自己的毛线球。

755.什么逆向膝枕
不多时，主持人念到了玛莉娅的名字。
是宣布作品评分的时候了。
沈苍夜一直瞅着几个评委用放大镜细细观察，又测试了斧刃的锋利度和劈砍能力之后，才最终给出评分。
玛莉娅的得分是现场所有作品评价中排名第三。
晋级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小临光微微松了一口气，刚因为紧张而收起的笑意又浮上来，“呼……还好还好。”
沈苍夜笑道：“以前，我听你姐姐说过，你从小就痴迷于工匠技艺，不仅自学成才，而且能力不输于任何一个科班出身的工匠，当时还以为她是在开玩笑，没想到当真是如此。”
“没有那么夸张了啦！”玛莉娅不好意思的笑。
可是，被意中人夸奖的喜悦，还是令她沾沾自喜。
嘴上谦虚着，心里的小人已经在挺胸叉腰了。
沈苍夜看了看手机上的日程，“我们今天的计划，我记得你说参加完比赛，就去卫城山玩是吧？”
“啊，是的。”玛莉娅点点头，又不好意思道，“不过……嗯……我现在有点累，我们可以休息一会儿再走吗？”
“当然，我等你。”沈苍夜说。
连续进行了五个小时的锻造，可以说是对精神和体力的双重消耗，疲倦也是很正常的。
玛莉娅安静了一会儿。
沈苍夜再转过头看她，惊讶的发现她已经睡着了，垂着的脑袋一点一点，就好像上课是犯困的孩子。
“这么累啊。”沈苍夜给她披了件衣服。
兴许是他这个动作引发了玛莉娅的反应，临光家的小女儿脑袋一仰，就靠在了他的身上。
紧跟着就顺着他的肩膀往下滑。
沈苍夜赶紧接住了她的小脑袋，小心地放在自己的腿上。
玛莉娅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新枕头，蹭了蹭他的腿，呼吸均匀起来。
沈苍夜抚摸着她柔顺的金发，看来她真的是累着了。
话说回来，这场景怎么似曾相识啊？
“……嗯呜。”
玛莉娅睡饱了，攥着的小拳头松了下来，揉揉眼睛。
观众席上几乎空了，工坊只剩下打扫卫生的人。
“醒了？”沈苍夜低头注视着她。
“我……啊——！？”玛莉娅惊觉自己正躺在他腿上，腾一下弹了起来。
沈苍夜猝不及防的被撞到下巴，“哎哟！”
“对不起！”玛莉娅手忙脚乱，一面想揉自己的后脑勺，一面又想来帮他揉下巴。“没事没事。”沈苍夜无奈的笑笑，“你撞疼了没有？”
玛莉娅摸摸后脑勺，笑道：“不疼，嘿嘿……大家都说我头铁。”
她摸了摸头又是想起什么，“啊，现在几点了？我睡了多久？”
“你睡了大概三个多小时。”沈苍夜说，“现在五点了。”
“什么！”瑕光妹妹大惊失色，“你怎么不叫我？我们没有时间去玩了，景区要六点钟就关门了！”
“没关系。”沈苍夜就笑，“你太累的话就先回去休息吧。”
“不不不。”玛莉娅连忙摆手，“那怎么能行呢？我们约好要一起去爬山的。开始工作之后，我们恐怕就没有这个时间出来玩了……啊，对不起，我怎么花了这么多时间去做那把斧子呢。”
沈苍夜无奈道：“你就是喜欢乱道歉，不要紧的，这次去不了，以后肯定还有机会的。”
“可、可是……我想和你一起去。”玛莉娅急道，“不如我们现在去吧？”
“也行，听你的。”沈苍夜微笑着望着她，“玩一个小时也是玩。”
小金马的脸涨得通红，拉着他的手，就想往外跑。
跑了两步，她才意识到——
自己正穿着沾着油污的背心和工装裤。
而且还是在锻造工作之后浑身大汗的状态。
当场，玛莉娅就恨不得一头撞死。
——竟然就穿着这衣服，躺在他腿上睡大觉！
众所周知，女生的人际关系分为三类：
不洗头都能见；
洗头才能见；
洗不洗头都不想见。
撇开最后那一类，剩下的，一种是大大方方的随意，一种小心翼翼的在意。
见特别熟悉的亲朋好友不用洗头，老公面前不用洗头，不在乎的同事面前不用洗头。
另一种，则是需要洗头洗澡喷香水化好妆换上最漂亮的衣服去娇滴滴地见的。
玛莉娅的计划，是比赛完之后，回住处洗香香换上好看的小裙子，两人一起开开心心去玩。
可这一觉睡太久，把计划全给打乱了。
不仅连洗澡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
甚至于景区都要关门了……
玛莉娅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耳朵也耷拉下来。
“怎么了？”沈苍夜问道。
“我……我想回去洗个澡，身上黏乎乎的。”玛莉娅低声说，看着自己的脚尖，“可这样的话，我们就没时间玩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就赶紧先回去洗澡。”沈苍夜拉着她往外走。
“但是但是——可我……”瑕光妹妹被他给拉着，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洗完澡出来都要五点半了，我们还怎么去卫城山玩呢？”
沈苍夜笑了，“那就不去了呗。”
玛莉娅愁容满面，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都怨我！睡了那么久，睡得跟猪似的！”
“好啦。”沈苍夜拉住她敲脑袋的手，又摸摸她的头，“玛莉娅，听我说。”
被他温暖的手掌覆盖在头顶的库兰塔停下了动作，茶金色的眸子定定地凝视着他。
沈苍夜说：“你先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不然要感冒了。等你收拾完，我们再出来玩，去哪里都无所谓，你想去哪里我都很乐意，就算只是我们两个人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也没有关系。”
小临光茫然地望着他。
“啊？还是说，你想玩点刺激的？”沈苍夜笑着问。
“啥！？”玛莉娅吓了一跳。
刺激？
什么叫刺激？
是……是那个、那个什么吗？
沈苍夜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凑到小金马的耳边，“嘘——我只告诉你。卫城山的开放时间是上午十点到下午六点，如果我们检票进去，可以藏着不出来，一直玩到晚上再回家。”
“欸！？”瑕光妹妹被吓了第二跳，“那样……不是违反规定嘛。”
“乖孩子玛莉娅。”沈苍夜顺手摸了摸女孩毛乎乎的耳朵，“今天要不要做一次坏人？仅限今天。”
小临光瞪大了眼睛。
好吧。
找点刺激什么的……
她承认她一开始真的想歪了。
居然还有点小激动是什么回事。
现在他的意思是——
他们两个人！在夜里！在无人的景区里……！
这分明更加刺激好吗！？

756.“夜晚、无人区、干点坏事”
玛莉娅飞速回去洗了澡，换好衣服。
两人来到卫城山景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
景区的检票员反复向他们警告，景区还有半个小时就会关门维护，他们都只是应付过去。
雅赛努斯，古代米诺斯语意为“高丘上的城邦”。
雅赛努斯卫城雄踞两百多米高的卫城山丘之巅，是城市的地标。
卫城山只有一条路上山，其东、南、北三面都是悬崖绝壁，可谓是一道天然屏障，曾作为坚固的军事要塞。
他们从西侧主入口进入卫城山，沿着通向山门的台阶一路上行。
卫城山位于雅赛努斯城内，夜晚不会有野兽出没。
所以，仅仅这一次他们打算“干点坏事”——在无人的夜晚独享卫城山的美景。
沈苍夜拉着玛莉娅，一边往山上走，一边给她讲解着。
卫城山的山道以洁白的大理石制成，在山道两侧，沿途皆是精美雄伟的大理石石雕。
米诺斯不愧为工匠的天堂。
传说，古代米诺斯有规定，在大规模建设中限定使用奴隶的数量不得超过工人总数的四分之一。
这给自由工匠带来了就业的机会。
在建造卫城山的过程中，匠师们“各尽其技，各逞其能，彼此竞赛，不甘落后”，最终铸就了卫城山的宏伟。
传说，卫城山上所有的建筑都是靠石头与石头之间的精确咬合以达到坚固与耐久程度的。一些石块之间的缝隙只有一毫米的二十分之一，精确度之高无人能及。
“沈医生……你怎么……呼……体力那么好……”玛莉娅的速度越来越慢。
卫城山是古代的要塞。
易守难攻的地势，也意味着山路陡峭。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瑕光妹妹每走二十分钟就要歇一会儿。
白天的锻造，已经消耗了她太多体力。
“玛莉娅。”沈苍夜顿了顿，“还跟得上吗？我速度太快了？”
“跟得上的……呼……没事……呼……”玛莉娅慢慢爬上两级台阶。
虽然是被他拉着，但她也有点力不从心了。
“算了。”沈苍夜松开了她，“我还是……”
“不！我没事的！我还能走！不用现在就下山！”小临光生怕打扰了他的兴致，急忙加快脚步跟上他。
这一急起来，她反而喘得更重了，“我们快一点……呼……爬到山顶去……哈啊……”
走了两步，她又停下来喘气儿。
“你就别逞强了，傻丫头。”沈苍夜背着她蹲下，“我背你上去。”
小金马立刻僵住了，“真的可以吗？”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上来呀。”沈苍夜道。
玛莉娅畏缩了一阵，扭扭捏捏的将双手环上他的脖子，爬上了他的背。
“好，出发。”沈苍夜站起来，带着她往山上走。
玛莉娅的脸上有点发烧。
两人肌肤触碰的温热让她心跳加速。
她讪讪地收回了抱着他脖子的手臂，只小心翼翼地搁在他肩膀上。
安静的夜晚，空荡的卫城山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细细长长向上蜿蜒的洁白山道，头顶满天星辰，只听得到虫鸣的声音。
玛莉娅伏在沈苍夜的背上，小手捏紧了他的衣服。
这个时候，她希望山路永远没有尽头。
“沈医生。”她仰头看着夜空，忽然说。
“嗯？”
“你觉得，出生于一个世代都是骑士的家族，却一心只想打铁，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可笑、很丢人？”
沈苍夜笑笑，“谁规定孩子一定要和祖辈做同样的事情？在我看来，专注于自己热爱的事业，并将其做到极致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
玛莉娅吸了吸鼻子，呼吸着他的味道，轻声说：“我觉得，我自己其实挺失败的，只是，大家都疼爱我，不愿意责怪我。姐姐离开卡西米尔之后，我在上一届的骑士竞技中，一直想成为真正的、能够守护家族的骑士。可是，那条路越走，我就越迷茫。直到跟姐姐回来罗德岛，我都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又能做什么……我没法像姐姐那样目标明确，我总像个无头苍蝇。”
沈苍夜的脚步停了停，认真道：“你没有必要把临光作为你唯一的目标。如果你以你姐姐作为‘成功’的定义，那很多人都是失败的。那么，今天比赛输给你的那些人呢？”
“他们……”玛莉娅答不上来。
沈苍夜接着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和不擅长的。你喜欢工匠技艺，我觉得这很好。有时候，选择会比能力更重要。如果你们是铁匠世家，那你就是全家的希望了。所以呀，没必要逼着自己成为骑士。”
玛莉娅抿了抿唇，又伏在他身上，“我嘴笨，总是说不过你，以前在骑士竞技的时候也是你开导我……有时候听你说这些，我会觉得放松了一点点，但又觉得自己曾经做的事情很傻。我到底还是没法成为姐姐那样执着坚定的人。”
“你总是纠结这件事。”沈苍夜无奈，“你觉得作为骑士的你，永远没法胜过你姐姐。可是作为工匠，不仅是你姐姐、佐菲娅，连我都输给你了，你认为是这样吗？”
噗嗤。玛莉娅笑了。
“不是！”这话是回答他最后的那个问题。
临光家的小女儿笑着嗔道：“你才没有输给我，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
接近山巅，沈苍夜便将她放下，“玛莉娅，你瞧，现在距离山顶还有五十米，我们比比，看我是不是真的会输给你。”
“欸？”玛莉娅还没有反应过来，沈苍夜就先冲了出去。
“玛莉娅真的好失败啊！追都追不上我！”沈苍夜一边大笑着，一边往山顶跑。
“哎——！不许作弊！”玛莉娅笑着，拔腿便追。
早就在他背上休息够了。
“我要赢你啦，沈医生！”瑕光妹妹很快追了上来，从身后拉他的手。
沈苍夜被她从身后这么一带，不得不转过身来。
却没料到，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故意，刹不住车的小临光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757.姐姐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两个人的“亲密接触”仅仅持续了三秒。
玛莉娅惊叫了一声，慌张地跳开，生怕他不高兴。
沈苍夜正要开口，玛莉娅便忙不迭的找话题。
“啊，沈医生，我们到周围去看看吧，市区的夜景一定很棒的！”
说着，她通红着脸，跑向观景台的围栏边。
沈苍夜也慢慢走到围栏边，同库兰塔少女并肩而立。
雅赛努斯卫城的建筑物分布在山顶的天然平台，利用地形把最好的角度朝向人们。
从卫城山上，可以俯视雅赛努斯全城，从卫城山下，可以仰观整座卫城。
两人站在观景台上，眺望夜晚的雅赛努斯。
雅赛努斯与其他城市最大的不同点是井然有序、错落有致。
米诺斯的工匠们充分利用现有建筑物或者道路，用灯光点缀这座古城。
与大骑士领相比，雅赛努斯的夜景少了几分纸醉金迷和耀眼夺目。
夜里的灯光基本上都是沿着建筑物与道路延伸，几条环绕卫城山的主干道特别醒目，夜景缤纷而不乱，辉煌而有序。
俯瞰璀璨的城市，玛莉娅喃喃的说：“这里也是灯火通明的，和大骑士领一样。”
沈苍夜转头望着她，“想家了吗？”
玛莉娅挠了挠头，“哎，只是在回想当时的骑士竞技比赛……才是小组赛，我就打得就这么艰难了，姐姐是怎么一路走到最后的呢？”
“她真的很了不起。”沈苍夜说。
玛莉娅嗯了一声，“姐姐问过我，她是不是剥夺了我的梦想。”
“你是怎么想的？”沈苍夜问道。
“我想，我现在明白，姐姐比我更合适作为一名骑士，而我比姐姐更合适成为一名工匠。我不需要聚光灯打在我的身上，姐姐能够带着我为她打造的装备站在聚光灯下，我就满足了。无论剑、盾，还是别的什么……我想站在她身后，尽我最大的努力，给她最好的装备。所以我才来到这里。”
“参加锻造大赛？”沈苍夜问道。
“是……但也，不完全是。”玛莉娅说，“一开始只是为了那份锻造秘方想要参加，但是刚才听你说了那些，我想……”
沈苍夜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听着。
小临光低声说：“米诺斯是工匠技艺最发达的国家，这场比赛，对于我来说，就好像是骑士竞技对于姐姐一样，是一定要翻越过的大山。我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要参加骑士竞技，但是我知道我为什么要参加锻造大赛……火神老师、可露希尔姐姐，她们都对我很好，一直在夸奖我。可是，我还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我真的很想拿冠军，向姐姐证明我能行，也想为姐姐锻造出最好的装备。”
沈苍夜有点意外的望了玛莉娅一眼。
他先前没有想到，这个小骑士会有这么强的执念和决心。
……以及好胜心。
从小，玛莉娅就生活在姐姐的庇护之下。
换句话说，生活在名为“临光”的阴影之下。
历代临光的精神与光芒都曾照亮过卡西米尔。
而这一代临光的光芒虽然短暂却依旧炽烈。
玛嘉烈·临光离开了卡西米尔。
而一直被她护在身后的玛莉娅走了出来。
在只有输赢的骑士竞技里，所有人都执着的将玛莉娅与玛嘉烈进行对比。
可玛莉娅始终做不到和玛嘉烈一样优秀。
所以她遭遇辱骂、遭遇不齿，无端地承担了人们对光明求而不得的愤怒。
其实这是对玛莉娅来说是最痛苦的事情。
因为她没办法变成和玛嘉烈一样的、照亮整片大地的骑士。
一路成长在临光的阴影下，她有时候也会很自卑。
表面上她开朗又元气，嘻嘻哈哈，像个天真的小孩，仿佛什么都不在乎。
其实心里又怎么不会渴望得到他人郑重的认可呢？
玛莉娅选择站在锻造大赛的赛场上，只是想要一个人认可。
来自强者的认可。
也是来自自己内心的认可。
认可她自己，真的能优秀到和姐姐并肩站在一起。
玛莉娅捏了捏围栏的扶手，说：“这些话，我从来没有敢跟任何人说过，总觉得那样就好像我站在姐姐的对立面，总是试图在某个方面占上风，把她比下去，让我觉得自己好阴暗。但其实不是那样的……呜……总之，我只跟你说哦，沈医生，你能替我保密吗？”
“嗯，我会的。”沈苍夜笑着摸了摸库兰塔的小脑袋。
瑕光妹妹掩嘴笑着，又期待的试着问道：“你也会像当初和我一起参加骑士竞技那样，陪我走到最后吗？”
“当然了。”沈苍夜说。
顿了顿，又道：“不不不、不对。”
“欸？”玛莉娅一怔，随即眉毛就撇下去了，以为他反悔了。
沈苍夜道：“我觉得我应该要点什么东西不然好亏啊——嗯……不如，作为交换，你拿到那份锻造秘方、为玛嘉烈制作装备前，用来试手的第一件小装备，送给我吧？”
“好啊，嗯，不止一件，两件、三件都可以！”玛莉娅脱口而出。
回复之快，就连她自己都愣了两秒。
她又欲盖弥彰地解释道：“姐姐她其实，也没那么着急回卡西米尔的，她的装备以后再做也可以！先照顾你的需要——啊、沈医生你有什么想要的装备，我给你做呀！嗯……我还不知道你比较喜欢用哪种武器呢？”
这话一出，玛莉娅先在心里给姐姐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对不起，姐姐，你也不想妹妹伤心吧？
“那我就先预定着了。”沈苍夜哈哈一笑，“我用那种环柄的直刀比较顺手。”
“好，我一定为你做最好的武器！”玛莉娅忙道，“还有、嗯——如果你现在的武器用着不舒服，我也可以帮你调整的，你来找我就好啦。我可以当你的专属装备维护员哦！”
“好哇，你这么优秀的工匠，我得加倍付钱。”沈苍夜道。
“呜……不要钱！”玛莉娅涨红了脸，“只要你陪我出去玩一趟。”
两人对视几秒，临光家的小女儿笑了笑，脸上爬上红霞。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脸，连忙装作看风景的样子跑到观景台的另一侧，就怕被他给看到了。

758.这姑娘是想和铁砧谈恋爱吗
雅赛努斯卫城是一个建筑群，包括帕特农神庙、伊瑞克提翁神庙、酒神剧场、帕那辛纳克竞技场等杰出的建筑。
一一游览过各大神庙之后，玛莉娅颇有兴趣地停在了帕那辛纳克竞技场外围。
“沈医生，里面看起来好大呢！”
“是啊，”沈苍夜颔首，“这座竞技场建造于七百多年前，现在还在使用，它是人类历史上唯一一座全部采用大理石修建的竞技场，为此挖空了一座采石山。”
玛莉娅很新奇，“那个时候米诺斯就流行各种竞赛了呀？”
“嗯，米诺斯人非常热衷于各类比赛。”沈苍夜道。
玛莉娅抱着他的手臂，“我们进去看看嘛？”
他们一同步入这个巨大的竞技场。
竞技场建筑风格是按照米诺斯传统的半圆形剧场建造的。
在竞技场门口的墙壁上镶嵌着五色环，马蹄形的竞技场内，嵌着墨色的黑煤渣跑道。
竞技场呈马蹄形，场内两根平行的线，连接着一小段弯弯的弧。
顺着直线和弯弧，是用白色的大理石冰雕玉彻而成的一排排座位，可容纳万名观众。
这里仿佛不是激烈的竞技场，而是一件精致的工艺品。
两人沿着黑色的跑道走着，玛莉娅忽然道：“你瞧，跑道尽头有一个领奖台哎！”
沈苍夜就笑，“怎么，刚才赢了我，现在就想领奖？”
“要不要再比比？”玛莉娅挺了挺胸。
“我让你十米都可以。”
“你说的哦！”玛莉娅一溜烟跑了出去。
沈苍夜在后头不远不近地跟着跑，“玛莉娅，我要追上你啦！”
“才不让你追上！”临近终点，小金马一个加速冲了过去。
“好好好，输给你了——请玛莉娅小姐上领奖台。”沈苍夜无奈地笑。
不远处，黑曜石领奖台在夜幕中伫立着。
玛莉娅一下子蹦上了领奖台，“哇，好高——！这感觉真奇妙！”
她高高地向沈苍夜伸出手，“沈医生，你也上来看看嘛？”
“你要和我分享冠军吗？”沈苍夜笑道。
“冠军什么的，让给你都可以呀！”瑕光妹妹嘿嘿一笑。
沈苍夜走到近前，很配合地模拟主持人的声音，“恭喜玛莉娅·临光小姐获得本次锻造大赛的冠军，有什么获奖感言吗？”
瑕光妹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要特别感谢陪我一起走到今天的那个人，从骑士竞技到现在，我一直都、一直都非常的感激他，还有——”
她的话还没说完。
陡地，一道手电光打来，照到了玛莉娅的耳朵尖儿上。
紧跟着是一声断喝。
“什么人在那里！”
——是巡逻的工作人员。
“糟，被发现了！”沈苍夜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拉住玛莉娅就跑。
“喂，给我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工作人员拔腿追来。
“为什么这么倒霉呀？怎么偏偏就碰上人了呢！？”玛莉娅一边跑一边说。
话说的是抱怨，语气却是笑着的。
“至少我们没有被直接抓住，算好的了！”沈苍夜道。
“快，快点……”玛莉娅催促着。
“嘘！”沈苍夜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事儿要是被火神知道，玛莉娅肯定要得被责备了。
可小临光好像还沉浸在兴奋中，抓着他的手不放。
沈苍夜听到工作人员用对讲机呼叫。
才跑了一百米，蓦地听到脚步声。
前方另一道手电光扫过来。
“发现他们了！”
更多的脚步声紧追过来。
“那里！”沈苍夜一把将库兰塔女孩拉进了建筑与建筑的间隔中。
这个空隙里恰容得下两个人侧身面对面站着。
手电光在外面闪动，脚步声来往。
空隙中的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玛莉娅伏在他的胸口，只觉得心跳快得仿佛要炸出来，腿都有些发软。
以至于等待巡逻的工作人员走过去、两人继续跑的时候，她一个趔趄差点就摔倒了。
沈苍夜扶了玛莉娅一把，又拉着她往前跑。
两人紧赶慢赶冲到到观景台，后头几道手电光撵着他们过来。
沈苍夜有点无奈。
这是什么潜行游戏的场景吗？
他们跑到观景台边缘，沈苍夜在瑕光妹妹耳边说：“跳！”
“哈啊？”玛莉娅惊了惊。
“跳！”沈苍夜拉着她越过了栏杆，从卫城山上跳下去，落向雅赛努斯市区。
玛莉娅条件反射的发动了自己的能力，金色的天马双翼在她的身后显现，与市区的灯火几乎融为一体。
……似曾相识的场景，玛莉娅笑着，将他的手臂抱得更紧了。
沈苍夜原本打算使用风，但是余光瞥见金色天马如若天使般的光粒子双翼，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对玛莉娅说了句“幸好有你”。
这话让得小临光很是受用的笑了。
两人落在市区里一处人烟稀少的街道。
反复检查四下无人之后，他们一起回到了住处。
为了躲避视线，他们选择从外头爬进房间的露台，再进到房间里面，假装一开始就在房间里的样子。
万幸，一路上没遇上一丝不苟的火神老师。
不然这事情恐怕就藏不住了。
告别时，沈苍夜千叮咛万嘱咐：“今天的事情，是我们之间的秘密，谁都不要说，懂了吗，坏孩子玛莉娅？”
“你才是坏孩子！”玛莉娅鼓起勇气捏了一下他的脸，然后羞红着脸，啪的把门关上了。
沈苍夜旋身往自己的房间走。
又听到玛莉娅的房间门打开，喊了句：“晚安，沈医生。”
玛莉娅回到屋里，躺在床上，她手脚并用抱住枕头滚来滚去。
力道太重，她扑通一下掉下了床。
“哎、哎哟……”小临光讪笑着爬回床上，又是紧紧抱着枕头，用脸蹭着。
佐菲娅的视频电话打来，玛莉娅一脸红晕的接起来。
在被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高兴”的时候，小金马又是那句“我今天参加预选赛晋级了！”
电话那头的鞭刃和临光，望着玛莉娅略显绯红的脸色和暧昧又幸福的微笑。
面面相觑。
这个憨娃子，不会真的是和铁砧谈恋爱了吧？

759.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爱抖
第二轮预选赛之后，玛莉娅的照片和视频以飞快的速度在网上发酵。
毕竟，追求美是人的天性。
更何况，瑕光妹妹这种单纯的可爱又是男女通杀。
一时间，叫老婆叫女儿叫妹妹的响成一片。
玛莉娅很少关注网上的东西，对自己莫名其妙就火了这件事情也不太了解。
事实上，锻造大赛的第二轮预选赛之后，玛莉娅就一直很忙。
联合安保竞赛过段时间就会开始了。
承担装备维护工作的后勤干员，只有包括玛莉娅和火神在内的四个人。
他们的准备工作要比其他人多得多。
就这样繁忙的工作了一周之后，锻造大赛的预选赛赛程结束，淘汰赛正式开始。
由于不是一对一的对抗性质竞赛，锻造大赛的淘汰制度与其他比赛略有不同。
两轮预选赛，一共入围了一百五十名工匠。
这些参赛者要经过三次的淘汰赛，才能最终走到决赛。
而淘汰赛也比较特殊，会依据比赛人数进行淘汰，较为灵活。
一大早，沈苍夜开着罗德岛的外勤车辆，送玛莉娅和火神去比赛场地。
这回火神要跟着一起，还真没法骑摩托车了。
坐在驾驶座上，他从后视镜见到玛莉娅一直低头在打瞌睡。
最近她真的累坏了，别说准备比赛，就连正常休息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本次淘汰赛的比赛场地在市郊的一个大型工坊。
前来观看比赛的观众竟然还不少。
玛莉娅刚走进锻造工坊，便引来一片小小的欢呼，好像大家都知道她要来，搞得她有点懵圈。
沈苍夜不禁惊讶。
这三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爱豆的话是能说的吗？
淘汰赛是五进二的赛制，同时在多个锻造工坊举行。
他们抵达的时候，另外四名工匠已经在锻造工位上了。
他们或是与评委聊着天，或是同主持人说笑。
看上去，这几名工匠对协会组织的锻造比赛的一切都非常熟悉。
大概是常客了吧？
沈苍夜和火神坐在工坊一侧的观众席上。
玛莉娅则是在完成登记之后前往锻造工位。
“玛莉娅小姐，祝你拿冠军！”观众席上有人喊道。
“啊，谢谢！”玛莉娅手足无措地应和着。
一刹那间，她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暗流涌动的骑士竞技赛场，不由得有点紧张。
沈苍夜刚在观众席坐下，远远的就见到沃伊切特在观众席另一头朝他招手。
紧跟着，他的手机上面收到消息。
【沈先生，您帮我咨询玛莉娅·临光小姐的意思了吗？我把报道的初稿给我们主管发了过去，他对锻造大赛的话题很感兴趣，希望能够跟踪报道。】
沈苍夜抓了抓头，老实说他还真不想因为这事打扰了玛莉娅的心情，所以当时就没有跟玛莉娅说起。
他有点抱歉，只好给沃伊切特回过去：
【不好意思，我还没有问过玛莉娅的意见，担心打扰她比赛，我也没办法替她做决定。】
过了一会儿，沃伊切特回复过来：
【没关系，如果有什么需要请一定联系我！】
沈苍夜又看看正端着笔记本电脑的沃伊切特。
这个小记者，上次见他还是畏畏缩缩的，今天就能鼓起勇气说这么多话了。
……都是被工作逼的啊。
沈苍夜收好手机，转过头，便见到火神正望着评委席发呆。
“评委里有认识的人吗？”沈苍夜问道。
“算是……故友吧，以前我也曾经为工匠协会工作过，是当时的朋友。我因为矿石病离开米诺斯之后，已经很少联系了，很陌生了。”火神道，“只是时不时还会想起当年。”
她突然提起这一茬，沈苍夜倒是有点意外。
还以为火神就是个闷葫芦呢。
火神道：“听说最近工匠协会也快要撑不下去了。”
平静的叙述。
只是，沈苍夜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惋惜和哀伤。
或许，工匠协会对于火神来说，就好像曾经就读的中学，总是有那么一次次的牵绊吧。
火神没再说话，沈苍夜也没有追问，只是望向锻造台。
时间到，比赛也正式开始。
这场比赛是锻造实操比赛，主持人宣布比赛开始，并一一介绍参赛选手。
话题很快转到玛莉娅这个“首位外国参赛选手”的身上。
倒是玛莉娅，站在台上垂着耳朵，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沈苍夜向火神问道：“玛莉娅昨天没休息好吗？”
火神叹了一口气，“我们昨天晚上连续赶工，我让她先去睡了，不过那个时候也快两点了……不过别担心，相信她吧，她能做好的。”
沈苍夜问道：“五进二的比赛，你觉得玛莉娅的胜算有几成？”
丰蹄铁匠难得的笑了笑，“以我对瑕光干员的了解，她的锻造技术不在我之下，瑕光自幼就学习工匠技艺，基础扎实牢固，而且刻苦勤奋，我相信她的努力和天赋早就超越了我。”
火神平时惜字如金，不会说漂亮话，她给出的评价必然是中肯的。
这位丰蹄，曾经是米诺斯某一届锻造大赛的冠军。
她认为玛莉娅有不在她之下的能力，那也意味着，她相信玛莉娅的实力是能够拿冠军的。
介绍完参赛选手，主持人回到了锻造工坊正中的评委台上，“各位工匠，你们今天的任务是——用你们面前盒子里的钢珠锻造一柄匕首。匕首的设计图在你们面前的台子上，你们的时限是四个小时！完成作品之后，评委会检视你们的作品并且给出评分。”
瞬时间，观众席一片议论之声。
锻造的材料不再是现成的钢锭，而是更加难处理的钢珠。
而且，锻造的时限比之前缩短了，仅仅四个小时。
对比上一轮，确实增加了不小的难度。
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主持人又开口了。
“——另外，我们给各位工匠达人准备了一道附加题，一个小小的考验。”
说完，他打了个响指。
刹那间，五名参赛选手的神色都变了。
就连观众席上的、曾经是锻造冠军的火神，眉头也蹙了起来。

760.工匠噩梦之附加题
随着主持人的声音，整个锻造工坊的结构开始变化。
屋顶徐徐向两侧的墙壁收起。
而后墙壁落下，外界刺眼的阳光照了进来。
沈苍夜下意识的用手遮蔽阳光。
精密的全机械工坊模式，让人不得不惊叹米诺斯工匠的技艺之高。
主持人也沐浴在阳光之下。
他举起双手，道：“为了致敬古代在烈日下修建雅赛努斯卫城的工匠们，我们今天的比赛，将模拟全手工锻造的场景。请各位使用手摇煅炉和手边的工具来完成自己的作品。”
“——怎么会！？”这下子，连火神都呆住了。
沈苍夜纳闷：“这样会很难吗？”
火神的目光凝重，“是的。不仅仅是手摇式的锻造炉会大大消耗工匠的体力，户外的阳光也是干扰。”
她皱了皱眉，自责地说：“我参加锻造大赛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都是大家在工坊里锻造，比试作品的性能，而不会在锻造的过程中出现所谓的‘附加题’来增加难度……这想必是为了增加比赛的观赏性，最近才加入的。我没有跟瑕光讲过这些。她恐怕没有心理准备。”
沈苍夜又看看锻造工位。
另外几名工匠倒是对这增加难度的附加题毫不惊讶，只有玛莉娅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工匠们各自开始工作。
第一步便是生火。
不同于机械点火，手摇式锻造炉从生火到控制火候都非常困难。
除非早有准备，否则会当场被打个措手不及。
四位熟练的米诺斯工匠都很快升起了火。
只有玛莉娅一个人，直到时间过去了接近一个小时才终于生起火来。
大多数时候，玛莉娅的工作都是在设备齐全的锻造工坊里进行的。
虽然火神老师会要求她每天练习手工锻打铁锭，不能抛弃传统。
但那并不包括手摇式煅炉的使用。
玛莉娅并非不熟悉手工锻造。
只是，陡然换成全手工锻造，她还需要时间适应。
可这样的适应时间，在比赛里是不允许的。
甚至是致命的。
幸而，玛莉娅还没有失了镇定。
升起火之后，她就立刻开始锻造工作。
此时，两名工匠已经开始锻压。
玛莉娅看了一眼计时牌，擦了擦汗，将钢珠装进金属罐中，放进煅炉里加热。
火神咬着拇指尖，紧张地望着玛莉娅。
沈苍夜第一次见到这位稳重的工匠露出这种表情。
过了一会儿，火神说：“手动锻造的技术，我相信瑕光是完全掌握的，可是户外在阳光下锻造的经验，并不是每一个工匠都有的。”
她顿了顿，道：“在米诺斯，经常参加锻造比赛的工匠们肯定会对这些附加题有所准备。你瞧，另外四名工匠都没有对这个突然出现的附加题表示出惊讶，这就说明他们已经预料到会出现难度突然增加的情况。但是这对瑕光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挑战，我只希望她不要出意外状况。”
这其实就和考试一样——
即便你把书背的滚瓜烂熟，掌握了所有知识点，但在没有经历过模拟考的情况下，你也很有可能在考试中翻车。
此时，钢珠终于熔化形成钢坯，玛莉娅将钢坯取出，放到了锻造台上开始锻打。
沈苍夜看着玛莉娅的动作，问道：“室内锻造和室外锻造，差别很大吗？”
火神点了点头，“锻造过程中，无论是加热、锻打还是淬火，工匠都需要不断观察钢坯的颜色来确定钢坯的温度，工匠们会在加热或者淬火时将工坊的灯关掉，以便确定钢材是否处于合适的温度。在外界有阳光干扰的情况下，这种观察方法就失效了，必须寻求其他的解决途径。”
话音未落，就听到叮当一声响。
接着是观众们的惊呼。
沈苍夜连忙看向锻造台，只见玛莉娅惊讶地站在原地。
地板上掉着半块断裂的钢坯。
“糟糕了，玛莉娅小姐的钢坯在锻压时折断了！”主持人的声音响彻全场，“她会怎么做呢？还有挽回的机会吗！？”
“怎么会这样？”沈苍夜惊讶道。
火神皱了皱眉，“手摇煅炉很难控制好温度，钢坯加热温度过高，塑性会下降，变得脆而易碎，所以在锤打时断裂。这下不好办了，时间太仓促，恐怕来不及重新制作了。”
玛莉娅咬了咬牙，抬头看看时间。
此时还剩下一个小时四十八分钟。
她已经没有多余的钢材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集中在玛莉娅的身上。
锻造成果突然间断裂，不少工匠在锻造大赛中都发生过类似的意外。
一部分人自知无法完成作品，选择了直接退场。
玛莉娅深吸一口气，用火钳从地上拾起了断裂的钢坯。
她没有径直走向台下，而是快步奔向了工作台，将断掉的钢坯焊接，重新锻造。
“——好的，看来我们的小姑娘还没有放弃！”
主持人大喊着。
沈苍夜仿佛看到那个挥舞着锻造锤的身影，与曾经在骑士竞技中面对锈铜骑士暴虐攻击的身影重合。
骑士不会退缩。
临光不会退缩。
然而……她又能否像曾经在骑士竞技里一样，绝地翻盘呢？

761.输了比赛,赢了……
叮、叮、叮——
清脆的打铁声在工坊里响彻。
在玛莉娅的世界里，早已经听不到外界的助威或是叹息。
她唯一的念头，就是完成这件作品，晋级比赛。
她很着急。
她承认自己很着急。
她太想赢了。
也太想得到一个认可了。
那是她自幼追逐和努力至今的东西。
是她唯一能和姐姐的才能相提并论的东西。
火神说她的能力值得信任，科瓦尔叔叔说她是锻造的全才……
她能做到的。
她相信自己能做到。
她不想输，也不能输。
因为她是临光的一员。
临光就应该是强大的！
还有那么多人在关注着她、关心着他。
她还要拿到那份宝贵的锻造配方。
她还要替姐姐打造装备。
她……还和他约好了，要亲手为他锻造武器。
她想赢，她必须要赢。
这还仅仅是第一步而已。
这小小的第一步，怎么会输呢！？怎么能输呢！？
那可是她为之奋斗了十多年的东西！
时间是够的……她心里估算着，只要不出差错，就还来得及！
玛莉娅迅速地将半成型的锻件重新锻压。
然而。
当她再想回炉加热时，却蓦地发现，锻造炉的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灭掉了。
玛莉娅急忙重新生火，可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足足十五分钟后，检修设备的工作人员入场，方才发现她的锻造炉是有故障的。
否则，她也不会在一开始生火时花那么多的时间。
观众席上的讨论和指责声越来越响，都在责备主办方没有提前检查好设备。
玛莉娅无暇去顾及观众们的声音。
她抬头看看，其他人都在使用着锻造炉，她也不可能去借用别人的。
她只能咬着牙，看着自己的锻件一点点冷却下去。
待得工作人员顶着观众们的非议重新拉来一台锻造炉，时间已经极度紧张了。
玛莉娅不服输地重新生火，锻件加热，锻压……
汗水顺着她的额头滑下，打在炽红的热铁上，被瞬间蒸腾成水蒸气。
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泪水也在她脸上一起滑落。
时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而她甚至还没有能完成锻压的过程。
玛莉娅几乎是竭尽全力。
她的手臂被烫伤了，嘴唇也在紧张中被咬破，血流到她的下颏，但她浑然不知。
她几乎是机械般地完成淬火，接着是塑形，加装刀柄。
还有最后的一步——
只要……！
“时间到！”
主持人高声说。
玛莉娅的动作一僵，愣在原地。
她甚至没有时间打磨她的作品。
工匠们都随着主持人的指示，来到锻造台正中的评委席前。
主持人的目光扫过每位工匠，“你们今天挑战的项目是——锻造一柄刃长在18到24厘米之间的匕首，须有刀柄、刀格和血槽，双面开刃。接下来，评委将检视你们的武器，本轮将会依照成品的品质淘汰掉一名选手。”
玛莉娅呆呆望着评委，抿紧了唇。
“基维利先生，请向评委展示你的武器。”
主持人叫到了第一名工匠的名字。
基维利身形魁梧，是一个高大的丰蹄族人。
他是个老兵，一名有着十年锻造经验的工匠，也是锻造大赛的常客。
“今年又见面了啊，老伙计！”一位评委对基维利笑了笑。
“今年的冠军也会是我的。”基维利自信满满，端着自己的匕首走上前去。
评委们一一查看了匕首，给出评价。
“很完美，没有裂缝，没有瑕疵。”
“很少能在第一轮就见到完成度这么高的作品了，很不错！”
“看来，蝉联两届锻造大赛冠军的基维利先生，今年也是势在必得！”主持人带头鼓掌。
“当然。”基维利昂首挺胸，“我就是冲着冠军来的。”
“奥德尔先生。”主持人叫到了第二名工匠的名字。
接着是第三名、第四名。
评委一一对他们的作品进行检视和点评。
最后，玛莉娅的作品也被交到了评委的手中。
只是看了一眼，五位评委纷纷摇头。
“这是一件不合格的作品。”
“你的匕首并没有按照要求留下血槽。”
“你花了太多时间在点燃锻造炉上，这导致你根本没有足够的工夫来打造武器，如果你再多加打磨你的作品就好了。”
“锻材断裂是新手常犯的错误，主要原因是没有控制好加热的温度，这很正常，不用灰心，下次加油！”
金发女孩一声不吭地听着评委的话语。
——新手常犯的错误。
这几个字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自己从事锻造多少年了？
她最感兴趣的恰好是她最擅长的东西，她为之振奋也为之努力。
她素来都觉得，工匠技艺是自己最骄傲也最擅长的东西。
她也一直以为，自己的技术哪怕不能照亮大地，也能稍微照亮他人。
但是……
她十多年如一日的艰苦锤炼，付诸无数心血的热情，她为了这份事业牺牲的一切，她想要燃尽自己去照亮别人的这份信念……
原来只不过是一个新手的一厢情愿。
“——谢谢你，玛莉娅小姐，你的作品很优秀，但是，未能达到晋级的标准。”
评委给出了最后的判决。
主持人道：“请交上你的武器，玛莉娅小姐。”
玛莉娅捏了捏拳头，道：“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一时间，评委们和主持人都愣了。
“我的锻造炉一开始就有故障，我在生火和加热上多花了好多时间。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一定能做好的！”库兰塔少女哀求道。
评委面面相觑。
片刻，一位评委摇摇头，“对此我们真的很抱歉，但是我们没有重新给予参赛机会这样的先例。”
玛莉娅低下了头。
霎时间，观众席上一片哗然。
“你们不可以这样！你们这是在欺负人！”
玛莉娅的支持者义愤填膺。
“给你们一个坏掉的锻造炉，你们能做得到吗？”
“给她一个机会吧！”
评委们硬着头皮不说话。
这时候，基维利突然回身面向观众席。
他瞪视着愤怒的观众们，吼道：“都给我闭嘴！发生了意外也能应付得来，才算是出色的工匠！她配得上工匠这个称呼吗？”
有人立刻反驳：“发生故障的又不是你的锻造炉，你倒是说得轻松！”
“对不起大家……”玛莉娅忽然开口，“对不起，是我技不如人。”
观众席上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金发的库兰塔女孩身上。
她低眉敛目，默默地旋身往场下走。
“回去吧，小妞！锻造坊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基维利冷声道，“你——”
话音甫落，他只觉强风乍起。
锋利的劲风刮过他的牛角，在上面留下一道充满威胁性的划痕。
基维利大惊，一缩脖子，把没说出来的话硬生生吞了下去。
——是谁！？
基维利扫视一圈，骇然将视线投向观众席最下方。
那里站着一个人。
那人望着他，目光淬利。
基维利心里陡地一寒，惊得当场退了两步。
那人移开目光没再看他，基维利回过神来时，汗水已经湿透了衣服。
他再看那个人，似乎又没有了刚才的锐利。
他看到那人将采访的记者拨开，挡住想要抢得镜头的摄影师，走向了失落的库兰塔少女。
“玛莉娅。”沈苍夜拉住了小小的工匠女孩。
小临光抬头望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对不起啊，沈医生。”库兰塔少女垂着眼眉，神情就好像考试考砸了的孩子走出考场等待父母的责备。
她勉强笑了一下，说：“对不起……许诺给你的装备，可能要再过些时候了，我想我现在……可能还不是一个合格的工匠。我的技术还不到家，我没法……没法打造出好的装备，真的对不起。”
“没事的。”沈苍夜拢住她的肩膀，“没事了，我带你回家。”

762.节奏带师就是我
坐在回宾馆的车上，玛莉娅呆呆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火神忍不住开口道：“别太难过了，瑕光。锻造炉有故障不是你的错。这件事情也怪我，我没有考虑到会突然间出附加题增加难度的情况，没有提醒你提前准备，才让你措手不及。”
“不不，不是火神老师的错。”玛莉娅笑着摆摆手，“别人能做得了，为什么我做不了？我想，基维利先生说得对，能应对所有的意外，才是合格的工匠。我……就是技逊一筹罢了。”
火神叹息着瞧她。
她本想说，常关注这比赛的人基本都会知道比赛的套路，并且做好准备。
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什么解释都是多余的。
瑕光妹妹笑着，似乎是为了安慰火神，她又说：“火神老师，我没事的啦，只是一个比赛而已嘛，我没有看得那么重。”
她挥了挥小拳头，仿佛在给自己鼓劲，“况且，联合安保竞赛也临近了，不用去比赛，我就可以安心工作了，这样也挺好的……也挺好的不是吗？”
沈苍夜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瞥见玛莉娅强颜欢笑的模样。
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是先照顾别人的感受。
但越是这样就越让人心疼。
她将所有的痛苦自己咽下，然后，又像光一样元气满满地去温暖他人。
可是，谁来关心她呢？
回到罗德岛的驻地，玛莉娅依旧是一如既往参加工作，和人嘻嘻哈哈，有说有笑。
只是，除开工作时，再也没有见到她出现在休息区域或者娱乐区域，和其他人聊天或是吐槽。
她的生活变成了宿舍和工坊的两点一线。
她甚至常常忘了吃饭，整个人也很快的消瘦下去。
在这场失利的淘汰赛之后第六天，玛莉娅的工具箱忘在了工坊。
火神便拜托沈苍夜给她送去。
沈苍夜提着工具箱来到玛莉娅的宿舍门口，敲了敲门。
“沈医生晚上好！”玛莉娅打开门，笑着迎他进入房间。
“这是你落在工坊里的，火神让我给你送来。”沈苍夜说。
“哎呀，真不好意思，让你跑一趟。”玛莉娅拉着他问道，“要不要喝点茶？我买了最好的茶叶哟。”
“好。”沈苍夜道。
玛莉娅放好了工具箱，自责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最近不是忘东西就是犯错，给火神老师添了好多麻烦，真是的……”
“玛莉娅。”沈苍夜唤道。
瑕光妹妹应了声，又给他倒茶，“唉……我最近真有点不在状态，这可不行呀，工作上再犯错，可真的要被火神老师骂了，大概我不适合干工匠这一行吧……哈哈哈。”
“玛莉娅。”沈苍夜又唤了她一声，“你还好吗？你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你瘦了这么多，脸色也这么差。”
小临光背对着他站着，深深低着头。
房间里安静着。
接着，安静中多了一丝啜泣的声音。
就好像每一个职场新人所要经历的那样。
白天工作受的气、积的怨，从不敢向人发泄。
只在夜深人静时，躲在被窝里，或是在与密友的通话中，潸然泪下。
“我做不好，我想我没法做好了……沈医生。”玛莉娅喃喃自语，“大家夸奖我，想必都是因为他们不想伤我的心而已，大家对我这么好，可我却一直……一直没法成长起来。”
“我觉得我也有努力的，我认为我是有天赋的，爷爷这样说，科瓦尔叔叔这样说，火神老师也这样说……我总觉得我作为临光家的一员，也是有我的长处的，只是我的天赋没有在战斗上……我想通过这次比赛证明自己，可是、可是……唉……”
她长叹了一口气，闷闷的说：“大概我会永远像这样，一事无成、一辈子都追不上姐姐的脚步吧。”
沈苍夜心疼的看着她寂寥的背影。
玛莉娅自幼痴迷于工匠的技术，曾坚信自己的天赋就在于此。
那是她的梦想。
她也几乎将一切都献给了这个梦想。
锻压、熔铸……每天站在温度高达四十多度的工坊里，日复一日面对滚烫的煅炉。
千万次的锤打，无数个日日夜夜的付出。
没有人能够想象她走过来的路有多艰辛。
但她都扛了下来。
因为她相信她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
大家都相信她。
她自己也相信自己。
可现在，她的梦碎了。
不懈为之努力的东西，变成了最尖锐的剑，刺伤了她的心。
玛莉娅本就是个没有什么自信的孩子，当孜孜追求了十几年的东西被全盘否定，那样的挫败感，又有几人能知？
“玛莉娅。”沈苍夜走近一步，拉住了小临光的手。
金色的库兰塔转过身，眼里全是泪水。
“我真的真的好想赢，我也幻想过，我能像姐姐那样一路披荆斩棘赢到最后，但我一开始就输了，一开始就——！我还以为我至少能赢一次，我努力了这么多年……”
大滴的泪珠滚下来，被她仓皇地用手背擦去。
憋在心底的委屈一下子发泄出来，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哭得像个找不着回家路的孩子。
沈苍夜注视着她，“玛莉娅，如果工匠协会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愿意参加吗？”
“可我没机会了、我再也没有机会了！我输了！我连一场都没有能赢下来！”玛莉娅用力抱住了他，号啕大哭，“我搞砸了，我太没用了！我把事情全都搞砸了……我能怎么办？我没办法了，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沈苍夜没说话，默默的抱紧了她。
玛莉娅哭累了，昏昏沉沉睡过去。
沈苍夜替她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看着她的睡颜。
“睡吧。”他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痕，“剩下的交给我。”
沈苍夜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笔记本电脑。
他查看了一下社交媒体下关于锻造大赛话题的讨论。
许多人都在质疑上一场淘汰赛里玛莉娅的锻造炉故障的问题，认为主办方处理不当，也有许多人在恣意骂街。
设备故障本该是比赛主办方的责任。
可他们却用“没有这样的先例”来搪塞提出合理请求的参赛选手。
这样做本就不太合适。
碍于曼妮莎的面子，沈苍夜也不好说得太过。
有点束手束脚……
不过没关系。
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导火索，寂寞又万能的网友们自然会给比赛主办方施加成吨的压力。
如今，骂主办方的、骂基维利的、粉丝互怼的都大有人在，他需要给所有人一个共同使劲儿的方向。
沈苍夜想了想，发了一篇以《让玛莉娅·临光重回赛场》为标题的请愿。
这篇文章理性分析了事件的全过程，又感性请求再给选手一次机会。
“我居然也变成了‘节奏带师’。”沈苍夜无奈地笑笑。
嗯，让节奏飞一会儿。
现在，主办方工匠协会的压力自然会越来越大。
等到他们焦头烂额时，他再给压力山大的主办方提供一个合理的、压力的发泄口，一个能往下跑的台阶，这事儿就成了。
这个时候，他还需要另外一个能够给主办方施压的东西。
那个东西就叫——“甲方爸爸提出的要求”。
既然玫瑰报业有意向跟踪报道锻造大赛，不如就顺水推舟。
合上笔记本电脑，沈苍夜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您好，鸟嘴骑士先——咳，沈先生您好！没想到您居然会联系我。”
“您好，沃伊切特。有件事情想找你帮忙。”
“欸？哪里哪里，帮忙说不上，您尽管提！”
“我想找你们米诺斯分部的管事人谈一谈。”
“啊？——呃，好、好的，我明白了！我去联系主管，沈先生！”
竞技场上，商业联合会在利用着骑士。
竞技场下，商业联合会也可以变成骑士的工具。

763.获得生命之水*1
沈苍夜拜访了玫瑰报业米诺斯分部的卡莱维主管。
他今天打算用文明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毕竟自己也算是有求于人。
谈话是在他自认为轻松愉快、但是对方好像有点紧张的情况下进行的。
玫瑰报业来到米诺斯，是为了寻觅机会的。
在米诺斯，大大小小的竞赛之多，丝毫不亚于卡西米尔的骑士竞技。
由于卡西米尔的骑士竞技同质化严重，玫瑰报业想从米诺斯打开一个突破口，找寻更加抓人眼球的内容。
毕竟，玫瑰报业旗下不只有报纸，还有包括视频网站在内的不少媒体渠道在嗷嗷待哺。
玫瑰报业本来是打算从较为著名的“联合安保竞赛”入手的。
但中间横插了这么一个锻造大赛。
这的确是非常有新意的比赛。
卡莱维主管看过了沃伊切特的稿件。
他打算先在卡西米尔国内发一两篇报道，试试水，看看反响，再决定下一步动作。
哪知道，今天一大清早，卡莱维主管正吃着早餐看着报纸，沃伊切特就给他带来了一个“惊喜”。
他声称他带来了一个“谈项目”的人。
卡莱维非常恼怒。
他已经无数次交代过，他的早餐时间是不容许任何人打扰的。
谈项目，谈什么鬼项目。
谈项目找项目部的人去，他是那种能随便就能见到的人吗！？
卡莱维冲着电话吼了声“让他滚”，然后啪地挂下了电话。
可没过多久，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办公室门打开，秘书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
沃伊切特大口喘着气，向卡莱维介绍他身后的年轻人。
嗯，一个黑发的年轻人，看起来应该是……阿戈尔？
卡莱维不悦地眯起眼睛，心中已经在盘算着怎么把他们一起打发走了。
然而。
在沃伊切特介绍“这位是曾经参加骑士竞技的‘鸟嘴骑士’”时。
卡莱维主管的咖啡杯摔碎了。
……那位骑士笑容可掬、彬彬有礼的走到他的办公桌前，递上一份《关于赞助与收购锻造大赛独家报道权的可行性分析报告》。
卡莱维主管几乎是从办公椅上跳起来，九十度弯腰接下了那份报告。
他请对方上座，叫秘书磨上最好的咖啡豆。
令卡莱维主管惊讶又恐惧的是，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那位骑士以非常文明、非常符合礼仪的方式，向他叙述了赞助这个比赛可能取得的收益。
……很详尽。
甚至可以说很专业。
难以想象这份可行性分析报告是一个外行人做出来的。
可卡莱维主管一句话都没听进脑子里。
他全身肌肉绷紧，只觉得下一秒对方就会拔出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问他“你会赞助的比赛的吧？会的吧？”
面谈结束，卡莱维主管亲自把那位骑士送下楼，表示这事儿已经在他的待办清单第一优先级，他会联系项目部保证完成任务。
沈苍夜站在街上，手里还拎着卡莱维主管赠与的精美礼品。
啊，谈业务……都是这么顺利的吗？
玫瑰报业那边的反馈很快就回来了。
沈苍夜拒绝掉了卡莱维主管的拜访邀请，自己拿着玫瑰报业的意向书，去了工匠协会。
曼妮莎带着他见到了协会的理事会。
理事们对这自己找上门来的赞助自然是大喜过望。
沈苍夜也适时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有投资意向书，这个“条件”也就有了分量。
——想要赞助可以，但是，得要拿东西来换。
他也知道，近日来工匠协会收到了许多关于上次淘汰赛评委处理不当的指责和谩骂，正是内外交困的时候，忙得狼狈不堪。
再加上工匠协会本就资金匮乏，根本不可能有拒绝投资的理由。
稍微一讨论，理事会这边就全投了赞同票。
然而，提案交到协会会长那里。
他们又不可避免的听到了那句“卡西米尔的赞助商？别的不说，我可是一直听说卡西米尔烧酒的大名呢！”
沈苍夜笑容满面，“投资商已经准备好酒了。”
压榨万恶的卡西米尔资本家，很爽。
当晚，战场转移到了酒桌上。
卡西米尔烧酒——也就是伏特加，在全世界享有盛誉。
以谷物为基础的生命之水在橡木桶里沉淀，时间越长，该酒酿成后就会更加醇香。
数箱卡西米尔产的牛草伏特加被端上桌。
玫瑰报业的两位负责人，一开始还同工匠协会的老家伙们热情说笑。
当看到老工匠让服务员把高脚杯撤去，用装橙汁的长筒玻璃杯来装高达九十六度的伏特加时。
他们的腿已经开始打颤了。
这样喝，会死吧！？

764.灾厄酒神,怎么过?
酒桌上，觥筹交错。
没两杯，玫瑰报业的两位就昏睡在地。
又两杯，久经沙场的理事们也倒了。
最后只剩得沈苍夜和工匠协会的协会长两人对饮。
“沈、沈老弟呀——”协会长搂着沈苍夜的肩膀，大着舌头说，“你不知道咱们工匠协会……就快、就快办不下去了……”
“嗯，我知道。”沈苍夜被这个须发皆白的老先生称为老弟，面部表情有点扭曲。
协会长又说：“你给、咳……你给我拉来这赞、赞助，真是救我们于……水火啊——你是我们的大恩人……”
沈苍夜随口应着，心说没人赞助的原因你还没点逼数吗？还不是因为你硬要把人家喝倒了才算数吗？
老协会长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摇摇晃晃地又洒出来半杯。
他接着说：“沈老弟，你……你帮了我们大大的忙，以后若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沈苍夜和他碰了碰杯，“这说起来，我还真有一事相求。”
他说完自己的要求，又瞧着老协会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而作为女士免遭灌酒的曼妮莎，在一旁像看怪物一样瞧着他们。
到了最后，久经酒场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老工匠也人事不省倒地不起。
偌大的包间里，只剩下沈苍夜一个人默默的把还剩半瓶的酒放进盒子里，自言自语道：“这么好的酒，我得拿回去炒菜。”
一旁的曼妮莎差点吐血，“你还是人吗！？”
沈苍夜看着这一地趴着躺着的人，“我们要怎么把他们弄回去？”
曼妮莎扶额，“别担心，这场面我见得太多了……倒是唯一这次还有一个人站着的……”
曼妮莎打了一个电话，让工匠协会的年轻人来把这些个醉倒的老家伙给弄回去。
两人就在酒店外边等着。
夜风一吹，顿时有点凉意。
曼妮莎望着街角，又喃喃地说：“你为什么要做这事儿？”
沈苍夜往嘴里扔了颗口香糖，说：“你不是说工匠协会快撑不下去了吗？我有个朋友，她对工匠协会还挺有感情的，我们就一起蹭蹭资本家的钱，不好吗？”
曼妮莎笑笑，“主要是为了玛莉娅吧？”
“嗯，如果不是喝成那样，协会长还不一定会答应呢。”沈苍夜摊手。
“你不也喝成这样了！”
“对我来说倒是没什么。”沈苍夜说，“最重要的，我想以一种合适的方式让玛莉娅重回赛场，我不想伤她的自尊心。”
他顿了顿，道：“玛莉娅在这里跌倒了，摔得很重、很痛，其他任何人对她的表扬、鼓励都没有用。只有在这个摔倒的地方重新站起来，她才有勇气和自信顺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
曼妮莎无奈道：“说老实话，那种大家都喝醉的情况下，就算你直接跟协会长说你想要那份锻造秘方，他都会当场给你的，你辛辛苦苦拐了一个大弯，又让玛莉娅重新去参赛，多麻烦呀。”
沈苍夜笑道：“那是玛莉娅的比赛，不是我的比赛，我不能替她完成比赛。她不仅仅是为了那份锻造秘方参加比赛的，她需要一个认可。我不可能拿着比赛奖品去找她。但我会一直陪着她，直到她拿到冠军为止。”
“冠军……呵，你很相信她。”
“当然了，她是最优秀的工匠。”
曼妮莎叹了一口气，“你考虑了这么多，又做了这么多，只是为了这一件事……”
“因为那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沈苍夜笑了笑，看着远方夜色中的卫城山。
他呼了口气，说：“我看他们也把人送的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了。”
“哎，等等。”曼妮莎拉住他，吐了吐舌头，“其实我担心你也喝多了，就叫了个人来陪你回去……”
“哈？我没喝多啊？”沈苍夜不解。
“可是我已经叫了……”
沈苍夜就见到马路边一架出租车停下，玛莉娅从车上匆匆忙忙下来。
小临光一见他，就加快脚步跑了过来。
沈苍夜望着那只朝自己奔来的小马，长叹，“曼妮莎，我知道你也是一片好心，但是……”
“我这不是怕你出事嘛！”曼妮莎说。
沈苍夜白了她一眼，“你觉得我一个人走回去，和这傻憨憨的姑娘自己打车来，哪个更加容易出事？”
“呃……”曼妮莎被问哑了。
这时候，金发的库兰塔跑过来，一把拉住了沈苍夜的手臂，“沈医生，你还好吗？”
旋即，又埋怨地瞧了曼妮莎一眼，好像在说“你怎么可以让他喝这么多酒！”
曼妮莎被她这一眼瞪得有点发憷。
就听玛莉娅以冷硬的声音说：“谢谢你，曼妮莎小姐。我就先把他接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曼妮莎有点哭笑不得。
为什么莫名有种妻子来接喝醉的丈夫的既视感？

765.大街上好安静,一个人都没有
夜深了，街道上安静一片。
路灯将两道远影打在地上，拉的很长。
沈苍夜有点抱歉，“真不好意思玛莉娅，你今天工作累了，这么晚还让你来接我，打扰你休息了。”
“其实我今天都没在工作啦，火神老师说我心不在焉，放了我几天假，我就安心休息了。”玛莉娅笑着说，“而且，我这个时候也还没睡呢。”
“你还好吧？”
“我没事的。”玛莉娅不好意思地耷拉着耳朵，似乎是又想起那天抱着他大哭大闹的模样。
……丢脸死了！
沈苍夜没有说起那天的事情。
毕竟谁都会有这样崩溃的时候。
“都怨我，我们还得走路。”沈苍夜抓了抓头。
因为一身酒味连续被两辆出租车拒载，他们只好步行回宾馆了。
“我这样扶着你可以吗？你走路费劲吗？”玛莉娅挽着他的手臂，连声问道。
沈苍夜无奈，“我没醉啊。”
“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有醉！”小临光一本正经地强调道。
沈苍夜竟无言以对。
喝醉的都说自己没罪。
精神病都说自己没有精神病。
合着就永远没有办法自证清白了呗。
“你们男人啊，就喜欢拼酒，谁喝的多就谁厉害，最后都给喝醉了，还伤身体！”玛莉娅头头是道地数落着。
沈苍夜无力道：“我真的没醉啊。”
“你醉了！”
“好吧……”
玛莉娅接着说：“就不能认怂说自己喝不了吗？说句自己不行了，又不会掉块肉，喝这么多，明天多难受呀。”
“临光老师教训的是。”沈苍夜配合的说。
玛莉娅瞧他一眼，道：“以前佐菲娅姑妈总是会和科瓦尔叔叔他们喝酒，喝多了还得我照顾她。”
沈苍夜笑了笑“这么说你还挺贤惠的。”
“什么呀？”玛莉娅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又偷偷地笑，“不过你比佐菲娅姑妈好点，你还没有醉得像一滩泥似的。”
小临光抖了抖耳朵，心中自喜。
——他说我贤惠哎，这不是……用来夸老婆的词吗？
她心里的小鹿在四下冲撞，全然没注意到马路上的来车。
直到沈苍夜把她一把拽回人行道，一辆小车鸣着喇叭飞驰而过，玛莉娅才如梦初醒，惊吓得跳起来。
“看路。”沈苍夜说，“怎么跟喝多了似的？”
小临光愤怒的拧了他一把，“喝多的人是你！”
“好好好，我喝多了。”沈苍夜做投降状。
库兰塔女孩将脑袋倚在他肩膀上，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找曼妮莎小姐喝酒呀？老同学叙旧吗？”
“因为……”沈苍夜脚步顿住。
玛莉娅也跟着停了下来，望着他的眼睛，“怎么？”
沈苍夜抓住了库兰塔女孩的双肩，“这个事情我要好好跟你说。”
“欸！？”玛莉娅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她只感觉到自己被他这样按着肩膀。
她见到月光下他的脸，他的眼睛明亮，嘴唇的轮廓……
啊——等等，不、不会吧！？
玛莉娅的心跳陡地好像油门踩到了底。
在不知所措中，临光的小金马就好像无数部电影女主角那样，扬起脸，闭上眼睛，等待着。
沈苍夜正在组织语言，却是发现玛莉娅仰着下巴等候着。
——不行，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会被她当做酒后痴言吧！？
再加上自己这一身酒味，根本就不是个正经样子。
他摇了摇头，决定换个时间再慢慢跟玛莉娅谈清楚。
沈苍夜一手捏着库兰塔少女的下巴，另外一手轻轻弹了弹她毛茸茸的耳朵。
“呀！”玛莉娅惊得捂住了耳朵。
“明天再跟你说。”沈苍夜摸摸她的头发，拉着她往回走。
“哦、哦……好……好的。”小临光红透了脸。
天呐，我在想什么？
我居然以为他要亲我！
她绞着手指，自我安慰道：没事的，他喝断片了，明天肯定会忘记的！
两个人回到宾馆时，已经是午夜了。
沈苍夜本想直接让玛莉娅回房间休息，小临光却是执意要送他回房间。
沈苍夜洗澡时，就听到玛莉娅在外面问他备用的房卡在哪里。
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玛莉娅的踪影。
沈苍夜没多想，倒头就睡。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房间门打开，一个淡金色的身影溜了进来。
玛莉娅手上抱着沈苍夜换下的衣服。
原本满是酒味的衣服，现在已经被洗净烘干，带着薰衣草的淡香。
玛莉娅把一个保温杯放在桌上，里面装着热乎乎的醒酒茶。
她叠好衣服放在椅子上，回头偷偷瞧了几眼，轻唤了几声。
确定沈苍夜已经睡着之后，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趴在床沿瞧着熟睡的人。
看了一会儿，玛莉娅凑上去，在他的唇角亲了一下。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玛莉娅像做贼似的跑了。
她靠在门外，低着脑袋，又有些悻悻然。
会有那么一天，自己不需要偷偷摸摸地吻他吗？

766.你来时携风带雨,走时乱了四季
第二天醒来时，沈苍夜见到他昨天晚上随意扔下的衣服已经全部洗净烘干，叠好放在椅子上，桌上还放着他的备用房卡和热茶。
沈苍夜刚把衣服挂好，就听到手机响起。
他接起手机，那头是曼妮莎的声音，“你在吗？我给你送点东西过去。”
半个小时后，一张精致的邀请函被送到了沈苍夜的手里。
“这是您要求的东西，赞助商爸爸。”曼妮莎恭恭敬敬地把邀请函递过来。
“我不是爸爸，是一个卑微的打工人。”沈苍夜笑道。
昨天晚上把玫瑰报业那两位送回去就没音讯了，估计这回酒还没醒呢。
说起醉酒来……
沈苍夜问道：“协会长那边呢？他怎么样了？”
“他答应赞助的事情了。”曼妮莎摊摊手，“不过，他现在生闷气呢，一直嘟囔着什么，第一次有人能把他喝倒，他的酒神地位不保了。”
“哈哈哈，倒也正常，那可是全世界最高度的酒，九十六度呢，以后他大概再也不会敢碰卡西米尔烧酒了。”沈苍夜笑道。
“你才是有问题吧！怎么好像你没喝似的！”曼妮莎没好气地。
“我也有点头晕的。”沈苍夜说着，将邀请函收进怀里，“那我就先回去了。”
“唉——！”曼妮莎长叹一声。
沈苍夜脚步停了停，“干嘛？”
“现在的你，和以前真的很不一样啊，回想起来……以前我那坏同桌，是绝对不会无私的去帮另外一个人做这么多事情的。”曼妮莎苦闷地摇头。
“那我以前是什么样的？”沈苍夜好奇道。
曼妮莎撇撇嘴，“自私的要命，作业都不给我抄。”
“作业不给你抄那是为你好！”沈苍夜哈哈一笑，“那我现在请你喝咖啡弥补一下？”
“这还差不多。”曼妮莎一脸奸计得逞的表情，“要超大杯，最贵的！”
和曼妮莎边走边聊，顺路去了趟咖啡厅，沈苍夜便回到宾馆，径直玛莉娅的房间。
这几天，玛莉娅在工坊的工作有点不在状态，几次被工具刮伤、被热铁烫伤，火神便让她休息两天。
沈苍夜一敲门，玛莉娅出来了，她一直呆在房间里。
“沈医生你醒啦！”门一开，金发的库兰塔少女冲他笑着。
“嗯，谢谢你昨天晚上接我回来。”沈苍夜说。
“不客气。”玛莉娅低头笑笑。
一想到昨天夜里自己的奇怪误会，她又不好意思起来。
“玛莉娅。”沈苍夜说，“我想和你谈谈。”
“欸？什么？”玛莉娅眨了眨眼睛。
沈苍夜将邀请函递给了库兰塔少女，“这是给你的，打开看看。”
玛莉娅茫然的接过了邀请函。
她打开信封，只看了一眼，就瞪大了眼睛。
烫金的卡纸上，用花体字写着：
【诚挚邀请玛莉娅·临光小姐参加锻造大赛的最终决选。如蒙同意，请与我协会工作人员联系。】
下面写着这场比赛的地点和时间。
玛莉娅了揉了揉眼睛，又把那句话重新读了一次。
“你没有看错。”沈苍夜说，“就是邀请你参赛的。”
玛莉娅愣愣地望着邀请函，喃喃地说：“为什么会有这个？”
“这你不需要知道。”沈苍夜温和的说，“我可以向你保证，这绝对是真的，是由工匠协会签发的，只要你愿意，就可以参加这场比赛。”
小临光愣了好久，弱弱的问：“其他人要经过三次淘汰赛才能到决赛，若我参加了决赛，会不会对其他人不公平？”
“不。”沈苍夜说，“这么说吧，如果你参加，其实对你更加不公平。”
“为什么？”
沈苍夜解释道：“这是工匠协会讨论得出的结果。为了维护比赛的公平，他们会在这场决赛里，为你安排三道附加题——同样的时间里，别人只需要面对一道附加题，而你需要面对的是三道附加题，这相当于给你增加了三倍的难度。你会面临非常困难的挑战。”
玛莉娅似乎是被上一回淘汰赛的附加题给吓着了，看起来心理阴影还不轻。
好看的眉毛垂下来，临光家的小女孩又不吭声了。
沈苍夜接着说：“不过，你不需要太担心，出这些附加题也是有规律可循的，我找曼妮莎借来了近十年锻造大赛的录像，我们可以看看之前的附加题是怎么出的，看看其他选手倒在什么项目上，总结经验和教训……这就好像上次你是完全没准备参加考试，而这一次你做了前十年的真卷再去参加高考，成绩肯定不一样啊。”
“高考？”玛莉娅不理解。
“炎国的一个考试，哈哈哈，别在意。”沈苍夜耸耸肩。
玛莉娅绞着手指，沉默了。
老半天，她才小声问道：“沈医生，你昨天去和曼妮莎他们吃饭，被他们灌了这么多酒，是为了这个吗？”
沈苍夜抓抓头，“哎呀，别纠结那个了，其实我没有喝很多。”
玛莉娅执着地追问：“是因为这个吗？”
金发女孩认真注视着她，眼里好像已经有眼泪在打转了。
“部分原因是吧，但是不重要。”沈苍夜一面说一面思考着，怎样把事情和盘托出，才不会伤到玛莉娅的自尊心。
小临光垂下了眼眉，脸上露出自责又懊悔的表情。
她很难过，都是因为自己犯了那些错误，害的另一个人要替她承担后果、弥补错误，为她重新争取这份机会。
“玛莉娅。”沈苍夜抓住了库兰塔少女的手，“工匠协会给你这个机会，并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的努力、还有你在上次比赛中的表现感染了大家。支持你的人一同为你情愿，所以工匠协会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明白了吗？”
“嗯……”
“但是，玛莉娅。”他叫着女孩的名字。
金色的天马怔怔抬起头。
“这些都不重要，玛莉娅，这都不重要。”沈苍夜一字一顿地说，“重要的是——你怎么想？你还想再从事工匠这一行吗？你还想再参加这次比赛吗？如果你参加，你将面对比之前难太多太多的挑战。如果你成功了，成就感和喜悦感是无可比拟的。可如果你失败了，你会面对更多的非议，那可能让你一蹶不振。”
“我……我……”小临光迟疑着。
“你不用马上给我回答，你可以考虑清楚了再给我答复。”沈苍夜温柔地握着女孩的手，“无论你的选择如何。我希望你都是不后悔的。你的选择，是你自己的心之所向。你不应该是为了我，或者任何人才去参加这次比赛的，而是为了你自己心中的意愿。”
他站起来，摸了摸小临光的耳朵，“如果你愿意参加，我们一起想办法对付这个挑战，如果你不愿意参加，我替你找个合理的理由回绝工匠协会的邀请。不要有心理负担，考虑清楚再告诉我。”
他转身要走，玛莉娅忽然追上来。
小姑娘扭捏了一会儿，说：“沈医生，你希望我参加吗？”
沈苍夜无奈地笑了笑，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不是我不希望你参加，也不是火神老师、佐菲娅姑妈、或者你姐姐是否希望你参加——而是你自己，是不是想参加？你做出选择，并且为你的选择负责。我尊重你所有的选择。无论你参不参加，无论你最后有没有得胜，我们对你的爱都是不变的，好吗？”
“你说你——爱、呃……”玛莉娅惊了惊，瞬时间脸红到了耳朵尖。
“我走了，有了答案随时告诉我。”沈苍夜说。
“我再考虑考虑，让我再想想！”玛莉娅的脑袋几乎垂到了胸口，匆匆忙忙的把他推出门。
她靠在关上了的房门上，羞赧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767.抓住那只妹骑!
直到当天晚上，沈苍夜才接到玫瑰报业主管卡莱维的电话。
“沈先生，昨天……”卡莱维的声音战战兢兢的。
沈苍夜无语了，“你们也太不给力了，最后全是我在喝。”
“对不起，沈先生，我、我这……我酒量真不行啊。”卡莱维委屈道。
“唉，算了，投资一定要喝倒对面人的习惯，估计也只有这么个酗酒如命的老家伙会有。”沈苍夜说，“总之，协会长同意赞助了，会有工匠协会的人与你们对接的。”
“谢谢沈先生！”卡莱维道，“听说，玛莉娅·临光小姐准备参加决赛了，我们可以写相关的报道吗？”
“玛莉娅暂时还没有定下来是否要继续比赛，我建议你们还是先不要以此为噱头进行报道。”沈苍夜说，“锻造大赛可以报道的东西很多吧，毕竟是和卡西米尔的骑士竞技完全不一样的东西。录像稍微剪辑都可以吸引住目光，不是吗？”
“是……”
“嗯，那就这样吧。”
“好，沈先生，祝您日安！”
卡莱维恭恭敬敬地说完，挂下电话。
下一刻，他才猛然意识到不对劲。
不对啊！
我们玫瑰报业才是出钱的投资人爸爸啊！
怎么搞得我跟个孙子似的！？
沈苍夜放下手机，坐在房间里，眺望窗外晴朗的夜色。
……不知道玛莉娅考虑的怎么样了？
另一个房间里，临光家的小天马坐在床上，抱着膝盖，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她的面前，放着那张烫金卡纸的邀请函。
她定定的望着，思绪却飞向远方。
工匠协会怎么会因为网上的几个帖子，就去修改整个比赛的赛程，容许她一个平凡的参赛选手重新参加呢？
事情绝对不是他口中的“因为大家的请愿允许她参加”。
而是……
而是因为他，工匠协会才给了她第二次机会。
玛莉娅不知道沈苍夜做了什么。
但她知道，一定是因为他。
小临光望着卡纸上的花体字出神。
原来有人关心着自己。
原来有人用这种方式关心着自己……
她觉得很温暖。
又觉得很新奇。
在玛莉娅成长的过程中，父母的角色是缺失的。
在她的记忆中，她从没有得到过来自双亲的爱。
斯尼茨和约兰塔，那两个她仅仅从姐姐和姑母口中听到过的名字——她的父母，在她仍然在襁褓中的时候，就离开了卡西米尔。
从此一去不返。
后来，她在佐菲娅姑妈和姐姐的照顾下长大。
她们爱着她，关心着她。
……就像妈妈。
只是……
爸爸的爱，会是什么样呢？
玛恩纳叔叔很少管她，与她相当疏远。
玛莉娅没有体会过父爱。
小小的天马疑惑过，幻想过，也憧憬过。
母亲的爱温暖又亲切，无条件的爱和信任，无所不在。
那……父亲的爱呢？
儿时，玛莉娅听老师说——
母亲像是一个港湾，无论你做什么，在哪里，她都在这里等你，是家的感觉。
父亲更像是一艘船，他带你去认识这个世界、面对这个世界，和你一起战斗。
当你跌倒，母亲问你疼不疼、伤没伤，父亲鼓励你站起来，继续走。
但大多数的父亲没有母亲的细腻和柔软，总是不擅表达爱。
他强大到能够承接你的情绪，他尊重你的选择并教会你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他与你同行渡过困难蹉跎，他伴你前行，陪你成长。
也会在你最困难最落魄的时候告诉你：回家吧，爸爸养你。
那时候，小小的库兰塔不懂父爱，只觉得好奇。
长大了，却又觉得遗憾。
大概……这一辈子，她都不会有机会体会到父亲那如山的爱吧。
仿佛生命中缺少了什么东西。
但总也补不上了。
不会有机会补上了吧……？
大抵不会有了。
玛莉娅望着那张邀请函。
她从未幻想过会有个人，为她披荆斩棘打开坦途，又告诉她，她有退路，但若她前进，前路他会陪着她一起走。
如同静水流深，平和却长情。
好似兄长、又像父亲。
玛莉娅将脸埋入胳膊抽泣着，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
为什么哭呢？
她也不知道原因。
也许是思念起十多年不曾见过的父母；
也许是回想起了自己孤单的童年；
或者是脑中映出了父母离去的瞬间、姐姐离开的瞬间……
仿佛被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撕扯，她抓起那张邀请函，连鞋子都顾不上穿，便直接冲了出去……
接近午夜了，沈苍夜刚洗完澡，正准备睡觉。
忽的，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的响起。
“这么晚了，谁啊？让不让人睡觉了。”沈苍夜愣了愣，便去开门。
门一开，眼睛红红的玛莉娅站在外头。
“玛莉娅？”沈苍夜才注意到她的脸上还有泪痕。
他错愕的抬起手擦去她的眼泪，“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还是……？”
“我、我会参加的，我想参加比赛。”玛莉娅语无伦次地说，“我会去参加比赛的，你陪我一起好不好，永远都不要走，好不好？”
“我当然会陪你一起啊。”沈苍夜笑了笑，“你瞧，我都跟曼妮莎借来以前的比赛录像了，整整两个硬盘呢。我们可以一起看，一起准备这个比赛……呃，玛莉娅？”
就见到瑕光妹妹眼里又开始泛泪了。
“玛莉娅，我说错了什么吗？”沈苍夜小心地问。
“……所有人都扔下我，我生命中的每个人都在离开我，我最珍视的、最重要的人，都在离开我……”
玛莉娅委屈地哭了。
“爸爸妈妈在我还没记事时就走了；后来，爷爷也走了；玛恩纳叔叔不管我；我最亲的姐姐也离开卡西米尔，好多年都联系不上……佐菲娅姑妈瞒着我去参加骑士竞赛，一场比赛后她住院了三十二天，整整一个月没有联系，出院时，留下终身的后遗症……他们都离开我，都抛下我，都不管我……好像我一点都不重要，没有人在乎我。”
沈苍夜愣了愣，深深注视着库兰塔少女。
她平时总是乐呵呵暖乎乎的，外人看来她就是个无忧无虑的乐天派。
可谁会没有软肋。她残缺的童年没有父母的陪伴，大骑士长关心临光家，监证会关心着临光家，可他们终究不能取代父母。
所有人都只看到耀骑士的光芒万丈，只认为临光家的小女儿在姐姐的庇护下安然无忧。
可所有人都没看到光的背面那个孤单的、跌跌撞撞努力着，摔疼了也不肯停下，却怎么都追不上姐姐脚步的小女孩。
玛莉娅笨拙地用手擦着眼泪，哭着。
“他们就这样走了，不考虑我的感受，我很害怕再也见不到他们，我很担心他们再也不回来，我很恐慌很难过很无助……但是他们还是走了，留我一个人！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明明一直很乖，我在努力成为家长口中的好孩子，可是为什么，他们还是一直离开我呢？”
沈苍夜叹息一声，“玛嘉烈、佐菲娅，她们也都有她们自己的原因……”
“那你呢？”玛莉娅抬起泪盈盈的双眼，追问道，“有一天你也会抛下我离开，音讯全无永远不回来吗？”
“怎么可能，不会的。”沈苍夜道。
“你不要像爸爸妈妈那样、那样一句话不说，就离开我。”金色的小天马啜泣着请求，“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只想我们在一起……”
“我会陪着你的，傻姑娘。”沈苍夜一把将小临光拢进怀里。
玛莉娅呜咽着抱紧他，好似一松手，他就要转身消失。

768.当亿万瓦的电灯泡是什么体验
叮——
锻造锤敲击铁块的声音。
叮——
火神一下一下的捶打着铁砧上的锻件，脑子里却在想着别的事情。
每天开始工作前，她会生起火，找来一块铁锭，敲打一段时间。
这是她的习惯。
在专注于这件事的时候，她也能理清自己的思绪，想明白一些东西。
她也教给了她的学徒这件事情。
瑕光……
火神想到她的学徒，那个金发的库兰塔女孩。
她很勤奋，有着绝对的天赋。
可是，上次的失败伤透了她的心。
火神感到非常的惋惜。
这位天才的工匠，本应该在更广阔的舞台上大放异彩。
而不是在小小的米诺斯、一个寻常的锻造比赛中，倒在那该死的、本不该发生的设备故障上！
也许一开始，就不应该让瑕光来参加比赛。
火神心里想。
瑕光的技术，无疑是优异的。
她不应该止步于此。
要不，自己亲自去工匠协会，请他们再给瑕光一个机会？
不……且不说自己感染者的身份，至少协会长那一关自己肯定是过不去的。
但是，还能怎么办？
就这样看着一个好苗子，一点一点消沉下去？
火神正在烦恼着，工坊的门蓦地被推开。
金发的库兰塔女孩跑了进来。
“瑕光？”丰蹄铁匠意外地看着这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紧接着，火神瞅见了另外一个，更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沈医生？”
“你好啊，火神干员。”沈苍夜在后头，推着一个手摇式锻造炉走进来。
火神这回是彻底给整懵了，“瑕光，你这是…？”
“火神老师，教我用手摇式锻造炉吧！”玛莉娅脸上露出笑容。
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可以是可以，但是为什么……”火神疑惑道。
“因为玛莉娅准备重新参加锻造大赛。”沈苍夜解释道，“我们现在考虑着，模拟一下她在比赛中可能遇到的附加题。”
“啊……？”火神人都傻了。
刚才还在寻思着自己肯定搞不定协会长来着？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还真有人把协会长搞定了！？
玛莉娅兴奋地说：“多亏了沈医生，帮我拿到参加决赛的资格了！”
“你去……找了协会长吗？”火神怔道。
沈苍夜摆摆手，“哎呀，玛莉娅，都说了不是我的原因啦。”
“嘿嘿。”玛莉娅还是笑得憨憨的，看他的目光却是很依赖。
火神感到不可思议。
且不说协会长那一关了，工匠协会的老顽固，是怎么他搞定的？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沈苍夜把锻造炉拖到一旁，“玛莉娅会直接参加决赛，但是相对的，主办方会在决赛给她增加难度，这一点上需要你帮忙，火神小姐。”
“好，我能帮上什么忙？”火神立刻说，“帮助瑕光训练吗？”
玛莉娅能振作，对她来说也是最好的结果。
那头教练已经进入了状态，这头学生却还在忙前忙后。
玛莉娅缠在沈苍夜身边，忙不迭地问：“沈医生沈医生，工坊里会不会太热？呜……因为有锻造炉的原因，所以气温会高，对不起。”
“我没觉得有不舒服。”沈苍夜摆手。
“我去给你拿个电风扇吧？”玛莉娅说着就往外跑。
“玛莉娅！”沈苍夜拉住她，“没事的。”
“我怕你热着了，毕竟你平时不经常呆在工坊的……”玛莉娅拿出湿巾替他擦汗。
沈苍夜失笑，“你们都能扛得住，我怎么就扛不住。”
“那我去给你拿个扇子？”玛莉娅殷切地问道，“或者，弄点冰块什么的——啊，冰可乐怎么样？我这就去买！”
一边说着，小金马冒冒失失地又想往外跑。
“不用啦！”沈苍夜道，“我带了水的。”
火神忍不住咳嗽了声，“瑕光，我觉得沈医生说没事，那就是没事的。”
“啊……哦哦。”库兰塔小姑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怕你嫌弃我们这里环境不好，不愿意在这里呆着了嘛。”
“我说了会陪着你的呀。”沈苍夜摸摸她的头。
火神别扭地盯着。
沈苍夜咳了声，拿出一个笔记本，“是这样的，火神，我们昨天晚上研究了去年锻造大赛每一场比赛的附加题，然后做了一个总结。我们想模拟一下这些附加题出现的情况，能请你教教玛莉娅该怎么应对吗？”
火神想了想，说：“当然可以，其实玛莉娅自己也有能力应对，但我可以在旁指导。”
沈苍夜点点头，“那么，玛莉娅，今天的题目是——首先，我不会给你锻造工具，你需要用现有工具自己打造一把锻造锤。其次，要用你最怕的手摇式锻炉。上次你光光是生火，就用了接近一个小时，希望你这次——”
“我知道了啦。”玛莉娅捂住耳朵，“上次是锻造炉有故障嘛，才不是我的错呢！”
“你怎么没发现锻造炉有故障，说到底还是经验不足。”
“我早就发现有故障啦！”
“那你怎么不叫工作人员来维修？如果早一点修好的话，说不定——唔！”
沈苍夜的话说了半截，小临光气呼呼的走过来，双手捧住了他的脸，用力的往中间挤。
沈苍夜只好收了声，含混不清地说：“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我这次肯定不会犯上次的错的。”玛莉娅神气活现的走到手摇式锻造炉旁边。
这次她倒是很熟练，三下两下就生起了火。
“沈医生，你瞧你瞧！我是不是很厉害？”小临光得意洋洋地望着沈苍夜。
“好！”沈苍夜应景的鼓掌，“可是玛莉娅小姐，你的锻造锤还没有着落。”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啦师父别念了！”玛莉娅笑着看了对方一眼。
话说的是抗议，语气却分明是撒娇。
火神沉默不做声地看着他们。
瑕光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
能洒脱的用自己曾经的失误开玩笑，那就代表着她已经放下了，她的内心是被安全感充盈着的。
所以即使面对难题，也能笑着。
虽然不知道这只小马为何突然间发生这样的转变。
但是……
挺好的，这样挺好的。
火神想。
只是，自己怎么好像比头顶的电灯泡还亮呢？

769.勇者啊,你愿随我一起堕入黑暗吗
“——我好累哦。”
玛莉娅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拉都拉不起来。
锻造特训已经十天了。
今天的特训持续了整整八个小时，包含两次分别设有三道附加题的锻造考核。
小库兰塔只觉得人都快散架了。
在她的面前，两道如同魔鬼般的身影坐着，肃然盯着她。
“玛莉娅。”沈苍夜拍了拍小临光的肩膀，“你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完成，还不能休息。”
玛莉娅泪汪汪地注视着他，“今天就到这了嘛，沈医生？我站不起来了……”
“好吧。”沈苍夜有点心疼，瞥了眼笔记本，道，“那我们来总结一下今天犯的错误和可以提升的地方吧——火神小姐？”
火神点了点头，说：“首先，第一点，你的第一把刀，煅烧时间不够，导致后期锻压的时候，刀面出现裂纹和冷结……瑕光？”
就见到金色的库兰塔靠在工坊的墙壁上，已经睡着了。
“玛莉娅。”沈苍夜捏了一下瑕光妹妹的耳朵。
“呜哇……”玛莉娅惊醒。
火神喃经一般地继续陈述，“锻件锻烧未完全的话，很容易导致锻造时出现裂纹，甚至断裂。这一点。明天你要加强特训，然后——第二点，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刀淬火后会发生侧弯吗？这次的情况不同于往常。”
“……我不知道。”玛莉娅的大脑已经放空了，只觉欲哭无泪。
好累哇。
好累啊！
玛莉娅愁眉苦脸。
不想再参加这比赛了！
再也不想参加了！
沈苍夜和火神互相看了一眼。
这特训……是不是有点太过严苛了？
出于欺负了小姑娘的愧疚感。
到了晚饭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对玛莉娅特别上心。
主要体现在……
“多吃点，瑕光，锻造可是费体力的活。”
“这块肉也吃了，补充点营养，玛莉娅。”
“还有这个胡萝卜，库兰塔不是最喜欢吃胡萝卜了吗？”
“玛莉娅，别忘了把汤也喝了。”
在沈苍夜和火神你一言我一语的催促下。
对面的玛莉娅鼓着腮帮子，艰难的又塞下一口。
“我……我真的吃不下了呀。”玛莉娅痛苦万状。
火神又将一块薯饼放在她的盘子里，“多吃点，连丰蹄的小姑娘食量都比你大。”
“薯饼就算了吧。”沈苍夜说。
玛莉娅正准备把感激的目光投过去。
一大块肉排就放进了她的盘子里。
沈苍夜说：“不管怎样你得把肉吃完，大量运动之后最需要补充蛋白质了。”
“我真的一点点也塞不下了，连水都喝不下了……”玛莉娅发出微弱的反抗。
已经没有爱了……
玛莉娅心中想。
如果爸爸妈妈是这样的，自己一定要离家出走！
正在小临光艰难的对付盘子里的食物时，另外几名干员走进了餐厅。
一见面，她们便热情地跟瑕光妹妹寒暄起来。
“呀，瑕光，好久不见了。”
玛莉娅咽下一口肉，抬起头，“哎……卡达、雪雉？你们怎么……？”
沈苍夜笑道：“她们前天就到了，只是你没发现。这一个星期你都泡在工坊里，要么就是半昏迷状态地吃饭，完全没有注意周围的人吧。”
玛莉娅迷糊的眨了眨眼睛，“好像、好像是这样的。”
卡达在他们邻桌坐下，“瑕光最近很忙吗？”
“啊，是……有点。”小临光不好意思的说。
卡达和雪雉对看了一眼，“还想叫你来和我们一起排练来着。”
“排练？”玛莉娅抖了抖耳朵，露出疑惑的神情。
卡达无奈的说，“你忘啦？咱们的角色扮演剧本呀，时间可是很紧张的，回去就要开放了！我们再不排练好，傀影先生可要生气了！”
“是克里斯汀小姐会生气吧？”雪雉小声补充，“卡达特别怕克里斯汀小姐。”
“我、我怎么会怕一只小猫！”卡达怒道，神色分明很恐慌，“我就是——在催大家尽快排练啊！”
“哎，我尽量抽时间……”玛莉娅不好意思地说。
沈苍夜听着就觉好奇，“你们排练什么？”
卡达解释道：“为了丰富干员们的业余生活，我们正在筹备一个沉浸式实景角色扮演剧本游戏！我们都是NPC，会在剧场里陪大家一起玩！到时候沈医生你回罗德岛了，欢迎来体验啊。”
“哎，有意思。”沈苍夜颇感兴趣，“具体是怎么样的啊？什么剧本？”
“沈医生你想知道吗？我告诉你！”玛莉娅殷切地解说道，“剧情大概是这样，我们在一座城堡——”
卡达顿了顿杯子，把桌子敲的叮叮响，“天机不可泄露啊，瑕光！！”
玛莉娅缩了缩脖子，垂下耳朵，“唔……好吧……我不说。”
玛莉娅好不容易吃完了，向卡达和雪雉道了声别，就跟着沈苍夜先回房间了。
他们晚上还有好多的比赛录像要研究。
“沈医生很想知道实景剧本的内容吗？”玛莉娅又没能忍住剧透的心。
她总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让心上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想什么，连路上看到了奇形怪状的树都想要告诉他。
沈苍夜刚架起笔记本电脑，闻言道：“确实挺好奇的。”
“一会儿我悄悄告诉你。”玛莉娅笑得特别奇怪。
“哈？”
“等我一会儿。”玛莉娅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拿起毛巾进了浴室。
趁着玛莉娅洗澡的时候，沈苍夜把今天晚上要看的录像整理好。
如今，他们已经看完了接近三分之二的比赛录像。
玛莉娅对于工匠协会出题的规律也有了个大概的了解，能够应付的得心应手。
……虽然她每天都累趴下就是了。
沈苍夜正捣鼓着电脑，忽然听见浴室门响了声。
随即，暖暖的、沐浴露清香包裹了他。
一双温暖湿润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把他的脑袋向后压，枕在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
“无畏却无知的勇者哟，在你踏入魔王城堡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被命运的丝线缠绕，永远是我的猎物了。我愿赋予你魔王的力量，你愿意成为我的人吗，亲爱的勇者……？”
身后的声音突然间变得邪魅惑人，如若女妖的低语。

770.制服魔王的有效方法
“这就是你们一直排练的剧本吗？”沈苍夜听着，不禁笑了起来。
身后的魔王小姐哼了声，“什么剧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勇者啊，与其在这里闲扯，不如——”
沈苍夜笑笑，“那么，闲话到此为止，受死吧，魔王！”
说着，他反手便揪住了身后人的马耳朵。
瑕光妹妹惊叫一声，一下子撒了手，“哎，哎，那你不许扯我耳朵，这样违反规定了……”
“什么规定？”沈苍夜纳闷。
玛莉娅支吾着说：“我们有规定的，玩家在玩剧本的时候，不可以欺负NPC。”
沈苍夜回头望着金色的库兰塔，挑了挑眉毛，“你确定你们规定里边，用的是‘欺负’这个词？”
“嗯……是……是不能有肢体接触。”玛莉娅垂着眉。
沈苍夜笑笑，“那你说说，我怎么欺负你了？”
小临光鼓着腮帮子，不满的说：“你揪我耳朵！”
“行行行，我以后不揪了。”沈苍夜说。
玛莉娅委屈巴巴地，“好像在教训小朋友似的……姑妈也总是喜欢揪我耳朵，我不是小孩子啦。”
“好啦，别生气。”沈苍夜伸了伸手臂，“来来，我给你揉揉。”
金色的小马很乖巧的把脑袋伸过来，沈苍夜揉揉她的耳朵，又顺着绒毛摸了摸。
玛莉娅眯着眼睛，似乎很是享受。
她趴在沙发背上，小心地靠近了一些。
见沈苍夜没有反抗的动作，她又靠近了一点点，手臂圈着他的脖子。
沈苍夜仰起头望着小临光，“你们的道具服装不穿给我瞅瞅？”
“嗯！我有一套黑色的铠甲，回头我穿给你看哦！”玛莉娅抖抖耳朵，脑袋挨着他的脸，“我们今天要看什么呢？”
沈苍夜说：“今天我们把过去几年的决赛给看完吧。”
他指了指屏幕，“看到吗——这个人，基维利，他是特别有威胁的一个对手。过去十年，他每年都闯入了决赛，有四年的冠军是他。想必他对整个比赛流程都非常的熟悉。”
沈苍夜调查过这个人。
基维利以前是米诺斯正规军中的装备锻造师。
他制作的武器，不同于许多工匠追求的“漂亮”、“艺术”，而是只为砍杀和战斗而生，以实用性极佳闻名。
基维利有几名替他试武器的搭档，都是和他一样的老兵。
他们的战斗记忆娴熟，对武器也有很深刻的理解。
在好几次的决赛中，基维利都邀请他的战友作为他的武器测试员。
——这在比赛中是允许的事项，如果没有特邀的武器测试员，则是由评委代为测试武器的各种性能。
锻造大赛考核的，不仅是武器的外观、品质，最重要的，还是性能。
劈砍、刺穿……诸如此类。
作战技艺娴熟的老兵，比作为工匠的评委更明白该如何发挥出武器的威力。
若基维利的这几位老兵搭档在决赛里为他测试武器，玛莉娅可能会在这一点上落后。
不过……
武器测试员的话，没说医生不能当啊，不是吗？
玛莉娅想了一会儿，说：“就是上次比赛里那个人？”
“对。”沈苍夜颔首，“我调查了一下，他是一个老兵。以前他是在战场上替战士们打造武器的，有二十年的经验，他是你最大的竞争对手之一。”
玛莉娅哦了一声，深金色的眼睛里仿佛放出光彩，“嗯嗯，对！上次比赛我就觉得他非常厉害，原来有这么多年的经验啊！”
沈苍夜注视着她，无奈地笑了笑。
这孩子，是打心眼里的善良，看谁都是看最好的那一面。
哪怕基维利在上一场比赛中挖苦她嘲讽她，她也只记住了“他特别厉害”。
就像和煦的初阳一样，单纯又温暖的善良，在这个世界上又能有几个人拥有呢？
沈苍夜忍住揉揉玛莉娅耳朵的冲动，说：“我打算专门研究研究这个人，所以今天，我整理了所有的决赛，他都有出场。”
小临光眨了眨眼，“嗯，我可以先睡十分钟吗？就十分钟。”
“嗯？”
玛莉娅恳求地望着他，“我好累哦……沈医生，让我睡一会儿嘛！”
水汪汪的眼睛里几乎要落出泪来，让人真不忍心再欺负她了。
“好吧好吧。”沈苍夜投降了。
“好耶！”玛莉娅兴奋地扑到了床上，抱住被子，“十分钟后叫醒我哦，沈医生！”
“明白了。”沈苍夜答应着。
玛莉娅放心的闭上眼睛。
哪知道，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
玛莉娅是被一阵敲门声给惊醒的。
金色的小天马猛的从床上坐起来。
“——啊，天亮了？”
叩、叩、叩。
敲门声还在持续。
玛莉娅惊觉，连滚带爬的从床上下来，跑去开门。
随后就瞠目结舌的发现沈苍夜站在外面。
“沈医生，你……你昨天晚上什么时候走的？”玛莉娅愣愣的说。
“昨天晚上见到你太累了，我就先回房间了。昨晚我自己把那比赛的视频看完了，做了一点点笔记，我是外行，也搞不清楚那些术语。”沈苍夜说着，递过来一本笔记本，“这笔记先给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错的地方，没问题了我们再去找火神吧。”
“好……嗯，好。”玛莉娅接过了笔记本。
许是刚刚睡醒，她的神色还有点呆滞。
沈苍夜终于看不下去了，“玛莉娅，你的睡裙……”
小金马又是呆了两秒，才发觉自己睡裙的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半边。
她急急忙忙的把睡裙带给提上去，脸一红，“沈医生你等我一下——就一下，我整理好了再来见你。”
说完，库兰塔小姑娘一溜烟跑到浴室去了。

771.我的评价是,不如姑妈
沈苍夜进了房间，随手把门一关。
看着玛莉娅跌跌撞撞地跑进浴室里，仿佛被他看到了这形象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他赶紧叮嘱，“慢点慢点，别磕着碰着。”
“嗯嗯。”玛莉娅正洗着脸，含混不清的答了一句。
沈苍夜打开笔记本扫了几眼，又看向浴室里。
玛莉娅正拿着梳子，努力的对付一绺打结的头发。
她奋力地想往下梳，但越用力，头发上的结就打的越死。
结果就是她扯着头发在跟自己较劲。
“玛莉娅，你这样扯着不疼吗？”沈苍夜赶紧走过去。
“我着急嘛！”玛莉娅还在拼命的按着梳子往下压，“怕你等我太久了啦……嗯，嘶……”
“我来帮你。”沈苍夜从库兰塔少女手里夺过了梳子，“你再这样梳，头发都给扯断了。”
“欸？哎……你帮我梳？”玛莉娅惊道。
“这我可是在网上看视频专门学过的。”沈苍夜接过梳子，轻轻挑起一绺金发。
“啊……”玛莉娅轻轻叫了一声。
沈苍夜停住，“怎么？”
“就是——呃、你要轻点哦。”小临光整个人都是兵荒马乱的。
梳头……
梳头！
这不是丈夫为妻子做的事情吗？
玛莉娅神游天外的开始脑洞大开。
他主动提出帮我梳头——由此可推出，他一直把我当成……
哎？哎？
真的吗？
真的真的真的吗？
沈苍夜自然是不知道玛莉娅心里在想什么。
他轻轻梳着她淡金色的长发，遇到打结的时候就先用手把结解开，再慢慢的往下梳。
“你呀，一看就和你姐姐一样，不怎么打理自己的头发。平时可以放点护发素，就不那么容易打结了。”
沈苍夜回想起来，白金平时在浴室里放着的，什么护发素洗发膏护发膜，乱七八糟的能放一台子。
玛莉娅呆呆地应了一声，又忽然间发现了一个盲点，“沈医生，难道也帮姐姐梳过头吗？为什么你知道这个……”
沈苍夜的手顿了顿。
这小姑娘，想事情的角度怎么这么清奇？
他起了逗她的心思，说：“对啊，我帮玛嘉烈也梳过头，她的发质和你差不多。”
“啊……？”玛莉娅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
什么？
……原来我不是唯一一个。
他和姐姐难道也……？
沈苍夜继续道：“还有佐菲娅，她的头发很柔顺——哦我的上帝啊，那缎子一样的手感，真是至福！”
“姑妈也——等等，是什么时候？”玛莉娅目瞪口呆。
——姑妈居然也！
所以，姑妈不让自己和他亲近，是……吃醋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天塌了。
小临光的耳朵耷拉下去，变成了一只垂耳兔。
“还有玛恩纳。”沈苍夜说的头头是道，“那种打工人，我乍一看还以为他疏于打理，没想到，啧啧啧……发质比佐菲娅还好。想必是趁下班时间偷跑去做头发了。”
“——啊？玛恩纳叔叔！？”纯洁的小临光彻底懵了。
过了整整五秒，她才恍然，“等等、沈医生你说的，是真的吗？”
“假的。”沈苍夜面不改色。
玛莉娅的嘴巴张成了O形，半晌才说：“你……你骗我？”
“我逗你的。”沈苍夜终于绷不住了，“谁会闲到给你们全家梳头啊！”
“你讨厌！”玛莉娅捶了一下他的胸口，“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沈苍夜大笑道：“哈哈哈，骗也只能骗得过你这样的天真宝宝。”
“我再也不相信你说的话了！”玛莉娅气得抄起毛巾打过来。
沈苍夜仓皇用手挡着，笑道：“我这不是看你可爱想着逗你嘛！”
玛莉娅耳朵尖有点红。
女孩扁了扁嘴巴，用蝴蝶结扎起自己的金发，又小步靠过来抱住他。
“生气啦？”沈苍夜低头注视着将脸埋在他胸口的库兰塔小姑娘。
玛莉娅模模糊糊地说：“以后不要骗我了嘛，我会难过的……嗯，这次不算！”
“好，好，我知道了。”沈苍夜有一下没一下地摸她的尾巴，“快去换衣服吧。”
“我们现在去工坊吗？”玛莉娅问道。
沈苍夜想了想，道：“今天就算了吧。”
“哎？”
“今天休息吧。”沈苍夜说，“你累了这么多天了，应该劳逸结合的，我刚才看到卡达和雪雉在休息室那里排练呢，你可以去跟她们一起。”
玛莉娅还在迟疑，像一个还没写完作业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
“去吧。”沈苍夜温和的说，“今天休息，去好好排练排练，晚上回来我跟你对台词。”
“真的和我对台词吗？好呀！”小临光喜形于色，“那我……那我去了？”
“啊，我也回房间了，我就是把这笔记本拿给你的，晚上回来记得看。”沈苍夜道。
待得玛莉娅换好衣服，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房间门。
“沈医生再见。”玛莉娅为这难得的一天休息兴奋的不行，撒丫子就跑。
沈苍夜正准备往自己的房间走。
就见到玛莉娅又噔噔噔地跑了回来。
“忘记带东西了吗？”沈苍夜疑惑道。
临光家的小女儿跑到他近前，扭捏了一会儿。
她伸开手，小心的请求，“再……再抱一次？”
沈苍夜忍不住笑了。
跟孩子似的。
他微微倾身，抱住了软乎乎的小马。
玛莉娅忽然间抬起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又浅浅地啄了啄他的嘴唇，接着便害羞地挣开他逃走了。

772.反 将 一 军
日子在一天一天的过，转眼间，距离锻造大赛最终决选只剩下三天。
但是，玛莉娅的心情也愈加放松了。
事实上，在了解了过去所有的附加题具体是在考什么，在什么地方增加了难度，又针对性地进行了一番特训之后，所有的附加题便也不那么可怕了。
毕竟他们也只是在模拟最艰难环境下的锻造。
知其然便知其所以然。
……只是。
玛莉娅还是如以前那样，用“快到决赛了，我好紧张”的借口，用半道德绑架的方式，让某人陪她做这做那。
“沈医生沈医生，你出来陪我吃晚饭好不好？”
沈苍夜刚刚忙完，就接到电话。
“哎，你今天不是跟卡达她们排练去了吗？”沈苍夜不解。
“卡达和雪雉去逛街了，你来陪我好不好嘛！你瞧，后天就是比赛了，我好紧张……”
“紧张到不敢一个人自己走回宾馆？”
“对！”小金马答得理直气壮。
沈苍夜哭笑不得，“好吧好吧，我去接你。”
他匆匆赶到，见到的却是两个人和一只猫。
“傀影？”沈苍夜愣住。
菲林歌唱家盯了他好一会儿，自言自语说：“瑕光问我雅赛努斯有没有好餐厅，原来是为了这个……？”
“沈医生。”玛莉娅跑过来挽住他的手，“我们刚才一起排练，雪雉和卡达先走了，傀影先生也被抛下一个人了，我们一起吃晚饭好不好？”
“呃……傀影意下如何呢？”沈苍夜无奈道。
“可以。”傀影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啊，善良的瑕光妹妹总是这么为别人着想呢。
三人步行走去餐厅。
一面走，玛莉娅一面说道：“这次沉浸式剧本的策划是傀影先生，他也会在剧本里扮演NPC，和我们一起参演——啊，还有夜莺小姐、华法琳医生和克洛丝，可惜她们都没能来，不然就是全体工作人员的会面啦~”
“傀影是策划吗？”沈苍夜愣了半天才说，“真……真厉害啊！”
他心说你这刚从古堡逃出来没多久就带大家演古堡的沉浸式剧本。
还真是……勇气可嘉。
他们来到了玛莉娅订好的餐厅。
这是一家比较有名气的米诺斯菜餐厅，独立的拱形门面设计十分特别，看似独立却是内部相连的两个空间，听说是象征米诺斯神话中的双胞胎——狩猎女神及音乐之神。
餐厅内宽敞明亮，复古的雕像亦增添几分庄严神秘的气质。
直到他们坐下，玛莉娅还滔滔不绝地在说着他们的剧本。
“——这个剧本是一个沉浸式体验的剧本，我们作为NPC的任务就是要引导玩家去体验，给玩家提供支线任务，同时帮助他们完成主线任务。沈医生，你想来玩吗？来试一次嘛！”
沈苍夜无奈地笑笑，望了傀影一眼，“策划老大，这是可以说的吗？”
傀影默然点了点头，“只是游戏背景层面的东西，并不需要保密。”
沈苍夜道：“那，玛莉娅你的角色是？”
小临光给克里斯汀小姐喂了一小块水果，说：“那天不是给你扮演过啦？我是魔王哦！你喜欢我的这个角色吗？”
克里斯汀小姐似乎很是满意，用爪子蹭了一下库兰塔少女的手臂。
傀影则是用奇怪的眼神瞅了玛莉娅一眼。
“那傀影呢？”沈苍夜问。
彼时，菲林刺客正优雅的用刀叉切着肉排，闻言温声说：“我可以是盟友，也可以是敌人，取决于你们见我时说了什么话。”
“我也是我也是！”玛莉娅抢答。
沈苍夜没搞明白，“魔王，你不应该是关底boss吗？”
“不不，我们的剧本结局有很多种的。”玛莉娅抖了抖耳朵，说，“比如，傀影先生扮演的刺客角色，他加不加入你们勇者的队伍，结局可都不一样！——啊，这个我不该说的，掌嘴掌嘴，傀影先生别怪我。”
小卢同学嗯了声，满脸都写着“你们二位聊着开心就好，没必要刻意Cue我的”。
见沈苍夜感兴趣，玛莉娅很是兴奋，“比如，可以选择与魔王战斗，也可以选择加入魔王军，成为魔王的手下。”
沈苍夜就笑，“没有招降魔王的选项吗？”
“欸？”玛莉娅眨了眨眼，一时间被问住了。
“比如说像你上次和我说的台词——”
沈苍夜学着上一次小临光的台词，说：
“高高在上却又寂寥的魔王哟，当我来到城堡、看到你的那一刻，我便爱你入骨难以自拔。美丽可爱的魔王啊，我愿意终身伴你左右，你愿意放下刀戈，与人类和解，成为我的人吗？”

773.猫粮狗粮能互吃吗
沈苍夜这话说出来。
玛莉娅还在发愣。
倒反是傀影先有了反应。
“咳咳咳。”小卢同学呛住了，还呛得不轻，剧烈地咳嗽起来。
克里斯汀小姐很贴心的跳到他的座位上，帮他拍背。
咔。
玛莉娅手里叉起的水果掉回了盘子里，嘴巴张成了O型，涨红了脸，最后又迅速低下头。
她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疑惑，变成惊讶，又变成羞涩。
最后，整个人都仿佛缩小了一团，变得委屈巴巴的。
“没有这个选项的……”玛莉娅的声音特别的小，惴惴不安的。
她茶金色的眼睛里满是茫然失措。
沈苍夜就笑，“你们排练，不就是排练怎么应对顾客们的各种问题嘛？万一真有人这么问的话怎么办？”
玛莉娅垂着耳朵，不敢看他。
她声音和她的脸一样低低的，“不会有人问这种问题的……”
沈苍夜追问道：“那你把我当成真正的玩家。你说，魔王能招降勇者，勇者就不能招降魔王吗？”
傀影忍不住开口道：“那种情况下，魔王应该会直接命令禁军杀入城堡，一举拿下这个流氓——因为我们的游戏禁止调戏工作人员。”
“哎呀，傀影先生……沈医生不是那个意思的，他是好意。”玛莉娅连忙扯了扯菲林青年的衣袖，慌慌张张地辩解，“沈医生可好了，他绝对不是那种龌龊的调戏的意思，你不要误会了……”
傀影无奈地瞥她一眼，说不出话。
玛莉娅又道：“嗯……其实也可以加上一个魔王爱上勇者的结局呐，比如，像刚才沈医生问的这样子，我……我可以回答‘我愿意’，对吧？”
傀影面无表情，“可以。那么下次就邀请月见夜先生第一个来体验我们的剧场吧。”
克里斯汀小姐赞同的喵了一声。
玛莉娅惊了惊，“欸？啊！那、那还是算了。”
沈苍夜差点笑出声。
实在不忍再追着这只小马不放了。
他伸手摸了摸玛莉娅的耳朵，“赶紧吃饭吧，不然菜都放凉了。”
“唔……”玛莉娅抖了抖耳朵，低下头吃面包。
她的嘴角沾上了一点奶油，沈苍夜便拿起纸巾替她擦去。
玛莉娅呜咽了一声，头埋得更低了。
“送点水，单吃面包太干了。”沈苍夜把苏打水推过去。
他看着小临光狼吞虎咽，蓦然笑了。
玛莉娅傻乎乎地望着他，“沈医生是在笑我吗？”
“没有，是在笑我自己。”沈苍夜拍了拍脑门，“我忽然发现啊，我对你就好像对小朋友似的。”
玛莉娅扁了扁嘴巴，“我不是小孩了啦。”
沈苍夜用交叠的双手支着下巴，望着库兰塔少女，“难怪大家总是对你特别好，我看到你姐姐，就觉得她注定是要斩破苦暗拯救这片大地的。看到你——唉，就连你吃的东西够不够营养，我都想管一管，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疼着。”
小临光有点失神地抬起头看他，脑中已经组织不出完整的句子了。
她茫然地眨眨眼，讷讷道：“沈医生，你在……你在说什么呀……”
沈苍夜摆摆手，“算了不说了，赶紧吃饭吧。”
“哦。”玛莉娅垂着脑袋。
半晌，她又小声说，“我也喜欢你这样……嗯……那个、我——我也喜欢……”
她本想说“我也喜欢你这样疼着我”。
又觉得这样子说，未免有给别人添麻烦的嫌疑。
但直接说“我喜欢你”，却发现自己没法当着餐厅里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最后，话尾被掐灭了，变成低低的呜呜声。
“咳，二位。”傀影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从那块已经被捏成皱布状的餐巾，就能看出他忍得多痛苦。
“傀影先生？”沈苍夜望着他。
歌唱家的面部表情有点扭曲，但还是保持着礼仪。
他温柔的笑道：“实在抱歉，我忽然想起，我要去买点猫粮。”
“喵？”克里斯汀小姐不解地磨着爪子。
傀影绷着脸接着说：“时间晚了，猫粮店就要关门了，抱歉，今天我就先告辞了。二位，失礼了。”
“哦好，再见。”沈苍夜道。
玛莉娅也是招招手，“再见，傀影先生。”
傀影打了个招呼便走了。
克里斯汀小姐喵了一声，也跟上去。
玛莉娅望着他的背影，不解地歪了歪脑袋，“他怎么了？现在还很早呀。”
“不知道。”沈苍夜道，“可能真的是去买猫粮吧？”

774.搞新闻还得是你红酒报
【震惊！卡西米尔的骑士后裔真正喜欢的，竟然是男人都喜欢的那个……】
【锈铜看了会沉默！塑料看了会流泪！不转不是卡西米尔人！】
【本来已在第一轮被淘汰，缘何直晋决赛？惊爆内幕全公开！】
【“最美工匠”能否在决赛中一雪前耻？】
【有关人士爆料称：骑士竞技之后，玛莉娅·临光生活随意，竟搞起了这种东西！】
【蝉联多届锻造冠军的老兵称：最瞧不上的就是这种人！】
【玛莉娅·临光绯闻男友或现身赛场！独家报道请进！】
【这是男人的竞技，男人的舞台！唯一的女人，能否打败四名彪形大汉？】
沈苍夜看着网上这一连串的标题。
有种把沃伊切特和卡莱维主管拉出来揍一顿再扔进阿戈尔喂海嗣的冲动。
在与玫瑰报业确定了赞助关系之后，工匠协会索性把宣传工作也交予了这个来自卡西米尔的传媒集团。
不得不说，玫瑰报业能走到这一步，真不是没有本事的。
决赛开始前铺天盖地的这种类似的报道，把“搞〇新闻”这四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这么一整，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锻造大赛上。
城际网络上，锻造大赛的讨论热度更是一飞冲天，大有超越本月的重头比赛“联合安保竞赛”的趋势。
沈苍夜看着这玫瑰报业这一波操作。
不禁暗想，要搞宣传，还是得看红酒报。
锻造大赛的最终决选，终于是如期开幕。
从数场淘汰赛中杀出重围走来的四名精英工匠，将会同台竞技，这是最激动人心的决选。
——哦对了，今年，加上了另外一位曾经马失前蹄的库兰塔。
沈苍夜亲自把玛莉娅送到赛场。
这次的赛场，设在工匠协会专用的工坊。
这间工坊，可以算是米诺斯工匠的炫技之作，从设计到建筑都充满了艺术感。
工坊的前身是废弃的仓库，后改造成锻造工坊。
工匠们在保留原有库房的主体结构之下，用老红砖饰其外墙，采用大玻璃幕墙与屋顶采光大天窗的方式增加建筑的通透感。
工坊内部与外界几乎完全打通，让土壤、植物能与钢铁与砖石和谐共存。
不像是一个用来锻造的工坊，倒像是一个创意基地，令人禁不住佩服工匠们的技艺。
走在参赛选手的准备区，沈苍夜频频四顾观赏。
“沈医生。”身边的金色小马拉了拉他的衣袖。
“嗯？”沈苍夜收回目光。
“我紧张……”玛莉娅惴惴不安地低叹着，“你鼓励鼓励我嘛~”
沈苍夜就笑，“我怎么鼓励你？”
“……抱。”小临光伸开手臂，就像闹着要糖果的小孩。
沈苍夜抱住了库兰塔少女，手掌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现在好点了吗？”
玛莉娅低低的嗯了一声，轻声问道：“等会儿比赛，你会一直在在观众席上看着我，对吧？”
“放心吧。”沈苍夜说，“我和火神都会一直看着你的，在你需要的时候，我也会做你的武器测试员。别紧张，加油。”
“嗯。”玛莉娅又将他抱紧了一些。
“你要进场了哦，小家伙。”沈苍夜说。
玛莉娅抬起头，突然一踮脚，从他唇边偷走了一个吻。
她嘿嘿笑了声，好像捡着宝一样，害羞地跑了。
两人从不同的入口进入比赛场地。
一条通向选手的锻造工位，一条通往观众席。
偌大的工坊排布成同心圆的模式，外周一圈是观众席，中间一圈是五个锻造位，最内侧是微微拔高的评委席，让评委能够清楚看到每一位选手。
沈苍夜坐在了观众席上，一眼就见着评委席上的协会长。
须发皆白的丰蹄老工匠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万幸，他这一次是清醒着出席的。
玛莉娅也来到了锻造区域。
数次夺冠的基维利一如既往的进入了决赛。
只不过，当他看到曾经被他击败又踩了一脚的对手重新出现，他的神情就变得不那么好了。
毕竟，她曾经是被淘汰掉的人。
“小妞。”高大的丰蹄大步走到了玛莉娅的面前，“听说你买通了工匠协会的人，让你重新参加比赛？”
玛莉娅见到他，并没有躲闪，而是朝他点头笑了笑，“您好，基维利先生。”
明明上场前，她还在准备区像小孩子一样求抱抱。
但当她走上了赛场时，就仿佛一个整装待发的战士。
基维利睥睨着库兰塔女孩，“我最瞧不起的就是你这种实力不济就想着走后门的人，你丢尽了工匠的颜面，还有脸来参加决赛？呵，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你想向我们证明什么呢？”
玛莉娅静静等他说完，却并不恼怒，而是平静的说，“工匠协会给我第二次机会，我自然也会珍惜这次机会。我不需要向别人证明任何东西，哪怕全世界都唾弃我，只要有一个人……”
她说着，轻轻笑了笑，“只要有他的理解就够了。”
基维利撇了撇嘴角，“他们不过是看中了你带来的那点可怜的热度和流量罢了。那些记者吹得天花乱坠的……真是可笑，锻造从来都是男人专属的领域，被捧得越高，摔得也就越惨，待到比赛开始，你可别哭着去找妈妈！”
小临光依旧是微笑着，“您这一席话，是为了劝我不要参加比赛？”
“想多了，我可没那闲心替你着想。”基维利嗤笑，“我等着在比赛中把你打的爬不起来。”
“如果您很想看到我在比赛里再次失败的场景，就请保持期待也没关系。”玛莉娅笑笑，转身向挂着自己名字的锻造工位走去，“失礼了，基维利先生。”
“对了，”玛莉娅的脚步又是一顿，“祝您今天取得比赛冠军！顺带一提，当您搬出‘这是属于男人的领域’这样的话时，是不是因为您搜肠刮肚已经找不出其他的辩词了呢？”
说着，库兰塔女孩递出了一个小恶魔般俏皮的笑容，转身而去。
留下基维利站在原地吹胡子瞪眼，颇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气得不行。
沈苍夜在观众席上，听着二人的对话，又觉好笑。
这只金色的小天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了？
难道是因为魔王当久了的缘故吗？
他正在思索着，视线无意中和玛莉娅对上了。
才发现临光家的小女儿一直在看着他。
两人目光撞上，库兰塔小姑娘点了点自己的嘴唇，羞涩地笑了，似是在炫耀自己刚才偷得的宝贝。
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只有他们两个人懂得其中含义。

775.工匠的极限挑战
所有参赛选手就位，比赛如期开始。
“——欢迎，女士们先生们！我们激动人心的锻造大赛最终决选，终于在万众瞩目下开场了，下面，请容我为大家介绍参加本次决赛的参赛选手！”
主持人的声音回荡在工坊里，并通过摄像机传递到城际网络的直播平台。
沈苍夜看清楚了主持人。
嗯，是个库兰塔。
……所以，连主持人都是由玫瑰报业包办、从卡西米尔调过来的是吗？
主持人高声道：“首先是多塞·基维利先生！拥有二十三年的锻造经验，数次夺得冠军的工匠达人！他的每一下挥锤，都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欢迎基维利先生！”
观众人群中爆出一阵欢呼。
基维利是老资格的参赛选手，还是有一定人气的。
“接下来是——泽卡·福图尼斯先生！致力于打造各种影视作品中出现的武器，他的直播锻造拥趸甚众，本身也是出色的工匠，欢迎！”
“尼克·斯基伯先生！与妻子共同经营一家武器店有十年之久，这次受老婆之命，前来拿取锻造秘方！”
“卡尔斯·米特罗格卢先生！从小就是铁匠爱好者，自学成才，打造的武器数量超过两万把！立志要成为铁匠之神的男人！”
“——最后是，掌声送给我们的玛莉娅·临光小姐！来自骑士之国卡西米尔，却醉心于工匠事业，在上次比赛失利之后，受节目粉丝的号召，主办方请回了这个可爱的库兰塔小姑娘！别以为这个邀请是没有代价的，今天，临光小姐将面临最困难的挑战！她能不能旗开得胜，让我们拭目以待！”
观众的欢呼声如排山倒海般响起。
而在玛莉娅的对面，基维利只是轻轻对她比了个向下的大拇指。
库兰塔女孩不为所动，不再将目光在他身上停留。
主持人一一介绍评委之后，站到台前。
“久等了，朋友们！锻造大赛最终决选，我们将举行统共三轮的比赛，逐轮淘汰一名选手，最终剩下的两人，将进入激动人心的至高对决，现在，第一轮比赛即将开始——”
随着主持人的声音，一个台子徐徐从地面之下升起。
霎时间，不少观众发出惊叹。
那台子上是一大堆破铜烂铁。
铲车斗、破雪橇、旧轮胎、甚至废弃的铁轨段……各种废旧金属堆成了山。
参赛选手面面相觑，已经隐约猜到了这次的附加题是什么。
主持人淡淡一笑：
“相信大家都已经看出来了！没错，我们今天的附加题就是——我们不会提供锻造的钢材，请大家从这一堆废旧金属中自己找寻需要的钢材。”
“你们必须用拿到的钢材锻造一把具有你们个人风格的功能性武器。随后，我们的评委将测试武器的性能。第一轮，你们将有三个小时的时间来打造武器本身，并在第二轮为其加上柄材，变成一把功能完全的武器！”
观众席上议论声渐起。
废旧金属往往锈蚀严重。
如果不能处理好金属本身，锻造出来的武器很容易断裂。
这不仅是考核选手们找寻合适的锻材的能力，更是考核选取和处理金属的能力。
主持人顿了顿，说：“临光小姐。”
“是。”玛莉娅抬眼看着他。
“玛莉娅·临光小姐，你的考验不同于其他选手。”主持人说，“在从废旧金属里选材的基础上，我们还为你准备了额外的两道附加题。”
玛莉娅颔首。
主持人指了指锻造工坊一侧的五个上锁的箱子，说：
“你的第二道附加题——我们不会为你准备锻造的工具和设备。在那里有五个箱子，每个箱子里都装着银币。银币的数量从十枚到五十枚不等。我们借给你锻造的工具，你有二十分钟的时间，用你面前的这块钢锭，来打造开锁的工具！当你打开箱子上的锁、获得银币之后，你可以根据我们大屏幕上的价目表来兑换你所需的工具！二十分钟后，我们会回收借给你的锻造工具，明白了吗？”
“明白了。”玛莉娅认真的点了点头。
主持人解释了很多。
但是其实规则是很简单的。
——她没有锻造工具。
她需要打开箱子，获得银币来“购买”工具和设备。
主办方会借给她锻造工具使用二十分钟，让她打造能用于开锁的钥匙。
价格表上，各种工具是按照银币的数量明码标价的。
如果她打不开箱子，也就拿不到锻造工具。
那样约等于她的比赛之路在这里就终止了。
“临光小姐，接下来是你的第三道附加题——”
主持人的话提醒了正在思考的玛莉娅。
她的挑战还远没结束。
主持人说接着说：“这一次比赛，你的淬火箱里不再是淬火专用油，而是水——从油淬火改为水淬火。”
这话一出，举座皆惊。
沈苍夜坐在观众席上，便听到身旁的观众惊叹，“这根本是不可能任务啊！”
这段时间来，在每天的耳濡目染中，沈苍夜也对锻造有了一些了解。
他知道，淬火是锻造不可或缺的步骤。
锻造的过程简略来说，大概是这么几个步骤——先将金属加热，进行热循环，锻打塑形之后，再行淬火。
淬火，是将煅烧到极高温度的金属浸入水或者油中快速冷却，能够大幅提高钢的刚性、硬度、耐磨性以及韧性等。
淬火的时候，一般是使用专用的油对锻材进行冷却。
油淬冷却效果温和，若换成比热容大的水，冷却极快，应力大，变形、开裂的倾向也大。
用水来淬火，处理不当会导致锻材断裂，前功尽弃。
“你做好准备接受挑战了吗？”主持人问道。
……没有原材料、没有工具，甚至没有合适的冷却条件。
这就是玛莉娅眼下面临的困境。
这一次比赛的难度超越了过往锻造大赛的任何一场比赛。
火神盯着锻造工位上的金发女孩沉吟不语。
另外一头的基维利不失时机的起哄，“放弃吧，现在退出可不至于像等会失败那样狼狈！二十分钟之后，你就连锻造工具都没有了！还是说，你想二十分钟之内锻造一把刀？”
他嗤笑了一声，“别傻了，现在放弃才是明智之举。”
玛莉娅只是笑笑，说：“谢谢主持人先生，我做好准备接受挑战了。”

776.你猜,她在看谁?
玛莉娅的话音回荡在工坊之内。
评委席上的评委们齐齐摇头。
这次的挑战实在太难太难。
他们都没有把握这个年轻的工匠姑娘能够过关斩将。
只有协会长淡淡一笑，“勇气可嘉啊，小姑娘。加油。”
“谢谢。”玛莉娅微笑道。
主持人指了指工坊顶上的计时牌，说：“你们有三个小时的时间进行锻造，开始你们的工作吧，工匠们！”
话音甫落，选手们齐齐奔向了那堆废旧金属。
玛莉娅则是走到箱子前，看着这五个大箱子陷入思考。
无论开哪一个箱子，都需要先打造钥匙。
而且。
事先不知道箱子里的银币数量，也就很难估计自己能拿到什么设备和工具。
做到附加题可谓是一道顶三道，大大增加了锻造工作中的不确定性。
主持人不失时机地开始解说：“二十分钟的时间，能够做多少把钥匙？临光小姐只有一次开锁的机会——也就是说，运气不好的话，她可能只能拿到十枚银币！十枚银币，只能换到最普通的手动锻造工具，连最基本的机械设备都没有！一步错，步步错！我们的临光小姐会做出怎样的抉择呢？”
评委们则是你一言我一语，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按照平均情况，她能够拿到二十枚银币左右，猜猜她会换什么？”
“手动锻造的工具组是必须的，除此之外，锻压机能够大大减少锻打的工夫，也是必须的。”
“我倒认为她会拿煅烧炉和回火设备，毕竟，她在上次的淘汰赛里面吃过手摇式加热炉的亏了。”
“事实上，抛光打磨机才是能节省最多时间的设备，想想你手动打磨的痛苦！”
玛莉娅听着评委们的闲聊，想了想，跑回自己的锻造台前。
她拿起钢锭，奔向了加热炉。
“哦！临光小姐看来已经决定了——呃，等等……”主持人发现了不妙，“临光小姐是不是忘了测算锁孔的直径？她要开哪一个箱子呢？”
沈苍夜将疑问的目光投向玛莉娅，却只收到对方返还给他的一个胸有成竹的目光。
……还有一个俏皮又狡黠的笑容。
观众席上议论纷纷，都在好奇着玛莉娅打算做些什么。
主持人看着玛莉娅一顿操作。
好半天才讷讷地开口，“为什么临光小姐始终没有测量锁孔的尺寸？难道说——”
就见到玛莉娅举起手，“我的开锁工具制作完成了。”
“什么？”主持人一愣。
所有人的目光投去。
只见玛莉娅铁砧上的，赫然是一把锤子。
看热闹的其他选手呆住了。
观众们呆住了。
评委也全都呆住了。
用锤子开锁……？
开锁工具是锤子？
嗯？好像……没什么问题。
小临光调皮的笑了笑，“主持人先生，您先前只是说，要制作开锁的工具，没说制作的一定得是钥匙吧？”
主持人呆呆的举起话筒，“可我们期待你会做一把钥匙，打开随机一到两个木箱……”
玛莉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您表述有问题，那可就不是我的责任了哟。”
主持人和评委一时间都傻了。
观众席上有人噗嗤笑出了声。
——你没有做好规则解释，那就别怪选手钻空子了。
主持人只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协会长。
坐在评委席最中间的协会长抚着胡子大笑，“好，你很聪明。请开锁吧，玛莉娅·临光小姐。”
玛莉娅拿起锤子，又朝着观众席投去一个有点小得意的笑容，好像在说“瞧，我是不是很厉害？”
这个没有指向性的笑容让得观众席前排的那几个大学生心跳加速。
沈苍夜只是长叹了一口气，用手臂枕着后脑勺，道：“学坏了学坏了啊！这只小马学坏了啊！”
火神莫名地瞧了他一眼，“怎么就学坏了？我觉得这挺合理的。”
沈苍夜耸耸肩没答话。
心说，罢了罢了，她那憨憨的样子我自己看就好了。
那头，玛莉娅对协会长道了声谢。
她提着锤子，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向了台上的大木箱子，实行（物理）开锁。
金铁之声下，五把大锁全部落地。
本来计划以此来为难选手的评委们纷纷扶额暗叹。
说错了话的主持人陪着笑脸。
玛莉娅一次性拿到了一百多枚银币。
她一掷千金，豪气的把所有的锻造工具及设备都买了下来。
拿到工具之后，玛莉娅立刻在废旧金属中找寻可用的钢材.
她很快确定了目标——
一个废弃的铲车车斗。
车斗上布满了锈迹，乍一看几乎已经不可能另做他用。
一位评委笑了笑，“铲车车斗各个部位的钢含碳量不一致，如果没能选好部位，很可能会前功尽弃。”
钢的含碳量越高钢，硬度越大，随着钢含碳量的增加，钢的强度和硬度增大，而塑性和韧性降低，很可能在锻打的过程中就会折断。
玛莉娅选了铲车的齿，又在车斗侧壁上切下了一块金属板。
“用两种钢材？”协会长抚着胡须，扬了扬眉毛。
火神眯起眼，“莫非她想做——”
“大马士革钢。”沈苍夜明白过来，“来得及吗？”
与古代的“大马士革钢”略微不同，现代的“大马士革钢”一词，指带有花纹的结晶钢。
这种神奇的工艺的关键步骤，包括多次加热和折叠钢材，多的时候可达数百层。
这个操作让锻造出来的刀剑更坚固、更具延展性。
与此同时，还在外观上衍生出了蜿蜒的图案，就像自上而下俯视，海浪冲过沙滩留下的痕迹一样美丽。
大马士革钢能长久地保持锋利，而且实战表现十分出色，在武器铺里大受欢迎。
但是，反复加热折叠的过程固然能够加强钢的性能，耗费的时间也会成倍上升。
火神沉吟着，“我也不确定，大马士革钢的锻造时间太长了。”
“我觉得——”沈苍夜正要说话。
玛莉娅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好像是在说“你放心吧，瞧好了”。
“她在看什么？”火神疑惑道。
“不知道。”沈苍夜笑着别过脸。
火神皱了皱眉，“我看比赛开始之后，瑕光回头瞅好几次了，怎么总是在比赛里分心？”
沈苍夜仰头望天，“可能是看你吧，大概？毕竟老师最能给徒弟安全感了，不是吗？”
火神用怪异的目光瞪了他一眼。

777.锻 断 造大赛
玛莉娅熟稔地将得到的钢材用有机溶剂洗净。
丙酮可以很好地去除金属表面的锈迹。
棕红的铁锈被洗去，露出其下银白的钢材。
将锻材洗净、擦干之后，年轻的库兰塔工匠将其焊接并且覆盖上金属板，放入加热炉进行初锻。
在加热时，她抓紧时间在纸上绘制设计图。
主持人时不时的会讲解每位选手在做什么，或者是提出一些问题引发评委的讨论。
其间基维利似乎也对玛莉娅说了些什么，但是玛莉娅都没有受其干扰。
她慢慢的发现，普普通通的锻造、打铁，真的是能让她平静下来的东西。
加热、锻压、折叠……
加热、再锻压、再折叠……
氧化的金属皮在不断的锻压中脱去，就如同返璞归真。
在反复的锻打中，玛莉娅也在思考着。
临光家的小女儿发现，她是真的真的爱着这一份事业的。
即使它只是平平凡凡、重重复复的站在高温的工坊里。
她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要因为一次失败放弃了。
还好，有人拉住了她。
“还有三十分钟。”主持人提醒道。
这时候，基维利已经完成了打磨。
另外两名选手一人还在锻压，一人正准备淬火。
米特罗格卢先生打造的是一把砍刀，他用火钳钳着高温的刀坯，将其放入淬火桶中。
唰！
淬火油随着高温的砍刀贯入其中而剧烈燃烧。
米特罗格卢查看了一下淬火之后的刀坯，发现有一点弯。
他将刀坯拿到固定钳上，试图将其掰直。
可是——
叮！
他刚刚稍一用力，清脆的碎裂声响起，他的刀坯断成了两截。
观众席上一片惊叫，评委们则是摇头叹息。
锻材断裂……
几乎是和玛莉娅第一场淘汰赛完全一致的情况。
米特罗格卢好久才从惊讶中回过身，失神地呆望着自己断成两截的刀坯。
他低着头，心里在斗争着。
最后，他叹了一口气，举起手，“主持人，我选择退出比赛。”
观众席上一片惊叹。
主持人劝说他，“还有机会，你还能挽救的，你是出色的工匠，你经历了那么多才走到这里，不要在这个时候放弃！”
“我选择退出。”米特罗格卢又重复了一遍，看来是去意已决。
协会长望着他，很是惋惜。
但米特罗格卢的选择无可指摘。
在这场决赛里，任何一点瑕疵都有可能导致比赛失利。
哪怕是将断裂的刀坯焊接在一起，定然也难以胜过其他人。
米特罗格卢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离场。
玛莉娅注视着他一阵子，想起曾经遗憾离场的自己。
她又偷偷的往观众席上瞄了一眼。
……嗯，有他在看着她，她不会失败了。
时间还剩下二十分钟。
在热循环之后，玛莉娅将刀坯悬挂，进行正火，这是一种温和的缓慢冷却过程。
在等待过程中，她在淬火箱的水中撒了许多盐。
等待盐全部溶解，她将刀坯徐徐浸入水中。
在她拎起刀坯的时候，不少观众都屏住了呼吸。
用水来淬火，本身就是最大的挑战，也是最危险的步骤。
一个不小心，玛莉娅就可能步上米特罗格卢先生的后尘。
评委们紧紧盯着玛莉娅的刀坯，一秒钟都不敢移开视线。
最终，他们都在担心的、断裂的脆响并没有出现。
水淬火时，高温时冷却慢，易形成软点，导致应力不对称而变形，低温时冷速又太快，组织转变应力太大，容易开裂；而盐水在高温低温时皆冷却均匀，便解决了这个问题。
同时，正火的过程本身稍微降低了锻材的温度。
双管齐下，水淬就不再成为一道难题了。
协会长露出赞许的微笑，“很好。”
评委们松了一口气，又互相看看，“很好，她的每一步都是正确的、最佳的选择。”
玛莉娅拿出刀坯，再看看时间。
剩余的十分钟似乎已经来不及回火，她便将淬火完成的刀放在了打磨抛光机上。
打磨过后的刀坯锋芒毕现，亮银的刀刃寒光凛凛，亟待出鞘。
第一轮时间到。
四名选手汇集到了评委席前，等待评委对自己的作品进行点评。
基维利的作品是一把巨大的砍刀。
他今天邀请了一个老战友作为武器测试员，那人是个技艺极高的战士，擅长使用大刀作战。
基维利的发挥一如既往的稳定，评委挑不出他任何毛病，他的作品几乎找不到缺陷。
福图尼斯和斯基伯的作品都是长剑，这是自古以来最常用的武器。
由于不知道接下来武器性能测试的科目是什么，打造功能性完全的常见是最稳妥的。
再来就轮到玛莉娅了。
她昂首挺胸，将自己的作品交了上去。
霎时间，不仅是评委，就连站在她身边的基维利都难免地露出了惊艳之色。
玛莉娅的作品是一把直刀，采用大马士革钢锻造法，完成度极高。
“非常完美，小姑娘。”协会长的手轻轻拂过刀背，说，“我担心你在淬火时会和上次一样。但是你处理得非常好。这是一把好刀，大马士革钢的锻造本就是最费时间的一种锻造法，你能完成已经说明了你的优秀。”
另一位评委道：“在先前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面对没有锻造工具的困境，虽然采用了取巧的方式，但那种面临绝境的镇静也绝非常人所有，你很棒。”
“谢谢！”玛莉娅鞠了一躬。
四柄武器放在桌上。
评委经过短暂讨论，协会长给出了最后的决定。
“斯基伯先生，你的长剑非常漂亮。但是，当我们仔细审视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令人担心的东西——你的剑刃上，在放大镜视野下可以看到许多裂纹，几乎是遍布整个剑刃。你有发现吗？”
斯基伯很意外，“我没有……”
协会长接着道：“这非常危险，你的剑在劈砍时，很容易因为这些小小的、看不到的裂纹而碎裂。我很高兴看到你的锻造，非常出色，但是很可惜，你的刀是不合格的。”
“谢谢。”斯基伯点了点头。
他输得心服口服。
斯基伯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离场，观众们的视线重新集中向台上。

778.当众表白会不会太过高调?
第二轮比赛，还剩下三名选手。
基维利看玛莉娅的目光变了。
从一开始的轻视，变成了此刻的警惕。
这个库兰塔面对的挑战比他比他要难得多。
但她毫发无伤的越过去了。
对于玛莉娅来说，最困难的挑战已经结束了，第二轮的比赛需要为武器加装柄材，并进行进一步的完善，限时三个小时。
福图尼斯的刀上有缺陷，他第一时间冲向了打磨机。
玛莉娅和基维利则是立刻奔向那一堆废旧材料，找寻合适的刀柄柄材。
玛莉娅相中了一块木板。
可她匆匆回到自己的锻造工位上取来电锯，就发现基维利已经抢先一步扛走了木板。
“先到先得，小妞。”基维利冷冷地瞟了她一眼，挤开她走了。
玛莉娅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只得重新寻找其他的木材。
这一幕令观众席上不少人义愤填膺。
几个青年人连声为玛莉娅打抱不平。
“这应该向主办方举报了！这分明就是故意针对别人！”
“如果我是临光妹妹，我就直接用电锯把他锯了！”
火神有点恼怒，“这人也太过分了点，瑕光根本没有惹他，他却处处为难瑕光。”
沈苍夜却不意外，“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些人，他们看不得别人超过自己，当他们觉得本该比他们差的人做得比他们好了，就恨不得上去踩一脚……不过别担心，玛莉娅是那种愈挫愈勇的人。”
“在这方面，你比我更加了解瑕光。”火神说。
沈苍夜笑了笑，“有位哲学家说过一句话：‘那些没办法把你击倒的苦难，一定会成为你成长的养料’，我想它最适合玛莉娅。她已经成长了，现在的她就是最优秀的工匠。”
“是的，我也有幸，能够见证她的成长。”火神自语着，重新把目光投向锻造区。
玛莉娅又花了一些时间，找到了一块木材。
她抱着那块木材，欢喜的回到自己的锻造工位上。
她的刀现在已经趋近于完成，但玛莉娅不放心的又进行了一番打磨，最后小心浸入酸液中。
炎国有书云：凡刀剑器打磨光净，用金丝矾矾之，其花则见。价直过于银。
许多国家的锻造传统都有酸洗的过程。
将打造好的武器原坯浸没在酸液里，除去金属表面的氧化物等薄膜，彻底地清洁。
大马士革钢的两种钢材含碳量不一，因此颜色也不一样，在经过酸洗之后，便会展露花纹。
玛莉娅将刀坯取出，用碱液中和，又擦洗了一遍。
刀面之上的花纹显现，是掉落的雨滴在光影中慢慢晕开的效果，极具美感和韵律感，犹如一件艺术品。
大马士革钢上的花纹是人工雕琢的自然之美。
不仅如此，花纹本身能够使刀刃在微观上形成肉眼无法分辨的锯齿，使得刀刃更加锋利。
主持人站在玛莉娅身边看着，都禁不住地发出惊叹，“太美了！”
协会长就笑，“嘿，卡西米尔人，你该多来米诺斯，看看我们的锻造技术有多高超！”
“怎么说，临光小姐可是土生土长的卡西米尔人。”主持人笑道。
“我现在有点想劝她把国籍改成米诺斯了！”协会长大笑，“传出去，我们米诺斯的老工匠们都不如一个卡西米尔的小姑娘，多丢人！”
玛莉娅笑了笑，心想——我才不要留在米诺斯呢，我以后要去炎国。
……完成刀身的酸洗和抛光之后，接下来的步骤就很简单了。
玛莉娅很轻松就完成了刀柄的制作和打磨。
在刀柄的基础上，她还加装了刀环——或者说刀格，这是用来防止敌人兵器刺伤手部的护手。
玛莉娅擦了擦汗水，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又偷偷看观众席上。
……“我喜欢用有环柄的直刀”。
他这样说过。
也许只是一句无心之语。
但她一直记着。
玛莉娅完成了作品，喘了一口气，靠着工作台休息着。
这时候，她才有时间去看其他选手的情况。
基维利早就已经完成了，坐在桌子上翘着二郎腿，正好整以瑕地打量另外两人。
福图尼斯在粘合剑柄之后，一直在用电吹风吹着热风，已经有快半个小时了。
玛莉娅定了定神，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她连忙跑过去，拍了拍福图尼斯的肩膀，“福图尼斯先生！你用的是两份固化剂！不是固化剂和胶水！”
福图尼斯先生愣了愣，这才恍然发觉，自己在心急火燎中犯了非常低级的错误。
——胶水需要与固化剂配合使用，达到快干且牢固的效果。
只加固化剂，再放个十年也粘不起来。
福图尼斯诚恳地道了声谢，快步冲向材料区找速干胶水。
玛莉娅看着他的背影，默默为他鼓劲。
“帮助对手的蠢货。”基维利嘁了一声。
最后一分钟。
比赛进入倒计时阶段。
福图尼斯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粘合，算是按时完成了作品。
然而，在接下来的武器基本性能测试中，福图尼斯的剑柄发生了位移。
这是没有粘合牢固的结果。
第二轮比赛，福图尼斯遗憾离场。
这场决赛容不得任何一个小小的错误。
哪怕这个错误低级又愚蠢。
哪怕他千万次的锻造中从来没有犯过这样的错误。
目送福图尼斯离开，现场短暂休息之后，主持人再次走到工坊中央的台上，拿起了话筒。
“各位！如今场上只剩两名选手，主办方讨论之后，决定跳过第三轮比赛，直接进入最后一轮比赛。”
“在最后的比赛中，你们将用你们打造的武器，进行极限的对决！劈砍能力、切割能力……只有性能卓越的武器方能赢下这最后的争锋！”
主持人的视线扫过剩余的两名选手，说：“这场比赛里，你们可以邀请你们信任的伙伴，来作为你们的战士，使用你们打造的武器进行竞技。亦或者，我们的评委将会为你们测试武器。我们的每一位评委，都是经验丰富的工匠。”
说完，主持人注视着两名选手。
“我会拜托我的战友，我只信任我的战友。”基维利冷冷地说。
所有人望向库兰塔女孩。
“临光小姐想选谁来使用你打造的武器呢？”主持人问道。
“我也想拜托一个人。”玛莉娅小声说，“他曾经是和我并肩作战的战友，是我的剑术教练，是支持我的人，开导我的人，是我……最重要的……”
她说了一半，便只觉手心冒汗，脸颊发红。
她茫然看着观众席，仿佛自己一辈子都没有那么紧张过。
她想告诉所有人他对她很重要，想让所有人知道他的好。
可是。
到了这个时候，她说不出来了。
怕他厌恶这样的表白方式，又怕表白之后得不到他的半点回应。

779.这两个人怎就这么登对呢
玛莉娅支吾了半天，只是说：“是我的……好朋友。我想请他来使用我锻造的武器。”
主持人笑了笑，说：“看来临光小姐在先前的锻造工作中累到了，还没能恢复过来，这位‘好朋友’肩膀上的担子可不轻哦。希望他能在最后的竞技中一切顺利！”
主持人说着，侧过身，迎接从台下走来的一个丰蹄男子。
他介绍道：“在最后的竞争之前，还有一个步骤。米诺斯的刀匠、师承工匠协会协会长的锻造大师，卡利忒斯先生，将检视你们的作品是否有安全性上的缺陷。通过检测之后，你们便将步上最后的征途，有请——！”
观众们一阵欢呼，显然都是对这位“锻造大师”有所了解。
在灯光与干冰的渲染中，卡利忒斯缓步登台，站在工坊最中间的台上。
“谢谢。”卡利忒斯微笑道，“那么，二位，谁先来？”
基维利一言不发的交上了刀。
卡利忒斯仔细查看着刀身，一面向基维利寒暄，“为什么会想要打造砍刀？”
这柄斩首大砍刀全长接近1.5米，驾驭难度极高。
但是，只要能承受得住它的重量并且运用得当，无论是近战攻击还是远程攻击，砍下敌方的首级根本不在话下。
“因为我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挑战是什么。”基维利自信满满，“这是我第十二次参加锻造大赛，我很了解我的武器应当具备怎样的性能才能够过关斩将，绝对不会输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工匠新手。”
卡利忒斯笑笑，道：“我会试着斩两刀，评估这把刀的安全性。”
他双手握着砍刀，扎下马步。
显然，他要将这把大砍刀运用起来也非常吃力。
卡利忒斯低吼一声，横斩向身边专门用来测试武器的圆柱。
倏！
只听风压声响，他一刀便将直径足足有五六厘米的圆柱砍成两截，第二刀依旧是一刀两断。
“好刀！”卡利忒斯点了点头，“恭喜，你的刀通过评估了。”
基维利没有说话，默然接过了刀，仿佛一切理所应当。
“轮到你了，女士。”卡利忒斯绅士地向玛莉娅伸出了手。
“麻烦您。”玛莉娅将自己的刀递了上去。
卡利忒斯一边检查刀刃，一边说：“为什么会想要打造这一类的直刀？这种武器在锻造大赛里比较少见，大多数人更喜欢功能性完全的鲍伊丛林刀和萨克逊战刀。”
玛莉娅抿着唇，低头笑了笑，说：“因为……因为替我使用武器的、我的那位战友，他一直支持着我、陪伴着我、开导着我。如果没有他，我大概不会来参加这场决赛了，打造这把刀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有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是我为他打造的武器。仅此而已。”
“你很幸运。跌倒了爬起来是最勇敢的，祝你成功。”卡利忒斯试斩之后，将武器还给了工匠少女。
卡利忒斯退场，灯光重新打在了主持人的身上。
“有请我们两位选手的战友、他们最信任的战士！”
其实，名单已经交上去了，询问的步骤也只是走个程序。
沈苍夜没想到玛莉娅会那么紧张。
二十分钟前，有工作人员前来邀请他进入选手的准备区域。
还没进到场中，沈苍夜就听到主持人的声音，说的“热烈欢迎我们的两位战士”什么的……
一瞬之间，他竟然有种在卡西米尔参加骑士竞赛的错觉。
“——沈医生！”
沈苍夜走上台，玛莉娅总算是等到了她一直寻觅的身影。
库兰塔小姑娘的嘴角微微上翘，眼睛亮亮的。
若不是这是在台上，她想必已经小步跑过来，挽住他的手臂了。
“你做的很棒，别紧张。”沈苍夜很想摸摸她的头，又担心这被大家当成哄小孩的动作，于是退而求其次，轻轻抱了抱她。
当他久违地来到她身边，玛莉娅忽然有了巨大的安全感。
就好像看着阴天黑云压城，却在暴雨降临前一刻感到了家里似的。
所有的风风雨雨，都会被尽数挡下。
“谢谢，我……”玛莉娅红着脸，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
好在主持人的及时开口，为她解了围，“请容我为诸位介绍一下我们的战士！这位是西奥多鲁先生，曾经效力于米诺斯正规军，是使刀的高手！这位是沈先生，来自罗德岛制药公司，欢迎二位！”
沈苍夜一直觉得这赛程挺离谱的。
分明是工匠的比赛，最后却要找两个人来替他们试刀。
这不是暗箱操作空间很大吗喂！
不过……考虑到米诺斯人对各类比赛的狂热程度，在赛程的最后来这么一茬倒也合理。
沈苍夜看着他的“对手”。
那是一名魁梧的丰蹄大汉，火红头发如钢针，浑身肌肉虬结，高高隆起如岩石般，充满了爆发力。
他光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雄壮如山的压力。
不愧是真正的战士。
“您好。”沈苍夜伸出右掌想与对方握手。
对方却并没有与他握手的意思，只是与他碰了碰就收了回去。
西奥多鲁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哼”，看他的目光冷冽如冰。
“你是个医生？”西奥多鲁淡淡的问。
“对。”沈苍夜人无奈地笑了笑。
西奥多鲁笑了出来，如同听到了天下最滑稽的笑话，“用手术刀的跑来锻造大赛凑什么热闹？回去玩你那牙签似的手术刀吧！”
沈苍夜的视线转向后头的基维利，丰蹄不敢与他对视，但神色依旧是轻蔑。
唉……
沈苍夜心里低叹。
这两人倒真是意气相投啊，难怪是最好的朋友。
“我用刀确实不如用手术刀熟练。”沈苍夜不想跟这两个人计较，“那就祝你拿冠军吧。”
“不需要你‘祝’我。”西奥多鲁挑了挑眉，举起了砍刀，在空中虚挥了一下，“是我——必将打败你，拿到冠军！”
玛莉娅看不下去，就想上前，“西奥多鲁先生，请你——”
沈苍夜拢着她的肩膀给她拉回来，“被狗咬了你还咬回狗吗？”
“咳……”主持人战战兢兢地和稀泥，“看来，咱们的选手们已经迫不及待要尝试他们的武器了！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进入下一轮——至高对决！”
再这样互怼下去，双方就要掐起来了。
主持人以最快的速度扯开话题，“现在，请大家随我一同，前往室外的比赛场地。”
工匠协会外的广场上，工作人员们已经搭建起了最终的比赛场地。
这是两条约摸五十米长的平行的赛道。
赛道两侧立着柱子，其中设有六个障碍物。
分别是一卷皮革、一截竹榫、一根粗钢缆、一个木箱、一根金属管和一根冰柱。
皮革、竹榫、缆绳、木箱和金属管皆是被柱子上的两条铁链拴着，横悬在空中。
而冰柱作为最后的挑战，立在接近终点的地方。
他们要用自己打造的刀来斩断这些障碍物。
所有人跟着主持人一同，来到了室外的比赛场地。
“首先，请允许我欢迎二位刀剑大师参加最艰难，最有挑战性的利刃比试赛！”主持人道：
“在这场比赛里，你们不允许使用源石技艺，只能用你们手中的利器斩断障碍！你们要面对的，是六个障碍物。
“你们必须一刀斩断你们面前的所有障碍物。若未能一刀斩断，则每多砍一刀就要接受加上三十秒的惩罚！当你把刀砍进终点处的树桩，计时停止！最后，以完成时间少者为胜！”
主持人说着。
观众们将两道比赛场地围了里外三圈，都伸着脖子在看。
“你的预期一如既往的准，基维利。”西奥多鲁道。
基维利骄傲地说：“当然，我制作的砍刀就是为此准备的。”
这场决赛的项目，在先期比赛中并没有告知选手们。
不过，基维利托朋友找到了在工匠协会负责搭建场地的工人，了解到了比赛的细节。
为此，他专门打造了最适合砍杀的斩首大砍刀。
他笃信，这柄武器在这场争锋里必能立于不败之地。
“战士们，你们有五分钟时间熟悉你们的武器，接下来……祝你们好运！”
主持人站到一旁，示意两人就位。
沈苍夜拍了拍玛莉娅的肩膀，让他跟着主持人到安全的地方去。
西奥多鲁提起了大刀，扛在肩上，雄壮的身躯就好像游戏里的兽人士兵。
相比之下，只拿着一把细细的直刀的另外一人，显得完全没有竞争力。
两名工匠站在十多米外的安全区域。
基维利瞟了瞟身边的库兰塔，却发现她的面色非常的平静。
玛莉娅知道，锻造大赛只能有一个胜者。
第二、第三名，与最后一名没有区别，什么也得不到。
可她突然觉得，名次与胜负……这些东西，对她来说不再重要了。
她得到了支持，得到了认可，得到了信任。
他信任她的技艺，她也相信他的刀法。
玛莉娅发觉，这个时候她不在乎所谓的输赢，只是看着他使用她打造的武器，她就感到无与伦比的自豪和满足。
手握武器的两人，经过短暂的适应之后，在两条赛道的起始点处站定。
西奥多鲁双手握住了砍刀，眼中只剩下了面前的那道赛道。
他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砍这些木头之类的东西，更是根本不在话下。
……居然让一个医生来做他的对手。
那是对他的侮辱！
主持人看着计时牌，高高举起手，“准备——”
西奥多鲁身形下压，好似一条蓄势待发的豹子。
“开始！”
主持人一声令下，西奥多鲁冲了出去。
他怒吼一声，一刀劈开了最前方的皮革卷。
粗缆绳依旧是一刀两断，没有半点阻滞。
再往下是……
等等。
西奥多鲁蓦地发现。
他的对手，那个医生……
竟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放弃了？
还是想耍什么小伎俩？
西奥多鲁疑惑着，却并没有放慢速度。
无所谓，不管他有什么伎俩，在众目睽睽之下都不可能作弊。
不仅西奥多鲁，其他人也注意到了沈苍夜的异常。
“沈先生，是武器有什么问题吗？”主持人喊道。
沈苍夜摆了摆手，眯着眼睛好像在瞄准。
“他怎么了？为什么不动！”
“放弃了吗？认输了？”
“不是吧！那可是临光小姐辛辛苦苦打造出来的武器啊！他不想比，我替临光小姐比啊！！”
观众们窃窃私语。
就在同一秒。
沈苍夜掂了掂直刀，身形微微下压，一个上步，直接将手里的刀投掷了出去。
“什么！”主持人一句话还没有说出来。
笃。
被投出的刀刃带出凌厉的风压，下一个瞬间就深深没入了赛道尽头的树桩里。
拴着障碍物悬着的六道链条应声松下。
所有的障碍物，被毫无阻滞地斩断了。
终点处沉重的木桩都因着这柄刀的钉入而微微震动。
站在木桩旁边的工作人员吓得当场抱头蹲防。
叮。
计时牌停止跳动。
“靠……”
几名观众不由低骂出声。
更多人则是骇然得说不出话来。
在连续斩开所有的障碍物之后，还能深深嵌入树桩之中，这是有多大的力道？能承受这力道的武器，又是何其强悍？
“你只是说要把这些障碍物砍开，把刀砍进木桩里，没有说人也一定要过去吧？”沈苍夜转向目瞪口呆的主持人，微笑着摊手，“我跑步很慢的，要比速度肯定比不过别人，只能这样了。”
“不、不是……我们原本的设计是，你们冲过赛道的同时斩断障碍物。”主持人道。
“那是你表述不清楚啊。”沈苍夜叮嘱道，“下次别把障碍物弄在同一水平线上了。很容易让人钻空子的。”
主持人差点吐血。
他心说这把刀能用成飞刀，还能和别人的砍刀同样的效果，这世界上找不出来不出来第二个人了吧喂！
他捏着话筒，越想越恼火。
这两个人有没有搞错！
一个用锤子开锁；
一个用飞刀砍障碍物。
把我们的比赛规则扔在地上踩！
还都说“是你没有表述有问题不是我的错啊”。
真是踏马的登对啊！
怎么还不去结婚啊？

780.像春天的熊宝宝滚山坡
仍在与木箱较量的西奥多鲁愣了愣。
刚才的一刹那，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余光瞥见一道银白的锋芒。
然后，刹然间。
对方的武器就出现在了终点的木桩上。
叮的一声，计时牌停止了。
四秒，这是对方用的时间。
西奥多鲁停下了动作。
他知道胜负已定。
他握着刀柄，几乎咬碎了牙齿。
他听到观众们的惊呼和欢庆，有一种郁结的愤怒，说不出来，也排解不掉。
那些欢呼、那些喝彩，本该属于他！
他是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一个未尝败绩的战士！
用这种方式胜了他，是对他巨大的侮辱。
“我不服！”西奥多鲁本能地反抗。
他失控般地大吼着，“凭什么！？用这种方式——他怎么能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我！？”
“西奥多鲁先生，请冷静，我们正在讨论……正在讨论……”主持人打着圆场，一边死命地向导播打手势，示意他把这段掐了。
沈苍夜没理会他，径自走到了终点的树桩前，拔出了刀。
他的手缓缓抚过刀面，刀面上的花纹映着阳光。
西奥多鲁见他毫无反应，怒意陡升。
“我要求和他打一场！”西奥多鲁暴吼着，“来啊！敢不敢正面来一场！用手术刀的孬种！？”
“用手术刀的孬种，呵，你在战场上没被医生救过？”沈苍夜失笑。
“西奥多鲁先生，请您……”主持人想要上来劝架，被丰蹄士兵一把挥开。
观众们一片惊呼。
导播慌慌张张地把录像切断。
沈苍夜看着失控的丰蹄战士，“请你冷静。我们比的是武器的性能，不是我们两个谁能打。”
西奥多鲁大步走过来，一把拽起他的衣领，“我在问你话，敢不敢和我打！？”
沈苍夜忽然举起了手中的刀。
西奥多鲁一惊，下意识的抬起砍刀格挡。
下一个刹那。
他只见眼前一道银光闪过。
——是刀！
西奥多鲁心中大骇。
他不敢置信，对方居然真的敢砍过来！
耳际金铁之声炸响，西奥多鲁，就觉虎口一麻。
对方的刀斩在他手中的砍刀上，竟是如同切纸一样，把他那削铁如泥的砍刀一刀两断。
当啷！
半截刀身掉落在地上。
瞬息之间，整个赛场静谧无声，落针可闻。
基维利僵住了，颓然坐倒。
那把砍刀可是他亲手锤炼出来的，论强度他自信绝对不会屈居于任何一柄武器之下。
可怎么会……！？
与基维利同样惊讶的还有西奥多鲁。
砍刀的断面就在他的眼前，他怔愣的看着那如同镜面般光滑的断面。
对方很好的控制住了距离，只是斩断了他的武器，没有伤到他。
可他的心里蓦地涌起了多年未曾有过的、自己仍是新兵时第一次上战场的恐惧感。
如果说，刚才只是砍普通的障碍物，没有办法决出武器的性能高低。
那么这一下子，便是真真正正的高下立判。
“现在服了吗？”沈苍夜轻声问道，“或者，如果你坚持，你也可以用断刀跟我再比一次，这次我不会掷刀。”
“我……我输了。”西奥多鲁口中喃喃说着，整个人如同散了架一样，双腿一颤，靠在身后的树桩上。
他一身大汗。
他猛的意识到，这位“医生”，压根就没打算跟他比。
因为对方从没把他当成在同一个水平线上的对手。
他的挑战，他的狂言，反而让自己变得像个小丑。
就仿佛一只爬虫在挑战大象，说着“我们比一比吧，你敢不敢跟我比”。
可最后才发觉，大象的一步就能迈出它需要太多时间才能抵达的距离。
沈苍夜擦净了刀。
他似乎听到主持人报成绩的声音。
还有协会长，好像也说了些什么。
沈苍夜回过头，找寻玛莉娅的身影。
下一刻。
金色的小马在他的视野中迅速放大。
代表她正以一百八十迈的速度朝他狂奔过来。
沈苍夜张开双臂迎接她。
可是玛莉娅似乎高兴过了头，在距离他两三米的地方就一跃而起，扑进他怀里。
沈苍夜瞬间明白了，当年临光是怎么撞进大骑士领竞技场外墙的了。
虽然是妹妹不是姐姐，但这金色天马的血统加持也是一样的啊。
玛莉娅扑过来的时候，沈苍夜一下子没有站稳。
他整个人从台上往后翻，带着怀里的库兰塔少女，在观众的惊呼声里，直接摔到了比赛场地后头的草丛中。
“玛莉娅，要是我们背后这里是一堆废金属，不是草坪，我们可就交代在这里了啊……”
沈苍夜仰躺着，双臂环抱着玛莉娅的身体，苦笑道。
他抬起头，看到小临光蕴着泪水的茶金色双眸。
“谢谢你，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帮我拿到冠军……”玛莉娅笑着又哭着。
“不客气。”沈苍夜本想伸手去摸库兰塔毛绒绒的耳朵，却忽的被玛莉娅按住了肩膀。
“沈医生，我、我……”玛莉娅张了张嘴，小声说着。
“玛莉娅？”
“我……”玛莉娅支吾了一会儿。
她最终放弃了用言语表达心意。
小姑娘鼓起生平的最大勇气，俯身吻了他。
生涩又紧张，触到唇瓣的时候，有一点犹豫，试探似的碰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加深。
女孩的身体变得有点发热。
任何一点细微的厮磨都是刺激。
小临光再睁开双眼时，脸已经红得像西红柿。
沈苍夜笑着捏捏她的脸，她立刻害羞地扑倒在他胸前，手环着他的脖子，脸埋在他的肩头。
“我不想去领奖了……”玛莉娅喃喃地说。
沈苍夜无奈，“辛苦拿到的奖，不领了？”
玛莉娅哼哼唧唧地靠着他，低声说：“你抱着我，再抱一会儿嘛，抱到他们来找我们再起来，可以吗？”
“所以因为这个，你就不想去领奖了？”沈苍夜有些失笑。
他蓦地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本书里的描述……
像他们一样相拥着躺在草地上，温暖又宁静。
好像在春天的原野里，两只毛绒绒的小熊抱在一起，欢快地顺着长满三叶草的山坡咕噜咕噜地滚下去。

781.你为什么在我的房间里!
玛莉娅最终还是被众人“救起”，一步三回头的去领奖了。
至于他们两个在草丛里的照片……
卡莱维主管在沈苍夜的胁迫下，连储存卡都给烧了以表决心。
只是后来，每次玛莉娅要去工坊工作的时候，火神都会仔细瞅瞅有没有另一个人跟着。
若有，她便赶紧找借口开溜。
锻造大赛结束了，小临光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总是觉得自己没有姐姐优秀，总是在不由自主的追学姐姐的脚步……
如今，她终于可以在心里告诉自己——“我也是一个优秀的工匠”了。
玛莉娅精神放松，一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起床了，小马要变小猪了。”沈苍夜呼的一下掀开了被子。
“啊……”玛莉娅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试图躲避阳光。
“玛莉娅，太阳晒屁股了。”沈苍夜在床边拍手。
玛莉娅呜咽了一阵，突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等——沈医生、沈医生！？为什么你会在我房间里？”玛莉娅呆呆地问。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
难道发生了什么吗？
不、欸？——真的发生了什么？自己不是应该高兴吗？
等——可是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床单上呢？床单上有什么痕迹没有？
沈苍夜无奈道：“是你在我的房间里啊。”
“啊！？”玛莉娅惊呆了。
难道昨天晚上又坐了什么奇怪的梦？
还梦游了不成？
沈苍夜看着这姑娘呆愣愣的，有点好笑。
他坐在床沿，伸出手揉揉小临光的金发，“什么都不记得了？”
“嗯……”
“昨天你喝多了，睡得特别死，我们找不到你的房卡，我就只好把你带回我房间睡了。”沈苍夜说，“我去跟傀影挤了一晚上，还被克里斯汀小姐抓了一下呢。”
玛莉娅长大了嘴巴，耳朵尖一下子红了。
天啊，刚才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不纯洁的东西啊？
她回想了一下。
刚赢得比赛，大家都为她开心，昨天晚上大家为她办的庆祝会，她就不由自主地多喝了一点。
——真的只是一点点！
再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玛莉娅丧气的捂住了脸。
丢人死了丢人死了！
“头疼吗？”沈苍夜拉住她的手。
“不疼……”临光家的小女儿抖了抖耳朵，忽的又有点庆幸。
这不是说，一起喝醉酒这件“情侣一定要一起做的一百件事”达成了吗？
这也挺好、挺好的……嘿嘿。
沈苍夜摸摸她的头，又说：“今天是打算睡一天呢，还是打算出去玩？”
库兰塔小姑娘很茫然，“出去玩？去哪玩？”
沈苍夜说：“今天是米诺斯的狂欢节，大街小巷都有各种活动，如果你想去，我就跟你一起去玩，累的话就在房间里休息好了。”
“去，我要去！我们现在出去吧！”玛莉娅当然不会放过机会，忙不迭地说。
她看看时间，又懊恼道：“啊，已经这么晚了！？我睡过头了！”
她急急忙忙想起床，却是被自己被窝里的东西绊了一下，差点直接扑倒。
“咦？”玛莉娅掀开被子一看，是一个四方形的木盒，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她的被窝里。
沈苍夜说：“这是你昨天拿到的锻造秘方，喝了酒之后你一直抱着，说这是你的大宝贝，你要跟它生死相依。”
“啊啊！？”玛莉娅尴尬的不行。
自己不会是喝多了发酒疯了吧？
她心慌意乱了一阵子，又小声问道：“沈医生，我昨天还做了些什么？没有冒冒失失的吧？”
沈苍夜微笑着望着她不说话。
玛莉娅顿时心凉了半截。
难道真做了什么错事？
沈苍夜又笑了，“我当然可以跟你讲，但是再耽搁的话，今天玩的时间可就越来越少了。”
“哦，是喔！”玛莉娅连忙跳起来，一溜烟往浴室奔去，金色的大尾巴在身后一甩一甩的。
沈苍夜目送她跑进浴室洗漱，也跟了过去，拿起梳子替她梳头。
“……嗯。”玛莉娅正咬着牙刷，身体顿时僵了僵。
“放松些，帮你梳梳头。”沈苍夜说。
玛莉娅唔哝了一声，好久才放松下来。
她的头还是垂着，微微抬着眼，从镜子里偷偷看身后人。
“我的头发是不是软一点了？”玛莉娅小声说，“最近我用了护发素，是帕拉斯姐姐推荐的。”
“嗯。”沈苍夜点点头。
小临光高兴起来，“果然，沈医生你什么都知道啊！你的建议都是有用的！啊——你能顺便帮我扎一下头发吗？”
沈苍夜梳顺了，便放下梳子，笑道：“你太抬举我了，我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比如？”
“比如我不会扎头发。”沈苍夜老实说。
库兰塔小姑娘抖了抖耳朵，撒娇道：“你帮我扎一下嘛~就算是试试手，也可以的。”
沈苍夜拗不过她，只好拿过蝴蝶结发圈，帮她扎了个马尾辫。
玛莉娅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又新奇又高兴。
“好像歪了。”沈苍夜抓抓头，“要不你重新扎一次吧，我真的不会扎头发。”
“不，就这样吧。”玛莉娅憨憨的一笑，“这样也好。”
“也好？”沈苍夜迟疑着。
小临光羞涩地，“到时候，要是别人问我‘瑕光，你的头发为什么扎歪了’，我就告诉所有人，是你帮我扎的头发！”
“傻丫头。”沈苍夜点了点小姑娘的额头，“赶快准备准备，我们要出发了，上午玩一会儿，中午还能在外面吃个午饭。”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
玛莉娅忽然拉住他的手，双臂抱着他的腰。
“怎么？”沈苍夜停住。
“嗯~”库兰塔女孩从鼻子里发出软软的哼声，仰着脸，期待的望着他。
沈苍夜了然，微微倾身，低头吻她的嘴唇。
青涩的金发少女闭上眼睛，无意识地扯紧了他背后的衣服，沉醉于这个吻。
齿关被轻柔地撬开，灵魂与灵魂在舌尖上舞蹈，许久才依依不舍地退开。
“唔……”玛莉娅一下子靠到身后的洗手台上，不好意思道，“我、我的腿有点软，而且有点昏昏的……”
“血糖低了。”沈苍夜刮了一下女孩的小鼻子，“快换衣服，去吃点东西。”
“好……”玛莉娅捂着发烫的脸，看着他走出浴室的背影。
真的是因为低血糖吗？

782.犹豫,就会败北!
狂欢节，是米诺斯最隆重的节日之一。
传说是为了庆祝侵害城市的魔鬼的离去，所有人要在这一日纵情狂欢。
为了迎接狂欢节的到来，米诺斯各大城邦和各界团体，早在前一两个月就着手准备节日的庆祝活动。
城市的主要街道披上了节日的盛装，街道两边搭起高高的看台。
无数的广场被征用，举办米诺斯人最爱的各类竞赛。
街道上，男女老少披红挂绿，艳装浓抹，春潮决堤般地涌向大街。
今天，除了医院和酒吧之外，工厂停工，商店关门，学校放假，全力以赴过狂欢。
——米诺斯有句老话：“有钱没钱，都要狂欢”。
有钱人金装玉饰自不待言，贫苦人家整理衣帽，哪怕敲着空盆子都要投入狂欢的人流。
飘着酒香的城邦中，人们忘掉了富裕和贫穷，忘掉了忧愁和烦恼，忘掉了紧张和疲劳，只剩下欢乐。
沈苍夜和玛莉娅一个上午看了好几场游行，玛莉娅手里捧着一小包炸芝士球，看得目不暇接，全然忘记了要吃。
“玛莉娅，玛莉娅。”沈苍夜摸摸库兰塔的耳朵，“赶紧吃点，不然一会儿真的要晕倒了。”
玛莉娅愣了愣，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叉起的芝士球都快化了。
沈苍夜咬走了她竹签上的芝士球，“这么好吃的小零食，都比不上那些奇奇怪怪的表演，可惜呀，可惜呀！”
小临光轻轻锤了他一下，叉起一个芝士球放进自己的嘴里。
她瞪着大眼睛看着游行的队伍，非常新奇。
走在最前方的花车自然是极度绚丽，载歌载舞的丰蹄们花枝招展。
戴面具的、不戴面具的，所有人都忘记自己曾经是谁，只让自己的神经彻底放松，沉浸在盛装的快乐世界里。
在卡西米尔，很少有这种全民狂欢的时候。
临光家的小女儿一下子便看的呆了。
他们一出门，沈苍夜就给“低血糖”的小库兰塔买了一盒芝士球充饥。
却没想到这丫头看表演看的入了迷，放了半个小时都没吃。
时间临近正午，炎热的阳光下，游行队伍中的人也少了很多。
更多人选择聚在酒馆里，或者各式各样比赛的观众席上。
两人在人行道上走着。
蓦地，有人拍了拍玛莉娅的肩膀，“你好啊，玛莉娅·临光小姐。”
玛莉娅错愕的回过头，瞧见一个陌生的男子，“你好……？”
她身后的是一个身材非常魁梧的丰蹄男子。
他的皮肤黝黑，有着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和巨大弯曲的角。
“您好，‘血骑士’狄开俄波利斯先生。”沈苍夜打起了招呼。
丰蹄意外地瞧了他一眼，哈哈大笑，“没想到在这里还真的能遇到认识我的人。”
“血骑士？”玛莉娅想了想，有点摸不着头脑。
狄开俄波利斯笑道：“临光小姐不认识我很正常。冒昧了，在大骑士领我关注过你的比赛，因此认得你的样貌。”
“在大骑士领？”玛莉娅的表情更加迷糊了。
沈苍夜道：“这位是上届骑士竞技的冠军。”
“啊！失敬失敬。”玛莉娅忙说，“对不起，我一开始没能认出您！”
狄开俄波利斯豪爽地一笑，“没关系，毕竟我比赛是都穿着铠甲。我很少回米诺斯，这次回来，恰逢狂欢节，居然偶遇到你，就觉得特别巧合。”
“对哦，您是米诺斯人。”玛莉娅看着对方的丰蹄角。
“是的，不过，因为一些原因，不经常回来。”狄开俄波利斯说。
看起来他不是很想提及这个话题。
米诺斯对于矿石病患者的措施相对温和。
但是，他也没法像普通人一样无忧无虑地生活在米诺斯的阳光下了。
似乎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狄开俄波利斯转开了话题，“你的那位队友、瑕光骑士团的另外一位骑士，‘鸟嘴’骑士，他有跟你一起来吗？说实话，我真的很想认识他。”
“他就是——”玛莉娅的话才刚开了头。
沈苍夜用手肘捅了捅她。
小临光只好半路改了口，“他没有一起来呢。”
血骑士有点遗憾，“真是可惜，我还蛮期待跟他交流交流呢，他的剑技了得，要是能切磋一下就好了。”
他说着话没注意，这头，沈苍夜和玛莉娅相视一眼，都笑了。
三人并肩又走了几分钟，高大的丰蹄说：“啊，是这里！我到了，先告辞了，二位，祝你们今天玩得开心！”
说完，他潇洒的招了招手，钻进了人群当中。
“这里是？”玛莉娅停住脚步。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街道边的一个小广场。
此时，广场上人山人海，甚至有人爬到了路灯上。
所有人都激动不已，不时从人群中炸出几声喝彩和助威。
“应该是什么比赛之类的，想进去看看吗？”沈苍夜望着好奇的踮着脚的小金马，“我可以扛着你。”
玛莉娅嗔怒地捶了他一拳，“讨厌啦，我才不要你扛着我，羞死人啦。”
他们伸长脖子往里看。
一个路过的少年人给他们一人塞了一张传单。
“要来看看我们的大力士竞赛吗？”少年人说道。
沈苍夜接过传单。
传单上绘制着一个人与一头……
呃，用泰拉人的说法，应该说是瘤兽？蹄兽？还是驮兽？
随便吧。
反正那是一副人与公牛角力的图片。
图片下方用夸张的字体写着：大力士竞赛，向这片大地秀一秀你的肌肉！
什么鬼？沈苍夜蹙起眉。
人！和公牛！角力！
这是米诺斯常规的比赛吗？
泰拉真就人均斗牛士？
“只要能够驯服那些野兽，赢下一场，就能获得奖品——是全城酒吧畅饮券，可以在雅赛努斯任意酒吧免费喝一杯啤酒。”发传单的少年人说。
他们正低头读着传单。
人群里忽然间一阵欢呼。
沈苍夜抬头看去，只见狄开俄波利斯刚进入了赛场。
这位竞技骑士身高逾两米，即使在丰蹄人之中，也是非常高大的。
今天的大力士比赛，至今无一人成功。
围观的人们看到这个身形如一座山一样的雄壮男子，都很是振奋。
比赛场地是用坚固的铁围栏围起来的，中间是一片沙地，人们隔着铁围栏观看着围场之中的赛况。
沙地的一侧有一个入口，另一侧是一个巨大的笼子，里面关着赛事主办方精挑细选出来的、体型庞大的公牛。
尘土飞扬的围场里，强壮的丰蹄猎手还在尝试着束缚住上一场比赛里被放出来的公牛。
上一场比赛的选手被牛角狠狠地撞飞，已经送医了。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丰蹄们的狂热。
猎手尝试着靠近，但总会被公牛锋利的角和宽厚的背脊威吓回去。
好不容易，一个有经验的猎手用绳子套住了公牛的角，控制住了公牛，总算是让下一场比赛得以进行。
“来！”
狄开俄波利斯吼了一声。
兽笼的门打开，一头公牛吼叫着飞奔而出。
血骑士双脚踏开，扎下马步，做出一个敦实的架势。
脊背的肌肉迅速发力，他大吼一声，扛住了公牛的第一次冲击。
观众们爆发出如雷的喝彩，欢呼青年少女们互相击掌。
沈苍夜远远看着狄开俄波利斯的身影。
也许，只有在狂欢节这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玩乐之上的时候，他这样的感染者才能进入城邦里，享受难得的、属于普通人的快乐。
在所有人沉浸于比赛里时，迷糊的金色小马还在反复看着传单。
“居然有全城饮品随便喝这么好的奖励！”玛莉娅瞧着传单，看起来非常心动，“这得联合起多少家酒吧呀？”
沈苍夜说：“米诺斯人这么爱酒，人家去了酒吧不可能只喝一杯的，本质还是促进消费。”
玛莉娅抖了抖耳朵，“可以喝一杯换一家呀。”
沈苍夜斜眼瞟了她一下，“哎呀哎呀，传说中流着金色血液的骑士、高贵的临光家族、卡西米尔人人尊敬的贵族后裔啊……原来这么会占便宜的吗！”
玛莉娅听他说着，一开始高兴的翘起了尾巴，后来才发现被诓了，顿时嗔怒道：“我们家没有钱啦，叔叔把我的床都卖了，我只能睡沙发……”
她解释着，陡然间又想起……
提到“床”这个概念，会不会让他想起一些瑟瑟的东西？会不会让他觉得我特别放荡？
于是，小库兰塔赶忙又补了句，“不只是床，椅子、茶几什么的都卖了！”
沈苍夜看着天，“咳咳，难怪罗德岛会有你家装修风格的图纸……”
“什么？”玛莉娅没有理解过来。
沈苍夜赔笑着扯开话题，“想不想试试啤酒啊？瑕光骑士团的团长大人，只要您一声令下，本骑士团成员一定努力完成任务！”
“好呀好呀。”玛莉娅挽住他的手，“你去吧，你可要小心点，别拉伤了哟。”
他们挤进人群中的时候，观众再次爆发出喝彩声。
看来，是狄开俄波利斯赢得了比赛，成功地把公牛给“怼”回去了。
“还有没有下一位挑战者！？”裁判高声喊着。
“我来！”沈苍夜抓着围栏，一跃跳进了沙地中。
“喔喔喔！一位看起来不是很壮硕的挑战者！”裁判笑道，“来吧，向所有人证明！大力士不是肌肉巨汉的专利！”
咔！
兽笼应声打开，重达数百公斤的公牛在阵阵猎手们的号角声中气势汹汹地冲入围场内。
它一出来就绕着场地跑了几圈，两只尖角前冲上挑，骠勇异常。
观众们的喊叫声让它极度暴躁，公牛哼哧哼哧喷着响鼻，后蹄在地上刨了几下，突然一声牛吼，暴冲而来。
啪！
沈苍夜双手抓住了公牛的双角，身体前倾压下去，与公牛较起劲来。
双方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竟然都没有退势。
“好！第一下撞击扛住了，就胜利了大半！”裁判慷慨激昂地喊着，“顶住！顶住！它们面对强劲的对手，自觉不敌就会放弃！第一下它已经怕了，只要能顶住，胜利就在眼前！！”
“加油啊，大力士，大力士！”
围观的人们激动地喊着。
似乎是第一次看到这般身形瘦削的比赛选手，观众们特别兴奋，助威声一波压过一波。
沈苍夜盯着公牛，公牛也瞪着他。
他只用了三分力气，脑子里还有余暇胡思乱想。
在他考虑到今晚吃什么的时候，还听到裁判声嘶力竭地为他鼓劲。
“好样的小伙子！啤酒畅饮的机会近在眼前了！”
“加油！加油！”观众们也在喊。
玛莉娅几乎贴在了围栏上，紧张地盯着自己的“骑士团成员”。
本想大声为他加油助威。
可是真的到了这个紧要关头，害羞的小金马又喊不出来了。
她一直都是比较内向的性子，姑妈也一直教育她不能大喊大叫。
哪怕在人群中，玛莉娅也没法这样喊出来。
小临光只能定定望着他，默默在心里头替他鼓劲儿。
这时候，她身边挤进来两个陌生的女孩，一个黎博利，一个沃尔珀。
黎博利拉着伙伴，一叠声道：“你看你看，那个‘大力士’帅不帅？酷不酷！？我远远看到，这么多个选手，就属他身材最好！”
“帅！必须帅啊！”沃尔珀亢奋地蹦跶着，“我最喜欢这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了！你瞧那肌肉……嘶……哈……”
玛莉娅惊了惊，转头望着身边那两个小迷妹。
莫名地酸意涌起来，玛莉娅故意往侧边挤了挤，挤到了那两个女孩前面，挡着她们。
谁知那俩人一下子又钻到她前面了。
“快快，快拍照啊！”黎博利失控地掐着自己的伙伴。
“我在拍我在拍！”沃尔珀看上去已经沦陷了，拿手机的手都是抖的。
黎博利雀跃着，一面大叫着，“加油啊，小哥哥！加油啊！”
“上啊~小哥哥，你是你最棒的！最帅的！”沃尔珀也在喊。
“哎！哎哎！等下我们去要个联系方式吧？”黎博利在盘算着，“如果他赢了，就卖个萌让他请我们喝酒，如果他输了，我们就为了‘安慰他受伤的心’，请他喝酒，你看怎么样？”
玛莉娅耸然一惊。
要联系方式？要请他喝酒？
那下一步岂不是——
不可以的……
不可以！！
不可以！！！

783.接住这记直球吧,少年
玛莉娅手足无措地望着那两个可爱的妹子对着自己的意中人又喊又跳，急得额头都冒汗了。
她正在犹豫时，就见那俩人又开始喊。
“加油啊，小哥哥！你好帅啊啊啊！”
玛莉娅捏着拳头。
不行……这、这不行啊？
临光家的骑士，不能输啊！
她什么都顾不上了，一下子趴到围栏最前面，扯开了嗓子喊：“加油啊！苍夜！喜……啊，最、最喜欢你了！”
库兰塔少女激动地叫着，完全忘记了姑妈教的“贵族礼仪”。
她这么一喊，当事人没注意，反倒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哎，这不是玛莉娅·临光小姐吗？”
很快有人认出了这个在城际网络上的新晋小明星。
更多的人闻声看了过来。
“玛莉娅·临光？参加锻造大赛那个可爱的工匠妹妹？”
“临光小姐，请给我签个名吧。我是你的忠实粉丝！”
“玛莉娅妹妹，能合个影吗？”
“……欸？”玛莉娅茫然的看着逐渐朝她围过来的人们，措手不及。
这头的骚动很快引起了外围观众的注意，更多的人在试着往里面挤。
“玛莉娅！是玛莉娅·临光！”
有人喊了声。
这一下子，好像是点燃了导火索，不少人从外围挤进来，想要一睹这位明星的真容。
本就是人山人海的广场更显拥挤，粉丝们如同被打了鸡血一般，欢呼呐喊。
“临光小姐，我能不能采访一下你，关于锻造大赛——”一位记者挤到了玛莉娅的面前。
摄影师也跟了来，黑峻峻的摄像头对准了库兰塔少女。
玛莉娅连忙摆摆手，局促地道：“我只是来玩的。”
“您是和男朋友一起来的吗？”记者一箭正中红心地追问。
“我……”玛莉娅不知所措的看着仍然在围场中的沈苍夜。
下一秒，她忽地发现，沈苍夜也在转头看她。
——他刚才，听到了吗？
小临光紧张了一下，张口结舌，“呃……是……那个……”
“临光小姐？”记者的话筒还悬在她的面前。
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地把玛莉娅给围着。
小小的库兰塔尴尬地僵在原地，无路可逃。
——原来米诺斯的粉丝比卡西米尔的粉丝还要疯狂吗？
玛莉娅在心里哀嚎着。
——来个人救救我吧！
许多人伸手过来扯她，记者还在等她的回答。
就在此时。
咚！
一声巨响，公牛重重地撞在了玛莉娅身畔的围栏上。
尽管铁围栏完全防住了公牛的撞击，可是巨响和围栏的剧震还是让临光家的小女儿惊退了好几步。
她的情况还算好。
那位全然没有防备的记者，当场就吓得坐地上了。
周围的人显然也是对公牛的突然袭击猝不及防，霎时间全部退散开去。
玛莉娅还在怔愣着。
就见一道身影越过围栏，落在她的面前。
“沈……”库兰塔少女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把拉走了。
“可惜，可惜啊！”裁判的声音在他们的身后回荡，“怎么放弃了呢？小伙子！你差点就让这头野兽屈服了！”
“我没有力气啦。”沈苍夜摆摆手，带着库兰塔小姑娘挤开人群，一路飞奔，只留给所有人一个逐渐变小的背影。
嗯，真男人从来不回头看爆炸。
两人跑过一条街，拐进一条小巷子里，沈苍夜才停下。
玛莉娅用手按着胸口，说：“沈医生，刚才是……？”
“我这不是看你被粉丝堵得走投无路，帮你一把嘛。”沈苍夜笑道。
小临光眨眨眼睛，“你是故意放它来撞围栏的？”
“是啊。”沈苍夜说，“这不是想办法帮你解围啦，怎么？我做的不合适吗？”
“不合适！！”玛莉娅叉起了腰，认真的说。
“呃……”沈苍夜抓了抓头。
玛莉娅接着道：“你在和那头野兽角力，那么大的力气，突然就往侧边放开，你很容易拉伤的！这是你以前告诉我的，你自己就是医生，都不会照顾好自己！”
……我什么时候告诉你了？
沈苍夜赔笑，“其实只是稍微卸掉了一点力道而已，很容易的。”
“那也不可以！”玛莉娅脸上仿佛就写着“我是正经的”五个大字。
顿了顿，她又一字一顿认真地说：“如果因为我的原因让你受伤，我也会难受的。”
沈苍夜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么认真的样子，跟你姐姐好像啊。”
“呃？”小临光愣住了。
沈苍夜耸耸肩，自己就先往前走，“算了算了，看来啊，可爱的玛莉娅·临光小姐还是最喜欢跟粉丝在一起吧？小生我好心办了坏事，给姑娘赔个不是。”
“什么呀？”玛莉娅没听明白，就听懂了一个“最喜欢跟粉丝在一起”。
她装着生气，嗔怒地追上去，“我哪里有想和粉丝在一起了！我想和你……想和你在一起……”
第二句话才说了半截，声音又小了下去。
“当名人的感觉总归是好的。”沈苍夜一边走一边摊手摇头，做悲痛状。
“——呜，沈医生等等我！”库兰塔女孩奔过来，一跳就跳上了沈苍夜的背。
沈苍夜条件反射的接住她的膝盖，就这样背着她往前走。
“我不要当什么明星呢！我要当你的……唔……”玛莉娅说着，羞涩地笑笑，将脸压在他的背上。
“当我的什么？”沈苍夜笑着追问。
小小的库兰塔抖了抖耳朵，手臂圈得更紧了。
她支吾了一阵，又光明正大地说：“我、我要当你的骑士团团长！”
“好啊。”沈苍夜笑道，“瑕光团长好，瑕光团长对不起，属下无能，没有能赢下啤酒畅饮券，团长看看要怎么处罚属下？”
金色的小马用脸磨蹭着他的鬓角，欢快的说：“那就……罚你背我走十米！”
她小心翼翼地提出请求，怕自己的惩罚说得重了，又惹他不高兴。
尽管嘴上说着，可身体却是很诚实的紧紧抱住他。
“就这么点要求啊？”沈苍夜将瑕光妹妹往背上掂了掂，“既然是团长的要求，那本骑士团成员为了感谢团长的大度，就请团长喝一杯吧。”
“好呀。”玛莉娅惊喜地道。
为了还原古代雅赛努斯城市的地貌，移动城市雅赛努斯修建时，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山城的地势。
城在山中，山在城中，形成了很多高低落差的布局。
阶梯和坡道是雅赛努斯参差地势的一大特色，城内星罗棋布着各式各样的坡道、台阶，不管往哪里走都免不了爬坡上坎。
沈苍夜背着玛莉娅，沿着雅赛努斯的步道一直走，来到一家地势较高的酒吧。
他拉着临光家的小女儿在酒吧里坐定，招了招手，向酒保要了一大杯啤酒。
玛莉娅刚想拿菜单，头上却挨了一记爆炒板栗。
“呜……”库兰塔少女委屈的捂住脑袋。
“不许喝酒了。”沈苍夜说，“你昨天喝得够多了。”
玛莉娅耷拉着耳朵，“可为什么你又能喝。”
“总是要消费的嘛。”沈苍夜指了指门口的海报，“我是看了那张海报才进来的。”
上面写着：本店新品——健康胡萝卜汁！买胡萝卜汁送啤酒！
“给你要了胡萝卜汁，你先尝尝。”沈苍夜笑道，“话说酒吧都开始养生了，还卖胡萝卜汁呢。”
很快，酒保把啤酒和胡萝卜汁端上来。
沈苍夜把那杯新鲜的蔬菜汁推给了玛莉娅。
库兰塔小姑娘试着舔了舔，味道很好。
于是她大口喝了起来，金色的尾巴欢快地甩来甩去。
“小家伙就该喝健康蔬菜汁。”沈苍夜说。
玛莉娅险些呛住了，有些悻悻然，“沈医生，你总是把我当小孩……”
“对不起。”沈苍夜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他拢起小临光蓬松的尾巴毛，拾掇成一束。
玛莉娅生理性的一哆嗦，赶紧收回尾巴，“不要扯尾巴了啦，好痒哦。”
他们正说着话，酒吧外一阵喧闹。
好像是又有个什么比赛正要开场。
玛莉娅伸着脖子想看清楚。
倒是一旁正在擦酒杯的酒保先开了口，“库兰塔小姐，你可以去参加那个比赛啊，应该会很有优势吧。”
“什么比赛？”两人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酒保说：“每年都在这里比的，好像是一个滚球什么的比赛，我没关注过，但想必是比赛速度的，这是库兰塔的强项吧？你们可以去试试，奖励很丰厚的。”
沈苍夜和瑕光妹妹对看了一眼。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看看呗。
酒吧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坡道的顶端，几乎是整个雅赛努斯城的最高点，也正是这个奇特比赛的起始点。
此时，店外已经有不少人聚集了。
沈苍夜和玛莉娅来到酒吧外，就见到工作人员正在正在拉起护栏，并让人群退到护栏之外。
“比赛大概什么时候开始？”沈苍夜拉过一个工作人员问道。
工作人员看了看表，说：“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开始，具体情况可以咨询报名处那边的人。”
两个人溜达到报名处，负责宣传的是一个佩洛妹子。
她热情的招呼两人，“嗨！是来报名‘奔球比赛’的吗？”
玛莉娅好奇地问：“这是个什么比赛呀？”
佩洛妹子笑道：“你们第一次来米诺斯吗？第一次参加狂欢节？”
两人相视一眼，“是。”
佩洛小姐姐热情地说：“我给你们介绍介绍吧！这个‘奔球狂欢’是咱们狂欢节每年都会举办的活动！具体呢，就是比赛选手要躲过‘球’的追击，不被‘球’撵上地冲到终点，就算是胜利了。”
“球？什么球？”玛莉娅问道。
佩洛姑娘指了指她的身后。
只见工人们正将一个一人多高的塑料球搬下车。
佩洛妹子说：“这就是我们的‘球’。比赛开始的时候，选手会在球前面大约五十米远的地方，发令枪响的时候，我们会放出球，这个大球会顺着坡道一路往下滚，选手也必须尽全力的奔跑。只要不被球撞上了、冲到终点，最后的赢家就是你了！我们今年的奖品比往年都要丰厚，是一只烤全羊哦！”
“如果我们两个人一起冲线呢？”沈苍夜问道。
“那当然就是两只烤全羊啊！”佩洛妹子用循循善诱的目光注视着他们，仿佛在说还等什么麻溜地报名吧。
沈苍夜听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彼时玛莉娅正在犹豫着，闻声好奇道：“你在笑什么？”
“玛莉娅，我有个主意。”沈苍夜道。
“什么？”
沈苍夜倾身，凑在库兰塔小姑娘的耳边，说：“你记得吧？自打第二批参赛的干员抵达米诺斯之后，我们宾馆的米诺斯特色浴池就再也没有闲着过了，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人满为患的。我就去了一次，后来我的泳裤再也没能用上。”
“嗯……是这样没错。”小临光迷糊的眨了眨眼睛，“可这有什么关系？”
沈苍夜笑笑，“你想啊，我们参加比赛，拿了冠军就有两只烤全羊了，对吧？”
“是。”
“如果我们把烤全羊拿回饭堂，免费送给大家吃，大家肯定都迫不及待地围过来的，对吧？”
“是。”
“如果大家都来饭堂，肯定就没人会去泡澡了，对吧？”
“是。”
沈苍夜压低声音，说：“这样，我们先给自己留一点，然后趁大家全都扑向烤全羊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偷偷去浴池，两个人独享高级的温泉浴了，对吧？”
“是……欸？欸欸欸？”
玛莉娅瞪大眼睛。
沈苍夜望着她，见到库兰塔小姑娘深金色的眼睛映出了自己的影子。
“你觉得怎样？”沈苍夜笑问道。
玛莉娅一下子答不上来。
——他刚才是在提议，两个人一起去泡澡吗？
玛莉娅的手抖了抖。
……酒店的房间里都有浴室，因此大家都吧公共浴室当成大型温泉来泡。
虽然在浴室里大家都会自觉穿着泳装。
但是——
一起沐浴！
这样的事情，未免也太……
太……
太让人心潮澎湃了吧！？
小临光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住了只小猫，肚子饿的时候就狠狠的挠她，让她心绪不宁、找不着北。

784.来不及解释了,快上车!
玛莉娅定定望着“奔球狂欢”的海报，犹豫着不知所措。
沈苍夜向负责宣传的佩洛妹子询问道：“我有个问题……我比较好奇，这个球有多重啊？”
佩洛妹子笑容不减，“大概四百公斤重。”
“这也挺沉的。”沈苍夜道，“万一被砸中，还挺危险的。”
佩洛微笑道：“哎呀，你们放一百个心。”
沈苍夜皱眉，“不会发生什么事故吧？”
“我们在举办比赛时都考虑了安全因素的。”佩洛妹子解释道，“我们架设的铁栏杆是非常坚固的，如果体力不支，可以立刻靠到路边，爬到铁栏杆上，等球滚过去。”
“那还是有可能被球压到啊。”沈苍夜一开始不知道这球这么重，现在弄明白了情况，便又有点纠结。
毕竟是带着玛莉娅出来玩，万一玩一圈受了伤，她姑妈和她姐姐不得把自己大卸八块？
沈苍夜看着比赛介绍的传单，又不由得在想。
这主办方不怕拥有特殊源石技艺的术士，用反重力的法术让球直接浮起来吗？
没错，说的就是至今还不知道流落在哪里的某位女高中生，就是你！
沈苍夜瞅了一眼那个直径接近两米的大球，考虑了几分，道：“玛莉娅，还是算了吧，我在想，参加这个比赛可能不太安全。”
“不参加了吗？”玛莉娅转头瞧他，眼睛里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好像有点期待参加，又好像担心他反悔。
“你想参加？”沈苍夜略意外，“你也听到了吧？可能不太安全哦。”
玛莉娅小声地：“嗯……”
沈苍夜揉了揉女孩的头发，“别在意我那个乱七八糟的提议，不过只是一个提议而已，算是我来米洛斯那么久都没有尝试过传统米诺斯浴池的残念……哈哈哈，别在意。去不去由你来决定，你觉得太危险的话，我们就当观众或者到处逛逛。”
“二位讨论的怎么样了呢？”宣传处的工作人员伸着脖子问道。
沈苍夜见玛莉娅不说话，便想着替她回答了，“我们觉得太危险了，就不……”
“——嗯，我们要参加。”玛莉娅突然道。
沈苍夜错愕的瞅她一眼。
“啊……可以吗？”玛莉娅仿佛是头脑一热做出了回答，好半天才转过来望着他。
“怎么突然想着参加？”沈苍夜道，“我以为你觉得会有危险什么的。”
小临光拉着他的手，不好意思地说：“我想着，和你一起就会很安全的。以前在比赛里，你也总是保护我。”
“好吧，我们一起跑，如果遇到什么危险的情况，我会保护你的。”沈苍夜说。
“嗯！”玛莉娅笑了笑。
脑子构思着两人共浴（爱河）的美好场景，她顿时有点头脑发晕。
他们填好了报名表，就站在一旁等待比赛开始。
这里地处雅赛努斯的至高点，视野极好。
今天的天气晴朗明媚，山岗上的空气新鲜、凉快，远处的群山上空高高地飘着白云。
他看到城市中的街道拥挤着，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向市中心。
街上飘着吹奏乐器和击鼓的声音。
乐手们身着由无数金属片镶成的衣裤，在灿烂的阳光下金光闪烁，人们跟在乐队的后头，欢欣鼓舞。
舞者们服饰各异，神采飞扬。
街上跳舞的人挤得水泄不通，成千上万的人在街上游行，肆意玩闹，形成一条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多彩长龙。
沈苍夜正在四下张望，蓦地发现了另外两个前来享受狂欢节的干员。
“卡达，雪雉！”沈苍夜招了招手。
“啊，沈医生，瑕光……在这里干什么呢？”雪雉笑道。
沈苍夜指了指正在搭建赛道的工作人员，“我们是来参加比赛的。”
“比赛？”那两个人都一脸纳闷。
沈苍夜给她们介绍了一下“奔球狂欢”的内容。
本想问她们要不要参加，没成想那两人连连后退说太危险。
沈苍夜只好作罢，也没忘了告诉雪雉，他们会拿烤全羊回酒店，让她通知大家留好肚子。
不出意外地，炎国的黎博利科学家眼里冒出了小星星。
雪雉咽了咽唾沫，心里暗暗为他们加油。
一定要赢，烤全羊……那可是她一直舍不得买来吃的东西啊。
“卡达、卡达。”玛莉娅拉着扎拉克摄影师到一旁，小声说，“待会儿，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怎么帮？”卡达问。
玛莉娅绞着手指，附在卡达耳边，悄悄说：“一会儿我和沈医生一起参加比赛，我们跑起来之后，你能帮我们拍张照片吗？比赛中的照片就可以了。”
卡达想了想，说：“可是，你们跑的速度很快，我可能抓拍不到清楚的照片。”
瑕光妹妹嗖的一下，摸出了一张地图，“我都想好了——你瞧，这是我们比赛的路线图，总共大概是五公里。下陡坡的时候跑得快，下缓坡的时候跑得慢。比如——这里、还有这里！这里我们跑得慢，是非常好的摄影点。”
卡达不由得笑了出来，“你都给我安排好了，是不是早就想着跟沈医生拍照呢？”
“我哪有！”玛莉娅红了脸，争辩道，“就是正好遇到你们，想请你帮忙嘛……你帮帮我好不好嘛？”
札拉克看她认真的样子，忍俊不禁，“好好好，我帮你拍，要记得全程保持笑脸哦！”
“我尽量。”玛莉娅郑重点点头。
那边，沈苍夜朝她招手，“比赛快要开始啦，玛莉娅！”
“我就来。”小临光忙不迭地跑过去。
比赛一切就绪，人们纷纷去到了起跑点区，大约在坡道顶端往下五十米的地方。
别看这比赛危险又刺激，参加的人居然还不少，有上百人。
这百余人站在一小片区域之内，显得格外的拥挤。
沈苍夜拉着玛莉娅，挤到了起跑点的最前边。
“待会儿啥也别想，玩命跑就是了，你有天马的血统肯定跑得快的！”沈苍夜道，
玛莉娅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可我不是赛马呀！
“预备！”
起跑点的工作人员喊了一声。
玛莉娅还未来得及将视线投去。
一颗焰火弹在腾空而起。
焰火弹爆炸了，在灿烂的阳光里吐出缕缕青烟。
这是比赛开始的信号。
沈苍夜一把拉住了正在发呆的库兰塔小姑娘，拔腿就跑。
咔嗒一声，巨球在坡顶被放了出来，轰隆隆好像一块石头般，朝坡下的人群碾过来。
“跑！”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全部人奋力狂奔。
沈苍夜拉着玛莉娅跑在最前边。
他倒是没有问题，但是考虑玛莉娅的速度，就不能像跟二队长较劲那样子了。
周围的景物在飞速的后退。
他听到巨球撞击铁围栏发出的梆梆声。
还有人们的尖叫——似乎是因为某个人跌倒了。
他们身后几米的地方，巨球滚动发出雷鸣一样的声响，震耳欲聋，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们全部吞噬。
街道两旁，奇装异服的人在围观着，喊叫着。
两边骑楼的阳台上都挤满了人
“美食万岁！美酒万岁！”有人喊着。
不知是不是在为他们助威。
“玛莉娅，往右边靠，前面的拐角之后就是缓坡了。”沈苍夜一边跑，一边为小临光鼓劲。
陡坡的加速让巨球滚动得飞快，快赶上全速骑行的自行车了。
尽管接下来是四十五度角的缓坡，他们跑得还是非常吃力。
跑过缓坡，又接一个陡坡。
沈苍夜回头一瞧。
纳尼？剩下的选手除他们两个人之外只余四人了！
其他人呢？
是都跑不动退出了吗？
什么时候退出的？
说好的泰拉人均超级赛亚人呢？
好不容易越过接下来的缓坡，才跑了几步又到了陡坡。
沈苍夜再想跑，却忽的感觉自己左手的拉力变大了。
“沈医生……呼……沈医生……我、我跑不动了。”玛莉娅泪汪汪的。
“啊，说好的天马的血统呢？”沈苍夜怔道。
玛莉娅一边喘一边说：“你之前在锻造大赛里……哈啊……明明说你跑步特别慢的！说好的……呼……跑得慢呢？”
“我就是胡说的。”沈苍夜失笑。
“我的天马血统也……哈啊……也不一定是真的。我真的真的不行了。”玛莉娅咳嗽了一声，还在努力跟上他的脚步，“太、太快了，我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沈苍夜道：“最后一个陡坡了，不到一公里。”
“呼……呼……”玛莉娅说不出话了，只余下急促的喘气声。
沈苍夜叹口气，捏了捏玛莉娅的手，“前面有个超市，你保持速度，我去去就来。”
“啊？”玛莉娅就见沈苍夜松开她的手，一跃攀上了铁围栏，很快便消失了。
十多秒后。
哐！
一架超市购物车砸进了坡道里。
沈苍夜跟着跃下来。
“——什么？”玛莉娅一怔，整个人就被提起来，拎进了购物车里。
沈苍夜突发奇想的举动，引得观众们一阵欢笑着的惊呼，但很快也被甩在了后头。
玛莉娅的脑子都转不过来了，“怎么会有购物车！？”
“在附近超市‘借’的。”沈苍夜嘿嘿笑了声，“借用一下，很快就还！”
“欸？”
“不会抛下你的！”沈苍夜道，“扶稳，我要加速了。”
玛莉娅摔在购物车里，初时觉得有点晕，但是很快就恢复过来。
她坐起来，双手扶着购物车的车框。
这……这是小朋友才会坐的位置吧？
虽然不喜欢被他当成孩子。
但这样的体验，让她觉得好玩又新奇。
她面朝着坡顶的方向，能清楚看着沿着大坡翻滚而下的球，看到奔跑着的人群……还有他的脸，和洒在空中的汗珠。
明明背后就是陡坡，她却不觉恐惧。
比赛开始前，卡达和雪雉就立刻赶往玛莉娅所说的最佳拍摄点。
比赛场地是Z型几段坡道。
她们两人骑着自行车，费了老鼻子劲赶到了临近终点的地方。
观众的惊呼声和喝彩声一片一片的传过来。
接着就是轰隆隆的购物车车轮压在青石板地面上的响声。
“喂——他们为什么会有车啊！？”雪雉怪叫了一声。
卡达只来得及抓拍下一张照片，那两人就闪了过去。
最后，有颗焰火弹啪的爆炸，还有大球撞入终点海绵墙的闷响。
卡达和雪雉骑着自行车赶到终点时，就见到沈苍夜和玛莉娅坐在长椅上，人们围着他们欢呼。
沈苍夜远远看到了卡达，取出手里的卡纸朝她挥了挥。
那是两张“畅享烤全羊”券，据说是全城最有名的米诺斯菜餐厅的。
们赢得了比赛的奖励。
札拉克摄影师见到沈苍夜还想说些什么，但被兴奋的瑕光妹妹一把抱住。
卡达笑了笑，用相机记录下这一幕。
除了烤全羊畅享券，他们还收获了一个意外之喜。
被“借”走购物车的超市老板找了上来，邀请他们合影，感谢他们为他的超市做的免费广告。
——购物车上的logo，和今天两位“奔球狂欢”的赢家一起，上了不少报纸的版面。
最后，他们拿到了超市老板赠送的购物卡。
两人没有急于兑换礼品，又在雅赛努斯城里逛了逛。
狂欢节的庆祝活动将昼夜不停地持续三天。狂舞，纵酒，喧嚣，片刻不停。一切都变得宛如梦幻。
就好像炎国过年时，在节日的全过程中，哪怕在片刻安静的时候，都必须喊着说话，才能让别人听清。
一直玩到太阳落山，他们才去超市买好了零食，又领了喷香的烤全羊，回到酒店别墅中。
按照“联合安保竞赛”主办方的要求，报名参加的选手都会集中住在别墅酒店里，倒是有点类似奥运村的安排。
干员们住得接近，沈苍夜在群组里振臂一呼，顿时老饕们就都聚集到餐厅，等着这一顿烤全羊大餐。
烤全羊盛宴端上来，立刻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就等着这一刻呢！
在所有人哄抢美食的时候。
两位始作俑者悄悄撤出了人群，深藏功与名地携手奔向了浴室。

785.只要有爱,就算是妹妹也……?
“烤——全——羊！！！”
干员们冲向那喷香的美味。
刚刚出炉的烤羊肉尚还是外酥里嫩，飘香百里，让人食指大动。
一个干员手上拿着大块的羊骨，模糊不清地说：“话说，为什么会有烤全羊啊？”
“听说是沈医生和瑕光他们，参加比赛赢来的？”另一人道。
“比赛？”
“就是那个滚球的比赛啊！你没见到卡达在群里放的图吗？”
“喔喔喔喔！原来那个推着购物车的家伙是他啊？哈哈哈哈！什么神操作啊！”
“可惜可惜，没有去到现场替他们加油啊！”
“欸？话说，沈医生他们呢？”
“不知道啊。明明刚刚还在的呢？”
……干员们都沉醉在烤全羊的美味中。
……另外两人则是沉醉在独享偌大浴室的快乐中。
浴场里热腾腾的，烟雾缭绕，到处都是雾蒙蒙一片，迎面进去就仿佛进了桑拿房。
在门口的淋浴处稍微浴洗之后，沈苍夜换上泳装，进到了公共浴场里。
环视一周。
好！
果然空无一人！
计划通！
沈苍夜迫不及待地跳进冒着蒸汽的热水里。
全身浸泡在微微发烫的水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爽快，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玛莉娅换好泳装，也走到了公共浴池处。
临光家的小女儿小心地在浴池的边缘坐下，探了探水温，却又犹豫着不敢下水。
“不下来吗？”沈苍夜倚靠在浴池的边缘，舒服地长叹了一声。
玛莉娅用脚尖划着水，说，“我怕太烫了嘛。”
沈苍夜笑道：“我想起来，我刚来的那一天……”
“呃……”玛莉娅一惊，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沈苍夜接着道：“那天见到你，你直接在浴池里晕了。是因为水温太烫了？”
玛莉娅抖了抖耳朵，说：“你说空气流通差、水太烫的话，容易导致血压下降什么的……应该是那个原因，所以我现在想在下水前先坐一会儿，适应这里的温度才好下水。”
“不知不觉，我来到米诺斯，都过了那么久了啊……”沈苍夜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泡在水里，望着天。
玛莉娅笑了笑，“是呀，那天之后发生了好多事情……我们一起去爬山、参加锻造大赛、一起在狂欢节玩……你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
她不好意思的抿着唇，回想起曾经在卡西米尔、在大骑士领卡瓦莱利亚基和他朝夕相处的那段时日。
要是当初，能再珍惜时间一点、和他多呆在一起；
再勇敢一点，不管姑妈的阻拦，也许……
“哈喽，瑕光干员？”沈苍夜唤了声，打断了小姑娘的思绪，
“嗯？”小临光回过神来。
沈苍夜朝她伸出手，“要不要下水试试？”
“啊，我……”玛莉娅注视着他朝她伸出的手，终于没能抵挡住，“好，我来了。”
库兰塔少女的手搭上来，沈苍夜轻轻的一牵，将她带到了水里。
玛莉娅很配合地往前一倾身，跳入浴池热水的同时扑进了他的怀里。
“怎么了？滑到了？没有站稳吗？”沈苍夜扶住了小临光的肩膀。
玛莉娅拒不解释，一头扎进他胸前窝着。
她的长发盘了起来，沈苍夜环抱着她，手正好触到了她后颈上新生的金发。
很软，摸起来像小动物的绒毛。
库兰塔少女抱着他，声音很小的说：“沈医生……”
“嗯？”
“有好些话，我一直想跟你说，但是没好意思说得出口。”玛莉娅喃喃地说。
“你说吧，我听着。”沈苍夜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玛莉娅低着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
好半天，她才小声说，“在骑士竞赛的时候，你总是鼓励我，来到了米诺斯，你也一直帮助我、陪伴我。我觉得自己好幸运能遇上你……这些话我想昨天比赛的时候说给你听的，可是……”
她呜咽了声“可话到嘴边，我又……不知怎么的，就说不出来了。”
“没事的，傻姑娘。”沈苍夜轻声安慰她，“我知道，我都知道……”
两人安静的相拥，库兰塔小姑娘咬了咬下唇，忽然间又觉得不好意思，赶紧扯开话题，“嗯……沈、沈医生，我帮你搓搓背吧？就当是……是你帮我的谢礼？”
“好啊。”沈苍夜笑笑，便上了岸，安安分分地盘腿坐到浴池边。
金色的小马驹跪坐在他的背后。
浴池里哗哗的水声在耳边回响，喧嚣个不停，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
玛莉娅失神地看着他的背影，脑子里异样的安静，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每一下心跳。
沈苍夜等了半天不见有动静，诧异地回过头，却看到库兰塔少女凝着眼，直愣愣地盯着他。
“怎么了？”沈苍夜疑惑。
“呃呃……没事。”玛莉娅羞赧地一笑，把毛巾叠了叠，按到他的背上。
粗糙的毛巾摩擦着他的的脊背，玛莉娅小心地擦过一遍，掬了水泼上去擦干净。
两人都是只着泳装，她隔着薄薄的布料触碰着湿润的肌肉的纹理，彼此相触的瞬间有奇特的愉悦感，烧得她双颊发烫。
星星点点的触碰之间，她觉着自己心跳加快，唇上发干。
她的呼吸灼热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沈苍夜隐约觉得身后的小姑娘有点异常，回过头，轻轻握住她的手，“是不是又发晕了？”
“没、没有！”玛莉娅连忙赔笑，“我就是——呃，觉得你太脏了！要用力擦一擦！”
“啊？我明明每天都洗澡的。”沈苍夜很受伤，又老老实实地转回去。
小临光咽了口唾沫，继续擦了擦，随后又停下。
“怎么了？”沈苍夜回头看了看。
玛莉娅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试图让发烫的脸颊冷却些许。
“我、我可能要休息一下。”库兰塔女孩小心地说，“我的手有点酸，嗯……”
她放下毛巾，匆忙地想将不知何时也因为发热而通红的手指背到身后。
“哎，等下。”沈苍夜拉住了她的手腕。
“啊！”小临光轻叫了声，仿佛想逃。
沈苍夜赶紧松开了她，“算了算了，不弄你了，我是想说——就，这些天你天天泡在工坊里打铁，肯定累的嘛，我帮你按一按，放松一下筋骨。”
“不用麻烦你的！”玛莉娅惊恐地想泡回浴池里。
她只知道，自己现在这个状态，不能让他碰到。
她刚想往浴室里走，却一脚滑到了，顿时重心不稳，仰头就往后倒。
沈苍夜赶紧上前，接住了她。
“唔……”玛莉娅轻轻叫了声。
她只觉身上一热，对方的胸膛便贴上了自已背脊。
身躯贴合的感觉让她一阵恍惚。
一瞬间。
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远了。
静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和她。
他的每一次触碰，都像酵母一样发酵着快乐，让她情难自已。
沈苍夜唤了她两声，玛莉娅正迷糊间，哼哼唧唧地应着。
沈苍夜无奈，抱着她坐了一会儿，又将她带到浴池一旁的台子上，坐在她身边轻轻地给她按揉。
玛莉娅低低地呜咽了声。
他的手法很好。
应该说是一如既往的好。
手指按在穴位上，尖锐的酸疼过后是酥麻麻的软，从骨头缝里透出来，丝丝入扣。
在大骑士领的时候，他每天都这样替她放松，有时候她还故意甩着尾巴扑他的脸。
那时，他们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纯粹又简单。
纯纯净净的感情，他的一个笑容一句夸奖都能让她高兴好久。
那个时候，普通的触碰，很少浮现出此刻的暧昧感。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了，变得……想要更多。
她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感觉他的动作。
带着薄茧的手指在自己的身上游走，每一点按下去仿佛都带着火星，燃烧她的意识。
玛莉娅的呼吸不可遏止地加快了起来，张大了嘴喘气。
她紧紧地咬住唇，却还是忍不住呜咽出了声。
“力度还好吗？”沈苍夜问道，呼吸尽数打在她的背上。
玛莉娅禁不住打了个哆嗦，用力点了点头。
从未有过的，她感觉自己如此贪婪。
渴望拥抱。
接着又渴望亲吻。
如今却又不再满足于亲吻……
渴望更多……不仅仅是牵手、拥抱，而是更多——
皮肤贴合在一起融化，再用力一点，更多的触碰，在彼此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临光家的小女儿自幼接受着矜持、内敛的贵族教育。
她从未想象过自己会出现这样的渴望、燥热和暧昧。
她觉得这羞耻又难堪。
委屈的眼泪一下子便涌了出来。
玛莉娅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叫出来，只好咬住食指的指节上，把所有的哼声都压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
她难过地闭着眼睛，恼自己的不争气。
呜呜咽咽的声音被隐没在水流中，小小的库兰塔一边哭一边忍耐着。
直到沈苍夜动作停下，长久的忍耐终于到了尽头，玛莉娅眼前一片朦胧，晕了过去。
沈苍夜按着按着，正想问一句力度合适不，忽然发现小临光没了声音，怎么叫都叫不醒。
“玛莉娅！？”沈苍夜吓了一大跳。
这别不又是晕倒了啊！
他赶紧抱起库兰塔女孩，将她挪到浴室外的休息室里，给她喂了一颗糖。
“……唔。”
玛莉娅睁开眼的时候，见到沈苍夜坐在她身边，关切地注视着她。
“对不起。”沈苍夜歉然道，“我不该叫你来泡澡的，明知道你之前已经晕倒过了，还硬要叫你来。而且这次又是没有吃饭，可能真是低血糖了。”
“没关系，我这不是马上就醒了嘛！”瑕光妹妹立刻换上笑脸，笑得元气满满，“只是，三番五次的拜托你……拜托你……呜……呜呜……”
说着说着，她联想到自己刚才丢脸到极点的模样、还有在他面前说几句话就面红耳赤……
人家都是把最美的模样展现给意中人，温柔妩媚、小鸟依人。
自己倒好，不是五大三粗地和女汉子似的在打铁，就是两眼一翻直接晕倒。
最糟糕的形象全甩给他了。
玛莉娅越想越难过，泪花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怎么了怎么了？”沈苍夜见她一下子哭起来，当场有些手忙脚乱，“哪里不舒服吗？还是？”
“我丑死了！”小临光哀哀戚戚的捂着脸，“我总是麻烦你，总是给你添麻烦，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
“玛莉娅——”
“我冒冒失失的、动不动就犯傻……”
“玛莉娅！”沈苍夜捧着女孩的脸，微微用力挤了挤，“别这样说自己，你很棒，很可爱，很努力，好吗？”
小临光呜咽了一声，还是垂着眼。
回想起方才的难堪，她又有些难过，挣扎着起身，“我们……我们出去吧？”
她正往浴室外走，沈苍夜忽然上前一步，从身后抱住了她。
“呃……沈医生？”临光家的小女孩愣住，发出细小的讶声。
“玛莉娅，我也有一些话想对你说。”沈苍夜说。
骑士女孩的身躯僵了僵，没有说话。
沈苍夜轻轻道：“我也想谢谢你，谢谢你一直允许我陪在你的身边、参与你的成长。时间真快啊，回想起来，我们认识之后的点点滴滴像画卷一样显现出来，看你从一开始的稚嫩、到成熟，我也好像有一种与你一起成长的感觉，像是看到自己的妹妹长大，那种感觉很幸福。”
他收紧了双臂，将库兰塔少女的身体紧紧拥在怀里，“人和人的相遇是只有一次的缘分。下辈子，我们不会再相见，所以我想珍惜共聚的时光，把这些话都告诉你。玛莉娅，我见过你最难过的样子，也见过你最得意的样子，你的每个瞬间都很美好。”
“只是妹妹？”玛莉娅问道。
“嗯？”沈苍夜一怔。
她又问：“你说，像是看到自己的妹妹长大，只是妹妹……么？”
沈苍夜笑笑，用力搂紧了她。
“都这个时候，还在问这些，傻丫头。”他微微倾身，吻在她的肩头、颈侧，在她耳边轻声说：“当然不止是妹妹。”
金色的小天马缩了缩身子，手掌覆在他的手背上，嘴角往上扬，止不住地笑，快乐满满地从心底升起来。

786.我们这样很像在偷情
悠然的午后，阳光慵懒又宁静，斜斜打在屋里。
空气扬起微尘，像金融融的暖雾。
沈苍夜正在房间里改着论文。
忽然间敲门声响起。
沈苍夜便去开门。
门一开，一只金色的小马驹便扑进他的怀里，“沈医生！”
沈苍夜没有防备，抱住她连退了两步，扑通坐倒在床上。
“沈医生下午好！”瑕光妹妹元气满满的一把将他推下去，低下头期待地凑近他。
他们交换了一个有着阳光暖意的吻。
沈苍夜无奈的笑笑，“万一有别人在我房间里，来开门的不是我呢，你也这样扑上来抱人家？”
玛莉娅趴在他身上亲昵的磨蹭着，说：“就抱你，我知道会是你！”
沈苍夜搂着女孩的腰，“要不要喝点咖啡？”
“你帮我泡吗？”玛莉娅眨眨眼。
“当然啊，我还有保姆不成。”沈苍夜起身走到咖啡机前，“这是我问总台租来的咖啡机，一定得死命的用才能回本。”
金发女孩很快跟过来，双手搂着他的腰，像一只抱着树干不肯放手的树袋熊宝宝。
沈苍夜笑道：“怎么？你来找我，就是为了抱我？”
“唔……不是。”玛莉娅唔哝了一声，才道，“我是有别的事情找你的。”
沈苍夜泡好咖啡，顺手从冰箱里拿了一小碟梦龙卷。
这是餐厅的新品甜点，入口即化的蛋糕卷外面裹上醇香的巧克力坚果脆皮，据说非常受欢迎。
“呐，给你。”沈苍夜坐在沙发上，把蛋糕卷和咖啡一起推给了瑕光妹妹
“哇，还有甜品，谢谢沈医生！”库兰塔少女兴奋的耳朵都立了起来。
她快乐的接过勺子吃着。
吃了两勺，又好奇道：“你为什么会买这种小甜点呀？是买给……嗯、买给自己吃的吗？”
“不是啊，是送的。”沈苍夜说。
“哦，送的！”玛莉娅又放下心来，愉快地吃蛋糕。
才吃了几口她又停下，想起不久前狂欢节上两个想请他喝酒的女孩，她小心翼翼旁敲侧击的问：“谁送给你的呀？”
沈苍夜如实说：“餐厅的阿姨。”
玛莉娅登时心头漏跳了一拍，“啊，是哪个……？我记得有个阿姨穿得很时尚的——呃、为什么要送给你？”
“因为我长得帅啊。”沈苍夜得意地说。
“欸？”小临光的神色迅速地黯淡下去，“她是不是……”
沈苍夜伸手便去就揪她的耳朵，玛莉娅惊叫一声躲开。
沈苍夜眼疾手快，手掌往下一移，捏住了瑕光妹妹肉嘟嘟的脸，用力的拧了一下。
“呀！”玛莉娅惊得眯起了眼睛。
“因为她给我打汤的时候，不小心把汤撒在我的身上了，就给我一份甜点作为赔礼。”沈苍夜哭笑不得地道出实情。
“你、你早说嘛。”玛莉娅委屈巴巴地捂着脸。
沈苍夜赔笑，“实在忍不住想逗你，好啦好啦，不玩了，快吃吧。”
库兰塔女孩抖抖耳朵，偷偷瞥了他一眼，神情又明朗起来，一口一口吃着蛋糕卷。
沈苍夜看着她吃蛋糕的模样，道：“今天你是来找我有什么事？”
“喔对。”玛莉娅咽下嘴里的蛋糕，含着勺子，从屁股后面取出了一个木盒子。
“这是——”沈苍夜认出来，这是玛莉娅在锻造大赛中取得的冠军奖励，工匠协会的锻造秘方。
玛莉娅从金属盒子里抽出了那张卷轴纸，一点一点地铺开，“我浏览了一下，大部分的材料罗德岛的仓库都是能找到的，目前就差两种稀有金属。”
“稀有金属？”
“嗯，这份锻造秘方里，是掺入了一定量的稀有金属，让武器变得更加坚固。我查了一下，这两种金属应该都是米诺斯特有的，罗德岛那边没有存货，也没有采购途径。”
“原来是这样，难怪了。”沈苍夜道，“我帮你打电话给曼妮莎问问。”
“嗯！”工匠女孩用力点头。
沈苍夜瞧着她，动作一顿，“等等，你不会是故意来找我让我帮你问的吧？”
“欸？我……”
“你不是有曼妮莎的联系方式吗？”
“你帮我问问嘛。”瑕光妹妹撒娇道。
确实是有联系方式，但是之前把他当情敌来着。
这怎么想都觉得尴尬呀。
沈苍夜拿出手机晃了晃，“电话我可以帮你打……”
“谢谢你！”金色的小马驹立刻换上讨好的笑脸。
“——但是有条件。”沈苍夜说出下半句话。
就见到库兰塔小姑娘的眉眼又垂了下去。
沈苍夜在心里给姑妈和大姐轮番道歉。
真不是故意的。
但是，欺负这临光家的小女儿真的太有意思了。
小姑娘单纯的像一张白纸，什么心情都写在脸上，什么都藏不住。
真的让人忍不住的想去……想去捏她啊！！！
沈苍夜忍住笑说：“来，你给我捏腰捶腿，我就帮你打电话。”
“好呀！”玛莉娅特别好骗，一听他同意了便开开心心地跟着她走到床边。
沈苍夜趴到床上，小临光便问：“先按哪里呀？腿还是……噫！”
她甚至来不及把话说完，沈苍夜忽然间回过身，扣住她的手腕往床上一带。
玛莉娅登时乱了阵脚，整个人趴倒在他的身上。
沈苍夜一翻身便压到了她的上头。
“你，你突然间干什么？”玛莉娅的脸涨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被吓着。
兴许是在他身边让她感到安全，她躺在床上，看着他的目光却又没有惊恐，只有一种青涩的羞赧。
“测试一下你的反应能力。”沈苍夜按着她的手腕，“你退步了，瑕光骑士。”
金色的小马驹噘了噘嘴巴，“瑕光改行做工匠啦，不做骑士了，所以退步也是情有可原的——嗯！因为她的骑士团成员说了会保护她的。”
又过了几秒，她期冀的望着他，“对吧？”
“对对对，骑士团团长大人。”沈苍夜失笑。
他俯身吻了吻库兰塔女孩的眉心，便坐起来。
玛莉娅跟过来，搭着他的肩膀凑在他身边，“你会帮我打电话的对吧？对吧？”
“真是败给你了，把缺少的材料告诉我吧。”沈苍夜摸出了手机，把电话打给了曼妮莎。
“沈医生你最好了！”玛莉娅笑得脆生生的。
缺少的锻造材料有两种。
一种名为恒金，一般在米诺斯的高山地区才有，市面上不常见，但是通过一些渠道还是能买到的。
另外一种金属，名为雪明钢，是一种比较稀有的金属，其主要来源是陨石，开采难度高，因此非常珍惜和昂贵。
工匠协会的渠道比较多，曼妮莎很快就查到了恒金的货源。
但是雪明钢过于稀有，她也无能为力。
沈苍夜挂下电话，就见到玛莉娅坐在桌子对面，抱着自己的钱包，希冀地望着他。
“能买到吗？”玛莉娅小心地问，“我准备有一点钱，不够的话……我再去问佐菲娅姑妈借点儿。”
“你哪来的钱？”沈苍夜好奇道。
金色的小马驹抖了抖耳朵，“在卡西米尔参加骑士竞赛的时候攒下了一点奖金，后来到了罗德岛也有薪水嘛，还有我接的一些帮别人打造装备的私活，别说，大家都很喜欢我调试的装备呢？啊，扯远了，钱……应该是够的吧？”
沈苍夜就笑，“你自己不留着一点。”
玛莉娅认真地说：“给你的和给姐姐的装备都很重要，所以花多少钱都没关系的。”
沈苍夜捏了捏她的脸，笑道：“不要钱。恒金的货源不用担心，曼妮莎说他们刚采购了一批，供应商附赠了几箱样品，如果你要的量不大，那批次的样品就全给你了。”
“可以吗？”玛莉娅激动道。
沈苍夜说：“现在麻烦的倒不是这个恒金，而是雪明钢。这种金属太稀有了，连工匠协会都没有存货，他们说平时买到都是碰运气的。”
“这样啊……”玛莉娅的表情很是沮丧。
沈苍夜正要开口安慰她少一种也没关系，一个电话就打进来了，是曼妮莎。
他赶紧接起电话。
那头，曼妮莎给他带来一个好消息。
她查到有一批雪明钢刚运抵雅赛努斯，将作为“联合安保竞赛”冠军的奖励。
这个比赛的奖励非常丰厚，除了各类物资，还有装备、药剂等等，锻造材料仅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沈苍夜挂下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玛莉娅。
小临光听了非常振奋，她坐到了沈苍夜的身边，连声问道：“比赛什么时候开始呢？”
沈苍夜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耳朵，说：“正式的比赛是下周开始。”
“正式的比赛？”
“对，听说今年报名的队伍今年报名的队伍数量比较多，为了筛选出比较精锐的队伍，主办方在正式比赛开始前设了积分赛，有各种不同的项目，罗德岛的干员已经为了已经被积分在努力很久了。”
“是这样吗？”玛莉娅歪了歪脑袋，“我都不知道呢。”
“你帮别人打造了那么多装备都不知道吗？看来注意力全在参加锻造大赛上面了。”沈苍夜笑道，“雪雉、卡达和傀影他们这一批来的干员，都是来参加单项的积分赛的。现在罗德岛的积分足够了，接下来就是正式比赛。参加正式比赛的队伍明天才会抵达。”
“要分那么多批么？”玛莉娅伸了个懒腰，靠在他的肩膀上。
“嗯，飞行器装不下很多人，而且那么多人吃穿住行也得花钱，所以最后一批干员要在比赛前一个星期才会抵达。”
玛莉娅点点头，“你在参加正式比赛的队伍里面吗？”
“这次没有排我参加。”沈苍夜说，“不过放心吧，这次派出的队伍实力都很强，能力肯定是有保障的。”
“喔，你不在呢……”小临光又点点头，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他，让人难以拒绝她的要求。
沈苍夜只好道：“放心啦，如果他们没有把握，我也可以临时申请参加的，一定帮你拿到雪明钢，好吗？”
“好！”小临光喜笑颜开，她的脸蛋在午后的阳光下微微泛着红。
大约是空气过于纯净的缘故，阳光与阴影的过渡比别处分明，少女的金发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沈苍夜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间拉过他的肩膀，低头吻住她。
浓烈的吻从嘴角边绵延开，他抚摸着库兰塔女孩的金发，手指穿行在发间，沙沙地响。
他们坐在沙发上又亲昵了一会儿，陡地，房间门叩叩叩响了。
“谁这么不长眼啊？”沈苍夜叹了一口气，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露出永远在酗酒的米诺斯祭司的脸。
今天，很意外的是，她居然神智很清醒。
“帕拉斯，有什么事吗？”沈苍夜问道。
丰蹄祭司看着他，说：“抱歉在这个和煦的午后打扰你，但是，凯尔希刚才来了通讯，发生了一些事……”
“凯尔希？”沈苍夜纳闷了。
帕拉斯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参加“联合安保竞赛”正式比赛的队伍，因为天灾被困住了，虽然没有危险，但是要延迟两周左右才能抵达。
而正式比赛下周就会开始，参赛队伍想必来不及参加比赛。
因此，队伍需要进行调整，由目前已经驻于米诺斯的前两批干员组成队伍参加比赛。
这件事情就交给凯尔希最信任的学生（大概）和帕拉斯来负责。
和帕拉斯谈完，沈苍夜关上门，便道：“玛莉娅，被你一语成谶啰，我们都得参加比赛——”
他回头一看，却不见了玛莉娅的身影。
“玛莉娅？”沈苍夜疑惑地唤了声。
“沈医生，你叫我吗？”床底下探出个小脑袋。
“你躲在那里干什么？”沈苍夜哭笑不得。
小临光狼狈不堪的爬出来，拍拍身上的衣服，说：“我这不是怕被帕拉斯姐姐看到嘛！”
“她看到会怎样？”沈苍夜问道。
金色的小马驹眨眨眼睛，好半天才说：“她们都说什么‘秀恩爱死得快’，所以，不能让别人看到的！而且我会、我会害羞的……”
沈苍夜忍不住笑，“你这样搞的，我觉得我们特别像在偷情你知道吗？”

787.把对手都摁死,比赛就结束了
沈苍夜望着玛莉娅，说：“你这样搞的，我觉得我们特别像在偷情你知道吗？”
“是吗……嘿嘿嘿。”玛莉娅憨笑着挠挠头。
沈苍夜说：“嗯，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原本的正式参赛队伍因为天灾耽搁了，我们目前在米诺斯的的这些人，会作为正式比赛的队伍，参加联合安保竞赛……这样一来就有把握了。”
“有把握了？”瑕光妹妹没有搞明白。
她知道现在在米诺斯的干员大概有哪些人。
连一个配备齐全的队伍都还仅仅是勉强能凑得出来而已，甚至没有集体出任务磨合过，怎么就有把握了？
沈苍夜看出她的疑惑，笑着摸摸她的头，“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自己能参加，会比较有把握。”
“喔……”玛莉娅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但她从来都是无条件的相信他的，小临光很快笑了，“如果是你要负责设计编队的话，一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沈医生，我先回房间啦。”
“好。”沈苍夜朝她挥挥手。
玛莉娅噔噔噔的跑到房间门前，刚扶上门把手，又跑回来，“抱一下可以吗？”
沈苍夜张开手臂抱住了她。
他凑在库兰塔的耳边，悄声说：“今天的事情别让你老公知道，懂吗？”
“——啊？”玛莉娅吃了一惊。
“还有，下回别藏在床底下，藏在衣柜里比较隐蔽。”沈苍夜优哉游哉地继续说。
小临光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他怎么又带入了刚才的偷情场景！
玛莉娅转过来，锤了一下他的胸口，“讨厌啦！你总是这样弄我！”
“那是因为你可爱啊。”沈苍夜大笑。
玛莉娅气得跺了跺脚，又噘起嘴巴，“我走了！不理你了！”
“快回去吧，别让你老公等急了。”沈苍夜打趣道。
金色的小马驹气急败坏的伸手来掐他的脸。
碰到了，又没舍得使劲，她最后只是凑上来亲了亲他，然后快乐的逃走了。
沈苍夜关上房间门，回到桌前坐下，他看到聊天框在闪烁，是帕拉斯发来的参赛编队建议。
“唉……”沈苍夜往后一靠，仰头望着天花板。
这事情凯尔希居然会委托他全权负责，他是没想到的。
原本他还打算摸鱼到比赛结束。
……真是劳碌命啊。
沈苍夜长叹了一口气。
准备比赛可不容易。
从队伍的人员配置、职业构成等一系列的东西都要考虑，那可是个大工程。
联合安保竞赛在一周之后就会开始。
在那之前，哪怕是能赶完进度，也不可能做到完美了。
毕竟，队员们的训练、配合，都是需要时间去磨合的，不可能一排出来就能达到最高水平。
“算了算了，还是想简单一点吧，拿到冠军不就是了。”沈苍夜抓了抓头，将刚写下几个干员名字的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反正，他一个人也可以是一支参赛队伍。
至于帕拉斯……
牛牛祭司久违的回到故乡，被米诺斯的美酒所吸引，导致其大部分时间都神志不清。
几次宿醉下来，反而是刚申请入职罗德岛的埃拉托主动申请接替了帕拉斯的工作，而丰蹄酒鬼也欣然答应。
埃拉托作为新干员，第一次参与到罗德岛的事务里来，对什么事情都是十二万分的上心。
她不熟悉罗德岛平时的战斗人员配置，因此也很难真正做些什么。
这让兢兢业业的蛇鹭小姐着急万分。
毕竟，这是她入职罗德岛之后的第一次任务，又是在她的故乡米诺斯的参加竞赛的事务。
要是搞砸了，那她的脸上肯定是挂不住的。
因此，从接替帕拉斯工作的那一刻起，沈苍夜就一直被她缠着，讨论队伍的编制、人员的配置，不胜其烦。
沈苍夜一直对她表示，“这事情你不用操心，该吃吃该睡睡，全包在我身上就是了”。
可埃拉托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时不时的就会来催问进度，活像个焦急的甲方爸爸。
“——沈医生，正式参赛队伍的事情，你搞得怎么样了？还没搞定吗？已经没有时间了！你到底在搞什么！？你是希望罗德岛第一轮就输掉吗！？”
沈苍夜一如既往享受午后的小憩，被一阵连环夺命call吵醒，劈头盖脸就是这句话。
“在弄了在弄了。”沈苍夜敷衍过去。
“你知道明天上午就是第一场比赛的吧？”埃拉托提醒道。
“我知道啊。”沈苍夜说，“那只是要求我们两个参加吧？”
今天上午九点，联合安保竞赛会举办第一场热身比赛。
这场比赛的内容暂未公布，但主要是让报名前来参加比赛的队伍适应联合安保竞赛的赛制，要求所有的队伍的队长和副队长到场。
沈苍夜托了个内部人员打听了一下。
——这场比赛，将会淘汰掉一部分的参赛队伍。
埃拉托好像不知道淘汰的事情。
但是这并不影响她狂暴催人干活。
“的确是只要求我俩参加没错，但是——难道你没有一点紧迫性吗！？”埃拉托压着火气道，“比赛已经正式开始了！！！”
沈苍夜无奈，“我的姑奶奶啊，我都跟你说过了，你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我能够解决的。”
“但是我们的队伍名单！你都没有给我！你也没有告诉我你的战术安排！什么都没说！”
“你别急，我跟你说过我能解决，那就是能解决，退一万步说，就算出了事，回去凯尔希也是先搞我吧？——喂？埃拉托？”
黎博利吟游诗人用优美的修辞和诗意的排比问候了他全家。
然后挂了电话。
次日早上九点，沈苍夜抵达了比赛现场。
说是“比赛现场”，其实，这里是荷谟伊山的山脚平原。
荷谟伊山有着米诺斯山川的特点，以岩石结构为主，植被较少。
放眼望去，整片平原开阔而荒凉，远山上渐渐没了绿色。
寸草不生的山脊像是扒了皮一般，显露出瘦骨嶙峋的狰狞样子。
再往山上去，绿色植被越来越少，越来越稀疏，终于过渡到只剩下单调的土灰色。
天边层层叠叠棉花糖似的云翻卷着，陡峭的山崖在蓝天和云彩的衬托下格外壮观。
沈苍夜到的时候，宽阔的平原上已经有不少人在等待了。
扫视一眼，沈苍夜找到了粉发的黎博利姑娘。
埃拉托特别的敬业，早早就到了。
沈苍夜走上去，拍了拍埃拉托的肩膀，“早上好呀，埃拉托。”
蛇鹭小姐被他吓了一跳，瞪了他两秒，才说：“沈医生？”
“嗨。”沈苍夜打起招呼。
“恕我冒昧的问一句，你在干什么？”埃拉托咬牙切齿。
“如你所见，我需要隐藏身份。”沈苍夜说。
他此时正穿着在卡西米尔参加骑士竞赛时的鸟嘴医生套装，一身黑斗篷碰上配上鸟嘴的面具，在比赛场地中格外引人注目。
“隐藏身份又是为什么？”埃拉托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沈苍夜觉得，要不是他戴着面具，可能已经挨上一巴掌了。
“这个嘛，等下比赛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沈苍夜说。
沈苍夜举目四顾，在他们的周围，还有不少同是前来参加比赛的选手。
他们中大多数是丰蹄，看上去便是来自于全民皆兵的米诺斯，其中也有一小部分外族人。
埃拉托敏锐的观察着参赛选手们。
“这一次正式入围的队伍一共一百二十支，现在，他们都在这里了，是我们了解对手情况的好机会。”埃拉托站的离沈苍夜近了一点，说道。
“哦。”沈苍夜应了声。
“——咳咳，但这也看不明白呀。从外表看起来谁知道他们有多强。”
在埃拉托投来不满的目光之前，沈苍夜连忙又补了一句话，以表达自己不是在敷衍。
埃拉托没有接他的话，径自说道：“事实上，我借助一些人脉，稍微了解了这次参赛选手的情报。”
沈苍夜立刻做出洗耳恭听的架势，“好的，你说你说。”
埃拉托煞有介事拿出了一个笔记本，说：“看到那两个穿着黑色铠甲的丰蹄了吗？”
“看到了。”沈苍夜一眼看过去，看到了那两个黑甲的丰蹄。
同时余光也瞥见了站在另一侧闲谈的基维利和西奥多鲁。
这曾经的对手……还是摁在地上打那种。
沈苍夜赶紧缩了缩脖子，以免自己被发现，又惹出什么事端来。
搞出啥事，他倒是没事，身边这只黎博利小姐事情可多了。
埃拉托没发现他的异样，径自介绍道：“那些丰蹄，他们隶属于米诺斯的‘风暴佣兵团’，常年活动于米诺斯与萨尔贡接壤的边境地区。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米诺斯的老兵，多年浸淫战斗，他们的实力不容小觑。”
“不容小觑。”沈苍夜接了一句。
埃拉托又说：“还有那几个高个子、全副武装的菲林和鲁珀——”
沈苍夜的视线跟着投过去，“咦，他们的制服是？”
“没错，是黑钢派来的。”埃拉托解释说，“我查到了资料，说黑钢最近全员更新了装备，那么他们的实力将更加恐怖。而且，如果他们装备了小型铳械，那就更加难以对付了。”
“哦。”沈苍夜点点头，“黑钢的人啊。”
“还有那边。”埃拉托指了指，“那些人，听说是来自阿卡胡拉雨林的蛮族。他们听说了这次竞赛，不远千里前来参加。”
沈苍夜哦了声，“一群鳄鱼人。”
埃拉托突然间停住了，“你为什么这么心不在焉的？我是很认真的在跟你说正事！”
沈苍夜忙说：“天地良心，我也在很认真的听你说啊。”
埃拉托冷眼看着他，道：“你这么可以这个样子！？我收集情报是很认真的，我为了这次比赛，把对手都调查清楚了，你就不能上点心吗！？”
沈苍夜来不及接话。
蛇鹭小姐就以诗人的语速继续输出，“我虽然暂时还没有了解罗德岛的战斗小队配置，但是，我在参赛选手方面可是做了很多功课的！我收集了那么多情报，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多赢一点！”
“埃拉托小姐，你听我说……”
“沈医生，炎国有句古话，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想你一定也知道的！我有理由劝说你静下心来，了解每位参赛选手的资料，这样我们才能在比赛里无往不利！”
沈苍夜被她辩得根本没有间隙说话。
正在两人对峙的时候。
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回荡在整片平原之间。
“各位！欢迎来到我们的比赛场地——米诺斯第二高山，荷谟伊山！”
“是比赛主办方的理事长。”埃拉托远远看着站在山脚下的几个人影，“联合安保竞赛，就是他们负责的。”
“你倒还真的收集了不少有用没用的情报嘛。”沈苍夜说。
埃拉托没好气道：“那当然啊，谁像你一样不上心啊！你就和个猪队友一样，怎么带都带不动！”
“你对我有偏见啊？”沈苍夜无语。
黎博利白他一眼，“仔细听，他要开始讲解比赛规则了！”
在短暂简短的致辞后，理事长介绍道：
“今天，我们要在这里举办一场热身赛，帮助大家更好的了解联合安保竞赛的赛制。”
“联合安保竞赛的赛程一共两周。在比赛的过程中，你们的参赛队伍，将被分为‘防守队伍’和‘进攻队伍’，防守队伍将被分到指定的要塞城堡，担任防卫工作，防守住要塞达到一定时间之后，就可以获得积分！而进攻对方要前去进攻他人的要塞城堡，攻破之后获得积分，并作为防守方防守要塞。”
他说完，很快就有人举手提问：“要防守到什么时候？”
理事长说：“每隔三天，我们会对各位拥有的要塞数量进行结算，接着按照积分进行排序，每次淘汰至少一半的队伍，直到最后只剩下一支最强的队伍，夺取冠军！”
“埃拉托。”沈苍夜道，“你听到他说的话了吗？”
“什么啊？”黎博利没听明白。
沈苍夜道：“他说，最后剩下一支队伍夺取冠军。你老是问我战术规划啥的，那我告诉你，我有个一劳永逸的计划——在这里把别人都给淘汰了。”
——————

788.骑士の夜袭
埃拉托疑惑瞪着眼睛。
沈苍夜也盯着她。
过了几秒，蛇鹭小姐皱起眉，“我好像没听明白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但不管怎样，有什么事情能不能等下再讨论？他们正在介绍比赛规则呢！”
“好吧。”沈苍夜心里翻了一千个白眼。
这不跟你说吧，你又嫌我。
跟你说了吧，你又听不明白。
我能怎么办呢？
我也很绝望啊！
沈苍夜又将视线投向山脚。
理事长的讲话还在继续。
“第一次参加比赛的队伍，想必我们的比赛规则有点不太清楚。没关系，请各位在接下来的热身赛中理解赛制——”
听到这话，埃拉托站直了一点，扯了扯沈苍夜的衣袖，“快点听好。”
沈苍夜无奈地瞧了她一眼，有了种被老师催作业的感觉。
理事长说：“接下来的这场热身赛，很简单。所有的比赛选手，将被分为攻守两方。”
他指了一个方向，“在距离这里五公里的山脚，有一座古代米诺斯工匠遗留下来的要塞城堡，要塞地势极好，易守难攻。”
“现在站在这里的，一共是一百二十支队伍的队长和负责人。你们将分为进攻方和防守方。”
“前三十名抵达要塞的队伍作为防守方，剩余的队伍作为进攻方。进攻方要尽一切可能攻下要塞，而防守方可以使用要塞中所有的装备和器械来防守。两个小时之内，若进攻方攻破要塞城墙，或者超过百分之六十的人进入要塞，则进攻方胜利，反之，则防守方胜利！”
这话说完，参赛的选手们一片议论纷纷。
“这不太公平了吧，防守方的条件明显要比进攻方好啊。”有人提出异议。
理事长笑了笑，“没错，你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比赛，可能都是不公平的——但是别忘了，在前往要塞的路途上，夺取前三十名成为防守方的席位，也是一种竞争！在前往要塞城堡的路上倒下的选手，将会遭到淘汰！”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异之声。
理事长只是淡淡一笑，“现在，你们可以拿出你们的武器了！相信你们在进入要塞之前就需要它了！顺带一提，比赛到一个小时的时候，我们的荷谟伊勇士将作为假想敌加入随机一方，协助战斗。”
“啊，最后还有一件事……失败一方的所有队伍，将被淘汰。”
理事长的最后一句话一说出来，霎时间全场哗然。
淘汰掉一半人。
本以为只是一场试赛，却没料到会在这里开始真正的战斗。
倒下的、输掉的，都会在这里止步。
一刹那间，所有选手的目光都变了。
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商量对策，武器都被掏出来握在手上，随时准备战斗。
沈苍夜还在远远的瞅着要塞。
埃拉托一把拉住了他，“喂。”
“喂什么喂，我有名字。”沈苍夜说。
埃拉托耐着性子，说：“沈医生，听着——既然你没有任何作战计划，就由我来做定制定作战计划。眼下，最优先要考虑的事项，是夺取防守方的席位！要赛城堡里面是有装备的，防守方肯定是占优势。换言之，只要拿到防守方的席位，我们就成功了一半。”
沈苍夜静静等她说完了，才道：“老姐啊，刚才我不是跟你说了我的作战计划了吗？你能不能听人说话啊？”
“我根本没懂你是什么意思！你想怎么淘汰别人，现在这就是淘汰赛！”蛇鹭小姐冷冷瞥了他一眼，道：“啧，那你倒是再说说，你有什么高见？”
沈苍夜叹口气，道：“我都说了，我要在这里一次性淘汰掉除我们以外的所有人。”
“哈？”埃拉托不可思议的又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我们的目标是冠军是吧？”沈苍夜问道。
“那当然啊，不然呢？”
“那如果，我们在这里把其他所有人都按倒，冠军就是我们的了。”沈苍夜说。
黎博利顿了整整十秒，莫名其妙瞪了他一眼，“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脑子有问题？”
“我以前也没发现你理解能力有问题，我看你的脑子也是看起来显得高才长出来的。”沈苍夜不甘示弱地回敬她，“我都说了你不要掺合，这事我来搞定就行了。”
“哎！我也是罗德岛的干员好不好！”埃拉托不乐意了。
就在两人争执的时候。
就听着理事长喊了声开始。
霎时间，所有人都振奋起来，怒吼着朝着半山腰上那城堡要塞冲去。
“唉……和你说不清楚的。”沈苍夜一把拉住了埃拉托，“反正这事情你别管了，一边呆着就好。”
埃拉托愣了愣，就见沈苍夜扯住她的肩膀，往旁边一带。
下一瞬，她听到耳际风声炸响。
倏！
一柄刀砍在了她原来所站的位置。
黎博利耸然一惊，才意识到，比赛已经开始了。
但是……
难道大家不是朝着要塞城堡努力吗？
为什么会相互打斗起来了？
“埃拉托，别傻了！在这里打败其他人，也是一种淘汰！”沈苍夜拉住她，“你不淘汰别人，别人就会淘汰你！”
最先开始的竞争，便是防守方席位的竞争。
所有人都知道防守方占据优势。
那么击败看起来比自己弱小的对手，先行进入要塞城堡，就胜券稳操了。
埃拉托来不及说话，就觉一阵风托起了她的身体。
随后，她就身在数百米外的角落，远远离开了冲刺的比赛选手人群。
“你什么意思啊？”埃拉托诧异道。
“待在这里别动！”沈苍夜提高了声音。
粉发的黎博利小姐被吓住了。
埃拉托就见到这个穿着鸟嘴制服的人身形一闪，下一秒就出现在了正朝着半山腰冲刺的战士们当中。
他手里拿的武器，却不是剑，而是一根……木棍！？
他的身体在人群当中闪过，每到一处就有数人倒下。
或是被后脑一棍子敲晕，要么直接脸被摁在地上撞晕。
那战斗的激烈程度，堪比……
好吧。
埃拉托发现，自己没法从所知的史诗和传说中找出对应的描述。
她现在才意识到——
也许，别人还只是打算击败对自己来说可能具有威胁的对手，以便抢得率先进入要塞城堡的机会。
自己的这位队友，则完全不一样。
他单单纯纯地就是冲着“把所有人全部打爆”的这个目的来的。
埃拉托呆愣愣地看着那个鸟嘴制服在人群当中左冲右突。
每次身形起落，就有几个选手倒地。
有七八个人组成小队一起对抗他，却根本不敌，只支撑了几秒就被摁倒。
喂……那些人，可都是每支参赛队伍中实力最强的队长和副队长啊！
你这怎么跟狼进羊群似的，一击就倒。
太不尊重人了吧？
埃拉托震惊无比的视线中，正冲刺着的参赛选手好像割麦子一样成片成片的倒下。
使用飞行源石技艺的人被从空中抓下来拍在地上，跑在最前面的人还没来得及越过平原，跑到荷谟伊山的山脚，就被乱棍敲倒。
——直到最后只剩下一个人。
主办方的维护人员甚至来不及阻止他，事情就已经成定局了。
沈苍夜最后停下来，站在倒成一片的参赛选手中。
甚至没有一个人能摸到要塞城堡的城墙。
赛事主办方的工作人员看到这一地伤员，懵逼。
理事长看着这唯一还站着的人，沉默。
“理事长先生。”沈苍夜朝他挥挥手，“我记得您刚才说，这比赛最后会决出一名胜者夺取冠军。那现在，反正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冠军就给我好了吧？”
他这话说出来，埃拉托差点一头栽倒。
——难怪这要带这家伙要戴个面具！
也得亏这是热身赛没有转播出去。
这要在城际网络里直接播出去了，说不定半路还会被人给套麻袋呢！
理事长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当场猝死。
旁边的小秘书见他身形晃动，赶紧上前扶住他。
理事长抓着胸口，目眦欲裂。
竞赛组委会精心设置的比赛规则，让比赛更加激动人心，更加惊心动魄……
本想着让选手们相互竞争，金戈铁马。
结果——
结果！？
踏马正式比赛开始前这人就把所有对手给摁死了。
这算什么。
这不就是和我们高调举办比赛，到比赛开始的时候只有一个人来，告诉我们“其他选手都被我打死了，我是来直接领取领取金银铜牌的”一样离谱吗？
理事长禁不住地开始回忆，自己是不是惹过什么不该惹的人。
这人，莫不是什么仇家雇佣过来搞事情的？
白发苍苍的理事长赶紧拿出一粒速效救心丸，含在舌下，喘了口气才缓过来。
沈苍夜望着理事长。
理事长也瞅着他。
沈苍夜一棍子把身边悠悠醒转的基维利又给打晕了，再次问道：“理事长先生，不行的话，我再打一次？”
“咳……还是不用了。”老先生惨笑。
打个屁。
还嫌不够丢脸吗？
……
……
次日，米诺斯的报纸刊登报道：
【由于不可抗力，联合安保竞赛将延期一周举行。】
联合安保竞赛的组委会最终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把冠军的奖励交付给了罗德岛，并决定重新准备一份奖励再次比赛。
当然，私下里，罗德岛由于“践踏比赛规则”被永久禁赛。
但这也不重要了，沈苍夜不在乎以后能不能参加，反正冠军的奖励如约送到了就是了。
至于被那个数万岁的老家伙骂。
嗐，骂就骂呗，还能弄死我不成？
所有参加当日热身赛的参赛选手都被要求签署一份保密协议，让他们对当日的事情严格保密。
选手们也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噤声。
废话，传出去，脸不都丢光了吗？
对此，民间猜测无数，比赛延期的原因从北域邪魔入侵，到天灾降临，不一而足。
一大早，瑕光妹妹看着一车一车运底的物资，有点蒙圈。
“沈医生，这是联合安保竞赛冠军的奖励吗？”玛莉娅问道。
“嗯。”沈苍夜指挥着后勤干员搬东西，一边摸了摸小临光的耳朵。
玛莉娅瞧看他，又忍不住小心地问道：“但是，比赛不是延迟了吗？我以为，真的是有天灾什么的……”
沈苍夜笑着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主办方听说了你在锻造大赛的事迹，决定把这些造材料无偿送给你。”
“欸？”玛莉娅抬起头。
两人对视了三秒，小临光又埋怨般的捶了一下他的胸口，“讨厌！你又捉弄我！”
“好吧好吧，我错了。”沈苍夜轻轻抱了她一下，说“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这些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吧。”
“嗯，那就谢谢沈医生！”金色的小马驹抬头望着他，露出熹微阳光一般的笑容。
这个开朗的库兰塔女孩，那么纯真又那么柔软，让人忍不住的想替她挡下所有的风雨，只看她无忧无虑的样子。
玛莉娅拿到了锻造材料，便欢天喜地的进驻工坊，一天几乎是除了睡觉吃饭睡觉都泡在那里。
这个痴迷工匠技艺的小姑娘经常是一工作起来就忘了吃，在火神的建议下，沈苍夜充当起了她的兼职保姆。
毕竟作为师父的火神压根叫不动这个专注程度一百分的徒弟。
这段时间，沈苍夜也没什么事情。
平时就坐在房间里改论文，到了点就去打饭带去和工坊和玛莉娅一起吃，以及晚上提醒她去睡觉。
玛莉娅空闲的时候，两人会坐在工坊里聊天。
金色的小马驹总会眉飞色舞地告诉他今天的进度又怎么样，又有了什么惊艳的想法。
虽然她说的专有名词，沈苍夜也不怎么听得懂。
有时候，沈苍夜也会坐在工坊一侧，静静的看她打铁。
他喜欢这样。
当人专注并深爱一份事业的时候，内心就会逐渐变得强大。
他很欣慰玛莉娅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事业。
玛莉娅的疯狂打铁行动持续了七八天。
沈苍夜又一次晚上十点来到工坊，提醒玛莉娅准备收工回去睡觉时，只见到火神在收拾东西。
火神告诉他，玛莉娅一个小时之前就回去了。
——大概是回去休息了吧？
沈苍夜想着，便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晚上十二点，他正准备睡觉，却又听到门外小小的呼唤声，“沈医生，你在吗？你睡了吗？”

789.最好的礼物
沈苍夜看看时间。
已经临近午夜了。
临光家的小女儿来找他干什么？
沈苍夜打开门，金色的小马驹站在门外，俏生生地瞧着他。
“嗨！”瑕光妹妹元气满满地笑着。
“你还没睡？”沈苍夜侧过身，将她让进了房间。
玛莉娅静静看着他把房间门关上，有些扭捏地从背后拿出一个粉红色的盒子来，“这个，送给你。”
“这是什么？”沈苍夜一看，那是一个绑着蝴蝶结的细长的盒子。
“打开瞧瞧嘛。”玛莉娅红着脸说，“你看一下就知道啦。”
沈苍夜解开了蝴蝶结，打开盒子一看。
里面是一柄短刀，木质的柄材，皮革制作的刀鞘，十分精美，外观、手感和味道都令人赏心悦目。
“前几天，在狂欢节的时候，我听你说我在锻造大赛里打造的刀交给工匠协会了，有点可惜，我就重新做了一把给你，也是用大马士革锻造法。不过这次时间充裕，这一把可比上一把好的多了。”
玛莉娅绞着手指，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表情。
沈苍夜将短刀从刀鞘中拔出。
看到刀刃的瞬间，他心中不由暗叹。
——太漂亮了。
短刀的刀身之上，锻纹沿着一个方向朝两边铺陈开。
这惊人的锻纹，犹如羽毛上的羽枝，沿着羽轴朝向两侧生长，酷似一支天然的羽毛，纹路栩栩如生恰似天成。
沈苍夜听工坊的工匠们讨论过，羽毛纹的大马士革，为了呈现最完美的花纹效果，有时会不惜耗费原始钢料的五成甚至八成来打造。
从工序上来说，羽毛纹的锻造方式是公开的。
但是，羽毛纹门槛极高，要求所有的线条紧密汇集到轴线和刀尖上，不能松散，这就对工匠的技术要求极高，一次失败，则前功尽弃。
迄今为止，羽毛纹大马士革依然是最难锻打的大马士革花纹之一。
除了外观之外，各种锻材在刀身中犹如和面一样糅合在一起，使其不仅拥有漂亮的花纹，还具有很高的强度和硬度。
沈苍夜轻轻抚过刀身，羽毛的轴线就在刀脊之上，丝丝羽翼自刀刃中心线辐射向外扩散，脊线清晰细腻，飘逸空灵。
“这有……多少层？”沈苍夜寻思了半天，只能问出一个最基础的问题。
大家都知道大马士革钢的锻造层数越多，工艺就越复杂，成品的刀也就越锋利、强韧。
玛莉娅掰着手指算了半天，讷讷的说：“四层……呃，再切四层……再切六段……然后再……嗯嗯，总共算起来，应该是两千两百八十层吧。”
这个数字说出来，沈苍夜心里都是吃了一惊。
他知道大马士革锻造法有多么费时间，也知道这种花纹的锻造难度冠绝所有的花纹钢。
这一柄小小的短刀，要耗去她多少的心力！
难怪玛莉娅每天废寝忘食。
原来……都只是为了这一件礼物。
“你喜欢吗？”玛莉娅期待的问。
沈苍夜笑道：“当然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喜欢就好。”金色的小马驹开心地跳上了他的床，抱住他的枕头，又叮嘱道，“你要好好对它哦。”
“当然，我一定会珍惜的。”沈苍夜将短刀装回盒子里，“嗯，这么漂亮的刀，还是只能用来看，不能用来砍。”
“也要用的！”玛莉娅忙道，“你看到它的时候，就会想起我，是吧？”
“是。”沈苍夜细细欣赏着手中的短刀，又觉着有些好笑，“玛莉娅，你这把刀，为什么要用粉红色的盒子？我还以为你要送我什么发夹之类的东西呢。”
“怎么会送给你发夹啦！”瑕光妹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因为我今天做完了才想起来没有包装盒，礼物怎么能没有包装！所以我就赶紧出去买呀，可是去晚了，店铺都关门了，就只买到这一个，对不起哦……”
“你怎么对不起我了？”沈苍夜就笑。
小临光茫然地望着他，“呃……盒子？”
沈苍夜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傻丫头，这有什么可对不起的，你就是喜欢乱道歉。不用这么拘谨，你就算是直接拿一条铁送给我，我也喜欢，更何况是这么珍贵的作品，我都快高兴死了。”
“是吗？”玛莉娅很兴奋，笑着抱紧他的枕头，“你喜欢我就最开心了！”
沈苍夜小心把短刀放好，坐到了玛莉娅的身边。
“你还不困？”沈苍夜问道。
玛莉娅不好意思道：“我刚刚急急忙忙地跑出去买盒子，又冲回来洗澡来找你，现在一点儿都不困了。”
沈苍夜揉了揉她的发顶，揉乱了她的金发，“这么急做什么？你可以明天再给我的。”
“不，我想早点见到你收礼物的样子！”玛莉娅兴奋道。
顿了两秒，她又垂下脑袋，“呃，我这样子，是不是挺自私的？毕竟这么晚了……”
“没事的，我也还没睡觉呢。”沈苍夜笑了笑说，“既然你还没困，我们就聊到你困为止。”
“那、那我今天晚上睡在这里、也可以吗？”玛莉娅小声问。
“嗯？”
“唔、呃……没什么……”
两人并排坐在床头，金色的小马驹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现在锻造技术这么好，我真有点好奇，你刚开始学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会不会被金属烫到手，会不会因为失败被急哭？”沈苍夜道。
“会呀会呀，一开始我也犯了好多错，特别的沮丧。”玛莉娅道。
“是吗？”沈苍夜扬起眉毛，有点心疼，“后来呢？”
库兰塔女孩抱着他的手臂，说：我见着别人拿着我打造的武器、穿着我做的铠甲，觉得非常自豪，就这样坚持下来了。那天……那天在锻造大赛时，看着你握着我锻造出来的武器，我忽然就好开心好开心，想着比赛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可惜了那把好刀啊，交给工匠协会浪费了。”沈苍夜抬头望着天花板。
玛莉娅嗔道：“好刀你还扔它！”
“我不扔赢不了啊！”沈苍夜一本正经地说。
“才不信你！”玛莉娅哼了声，幸福地挨到他怀里。
她仰头望着他，又道：“那你呢？我也想知道，你还没有成为一个这么厉害的医生时，是什么样子？”
“我现在也不是特别厉害的医生，只能说是工作中不犯错，尽最大的努力吧。”沈苍夜笑道，“刚毕业那会儿倒真的是一腔热血，想要拯救每一个病人，结果事与愿违，我看到的更多是现代医学的无力。于是好多次，下了班蹲在走廊里偷偷哭。”
“你也会哭吗？”小临光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他。
“刚毕业的时候，有过好几个重症病人，我做了能做的所有事，都没有阻止他们的病情恶化，病人死掉了，我阻止不了死神带走他们。那时候真的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觉得特别难过。”沈苍夜喃喃地说，“啊，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哦……”玛莉娅应声。
她低下头，忽然间，莫大的遗憾从心底涌起，几乎将她吞噬。
是啊，当她遇上他的时候，他已经那么好了。
她遗憾的是一段岁月。
她不曾见过他从一个稚嫩孩童到翩翩少年的时代。
那时的他是怎样？——永远都乐观，永远都坚定真挚，从不放弃理想与希望吗？
再往后，他从清俊少年成长为一个男人的阶段她也完全错过了。
他曾经意气风发，或许还曾经迷茫，但最后随着岁月沉淀成了现在的样子。
一想到那些飘散在流光中的画面，库兰塔少女就觉得莫名失落。
她希望可以一出生就认识他，青梅竹马，和他一起从小到大，不错过一分钟。
沈苍夜说完，久久没有听到小临光的回复，便腾出手来，挠了挠她的耳朵，“在想什么？”
玛莉娅迟疑了一会儿，小声说：“我真的好想，我们从小就认识，你是我的邻家大哥哥。小时候我就住你家隔壁，你带我回家吃饭，我也向佐菲娅姑妈她们介绍你。学校里有你在别人都不敢欺负我，放学了我们就一起写完作业再一起玩，你给我讲故事，我分给你糖吃。你去读大学，我也在你周围的学校读书，周末时就一起跑到人迹罕至的地方疯狂一把。等你毕业工作了，我就搬去和你一起住，然后天天告诉你，我爱你。”
沈苍夜忍不住笑，把少女的身躯拢到自己的怀里，吻她的眉心和脸颊，“我现在也可以是你的邻家哥哥啊。”
玛莉娅眯着眼睛，又是笑。
她忽然又想，要是他们从小就在一起，好像也没用。
儿时，她被姑妈和姐姐管得死死的，又是在几位老工匠的关注下长大，大概连跑去找他玩的机会都不会有。
再长大些，她在学校里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孩子，而他一心求学心无旁骛，大概也不会注意到她。
后来，姐姐离开卡西米尔，临光家没落，她迷茫着不知道自己的方向。
彼时他已经在大学里初露锋芒，那时候他们大概也不会走到一起……
直到她参加骑士竞赛，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他忽然出现，如同挚友，如同导师，陪着她走过最茫然的路。
玛莉娅又想，她什么都没有错过，他们之间什么都没错过，在对的时候遇上对的人，一切都是刚刚好。
但是，还是觉得遗憾……遗憾自己走过了二十年岁月，才遇到他。
“玛莉娅，玛莉娅。”沈苍夜唤着她的名字，“不要想太多，现在我们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吗？过往的一切塑造了现在的你和我，然后我们这个时间相遇，不是很好吗？”
他的手轻轻顺着她的长发，又落在她的肩头。
“我……”金色的库兰塔捏了捏拳头，也抬起头望着他。
曾经闭着眼睛想象的人，现在睁开眼睛，就在面前。
她觉着心跳的厉害，有点慌，有点害羞，又很期待，仿佛有千万种复杂情绪一瞬间涌现。
亲吻来的自然而然。
轻柔的啜吻，好像久别重逢，似乎要把没有说出口的情话尽情地碰撞。
言语没法表达的情意，就用肢体来表达，随心而动，让理性离开。
细碎的每一个吻都仿佛让人长醉不起，如饮春醪。
希望时间静止，天荒地老石破天惊斗转星移又何惧哉？
沈苍夜听到含糊的呢喃声，细细碎碎、轻声的呼唤。
“苍夜哥、哥哥……”
那唤声柔软又脆嫩。
他想起了很多曾经没有注意到的画面。
她和他第一次去游乐园；姑妈惩罚他时她努力地求情；她迷茫时抱住他的模样；吃饭时把肉都扒给他；还有离去时偷偷的亲吻……
她暖金色的眼睛就是那样一刻不曾移开地、专注地凝视他。
“之前说不想当妹妹，这会又想当妹妹了？”沈苍夜吻着库兰塔少女的唇角，又笑道。
玛莉娅蜷缩在他怀里，嘴角掩不住地上扬，“都想！我想当妹妹，想当邻居，想当同桌，还有……还有……”
想占有你身边的每一个位置，把过去生命中没有与你相遇的时间全部补上。
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们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一起去游乐园，一起逛超市，一起看书，一起听音乐，一起……
一起做很多事。
只觉得，一起做任何事情都是快乐的。
——包括爱。
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想成为那个人的同学、朋友、同事、邻居、亲人、伴侣……
只想和那个人，把能建立的关系都建立，把能发生的关系都发生。
——包括性。
“还有什么？”沈苍夜愣了愣，以为她还要说些什么。
下一瞬间，金发少女却是用胳膊搂紧他的脖子。
她送他一件礼物，也要从他那索取一件礼物。
蜻蜓点水般浅浅的吻，温热柔软，接着深入，追逐索取。
她的呼吸不自觉的变得特别快，变成了轻喘，身体也变得酸软无力。
从发丝到脚尖，浑身上下都变成一汪春水，融化在彼此的怀抱和气息里。
金发的库兰塔少女闭上眼睛，迎接属于自己的、迟来的“成人礼”。

790.姑妈,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当清晨的阳光把金色的小马驹从睡梦中唤醒的时候。
她睁开眼睛仍然觉得身在梦中。
空气里有极为熟悉的味道，某一个人的味道。
“唔……”瑕光妹妹呜咽一声，清醒过来。
玛莉娅看着天花板，有短暂的恍惚。
她转眸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不是在她的房间，而是——
她一转头，便见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脸，鼻尖对着鼻尖，几乎碰上了。
刚才，她分明就是蜷缩在他的怀里，而他们都丝缕未着。
这个场面太过于有冲击力。
以至于玛莉娅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恐惧还是害羞，小临光刷的一下又躺回了原位，心脏在砰砰的狂跳着。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装睡，玛莉娅。”沈苍夜笑了笑，睁开眼。
金色的小马还在用力闭着眼睛，浓长的睫毛轻轻颤抖，欲盖弥彰的装睡。
沈苍夜没有去揭穿她，给她盖好被子，便径自下床穿衣洗漱。
打理好自己，他才重新坐到床边，伸手挠了挠库兰塔少女的耳绒，“玛莉娅。”
瑕光妹妹将被子拉过了头顶。
厚厚的被子之下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噜声。
她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
玛莉娅卷在被子里，用力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腕。
疼的要命。
天啊，这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真的发生了，这不是梦！
大脑清醒过来之后，昨夜的场景像洪水一样涌进她的脑海，把她的大脑冲的神志尽失。
就在玛莉娅思维一片混沌的时候，沈苍夜拉开了被子，让一丝阳光透了进来。
“玛莉娅，醒了吗？”沈苍夜问道。
“呜……”小临光发出微弱的声音。
“要睡懒觉吗？”沈苍夜笑着抚摸着女孩的金发。
金色的小马驹闭着眼睛摇摇头，过了几秒，又逃避似的点点头。
一联想到那些曾经也出现在梦中的画面，她就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人。
沈苍夜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柜上，凑近了仍然闭着眼的库兰塔少女。
“起床吧，太阳晒屁股了。”他扶着她坐起来。
两人目光对上，玛莉娅一下子便羞涩的移开了视线。
“昨天晚上辛苦你了。”沈苍夜轻轻抱了抱她。
玛莉娅想说话，但是干渴的咽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昨夜的疯狂。
此时她才有愈发真实的意识——啊，昨晚，发生了那么美好的事情啊。
库兰塔小姑娘一口气喝下了一大杯水，又有点呆愣愣的望着眼前人。
“玛莉娅，我建议你先把衣服穿好，不然很容易着凉。”沈苍夜友善的提醒，指了指叠好放在床头的衣服。
那几件衣裤刚才正可怜的躺在地上，被他一一捡起来了。
“……嗯。”玛莉娅身子一缩，脸蛋一下子便烧得通红。
她抱起那叠衣服，冲进了衣帽间。
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服和裤子，缩在衣帽间的一角，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很难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
发生之前是很忐忑，很纠结，很紧张。
但是发生之后，却好像一块大石头落地，有一种说不出的坦然，水到渠成的心甘情愿。
花了一些时间平复心情，玛莉娅才慢吞吞的开始穿衣服。
她将衣服放在身边的台子上，往前一看，就在衣帽间的一侧的大镜子里见到了自己的身影。
白白净净的肌肤之上，绛红色的印记如同青花点墨，张扬的刷着存在感。
瑕光妹妹身体一个哆嗦，霎时间，那些记忆如同慢放，一帧一帧的浮现在脑海，让人心跳加速，又兴奋得想原地蹦跶。
咚！
沈苍夜在外头，就听到衣帽间里头传来一声闷响。
他赶紧奔过去开门，就见到玛莉娅捂着脑袋，蹲在地上。
“怎么撞到了？”沈苍夜跑过去，揉了揉小临光的铁头。
打铁女孩一边哎哟哎哟叫着，一边小声嘟哝，“跳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的。”
跳起来的时候？
沈苍夜抬头看看。
天花板至少两米多高。
“你是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啊？”沈苍夜哭笑不得。
金发少女羞涩地笑笑，“不告诉你！”
她挣脱开他，欢快的跑出去。
沈苍夜在后面跟着，看她淡金色的大尾巴晃来晃去，禁不住道：“玛莉娅，你感觉怎么样？身体没什么不舒服吧？”
玛莉娅转头看看他，又很快的移开视线，嘴角噙着笑，像吃到糖的小孩。
“我觉得特别好。”她笑得像熹微第一缕的阳光。
沈苍夜捏了捏她的脸，调笑道：“那再来一次？”
“欸！？”玛莉娅往回缩了一下，不好意思道，“不、不行——晚上再……等关了灯再弄。”
“晚上？”
“唔、我今天……今天还有事情呢！我约了火神老师，一起给大家维修装备的！”玛莉娅强做镇定，心里却是紧张着。
害羞兮兮的样子多难为情啊，才不能让他那么轻易看到。
沈苍夜笑着揉揉她的金发，“你没事就好，你去忙吧，我来收拾。”
玛莉娅看着混乱一片的战场，被子掉了半拉，地上还有撕开包装的……
她羞得不行，又飞快地跑到床边，扯住床单的一角，“床单我来洗吧，不要麻烦酒店的工作人员了……”
沈苍夜走过去，环过她的肩膀抓住了床单，“我知道，不会让她们看到的，我来洗就好，傻姑娘，快去吧。”
玛莉娅转过头，又亲了他一下，“那、那我走啦，沈医生？”
“去吧。”沈苍夜送女孩离开，又回到床边收拾残局。
走到床头，他的手忽然间一顿。
玛莉娅的手机落在这里了。
屏幕上，显示着今天早上佐菲娅的六个未接来电。
啥？
佐菲娅他们，跟着参加联合安保竞赛的正式队伍，抵达米诺斯了？
沈苍夜惊了惊，赶紧拿着手机追出去。
……玛莉娅兴奋地在走廊上跑。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欣喜得不得了。
她一路和路过的干员们打着招呼，一面笑着往自己的房间跑。
大家见着她都觉得纳闷。
这姑娘是买彩票中了头奖吗？
玛莉娅高高兴兴跑着，可半路，她咚的撞上了一个人。
瑕光趔趄了一步，险些坐倒在地，这才迷迷瞪瞪地看着面前的人。
“欸……佐菲娅姑妈？”
“叫姐姐！”鞭刃骑士伸手便揪住小金马的耳朵，“玛莉娅，你又跑到哪里玩去了？电话都不接！”
“啊，哎哟！”玛莉娅被扯住耳朵，动弹不得，赶紧求饶，“姐姐！佐菲娅姐姐！好姐姐，你先松手嘛！我知错了！”
“为什么不接电话？我找你找了好久了。”佐菲娅质问道。
玛莉娅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捂着发红的耳朵尖儿，“我的手机调静音了没听到……你瞧——哎？我手机呢？”
“——玛莉娅！”
彼时，沈苍夜正从后面追上来，“你的手机忘在了——”
他一眼就瞅见了面露不善的鞭刃骑士，立马打住话头。
“鞭刃小姐你好。”沈苍夜换上笑脸。
佐菲娅的视线在两人中间游移了一圈，敏锐地发现了自家侄女脖子上和锁骨上的红痕。
蓝眸天马又望向沈苍夜。
虽然临光很支持妹妹大胆追求喜欢的人，但是，视玛莉娅如己出的佐菲娅一直对所有接近玛莉娅的男人存有戒心。
她总觉得，单纯的小妹会被这些大猪蹄子给欺负了。
……至于面前这个男人。
鞭刃骑士很感激他在骑士竞赛中为玛莉娅所做的一切。
但是。
——反正就是觉得他没安好心！
沈苍夜被她看得头皮发麻。
就见蓝眸天马眉头一挑，说：“怎么？玛莉娅，你的手机还落在沈医生房间里了？”
沈苍夜还没来得及开口。
玛莉娅就抢先一步道：“怎么会啊？我的手机为什么会在沈医生房间里啊？是掉在路上了，沈医生捡到了，特地送来给我的。”
说完，就掐了一下沈苍夜的大腿。
“呃，是这样。”沈苍夜只好跟着她撒谎。
佐菲娅又盯着他看了几秒，看得他鸡皮疙瘩都起了。
姑妈最后只是哼了一声，语气严厉地说：“玛莉娅，跟我来。”
“哦……”瑕光妹妹垂下耳朵，乖乖的跟着姑妈走了。
接下来一整天，玛莉娅都处于音讯全无的状态。
直到晚上十一点，瑕光妹妹才给他发来一条消息。
【沈医生，我好想你哦！】
【可是佐菲娅姑妈在我房间里，我不敢出去……】
【嗯，等会佐菲娅姑妈走了，我们视频一会儿好吗？】
沈苍夜失笑，给她回复过去：
【佐菲娅什么时候走？】
那头回复过来：
【我也不知道哇……】
玛莉娅那边沉寂了一下，又有了主意：
【明天晚上姑妈要和铸铁老师她们出去吃饭，我去找你玩吧？我想给你看个东西！】
沈苍夜表示怀疑：
【你确定她真的不在吗？】
玛莉娅信誓旦旦地：
【真的真的，她走前我再给你发消息，确认她不在，我再来找你。求你了嘛！求你了沈医生，我真的好想见你哦……】
沈苍夜挠挠头。
这还能有什么办法，这不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吗？
到了晚上，玛莉娅发来战况速报。
【姑妈出门了！】
接着是第二条：
【我看到她走出酒店了！】
又过了十分钟，房间门外的走廊上响起脚步声。
随后，敲门声便响起来了。
“沈医生，是我……”
一开门，沈苍夜有点发愣，“你怎么穿成这样？”
“先让我进去啦！”玛莉娅钻进房间里，反锁上门。
她正穿着城堡探秘剧本杀的“戏服”——那套黑暗骑士的铠甲。
正直的骑士身着中世纪魔王般的盔甲，黑色荆棘般的头冠彰显着她的高贵身份，紧身的铠甲将少女的身材勾勒出几分妩媚，脚下踏着的长筒战靴更是将她纤细的双腿衬出了妖邪。
而在这通体纯黑的铠甲中，金色的长发和尾巴将这种反差的火辣拔升到了极致。
“好看吗？”玛莉娅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答应了要穿给你看的。”
沈苍夜忙点头，“很好看啊。”
“嘿嘿……”玛莉娅憨笑两声。
一下子魔王的气质又没了。
沈苍夜就笑，一边说着台词：“美丽的魔王啊，你愿意放下刀戈，与人类和解，成为我的人吗？”
“魔王早就是勇者的人了。”玛莉娅笑着扑进他怀里。
沈苍夜环着少女纤细的腰，低头吻她。
金色的小马驹欣然收下了这个吻，又舔舔他的唇角，“今天我们排练，有好多好多好笑的场景，我都拍下来了，快，我给你看看。”
“这能不能看？那不是机密吗？”沈苍夜问道。
玛莉娅摆摆手，“没事的啦。”
她拉着他坐到床上，调出视频给他看。
两人刚看了一会儿视频。
陡然，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沈医生，是我，佐菲娅。”
小金马惊得差点一蹦三尺高，“啊——啊！是姑妈！？这……这怎么办，我藏到床底下吧？”
“啊？”沈苍夜一愣，“她不是出去了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杀回来了，算了——我直接跳窗吧！”玛莉娅急道。
两人一转头，发现酒店的窗户只能开一条小缝，连手臂都伸出不去。
叩叩叩。
敲门声又响起来。
“沈医生？不在吗？”鞭刃骑士的声音中多了几分疑惑。
“快去开门！”玛莉娅悄声叮嘱着，一个劲儿地朝他使眼色，然后嗖一下就躲到了衣柜里头。
那头，在佐菲娅越来越急的催促声中，沈苍夜开了门。
“鞭刃小姐，找我什么事啊？”沈苍夜问道。
姑妈的眼睛一转，便已扫描全场，“我刚才好像听到你在跟人说话？”
沈苍夜面不改色，“我看视频声音大了点，怎么了？”
“不对，听声音不像是视频。”佐菲娅说。
“估计是房间隔音差，你听到隔壁的了。”沈苍夜淡淡道，“有什么事？”
蓝眸天马狐疑地扫视全场，说：“我在找玛莉娅，她没在房间里，你应该是知道她在哪里的吧？”
沈苍夜听着一阵无语。
喂，你找她就找她，为什么跑到我这儿来找她？
分明就是意有所指啊！

791.鞭刃教官的公报私仇
在沈苍夜与佐菲娅“对峙”的同时。
玛莉娅躲在衣柜里。
她已经在后悔了。
沈苍夜的衣服全挂在衣柜里。
外穿的、贴身的、浴衣、睡衣……都在她身畔包围着她。
专属于他的味道笼罩她全身，好像昨晚他们紧紧相拥。
玛莉娅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不行了……不行了，这地方呆不住了啊。
外头佐菲娅叹了一口气，“算了，我直接打玛莉娅的电话吧。”
躲在柜子里的玛莉娅大惊失色。
完了，电话一响，不就暴露了吗！？
却听沈苍夜认同地说：“对啊，找人就该打电话。”
佐菲娅拨通了电话，却又是疑惑，“居然关机了。”
沈苍夜道：“我也不知道玛莉娅在哪里，但是一般情况她会在工坊，在工坊的时候她都不带手机或是关机的，你去问问火神吧？”
他送走了姑妈，又来开衣柜门，“玛莉娅，你怎么样？”
玛莉娅僵直了身体，好半天才愣愣地抬头看他。
“佐菲娅走了。”沈苍夜说。
小临光畏畏缩缩的，小声说：“我还担心我的手机响了会被发现。”
沈苍夜笑道：“刚才你急着找地方躲的时候，我把你手机关机了，放心吧。”
玛莉娅这才点点头，从衣柜里出来，又哐的一下扶住衣柜门，连声道：“呜……我的脚、脚麻了。”
“你先出来。”沈苍夜托着她的手臂，把她带了出来。
玛莉娅抱着他的背，歉然道：“对不起哦……那个……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的啦。”沈苍夜揉揉她的头发。
……可是后来，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一次。
只不过那一次是沈苍夜去找玛莉娅。
而后他躲进了瑕光妹妹的衣柜里头。
天，这是什么场景啊？
沈苍夜才意识到了那天玛莉娅有多窘。
一抬头，玛莉娅的贴身衣物就全挂在那里。
花边的蕾丝的运动的带钢圈的不带钢圈的带垫的不带垫的，那叫一个琳琅满目，都给他看了个遍。
衣柜里有淡淡的薰衣草香味，熏得他昏昏欲睡。
沈苍夜听到姑妈的高跟鞋笃笃笃的走进房间。
教官朝着卫生间就喊：“哎，沈医生。”
吓得玛莉娅跌跌撞撞冲过来关卫生间的门。
随后，那姑侄两人还就“我刚洗完澡内衣裤就放在那里不好意思开门”和“玛莉娅长大了，什么都不能让姑妈看了”进行了一番争执。
就在佐菲娅准备故伎重施打电话找人的时候。
沈苍夜赶紧用自己的蓝牙耳机呼唤手机智能助手，把飞行模式给开了。
在衣柜里说话，为了不让房间内的人听到，他不得不抓了一件玛莉娅的衣服来捂住嘴巴。
结果就是，当玛莉娅送走了自家姑妈，打开衣柜的时候。
——她看到的是，他拿着一件她的衣服在吸。
金色的小天马表情有瞬间的震惊，接着，无与伦比的羞赧涌上来，其中还掺杂着一丝丝略带病态的欢悦。
“……衣服，沈医生你喜欢的话，送给你也可以啊。”玛莉娅红着脸说。
沈苍夜觉得自己这回是坐实了“痴〇”的名头，跳进阿戈尔都洗不清了。
两度被抓之后，沈苍夜觉得有必要和佐菲娅好好的谈一谈。
不过。
在行动力这件事情上，瑕光妹妹好像要比他更胜一筹。
也不知道玛莉娅和佐菲娅说了什么。
总之，在沈苍夜抱着“和姑妈把事情说清楚”的想法，来到训练室的时候……
情况有点不妙。
彼时，铸铁和鞭刃正在给参加比赛的干员们训练。
——在惊悉罗德岛被禁赛之后，凯尔希震惊了三秒钟。
然后，她很快找到了解决方案。
反正米诺斯竞赛那么多。
参加不成这一个，参加另一个不就是了。
于是，本打算参加联合安保竞赛的队伍，被派去了参加半个月之后的另外一场对战比赛。
而这些天，他们都在为这场比赛加紧训练。
鞭刃正看着干员们做体能训练，沈苍夜进了训练室，跟她打了个招呼，“佐菲娅姑妈，我们可以谈谈吗？”
蓝眸天马一转眼望着他，语气不善，“姑妈？”
“哎哎，对不起。”沈苍夜连忙换称呼，“佐菲娅小姐，我有一些话想跟你说说，能不能占用你一点时间？”
平时总是听玛莉娅喊姑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跟着一起喊了。
佐菲娅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自语道：“你们两个，倒真是有点默契。”
“啊？”沈苍夜疑惑，“玛莉娅她也来找你——”
“没什么。”鞭刃骑士打断他的话语。
她耸了耸肩，顾自道：“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在工作，很忙，没有时间听你说事情。”
“哦，那我等会再……”
“不如跟着大家一起训练吧，练完我们再慢慢聊。”佐菲娅的语气有十二万分的耐心，仿佛练完了她真的会听他说似的。
沈苍夜扬了扬眉毛，“我？训练？”
“反正医疗干员也是有机会上战场的，不是吗？”佐菲娅的语气还是那么平淡，“有一副好身体还是非常重要的，沈医生。”
教官锐利的视线审视着他。
让他有种完全无法违抗命令的感觉。
受训的干员们都也看着他。
“行吧。”沈苍夜抓抓头发。
训练就训练呗，姑妈还能把他咋的？
他只好站到了受训的队伍里。
姑妈交代铸铁带大家做热身运动，接着便走到沈苍夜面前。
热身运动做完，姑妈便道：“基础的体能训练项目还是那几项，波比跳、平板支撑、仰卧起坐、俯卧撑。现在开始吧，波比跳五组，每组二十个！”
——那是对着其他受训干员说的。
姑妈转过脸来，对沈苍夜道：“我知道你体力好，你做二十组吧。”
“哈？”沈苍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公报私仇啊姑妈！
所有人一下子看向他，都震惊了。
沈苍夜叹口气，只好按照姑妈说的做。
……
“接下来，平板支撑三十分钟。”
“佐菲娅，你确定你没有多说一个字？”
“三十分钟，计时开始了。”
一个干员在一旁观望着，心虚地喃喃：“三十分钟平板支撑，我这辈子也就这么长了吧？”
“下一个项目，仰卧起坐八百个。”姑妈继续说。
“啥？八百个？”
……
鞭刃骑士冷眼旁观着。
她在等一个时机。
一个他求饶的时机。
佐菲娅知道，只要他一开口，那么她就会在心气上占得上风。
那接下来无论他说什么，她都能从容应对，甚至稳稳压他一头。
正在训练的干员们都不由得在议论纷纷。
这已经不是普通人能完成的训练量了啊！
这是他们的好几倍啊！
沈苍夜刚完成上一个动作，佐菲娅下一道命令就来了。
“俯卧撑八百个。”
一时间，正在训练的干员都发愣了。
——沈医生这是怎么得罪鞭刃教官了？
“哇，这是不是太多了！”有人喊道。
佐菲娅察觉到视线，一记眼刀就扫过去，“看什么看，慑砂，刚才你的仰卧起坐少了二十个，别以为我没发现！”
瓦伊凡哀嚎一声，不敢说话了。
——求饶吧，求饶吧！
佐菲娅居高临下地望着沈苍夜。
沈苍夜完全没料到姑妈会想这么多，只道这人大概是要考验自己，于是哼哧哼哧的努力训练。
姑妈看着他的动作完全没有因为训练量而变慢，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人真的是人类吗！？
她咳嗽一声，故作不在意地转了一圈，又回到正在做俯卧撑的沈苍夜身边。
“行啊，那就换单手吧！——他做了几个了？”
旁边负责计数的克洛丝打了个激灵，忙说：“好像是五百七十九个。”
“你到底有没有在数数，继续数！”佐菲娅恶狠狠的瞪过去。
小兔子后背一凉，顿时有种当年初入罗德岛被杜宾教官操练时的恐惧感。
受训的干员们从一开始的惊骇，到后来的看热闹围观、纷纷猜测佐菲娅是不是到了什么特殊时期，到最后，却是都被沈苍夜的体力给震惊了。
鞭刃教官发的指令，他居然一项不落全都做下来了。
太可怕了吧？
沈苍夜没脾气的做完了所有训练，站起来看着佐菲娅，却是见她一脸黑线，仿佛爆发前的火山。
“鞭刃教官，你没事吧？你的脸色不太好啊？”沈苍夜问道。
“挺好的，跟你的体力一样好。”佐菲娅咬着后槽牙说。
他回屋洗了个澡，姑妈就来敲门了。
“沈医生，一起喝一杯吧。”
“啊？”
“换衣服，出去找地方喝一杯！到底去不去？”
佐菲娅用手撑着门，站在沈苍夜面前仰头看着他。
沈苍夜感觉她不是要来找他喝一杯的，而是要来把他生吞活剥。
“我去我去。”沈苍夜赶紧道。
沈苍夜搞不清楚的佐菲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跟着她走。
距离他们的别墅酒店不远的地方就是雅赛努斯的闹市区。
夜幕刚刚降临，就已经是热闹非凡。
两人在街道上走着，沈苍夜顺手就买了个烤肉卷饼，又买了两个烤羊腿提着，准备待会儿吃。
“你怎么还吃起来了！？”佐菲娅斜他一眼，见他吃得津津有味，不禁大为光火。
“我下午被你训成那样，饿都饿死了，吃点有什么，又没花你的钱。”沈苍夜说。
顿时，他又觉得姑妈话里有话，就将手里的烤羊腿递过去，“你是不是也肚子饿了？来点？喝酒不能空腹喝的。”
“来你个——”姑妈本想严词拒绝，可腹中的饥饿感让她不得不说放下尊严，拿了一个烤羊腿。
鞭刃教官一边啃着羊腿，一边在心里盘算着……
她觉得，如果不能看清一个人真面目，是没法放心的把玛莉娅交出去的。
可是，人心隔肚皮，日常的生活中，又怎么可能看得出一个人的真面目？
佐菲娅也是经历过世故的人。
她自认自己比玛莉娅更懂如何看清楚一个人。
——看他盛怒时的模样，看他极度疲惫时的模样，看他醉酒时的模样。
佐菲娅见过温良谦恭的骑士在喝酒后毫不遮掩地调戏女人，也见过正义凛然的骑士团团长醉后吐露与商业联合会的灰色交易最终被无胄盟处理。
精神松懈的时候，人的本性就暴露了。
前面两项不太容易看到。
但最后一项，佐菲娅还是有把握的。
沈苍夜莫名其妙地，在佐菲娅的带领之下进了一家酒吧。
现在这个时间点，酒吧的人不多，昏暗的酒吧里零零星星坐了几名酒客。
沈苍夜跟着佐菲娅坐下。
姑妈要了两瓶朗姆酒。
六十五度的朗姆酒端上来，佐菲娅给两人都斟上了一杯。
“干杯。”蓝眸天马拿起了酒杯。
“你行不行啊？我们只是聊聊，不用开这种酒吧？”沈苍夜看着两瓶朗姆酒，狐疑地打量着蓝眸天马，“我听玛莉娅说，你不太能喝酒的。”
“我的酒量一般般吧。”姑妈举了举杯子，“只是为表诚意——”
“那你随意，我干了。”沈苍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鞭刃教官很快又给他倒满了酒。
沈苍夜认真道：“佐菲娅，我知道你可能对接近玛莉娅的男人心存戒备，我想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玛莉娅。她在你心中的分量，和在我心中的分量是一样的。”
“我没问你这个。”佐菲娅漫不经心地晃着杯子。
她不打算这个在这个时候开启话题。
等他喝个七八分醉了，精神松懈，这些盘问再说也不迟。
“我知道。但这是我想跟你说的，玛莉娅对我来说很重要，我绝不会欺骗她、伤害她。”沈苍夜道。
佐菲娅没有答话。
沈苍夜叹口气，索性不再提。
鞭刃骑士又拿起酒杯与他碰杯，“干杯，为了米诺斯的群山。”
“为了米诺斯的群山。”沈苍夜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佐菲娅注视着他。
……那是她最后的清醒的记忆。
佐菲娅再次恢复神智的时候，恍然一看，发现自己睡在玛莉娅的床上。
一旁的小临光抱着她的手臂，脸还有点发红，口中喃喃地梦呓着，“苍夜哥……嘿嘿……苍夜哥……”
佐菲娅大惊。
怎么*卡西米尔粗口*回事？
本想着把别人灌醉让人吐真言来着，怎么自己给灌进去了！？
糟，我没跟他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792.总吃侄女的狗粮,要不给你介绍个对象?
佐菲娅望着天花板，恍惚了一阵子，便晃了晃身边的小临光。
“——玛莉娅，醒一醒！”
“苍夜哥，讨厌，你不要这样弄我嘛，哎呀，讨厌，人家会害羞的……唔——啊！？”金色的小马从美梦中惊醒，腾地坐了起来。
佐菲娅叹了一口气，“玛莉娅，我昨天晚上是怎么了？”
“佐菲娅姑妈？”玛莉娅失神地盯着身边的姑妈，好久才悻悻然地说：“啊咧？刚才是梦啊？”
“你这失落的表情是什么意思？”鞭刃骑士觉得莫名恼火。
“啊、没有没有！”玛莉娅忙说，“姑妈你说什么？”
“——叫姐姐！我问你，昨晚上什么情况？”
“喔！姐姐！”玛莉娅恍然道，“昨天是沈医生扶你回来的，说你喝醉了，他也不太方便，所以我就让你在我房间睡了。”
佐菲娅揉着太阳穴，心中万分的纠结。
说是要把他灌晕。
怎么到头来反而自己先倒下了？
玛莉娅抱着枕头，坐在床头望着自家姑妈。
酝酿了好久，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佐菲娅姐姐，其实，沈医生一直对我很好，我想他不会害我的。”
佐菲娅叹口气，“傻孩子，我是怕你被男人给骗了、欺负了。”
玛莉娅执拗道：“佐菲娅姐姐，你总是把我当成孩子，大家也总是把我当成孩子，事实上，我想比起以前我也成长了，我知道谁是真心对我好的。”
教官女士皱了皱眉，又说：“他不就是给你送送饭，陪你聊聊天，怎么就叫对你好了？孩子，你这样真的很容易被骗，我也是担心你呀！”
“不是这样的！不是的……沈医生他……”玛莉娅犹豫了一会儿，将不久前参加锻造大赛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从她一开始的失误、崩溃大哭；到在他的帮助下重新拿到资格、鼓起勇气；再到最后，拿到冠军……
一开始，佐菲娅只道是这丫头被爱情冲昏头脑，根本没心思听她说。
她几次想打断玛莉娅，可是逐渐，听着她的叙述，佐菲娅最后却也安静了下来，静静听着玛莉娅把整件事情说完，最后也陷入久久的沉默……
……沈苍夜来到餐厅里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昨天晚上回来得挺晚的，他睡下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两点。
可是该死的生物钟又是一大早叫醒了他。
灌了杯咖啡，沈苍夜坐到桌前准备改论文。
写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浑浑噩噩的，好像不太清醒，于是决定先去吃个早饭。
九点半已经不是早饭高峰期了，餐厅里面的人不怎么多，因为是自助餐，更是连服务员都不见几个。
沈苍夜倒了杯咖啡，就听到有人唤他。
他一看，是玛莉娅和佐菲娅。
玛莉娅一见到他，便兴奋的奔过来扑进他怀里，仰着脸求亲亲。
“呃……玛莉娅，那个……”沈苍夜支吾着用下巴示意了一下。
姑妈还跟着呐！
金色的小马驹似乎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笑着啄了啄他的嘴唇，又放开他跑去拿吃的了。
沈苍夜抬头瞧着佐菲娅。
而后者只是看他一眼，就快速的撇开了脸。
沈苍夜倍感无奈。
脑子里又回想起昨天，他们酒过三巡之后发生的事情。
真是历历在目……
昨天晚上在酒吧里坐下，一开始两人根本没有在正经的聊天。
大多数时候是姑妈在数落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沈苍夜印象中，这个女人好像也没喝多少啊，每次碰杯都是抿一小口，那两瓶朗姆酒基本都是他喝的。
怎么姑妈就倒了呢？
总之，好像是从某一个时刻开始，佐菲娅因为酒精的原因打开了话匣子，原本的教官架子也甩开了，什么都说，什么都谈。
不知过了多久，两瓶酒喝完了。
沈苍夜把空酒瓶放下，就见鞭刃骑士满面潮红，明显是喝多了。
沈苍夜叹口气，只能扶着姑妈离开酒吧。
佐菲娅的脚步虚浮，压根就没在走直线，但本人还信誓旦旦地说她没有喝醉。
“我送你回房间吧。”沈苍夜也很无语。
今天本来想着是出来跟佐菲娅把事情谈清楚的，现在倒好，话没谈成，反而是听佐菲娅唠嗑了老半天。
“不……我不想回去，先不回去……”佐菲娅说。
她不知什么时候把空酒瓶也拎出来了，放在嘴边倒啊倒，将最后一滴酒也舔掉了。
有时候，喝得半醉的人跟完全喝醉的人一样难以处理。
完全喝醉的人就是一滩烂泥怎么扶都扶不起来。
而喝得半醉的，她还有可能跟你对着干。
沈苍夜架着教官女士，把她拉向别墅酒店。
已是深夜，寒冷的夜风在吹。
喝多了的姑妈被风一吹，脑子清醒了一点。
“不回去！去……去河边，我得……跟你把话说清楚……”姑妈笃定地道。
沈苍夜很想翻白眼，“你可别掉水里了。”
“你才掉水里！河边……没人！适合……说话……”佐菲娅断断续续地说。
这个酩酊大醉的女人把高跟鞋脱了下来提在手里，赤脚走着，一边走还一边说些意味不明的话。
沈苍夜搀扶着佐菲娅，踉踉跄跄来到雅赛努斯的基菲索斯河畔。
这条河流经雅赛努斯的市中心，沿河有不少古迹。
两人走到河边，坐到椅子上。
佐菲娅静静注视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她嘟嘟囔囔地说了一些自己过去的经历。
讲到了她以前在卡西米尔做竞技骑士的时候，如何打入特锦赛十六强，又如何在比赛中受伤隐退。
“这就是代价。”佐菲娅撸起了袖子，沈苍夜在她的左臂上见到了一道怵人的伤疤。
“我和当时的玛莉娅一样，没有像样的装备，大家都说，能在比赛里活下来，就算是命大了……呵，那就是竞技，骑士的宿命。”
沈苍夜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听她倾诉。
“可是，和竞技骑士相比起来，征战骑士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玛嘉烈和玛莉娅的父母，在她们还小的时候就离去了，至今都还没有回来，那时候玛莉娅甚至还没有学会走路。”
“玛莉娅从来没有得到过父母的爱，我见到她独自一人上学放学，身边走过被父母牵着手的孩子，她的目光总是很羡慕。”
“她小时候常问爸爸妈妈在哪里，但是看到我们面对这个问题总是露出为难的表情，她就再也没有问过。”
“她从小就没有父母给予的安全感，看着她平安的长大，没有变得抑郁低落，我已经谢天谢地……”
沈苍夜不语。
玛莉娅，那么好的小姑娘，好像心里就真有一个太阳，和煦地温暖着他人，她自己又默默忍受了多少苦闷？
佐菲娅停了停，又说：“沈医生，我承认你的优秀，但我也要在必要的时候敲醒你，我要告诉你——如果你敢让玛莉娅伤心，临光家准备弄死你的人可以排成一条长队。”
沈苍夜吓了一跳，忙说：“别一开始就这样假设啊！”
佐菲娅瞪了他一眼，“我是在提醒你！”
“你同意了，是吗？”沈苍夜认真地问。
“自己领会！”佐菲娅没好气道。
顿了顿，她又是气恼地说：“唉……玛莉娅这孩子，为什么到哪里都那么招人爱？反倒是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单着呐……”
“这话题怎么又拐回你身上去了？”
沈苍夜说着，却发现鞭刃骑士已经靠着他睡着了。
沈苍夜好不容易才把她给弄回来。
总不能带回自己房间吧？
于是他只好麻烦玛莉娅，先照顾照顾佐菲娅。
沈苍夜看着玛莉娅安顿好姑妈，又乐呵呵地跑过来抱住他。
小临光的眼睛里都是小星星，“沈医生，姑妈这回没法管我们了，我们要不要……呃，去你房间再、再试一次那个……？”
沈苍夜大惊，“玛莉娅，床上那位醉成泥的真的是你亲姑妈么？你是不是嫌我们两个活太长了？”
……
回想起来，沈苍夜心里直摇头。
以后绝对不要跟这女人一起喝酒。
就算有其他人在也不行！
这活脱脱就是个疯女人。
“——沈医生，你盯着我干什么！？”
佐菲娅的一声吼，把沈苍夜唤回到了现实当中。
“抱歉抱歉。”沈苍夜有点无奈，“刚才在想事情呢。”
他定了定神，继续往餐盘上夹吃的。
“在想什么事情？”姑妈直接了当的怼过来。
沈苍夜抓了抓头发，“我在想，以前每次你喝醉了酒都是玛莉娅去把你接回来，这瓜娃子是得有多大的力气，才能拉得动你。”
姑妈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威胁道：“昨晚的事情，你敢说出去我就弄死你。”
沈苍夜正用夹子夹西瓜，听到姑妈这话，手一抖把夹起来的几片西瓜给掉下去了。
他尬笑道：“你昨晚也说要弄死我，你是有多恨我啊？”
姑妈瞥了他一眼，“我昨天晚上怎么说的？”
“你说，要是我敢让玛莉娅伤心，你们全家人加上科瓦尔、老弗……要排队来弄死我。”
蓝眸天马听着十分满意，“那话现在也算数，玛莉娅跟我谈过了，她替你说话，不代表我也是站在你这边的！”
“好好好，小的明白了。”沈苍夜说。
佐菲娅拿了点烤肠，又控制不住好奇心。
思来想去，她用颐指气使的语气质问：“我昨晚还说什么了？”
“你说你年纪那么大了还找不着对象。”沈苍夜诚实地说。
姑妈手一颤，刚接的豆浆都泼在了手上。
豆豆眉拧起，鞭刃教官羞耻地扯开了话题，“喂，烤面包机里的那两片面包给我！”
沈苍夜惊诧的看了她一眼，“这是我烤的面包啊，你想吃你自己烤啊。”
“给我！”佐菲娅凶神恶煞的说。
“又公报私仇是吧？”沈苍夜白了她一眼，只好把面包夹给她。
他们拿好了早餐，找到位置坐下。
瑕光妹妹也很快奔了过来，“哇，今天的早餐好丰盛耶，我拿了好多！”
“玛莉娅，慢点！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别那么冒冒失失的，这样有失礼仪！”佐菲娅教育道。
一边说，鞭刃骑士一边将自己放在隔壁凳子上的衣服拿开，让出位置给玛莉娅坐下。
哪知道，金发的小天马嗖一下就跑到沈苍夜身边坐下了，还高高兴兴的凑过去抱住他的腰，“沈医生，你今天吃什么？”
姑妈震惊的看着自家侄女。
这一个刹那，她突然间对“女大不中留”这句著名炎国谚语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玛莉娅还在一一点着沈苍夜盘子里的面包和蛋糕。
佐菲娅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瑕光妹妹抬起头，不明就里地看着她。
佐菲娅淡淡的偏头，用下巴指着自己身边的位置。
金色的小马驹委屈地和姑妈对视着，试图反抗。
“在餐厅里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佐菲娅终于拿出了家长的威严。
玛莉娅低低地“哦”了一声，灰溜溜的坐到了对面。
尽管如此，她还是按捺不住自己，又跟沈苍夜搭话，“沈医生，我可以尝尝你碟子里的那个小蛋糕吗？”
“这个？”沈苍夜看了看自己拿的抹茶蛋糕，“那边还有很多，你可以自己去拿。”
“我想吃你的。”玛莉娅眨了眨茶金色的大眼睛，笑盈盈地望着他。
“好吧，给你。”沈苍夜把自己盘子里的小蛋糕递了过去。
玛莉娅欢天喜地的接下了。
沈苍夜注视着她，伸手摸了摸库兰塔生着绒毛的耳朵。
金色的小马驹抖抖耳朵，抬头瞄了他一眼，又掩不住笑意的低下头去。
“咳咳。”孤妈在一旁终于看不下去了。
沈苍夜连忙收回手，讪笑两声，“吃饭，吃饭哈。”
佐菲娅的视线在他们两个之间游弋了一圈，冷哼了声。
沈苍夜小心地说：“佐菲娅，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那你就别说了，憋着。”鞭刃骑士恶狠狠地怼回来。
“那就不说了。”沈苍夜挠挠头，“我去拿点吃的。”
他刚起身，佐菲娅又觉好奇。
她抿了抿唇，说：“等等。”
“怎么了？”
“你还是说吧。”
沈苍夜正色，“我是想说，佐菲娅啊，有时间你也该找个伴，别老是盯着自家小辈——”
“滚！”
佐菲娅一个苹果就砸了过来。
沈苍夜还没有放弃，“我认识几个学界精英、青年才俊，要不要给你介绍介绍？都是没有秃顶的哈。”
“我说了滚！”
一个水煮蛋跟着砸过来。

793.龙门,我来辣
从米诺斯归来之后，沈苍夜尽情的享受了三个月的假期。
——当然有其中两个月是他自己给自己放的。
如果只想安安静静做个佛系的摸鱼人，那么，建立合适的人设是每一位社畜的必备技能。
下班立马变陌生人消息睡着了没看到的高冷人设；
工作不积极爱好一大堆我不想进步只想玩的咸鱼人设；
大错没有小错不断我就是做不好啊的菜鸡人设；
我的体检指标都寄了再加班可能会死的病弱人设……
反正，只要这人设立起来了，老板在有紧急工作要布置的时候往往不会第一个想起叫你来加班。
就能名正言顺的摸鱼了！
嗐，凯尔希是要拯救这片大地的，我可不是。
下班手机一丢和家里同样在摸鱼的白金大位一起亲亲抱抱举高高他不香吗？
当然了，好日子没有持续多久。
说到底罗德岛还是一家正规的企业。
再这样摸下去就有被开除的风险了。
三个月之后，沈苍夜就被老猞猁一纸调令拍在脸上。
该出外勤任务了！
这一次的目的地，相比前几次算是挺不错的地方——龙门。
龙门是炎国下属的移动城邦，这座城市远离战火，安宁平和。移动城邦内楼宇林立，交通发达，同时也是炎国乃至泰拉经济、文化的重要中心之一。
沈苍夜重新翻看凯尔希的介绍信。
“到了龙门空港，会有一个菲林来接我，我要找到他，他的名字是……”
沈苍夜刚从空港的到达站出来，就见到一个举着他名字的牌子的人。
那是一个银发的菲林，九条尾巴在这一族中也非常的罕见。
沈苍夜看着手机走近，“你好，喵佐先生？”
“是喵玖！”菲林顿时火冒三丈，“而且，不是先生！”
“啊，喵玖小姐。”沈苍夜忙改口。
你知不知道你的名字和某游戏的大boss很像？
“喵玖就是喵玖！”银发九尾的菲林收起名牌，帅气的一转身，“跟我来吧！”
沈苍夜赶紧提着行李跟上去。
菲林的个子没他高，步子倒是挺快的。
听凯尔希说，这位干员是很久以前就加入罗德岛的，因为故乡在炎国，所以长期在炎国和龙门的罗德岛办事处办公。
这次沈苍夜来到龙门，主持接机等活动的，就是这位老资格的干员安排的。
两人上了车，向着龙门的市中心驶去。
喵玖一边开车，一边跟他寒暄，“你来这里，是出外勤任务还是守家？”
“守家啊。”沈苍夜说，“挺无聊的。”
一般来说，罗德岛的干员外勤任务大约有两种。
一种是短期的任务，任务结束就可以润了。
另外一种是在罗德岛驻当地办事处驻扎的任务，简称守家。
这一类的外勤任务，往往一去就是几个月，非常的无聊，每天要处理的工作就是办事处的各种杂事，一般是大家轮流去的。
喵玖听了，笑道：“放心吧，龙门的小吃不会让你觉得无聊的，几个月都尝不完。”
“希望如此。”沈苍夜用手枕着后脑。
“你比预期的来早了几天。”喵玖说，“我接到凯尔希那边的消息，说来接班的干员是下个星期才到岗的。”
沈苍夜说：“啊，我提前了一个月来龙门，因为我要参加一个会。”
“一个会？”
“学术会议，你懂的吧？”
喵玖从后视镜瞥他一眼，“嗯，就你一个人参加？”
“不是，还有一个我的共同作者一起参会，她负责发言，我负责贴海报。”沈苍夜说。
喵玖想了想，说：“那我把你送到会议接待的酒店吧，本来还想直接带你去罗德岛的办事处来着。”
“好哇，你想的真周到，谢谢。”沈苍夜把邀请函递过去，“酒店地址在这里。去酒店吧，麻烦你了。”
喵玖把他送到酒店，就离开了。
沈苍夜看着银发菲林的背影，暗想，以后跟他就是同事了，说不定这接人的琐事还得自己来做。
这次会议在酒店大堂设有签到处。
沈苍夜签了到，就拿了房卡前往自己的房间。
才刚刷开房间门，沈苍夜就呆住了。
“呃……温蒂？你怎么在我的房间？”
小海龙抱着手臂，静静的站在房间里，凝视着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怎么了温蒂？”沈苍夜不明就里。
但一见对方好像在发火的样子，他就下意识地陪上笑脸，“好久不见啦，温蒂，今天这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阿戈尔少女不接他的茬，眉头一皱，就道：“小叶，西瓜，喷他！”
“啊！？”
在沈苍夜来得及反应之前，两只仿生海龙听到主人的命令，呈两面包夹芝士冲了上来，一前一后把他淋成了落汤鸡。
“哎西瓜，你怎么——这么容易就叛变了！等等——啊，温蒂你怎么——？”
沈苍夜惊恐的往后跳，想躲开仿生海龙的射击。
却被力速双A的弱女子一把拽进房间，关上了门。
“我做错什么了？”沈苍夜小心地问。
阿戈尔红玉一般的眼睛冷冷注视着他，说了一句天下女人都会说的话，“你自己想想你做错了什么。”
沈苍夜很懵圈。
亲爱的小海龙。
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极度理性的理工科女孩。
即便是生气，你也应该会理性地跟我分析你为什么生气。
可是，你怎么也变了？
“呃……我们昨天聊天还挺正常的呀？”沈苍夜道。
小海龙点点头，“啊，那是因为手机聊天的时候没有办法惩罚你，现在正见到真人了，所以这气我留着现在再来生。”
还有以前的火留到现在来发的操作？
“啊？”沈苍夜一脸茫然，“我好像，没做什么啊？”
“小叶。”
“等等，我在想我在想！”
阿戈尔见得他懵圈却还陪着笑脸做出努力思考的模样，就敲敲他的脑门，“让我提醒你一下，在萨尔贡的时候，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让我睡着了把我塞上飞行器？”
“啊这，是……”沈苍夜没话了，只能搔搔头。
小海龙的手握住脖子上戴着的海蓝宝石吊坠，眼眉又垂下来，失落地说：“那么危险的事情，你却把我支走，让那个红发的萨卡兹留下来陪你。为什么？”
两只仿生海龙也在一旁，“枪口”都对着他。
简直就像枪毙现场。

794.玄学的双胞胎姐妹
两只仿生海龙都在观望着，水炮呼之欲出。
沈苍夜小心地朝温蒂靠近了一步，“哎呀，别生气嘛，温蒂院士。”
小海龙不说话。
于是他又靠近了一小步，“是这样的，当时我觉得太危险了，不想让你受到牵连，我先让史尔特尔上了飞行器，然后才来找你。谁知道飞行器离开之后，我发现史尔特尔又偷跑下来了。”
小海龙还是不说话。
沈苍夜又靠近一步，“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形多吓人，帕夏的不死军团直接朝着沁礁城来，小朋友都吓哭了，这么危险我肯定不能留你在身边啊，对吧？”
温蒂盯着他不语。
沈苍夜一伸手便把阿戈尔少女揽进怀里用力抱着，“总之你一定会原谅我的对吧温蒂？”
小海龙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很快便心满意足地反抱住他。
女孩子嘛，非原则性的问题，生气大多是想要抱抱。
阿戈尔少女又是唔哝了一声，低声道：“在那种时候没有跟你在一起，我很难过的。”
沈苍夜吻着女孩的发顶，“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你也不要再冒险了，呆子。”小海龙不满道。
沈苍夜就笑，“话说回来，你能不能把西瓜的程序修改一下？为什么每次我们两个一有矛盾，它就只听你的话，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阿戈尔莞尔一笑，“仿生海龙，它是仿生海龙，是有自己的意识的，当然是谁占理它就帮谁啊。”
沈苍夜看了她两秒，顿了顿，“喂，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多一行if函数的事情吧！？”
“你行你来写！芯片我拆出来给你！”小海龙笑着把他推倒在床上。
沈苍夜呈大字型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海龙少女趴到他的身边，用手支着下巴望着他。
“是你把标间改成大床房的？”沈苍夜问道。
他们的会议配的住宿是标准的双床间。
但他进来的时候才发现，这层楼都不是标准双床间，而是豪华大床房。
温蒂嗯了声，说：“我们是文章的共同作者，邀请函发出来的时候，我让他们安排在一间的，一开始说是双床间，我跟他们解释了一下，就换成大床房了。”
沈苍夜翻过身，一本正经的望着她，“你可以现在考虑冠夫姓，下次就不用解释了——你想啊，到时候我们的文章署名是ShenW，ShenC，etal，一看就是一家人，对吧？”
一个枕头跟着就砸了过来，“噫，流氓。”
“学术流氓不算流氓。”沈苍夜大笑。
小海龙凑过来，亲了亲他的嘴唇。
她爬起来走到床前，望着窗外龙门的街道和高楼。
这座都市，川流不息的人和车，眼花缭乱的LED大屏幕，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其繁华程度是人口较少的伊比利亚的城市无法比拟的。
“真好啊，龙门、炎国……”温蒂站在窗前远眺，“我终于来到你的故乡了，沈博士，这回，你得当我的导游了哟。”
“这是你第一次来炎国吗？”沈苍夜问道。
温蒂颔首，“是呀。炎国和伊比利亚距离很远，其实，以前也有炎国的会议给我发过邀请函，但是我都拒绝掉了。老实说，我是在认识你之后，才开始了解这个国家的。”
“那我得给你好好介绍介绍了。”沈苍夜跳起来，“走吧！龙门一日、啊，半日游！——现在正好是晚餐时候了，我们先去吃个饭吧。”
“好，我跟着你，沈导游。”小海龙笑着拿起包。
两人走到门口，沈苍夜讪笑了两声，“其实我也没来过龙门。”
“呆子。”小海龙轻轻捶了他一下，“怎么就那么实诚，你就不能一边用导航地图一边说你来过嘛？”
两人走到电梯间。
电梯门，一开里面有三个人。
沈苍夜怔了怔，第一反应是，咦？这个人我认识啊。
电梯里站着的人，其中有两个蓝黑色头发的黎博利，看相貌便是姐妹俩。
他在汐斯塔遇到过姐姐——阿丝忒希娅·乌比卡。
温蒂瞅他一眼，“怎么了？”
“遇到个认识的人。”沈苍夜走进电梯。
温蒂也跟着进来。
“沈博士，久未谋面。”阿丝忒希娅——或者说星极，先打起了招呼。
她微微提起长裙行礼，“别来无恙？”
“挺好啊，在这里遇到你，真巧啊。”沈苍夜道。
星极微微一笑，“我是陪妹妹来的，她是一次跑到这么远的国外参加国际性的会议，我有点不放心。”
顿了顿，她才想到要介绍，“啊——这是我妹妹，埃琳娜·乌比卡，你们也可以称呼她星源。埃琳娜，这位是罗德岛的沈博士，这位是……？”
“温蒂，我的合作者。”沈苍夜笑道。
“你们好呀。”星源看上去比姐姐要活泼许多，抬抬手冲他们打招呼。
星极接着说：“啊，还有小朱，她是我的大学同学，是龙门人。这次她是跟我们正好碰上了。”
沈苍夜视线投去，站在电梯另一个角落的是一个沃尔珀女孩。
她有着炎国人特有的黑发黑瞳，一双丹凤眼看起来格外撩人。
“你好，我叫朱婉怡。”沃尔珀大大方方的跟他们做自我介绍。
沈苍夜颔首，“你好。”
朱婉怡看着他笑，“沈博士，你还记得我吗？在伊比利亚马德雷诺的会议上，我听过你的报告，还问了你问题哟。”
“呃……”沈苍夜挠挠头。
朱婉怡一双眼睛几乎钉在他身上，噗嗤一笑，“沈博士，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亏我还是你的小小粉丝呢！”
“不好意思，我有点脸盲。”沈苍夜赔笑。
“你们也是来参加明天的会议的吗？”朱婉怡很不见外地寒暄起来。
沈苍夜搂过身边阿戈尔少女的肩膀，说：“嗯，我和温蒂是共同作者，我们的文章会有一场演讲，温蒂是主讲，欢迎来听。”
“哎，温蒂博士。”星源兴奋地凑过来，“我看过你的文章，我有好多好多问题，可以问你吗？”
“可以的。”阿戈尔少女对这位热情似火的黎博利有点手足无措，“其实你可以明天在会议上问的，有课件的话会方便一点。”
电梯抵达一楼，他们便一起走向酒店大堂。
星极问道：“你们这是准备要去吃晚饭吗？”
“是啊，有餐厅推荐吗？”沈苍夜诚心求教。
“我们也是呢，不如一起吧。”朱婉怡掩嘴笑着，“我是土生土长的龙门人哦，可以给你们介绍好吃的餐厅！”
星极点点头，“对哟，小朱可是对龙门了若指掌的。”
沈苍夜看向温蒂，后者微微点了点头。
于是他便向另外三人说，“好啊，一起吃晚饭吧。”
“好耶，我可以跟温蒂老师讨论问题了！”星源兴奋的原地蹦跶了一下。
“唉，我就这么没有人气吗？就这样被排除在外了。”沈苍夜耸了耸肩膀，开玩笑道。
星极笑了笑，“呀，你这话说的，你不是还有我们陪你嘛。”
炎国的沃尔珀微笑着接过话茬，也是半开玩笑的语气，“温蒂博士归你，那沈博士就是我——们的了，对吧，星极？”
“啊？嗯……”阿丝忒希娅怔了一下才回答。
小海龙愣了愣神，瞧着这只眼眉含笑的小狐狸还有旁边笑盈盈的黎博利姐妹，心中顿感不妙。

795.你这是瞧不起我力速双A弱女子?
五人一行步行离开了酒店。
朱婉怡提议的一家味道不错的餐厅，只要步行就能抵达。
他们这一片的街区是龙门比较老的城区，历史悠久的地面由一块块大石板砌成，聚集了许多老旧的小店和摊子，部分店铺还保留了从前铁皮屋的特色，随处可见街上搭建的、青砖砌成的唐楼。
这位土生土长的龙门人推荐的餐厅名为莲香楼。
据说这家小店已有近百年的历史，是龙门最有名的老字号餐厅。
远远看到餐厅门两旁挂着对联：
【为名忙，为利忙，忙里偷闲，饮杯茶去】
【劳心苦，劳力苦，苦中作乐，拿壶酒来】
正值晚饭时间，餐厅内已经坐满了人。
三个歪果仁看着餐厅内的圆桌，都倍感新鲜。
沈苍夜笑着给温蒂介绍，“炎国人吃饭都喜欢坐圆桌，围成一圈特别热闹。喝茶是很多炎国人的习惯，龙门这边早中晚茶，配上茶点一起，可以在茶楼里坐一整天。”
“茶点？像是甜司康饼那种吗？”温蒂问道。
“不是，是咸的那种。”沈苍夜笑笑，“待会你就明白了，先坐下吧。”
他给阿戈尔少女拉开了椅子。
“你……嗯，你坐哪？”小海龙问道。
“我坐你旁边啊。”沈苍夜也拉开了旁边的椅子。
温蒂这才放心的坐下。
星源很快挤到了温蒂的身边。
朱婉怡则是迅速抢下了沈苍夜左手边的位置。
星极迟疑了一下，只好坐到圆桌的另一侧。
服务员给他们端上了茶水和餐具。
两个炎国人很自然的就开始用滚烫的茶水冲洗餐具。
“你们在干什么？”温蒂好奇道。
沈苍夜笑笑，“啊，这是习惯，用茶水冲冲，总觉得就干净一些。”
“有用吗？”温蒂不解。
沈苍夜说：“其实基本没什么作用，严格来说，消毒要用沸水浸泡五分钟以上……哈哈，老习惯了，就是冲个心安啦。”
“这是炎国的进餐仪式感。”朱婉怡一边笑一边望着沈苍夜。
海龙女孩眯起了眼睛。
这两个人，怎么这么有默契啊！？
“点菜吧点菜吧，我都快饿扁了。”朱婉怡说。
她拿过菜单，便很自然的向沈苍夜挪近了一点，“沈博士，你喜欢吃什么？”
“我没什么忌口，你问大家有什么忌口？”沈苍夜说。
众人都摇头。
星极说：“小朱，还是你这个地道的龙门人来点单吧，我们都不知道什么好吃呢。”
“哈哈哈，我怎么也得点大家都喜欢的菜嘛。”沃尔珀又向沈苍夜挪近了一点，问道，“沈博士，你看肠粉要什么馅的？滑蛋牛肉馅？还是香茜叉烧的？”
正和星源低声讨论问题的小海龙看着他们，顿觉不爽。
——喂，太近了啊！
她不动声色地也朝沈苍夜挪近了十公分。
温蒂这时还拿着星源的笔记本。
她这么一挪，星源也不得不跟着一起挪。
结果就是坐在对面的星极离两边人都更远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
阿丝忒希娅百思不得其解。
朱婉怡轻车熟路的点好了单，大家便随口聊着。
“苍夜，你跟朱博士很熟吗？”温蒂忍不住问道。
沈苍夜说：“啊，就是上次在伊比利亚开会的时候有交流了一下。”
沃尔珀莞尔一笑，“我倒是关注沈博士挺久了呢。上次我在会议上问他问题的时候，他给我讲解的特别详细，我印象很深。”
“是呀，他就这点好，讲问题讲得特别透彻，无论是谁只要问了他都会耐心讲。”温蒂接茬道。
“谢……谢谢温蒂老师夸奖？”沈苍夜试探着道。
俩人都没理他。
朱婉怡笑道：“当时会议上只是海报，后来他还给我发论文原稿来着。”
阿戈尔的红眸瞅了他一眼，“你们还加了联系方式？”
沈苍夜忙道：“说、说实话，我以为你们两个会比较熟呢，毕竟都是生物工程专业的，你们认识认识……哈哈哈。”
朱婉怡眉毛一扬，“我当然听说过温蒂老师的大名，我也有了解过温蒂老师的研究方向，毕竟是我们领域的大牛之一嘛。”
“是吧是吧？我也特别崇拜温蒂老师。”星源适时的插话。
沈苍夜一抬头，见到对面的星极有点被冷落，便说：“说起来，阿丝忒希娅，除了你们之外，莱茵生命有人来吗？”
星极笑了笑，“没有呢，就是我和妹妹，不然我也不会这么不放心了。”
“赫默博士怎么样了？”沈苍夜问道，“上次她在汐斯塔受了点伤吧？”
星极说：“她恢复得还不错，已经重返岗位有一段时间了。”
想了想，黎博利又道：“话说回来，你们打算参加会议晚宴吗？”
一部分学术会议会在议程结束之后设有正式的晚宴，让学者们更好的进行交流。
这次会议也不例外。
“我们不一定吧，还在考虑。”沈苍夜道。
星极微笑了一下，说：“上一回在汐斯塔的会议晚宴上，有幸与您共舞，我还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跟您一起跳舞呢？”
啪嗒。
温蒂手一抖，把手里拿着的星源的笔记本摔在了地上。
她赶紧道了声歉弯腰去捡。
小海龙心想。
——这个死人！他什么时候跑到汐斯塔去跟别人跳舞的！？
温蒂拿着笔记本，又想：他们跳舞的时候莫不是也搂腰拉手的！？
“温蒂老师，你还好吗？”星源见身边的阿戈尔弯着腰老半天没起来，似乎察觉到她有点异样。
“啊，还给你。”温蒂拾起笔记本，朝黎博利妹妹笑了笑。
这时候，就见服务员推着放满蒸笼的小车过来了。
“好啦好啦，问题就等会再讨论吧，上菜了。”沈苍夜说。
各式茶点端上来，几个外国人都有点惊讶，颇有大开眼界之感。
炎国的美食千千万，粤菜是其中重要的一支，而茶点又是粤菜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没在龙门叹过茶的人，很难想象茶点会有多美味。
其实，一笼笼精致又美味的茶点足以逼死选择困难症。
肠粉、虎皮凤爪、黑椒牛仔骨、香煎萝卜糕、豉汁蒸排骨……只是看着精致的外形就让人食指大动。
菜品端上来，沈苍夜一看，大喜过望，“啊！豉汁蒸排骨，我好久没有的吃到这道菜了。来，大家都尝尝，这是非常经典的龙门茶点。”
蒸笼里还放着小碟，一小碟的排骨不算多，堪堪六块。
每人夹了一块之后，只剩下最后一块了。
沈苍夜夹起这珍贵的最后一块排骨，忽然间又觉得自己作为男士，不该这样不讲礼貌。
他停了停，正考虑着要把这块排骨夹给谁。
“让温蒂老师吃吧。”朱婉怡微笑道，“毕竟温蒂老师也算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嘛。”
小海龙神色一怔。
——远道而来的客人？这是什么话？怎么听着好像女主人对女客人说的？
你还坐上女主人的位置了！
阿戈尔少女清了清嗓子，说：“不必啦，苍夜总是夹菜给我，我经常有机会吃的，还是让朱博士吃吧。”
“哈？”沈苍夜僵住。
这两个人怎么突然谦让起来了？
“温蒂老师客气了。”炎国的沃尔珀一手搭上了沈苍夜的肩膀，“这炎国家常菜，我都会做。难得来一趟，你多吃点才是。”
小海龙轻轻一笑，“总是让苍夜照顾我也不太好吧？还是让星源小妹妹吃吧，要长身体呢。”
“欸？我要减肥的！”星源挡住了碗。
沈苍夜人生中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尴尬的时候。
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吃自己夹的菜？
明明用的是公筷啊。
沈苍夜陪笑两声，本想说既然大家都嫌弃那我吃了算了。
可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他一伸手将那块排骨放在了对面星极的碗里。
“啊，谢谢沈博士！”阿丝忒希娅受宠若惊。
桌子这头的两个女孩同时将视线投向了对面的黎博利。

796.这饭哪有饭味,都是硝烟味
星极被对面的两道厉光刺中，下意识缩了缩身子。
又见那两人同时露出和煦的微笑。
等等，刚才真的不是幻觉吗？
这时候，服务员又端上来一盘虾饺。
虾饺是龙门茶点的保留项目之一，喝茶不点上一笼虾饺，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澄粉做皮的半透明虾饺，咸鲜的馅汁灌满其中，晶莹的虾肉爽口弹牙，绝对是茶点中最能打的存在。
沈苍夜和朱婉怡同时动了筷子，碰到了同一只虾饺。
“不好意思。”沈苍夜愣了一下，手上顿了顿，夹起了旁边的另一个虾饺，放在温蒂的碗里。
“温蒂，你一定要尝尝这个。”沈苍夜注视着身边的阿戈尔女孩，“炎国的饺子和伊比利亚的烤饺子味道不太一样，你试试哪个好吃。”
小海龙心满意足的看着虾饺放在自己的碗里，心中顿觉宽慰。
下一秒。
却又见到朱婉怡把刚才两人碰到的那个虾饺夹到了沈苍夜的碗里。
“呀，你夹都夹到了，我怎么好意思不让你吃呢。”沃尔珀笑道。
沈苍夜愣了愣，道：“那就谢谢啦。”
一盘四只的虾饺，他们要了两笼，每个人一个尝尝味道还是绰绰有余的。
沈苍夜心中捏了把汗。
还好要了两笼！
不然万一又出现刚才那尴尬情况，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啊喂。
沈苍夜正在专心对付着碗里的虾饺。
朱婉怡又给他夹了一块肠粉，“沈博士，好久没吃家乡菜了吧？这个叉烧肠粉绝对是地道的龙门味道，你试试看。”
“谢谢。”沈苍夜说。
他刚要夹起肠粉来吃。
旁边温蒂忽然间给他夹了个牛肉丸，“我看这肠粉，都是碳水化合物，别吃太多，多吃点肉才是，多补充蛋白质。”
朱婉怡就笑，“温蒂博士还真是注意营养均衡。”
“嗯，平时在家里总是我管着他的。”温蒂不甘示弱地笑着顶回去。
“呃……”沈苍夜低头吃饭。
桌子另一头，星极也低头默默吃饭。
埃琳娜掰开一个奶皇包，说：“姐姐，这包子我吃不完，我们分一半吧。”
“我刚才吃过一个了。”星极说。
于是。
乌比卡妹妹很自然的把那一半奶皇包递给了沈苍夜，“那，沈博士，你是男生，你多吃点。”
“好的，谢谢。”沈苍夜伸手接下那半个包子。
一刹那间，他和这个无辜的黎博利小姐仿佛一座雕像，共同接受另外三人目光的疯狂洗礼。
菜肴陆陆续续上来。
所有人都吃得津津有味。
“怎么样？大家觉得炎国菜味道如何？”沈苍夜颇感自豪。
“很好，比哥伦比亚的汉堡和热狗好多了。”星极说。
“是吧？”朱婉怡站起来给大家倒茶，“大炎的料理嘛，我说全世界排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我刚去哥伦比亚留学的时候，在屋里做饭忘了关房间门，这不一会儿，走廊上陆陆续续就有其他的哥伦比亚同学闻着香味聚过来了，后来我还经常做饭给他们吃呐。”
沈苍夜笑道：“哎呀，你厨艺不错嘛。”
朱婉怡支着脸偏过头，冲他送了个wink，笑着说：“有空来尝尝我的手艺啊。”
温蒂插话道：“其实苍夜也挺喜欢吃伊比利亚菜的，平时在家里总是叫我做。”
“什么啊？”沈苍夜一个问句还没说完，就被小海龙跺了一脚。
朱婉怡笑了笑，“对啊，我听说伊比利亚的口味和炎国菜类似，看来他还是家乡胃啊。”
“那什么……”沈苍夜赶忙打断两人的对峙，“我们点的菜都上齐了吗？我找找菜单呢？”
“还有一个菜——啊，上来了。”朱婉怡兴奋道。
只见服务员端上来一碟酸奶布丁。
布丁做成了小兔子的模样，随着盘子的晃动在扭来扭去，显得特别可爱。
“我的天，好萌啊！我们一起拍张照好不好？”朱婉怡拉着沈苍夜的手臂，另一手将盘子端在脸颊边。
小海龙咳了咳，低声道：“苍夜没有拍照发朋友圈的习惯的。”
“那就我自己拍来留念吧。”朱婉怡笑着把手机递给了星源，“来，笑一个，沈博士。”
“啊？”沈苍夜被拉着拍了一张照片。
紧接着，鞋面上又多了一个温蒂的鞋印。
他们吃完了饭，便在餐厅周围溜达。
沈苍夜习惯性的去拉阿戈尔少女的手，被她气呼呼的躲开了。
他只好陪着笑脸在后面跟着。
可是才走了两步，温蒂就被星源缠住问问题。
剩下三个人只好跟在后面走。
小海龙立马后悔了。
啊啊啊！要、要不是自己闹脾气把他的手甩开，这回应该是他们三个在前面走才对啊。
她频频回头看，连旁边星源的提问都没有听进去。
走了几分钟，就听朱婉怡热情的介绍道：“是啦，就是这里……这条街道是龙门的历史古迹。这是龙门仅存的煤气路灯，其它地区的煤气路灯都换成了电灯，现在只剩下这四支煤路灯了。”
他们所在的是一条小巷。
小巷中的石阶以花岗石筑成，石阶两端栏杆的石柱上安装了四座古老煤气路灯，是龙门仅存的煤气路灯。
煤气工人持长竿点火，刚刚点完灯，便有游客上去拍照。
“这条小道被称为‘爱情阶梯’，许多龙门老电影都是在这里取景的。”朱婉怡说，“你们要拍照吗？”
“姐姐，我们一起拍一张吧。”星源说。
“好。”双胞胎姐姐点了点头。
埃琳娜将手机交给了沈苍夜，“沈博士，麻烦你了。”
沈苍夜怔了怔，“呃，我不怎么会拍照的。”
“没事，你随便拍。”星源微笑道。
姐妹俩站到了台阶上。
沈苍夜徘徊着找角度。
温蒂和沃尔珀女孩在后面等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朱婉怡拿出手机拍了一张沈苍夜正给星极姐妹俩拍照的背影。
“你在拍什么？”温蒂突然间提起了警惕。
朱婉怡也不避讳，大方的说：“看他忙着换角度拍照，又蹲又站的，觉得怪可爱的。”
铛！
阿戈尔科学家心里警钟大作。
这人怎么回事，是太迟钝了吗？
我已经表现那么明显的了啊，看不出来吗？
难道我们秀恩爱秀得还不够？
可是……今天说了这么些话，这老脸都快要羞掉了……
小海龙捏了捏拳头。
不行，豁出去了！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得逞！

797.懂不懂龙门诡实录的含金量
沈苍夜刚给黎博利姐妹俩拍完照片，把手机还回去，手就被温蒂挽住了。
“呆子，我们一起拍张照片吧？”阿戈尔女孩的声音非常柔和。
沈苍夜有点意外，“我以为你不喜欢拍照的。”
“和你一起，怎么会不喜欢？”温蒂笑着说。
朱婉怡很快拿出手机，“我来帮你们拍吧，晚上我私发给沈博士。”
沈苍夜的手当即被狠狠掐了一把。
他嗷了一声，错愕的望着身边的小海龙。
温蒂目视前方不理他。
咔嚓。
这一幕被摄像头记录了下来。
他们拍完照，朱婉怡说：“这条路走下去呢，是龙门的‘星光大道’，是以龙门电影发展史、幕前幕后的明星和工作人员为主题的街道……”
沈苍夜忽然间一拍额头，“天啊，我想起我还有一点事情没处理完，不好意思，我们先回去了。”
“哦，是吗？真可惜……”朱婉怡说，“下次有机会再聊吧，沈博士。”
“回头见。”沈苍夜道。
“再见。”乌比卡姐妹的俩也招了招手。
“明天的会议上我找你哦，温蒂老师。”星源最后还不忘叮嘱。
温蒂疑惑地望着他。
沈苍夜拍拍她，“走吧，我们先回酒店。”
他也不是傻子，当然察觉出这小海龙不对劲了。
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和幸福生活着想，现在赶紧打道回府才是正确的选择。
循着导航地图的路线，他们绕另外一条路回酒店。
走着走着，便又变成了温蒂气呼呼的走在前面，沈苍夜在后面跟着的状态。
“哎，温蒂，这附近有一个医学博物馆，你想不想去看看？”沈苍夜瞧着闹脾气的小海龙的背影，问道。
他知道，这个求知欲旺盛的科学家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博物馆。
温蒂停了停，嗯了一声。
两人循着导航地图走到了博物馆。
这是一座红砖墙的维多利亚式建筑，配之以洁白的立柱和窗棂，看上去肃穆且神圣。
两人走进博物馆。
沈苍夜想去拉阿戈尔少女的手，小海龙却死死握着拳头不让他拉。
博物馆内的走廊宽阔，酷似医院，给人最深的印象就是很安静，人们走路说话都轻声细语。
也许，医学博物馆与医院一样，都是庄严肃穆需要保持安静的地方。
这个博物馆前身是龙门的细菌学检验所，主要是为了应付当时流行的瘟疫。
馆内展出的重头戏就是介绍瘟疫起始和被消灭的始末，一幕幕照片和藏品，就好像在看一部灾难片。
温蒂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着各种收藏品，时不时还停下来阅读。
博物馆里的人不多，展品除了老旧的手术器械，还有骨骼模型和浸泡在罐子里的标本，配着昏暗的灯光，阴森森的。
这个博物馆的顶层，是一间有些年头的阶梯教室。
教室整体是长方形，天花板极高，但是没有黑板，只在整个教室的最中心有一张桌子，在桌子四周，阶梯一阶一阶的升起。
“这里是？”温蒂好奇地张望着。
沈苍夜介绍道：“这是龙门最古老的解剖教室。”
“啊，是吗？”小海龙明显打了个寒颤。
沈苍夜接着说：“这最中间的桌子，就是解剖台，人体被展示在学生和教师面前。学生们在观看解剖过程时大多站立，随着解剖的进行，学生们会陆续从阶梯上下来，以便于更好地观察尸体。有时候教室里还会有乐队演奏舒缓的乐曲，除去排解恐惧，增加仪式感之外，也是为了表达对去世的人的哀悼。”
“解剖台……”阿戈尔少女看着最中心的大理石长桌。
“嗯，当时并没有很好的防腐技术，所以尸体解剖课只能在冬季进行，解剖没完成就不能下课，所以一节课可能会持续超过二十四小时，甚至更长的时间。”沈苍夜无奈地耸耸肩，“这么一说，古代的医生还比我们更加辛苦。”
“确实如此。”温地应和着，不自觉的紧了紧自己的衣服。
解剖教室里空无一人，灯光也很暗，再联想到这台子上曾经躺着的尸体……让人颇有毛骨悚然之感。
“你是不是害怕了，温蒂老师？”沈苍夜笑着问她。
“我没有。”温蒂争辩道，“这是空调开的太猛了。”
沈苍夜笑一下，“那我们走吧。”
温蒂悄悄瞄了他一眼，嗯了一声跟着走。
他们出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全黑了。
老街上空无一人，路灯朦朦胧胧的，时不时闪烁一下。
温蒂抖了抖，身子缩得更小了。
“你是不是怕了？要不要我拉着你？”沈苍夜问道。
小海龙看着他，想起刚才的事情，便又忍不住的恼怒，冷声道：“我不怕。”
“好吧。”沈苍夜只好继续走。
长长的巷道，地面都是由一块块历史悠久的大石板砌成。
两侧的楼房没有人居住，都暗着灯。
这条老街本身很有古老的韵味。
可在凉凉夜风的衬托下又有了几分阴气。
走了一阵，沈苍夜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呗。”
“啊？”小海龙好奇的望着他。
“许多年前，龙门一家茶餐厅接到了一通订餐电话。伙计打包饭菜，送到了那个地址。他按了很久的门铃，门开了一个很小的缝，有人从门缝里把钱递出来，说把外卖放在门口。当晚，茶餐厅老板发现，那份外卖收的钱变成了冥币。”
“冥币？”
“是炎国传统的，烧给死人的货币。”
“呃……然后呢？”
“这样的情况，第二第三天都发生了，老板赶紧联系了近卫局警署。警署破门而入，发现四具尸体，后来经检定，他们的死亡时间超过一周，可是，在他们的胃中，都发现了茶餐厅送来的菜品——那就是前两天送去的菜，甚至还没有消化完全。茶餐厅收到的冥币上也有死者的指纹。”
“——什、什么？”温蒂的身体僵了僵。
理智告诉她，这些都是假的、是杜撰的。
可是，在白天亮堂的房间里讲鬼故事，和在夜晚零落的街道上讲鬼故事，效果绝对是不一样的。
尤其是，这个鬼故事还是有可能发生他们所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
温蒂的精神高度紧张，抓着衣服的领子，默默的走在沈苍夜的身边。
沈苍夜讲完故事就不说话了，一言不发的走着。
小海龙咽了口唾沫。
她很想说：你能不能说句话，我好害怕呀。
可是心里闹着脾气，又说不出口。
她正左右为难之际。
“——吱！”
一只大老鼠从一旁的下水道井盖里爬出来，沿着街道一溜烟窜了过去。
“啊！”温蒂被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的就往沈苍夜怀里靠。
沈苍夜直接把阿戈尔少女搂进怀里，笑道：“啊哈，抓到一只小海龙。”
阿戈尔少女愣了半天，才抬头看着他，“你怎么早有准备的样子？”
沈苍夜哈哈一笑，“你连手都不让我拉，不吓吓你，你怎么愿意靠近我？”
温蒂气急，“你带我去看医学博物馆，给我讲鬼故事，都是早有预谋的？”
“博物馆可是你自己乐意去的。”沈苍夜说。
“你讨厌！”小海龙锤了他一下。
沈苍夜顺势拉住了她的手，这回她总算是没躲开。
两人牵着手往前走，沈苍夜又说：“我再给你讲一个九龙城寨鬼妈妈做饭的故……”
“你别讲了，我晚上睡不着了！”温蒂大惊失色，连忙捂耳朵。
沈苍夜嘿嘿笑，“睡不着的话我们可以干点别的，豪华大床房隔音效果可好了。”
小海龙恼道：“我明天还要演讲呢！”
沈苍夜还没说话，就被温蒂气哼哼甩开了。
紧接着，就听到一阵啸鸣声由远及近而来。
——倏！
两辆机车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吓得阿戈尔又钻进他怀里。
沈苍夜也是愣了一下。
这龙门街上还有人在飙车他也是没想到的。
那两个人似乎是在竞速，从这条街道飞驰而过，打了个大回旋之后，转眼便又再从后方而来。
“喂，你们差不多行了！找骂吗？”沈苍夜忍不住吼了一声，“飙车能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旁边还有路人，很危险的！”
飞驰中的骑手居然听到了他的喊话。
哧——！！
只听到刺耳的刹车声炸响。
两辆机车竟然齐刷刷停车了。
就见骑手从机车上下来，朝他们走过来。
“哎哎，你是不是惹毛他们了？”温蒂有点紧张，小手紧紧扯着恋人的衣服。
沈苍夜注视着那两辆车机车的尾灯，将海龙少女护在怀里，“惹他们怎么了？这事情本来就是他们做错了，他们敢动手？”
骑手走近。
个子高的那个人摘下头盔，露出一头青绿色的长发，和额前的、鬼族特有的角。
这鬼族身形高大，只比他矮上几公分。
哎……这不是星sir吗？
另外一个人也在下了机车头盔。
沈苍夜顿时看愣了。
靠！
这龙门的世界线，歪到哪里去了啊？
——这另外一位骑手，有一头红褐色的长发，湛蓝的眼睛好似天空。
星熊说：“实在抱歉，这条路晚上行人不多，我们以前经常在这里飙车，已经成了习惯，刚才吓到了你们，给二位陪个不是。”
褐发的斐迪亚也是道：“抱歉二位，以后我们会尽量避开有行人的街道的。”
她说着，笑了一下。
然后蓦地，沈苍夜脚边的杂草昂然生长，开出一朵白色的小花来。

798.优雅的龙门话
清晨，阳光铺满了房间。
沈苍夜刚睡醒，还有点迷糊。
他睁开眼，看到晨光落在阿戈尔少女光裸的肩头，洁白的皮肤沾了一层糖稀般的亮彩，薄毯下，女性特有的婉转曲线隐约可见。
他伸手把温蒂揽进怀里，就听到阿戈尔女孩小声提问：
“昨天你为什么看那两个女人的眼神涩眯眯的？”
沈苍夜怔了怔，“你是说星极和星源姐妹俩？我怎么色了，没有啊！”
他稍微挪动了一下手臂，顿时传来针刺一般的疼痛。
想来昨天晚上是被温蒂当枕头压了一晚上。
小海龙侧卧在他的身边，小拳头还攥着放在胸前。
“我不是说乌比卡姐妹。”温蒂强调道。
“啊，那你是说朱婉怡？”
“不，啊——你看她也，咳，她看你也涩眯眯的！”
小海龙撅了撅嘴巴，又好似小朋友占有玩具似的，把一条腿搭在了沈苍夜的腿上。
她勾住了他的脚踝，那感觉温温暖暖、柔柔糯糯。
沈苍夜痛苦地活动着手臂，“温蒂，你这是非法侵占他人领地。”
“呆子，你还没给我解释清楚呢！”海龙女孩磨蹭着他的脖子说，“你昨天看那两个机车骑手的眼神，为什么涩眯眯的？”
“我哪有啊！”沈苍夜忙解释，“我那是惊讶！是惊讶好吗？”
“看到美女惊讶？”温蒂问道。
“不是不是啊，只是就是吃惊啊。毕竟见到女生玩机车，就很意外。”沈苍夜无奈地说。
阿戈尔少女不懈地追问：“你是不是觉得她们比我好？”
“怎么会啦！”沈苍夜抚摸着小海龙的银发。
“你就觉得她们骑机车很帅……”温蒂扁着嘴巴。
沈苍夜道：“哎，别说，她们只会骑车，你连怎么造车都会呢！当然是你比较好！”
“哼……”小海龙哼了声，趴在他身上又闭上眼睛。
“温蒂，你再这样我要忍不住了。”沈苍夜调笑着抱住小海龙的腰。
他望着天花板，脑子里思索着。
昨天见到那两位，她们的衣服上都戴着龙门近卫局的徽章。
星熊在龙门他是不意外的。
却没想到，另外那位现在也在龙门近卫局。
九——在原本的世界线里，是龙门近卫局成员，原为陈晖洁的上司，感染矿石病后成为了龙门近卫局的线人。
她拥有可以让人沉睡的源石技艺，实力强大，是陈晖洁都格外尊敬的长官。
话说回来。
陈晖洁！你现在又在哪里！？
沈苍夜还在思考着，就觉被窝里一凉。
他看到阿戈尔少女的背影下了床，在镜子前束起银发，往洗手间走去
“我刚才跟你说话，你都不回我。”小海龙扁着嘴巴瞧了他一眼，进去洗漱了。
“温蒂老师，时间还早，不再聊会天吗？”沈苍夜喊道。
叼着牙刷的小海龙从洗手间里探出头来，模模糊糊地说：“我一会儿还要重新练习演讲呢，还要吃早饭，时间不多了。”
“好吧好吧。”沈苍夜只得下了床。
他走到洗手间洗了把脸，拿起牙刷。
抬头一看，两人并排站在洗手台前。
洁癖的科学家还在仔细的刷牙。
沈苍夜伸手揽过温蒂的肩膀，以命令的口吻道：“帮我挤牙膏。”
小海龙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乖乖的替他在牙刷上挤上牙膏。
她放下牙膏，含了一大口水。
沈苍夜刷着牙，左臂使上劲，环着温蒂的胸口，用力往自己这边压。
“——嗯……唔……嗯嗯……”
温蒂含着漱口水水，被他紧紧抱着，没法弯下腰漱口，只得哼哼唧唧的挤他。
沈苍夜不为所动，自顾自刷着牙，同时收着手臂抱紧小海龙的身体。
小小的阿戈尔力气不如他，只能呜咽的用手肘撞他，弱小可怜又无助。
沈苍夜慢悠悠的刷完牙漱了口，才放开手臂。
温蒂赶紧吐掉了水，又漱了好几次，这才伸手来掐他。
“你干什么啦！我差点就咽下去了！”海龙女孩委屈巴巴的。
“漱口漱干净没？”沈苍夜将阿戈尔少女抱上了洗手台，拇指抚过她的嘴唇，“那我要吻你了。”
“流氓。”小海龙笑骂着，又仰着头回应他的吻。
两人鼻尖磨蹭着，沈苍夜笑道：“现在要练习演讲吗？我抱着你讲怎么样？”
“神经病。”阿戈尔笑着说了句，又亲了亲他的唇角。
沈苍夜放开她，温蒂一溜烟跑走了。
“你说的‘神经病’，是不对的，用优雅的龙门话说，应该是‘痴线啊’、‘傻佬’。”沈苍夜在后面跟着。
“你再骂！今天演讲的致谢没有你了！”温蒂笑着把熨好的西装拍在了他的胸口。
参加会议的着装一般要求商务装，男士为西装，女士为小西装加一步裙。
两人换好衣服便出发了。
龙门的国际会议展览中心，是世界最大的展览馆之一，以独特的飞鸟展翅式形态建筑闻名。
龙门老电影《新警署故事》中的一段打戏就是在龙门国际会展中心的屋顶上取景的。
偌大的国际会展中心，下设十多个礼堂、展厅，最优秀的学者们会在展厅里发表演讲。
两人到达了会展中心，沈苍夜到论文海报区去贴海报。
温蒂则是前往报告厅准备演讲。
这是他们第一次合作研究，从立题，到论文的撰写、修改，几乎都是两个人共同完成。
稿件被接受的那一刻，温蒂觉得幸福又激动。
而这次，有幸在国际性的会议上发言，她在心里下了决心，要在致谢的时候好好感谢他。
开讲之前，沈苍夜就坐在了观众席上。
为了不影响其他人听讲，他坐在了角落的位置。
尽管如此，主讲者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他。
早上十点，演讲正式开始。
“各位同僚，上午好。”
温蒂说着，望了一眼台下的他。
收到一个鼓励的微笑，她心中振奋，继续讲下去。
伊比利亚的科学家全身心的投入演讲。
可是，在她讲到最后一张幻灯片，再转头去看他时……
你、你这个*优美的伊比利亚方言*，你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799.蒂蒂我啊,是真的生气了
正在演讲的温蒂死死盯着台下。
观众席上，那只炎国的狐狸，还有阿丝忒希娅，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沈苍夜两边，甚至后面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人。
那只炎国的狐狸手里拿着论文，笑盈盈地望着身边人，似乎准备要找他讨论问题。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来的！？
温蒂气得想冲下台去用水炮敲人。
哦，好像还有一个人……唯一在听她演讲的、可爱的星源妹妹。
小海龙绷着脸，把最后一张幻灯片说完了。
她本想立刻到台下去，把她那个沾花惹草的共同作者揪上来。
可是一阵鼓掌之后，她就被问问题的听者们给缠住了。
……好、好吧，今天就暂且原谅他。
一整天的日程，从演讲、回答问题到听讲座排的满满的。
到了下午四点，温蒂坐在茶歇旁的小凳子上，累得连动都不想动了。
她歇了一会儿，沈苍夜走过来，半蹲在她面前，“温蒂老师，你还好吗？”
“我累了……”小海龙撒着娇说，“我们待会打包点东西回酒店吃好不好？”
沈苍夜愣了一下，说：“星极他们说晚上一起吃饭来着，你要是累的话，我就不去了，晚上你想吃点什么？”
“星极他们？。”温蒂说。
沈苍夜颔首，“对。她们姐妹俩，朱博士还有另外一个炎国学者——听说是专供矿石病的，朱博士想介绍他给我认识。”
“啊，那当然要去啊。”温蒂忙说，“说不定以后会合作项目的。”
沈苍夜有点为难，“那我先送你回去？”
洁癖的科学家本想答应。
可是转念一想，若是放他一个人去，那这炎国的狐狸岂不是翻了天了！
她大感不妙，忙说：“我坐了一下，感觉好点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确定哦？”沈苍夜道。
“确定。”
——想都不用想，几乎是和昨天一样的场景又重现了一次。
还好那狐狸要介绍的炎国学者是个男的！
温蒂想。
不然不得把她给活活气死！
回到酒店躺在床上，小海龙越想越生气，索性直接在大床中间放了个枕头把二人挡开。
她窝在床上，只觉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
……
第二天一早，沈苍夜是被房间关门的声音给吵醒的。
他腾地坐起来，看着房间门发愣。
接着就见到小海龙在他们的床中间放的枕头。
……这姑娘怎么了？
这是甩下他先走了？
沈苍夜给温蒂打了个电话，对方没有接。
他有点傻眼，赶紧换好衣服出门。
可是哪里还见到温蒂的身影？
偌大的会展中心，在没有联系方式的情况下，要找另外一个人是很难的。
沈苍夜漫无目的的转了一圈，没见到温蒂，最后只好随便找了个讲座去听。
直到接近傍晚的时候，沈苍夜才在论文海报区找到了温蒂的身影。
阿戈尔少女眼巴巴地站在海报展览区。
这是她唯一知道的，他可能会来的地方。
一大早跑出来，才到会场，温蒂就后悔了。
——两个人分开了，这意味着她可能一整天都见不着他。
但是、但是——！
明明是他做错了。
总不可能她先去找他吧？
没两下，沈苍夜的电话就打来了。
小海龙捧着手机，心中又想，不能太纵容他，这次先不接，等他第二次打过来，她一定接。
可等了老半天，也没等来沈苍夜的第二个电话。
怎么这样？怎么这样？
小海龙委屈得不要不要的。
她全然忘了，自己上次在作为“理性的情感咨询知心姐姐”的时候，建议和男朋友闹矛盾的女孩直接去找对方说话，这样就能立马和好。
下午忙完了，温蒂就回到海报展示区。
他们的论文挂在这里，时不时会有人上来询问、讨论。
伊比利亚的科学家笃信他肯定会来到这里的。
果不其然。
温蒂等了没多久，就有人从后面拍了她的肩膀。
“温蒂老师。”沈苍夜将双手搭在阿戈尔少女的肩膀上，凑在她耳边说，“今天一整天都不理我，是生我的气了？”
温蒂连忙转过身，又连忙掩住脸上禁不住露出来的喜色。
“就是……今天比较忙，没来得及跟你说话。”温蒂很快找了个借口。
沈苍夜吻了一下她的额角，说：“我还以为你在生气呢。”
小海龙咳嗽了声，“什么嘛，我才不是那种会因为一点点小事生气的人呢。”
沈苍夜捏捏她的脸，“今天晚上我们两个一起吃饭？晚上一起看个电影吗，还是……？”
温蒂还没来得及回答。
忽然间。
朱婉怡从后面奔过来，拍了拍沈苍夜的手臂，“沈博士——啊，温蒂老师也在啊！”
小海龙的眉毛一下子便皱了起来。
这狐狸精！怎么阴魂不散的！

800.炎国的臭狐狸,放开我家那位
炎国的沃尔珀很自来熟地拍拍沈苍夜的背，笑道：“我一直在找你哦，沈博士。”
“有什么事？”沈苍夜道。
朱婉怡说：“我们几个炎国的博士，准备晚上一起聚一聚，在龙门最地道的菜馆，大家AA制，你一起来吗？人多热闹呢！”
“好啊。”沈苍夜欣然答应，“算上我和温蒂两个人，我也想让她尝尝地道的龙门菜。”
小海龙坐在一旁，看着那两人有说有笑的，心中无名火起。
她气恼的撇过头，“你们去吧！”
“啊？”沈苍夜愣了愣，“你晚上有安排了？”
温蒂思索片刻，很快找到了借口，“我……嗯……我晚上准备去参加会议晚宴，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我之前都没听你说要去啊。”沈苍夜说。
这一类的晚宴，准备的菜品的份数和座位都是有限的，所以要提前确定好就餐人数。
这属于提前申请的范畴，邀请函早在会议开始之前一个月就发完了。
小海龙心虚地移开目光，蓦地又想到了一个激将方法，“嗯……是、是学弟邀请我的！”
“学弟？”沈苍夜疑惑道。
他怎么不知道她有什么关系很好的学弟。
“啊，嗯，以前在伊比利亚的学弟，反正就……你不认识的。”温蒂随口扯着谎。
说完认真看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点醋意。
“要我送你去吗？”沈苍夜说，“你还要回酒店换衣服吧？”
阿戈尔摇了摇头，“不用，我坐学弟的车去就好了。”
她说完，又观察着恋人的表情。
如果对方为这个莫须有的学弟感到几丝酸意，她绝对会高兴地说“突然决定不去了”。
然而。
“哦，那我晚上去接你好了。”沈苍夜道，“你差不多结束了就发消息给我，我去晚宴酒店等你。”
小海龙有点恼，气呼呼的说，“不一定吧，学弟会送我回去的。”
沈苍夜笑笑，揉了揉海龙少女的头发，“那我和他们去吃饭了。晚上你要是跟学弟的车回去再告诉我，没有的话我就十点去接你。”
“那祝你们吃得开！心！！”温蒂愠怒不已，小尾巴都打直了，心说你就和你的小狐狸精幽会去吧。
女人的思想，有时候很难理喻。
她会非常猝不及防的用各种方式来考验你——包括但不限于欲擒故纵，声东击西……
然后。
当你的反应不合她的心意，或者跟她内心中的满意回答完不完全一致的时候。
她就会自顾自的开始生气，开始“你是不是对我已经没有感情”了。
这个时候，被考验的倒霉蛋有百分之九十是在黑人问号脸。
当然了，沈苍夜相信这种事情是不会出现在温蒂身上的。
这位理性的科学家，有话就说，不婆婆妈妈。
温蒂的理智是永远稳定在线的，绝对不会搞什么娘们唧唧的操作。
于是他笑着冲小海龙点点头，“啊，你也是，跟学弟聊的开心。”
一刹那间，液氮大炮的技力条拉满了。
……
……
温蒂根本没有什么晚宴要去。
但她打算跟上去看看，这只炎国的狐狸到底是怎么个不安好心！
她谎称自己要回酒店换晚宴的衣服，先行溜出了会展中心。
她在会场会展中心外的便利店里买了个三明治，然后坐在便利店的落地窗里面，盯着会展中心的大门口。
海龙小姐一边看，心里一边纠结。
作为一个科学家，一个学者……跟踪这种事情，是不是太不地道了？
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之时，今日的会议议程结束，学者们陆陆续续的走出会场。
不一会儿，就见到沈苍夜和朱婉怡有说有笑的走出来。
小海龙已经完全忘记了作为科学家的尊严，连忙收拾东西，远远的跟上去。
她看到那两个人走过街巷之间小吃街。
可恶的炎国狐狸买了一碗臭臭的、黑黑的不明物质……难道这是什么炎国的著名小吃吗？
臭狐狸叉了一块让沈苍夜吃，沈苍夜笑着摆摆手婉拒了。
居然喂他吃东西！
小海龙心中愤愤，只能原地猛跺脚。
等等，她又想……
她这样是不是太不符合科学家的形象了？
科学家那可是——
这个想法还没过，就见到那两人出了小吃街，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温蒂一惊，连忙跟上。
她看到他们又走过那天她们没去成的“星光大道”。
臭狐狸拉着他让他帮拍照……
可恶！可恶！这权力应该是她的专属才对的！
温蒂在旁边的药店买了点速效救心丸，继续跟上去。
又走了没多久，他们跟臭狐狸提到的炎国的博士们汇合了。
哎！？怎么都是女的！？
温蒂跟踪着这帮人，直到他们走进了一家饭店。
她见到沈苍夜很自然而然的被女博士们簇拥在中间。
小海龙气得当场化身菲林拼命挠墙。
她花了二十分钟寻找角度，最后终于在一座立交桥桥底下发现了合适的位置。
在这里，恰好能通过窗户瞧见包厢里的“盛况”。
罗德岛工程部的顶梁柱、泰拉生物工程领域的杰出学者，莱茵生命做梦都想要挖角的科学家……
杵在天桥底下，几乎要和下棋打牌的大爷们混在一起，正跟做贼似的偷偷窥视着某个酒店的包间。
“幻灭”二字，大概最适合形容此情此景。
温蒂紧紧攥着小拳头，盯着包厢里的情景。
臭狐狸，你故意跟他坐在一起的是吧？
说话就说话，你怎么把你的狐狸爪子搭在他肩膀上？
哎，那边那个女的又是谁？装醉的是吧？
靠的太近了，靠的太近了啊！
小海龙越看越气，手里还没开封的三明治都被捏成了三明治泥。
这时候。
一个悠然的男性声音在阿戈尔科学家的身后响起。
“这位姑娘，我看你万分烦忧，似有郁结在心头，不知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温蒂吓了一跳，转头看去。
她的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的黎博利。
黎博利男子穿着传统的炎国衣衫，头顶一个宽檐帽，身上挂着铜钱和玉佩，手中拿着一把扇子。
黎博利微笑着望着她，“在下不才，尚善奇门遁甲之术，为姑娘解忧，大略是不成问题的。”

801.我,行商,收钱办事有问题吗
温蒂看着黎博利男人。
黎博利男人也看着她。
在她看来，这个黎博利是个陌生人。
在他看来，这个阿戈尔是一只肥羊。
他自幼习武，可炎国着和平盛世，空有一身武艺又赚不到钱。
只好另辟蹊径搞点钱了。
温蒂看了黎博利好半天，才问道：“奇门遁甲，那是什么？”
“所谓《奇门遁甲》，乃是炎国古代术数著作，是炎国最高层次的预测学，号称帝王之学，创始人为炎国神明——九天玄女，其本质是一门高等的天文物理学……”黎博利头头是道地说。
“炎国的神明？我听说炎国的神明已经被……”温蒂被转晕了，“啊，可是，这和天文物理学有什么关系呢？”
“这你就不懂了，姑娘。”黎博利摇头晃脑地说：“不仅是物理学，奇门遁甲是炎国古代很多代人共同研究的结果，它包含有天文学、历法学、战争学、谋略学、哲学等等。奇门遁甲可以应用在婚恋、工作、事业、风水、财运的占卜预测、调理化解等诸多方面，乃是我大炎的至高之学。”
“占卜术？”温蒂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她对炎国的各种法术从来没有了解，只听过一些人说确实很准……之类的。
这是炎国的传统占卜法术吗？
和伊比利亚那边的水晶球、塔罗牌比起来，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小海龙犹豫了片刻，开口道：“这位先生……”
“乌有，‘子虚乌有’的‘乌有’。”
“乌有先生。”温蒂说，“这个奇门遁甲，在炎国很流行吗？”
“那是，炎国民间有句老话说得好——‘学会奇门遁，来人不用问’。”乌有说，“当然了，不仅是奇门遁甲之术，易经风水，在下也略知一二。”
阿戈尔少女愣了愣，望着他，“这……”
不等她开口，乌有便道：“炎国有句老话——‘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日行一善，胜似日进斗金，我看到姑娘你……”
“温蒂。”
“嗯，我看到温蒂小姐你似有忧心之事，便向你搭讪了。”
乌有说完，便打开折扇，悠悠然扇着风。
温蒂讷讷地望着高大的黎博利男子。
占卜，算命……
这些东西，在日夜浸淫与科学之中的温蒂看来，从来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若是放在从前，在伊比利亚的街头，她路过那些个奇怪的占卜摊，肯定连看都不看一眼。
但是现在……
有句话说，真正相信算命先生能改命的，大都是那些被生活压的喘不过气、无力反抗，期望用算命改命的方式来改变自己的未来的人。
可怜的小海龙现在就处于这种状态之中。
那个死鬼在酒桌上跟别人谈笑风生，她能怎么办？还能冲进去抢人不成？
乌有这一番话，伊比利亚的科学家动了心。
她拢了拢银白的长发，坐在了乌有带来的小凳子上。
乌有扇子一收，说：“温蒂小姐，我向来行事正直，请不要担心，我且给你先算一卦，若算的不准，你不再理我便是。”
“好。”温蒂从来没有接触过炎国的什么“奇门遁甲”、“易经风水”。
面对乌有一番又是炎国古话又是大吹特吹的解说，她只是茫然的点了点头。
“请把你的生辰八字写给我。”乌有说。
“啊？”小海龙一脸蒙圈。
“就是出生的年、月、日、时。”乌有耐心的解释。
温蒂照做了。
乌有接过对方写了生辰的纸，双手合十运气，做高深莫测状，看得阿戈尔科学家一愣一愣的。
接着，黎博利眼睛一转，说：“姑娘，你且听我说。”
“嗯！”温蒂认真点点头。
乌有微微一笑。
说实在的，算命这行，一是要精于话术，二是要精于观察。
套话是算命的关键所在，一个命局，靠的是套话应付，不仅能让一个人物在算命先生的嘴中活灵活现，还可以让求测者产生共鸣。
要是没有套话，只说断语，××破财，××年结婚，××年工作变动，想必九成九的算命先生该改行了。
乌有捻着指头，掐指一算，说：“温蒂小姐，你的成长之路上有坎坷，也有收获。你生来便是仁慈的、有爱心，并且遇事很镇定，干事有规划、有调度。早年时期困事缠身，但终获福禄，乃是大福之人……”
算命的话术，就要讲究一个模棱两可。
这么一通说辞下来，放在谁身上都好像都适用。
海龙女孩将信将疑的看着乌有。
黎博利接着说：“长大之后，你从事工科类的研究，也是在这里遇到了一个与你情投意合的爱人。”
温蒂睁大眼睛，有点动摇。
……这、这都说中了呀！
乌有轻轻扇动着扇子。
他瞅这姑娘手里提着各个生物工程类公司赠予的传单和袋子，又身着西装，从龙门国际会展中心出来……
只要稍微一查询，就知她是这一行的从业人员。
而他跟着这姑娘有一段路了。
发觉她是在跟踪另外两个同样穿着西装的参会人员。
此外，她的手机屏幕就是和那个男人的合影。
如此一推测，情况就明朗了。
乌有接着说：“每个人的姻缘都是上天配好的，要想成为夫妻，首先必须要有夫妻缘，你们能相爱，就代表着你们日元相合、阴阳平衡。你们的爱情之路一开始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但最后你们互诉衷肠，走到了一起……”
“嗯嗯嗯！”温蒂一个劲点头。
这一番话说得她万分舒坦，几乎已经上套了。
乌有接着摇头晃脑，做出正在算命的姿态，“但是我看你面相，想来是最近情爱之路上遇到了麻烦，你和他的关系，岌岌可危！”
小海龙歪了歪脑袋，“啊，面相又是什么？”
“啊、咳……就是奇门遁甲的一个分支。”乌有连忙解释。
自己这张嘴管不住。
怎么说着说着，就从奇门遁甲窜到看相去了。
“哦哦。”伊比利亚的科学家大概永远都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会听一个算命的说这么多话。
象牙塔里的海龙女孩纯白如纸，哪里见识过大炎的江湖，顿时便觉得有如遇到知音。
温蒂咽了口唾沫，求知若渴的问：“您说的真准！那您还能预知未来吗？您说我和他的关系很危险，可是，您帮我解决麻烦么？”
“当然可以。”乌有说，“但是，温蒂小姐，要知道，我的功力是不够的，这需要借助天上诸神的力量，我需要先‘开天眼’看看你们的前世今生，测算一下你们二人间的缘分。”
小海龙讷讷看着他，明显没听懂。
黎博利耐心地用人话翻译了一遍，“也就是，借用天上神仙的力量来助你。当然了，这‘开天眼’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欲开天眼，必须给天眼的‘护卫’留下买路钱。”
“买路钱是什么意思？”小海龙眨了眨红宝石般的大眼睛。
乌有说：“这买路钱不需多，但必不可少，三块钱可开天眼一秒，开天眼十秒，能模糊的看到你未来一年的运势……”
怎么要给钱的？
温蒂觉得有点不对劲。
算命人在一旁循循善诱，“姑娘，你不想知道你和你深爱的他未来会怎么样吗？”
温蒂一惊。
好奇心立马战胜了这种理性带来的不对劲。
她赶紧掏钱，递了过去。

802.阿戈尔科学家VS炎国算命先生
三十块钱到手。
乌有收了钱，说：“温蒂小姐，我要发功了开天眼了，请你退开一点。”
小海龙蒙圈地推开一步。
乌有摆出架势，低喝一声，双眼上翻。
十秒后，他长呼一口气，看向温蒂，“你们二人，恩恩爱爱、情深意笃、扶持并进，虽然偶尔又小吵小闹，但都不会影响你们之间的爱情。顺带一提，你们生活美满，未来的一年，有可能会怀上宝宝。”
鬼啦，怎么可能看得到未来啊！
但是，哄骗女孩子开心的话术，乌有脑子里有十万多句。
他一看这姑娘那般痴傻，就知道死命说他俩恩爱，绝对正中红心。
“怀怀怀怀上……怀上宝宝！？”小海龙登时羞怯了起来。
她脑中闪过一幕幕画面。
他们紧握双手一起迎接新生命的诞生；
他们手忙脚乱地照顾初生的孩子；
他们一起做晚饭，孩子在旁边蹦蹦跳跳；
他推着孩子第一次骑上自行车，她在后面看着他们笑闹；
他们一起接孩子放学，回来时牵着手去买菜；
再然后，他们再一次穿起西装，含泪参加孩子的婚礼；
再然后，他们都老了、健忘了，忘记回家的路、忘记银行卡的密码，忘记了很多事情，却永远不会忘记彼此的名字……
“啊……”温蒂有点发愣。
这三秒之内，她已经在脑中度过了一生。
乌有看到阿戈尔少女痴痴愣愣的笑容，淡淡的说：“但是，温蒂小姐，这未来的一切，都取决于能你能不能渡过今天的‘劫数’。”
“渡劫？”温蒂紧张起来。
乌有认真的看着面前的少女，说，“所谓‘劫数’，就是命中注定的厄运！天眼在揭示未来的同时，也告诉我，你正在经历一场劫数，你和他的爱情正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考验，我说的对吗？”
“呃……是。”温蒂忙说。
她的目光慌张无措，已经完全相信了这位算命先生。
乌有微微一笑。
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时候了。
他淡淡的说：“我可以请天上仙人，为姑娘排忧解难。但是你知道，小生日行一善并不作数，可这天上仙人，可不是那么容易请得动的。”
“要怎么请仙人？”温蒂问道，语气已经有点急切了。
乌有神秘的说：“这请仙人，说来也不难，民间有着这么一条约定俗成的规矩——请仙人，需要进贡贡品入仙家。我看你的劫数尚不算大凶之劫，只需要三百块钱进贡给仙人。”
温蒂赶紧掏钱递过去。
乌有点点头，“那么，接下来，我将请仙人出手，为你调理运势。顺便问一句，你希望你爱的人和那只狐狸精受到惩罚吗？”
小海龙眨了眨眼，“乌有先生，你真厉害，连这都算出来了。”
“呃……咳咳，一切都是天眼告诉我的。”乌有赶紧给自己的话打补丁。
总不能说这是听到你一边走一边骂“这只臭狐狸”吧？
温蒂又问道：“您说‘调理运势’，还能给他降下惩罚吗？”
乌有点点头，“是的，但你要知道，你祈愿时的心情，也会影响到仙人的法术，你想让他受到何种惩罚？”
温蒂迟疑了。
她虽然有点生气，但还不至于要到主动去惩罚他人的程度。
小海龙的声音弱了些，试探着说：“那就让他们回去的路上迷路、走错路吧。”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
这样一来，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就更多了吗？
她立刻改口，“那就让他们坐的车，堵在路上！”
欸？这一项不也是一样的吗？
乌有哭笑不得，“温蒂小姐，你这真的是想惩罚他们？”
阿戈尔哪里舍得惩罚重了，忙说：“那还是不惩罚了吧，就单纯的那个……那个什么……”
她说着说着，忘词了。
“调理运势。”乌有接着她的话说。
“对。”温蒂点点头。
乌有闭目，道：“有一位仙人，一手挽红丝，一手携杖悬婚姻簿，童颜鹤发，奔驰在非烟非雾中。他正是掌管人间姻缘喜事的喜庆神，我求他做法，促进你二人之间感情圆满、婚姻和合。”
温蒂开始觉察到一点不对劲。
这人怎么神神叨叨的？
但她还是礼貌地说：“谢谢。”
这头看乌有一顿操作行云流水，温蒂的气也消了不少。
她正准备回头去看饭店包厢里，手机上就收到一条消息。
【温蒂，我这里结束了，我去晚宴的酒店等你，给你带了双平底鞋，待会一起散步回宾馆吧。】
温蒂大吃一惊。
怎么回事？
只是算了个命而已，他那边怎么就结束了？怎么就到晚宴的酒店门口了？
来不及多想，温蒂急忙跑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回宾馆换衣服。
撒了一个谎，就得用百倍努力去圆这个谎。
她只能是赶紧换好衣服，佯装刚从酒店出来的样子，和他一起回家。
温蒂回房间换好了晚礼服和高跟鞋，又急急忙忙在路边拦了车，去晚宴的酒店。
速度与〇情都没她快。
然而。
墨菲定律有云：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在龙门，不堵车是不可能的。
他们刚出门两三千米，就堵在路上了。
这边又收到沈苍夜的消息。
【温蒂，我到酒店门口了，你还在酒店里吗？还是学弟送你回去了？】
糟糕。
这下子偷偷潜入酒店的计划也告失败了。
如果直接进酒店里，铁定会被他看到。
横竖都会被他发现了……
向来聪慧过人的温蒂博士愣住了。
要是被他发现了她其实没去晚宴，而是在跟踪他的事情，那该多丢人呐！
这个时候还能怎么办？
只能回宾馆装死了。
“司机先生，请停车。”温蒂急声说。
“啊？”出租车司机一脚刹车，回头看着她，面露不解。
温蒂说：“我想下车，麻烦您帮我结下帐。”
“在这里下车？这里不能下车！”出租车司机惊了，“我们可是在路中间啊。”
“麻烦您了，求您了。”温蒂恳求道。
她结了账下了车，胆战心惊的穿过车流之后，慌慌张张的往宾馆跑。
这双高跟鞋不常穿，硌脚的很，很快便磨破了皮，一阵一阵的疼。
温蒂好不容易回到房间里，委屈巴巴的揉着还在作疼的双脚，心里反复的在回想。
——今天自己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时，她又收到沈苍夜的消息。
【晚宴结束了，我看到很多人出来了，你还在吗？】
坏了！忘记跟他说了，居然让他等了快半个小时！
小海龙急的快哭了，赶紧回复过去。
【苍夜，我已经回到宾馆了……】
沈苍夜明显很意外：
【啊？什么时候？】
【学弟送我回来的。】
温蒂飞快的打字。
停了停，她托着腮又想。
这时还把这个不存在的学弟搬出来，会不会让他不舒服？
小海龙抱着膝盖坐在床头，左思右想，又红着脸，编辑了一条消息发过去。
【你快回来吧，今天的晚宴一点都没意思，我好想你。】
发完，她就自暴自弃地将脸埋在了臂弯里。

803.温蒂博士放弃了思考
【你快回来吧，我好想你。】
沈苍夜读着手机上的消息，无奈的笑了笑。
这姑娘，今天是怎么了？
他回复过去：
【不早了，你先睡吧，我很快就回到了，晚安。】
另一头，海龙女孩收到了他的回信。
她洗了个澡，坐在床上，犹豫着想。
要不要等他回来，和他说清楚？
或者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嗯，还是，跟他说清楚吧？
有什么事情就应该沟通！
温蒂想起自己读过的书，《沟通的艺术》、《关键对话》……只有沟通才是解决人际关系的良药！
一个理性的人，一个聪明的人，是不会怄着气不说的！
温蒂在心里说服着自己。
要是双方有了矛盾，一方不愿意倾听，一方懒得解释，小事必然会恶化成大事，爱人之间也会心生嫌隙，失去信任。
只有及时有效的沟通，才会避免这些问题的发生。
一定要把藏在心里的事情说出来，才能……
这时，陡地，房间门响了一声。
是门卡刷在电子锁上的声音。
接着，是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温蒂，我回来了。”
小海龙吓了一大跳。
刚才做的心理建设全部抛之脑后。
她扑通就躺下了，把被子拉过了头顶。
呜……不知道怎么沟通，明天再沟通吧……
女孩子，总归是要有一点点时间来生气的嘛！
阿戈尔少女闭着眼睛装睡，越想越难过。
自己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以前可不是这样逃避问题的人啊。
发生了什么，让她变成现在这样的？
她想起他当时说，“想找一个温蒂这样的人，因为好沟通”。
结果她现在就是最不好沟通的人……
阿戈尔科学家咬着下唇，难过的闭着眼睛，快要哭了。
她感觉到一阵微风拂过，旋即一个吻徐徐落在她的额头。
“我回来晚了，不好意思，晚安啦。”沈苍夜说。
小海龙的睫毛颤了颤，紧攥着的拳头慢慢放松，蹙起的眉头也随即舒展。
沈苍夜洗完澡回到床上时，她已经沉沉睡去了。
……
……
翌日的会议与他们的领域不太相关，原本他们说好了，这一天要到处去玩一玩。
温蒂一早醒来，便伸手去推身边的人。
“呆子、呆子，你醒了吗？今天我们去哪里玩？”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要主动跟他说话。
不能变成“不好沟通的温蒂”！
沈苍夜自然是醒了，只是窝在床上不愿意起来。
听到温蒂叫他，沈苍夜便起起了捉弄小海龙的念头。
“啊——”沈苍夜发出不可名状的悲鸣。
阿戈尔少女吓了一跳，连声道：“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我全身酸痛，痛到动不了了。”沈苍夜痛苦地说，“一定是昨天晚上等你等太久着凉了……咳咳咳……好难受啊！”
他想趁着温蒂道歉的时候，把阿戈尔女孩一把捞进怀里狠狠的揉躏。
可是半晌没听到小海龙说话。
沈苍夜静静等了一下，忽然听到声音。
再抬头就见温蒂已经换好了衣服，背好了包。
“你要去哪里？”沈苍夜问道。
“你等、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温蒂说着，便以飞快的速度奔出了门。
“哈？”沈苍夜坐起来，蒙圈的看着被匆忙扣上的房门。
阿戈尔少女走的很急。
一边走，她一边想着昨天乌有说的话。
他说：“你祈愿时的心情，会影响到仙人的法术。”
她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玄乎。
不会是因为她心中闪过了要惩罚他的念头，才让乌有的那什么奇门遁甲之术威力增强，给他降下惩罚、导致他生病吧？
温蒂一直对炎国、东国的这些奇术不甚明了。
昨天被乌有一通奇门遁甲算算算之后。
小海龙对这神秘的东方古术已经相信了大半。
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到昨天的天桥底下，找到那个黎博利算命人，请他再用一次奇门遁甲，把昨天自己心里想的荒唐惩罚给抵消掉。
不然，她该怎么面对他？
阿戈尔女孩气喘吁吁的跑到天桥底下。
左看右看，当然是不可能见到那位算命先生的。
温蒂又等了许久，始终不见乌有的身影。
她急得满头大汗，拉住一个正在打太极的老爷爷便问：“老先生，您有见过一个大概比我高两个头的、黑色头发的黎博利男人吗？”
老爷爷摇摇头，“在天桥底下这么多人路过，谁能记得啊！”
温蒂又跑向一旁推着小车卖早点的阿姨。
她买了两杯豆浆，这才敢开口问：“阿姨，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个穿着炎国服饰的男人，黑色头发、留着小辫子，身上带着铜钱的。”
阿姨也是摇头。
小海龙又问了几个人，没有结果。
她这下彻底没辙了。
温蒂又在人行道上茫然无措的站了半个小时，仍然等不到乌有。
她垂头丧气的往回走。
回到宾馆，到了房间门口，她才猛然发现自己出来的急，忘了带房卡。
没办法，她只好掏出手机打沈苍夜的电话。
第一次，无人接听。
第二次，无人接听。
第三次……
温蒂急坏了。
她用力敲了敲门。
还是没有人响应。
完蛋了……
阿戈尔科学家脑子里，瞬间出现了无数个画面。
他因为她的“诅咒”和“惩罚”病痛昏迷，但他独自一个人在房间里，没有人知道他的病情。
他很快失去了意识，没有接电话，敲门声也听不到……
海龙女孩心头咯噔一下。
她转身就跑，冲到电梯间。
她从来没有觉得电梯下降的这么慢。
她一下想起了许多自己看过的“猝死”、“脑梗”的新闻，不禁汗毛倒竖。
温蒂几乎是冲到了服务总台前，恳求酒店的大堂经理帮她打开房门。
大堂经理跟着她上了楼，用万能房卡打开房间门。
房间门打开，露出酒店房间之内的景象。
——沈苍夜腰间围了条浴巾，正打着赤膊，一边擦头发一边从浴室里走出来。
“啊？”沈苍夜怔怔看着门外俩人。
“啊？”温蒂呆住了。
第一个想法是，还好他没事！
第二个想法是，这呆子身材真好耶！
第三个想法是，不能让旁边这个大堂经理也看了！
沈苍夜看了她两秒，就笑，“温蒂老师，该回神啦？”

804.如何安慰被骗钱的傻姑娘?
一旁的大堂经理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俩。
温蒂僵了两秒，才急忙把门掩上，对大堂经理道：“谢谢你，没事了。”
大堂经理莫名其妙的走了，心说这俩人怎么回事，急急忙忙来开门，明明房间里有人的。
温蒂灰溜溜的进了屋，默不作声的关上门。
她一抬头，便见到某人已经逼到了她的眉睫之间，带来刚沐浴完的热气和似有若无的沐浴露香味。
“温蒂老师。”沈苍夜一只手撑在了小海龙头顶上方，低头看着她，“刚才你是去哪里了？”
小海龙见着他靠近，心虚的移开目光。
她想从侧边溜出去，但沈苍夜左手一撑，彻底把她的逃跑路线给堵死了。
“我去散步了。”温蒂怯生生地撒着谎。
象牙塔里的小海龙明明显是不精于此道，一边撒谎一边满脸都写着“对不起我骗人了”。
“这么早去散步啊？”
“嗯。”
沈苍夜觉着好笑，又说：“那昨晚呢，昨晚你去哪里啦？”
温蒂艰难的吞了口唾沫，说：“就是去了晚宴。”
沈苍夜微微倾身，凑近了她的脸，“昨天没有反应过来，今天回想的时候我才记起来，我回酒店拿你的平底鞋的时候，发现你配晚礼服的那双高跟鞋还在原地放着呢——所以温蒂老师昨天是忙得过了头，穿着西装去参加晚宴的？”
“我……”小海龙彻底没话了。
她委屈巴巴地看了他两眼，垂着脑袋说：“我昨天没去参加晚宴……”
沈苍夜无奈，“唉，我还想着去接你来着。”
“我撒谎了。”阿戈尔少女的声音怯生生的。
顿了顿，又说：“早上你说你不舒服，我以为你生病了。”
沈苍夜抓了抓头，“好吧，我本来是想逗你来着，谁知道你心急火燎就跑出去了。”
他用毛巾擦着头发，旋身去穿衣服。
“你不问我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去哪里了么？”海龙女孩小声的问，明显是底气不足。
沈苍夜扑哧一笑，“如果你没有主动说，我也不会问，人总有点隐私的，不过既然你提了，是打算告诉我啦？”
阿戈尔少女嗫嚅了一下，道：“其实昨天晚上，我去找人算命了。”
“算命？”这个回答让沈苍夜很是意外。
小海龙低头看着脚尖。
她自然是羞于把她跟踪他的事情说出来的。
于是，她只拣了一部分来说，“我遇到一个自称会奇门遁甲的先生，我叫他帮算了一下姻、姻缘。”
她说着，羞赧的别过脸，“他还说可以帮我调理运势，还有惩罚什么的。刚刚，我以为是他说的‘惩罚’让你生病了，就想去找他把惩罚给取消掉。”
“惩罚我？”沈苍夜不理解了。
温蒂的手捏着背包带子，像做错事的小朋友，“你和朱博士去吃饭，不和我一起，我觉得不高兴。”
沈苍夜怔了怔，“可是，你不是说和学弟去晚宴吗？”
“我胡扯的。”温蒂说。
沈苍夜想了想，做出结案陈词，“说到底，你昨天晚上也没去学会的晚宴，光去找算命的了？”
“嗯……”
“算命的，收钱了吗？”沈苍夜哭笑不得。
“收了三百多。”温蒂绞着手指说。
沈苍夜注视了她两秒，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被骗钱了，小笨蛋。”
“啊？”温蒂觉得难以置信。
沈苍夜摊手，“炎国很多这样的江湖骗子，打着算命的旗号上来一通套话唬住你，然后说什么‘改善运势’、‘消弭灾祸’之类的，收你的钱。他跟你说了什么？”
“说我们未来一年都会很恩爱。”温蒂偷偷瞧了他一眼，又看着地板。
“这不是废话嘛。”沈苍夜点了点阿戈尔女孩的额头。
小海龙第一次遭遇大炎的骗子，当场有点发愣。
沈苍夜瞧着她，捏了捏她的脸，“温蒂院士，你这一世英名，智慧超群，怎么就给栽在算命先生手里了呢？”
阿戈尔科学家怯怯的看着他，“你不怪我乱花钱？不怪我被骗了吗？”
“我怪你这个做什么。”沈苍夜笑道。
温蒂低下头：“听你说被骗了钱，三百多块钱打水漂了，我、我挺自责的……能买好些东呢了，浪费了。”
“钱花了就花了嘛。”沈苍夜笑着摸摸海龙少女的头。
他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个蛋糕的图片给她看，“你瞧，这个六寸的蛋糕，市价大概就是两三百。你现在想啊，你昨天晚上太气愤了，就买了这么个蛋糕吃，一个人全吃完了，但是——完全不会长胖！这样是不是开心点了？”
温蒂忍俊不禁，“可我也没吃到蛋糕，连吃甜品的快乐都没有。”
“别在意，回头我做给你吃，丢了多少钱，就当全吃掉了不长胖！”沈苍夜用力抱了抱她。
他将毛巾一抛，躺到了床上。
小海龙也躺过来，亲昵的凑近了他，“你真不怪我？”
平白无故的掉了三百块钱，而且是笨笨的被骗了，她还是很自责。
“难免的，你知道吗，这种事情在咱们炎国有一个专有名词。”沈苍夜说。
“专有名词？”
“叫‘智商税’。这税是逃不掉的。”沈苍夜正色。
“你讨厌！”阿戈尔轻轻捶了他一下。
她支着下巴看着他。
回忆起昨天的种种，她觉得自己是真的犯了傻。
乌有的话虽然算不上错漏百出，但也是明眼人一听就能觉察出他在忽悠人。
可是怎么偏偏就上当了呢？
只要是碰上跟他相关的事情，她一下子就变得好傻，什么都愿意去相信。
“其实我也会算命。”沈苍夜认真道，“如果温蒂院士赏脸，我给你算算。”
温蒂挤了挤眼睛，“你又会算命了？”
沈苍夜说：“那是！我看相很准的。”
“看相？那不是奇门遁甲吗？”温蒂回想起乌有的话。
“那哪能是一回事。”沈苍夜说得头头是道，“我这是分析人的形体外貌、精神气质来评判人的禀性和命运。”
“说得有板有眼的。”温蒂瞅着他，“别不又是算命先生骗人呐！”
“你是我最最可爱的温蒂院士，我怎么会骗你呢！”沈苍夜恼道，“你这是不相信我！”
“我又没说不相信。”阿戈尔少女也笑了，“你先给我说一下，我听听看鉴别一下，再决定相不相信你！”
沈苍夜拂过小海龙额前的碎发，道：“我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乃是大福之相，可以带来天生好运富贵，终其一生幸福顺遂。”
温蒂忍不住笑，深深地望着他，“然后呢？”
“然后是脸……嗯，这个要你闭上眼睛。”沈苍夜说。
温蒂深信不疑地闭上了眼睛。
沈苍夜得逞的一笑，“哈哈哈，你又上当了，小傻瓜。”
说完，他搂过她的肩膀吻了上去。
阿戈尔科学家笑着拥住他回吻。
呆子，谁都看得出来你在忽悠人。只是你说什么我都愿意相信罢了。

805.另一种意义上的“社死”
清晨的吻带着露水浅淡的气味。
阿戈尔少女舔了舔嘴唇，好像在回味，喃喃的说：“要是昨天也是你给我算的，那就好了。”
沈苍夜笑道：“怎么还在想昨晚的事啊？”
“嗯。”小海龙将脸埋在臂弯里，“昨天……”
“昨天？”
温蒂咬了咬下唇，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昨天，你和朱博士去过的地方，我也想跟你去一次。”
沈苍夜笑着顺着她银白的长发，“你看起来有点不高兴哦。”
“我就是不高兴。”洁癖的科学家噘着嘴巴，“你陪她不陪我，我不开心。”
沈苍夜讷讷道：“那是因为你说你要和学弟去参加晚宴啊。”
“但是，要是你说你和我一起去晚宴，不和朱博士一起去吃饭，那我肯定不会去晚宴的，肯定就和你一起出去了嘛。”温蒂不满的说。
沈苍夜这下彻底没话了。
他想说不是你自己说要去晚宴的，我没有邀请函，怎么跟你一起去啊？
蓦地，沈苍夜脑子里就冒出他想起看过的一个电视片段。
大略是一男一女吵架：
女：你根本就不懂我！
男：你不说我怎么懂你啊？
女：真正懂不需要说！
男：你现在说我不就懂了吗？
女：说了还有什么意思？真正的爱是我不说你也应该懂！
男：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懂！
再看看鼓着腮帮子的小海龙，沈苍夜又觉得好笑。
这姑娘以前是个直肠子的典型理工人，一丝不苟，四平八稳。
她的世界不是零就是一，冷静到极点，像一台电脑一样理性，对世界上的一切冷眼旁观，给人莫名的疏离感。
她的喜欢也不是常人的喜欢，更多是旗鼓相当的欣赏和价值的取舍。
——那是加泰罗纳大学的学者温蒂博士。
……和现在的这只小海龙明显不是一个人。
“呆子，你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阿戈尔少女抿着嘴别过头，又悄悄摸了摸自己绯红的脸。
沈苍夜说：“我在想，以前那个聪明理智的温蒂博士，遇上昨天的事情会怎么样？”
“那当然不会被骗了。”温蒂即答。
随后，又赌气道，“我变成现在这么笨，你得负百分之九十的责任！”
沈苍夜笑了笑，“你的心理年龄在逆生长啊，这是件好事，啊，好事啊。”
“那也得你负责！”温蒂气馁的说。
沈苍夜笑着戳了一下她的脸蛋，“当然我负责，我还舍不得让别人负责呢。”
他起身去换衣服收拾东西。
又听得温蒂在后头扭捏的说，“算命先生还说……说我们会白头偕老的。”
“这句总算不是废话。”沈苍夜笑着披上外套，朝海龙少女伸出手，“那么，就从今天的龙门一日游开始白头偕老吧。”
龙门的值得去的地方不少，甚至可以说是包罗万象。
既能观赏到风貌多样的名胜，又可以体会商业文明带来的购物快乐；既可以沉浸在摩登社会的物质享乐中，同样也可以重温旧时代的朴真生活方式。
他们在龙门的巷陌中逛了一整天。
最后一起去了龙门的小吃街。
伊比利亚很少有这样的地方，主要是归功于伊比利亚人的“懒”，太阳下山就关门了，夜里除了酒吧根本没有地方可去。
但是龙门不一样。
炎国的夜生活可比伊比利亚丰富多了。
沈苍夜拉着温蒂走过小吃街，一边说：“想吃什么就跟我说。”
温蒂拎着一个小面包，又目不暇接的到处看。
这是一条老街，这条短短的老街白天毫不起眼，但晚上就奇迹般地变得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这里各式各样的诱人美食实在让人难以抗拒，边走边看、边看边吃。
从走进小吃街的那一刻起，无处不在的美食小吃、空气中弥漫着的各种香气、周边逛吃逛吃的汹涌人潮，瞬间令人迷失在美食的世界中。
从没有见识过炎国美食街的伊比利亚学者，看得眼睛都直了，老半天没想出来该吃什么。
彼时，他们正好路过一个臭豆腐摊。
阿戈尔少女停下脚步，问道：“这是什么？昨天我看到朱——啊、昨天我在网上看到过这个。”
差点露馅儿了。
沈苍夜没觉察出温蒂的异样，便道：“臭豆腐啊，这是炎国的著名小吃，是豆腐经过发酵、腌制之后做成的，要不要尝尝啊？”
“发酵……”温蒂的表情变得很奇怪，“那还是不要了吧。”
“发酵怎么了？”沈苍夜说，“叙拉古还有活蛆奶酪——”
“不要说不要说。”温蒂惊恐地捂住了耳朵。
看了一圈，小海龙只是很保守的买了一碗馄饨。
沈苍夜手上多了一个纸筒，里面装满了川蜀串串香。
来小吃街不吃点辣的，那是不完美的。
两人找地方坐下。
温蒂对付着碗里的馄饨，沈苍夜则是一串一串的把串串上的肉和菜给弄下来，放在纸盘里。
温蒂看了他好一阵子，终于有点忍不住了，“那是什么呀？”
“这个？”沈苍夜瞟了眼手里的串串，“这是炸串，要尝尝吗？”
“会不会不卫生？”温蒂问道。
这是她最关注的问题。
沈苍夜想了想，“我经常吃路边摊，好像也没什么事，总之这些高温处理的应该不要紧……吧？不过这个比较辣，你还是尽量别吃。”
“可是我……”温蒂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道，“我想尝尝。”
沈苍夜犹豫了一下，便递了一串过去。
这一串麻辣无骨鸭掌，瞬时间为伊比利亚的科学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嘶哈嘶哈的又吃了两三串，流着眼泪说好吃。
紧跟着就用请求的目光看着沈苍夜，“我还想吃……”
“——啊！？”
接下来。
小海龙的洁癖形象在炎国小吃的威力之下彻底的崩坏了。
沈苍夜被她拉着，走遍了整条小吃街，什么肠粉热干面锅贴钵钵鸡凉皮烤冷面脆皮五花肉……一样没落下。
沈苍夜跟在后面只觉心惊胆战。
温蒂这么讲卫生的人，吃这路边小摊，不会生病吧？不会进医院吧？
天啊好可怕！
不过……应该不要紧吧？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嘛。
沈苍夜在心里自我安慰。
结果当晚，可怜的阿戈尔就因为急性肠胃炎进了医院急诊。
打了针开了药，一通折腾下来，他们回到宾馆，天都亮了。
“早知道不带你去吃这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忘了你的体质差。”沈苍夜坐在床边，看着海龙女孩苍白的脸，自责得要命。
“你为什么没有事？”温蒂望着他，泪汪汪的。
“我从小吃到大，早就修成铁胃了。”沈苍夜摊手。
他探了探温蒂的额头，“还好没发烧，就是普通的肠胃炎。你睡吧，待会我去找厨房，看看能不能拜托他们煮点粥。”
“你还去什么厨房？”温蒂不解道，“你还要去参会呢，别耽误了。”
沈苍夜扬了扬眉毛，“我当然不去今天的会议了，我哪能留你一个人！”
“没事的，我自己在房间里视频参会，你去吧。海报区那里，我们的论文还会有人问问题呢。”温蒂连声道。
“你确定？”沈苍夜不太放心。
“我自己一个人，不要紧的啦。”温蒂挤出一丝微笑。
沈苍夜摸了摸她的脸，心疼道：“我想起来，上次在伊比利亚的时候，也是开学术会议时你生了病，你是不是有一开会就生病的体质？”
“明明两次都是你害的，你还好意思说！”小海龙气愤地把枕头砸过来。
沈苍夜接住枕头，讪笑了两声，“温蒂院士好好休息，我知错了——”
他收拾好东西离开房间，又叹口气。
今天的会议，只能有他一个人参加了。
好在，大部分的讲座和论坛都是有线上参会入口的。
他们很快便在一个研讨会上又见“面”了。
沈苍夜和温蒂都是研讨会的受邀嘉宾。
他们要对指定的议题参与讨论。
有三位嘉宾线上参会，剩下的嘉宾便在会议现场参与讨论，台下的听众席也是座无虚席。
在大屏幕上见到了线上参会的人中有温蒂的头像时，沈苍夜略微放心了一点。
看来，她的情况还是在好转的，至少能参加研讨会了。
他们就指定议题进行解释、研讨，接着便是回答台下观众的问题，并辅之以讨论。
就在沈苍夜觉得要平安度过这场研讨会的时候。
有一位听众向温蒂提出一个问题。
详尽回复他之后，温蒂又向受邀参与讨论的另外一位嘉宾提问，同时谈了她自己的见解，开启一个新的切入点。
接着。
不知是她迷迷糊糊忘了切换私聊窗口，抑或是什么别的原因。
小海龙顿了顿，径自开口道：“沈博士，呆子……你什么时候回来呀？你早点回来嘛，好不好？”
声音轻软柔糯，简直就像是妻子在向丈夫撒娇的语气。
一刹那间。
沈苍夜僵住了。
主持人和现场嘉宾们呆呆的看着他。
会议直播间一片寂静。
听众们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他仿佛听到眼镜碎一地的幻灭声。
所有人看着他的目光都充满不可思议的。
——啥？原来那位伊比利亚的全能工程学大牛，是你老婆？

806.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嗷
沈苍夜回到房间的时候，见着阿戈尔科学家正蜷缩在椅子上看电脑，转头对他投来惊喜的目光。
不对不对。
只有喜，没有惊。
不然呢？
这丫头亲自在大庭广众下叫他回家的。
“你回来啦。”温蒂望着他，眉眼都是笑意。
沈苍夜无语，“我想想看，是谁叫我回来的来着？”
小海龙羞涩一笑，“我忘记换成私聊频道了嘛。”
这种撒娇的话语，哪怕是有一个人在旁边，她都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的，是只能他们俩一起时方才说得出口。
说出来的瞬间，温蒂便意识到搞错了。
于是，她当场变成了逃避问题的鸵鸟，直接使用了掉线遁。
在研讨会上一句话震惊四座之后，温蒂便再没说哪怕一个字。
主持人很敬业的把话题拉回来。
受邀嘉宾们气氛一派祥和地接着讨论。
没过多久，研讨会就在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
好像所有人都默认“这位嘉宾要赶回去陪老婆”，而知趣的没有再提出新问题。
沈苍夜也没办法，只能打道回府。
他走到阿戈尔身边，揉揉她的银发，“怎么了？早上出门前还说一个人在家没关系，现在又反悔了？”
小海龙非常配合地把下巴搁在他的手心，仰头望着他，“我回想了一下，觉得你一个人去了，朱博士肯定要找你了，还是把你叫回来最好。你陪着我嘛。”
“好吧。”沈苍夜挠挠她的下巴。
温蒂眼睛亮了，“我们中午还可以去尝一尝你想吃的那家——”
“不可以。”沈苍夜道，“你今天先吃粥，观察一下再说。”
“喔……”阿戈尔科学家顺从地点点头。
她注视着沈苍夜在她身边的桌子前坐下，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了线上会议的界面，嘴角掩不住的笑。
“温蒂老师。”沈苍夜敲敲小海龙的脑壳，“下一场讲座就要开始了，别发呆了。”
温蒂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去看电脑屏幕。
今天是这次学术会议的最后一天。
会议的议程排得满满的，从早上一直到晚上八点。
终于听完最后一个讲座。
桌前的两人齐齐起身，不约而同的伸了个懒腰。
沈苍夜坐回椅子上，看着天花板。
便听温蒂说：“哎，你瞧。”
沈苍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两只仿生海龙在充电桩上充电，充着充着就靠到一起了，小脑袋挨着，好像在说悄悄话。
温蒂莞尔一笑，“小叶好像很喜欢这个伙伴。”
“你想再帮它们做一个第三者吗？”沈苍夜打趣道，“就叫，仿生龙三号。”
小海龙推了他一把，“你满脑子想什么呐？说不定人家就是纯洁的友谊呢！”
“我们以前也是纯洁的实验室友谊，互为共同第一作者的那种纯洁。”沈苍夜耸耸肩。
“谁和你纯洁的友谊了，呆子，那个时候就你对我是友谊，我对你……哼。”她哼了声，撇过脸不说话了。
沈苍夜走近些，双手撑着桌子，把小小的阿戈尔女孩禁锢在其中。
他低头吻在海龙女孩的唇角，道：“那现在，要不要来做一些只有朋友以上的那种关系才能做的事情？”
“讨厌。”阿戈尔少女红了脸，顺从地抱住了他。
良宵一刻值千金。
两人拥在床上，说了一会话，便齐齐睡去。
半夜，怀里的人一动，沈苍夜被惊醒过来。
就听温蒂呢喃着说，“对不起……吵醒你了吗？”
“怎么了？”沈苍夜迷迷糊糊问道。
“我有点饿了……胃疼得厉害。”温蒂低声说。
沈苍夜看了看时间。
现在是凌晨两点
“今天一天都是清汤寡水的，连油星子都没有。”温蒂委屈道，“我包里还有一个昨天带回来的奶油蛋糕，你帮我去拿一下好不好？”
今天白天，这只急性肠胃炎的小海龙都是喝粥度日的，不饿才怪了。
“蛋糕太油了，还是不要吃了。”沈苍夜揉了揉脸，意识清醒了一些。
温蒂听着，有些悻悻然，便只好伸手去拿床头柜上拿水杯，想要喝水充饥。
“你等我一下。”沈苍夜坐了起来，“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啊？”温蒂朦朦胧胧应着。
……现在可是凌晨两点啊。
沈苍夜开了一盏小灯，插上小电炉。
这是他问酒店的厨房借来的，还借了一些食材，这就方便他在房间里熬粥了。
他淘了些小米，烧开了水，将黄小米下锅熬煮。
没过多久，暖暖的芳香便铺满了房间。
沈苍夜炖好了小米粥，放凉端到床边，“嗯，温度应该正好，吃吧，吃完就好睡觉了。”
“呆子，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小海龙搅拌着碗里的粥，喃喃的说。
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世界上有几个人愿为你大半夜的爬出被窝去熬一锅粥呢？
“别太感动了，这是病号的特殊待遇哈，仅限这次，以后没有了。”沈苍夜打趣道，“看你的情况，明天应该就能好了，你后天才走，明天我带你去个好地方玩。”
“去哪里？”温蒂追问道。
“秘密。”沈苍夜笑笑。
他看着温蒂吃完，关了灯，又钻进被窝，抱住阿戈尔少女柔软的身体。
小海龙靠在他怀里，小声说：“我觉得应该生个孩子让我们使唤，像刚才那样，就不用你去煮粥了，我们可以使唤孩子去。”
沈苍夜就笑，“想得倒美，说不定到时候还得反过来，你使唤我去给孩子煮粥。”
温蒂红了脸，索性钻进被窝，将脸埋在他胸前，“我告诉你一件事。”
“嗯？”
“其实，算命先生的还说我会怀上宝宝来着。”
“……”
“呆子，你怎么不说话？睡着了？”
“没睡着啊！我哪里可能睡着，我说这个我可就清醒了！”
“哎你、你手摸哪呢……不是说要睡了吗？”

807.自带嘲讽技能
龙门是繁华的。
数不尽的购物商场、梦幻中童话游乐园。
但龙门的精髓不止于此。
去中环的酒吧点上一杯红酒彻夜不眠，乘着天星小轮畅游河港，乘山顶缆车登上太平山顶感受霓虹灯的律动，或是在那寻常巷陌中寻找一份独特又简单的小美好。
“就是这里了。”沈苍夜说，“这几天我们基本把龙门的景点都转完了，剩下的就是这里——这个地方叫彩虹邨。”
伊比利亚科学家好奇的打量着这个街区。
彩虹邨是龙门的一个公租房街区，兼顾了建筑的美观和实用性。
光从名字就能看出它的独特之处。
这里的一切都是彩色的。
九栋大楼、七条街道、三所学校、以及各式商店……
这里无论阴天下雨，都能看到一道独特的彩虹风景线。
而所有的道路以完全按照彩虹的七色作为首字命名，连周边的地铁站也被命名为“彩虹站”。
他们牵着手走进街区之中。
本地的住户已经对外来的游客习以为常。
举目而望，大楼外墙的色彩丰富而不凌乱，整个街区的楼宇有着高度的统一性，仿佛有一种夏日的薄荷味。
他们转了一圈，来到了街区的高中门前。
“这里就是彩虹邨的高中。”沈苍夜指了指校门的铁栏，“怎么样，有没有回忆起你高中时的美好生活？”
温蒂笑了笑，说：“回想起来，我的高中生活挺平淡就过去了，没有什么记忆很深刻的画面……嗯，倒是图书馆的布局我还记忆犹新。”
她说着，自嘲地笑了笑，“哎呀，我以前就是个书呆子啦。”
沈苍夜愣了一下。
他蓦地想起来。
曾经在伊比利亚的时候，他偶然听温蒂提过她的学生时代。
彼时，他们在万圣节的广场上跳舞。
阿戈尔少女很不好意思地说：
“跳一支华尔兹，是伊比利亚中学毕业典礼的保留项目。”
“当时，我很期待那场毕业舞会。我请求父母，替我提前准备好了舞裙、舞鞋。期待以一个不同于‘书呆子’的形象露面。”
“可是到了舞会时，没有一个人邀请我跳舞，我自己一个人在舞池边上坐到了舞会结束……”
阿戈尔人在伊比利亚的境遇又怎么会好呢？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躲躲藏藏地活着。
能接受正规教育的少部分，在初高中时期也常被尚不成熟的同龄人们孤立，甚至是霸凌、迫害。
对于身边的这个阿戈尔人来说，学生时代并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
沈苍夜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几乎已经忘了，他们的学生时代是截然不同的。
只是她没说，不想败了他的兴致，只说自己是个书呆子。
温蒂指了指校门，“好像可以进去学校里面呢，我们到处走走看看吧。”
“我们还是……不去了吧？”沈苍夜犹豫着道。
温蒂拉着他，“当然要去呀，我也想知道炎国的中学里是什么样的。”
“既然这样，你等我一下。”沈苍夜说。
“欸？”小海龙愣了愣。
她见着沈苍夜跑向学校大门，和门卫大爷说了些什么，又写了些什么，接着朝她跑过来。
“干嘛呢？神秘兮兮的。”温蒂笑道。
话音刚落，就被沈苍夜一把拉进了怀里。
小海龙愣愣地抬起手反抱住他。
沈苍夜低下头，轻声说：“现在，把你所有的、关于高中的记忆全都忘掉。你只需要记得，我们从高中就认识了，我们是高中同学。来，现在，我带你一起回忆我们的高中生活。”
“好呀。”温蒂觉得好奇又新鲜。
沈苍夜放开她，拉过她的手，郑重地递给她一个小纸团。
“这是什么？”小海龙不解的瞧着他。
“现在我们才读高一，等你‘高三毕业时’再打开。”沈苍夜神秘地笑笑，握住她的手，“走吧，温蒂同学。”
说着，他拉着阿戈尔奔入校园。
此时正值假期，校园里没有什么人。
刚进校门，迎面是一条长长的阶梯。
沈苍夜道：“我们中学的门，一进来就是一个很大的坡，一共九十九级台阶，我高一的时候有一次为了赶去教室不迟到，没来得及放自行车，扛着自行车就冲上去了。”
温蒂回过神来，被他逗笑了，“是吗？后来呢？”
“当然是没迟到啊！”沈苍夜摊手。
他拉着海龙少女奔上了台阶，迎面是林荫的校道。
阳光刚刚好，校道的两侧的树木青葱繁茂，停车的单车棚变成了一堵花墙，教学楼上的爬山虎已经占据的半壁江山。
“你记得吗？这是我们高中三年的保洁区。”沈苍夜说，“我们班的值日生要负责打扫这片区域的卫生，还要给大树浇水。为了方便区别，我们给保洁区里的两棵树都起了名字，这一棵叫村上春树，那一棵叫东尼大木。”
“村上春树我听说过，东尼……那是什么？”温蒂看着他的神情，好奇地问。
“好孩子千万不要去搜索。”沈苍夜郑重的说。
小海龙瞧他一眼，掩嘴笑道，“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那是一名艺术家。”沈苍夜神秘的摆了摆手，继续往前走。
尽管烈日炎炎，篮球场上依然有几个男生在挥汗如雨。
青春，就是要肆意飞奔的年龄。
温蒂望着球场，有点害怕地抓紧了沈苍夜的手。
她忆起中学时的经历。
在篮球场被篮球砸了后脑勺，她捡起篮球回头时，那几个男生嘲弄的眼神和嗤笑的话语。
“——去死吧，阿戈尔人。”
“滚出我们的国家，带来灾祸的阿戈尔！”
从那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去过操场，一次都没有。
“哈喽，温蒂同学。”沈苍夜的声音把她从回忆中唤回来。
“啊……？”温蒂怔道。
沈苍夜竖起食指，“你知道球场上打球的男生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吗？”
“是什么？”温蒂好奇地问。
“是有个姑娘在球场边看着自己打球，在他进球之后狠狠夸他。”
沈苍夜说完，便跑向球场。
“好啊，我看着你打球。”小海龙忙跟着他来到球场。
球场上，三个高中生正在打着篮球。
沈苍夜跑近，向他们招手，“嗨，我能跟你们一起打一个球吗？就一个！”
那三个男生面面相觑。
停了一秒，一个个子高高的男生说：“怎么打？二对二吗？”
“你们三个对我一个吧。”沈苍夜说。
那三个男生相互瞧了一眼，当即眼中冒火。
你谁啊喂？
一上来就说要一对三，你很了不起吗？
高个子男生嘁了一声，道：“兄弟，要不赌一把？谁输了请对方喝饮料！”
“某闷台啊！”沈苍夜拍了拍手，“来。”
开球。
高个男生率先抢球，可才跑了几步就被对方偷了球。
沈苍夜带球疾跑了几步，跃起投篮。
“拦住他，阿杰！”高个子男生高声喊道。
被唤作阿杰的男生立刻一跃而起试图盖帽。
可他刚跳起来，面前的人就闪过去了。
“靠，假动作。”阿杰骂了声。
篮下防守的那个男生见状，也冲上来拦截。
但是迟了。
沈苍夜一跃而起投篮。
篮球打在了篮筐上。
“啊？”沈苍夜愣了一下。
“篮板球！”高个子男生大喊着扑上去。
但是一双手在他之前就夺过了篮球。
啪。
把刚才没投进的球给扣进去了。
“承让承让，谢谢啊。”沈苍夜拱拱手，又冲着场边笑道，“哎哎，温蒂同学，我厉不厉害啊？”
三个男生脸都白了。
这个人来踢馆也就算了。
一对三胜了也就算了。
还自带妹子来围观加油的！
全身上下都在开嘲讽技能啊！能不能打一顿啊！
阿戈尔的学者愣了好久，笑骂，“臭美吧你，跟个孩子似的！”
“你就说我厉不厉害？”沈苍夜不懈的追问。
“你厉害，就你最厉害。”小海龙望着他的眼中满是小星星。
记忆中的球场上自己含着泪低头跑开的画面模糊着，正一点一滴的被替换成金色阳光下他的笑脸。

808.“与你最后的夏天”
沈苍夜朝着场边的阿戈尔少女挥挥手。
再转过身，就见着三个男生阴沉的脸，仿佛要把他生吞了。
沈苍夜愣了一下，陪笑着说：“啊，那个，饮料就不用请了，交个朋友哈……哈哈哈。”
三人怨念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到了球场边，又恨恨的收回来。
沈苍夜一路跑到海龙少女的面前求表扬，“你说你说，我是不是超勇的？”
温蒂掩着嘴笑，“真是的，你是小孩子嘛，你要听多少次才够啊？你最厉害你最厉害。”
沈苍夜望着她笑笑，伸出手，“消毒液。”
温蒂愣道：“欸？你要什么？”
“酒精消毒凝胶。”沈苍夜说，“刚打完球，手脏着呢。”
“哦。”温蒂乖乖地掏出了免洗手消毒凝胶递给他。
沈苍夜挤了一点在手心，搓搓手，点头道：“好，现在手干净了，可以抱你了。”
“欸？”小海龙一愣，下一秒人便被他拉到怀里，像托举小朋友似的举到了半空。
“呀！”温蒂惊叫一声。
很快她便被放回了地面。
沈苍夜凑在她耳边，笑着说：“温蒂同学，你是小孩子吗？连这个都怕？”
阿戈尔少女呆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被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捉弄了。
她伸手想去掐他腰间的肉，却被他一扭身闪过了。
沈苍夜飞快的在她侧脸亲了一下，大笑着拔腿就跑。
温蒂也连忙跟上去。
午后的校园
飘落的树叶安静得如同一场默剧，小鸟儿也懒得发声，阳光洒下来，树影斑驳，空气清新不见灰霾。
两人在校园里笑闹着追逐，时光拖得跟树荫一样深远。
校园里响起上课的铃声。
即使在假期时，学校的铃声也是照常响的。
空空的校园里，上课铃声回荡着，和蝉鸣交织在一起，令人忍不住地想停下脚步回忆过去。
“温蒂同学，上课了，还不快走！”海龙少女正在失神间，沈苍夜喊了她一声。
小海龙应声，赶紧跟上去。
他们一起走向教学楼，踏过已经被学生们的步子磨成圆角的台阶，朝着教室走去。
沈苍夜牵着阿戈尔少女，一边走，一边说起自己学生时的点点滴滴。
“你记得吗？高中时你的成绩特别好，唯一一次你没有考全班第一，是因为生病错过了一场考试，那是我唯一次拿第一名呢。你知道吗，高中时我最崇拜的人就是你了。”
温蒂莞尔一笑，配合地说：“那你呢？高中时肯定有很多女生暗恋你吧？”
沈苍夜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心里只爱学习。因为我想和某位学霸同学上同一所大学。”
“你的成绩也不差嘛。”温蒂说。
沈苍夜连忙摆手，“哪有啊，我这辈子睡得最香的觉就是在高中数学课的课堂上。”
再往前走些，便是学校的实验室区域。
沈苍夜探头瞅了眼，有点悻悻然，“可惜啊，实验室上锁了。”
“放假期间实验室当然会上锁呀。”温蒂说。
沈苍夜抬着头，一边回忆一边讲述，“高二那年我们两个人搭伙做实验——氨气的实验室制法。我和你打赌，说氨气没那么臭，你不信，我凑到瓶口吸了一大口，当场就搁边上吐了。”
海龙女孩被逗乐了，“你那傻乎乎的样子，和现在一模一样。”
沈苍夜停了停，趴在走廊的围栏上，道：“我们学校高三那年，在高考前总有一场约定俗成的‘仪式’，就是把高三的试卷作业课本全部都扔了，从楼上往下扔。纸片洒满一地，特别的解压。”
小海龙站在他身边，“嗯，我记得，然后呢？”
“我不小心把我装准考证和身份证的袋子一起扔了，那绝对是我这辈子干的最蠢的事情。”
“那该怎么办？”温蒂惊得扬起眉毛。
沈苍夜说：“在别人欢庆解放的时候，我还在厚达三公分的试卷堆里找我的准考证，一直找到晚上九点。”
“你呀，这种时候又这么笨。”阿戈尔无奈道。
她转过头去看他的侧脸，带着金色光晕的阳光剪出他的轮廓，侧脸的那条线，一瞬间有怦然心跳的感觉。
阿戈尔少女将眼帘缓缓地闭合，把一切都封在眼底。
他带她来这方校园，这个承载了他全部的青春全部的美好的地方，一点一点把他发生过的快乐的、难过的、激动的喜怒哀乐讲给她听，将他所有的记忆交给她，那些平凡生活里闪亮的瞬间。
长长的校道终于走到尽头，阳光斑驳地洒在地面，夏天的风很大，吹得树叶唰唰的响。
顶着被大风吹乱的头发，站在校道上向远处眺望，一抬头就是湛蓝的天空。
“高一时我给你的纸条呢，可以打开了。”沈苍夜说，“校园走到尽头了，我们毕业了。”
海龙女孩怔了怔，才想起来打开的手里一直握着的纸团。
那是一张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条，上面工整地写的几个字：
【温蒂同学，我喜欢你，我一定会让你快乐的！】
下面是一块大白兔奶糖。
阿戈尔忍俊不禁，“突然给我这个干什么？”
沈苍夜一本正经的说，“怎么了，有问题吗？高中生都是用传纸条的方式表白的！”
温蒂凝视着她，抿着唇笑了。
回忆里那晦暗的学生时期，孤独的上学放学路；同学们对阿戈尔人的嘲弄和欺辱；老师对霸凌的纵容和视而不见；她不敢回忆的那些磨难……一点一点地风化不见，随着身边人的讲述，被阳光灿烂的日子所取代，仿佛真的同他一起走过了最美好的青春。
燥热的盛夏，绿油油的芒果树，风吹过长长的走廊。
还有，下午阳光斜洒进冲满尘埃的教室，老师神采奕奕的在讲台讲着题目，坐在教室里偷看漫画；
还有……
漫长得让人失去耐性的暑假，蝉声里刷题刷到睡着；
时好时坏的学校喇叭播放着老旧的歌曲；
一下课就狂奔去食堂抢菜，大妈总是在抖的打饭的手；
总是喧闹着的操场；
教室里那块快要破掉的玻璃，风吹过就哐哐响；
冬天漏风的教室门，坐在门口的同学总是缩成一团；
还有……
坐在斜前方的、暗恋的人的侧脸。
阿戈尔踮起脚尖，亲了一下他的脸颊，“毕业快乐，沈同学，毕业快乐，我的男孩。”
沈苍夜用力将她抱紧，“未来请多指教，温蒂同学。”

809.好你条美女蛇,找事是吧
学术会议结束之后，温蒂便离开了龙门。
沈苍夜也重新回到了正儿八经的工作岗位里，专注于处理各种杂事。
办事处的岗位本身就是很无聊的。
除了一点点的工作，大部分时候，沈苍夜就和喵玖坐在办公室里看闲书打游戏，撸喵玖的尾巴，给喵玖的九条尾巴起名字，或者由于在睡觉前给过多位女性打视频电话道晚安被喵玖暴揍一顿。
日子平平静静的过了一个月，大的任务终于要来了。
摸鱼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以至于沈苍夜见到来访的星熊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懵。
起因是罗德岛正在筹备组织一支“战地救援小组”。
战地救援小组以自愿报名为原则，在干员们报名过后，把经过挑选的医疗干员和后勤干员们送去训练。
——指的是军事训练，而不是医疗技能的训练。
训练的地点，就在龙门。
除了龙门近卫局之外，龙门不具有官方的武装力量。
但是，龙门有一支特种警督预备团，是类似于雇佣军的存在。
在没有紧急动员的的时候，这支预备兵团会接受任务及训练，在战时根据龙门方面的动员令配合龙门近卫局完成任务。
预备兵团的部分教官由龙门近卫局的优秀警司担任，承接训练任务。
每年，龙门近卫局都会举行考核，从预备兵团里挑选优秀的战士，加入龙门近卫局。
罗德岛与龙门对接之后，委托这支预备兵团，对请愿加入战地救援小组的医疗干员们进行训练。
星熊此行就是为了与罗德岛方面接洽这件事情。
至于是谁带队？
——凯尔希大手一挥。
“我那徒弟不是在龙门吗？我看他每天闲得发慌，不给他布置点任务，他怎么成长？”
沈苍夜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坑进了战地救援小组。
听完星熊的叙述，他都惊了。
我在办公室吃着火锅唱着歌，怎么突然间就被发配兵营了？
倒是喵玖在一旁笑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星熊看着他，就笑道：“凯尔希女士倒是预测到了，你会有这个反应。”
“真是麻烦啊。”沈苍夜长叹一口气，“这次训练的教官，是你吗，星熊？我记得你说，预备兵团的教官是由龙门近卫局的警司兼任的，是吧？”
“不是我，我还不够格。”高大的鬼族笑了一下。
沈苍夜愣了愣。
星熊几乎是龙门近卫局最老资历的警司了，以她的实力，还不够格？
就听星熊说：“九会担任你们的主教官。真巧啊，那天晚上我和九飙车的时候，都跟你碰见过一面了。”
“哦，是九啊，原来如此。”沈苍夜陪笑两声，心里骂了句龙门粗口。
什么鬼啊！
这个龙门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龙门了！
“下周训练正式开始了，那么，我们下周见。”星熊微笑着点头告辞了。
“好，下周见。”沈苍夜也起身送客。
星熊走到门口，似乎是犹豫许久又想起了什么。
她的脚步停了停，补了一句，“我要提醒你一下，预备兵团的人喜欢给新兵下马威，你们要注意点。”
“哈？这是什么恶趣味？”沈苍夜道。
星熊耸耸肩，语气有点儿无奈，“这也是作为他们自己的演习项目之一的。”
接下来的一周，申请加入战地救援小组的医疗干员们陆续抵达龙门。
这次的训练会会分为几组，除了罗德岛方面的人之外，还有一些来自于其他雇佣兵团或是保安公司的人同他们一起训练，训练的持续时间是八周。
分在沈苍夜这一组的，一共是罗德岛的十三名医疗干员，以及两位作为后勤人员参加训练的辅助干员罗比菈塔和掠风。
到了约定的训练开始时间，他们在预定的地点上车，离开龙门前往位于龙门郊外的训练基地。
至于车？
当然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座位，坐的都是卡车。
绿皮的卡车在山谷间疾驰，扬起的尘土就仿佛是战场上的硝烟。
颠簸的车厢里摇摇晃晃，这哪里是平时坐办公室的医疗干员们能够受得住的，当即便有几个人面色发青。
沈苍夜坐在卡车的车尾，冷静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星熊多了句嘴，叮嘱他要小心预备兵团对他们这帮新兵的杀威棒。
那这“杀威棒”会从何处而来？
是到了训练基地？
还是在前往兵营的途中？
“沈医生，你在看什么？”一旁的锡兰小声问道。
这位黎博利大小姐第一个报名了罗德岛的战地救援小组，沈苍夜是没想到的。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黑居然没有跟着她的大小姐一起来参训。
他肯定不会知道，这都是锡兰刻意的安排。
在入职罗德岛之后，锡兰也有跟着杜宾等几位教官接受基础的体能训练。
其实，大部分医疗干员都会排这些训练，毕竟很多外勤任务还是需要基本的体能的。
只是，不知道这训练的强度，和龙门预备兵团的训练强度能不能接上。
沈苍夜的视线仍在四下扫着，一面回答着锡兰的问题，“我在担心这训练基地的教官，会在途中给我们来个下马威，杀我们个措手不及。”
“不会吧？”锡兰说，“我们也算是罗德岛委派的，怎么说也算是客人呀，他们再怎么严厉，应该对我们……”
“嘘，先静一静。”沈苍夜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锡兰不要说话打扰他。
他见到远处山巅上，有一丝反光一闪而逝。
“——这小子，真是敏锐。”
山顶上，一个褐发蓝瞳的斐迪亚半跪在山崖边，正拿着望远镜观察。
沈苍夜的视线扫来，几乎是刹那间，斐迪亚伏在了地面上。
但还是免不了地被对方发觉了。
在隐蔽中被发现，而且是那么远的距离，这是她从警多年来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在斐迪亚身边的灌木丛中，趴着另外一位身着迷彩服、脸上涂着油彩的士官。
士官放下望远镜，征询地道：“九长官，目标已经进入预定区域。”
九微微颔首，拿起了无线电，道：“注意。行动开始。”
——————
唉，这位冷门到连同人图的找不到的npc

810.来啊,互相伤害啊
随着九一声令下。
潜伏在山谷之中的预备兵团战士们都行动起来。
荒凉一片的山谷中，几辆越野车自后方疾驰而来，逼近了正在行驶的卡车，领头的是预备兵团的教官之一，近卫局的警司，代号准星。
同时，几队步兵潜伏在预定地点两侧的灌木丛中，安静等待着。
两辆运送新兵的卡车接近之时，乍然——
轰！
卡车周围爆炸声轰然响起。
霎时间泥土翻飞，烟雾弥漫。
“有、有炸弹！？”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车厢里的“新兵”们吓得尖叫连连，立时乱成一团，东倒西歪。
“嘁，果然。”沈苍夜扶住车尾，一手拉住了险些被甩下卡车的锡兰。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锡兰吓得全身发抖。
沈苍夜朝车厢里扫视一眼。
其他人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只有亚叶、嘉维尔等几位经历过战场环境的医疗干员尚算冷静，能够稳住身体。
安静只持续了几秒钟。
随即，密集的轰响再一次在周围炸开。
“啊——！”锡兰惊恐地往沈苍夜怀里挤。
医疗兵大多数是女性，们哪里见过这场面，吓得当场便是抱头蹲防。
卡车一颠簸，她们就滚成一团。
还不待她们稳住身体，几颗手雷一样的东西就被丢进了车厢里。
那几个手雷在地板上打了几个转，大量淡黄色的浓烟冒出来，充斥了整个车厢。
几秒钟之内，所有人的视野一下子便被烟雾遮蔽了。
这黄烟刺鼻得要命，吸入咽喉火辣辣的疼，让人止不住地流眼泪。
“那是什么！？——咳、呃……”锡兰惊骇地大喊，紧接着声音就被剧烈的咳嗽声取代。
“催泪弹。”沈苍夜反应倒快，抄起催泪弹就甩了出去，“屏住呼吸！”
他抓起手边的纯净水拧开，倒在了手帕上，将最靠近的锡兰拉近过来，捂住她的口鼻。
黎博利惊吓地抱住他的腰，呜呜呃呃地似乎想要感谢，沈苍夜只得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
耳际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几辆越野车自后方而来，呈夹攻之势逼停了卡车。
车里的医疗干员们，还有另外几个来自黑钢的后勤人员，都是捂着嘴，流着眼泪咳嗽。
有人喘着气说：“我……咳咳咳，我什么都看不见……”
“——都给我滚下车来！”
卡车之下响起低沉的吼声。
车厢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快点，找死吗！？”准星又吼道。
卡车上的“新兵”们，包括罗德岛的医疗干员和受训的其他战士，都老老实实地跳下卡车。
还在黄烟中挣扎的新兵，也被队友拉扯着，一并下了车。
离开了催泪烟雾的环境，沈苍夜才有机会审视眼下的情况。
山谷之中浓烟弥漫。
几名全副武装的预备兵团战士戴着防毒面具，手拿重弩将他们团团围着。
“蹲下！”准星耀武扬威地将重弩对准了面前新兵的脑袋。
新兵吓得连忙蹲下。
两辆卡车上下来四五十个新兵，全被驱赶在一起，蹲成一片，好像投降的残兵败将。
“嘁，说什么黑钢、罗德岛的精英，还有哪个佣兵团的来着，呵，全都是这么群软蛋。”准星嗤笑道，“蹲着，等长官来训话！”
沈苍夜也蹲下了，但眼神却警觉地注视着来回巡逻的战士们。
“我叫你低头你没听到！？”准星唰一下拔出了腰间的匕首，走了过来。
将匕首架在新兵的脖子上，看他们惊惶失措的表情，是这位士官长的恶趣味。
“对不起！”沈苍夜不动声色地低下头。
“我允许你说话了吗？孬种？”准星低骂着走过来。
沈苍夜皱起眉。
他从骨子里厌恶这种给新人下马威的行为，无论是在公司，还是在部队。
对本就没有威胁力的新人来杀威棒，只会夺去新人对这个地方的期待和信任。
他自问没法和曾经往死里整自己的人共事。
“你、你不要这样……不要激怒他们……他们就是故意要整我们的！”锡兰蹲在沈苍夜身边，小声说道。
一旁的蜜莓看得急在心上，连声道：“不要说话了，他过来了——”
“我说闭嘴！”准星几个大步逼到了黎博利大小姐的面前，一把薅住了她的衣服。
几乎在同时，沈苍夜一跃而起，猛地扑上去，把准星掀翻在地。
准星吃了一惊，想反击时，双手已经被沈苍夜锁在了身后。
“被新兵摁倒的感觉如何啊，老鸟？”沈苍夜凑近，冷笑道。
“你疯了！？他可是预备兵团的人！动了他们，我们要受罚的！”一个胸前别着黑钢徽章的年轻人喊道。
“我打的就是他们！”沈苍夜抄起重弩拍在准星脸上。
高大的战士当场晕了过去。
几乎在同时，一支弩箭擦过了沈苍夜的身体。
“你们干什么！”另一头看守巡逻的战士见到了这边的骚动，立刻冲了过来。
他才跑两步，侧边一个绿色的身影就闪了出来。
“——我们雨林人的字典里，就没有投降两个字！”
咣！
嘉维尔一法杖下去，把追过来的战士也敲晕了。
新兵们全惊了。
这是……揭竿而起了？
“不服的，就跟我走！”沈苍夜喊了声。
两人扒下晕倒战士们的装备，往另一边跑去。
锡兰愣愣看着他们，情感驱使她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另外一个新兵也跟着跑。
“还不走？走啊！”嘉维尔也喊了声。
罗德岛的干员们愣愣盯着他们俩人，随即，都纷纷起身加入了他们。
剩下两个阴沟翻船的预备兵团战士晕乎乎地躺在地上。
“我、我们去哪啊？”跟上来的桑葚怯生生地问。
“抢车，跟他们杠上了！”沈苍夜沿途打倒了几个预备兵团的战士，就朝一旁山谷中停着的重型越野车冲去。
……
……
“——九。”提着大盾的星熊慢慢地从山崖后方走来，立在斐迪亚的身边。
“你来了。”九的眼睛都没有斜一下，依然是专注地观察着山谷中的局势。
星熊将般若大盾放下，无奈道：“九，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吧？毕竟他们中大多数只是普通的医疗兵而已。”
“无规矩不成方圆。新兵营不是大学校园，无条件的服从、无条件的忍耐、摒弃所有无用的个人意识，是所有新兵要学的第一课。”九的声音不疾不徐，依旧平稳，“现在他们要上的，就是这一课。”
这时候，对讲机响起，“队长，少了十三个新兵。”
九的动作微微一顿，就见镜头里，沈苍夜带着一票罗德岛的干员，抢了预备兵团的两辆重型越野车，一踩油门到底，就这样冲了出去。
旁边的黎博利小战士还在愣愣，“队长，我们要追么？”
九站了起来，“红鹳，你带剩下的人去新兵营。”
“那几个逃兵怎么办？”红鹳问道。
“我来处理。”九说道。
战士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
长官居然……为一个新兵亲自出手？
星熊也无奈地望着斐迪亚警司。
她还真的没有想到，前几日见面时遇到的那个斯斯文文的医生，真正狠起来，比他们这些动手整新兵的人那是有过之无不及。
九停了一下，道：“星熊，你跟我来。”
“做什么？”鬼族问道。
九淡淡地说：“呵，沈苍夜，这个新兵就是一匹野马。我今天不驯了他，以后的训练里麻烦可大了。”
星熊有点后怕地看着斐迪亚，脑中在云斗蛐蛐。
那俩人对上，谁会比较厉害点？

811.扒光星熊 确信
越野车在山谷中疾驰，时不时扎入密林，又飞驰而出，扬起漫天的尘土。
而在高空，一架无人侦察机悄然跟了上去。
预备兵团的突击小队长沙狐操纵着无人机，密切观察着平板上无人机传来的实时画面。
下一瞬，正开车的沈苍夜突然回头，朝着天空打了个响指。
倏！
沙狐只瞥见一道红光。
紧跟着，平板上的画面便全成了雪花。
“淦！”沙狐禁不住骂了出来。
站在他身边的九并不意外，嘴角扬起似有一丝笑意。
她对身后的战士们命令道：“休息结束，准备战斗。星熊，带人封锁山谷。”
“是。”鬼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斐迪亚跳上了车，一手挂挡一手把着方向盘，命令道：“沙狐，保持距离跟踪。”
“不攻击？”沙狐疑惑道。
“我要给他们上一课。”九说着，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
紧跟着，山地上空，三架直升机从高空掠过，巨大的轰鸣声在山谷间回荡。
……
……
密林之中，沈苍夜驾驶着重型越野车在疾驰。
“那个，我们要去哪里？”车子开了一阵子，后排一个声音弱弱地问。
沈苍夜回头瞥了一眼，愣了，“呃，你谁啊？”
后排挤着的人里头，除了几位罗德岛的医疗干员之外，还有一个长得非常青秀的黎博利青年。
他怀里抱着包，文文弱弱的模样。
“我叫弗雷德，我是黑钢派来受训的。”文弱青年怯怯地说。
沈苍夜哭笑不得，“你怎么上了我们的车啊？”
弗雷德结巴道：“我、我也不知道，我看到他们跑，就跟着一起跑了。”
“好吧。”沈苍夜无语，“你要下车吗？”
弗雷德抱紧了背包，“我都上了贼船了，还怎么下车？”
这时候蓦然，车上的电台响了，“新兵沈苍夜，我知道你听得到，收到回复。完毕。”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敢吭声，都看着驾驶座上的沈苍夜。
沈苍夜想了想，拿起电台，“你是星熊？还是九？”
那头道：“你的消息很灵通。我是你们的主教官，代号九。你知道吗，你们现在的行为，是严重违反预备兵团的纪律的。”
沈苍夜眉毛一挑，“所以？”
“哈，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九笑了笑，“不如这样吧，沈苍夜，要不要来跟我赌一把？”
“赌一把？”沈苍夜不解。
“赌一赌你们，能不能逃过我们的追捕。”
沈苍夜道：“规则呢？”
九看了看表，“现在是晚上七点十二，我们打赌，在凌晨十二点之前，我们抓住你们，算我们赢；你们要是能逃过我们的追缉，算你们赢。”
沈苍夜想了想，道：“那赌注？”
九淡淡一笑，“若你们赢，今天的事既往不咎。如果你们输了，就要作为逃兵接受预备兵团的惩罚。怎么样，敢赌吗？”
“这不公平！是你们先整我们的！凭什么我们要接受惩罚？”沈苍夜道。
“因为这里我说了算。”九的声音依旧古井无波。
靠。
车里顿时一片低骂。
九慢悠悠地说出下半句，“如果你们想讲条件，那就赢下我再来说吧。”
沈苍夜一咬牙，“你们的装备齐全，有车有直升机有武器，而我们——”
九笑着打断他的话，“怎么？你期望在战场上，敌人借给你车、武器，好让你们公平竞争？”
她顿了顿，又是淡淡一笑，“姑且加一条吧，若你们之中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突破我们的追捕、完好无损地抵达训练基地，那么，我可以满足你们一个要求。”
沈苍夜本以为这是个一板一眼的长官，没想到还挺能整活的。
他转头望着大伙。
又听九道：“如果你们不接受赌局，现在立刻停车，下车原地等待，我可以酌情减轻你们的惩罚。”
九的话刚说完，车上的新兵们顿时好像爆豆子一样炸开了锅。
“凭什么啊！我们输了要接受惩罚，赢了也只是免于惩罚而已！”
“当然要干！”鳄鱼大酋长忍不住道，“我让他们瞧瞧阿达克利斯的厉害！”
“既然逃不掉惩罚，那就干吧！赌一把说不定还有转机呢！”
大家七嘴八舌，都在愤愤不平。
所有人都望着沈苍夜。
沈苍夜呼了一口气，道：“好，我跟你赌。”
只有弗雷德哭丧着脸，“天啊，你们都不要命啦！”
“训练基地在什么地方？”沈苍夜拿起电台，问道。
九笑道：“你不是很厉害么？自己找啊。”
沈苍夜心里骂了句龙门粗口。
他一甩手把带有定位系统的电台扔了出去。
副驾驶的锡兰在车里一阵翻找，找到一张地图。
她铺开地图一看，这是一张作战地图，地图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等高线，各种标注与民用地图截然不同。
沈苍夜瞟了眼，默默计算着距离。
“地图不会标注训练基地的位置的，这很容易暴露。”后排，弗雷德小声说。
沈苍夜意外道：“你很了解啊。”
弗雷德道：“我在哥伦比亚，是军校毕业的。”
“哟，什么专业？”沈苍夜把着方向盘，头也没回地问。
“电子对抗指挥与工程。”弗雷德说。
沈苍夜听着一笑，“那我现在可更加不能放你下车了。”
弗雷德苦笑，“当然不下车，现在下车，我就真的是逃兵了。我跟你们干！”
沈苍夜思索片刻，“你能入侵到他们的系统里面，拿到训练基地的地图吗？”
“我、我不确定，那些都是加密的。”弗雷德道，“但我可以试一试……我需要他们的终端。”
山林上空呼呼风响，两架直升机低空掠过，螺旋桨刮着飓风轰鸣着。
直升机悬停，滑降索垂下，步兵鱼贯降落，落地后熟练地建立环形防御，很快呈小组队形散入山林搜索他们的踪迹。
在他们的身后，车队也陆续进入密林。
“我们开车目标太大了！”锡兰急道，“他们根本不用费劲儿就会发现我们！”
“我听见直升机的声音了！”后排的亚叶急道，“现在只是略微天黑，我们太容易暴露了！”
沈苍夜放慢了车速。
“怎么办？”掠风问道。
沈苍夜道：“刚才我看到地图，在我们左前方的位置有个废弃的防空设施，你们先躲进去，我来引开追兵。”
“你——！”锡兰惊了惊，最后声音又放低了，“你小心点。”
沈苍夜点点头，“我有数的。弗雷德，你跟我一起来，我抢个终端给你用，你来找出地图。”
“好……”弗雷德心有戚戚焉地应着，心想这人又是抢车又是抢终端的，怎么看都不像个来接受训练的兵，反而是跟强盗似的。
废弃的防空设施之外，越野车疾驰而至。
一个刹车，新兵们纷纷跳下车，有人捂着嘴差点吐了。
作为杜林人的褐果似是对这样的地下设施非常熟悉，拿着手电走在了前方。
十来个人相互搀扶着，大步流星往防空地道里去。
沈苍夜目送所有人消失在黑暗之中，看了看后方缩成一团的黎博利青年，“下车隐蔽。”
“啊？”弗雷德怔道。
沈苍夜说：“我们的轮胎印就是最明显的痕迹了，他们发现我们轻而易举。我们在这里守株待兔。”
“啊？”弗雷德无力吐槽。
你觉得你搁这守株待兔。
人家觉得是你在送人头。
山地雾气缭绕，后方茂密的树林中影影绰绰的。
沈苍夜压低声音，“你跟我分散隐蔽，明白吗？你怎么一点都不像军校生啊，太弱了吧？”
“我明白了！知道了！”弗雷德一副破罐破摔的表情，赶紧与他拉开一段距离，匆匆隐蔽。
沈苍夜听着后面传来的脚步声和无线电通话声。
“连脚步声都毫不掩饰……真是完全没把我们这群新兵蛋子放在眼里。”沈苍夜腹诽着，一闪身便消失在黑暗中。
几乎同时，以星熊领头的四个预备兵团队员呈搜索队形跑来。
星熊瞥见了不远处弃置的越野车，一握右拳停下，拿出热成像仪搜索。
树丛里，弗雷德绝望地拿着仅有的短刀，准备好了和预备兵团的队员们“同归于尽”的打算。
热成像仪的有效监测距离不到百米，他们没有发现已经进入防空设施的新兵们。
星熊手里的热成像仪上，出现两个红影，其中一个，就在他们附近。
鬼族警司皱了皱眉，下意识朝上方望去。
几乎同时，在他们身后的沈苍夜脱离了潜行，匕首一挥便绞杀上去。
星熊只听得耳边风声乍响，本能地抬起般若大盾防御。
可是这个瞬间，演习用的橡皮刀刃已经擦过了她的脖颈。
黑夜里，匕首的刀刃翻飞，划出一道死亡的折线，一呼一吸间就将四名队员全部锁喉。
四名搜索队员摸了摸脖子，有个人愣愣地想说话。
沈苍夜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前辈，你们都挂了，死人不能说话，可别破坏规矩啊。”
弗雷德畏畏缩缩地从一棵大树后头走了出来，视线在四个战士身上来回看着，觉得不可思议。
这还真是守株待兔啊。
已经“阵亡”的三个战士看着他们，长叹，“居然是隐形的源石技艺，我们怎么就没想到。”
星熊无奈道：“九都说过别轻敌了，你们不当回事。”
沈苍夜端着弩指着几具“尸体”，道：“你们的制服、武器装备、还有终端，全是我们的了。各位，衣服是你们自己脱，还是我给你们扒下来？”
星熊哭笑不得，“沈苍夜，说话好歹要看看气氛哪。”
“呃……”沈苍夜语塞。
这位黑白通吃的大佬太强了，以至于他好像从来就没把她当成女人过。

812.调虎离山
沈苍夜和弗雷德藏身在一个灌木丛里。
弗雷德焦急地操作着缴获来的终端电脑。
外头，星熊四人百无聊赖地发呆。
沈苍夜警戒着，不时回头问：“怎么样？找到没有？”
终端上数据闪烁，弗雷德飞速操作着，十指翻飞。
过了会儿，弗雷特眉头紧皱，道：“加密地图需要解码，我不确定时间够不够，需要密码或者虹膜识别才能解锁。”
沈苍夜抬头看着刚被“杀”的几具“尸体”。
“我们已经死了，拒绝透露密码。”一个战士立刻道。
星熊笑了笑，道：“终端，拿过来吧。”
“星熊长官，可以吗！？”几个战士不可思议。
星熊耸耸肩，“新兵蛋子而已，演习时期帮一把也没什么。”
弗雷德犹豫了一下，把终端递了过去。
高大的鬼族警司熟稔地输入密码，接着完成虹膜识别，将电脑还了回来，“喏，好了。”
“谢谢。”弗雷德眨眨眼。
他快速操作，很快，终端屏幕上出现一张地图。
沈苍夜看着，以最快的速度记忆下来。
……
指挥车里，沙狐警觉地盯着电脑屏幕。
骤然，一个黄点出现了。
沙狐立刻抓起电台，高声喊：“长官——”
片刻，九的声音响起，“收到，请讲。”
“找到他们了，好小子，不怕死的，居然敢用我们的终端！这下子给他抓到了！”沙狐一脸兴奋，“我将坐标发给所有人，给我锁定他！”
预备兵团的战士携带的终端电脑不止一套系统。
输入不同的密码，会解锁不同的账户。
它能够伪装成普通人的工作电脑，也能——连上指挥系统，将位置发送出去，以便让战士们追着他的定位围捕过来。
深夜，山地的丛林里一片寂静。
预备兵团的战士们潜伏在各处警戒着，眼神锐利而明亮。
陡然，一个定位信息被发送到了所有人的个人终端上。
——目标的定位！
同时。
密林之内，一辆重型越野车陡然咆哮起来，轰鸣着冲向丛林之外。
黑夜中，引擎声震天，瞬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沙狐在隐蔽处观察着。
他一直在等待。
蓦地，只见终端电脑的屏幕上，一个红点在迅速移动。
无线电里立刻响应，“发现目标！”
旁边的战士报告道：“长官，刚才监测到的终端信号，就在那辆越野车里！”
终端电脑屏幕上，赤红的小点还在飞驰，如同脱了缰的野马，移动的方向——正是位于山谷里的训练基地。
沙狐冷笑道：“他上当了，给我抓住他！”
“是！”
队员们从隐蔽处一跃而起。
躲在暗处的越野车迅猛发动，车队如同兔子一样飞掠而出，全朝着那一辆与所有人逆行飞驰的越野车包抄而去。
蜿蜒的山路上，沙狐左手拿着对讲机，右手把着车身：“一组，近距离追踪，必要时可开火！二组三组，抄近路包抄他！”
“收到！”二组的战士猛踩油门，掉转方向，带着几辆突击车绕道直接冲下山坡。
在所有人追踪的越野车上，沈苍夜把着方向盘，瞥了一眼扔在副驾驶座椅上的电脑终端。
他当然知道星熊不会真的帮他，电脑终端一旦连上指挥系统，就很容易追踪。
正中下怀。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的时候，其他人就有更多的时间逃脱、隐蔽，甚至布下陷阱。
这一场赌局，不需要交战。
只需要把时间拖到午夜，他们就赢了。
沈苍夜将油门踩到底，车子噌地一下，几乎飞起，越过一条深沟，砰地落地，风驰电掣往前开去。
后面的车队紧追不舍。
空中，一架直升机唰地打开探照灯，一束雪亮的光柱在山地间追逐着越野车。
“咦……？”直升机的驾驶员微微一愣。
他看清楚了。
那辆车上，只有一个人。
只是这么一瞬，驾驶员明白过来。
——这个新兵，是故意打开了终端，引诱他们来抓他的。
轰鸣的车队和直升机一路火花带闪电，将目标逼到了一处断崖前。
沈苍夜一笑，一脚刹车，方向盘猛打，在悬崖旁一个漂亮的漂移，车轮在泥地上犁出一道深深的车辙。
“不许动！”
后方的喇叭刺耳地响着。
无数把弩对准了他。
沈苍夜不为所动，解了安全带，踢开车门，朝着断崖之下一跃而去。
“喂——！不要！”
领头的战士急吼着。
断崖边上，沙狐带着预备兵团的匆匆赶到，看着空无一人的越野车，以及黑漆漆的断崖，全都愣住了。
战士们们打开照明装备。
几束强光唰地扫着断崖，三十米高的断崖下方树林密布，但是那个新兵已经不见踪影。
沙狐倒抽了一口凉气，与战士们面面相觑。
“他……他不会真跳下去了吧？”一个战士担忧地说。
“我看着他跳的！”另一人道，“这家伙，真的是个愣头青啊！”
“必须立刻报告！”沙狐看着断崖下方的树林，连忙扯过无线电。
讯息传到了主教官九那里。
斐迪亚正坐在车里，拿着一支钢笔，笔尖轻轻敲击着她手中拿着的新兵资料。
她接到沙狐的汇报，表情凝重了些许，“马上带所有人迂回到断崖下寻找，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放下无线电，稍一思索，启动了车子，朝着训练基地的方向而去。
夜晚十一点半，夜已深。
沈苍夜保持着潜行状态，靠近了夜幕之下的训练基地。
跳崖之后他就潜行了，靠着风飞过来的。
反正拖延时间的目的达到了。
他们与九约定的规则是，在凌晨之前不被抓到，在那个前提下，如果他能够抵达训练基地，则可以额外提一个要求。
以潜行状态进入训练基地并不是一件难事。
只是……
在接近训练基地的外围时，沈苍夜神色一变。
怎么会！
在训练基地的墙内，站着一个人。
红褐色长发的斐迪亚，他曾经见过两次的训练主教官——九。
她倚靠着墙壁静静站着，长发被晚风吹起飞扬，好整以暇地等待。
就仿佛是专门来这里，等着他送上门一样。

813.菜鸟小兵的下克上
接近训练基地的外墙，沈苍夜动作微微顿了顿，依旧慢慢的向前潜行而去。
既然主教官在这里候着，那便是料定了他会来。
既然如此，就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了，上！
提刀在手，沈苍夜悄无声息的接近，在两米之外陡然加速，冲刺而出。
九的反应极其敏锐，在沈苍夜挥刀的同时，斐迪亚全身一震，一步后撤，一柄从爪刀她手腕间翻飞而出，摆开架势迎战。
近距离格斗的胜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谁抢占先机谁就夺了胜算。
这一个回合，看似是沈苍夜占得先机。
然而，在他发动攻击显现身形的刹那，九抬起手对他施展了源石技艺。
类似于催眠、或是精神冲击，只是那么一刹那间，却能将他已经落下的胜利天平硬是扳回来。
近身的较量只两个回合就落下帷幕。
沈苍夜一刀抹向对方的脖颈，被挡开。
对方的匕首也是直勾勾朝着他的咽喉而来，被他卸去力道后，一个巧妙的推手技巧打飞武器。
下一个呼吸间，斐迪亚警司手腕一抖，一柄袖弩闪现，瞬时抵在了沈苍夜的眉间，为这场短暂的较量画上了句点。
“你死了，新兵。”九的声音平淡。
沈苍夜将正欲出拳的右手摊开。
手心里，是一只已经扯开引信的微型手榴弹。
“谢谢教官，这枚微型手榴弹的致命半径五米，有效杀伤半径是十五米，我和你一起死，不亏。”沈苍夜笑道。
九微微扬起眉毛。
尽管这个动作并不明显，依旧能看出她神情中的惊愕。
沈苍夜将演习用的手雷随手扔在地上。
很快，呲呲冒出的白烟笼罩了两人的身形。
沈苍夜问道：“我的同伴呢？被捕了吗？”
九苦笑，“一群耍杂技的。我的人在进入防空设施搜索的时候，遇到了遍地数不清的陷阱，最后在零点零三分抓住了他们。”
“掠风和罗比菈塔有的是这样的技巧。”沈苍夜耸耸肩。
斐迪亚又道：“另外一个哥伦比亚人，穿着我们的制服，被辨认出之后就引爆了手上的手雷。”
沈苍夜就笑：“弗雷德啊，我以为哥伦比亚的军校教育会让他更加惜命一点……啊，真不巧，教官，你的人都轻敌了。”
龙门近卫局的警司瞥他一眼，“那你呢，新兵？以你的实力，你有机会在第一个照面就杀了我，为什么轻敌了？”
“哎我？我没有轻敌啊。”沈苍夜挠挠头。
演习而已，小打小闹，谁打牌第一把就出王炸的，回头还要解释，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他用非常符合厚黑学的话语回复过去，“分明是教官您轻敌了才是，您擅长的源石技艺不止一种吧？如果能使出浑身解数，我连近身的机会都不会有。”
“油嘴滑舌。”九评价道，“我就当你是在奉承我了。”
她说完，旋身向训练基地之内走去。
沈苍夜跟上去，“教官，您怎么知道我会从这里潜入？”
“我知道你有隐形的源石技艺。接到你跳崖的消息，推算出你来训练基地的路线，并不是一件难事。”九说的轻描淡写。
沈苍夜咧咧嘴，心说你就是猜的吧，还说的这么玄乎。
“你们做的不错。”九边走边说，“说吧，你的一个要求是什么？”
“我的要求就是我的一个要求变成十个要求。”沈苍夜即答。
九深深地皱眉，“不要跟我玩文字游戏，新兵。”
沈苍夜秒回复，“是您自己说的，打倒您之后，就能随便提条件了。”
褐发的斐迪亚不吭声了。
沈苍夜适时地让步，“三个要求吧，不能更少了。”
“来训练基地第一天，就跟主教官讨价还价，这种人放在平时，我会扔到老兵的格斗训练场里头，让他好好吃一点苦头。”九淡淡的说。
“这不是他们都打不过我嘛？”沈苍夜陪着笑脸。
九的脚步顿了顿，终于被气笑了，“好，说说吧，你的要求是什么？”
沈苍夜道：“我要住单人单间。”
“可以。”
沈苍夜一听对方同意，便更加无耻起来，“明天后天全员放假过周末。”
“可以，还有吗？”九心里越气，又越觉得好笑。
这个人费了牛劲，搞出这么大动静，最后只是提这种不痛不痒的要求。
“第三个要求是——”沈苍夜的脚步停了停，说，“以后请不要用这种方式给新兵下马威了。”
九也停住了，转头看着他。
她看到一双漆黑的眸子，眼中满是认真的神色。
九轻哼了一声，说：“我知道你对我们的‘见面礼’颇有微词，你也用你的行动来回击了我们。但是你要知道，预备兵团不是游乐场，威信必须在一开始就树立，这从来都是预备兵团的惯例。”
“惯例，就是正确的吗？”沈苍夜反问。
九怔了怔，没说话。
“建立纪律，并执行到位，威信自然会建立，没有必要用这种居高临下的欺辱来展示你们的威严。”沈苍夜说，“你们的欺辱，不过是磨灭的新兵对于你们的信任罢了，让战士失去信任的指挥官是没有价值的，靠愤怒建立起来的队伍是没有战斗力的。”
九冷笑一声，“你在质疑我手下的能力？”
沈苍夜不说话。
倒是斐迪亚自己说完才觉得尴尬。
怎么说，自己手下的人刚从一群新兵蛋子手里尝到了败绩。
作为预备兵团的教官，九见到过许多新兵，也无数次用演习的方式给新兵们下马威。
这敲山震虎之下，新兵的反应大都相似。
地位高者跃马而下，必挟其势，给迎面之人当头一喝，往往能镇住许多人。
大部分新兵会在这当头一击的杀威棒之下臣服，真正的变成“俘虏”，乖乖听她训话。
有少数刺头兵，眼中满是峻傲，不顾一切挣扎反抗。
这些野马，会在她亲自出手之后被理顺，低头于兵团的纪律之下。
但从未有人，奋起反击旗开得胜，甚至在她手上势均力敌，最后却又有理有据的告诉她：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他从来就没把自己当成她手下的新兵。
“归队吧，沈苍夜。”九平静地说。“操场集合，星熊会告诉你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是。”沈苍夜立正敬礼，小跑而去。
斐迪亚瞧着那个跑步远去的背景，微不可查地扬了扬嘴角，心中不期然又生出一点感慨。
那就看看吧，新兵。
我从来瞧不起只说不做的人。
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那个能耐，挺过所有的训练。
然后不卑不亢站在我的对面指摘我。

814.教官都是变态吗
近卫局的长官说到做到。
九对他们抢车又打人的事情既往不咎。
当然，预备兵团的战士们也不好意思再提起这件事情了。
一帮老鸟被一群新兵耍的团团转，最后还输了，脸都丢光了。
沈苍夜回到自己的宿舍时，才发觉自己被那条可恶的蛇又玩了一把。
他的房间的确是“单人间”。
两张床，设备倒还齐全，另外一张床没睡人。
但是房间挨着楼梯间，人们上上下下吵得不可开交。
沈苍夜懒得管那么多，耳塞一戴倒头睡就是了。
沈苍夜放好行李，开始拆铺盖卷，被子里面有一整套的生活用品，还有一页纸。
这是一份战地救援小队的训练结业考核科目单：
包括各种环境下的负重越野、武装泅渡，长途搬运伤员的团队配合，直升机空降，还有不计其数的障碍跑。
而这张科目单上详细标明了整个路线，也就是说，在结业考核时，参加考核的人员必须要一气呵成地完成全部科目。
好在这只是一个医疗兵的训练。
沈苍夜不敢想象，若是龙门近卫局收纳新成员的选训，将会恐怖到什么程度？
九信守诺言，真的给他们放了两天假。
悠闲的假日时光，新兵们好奇的巡视了整个训练基地，一度把这里当成了一个休闲场所。
殊不知，九说的“两天时间”，是从零点开始算的。
九点半准时熄灯，凌晨一点睡得最香的时候，警报声陡然响起。
有人在外头吼：“紧急集合！”
菜鸟们在刺耳的警报声里惊醒，才想起来在进入训练基地之前，斐迪亚教官交代的注意事项：听到警铃，三分钟之内下楼集合。
当时她说的好声好气，甚至像是送孩子出门的母亲在叮嘱孩子记得按时吃午饭。
在紧急拉动的铃声乍然响起时，新兵们才意识到。
——她是来真的。
虽然事起突然，不过学员都是经历过基本训练的。
迷糊了两秒钟之后，驱散睡意抓起衣服往自己身上套，在因熟睡被吵醒的超高心跳中冲到楼下，一片混乱地列队。
教官们早就等在等候在操场上。
“六分三十七秒。”最后一个训练学员匆匆抵达，一名教官按下秒表报时。
红发的斐迪亚叹口气，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失望。
当菜鸟们以为她要开口训话时，她却对紧急集合的事情只字不提，只是道：“星熊，让他们拿装备。”
鬼族的表情有点无奈。
大概是真的不想做这个恶人。
她的语气倒是平缓，“那边两个帐篷，男女各一个，背囊上写着你们的名字，打包好背囊准备越野跑。”
“限时两分钟，晚了后果自负。”看星熊忍不下心，九补了一句。
说完，她抬手看表，“还有一分五十秒。”
话音未落，学员们转身呼啦啦就往两个帐篷飞奔。
帐篷里，几十个硕大的迷彩背囊整齐地摆放在地上，上面贴着学员们的名字。
拿起背囊的时候沈苍夜微微惊讶，这少说有十公斤重。
找到背囊已经花了一点时间，学员们顾不上整理衣服，扛起背囊狼狈不堪地转身往外冲。
九背手站在操场边上掐着秒表：“还有二十秒。”
学员们提着背囊一窝蜂地跑出来，几个女孩子还在帐篷里磨蹭。
沈苍夜冲过去，一把抓住她们往外拽，“快走！没时间了！”
彼时锡兰和蜜莓还在拖着背包，另外几个人才刚刚将背包的袋子扣上。
斐迪亚主教官漠然盯着一盘散沙般的学员们，抬起了手里的遥控器。
“九，不用这样吧？”星熊看着一水儿的女孩子，不忍道。
“他们需要压力。”九说得平平淡淡，一边将指尖压在了按钮上。
“走啊！”沈苍夜回头看了一眼教官们，急道。
他可不确定这帮变态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亚叶瞪他一眼，“急什么啊？难不成他们还能——”
话音未落。
轰！
一声巨响，距离帐篷五六米外的地方陡然爆炸。
沈苍夜只来得及把接近的两个医疗干员摁倒。
霎时间泥土纷飞，靠近的几个学员被爆炸的冲击力掀翻在地，其余的学员们也尖叫着卧倒。
九冷冷地注视着她的这群学员，一脸轻蔑，“起来。”
“他们、他们玩真的！？”末药哆嗦着从地上拣起眼镜戴上，吐出嘴里的泥巴，惊魂未定地回头。
操场一侧的草坪上还在冒烟。
沈苍夜从地上爬起来，将惊得倒在地上的医疗干员们拉起来。
“列队。”九的声音平静无波。
学员们赶紧列队站好。
另一个帐篷里，还有几个来自黑钢的女学员坐着没起身，一边发抖一边啜泣。
九走过去，蹲下，“我说起来。”
女学员还在哭，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带她去休息。”九站起身，重新回到队伍的前方。
她的视线扫过学员们，“你们要成为的是战地救援医师，你们随时都可能在生死的边缘行走。只是一个小小的测试，没想到你们这么让人失望。如果你们在抢救伤员的路上面对爆炸，也会像现在这样，扔下担架失声痛哭吗？泰山压顶不弯腰，惊涛骇浪不低头，是最基本的要求。像你们这样，谁敢把自己的生命交到你们手里？”
学员们不敢吭声，一个个的都低着头，像是霜打的茄子。
许多人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黎博利大小姐勉强扛着背包，努力控制着自己，但还是低声抽泣着。
九走到她面前，仔细盯着她，“怕了吗？怕就回家吧。说你要退出，就这么简单。”
沈苍夜偏过头看着汐斯塔的大小姐，“锡兰……”
斐迪亚的视线就打过来，“我说了可以转头吗？我说了可以讲话吗？”
沈苍夜赶紧收回视线。
却听九悠悠然道：“一百个俯卧撑。”
沈苍夜乖乖做俯卧撑。
锡兰大感愧疚。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的嘴唇咬得发白，不让自己哭出来。
九冷冷地注视着她。
黎博利少女回想着自己来到罗德岛是为了什么，一咬牙：“我不走！”
九没说话，拉起她的背包替她扣好帆布带，转身走向前面：“今天晚上是体能摸底，负重越野，男生十五公里，女生十公里，跟车跑，走吧。”
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惊了。
半夜一点钟把你拉起来，负重越野跑十公里？
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沈苍夜蹙起眉。
九走到车边，似是觉察到什么，猛地一回头，“新兵沈苍夜，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P.S.———
急
急急
急急急
急急急急
急急急急急
我已经无心码字了，能不能快进到8月11日，谁来给我一拳打晕到11日

815.怒踩蛇尾巴
沈苍夜被问到，立正道：“教官，我认为——”
“没有你认为，只有我认为。规矩是我定的。”斐迪亚冷酷地顶回来，“但我给你个机会——四十分钟之内跑完，你可以来找我发表你的高见，否则任何意见你给我全咽肚子里。”
说完径自上了突击车，砰地把门关上。
坐在驾驶座的教官启动了车子，引擎轰鸣绝尘而出。
学员们赶忙跟着蹿了出去，一百多双靴子踏得基地操场尘土飞扬。
人，跟车跑？
无名的怒火从学员们肚子里窜上来。
但他们很快停止了思考。
因为，仅仅是跟上车速，就已经要耗费全力了。
负重十公斤的狂奔，队伍很快就跑得散了架。
男生在前面呼哧呼哧大喘气，女生稀稀拉拉地跟着。
有几个人停下来呕吐，或者是栽倒在地上，被扶上紧跟而来的救护车。
好不容易撑到最后一公里，刚刚抵达，不少人就瘫倒在地，要么是趴在路边吐得昏天黑地。
凌晨的紧急集合，根本没有时间吃早餐，剩下那点昨天夜里的晚餐也被吐得干干净净。
九下了车。
地上一堆半死不活的人。
斐迪亚俯视着一地坐着躺着的学员们，寒声一笑。
那笑容轻蔑无比，让人看着便无名火起。
只是此时再没有人有体力去发泄怒火。
“我听说你们都是接受过训练的，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原来不过如此。”近卫局的警司嗤笑道，“你们的上级是怎么想到，让你们这一群花架子来组成这所谓的战地救援小队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学员们对教官这位教官怒目而视。
理顺了呼吸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提出异议，“你凭什么质疑我们的能力！就是因为跑不完你这变态的体能训练？你坐车，我们跑步，站着说话不腰疼！”
“区区一个跑步？”九眉头一挑。
她的脚步停在说话的学员面前，蹲下来直视着他。
“那么，我们来设想一个场面吧——你在深夜收到消息，你的战友在野外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伤了。想象一下，一个歹徒将刀子捅进他的身体，肝脏破裂，失血量巨大，三十分钟之内就会导致创伤性休克，濒临死亡。”
“你呢？你花了五分钟时间换衣服下楼，又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才到他的位置。你看到的只是一具血流干了的尸体。”
“你面对年迈的、失去儿子的老父母，你理直气壮的告诉他们：都是因为他在我睡觉的时候受伤，都是因为他受伤的地方离我太远了，所以我才没有救到他，这不是我的错……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不是吗？”
所有人都沉默了。
提出抗议的学员深深地低下了头。
九冷冷瞥了他一眼，站起身道：“我接到的任务，是将你们培养成合格的战地救援医师。知道战地救援医师，意味着什么吗？”
没人敢开口说话。
斐迪亚接着道：“你们应当是训练有素的搜救专家。当战士在敌后身处受伤时，当谁都无法赶到时，你们会不顾一切把他们救出来。当情况恶劣，谁都无法前往救援时，战士们知道他们能指望的人是谁！只有精英中的精英才能去救援别人，因为你是他们的最后的指望！要想成为精英中的精英，要往地狱走一遭！”
斐迪亚背着双手，跨立站在所有新学员的面前，“从今天开始，你们将接受最严酷的训练，你们无权向我质疑。你们随时可以选择退出，退出不丢人。若你们要走下去，就请记住，你们是要对战友的生命负责的。”
从那一天起，噩梦开始了。
学员们已经没有男女的分别，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训练。
高强度的训练持续了三天之后。
所有人再一次累成死狗，倒在地上起不来。
九审视地打量他们一眼，头也不回离去了。
“报告。”沈苍夜说。
站在一旁星熊望了他一眼，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说话。
“我有事情想跟主教官谈。”沈苍夜说，“立刻马上谈。”
星熊点了点头。
沈苍夜快步追了上去，“教官。”
斐迪亚缓了缓，头也没回，“说。”
“我认为您的训练计划有问题，这个训练量不是刚开始训练的普通人能够承受的。”沈苍夜径直指出。
九反问，“怎么？你受不了了？”
“我能扛得住。”沈苍夜说。
“那就闭上你的嘴。”九继续往前走。
沈苍夜追上去，“教官，训练就应该是循序渐进因人而异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就扛住一开始就拉到极限的训练量。急性训练伤可能因为持续的训练演变成慢性重度损伤，这些损伤本身是可以避免的。”
九蹙起眉头，“请问，你是教官还是我是教官？”
“您是教官。”沈苍夜说。
“谢谢你还记得。”斐迪亚冷冷地说。
她不是没有见到过学员们对训练量的抗议。
事实上她听过无数种怒骂和抱怨。
她知道这训练变态。
对于那些能够完成这地狱式训练的人，她会高看一眼。
她接受这些人的指摘，虽然她从来没有为之改变过。
可是。
眼前这个人是特别的。
他在从根本上质疑她的手段，否定她的训练能力。
沈苍夜毫不畏惧地盯着斐迪亚教官，“您是教官，所以您更应该把握好。部队里每年都会出现热射病和运动型猝死的案例。一上来就是极限的训练，出事了怎么办？”
“你没有质疑我的资格，其他人的情况也与你无关。”九说道。
沈苍夜目光灼灼地瞪视着她，冷笑，“请问您手上有非战斗减员的名额吗？他们出事了，谁负责？”
斐迪亚捏了捏拳头，终于是笑了，“有空关心这个，不如先关心一下你自己能不能撑过明天的训练。顺带一提，关灯时间是九点半，你还有五分钟的时间回到宿舍洗漱，现在给我滚回去。”
赶走了这个麻烦，九回到了办公室里。
没多久，星熊也来到办公室，将今天的训练成绩交给她。
“怎么了？”见斐迪亚远远望着宿舍的方向，星熊出声道，“刚才，那家伙跟你说什么了吗？”
“没什么。”九收回视线，“我看他是太闲了才有时间去想东想西，明天给他加量。”
“是。”星熊应声。
她又看了眼训练的主教官。
星熊知道，九早年便进入近卫局，历经磨练，对所有事情都可谓古井无波。
可……可为什么她此刻这么一脸极为不爽的表情？
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啊不对，是被踩了尾巴的蛇。
星熊处理完事情便离开了，九坐在办公桌前，想了很久，那个人的影子莫名地总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也许，不该对他太过严苛。
九啧了声，道：“算了星熊，别给他加量了，我担心他受不了，这两天他挺累了。”
她一抬头，发现星熊早就走了。
“什么时候……？”斐迪亚教官愣了好一会，又觉懊恼。
自己怎么会为一个学员的事情纠结那么久。

816.我今天就是来整顿教官的
哪怕训练量没有加倍，沈苍夜也并不好受。
当所有人休息之后，他还在训练场上负重越野跑。
事实上其他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每天的训练都极度残酷。
医疗干员大多数是女孩子。
每天沈苍夜都见着有人暗地里抹眼泪，或是私下讨论被过大的训练量完全打乱的经期。
他们完全忘记了日期，只记得今天是要武装泅渡涉水奔袭还是要负重越野。
他们扛着模拟伤员的训练假人，在泥潭中艰难前进。
教官们高声喊叫催促着。
齐腰深的泥水几乎吞没了学员们。
突然。
啪啪几声闷响，预设在泥潭里的炸点爆炸了，掀起冲天的泥巴，打在学员们的身上和脸上。
他们吐出嘴里的一口泥沙，擦下脸上的泥水，咬着牙继续前进。
几个女孩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九慢慢地走过去，站在边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泥潭里面满身狼狈的学员们。
“为什么停下，你们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斐迪亚盯着她们问话。
“为了成为合格的战地救援医师！”一个学员站在泥潭里暴吼。
“那就继续前进！”九撇了撇下巴，“沙狐，准星，告诉他们，什么是战地救援小队。”
学员们还没反应过来，两名教官就拿起消防水枪。
唰！
水柱如冲击波一般，直勾勾扫了过去。
巨大的冲力让女孩们尖叫起来。
水柱直接打在她们的身上和脸上。
霎时间，本就站的不稳的学员们摇摇晃晃地被冲倒了一片，泥潭里一片落水声。
肮脏腥臭的污泥很快漫过了学员们的身体。
“这是在模拟强风暴雨环境下的野外救援，你们无法选择你们的救援环境，作为战地医师，你们必须要习惯不同环境之下的行动模式。”斐迪亚冷酷地盯着痛苦挣扎的学员们。
水柱停下了。
野外训练场一片寂静。
片刻，有轻轻的抽泣声从人堆里传出来。
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在极端环境下的反应都近乎一致。
斐迪亚教官居高临下俯视着泥潭里的学员们，用逼到绝望的压力考验他们的决心，“你们坚持的时间越久，经受的痛苦就越多！聪明一点的，就赶紧退出！”
学员们都低着头，沾满泥水的头发狼狈地贴在脸上。
教官们站着，冷眼看着学员们。
“报告……”一个学员挣扎着站起来，“我撑不下去了，我退出……”
她的声音很低，但所有人都听见了。
“不错，你是个聪明人。”九平淡地道，她转身示意将学员送上救护车。
教官们立刻走入泥潭，将退出的学员搀扶到越野救护车上。
斐迪亚的面色冷峻，“还有没有聪明人？还有谁是聪明人？”
学员们狼狈不堪地从泥潭里站了起来，但都没说话。
“没有？”九旋过身，“那就继续受苦吧。”
“教官！”沈苍夜冲出了泥潭。
沙狐和准星立刻伸手拦住他。
沈苍夜瞪了他们一眼。
那两人都被他眼中的煞气惊到了，动作同时一僵。
沈苍夜强压住怒火，挥开两名教官追了上去，“九，你给我回来！”
他加快脚步，一把按住了斐迪亚教官的肩膀。
“又怎么了？”斐迪亚的手在袖中捏紧拳头，她无数次告诉自己，要多为学员考虑，但眼前这个人令她一次又一次失去冷静。
“你不能这样训练！你有考虑过学员的感受吗？”沈苍夜怒声道，“而且，我队里有两名女队员正值经期，她们暂不适合参加这种训练，我要求让她们停止训练！”
九的表情没有变化，“我们的训练，都是在模拟实际战争时的情况！战争会因为她们这一点点小事停止吗？”
“但训练不是真的战争！”沈苍夜说。
“练为战，不为看。”九的语气平淡。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在用最大限度的耐性在跟他说话。
沈苍夜也在压抑着怒火，“您也是女性，您应该知道这对于女性来说并不是一件小事。您这是在虐待您的学员！泥潭里那么脏，这个时期若发生感染，可能会留下终身的后遗症，您能负得起责任吗！？”
九扬了扬眉，“说完了吗，医生？”
“是。”
“懂了，归队。”九不耐烦的。
“教官，我需要您的答复！”
“好，那你去替她们做吧。”斐迪亚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攥住了沈苍夜的衣襟，“她们欠一圈，你就替她们跑一圈，她们欠下的，全部由你来完成！”
“是，但我要求她们休息！”沈苍夜盯着斐迪亚教官，依旧是立正站直，背脊上像是铸了钢条，不会弯折。
苏苏洛和锡兰去休息了。
沈苍夜一个人在暴雨中完成她们欠下的五十公里负重跑和力量训练。
这还是在他完成了他个人的训练之后。
只是，他并不是一个人。
斐迪亚教官一直站在跑场边注视着他，关注着他的情况。
在学员承受极限训练的时候，有经验的教官会随时伴随他们左右。
一旦出现可能发生的意外，教官会立刻采取行动以免学员受伤。
当沈苍夜跑到第三十公里时，九叫住了他。
“到此为止。”斐迪亚说。
沈苍夜缓了缓呼吸，疑惑的望着自己的主教官，“报告。我还没跑完。”
“剩下的加到明天。”九随口说着，也并没有记他还有多少没跑。
“我能跑完！”沈苍夜说。
“够了。”九摇头道，“你告诉我要把控好，你对自己却狠的像跟自己有仇似的，你在跟自己过不去个什么劲！？”
“教官——”
“我说了明天跑！”龙门近卫局的高级警司几乎是吼了出来。
顿了顿，她的语气缓和了一点，迈开脚步，“食堂还有夜宵。”
沈苍夜拿不准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便只好跟上去。
他们来到食堂，九给他点了一碗汤面。
香喷喷的汤面端上来，切成薄片的卤肉，青白的葱段，鲜香的汤底，看着便让人垂涎三尺。
沈苍夜拿不准这位主教官的意思，迟迟没动筷子。
九眯起眼睛，“十分钟之内吃完，然后滚去睡觉。今天训练量大，不补充能量我怕你死在宿舍里。”
“你有必要把话说那么难听吗？”沈苍夜无语了。
“你还有九分三十七秒。”
“靠。”沈苍夜赶紧开始大口吃面。
这算是教官给他开的小灶了。
斐迪亚深深注视着他，好久才轻声开口，“沈苍夜。”
沈苍夜停了停，瞥她一眼。
九轻叹一声，缓缓开口：
“去年龙门近卫局殉职的警员是两百零六人，前年是一百七十九人……他们之中的很大一部分都是我带的。我都记得。他们每一个人，我都记得。我总在想，这是不是我的责任。会不会，我在训练时更严一点，他们就能在与歹徒的搏斗中活下来？
“这次参训的每一个人，其实都很棒……我希望他们能够坚持下来，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但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我不想失去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更不想让他们在未来因为队友的牺牲而懊悔、痛苦。我只能制造更多的逆境，把他们磨练成为最优秀的战士。”
沈苍夜停下了筷子，道：“我承认严厉高压的训练会让人进步很快，我只是觉得战士们应该被期待，应该拥有尊严。你明白那种感觉吗？虽然很艰苦，可战士们能够感受到你的尊重、你的期望，他们知道未来是有希望的，值得去奋斗的，而不是现在这样，每天在愤怒和绝望中机械一样的度日。”
斐迪亚垂下眼眸。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争辩。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你们的信念和希望是我最最珍视的东西。
我希望的是——你们能够在极端绝望的情况下依旧能保持希望，而不是就此放弃。
战场从来都不是欢笑、花朵和纷飞的和平鸽。
无论是近卫局的警司，还是战场上的战士……
你们将面对的是人性和社会最黑暗、最血腥、最邪恶的一面。
所以我用最冷酷的方式对待你们，给你们制造极限的逆境。
我要让你们在最困苦的环境中仍然昂然而立。
……扛下去、走下去。
我不在乎你们恨我，不在乎你们对我的辱骂和愤怒。
——我只要你们能够活下去。
她迟疑了很久很久，终于抬起头，想要告诉他这些话。
可当她望向对面时。
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817.《我和我的冤种教官》
斐迪亚教官一个人坐了很久很久。
直到食堂关门，门卫大叔拍了她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来。
九没有回宿舍，而是径直去了办公室。
今天学员们的成绩还没有整理完。
她的办公桌上有一张完整的训练成绩单，从训练开始至今，每一个人所有的成绩都记录其上。
这样一来，她就能看到他们是不是真的在进步。
九扫了一眼成绩单，又觉得没有心情去研究。
她叹口气，仰起头闭上眼睛。
思绪飞过无数岁月。
她第一次穿上戎装，她第一次踏入龙门近卫局，她第一次带的后辈，她第一次参加任务……
九再睁开眼，看到了自己桌面上放着的一张已经泛黄的合照。
那是她第一次带的警员。
她也曾经握紧学员的手，充满期待地问：还能再坚持吗？
她也曾经真挚地递出鼓励，说：你能做到的，我相信你能做到！
可是后来……
可是后来呢？
斐迪亚轻叹了一口气，将相框扣上，放进了抽屉里。
“我怎么想了这么多……”九摇摇头，重新拿起学员们的成绩单，仔细地查看起来。
一个小时后，斐迪亚放下笔，揉了揉眉心，总算是完成的今天的工作。
她往靠背椅厚实的皮垫上靠了靠，视线无意识地投向学院宿舍的方向。
九是预备兵团训练基地的主教官。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一届一届的学员对她来说，不过是生命的过客。
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个境遇之下，向一个她从来都不会看得上眼的学员身份的人敞开了心扉。
他们很多次争执，或者说在争执中交换意见。
可是相互的理解，显然并没有能带来矛盾的化解。
九的态度几乎完全没有改变。
除了某次在最艰苦的训练日开始之前，这位斐迪亚警司走到台前，扭扭捏捏地说了句“请大家不要辜负了我的期待”。
这显然并无卵用。
在经历了前面的残忍对待之后，所有人只觉得她这句话是讥讽。
在之后的训练里，沈苍夜和九的矛盾也全然没有调和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
有时甚至需要星熊来从中和稀泥调解。
九从一开始的愤怒，到不以为然，时间长了她便找到了回击的方式。
“——你觉得训练量太大，那他们练不完的部分你来替他们练吧。”
一开始是如此。
等两人在争吵中莫名其妙地熟悉起来之后……
——对，就是莫名其妙的熟悉了。
后来，斐迪亚也懒得找理由了，直接就：
“沈苍夜，看你闲的发慌，我就全身不带劲。给你来个十全十美套餐吧——十组俯卧撑，十组仰卧起坐，十组深蹲，十组引体向上，十次徒手攀援，十组马步冲拳，十公里全障碍跑，十公里全负重越野，十公里公里武装泅渡。”
沈苍夜翻白眼，“教官，我怀疑您的计算能力和数学水平有问题，您刚才只说了九个‘十’。”
“那晚饭给你加个十块钱的鸡腿吧。”斐迪亚笑得诡谲。
沈苍夜死皮赖脸，“用您的饭卡？”
于是他真的会得到两个鸡腿的加餐。
接下来一个月里，预备兵团的战士们看的最多的画面便是：
沈苍夜在负重跑，九在一旁抱臂看着。
一边说：“加速啊，怎么跑不动了？你倒是加速啊！”
或者是：
沈苍夜在酷热的烈日下站的笔挺。
九坐在不远处的树荫下，优哉游哉晃着腿。
沈苍夜面无表情地说：“教官，能劳您大驾滚远一点吗？我看着您就来气。”
斐迪亚摇头，“不能。我看着你就高兴。”
接着，无耻的教官大人摸出一罐子冰汽水，打开瓶口。
冰凉的肥宅快乐水，在热炎之下冒着令人抓狂的丝丝冰爽白气。
沈苍夜恼得不行，索性直接了当说：“热死了，分两口给我。”
斐迪亚听着他的话，眉毛一挑。
她一仰头，将整瓶快乐水一饮而尽，最后呼出一口白雾，“不好意思啊，没剩了。”
她笑得可恶又挑衅。
其实身后还有一瓶为他准备的运动饮料。
毕竟长时间大量运动之后，仅仅是补充水分是不够的。
沈苍夜不知情况，冷笑着回敬，“冰镇饮料的刺激会导致血管突然收缩，这样的饮料喝下去停留在胃部时，会急剧收缩胃肠血管，可能导致胃肠道应激反应，造成胃痉挛，甚至胃穿孔。如果您现在就呕血三升，作为一名尽职尽责的医生，我一定不会救您的。”
九摇了摇空的易拉罐，将其准确投入十米开外的垃圾桶。
她好整以暇地坐着，道：“我跟他们说过了，你站军姿要站到我喊停为止，如果我死了，没人喊停，大概你也会站到脱水而死。”
她重复着他们第一场较量时说的话，“谢谢你啊，新兵，我跟你一起死，不亏。”
星熊偶然路过。
一时间竟看不懂，这俩人究竟是在怄气斗嘴还是在互开玩笑。

818.走人前骂领导是常规操作
其他人的训练量，并没有因为沈苍夜的悲剧受罚而减少。
漫长的八个星期训练课程，每一个星期的时间都漫长得就像一年。
他们忘了时间，忘了理想，只盼着吃饭和睡觉，等着星期天的一天休息。
他们可以短暂地休息，补充消耗殆尽的体力和精力，而在面前的又是下一个星期无尽的训练。
也有一些时候，那个可恶的斐迪亚教官，会随心所欲地在周六的晚上十一点半叫醒他们，说：“三十公里越野行军，现在出发。”
他们的足迹从跑道到山地，从泥潭到沙石场。
他们被训练使用各种简单的武器，从弩、匕首到炎国的暗器。
没有止尽的训练，没有止尽的练习。
每一天都在挑战自己的极限，他们没有时间回头看，面无表情的教官们不止一刻地催促着、吼叫着，要么跟上，要么被抛弃。
沈苍夜每天晚上都小心检查每一个医疗干员的情况，生怕他们出了什么事情落下病根。
然而事实证明，人的承受能力和韧性是非常强大的。
除了一些外伤等比较容易康复的小毛病，他们居然咬着牙全部撑下来了。
明明只要说一个退出就能解脱，他们还是选择坚持在战地救援医生的路上走了下去。
这是一趟旅程因为苦难而壮阔。
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已经被打回娘胎里又重组了一遍，脱胎换骨彻彻底底，唯一坚持不变的只有信念。
可是能够撑下来并不代表这种训练方法一定就是正确的。
其实，这种短时间内对耐力的极限训练，对身体的伤害也是非常大的。
在八周训练结束的当天，所有人收拾东西准备上车。
九没有来送他们。
学员们吵闹着登上熟悉的卡车，这辆卡车曾经载着他们越过山谷，见证了一场不服输的奋起反抗。
训练基地办公楼二楼的窗户之后，一双眼睛一直在盯操场中嬉闹的学员们。
那是九。
只有她独自一人的时候，她才能把自己真实的感情放在脸上。
“就不去送送他们？”星熊推开了办公室的门，“你当真想让他们失望到底啊。”
九无声地摇摇头，又是不知如何面对这些曾经用仇恨的目光瞪视着她的学员们。
她旋过身离开窗前，却在快要走到办公桌前坐下的时候停住了。
“九，你给我下来！”
是沈苍夜的声音。
斐迪亚有点惊讶，但是没有做声。
于是沈苍夜开始破口大骂。
从她第一天的下马威整他们，到她昨天的结业考核还没结束就一脸失望地离场……他把他对她所有的意见做了一个总结报告。
九背对着窗户愣愣站着，对面星熊一脸懵逼。
“这家伙……”好久，斐迪亚眉毛垂下，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沈苍夜提着行李在九的办公楼下骂了整整十分钟，骂完才高高兴兴的上车走人。
所有学员离开了。
下午。
作为主教官的斐迪亚一个人坐在训练基地操场的边上的台子上，望着偌大的操场若有所思。
啪。
九蓦地一抬手，接住了抛向她的物什。
她拿到面前一看，是一罐冰啤酒。
“你还是一样的敏锐。”星熊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别这样埋汰我了。”九摇头耸耸肩，“谁都知道那天我本来想杀他个措手不及，反倒是栽在了一个新兵蛋子手里，还是用微型手榴弹同归于尽那种。”
九拉开易拉罐的拉环。
啤酒的芳香飘出来。
星熊也拉开自己手里的啤酒，就着烈日饮下一大口。
“九，这两个月辛苦你了。”鬼族警司说道，“这应该是你带过的最难带的兵，对吧？”
九轻轻地应了声，似是心不在焉。
星熊接着说：“刚见面的时候，我也不知道那个罗德岛的医生那么麻烦，让你为难了吧？早知道就不应该接罗得岛的委托了。”
易拉罐的外壁上凝结出了水滴，斐迪亚还看着远方。
良久，她轻声说：“我很欣赏他，如果有机会，我是希望他能加入龙门近卫局的，只可惜，他志不在此。”
“啊！？”
星熊呛了一口，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你……你想让他，加入龙门近卫局？我以为你——”星熊拍着胸口，错愕地看着身边的斐迪亚。
她心说，我分明看到你们两个每天都在争执、质疑、吵架。
他骂你，你罚他……把“合不来”两个字刻在了骨子里。
你现在说想让他来龙门近卫局！？
鬼族警司第一个想法是去探探这位主教官的额头。
是烧坏了脑袋，还是神经搭错了线？
“开玩笑的，别在意。”九笑了笑，没再提起这一茬。
她想，星熊，大概是没法理解她的。
她又将视线投向远方的操场。
仿佛看到了那个一圈一圈跑着，还时不时瞪她一眼的家伙。
那个家伙，他永远充满了挑衅，却在暴怒中仍有明确的条理。
他质疑她的训练方式，质疑她的手段，质疑她的一切。
他从来就没有把自己当成是她手下的兵，而是堂而皇之地站在她的、站在教官的角度去思考。
九不是刚愎自用之人，虽然被一个小小学员指责时免不了恼怒，但回到办公室自己静下来时，她也会回想他说的一字一句，是不是确有道理。
尔后她发现，他的的确确看出了很多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这小子……
从他们第一次的交锋，她就有了隐隐的期待。
他从一开始就不必是她的兵。
平心而论这不是一个好兵，他偏偏不把服从上级的命令作为第一天职，总有自己的主意，固执得要命。
如果龙门近卫局全是这种人，那近卫局完蛋了，龙门怕是已经成了一个罪恶之都。
但是。
九想着。
自己身边，需要这样一个人。
龙门近卫局，也需要一个这样的人。
沙狐和准星等教官们对她是服从；
近卫局的高层对她是信任；
星熊比她低一级，从进入近卫局的时间来说她们是平级，但星熊总是聪明地将自己隐藏，很厚道地不干涉她任何的决定。
所以。
九觉得自己需要这样一个人，作为副官，作为参谋，时时刻刻警醒着她。
——无论你的反抗是否正确，你的存在让我保持警惕，让我明白，我不一定永远是对的。
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你会像镜子一样映出我的模样，让我时时审视自己。
思绪至此，九轻叹口气，又觉得惋惜。
你不必是我的兵。
真可惜你不是我的兵。

819.相亲对象是大炎真龙
走的那天沈苍夜是骂爽了。
反正，怎么想以后也绝对不会跟这条可恶的蛇有什么交集，他的目的是星熊等另外一批近卫局干员。
沈苍夜索性豁出去了，对着九的办公室窗口一通大骂，骂爽了拍拍屁股走人。
你还能奈我何？
沈苍夜回到龙门的办事处上了几天班，正在想着怎么调查老陈的下落时，机会就送上门来。
——他接到文月夫人的邀请，请他去共进晚餐。
沈苍夜接到消息的时候都呆住了。
他何德何能，能和这位龙门掌权者的夫人一起吃晚饭？
不会又是老猞猁给他挖的坑吧？
还是说，自己原本的出身其实是炎国某位贵族家，家里有千万龙门币的家产等着他去继承？
沈苍夜想到了一个法子。
要不然，查一查邮件和社交软件的聊天记录……？
一个小时之后，沈苍夜扔下手机，瘫倒在椅子上。
他大概摸清楚了，在进入泰拉世界之前，AI给他随机了个什么狗身份。
——他师承龙门最有威望的内科学专家之一。
这位专家是文月夫人的家庭医生。
老师上门诊疗时，经常喜欢带上他一起，总是说他未来就是龙门学界的领头羊了。
这么dio！
沈苍夜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到底是怎么被那个几万岁的菲林骗上了罗德岛？
当然，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还在后头。
——或许是几番交流之后，文月夫人对他的印象甚佳；或许是希望自家孩子过上平凡人的普通生活，或许她不想侄女受到任何政治上的影响，也不希望她的人生大事被权力所侵扰……
总而言之，文月夫人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举动：
把身边他觉得挺不错的男生介绍给了陈晖洁。
是的，没错。
就是长辈压下来的相亲任务。
陈晖洁是他的相亲对象。
而且从他们联系的频率和口气来看，陈晖洁对他这个突然出现的“相亲对象”非常反感，把没法对文月夫人发泄的怨艾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废话，你大学都没毕业，亲戚就张罗着给你找一个未来可能结婚的人，放谁谁会不反感？
沈苍夜呆坐了五分钟。
他觉得他和文月夫人之间肯定有一个人出了问题。
大炎公主的女儿，龙门执政者的侄女……这怎么说，都该跟一个维多利亚贵族后裔结婚起步吧？
怎么就……？
沈苍夜内心一万个MMP。
他也知道现在年轻人都尤其反感长辈张罗对象的事情，合着这是直接给他地狱难度开局啊？
无奈归无奈，该去的局还是得去。
地方再一幢古香古色的湖上别墅，内里布置得典雅精致，暗棕色露着天然木纹的柚木地板，衬着寥寥几件家具，线条极简，有种说不明道不清的禅意。
沈苍夜走进餐厅，就见落地窗外的游廊正对着一池残荷，漾着水意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今天魏彦吾不在，偌大的别墅里只有文月夫人和保镖及佣人。
沈苍夜到的较早，只好客气的跟这位东国公主寒暄，并且努力的保证在对话上不出纰漏。
从交谈中他了解到，陈晖洁现在还未毕业，正值大四上学期的见习阶段。
为了获得更多的经验，并且为了未来进入龙门近卫局做准备，她特地回到了龙门，目的是参加龙门近卫局的选训。
等等，龙门近卫局的选训！？
沈苍夜蓦地想起了这个熟悉的词汇。
好像在哪里听过……？
啊……是在——在星熊给他介绍龙门预备兵团的时候。
哦。
好。
很好。
那预备兵团的主教官是谁呢？
呵呵，某个刚被他肆无忌惮的骂了一通的人。
沈苍夜的笑容有点发僵。
就听到文月夫人的下一句话：
“听闻你曾经带着罗德岛的队伍在预备兵团训练过，我们一商量，想要委托你和晖洁一同参加这次选训，也好有个照应。”
龙门近卫局的选训是集体参加的，但是是否报名考核是依据个人意愿来的，他可以只训练不考核。
文月夫人还在叮嘱着会支付酬劳之类的事情。
这头沈苍夜已经停止了思考。
这他喵的……当初他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要去把那条银环蛇骂一通！？
沈苍夜现在觉得为难的要命。
眼下的情况大概就是——
他要带着陈晖洁这个本就看他不爽的相亲对象，去参加龙门近卫局的选训。
而这选训的主教官，恰恰是跟他在之前的两个月“深入交换意见”10086次，吵架吵得恨不得把对方生撕了的人。
天哪，这困局压根就不是人能想出来的吧！

820.第一次见面看你不太顺眼
正在沈苍夜犹豫不决的时候。
随着敲门声，佣人把陈晖洁领入了房间。
“晖洁。”文月夫人笑着将她迎进餐厅。
沈苍夜也是起身，道：“好久不见，陈……陈同学。”
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反正对方大学还没毕业，叫同学总没错吧？
陈晖洁看了看他，蹙起眉头。
她几不可查地啧了一声，点头说了一句：“你好。”
说完以后，她就不再看他，顺手脱掉了外套交给佣人，坐到了桌前。
靠。
沈苍夜的心态有点崩。
自己真的就这么招人讨厌吗！？
这不高兴的声音连掩饰都不带掩饰的！
陈晖洁进入餐厅之后，就一言不发地坐下，听着文月夫人说话。
随后在吃饭时，她也全程保持着这种高冷的状态。
席间，文月夫人和沈苍夜隔着这姑娘说话，她只是低头吃饭，只在偶尔被文月夫人点到的时候淡淡地应一声。
沈苍夜倍感无奈，自己从来没有哪一顿饭吃得那么痛苦过。
吃过饭，佣人收去碗筷，换上好茶。
文月夫人便拉着陈晖洁说家常。
沈苍夜坐在一旁，也不好直接告辞，只能坐直了听着。
话说这鸿门宴，到了这地步，也差不多可以开溜了吧？
沈苍夜正想着。
文月夫人支走了陈晖洁。
一时间，餐厅里只剩下沈苍夜和这位东国公主两个人。
文月夫人凑近些，“小沈啊，你和晖洁平时还有在联系的吧？”
沈苍夜忙赔笑，“有啊有啊。”
如果说【我已经通过了你的好友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也算是“联系”的话。
文月夫人还在说：“晖洁在维多利亚读书，你也不常在龙门，平时你们见面的机会不多，好不容易晖洁回来一次，你们多沟通，多了解。”
“好的好的。”沈苍夜只能这样应。
“一定要多了解，才能知道对方是不是合适自己的人，我看你们俩就很般配。有时间，可以约着出去玩一玩，我这边随时给你们安排。”文月夫人道，“晖洁这个孩子，平时就是这个性子，你们熟悉起来之后，你就会发现她人很善良。”
“好……”沈苍夜无力道。
话说长辈难道真的都看不出小辈很排斥相亲吗？
真是醉了。
陈晖洁是维多利亚近卫学院的高材生，炎国公主的女儿，未来无可限量，以后那可是龙门一把手的候选人。
他一个小医生，在一个日常996的黑心公司打工。
且不说地位了，这家底都不是一个级别的，到底哪里般配了？
话虽如此，但文月夫人话说到这份上，他也不好拒绝了。
看陈晖洁现在对他的态度，想必他连发一个月早上好对方都不会回复。
时间久了，一点进展都没有，说不定文月夫人就会打消撮合他们的想法。
过了一会儿，陈晖洁回来了。
沈苍夜则是顺势找借口开溜。
哪知道，他刚刚起身要笑着saybye。
文月夫人道：“晖洁，你送送小沈。”
龙女孩一动不动，但是不情愿写在脸上。
沈苍夜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了，坐地铁很快的。”
东国的公主却是不依不饶，“晖洁？基本的礼仪都忘了吗？”
陈晖洁只好慢腾腾地起了身。
沈苍夜内心只想把文月夫人拉过来抽十个嘴巴子。
有没有眼力见啊？
不会读空气吗？
没看到我尴尬死了吗？
当然这也只能想一想。
他只好笑了笑说：“那就送到门口好了。”
两人辞别了文月夫人往外走。
从别墅门口到庭院大门这段路，不过五十米，沈苍夜觉得比十公里还要长。
好不容易终于走到，沈苍夜迫不及待地说：“好了，谢谢陈同学，我就先回去了。”
“你可以叫我陈，那是我在近卫学院的代号。”陈晖洁道。
“噢……”
陈晖洁停了停，说：“我知道文月夫人是什么意思，她想撮合我们。但是不好意思，目前我还没有毕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会把生活的重心放在事业上，我没有想着要结婚，更不打算谈恋爱，很抱歉，不过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喂，你这“不好意思你没戏了”的语气是几个意思？
沈苍夜道：“嗯，我理解。听文月夫人说你未来是想进入龙门近卫局打拼的，这的确需要投入时间和精力，我也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做到，现在事业为重。只不过文月夫人盛情难却我不好拒绝，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
陈对他的反应有点儿意外，撇了撇嘴，说：“嗯。”
“那我就……”
沈苍夜正要走，陈忽然又叫住他。
“听说你也准备参加龙门近卫局的选训？为什么要参加？”龙女孩问道。
沈苍夜在心里又给文月夫人抽了个嘴巴子。
你自己委托的我居然不给陈晖洁解释清楚，要我来背锅说“因为你也参加，所以我陪你一起，也好照顾你”？
呵呵，但是我拒绝。
我不会说的！
沈苍夜脖子一梗，随口编道：“因为我想要熟悉一下龙门近卫局的选拔流程，万一以后从罗德岛失业了，还能找口饭吃。”
“你在搞笑吗？”陈一脸被冒犯到了的表情，“你以为龙门近卫局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呃……”沈苍夜愣了愣。
陈厉声道：“龙门近卫局是无数人憧憬的、为之努力的地方，每年选训的淘汰率高达70%，你说得倒是轻松，你真觉得龙门的警司都是吃白饭的？”
“好吧好吧，我不跟你争这个。”沈苍夜只好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总而言之就是这样，我们会一起参加选训。”
“我劝你最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预备兵团的训练可不是普通人能受得住的！”陈甩下一句话，转身便走。
停了停，她好像又觉得这不太礼貌，哼了一声道：“一周后见。”
……
……
一周之后，沈苍夜再次坐上了前往预备兵团的卡车。
卡车在山谷中行驶，沈苍夜一直集中精神。
万一这杀威棒的演习再搞一次，他还要纠集一群人去干了九吗？
才骂了人家两个月，然后上来又把人家桌子给掀了。
这么不给教官面子，怕是以后在龙门都混不下去了。
干还是不干？
这是个问题。
沈苍夜还在犹豫，卡车忽然间减速。
他抬起头，就见到熟悉的大门和操场，还有远处的群山。
他们到了。
沈苍夜略微惊讶。
那所谓的“预备兵团习惯性给新人下马威”的大棒……没有了。
沈苍夜跟着车上的学员们一个接一个跳下卡车。
沙狐和准星在在操场上接应他们。
见着他这尊瘟神，两位教官眼中都写满了无奈。
沈苍夜也只能打个哈哈跳下车。
他四下看了看，不见斐迪亚主教官的身影。
沈苍夜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有点忐忑。
大概就好像是小朋友吵架了，去找对方和好一样忐忑。
新兵在操场列队，他们都是来自各地军校或者警校毕业的学生，对预备兵团这个传说中通向龙门执法机关的阶梯都充满了好奇。
须臾，主教官从办公楼里走出，来到了这一批新学员的面前。
沈苍夜的目光一下子和斐迪亚那双天蓝色的眼眸对上了。
他只能不好意思地赔笑。
她早就收到了选训的名单。
刚见到这个名字时，她内心还是惊了一下。
他是真的想来龙门近卫局吗？
九专注地凝视着他，嘴角上扬露出微笑。
——我可爱的“副官”，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可是龙门近卫局的选拔，你来了，可就别想走了。

821.震惊陈sir一百年
斐迪亚教官来到龙门近卫局选训的新学员们面前，背手跨立。
准星高喊：“立正——”
唰！
全体教官和学员们整齐立正。
现场逐渐安静下来。
只有龙门近卫局的龙头旗帜在空中猎猎飘舞的声音。
准星立正敬礼：“报告！预备兵团新训营集合完毕，请指示！”
九还礼道，“稍息。”
“是！”准星啪地转身跑到一旁。
学员们注视着面前肃立的教官们，一动不敢动。
方阵里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结的一般。
穿着龙门近卫局制服的斐迪亚教官安静地望着学员们。
一百多名学员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根据命令，龙门近卫局本年度新训营选拔训练正式开训。”九的声音果断干练，“我是龙门近卫局警司，代号九，也是本年度新训营的总教官。站在你们面前的都是龙门近卫局的作战队员，预备兵团的教官。”
台下的学员们不由自主地立正。
九的视线扫过这些年轻刚毅的脸：“你们这一百三十九位新学员来自不同的领域，有年轻的辅警，也有各个院校毕业生，可谓人才济济。首先，我代表预备兵团全体教官，对你们表示欢迎。”
斐迪亚眼神锐利，扫视着排列整齐的方阵，“在接下来的四个月时间里，我们将锻造你们，磨练你们，让你们成为合格的警员。这是一个漫长而艰苦的过程，不用怀疑，我们不会心慈手软。今天对你们的心慈手软，就是战斗中当中对你们的不负责任。所以，我希望你们全力以赴，为了龙门的平安祥和，也为了你们每一天能够活着完成任务。”
或许是真正经历过战争的生离死别，说至此处时，斐迪亚顿了顿，嗓音染上了些许嘶哑。
隐藏在她内心深处的那些年轻的脸孔似乎逐一浮现出来，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却又被强制压了下去。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调整好情绪。
她走入新兵的方阵之中，徐徐穿行，观察着每一个新兵。
沈苍夜目视前方，忽然觉得自己后腰被敲了一下。
旋即，斐迪亚那沉静的声音贴在他的耳畔，“站直啰，新兵。”
沈苍夜心说，我现在站得很直的好吧？
“为什么要来参加龙门近卫局的选训？”九问道。
沈苍夜看着前方，却见着星熊在队伍面前憋着笑。
好家伙，你们联手起来整我？
沈苍夜连忙陪笑，特谄媚的说：“我渴望成为龙门近卫局的一员，就算无法通过考核，也想接受传说中的预备兵团的训练，磨练自己的意志！要知道，您可是龙门近卫局远近闻名的最好的教官！”
这怎么说，刚刚骂了人一顿，总该讨好讨好。
很快，沈苍夜就感觉到另外一边，某条龙的视线投过来。
那视线大略是带着不屑的。
不管怎么说，陈肯定对他如此讨好教官的行为厌恶至极吧？
可是沈苍夜暂时顾不上这些了。
先给这位教官戴上高帽，让她别记恨自己才是上上策。
要是九真的记恨他，给他穿小鞋，到时候万一这AOE误伤了和他一起来的陈晖洁，那就不妙了。
“呀，沈苍夜。”斐迪亚笑道，“你怎么变得这么会说话了呢？上次你对我可不是这个态度的，我想想……你上次怎么骂我来着？”
沈苍夜讪笑两声，“您这是什么话？您就是个好教官啊……”
“你想来龙门近卫局？早说啊，不用参加选训，我下午就给你安排。在我办公室，做我的副官，怎么样？”九笑容可掬。
她这话一说，顿时那头老陈的目光又打了过来。
不仅如此，其他学员都是面面相觑。
这人跟主教官是什么关系？
走后门的？
看着不像。
那是主教官的朋友吗？
好像也不是。
所有人的八卦之心都在熊熊燃烧，伸长了脖子听着，甚至开始小声议论。
“安静。”沙狐一声暴吼。
学员们顿时不吭声了。
对此，最惊讶的人莫过于陈。
上次见面时才说他不可能进得了龙门近卫局。
现在怎么会——
反倒是九有点求着他去龙门近卫局的意思！
陈晖洁听说过九的事情，也憧憬着这位高级警司，希望在未来能成为与她并肩作战的队友，甚至是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但，为什么？
九怎么会跟他认识的？
而且还很熟的样子！
龙女孩内心中涌出莫名的酸意。
更正确的说，是嫉妒。
为什么九会想招他来当副官？甚至直接邀请他加入龙门近卫局？
凭什么！
九对于周边的吵闹声置若罔闻，依旧是追问道：“怎么样啊，沈苍夜，你的回应呢？”
沈苍夜连忙说：“不不不，我希望用自己的力量完成考核，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向是喜欢挑战的。”
九轻轻一笑，没有再挑逗他，却是在背过身去的时候突然间发难，“哎，不对。沈苍夜，我记得我刚才我没有允许你说话吧？在队列里说话，你也没有喊报告。”
“啊？”沈苍夜下意识应了一声。
下一秒，他心中大叫不妙。
坏了坏了。
离开预备兵团的训练基地几天，自由散漫惯了，这规矩都忘完了。
“你一共说了三句话，三百个俯卧撑。”九淡淡的说。
瞬时间，人群中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沈苍夜那个冤啊。
无奈的看了斐迪亚两秒，他只能俯下身去做俯卧撑。
谁知道他还没下去，九开口道：“不做俯卧撑也可以，待会儿解散，来我办公室一趟吧。我有事情让你干。”
周围又是一片目光打来。
犯了错不受罚。
这是啥，这是赤躶躶的偏袒。
沈苍夜却是哭丧着脸，“好吧……”
“嗯？”九又回头看他。
沈苍夜连忙补充，“我是说——报告！我明白了！教官！”
“是个好兵，我等着你。”斐迪亚巧笑倩兮地拍拍他的肩膀。
那头的陈sir，目光更加愤慨了，恨不得九赏识的是自己，取而代之。
沈苍夜被九拍的心中一耸。
完了完了。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条蛇妖怕不是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给剐了吧？

822.要以身相许吗?
沈苍夜和主教官九这一来一回，学员们看得一愣一愣的，好奇心已经突破天际了。
每个人都疯狂的猜测。
这人，和教官是什么关系？
看起来挺亲密的……？
知道内情的星熊长叹着别过头去。
作为当事人的沈苍夜尴尬得要爆炸了。
九简单交代了一下训练事宜，便放人解散，各自回宿舍休整。
沈苍夜小心翼翼去到了二楼，主教官的办公室。
“报告。”沈苍夜诚惶诚恐地敲了门。
彼时，九正坐在办公桌后。
听到敲门声，斐迪亚微微一抬眼，“来啦。”
“嗯。”沈苍夜没有敢动。
“进来坐呗。”九看着他的表情便觉得好笑。
沈苍夜走进办公室，扫了一眼，只见到一个沙发。
这总不可能一进门就直接躺到沙发上去吧，也太不礼貌了。
他只好站着。
斐迪亚笑了笑，问道：“骂了我十分钟，开心了吗？”
果然来了。
这仇，她总归是记着的。
沈苍夜连忙赔笑，“教官，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吧，我那时候就是被无聊的仇恨冲昏了头脑。”
斐迪亚的十指交织着，坐在办公椅上往后一靠，“你很恨我吗？”
沈苍夜赶紧说：“不不不，那时候是对您有一点点小小的不满，现在就，呃，您大人有大量，饶小的一回吧。”
“哎呀……”九故作为难，“你说这件事情吧，我一个龙门近卫局高级警司，预备兵团的总教官，被一个学员指着鼻子骂，脸都丢光了，说原谅就原谅，这好像面子上也太过不去了？”
沈苍夜张口结舌，“那教官，我……”
“那就以身相许吧！”斐迪亚笑弯的眼睛里蜿蜒出几分诡谲的味道。
沈苍夜瞪大了眼睛，“哈？”
以身相许的代价，就是为可恶的主教官加班。
九推来一个笔记本电脑，又指了指桌上一叠一叠的堆了两尺高的档案袋，“按照专业和成绩归档，总结好优缺点报给我。还有，对我就不需要用敬称了。”
沈苍夜叹口气坐下，把笔记本电脑打开调出表格准备打字输入。
他一边窸窸窣窣地拆开档案袋来查看，一边道：“为什么不叫星熊他们来替你整理呢？叫我来就不太合适吧？”
“因为我乐意。”九耸耸肩。
沈苍夜无奈，“话说这东西涉密么？我也没有权限接触吧？”
斐迪亚坐在靠背椅上玩着解连环，“你现在有权限了，我刚才给的。”
“警官大人，这是不是太过于轻率了？”沈苍夜反问。
“你现在加入龙门近卫局就不轻率了。”九循循善诱，蓝宝石般的眼眸里写着阴谋得逞四个字。
沈苍夜的眉毛一挑，“那要是我说不呢？”
“涉密的文件你已经碰到了，我有权以盗取机密的罪名逮捕你。”九说得轻松。
沈苍夜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教官，这是你叫我碰的，你以为我想碰？”
“我叫你碰？凡事讲究一个证据，你录音了吗？”近卫局的高级警司用丰富的经验将他秒杀。
沈苍夜的动作停了停，老半天才说：“你这样坑人未免也太过了。我知道你讨厌我，我也诚恳地向你道歉……”
“我不讨厌你啊。”斐迪亚放下了手中的解连环。
她天蓝色的眼睛专注的凝视着他，“我挺喜欢你的，沈苍夜，所以才想把你挖到近卫局来。”
沈苍夜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话说自己做HR那么久，居然也有一天会被别人挖角。
近卫局警司瞅着他吃惊的表情，心情大好，“不逗你了，整资料吧，这可是宝贵的工作经验。”
“那你干什么呢？”沈苍夜反问。
九打了个哈欠，“这不，我把你当实习生带嘛，我当然是看着你干活啊。”
——分明就是在压榨我的劳动力！
沈苍夜心里已经把这人骂了一顿。
九给他倒了一杯茶，又说：“对了，有一个名叫陈晖洁的，她的资料单独拿出来我看看。”
“哦。”沈苍夜应了一声。
想都不用想，陈参加近卫局的选拔，龙门近卫局的高层肯定是知道的。
专门提出来，想必是想让九多带带她，或者是对她多关注一些。
沈苍夜找出陈晖洁的档案，压在桌子上滑过去。
斐迪亚拿出里面的资料，仔细的读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九忽然唤道：“沈苍夜。”
“啊？”
“你想当教官吗？”
“什么啊。”沈苍夜没有反应过来。
斐迪亚沉吟片刻，说：“我正在考虑改变训练的方式。“
沈苍夜怔了怔，“怎么改变？”
九思索着道：“和你先前说的一样，循序渐进，从略高于他们平均水平的训练开始，每天加量直到达到要求。”
沈苍夜略惊讶，“你居然会做这种调整，我之前完全没想到的。”
九轻笑一声，“话别这么说，我又不是又臭又硬的石头，有用的建议我还是会听的。我想把一部分学员给你，让你用你的方式来训练，最后我们再比较一下两边的成绩。”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沈苍夜弱弱的问。
“没有。”斐迪亚堵死了他的退路。
“请问你不是在征求我的意愿吗，亲爱的教官大人？既然是征求意见，我就应该有拒绝的选项。”沈苍夜蓦然很想上去抽她两个耳光。
斐迪亚继续没脸没皮，“可是你已经碰了学员的档案资料了，那是机密。”
靠！
有这么诓人的吗？
沈苍夜颓然坐回沙发上。
“别这么丧气嘛。”九的语气又软下来。
她深知萝卜大棒的道理，“沈苍夜，拜托了，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算是你帮助我改变，可以吗？”
“你欠我一个人情。”沈苍夜冷冷道，“记在账上，以后要还的。”
“别说一个，算我欠你十个人情都可以。”斐迪亚认真道。
沈苍夜不再言语，只静静工作。
……回想起来，从一开始在路途中给他们堪称疯狂的下马威，到现在充满了人情味的新兵动员。
从之前压力巨大的极限的训练量，到开始试验新的训练方法。
这位主教官似乎真的有了一点点的改变。
沈苍夜说不上来这改变对他来说是好还是坏。
但他知道，对于一个坐在主教官位置、指挥整个预备兵团的人来说，将持续了多年的习惯改变，是这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那必定是她经过深思熟虑的、最好的方式。
沈苍夜不禁在想。
自己曾经认为她刚愎自用，固执己见。
原来他对九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蓦地，斐迪亚又打断他的思考，“话说回来，你为什么想着又来参加训练呢？还没被罚够吗？还是那个斯什么……”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沈苍夜替她把这句话补完。
斐迪亚笑着点头，“对对对，和聪明人交流就是舒服啊。”
沈苍夜认为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其实我是受人委托，和陈晖洁一起来参加训练的。”
毕竟人家怎么也算是贵族，虽然是在龙门近卫局的管辖范围之内活动，但有个人照应也没毛病。
九微微扬起眉毛，了然道：“原来如此，是护花使者啊。”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沈苍夜想起来龙女孩那副表情，“我跟陈晖洁没什么关系，我是收钱的那种委托。”
再看看那头，斐迪亚暧昧的注视着他。
显然是已经接受了这个设定。
“小伙子不错啊。”九谆谆教诲，“你要是能娶到他，那下半辈子就是荣华富贵了。”
“就他那个脾气，我娶个毛线。”沈苍夜想都不想就怼了回去。
说完才懊悔，怎么就顺着九的话往下讲了呢？
斐迪亚的语气越发诡异，“好啊，很好啊！作为你敬爱的教官，我怎么都得给你送个助攻吧是不是？”
“别，可千万别。”沈苍夜忙说。
九神秘的笑了笑，没再说话。
沈苍夜本能的觉得，这条臭蛇绝逼没安好心。

823.初始好感度-200%的gal你玩过吗
次日，是正式训练开始的日子。
清晨，天空翻起鱼肚白。
新训营的操场上飘扬着龙门近卫局的旗帜，风声猎猎。
嘹亮的号声在营地里回响，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操场上，换好作训服的学员们扎着腰带整齐列队。
九带着教官们大步走来，站在学员们的面前。
“大概说一下情况吧。”斐迪亚主教官道，“咱们今年学员队里有一位经验颇为丰富的老兵，所以我打算稍微改一下今年选训的规则。”
所有人竖起耳朵听着。
九继续说：“沈苍夜，出列。”
沈苍夜内心大叫不好，只能乖乖走出队列。
斐迪亚接着说：“选训分成两组，所有人共同参加技巧训练。至于体能训练，一组跟着我，一组跟着沈苍夜教官。”
学员们都瞪大了眼睛。
九的语气平静如常，“不必怀疑他的能力，我可以告诉你，他是我想培养进龙门近卫局当我副官的人选，他绝对有资格，成为你的教官。”
众学员都好奇地瞅着沈苍夜。
随即又了然，难怪昨天教官对他特别关照。
原来是寄予厚望的人啊。
大家都伸着脖子看着，不觉有点羡慕。
一开始就得到主教官的青睐，总归是拉仇恨的。
斐迪亚道：“我们的选训合计四个月时间，其中第二、第四个月结束，会有两次龙门近卫局的考核，参加不参加考核你们自己决定，而我决定在这基础上加上一条——在第三个月结束的时候，跟着我训练的人，同跟沈教官训练的人来一场模拟对战，胜负计入最终成绩。”
哗！
下面一片惊叹之声。
这是选训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安静！”沙狐眼睛一瞪，喝了一声。
立刻，学员们全部噤声。
饶是如此，几位教官皆是惊讶地望着九。
给一个学员教官的权限去训练。
这信任度未免也太高了。
九接着说：“接下来的时间，沙狐、准星，你们跟着我。星熊，你跟着沈教官。”
“是。”三人齐声应答。
学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对自己将被分到哪一组充满了忐忑。
九拿出一张名单，“念到名字的跟我训练，剩下的跟沈教官训练。听到名字的就走到左边。赵卓志、龙叶基、黄之森……”
被念到名字的学员一个一个走到左边。
到了最后，只剩下陈和沈苍夜两个人站在右边。
你他*龙门粗口*的。
沈苍夜算是明白这条臭蛇的“良苦用心”了。
好哇，把他们两个分在一组就当是助攻是吧？
知不知道这事情对他来说多麻烦！？
沈苍夜恶狠狠的瞪着九。
后者却微笑一下，把视线撇开。
她收起名单，“陈晖洁，你跟着沈苍夜训练。”
“教官！”龙女孩的眉头都蹙了起来，“凭什么——”
“有意见的话，解散之后到我办公室跟我说。”九打断了陈晖洁的话。
陈的紧握着拳头，又松开，显然是怒极。
沈苍夜能猜到陈接下来是想说什么。
凭什么让我跟这个人一起训练？
在所有人面前如此质疑他，九出声制止，便是在维护他的面子了。
当然，事情也不会这么简单的过去。
当天的训练结束，沈苍夜刚到九的办公室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陈破大防的抗议。
“我不明白！教官，为什么你不愿意带我，为什么要把我分配给他？”
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怒火有嫉妒的因素在，嫉妒九给他的信任和欣赏。
九的声音还是非常沉静，“我认为他的训练方式更加适合你。”
“你怎么就知道他的训练方式适合我！？”陈恣意发泄着情绪，“我拒绝跟着他训练，这不公平！”
陈早先就听过九的事迹。
龙门近卫局的高级警司，在抓捕重犯中履历奇功；世界军警技能锦标赛龙门的领队；五国联合特警演习“勇士勋章”的获得者……
这个人是龙门近卫局最有能力的警司之一，也是她无限憧憬着的背影。
不仅是如此。
陈晖洁知道，九代表着龙门近卫局，代表着龙门，代表着……魏彦吾。
她急切地想要得到九的认可，得到魏彦吾的认可。
——她的剑技，她的实力，需要他们的认可。
斐迪亚盯着炎国的龙。
过了一会儿，她说：“你没有了解过他，就这样贬低他。看人只看一面，这是近卫学院的老师教给你的吗？”
“我……”陈说不出话。
九步步紧逼，“陈晖洁，当你在执行任务时被一只弩箭射穿了咽喉，你会去问，‘这不公平，凭什么是我’吗？”
陈低着头，不说话了。
“合格的警司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都不会退缩和抱怨，这仅仅是一次训练，若当你真正面对凶恶的通缉犯，你也会抱怨这个任务太难吗？”九轻声说。
“报告！不会！”龙女孩猛地立正敬礼。
九又笑了，“况且，这不是困难。相信我，他是我欣赏的人，在投入训练之后，他对你的帮助绝对不会比我对你的帮助少。”
陈晖洁久久地沉默了。
过了会她又小声嘟囔：“可是，两个月之后就是龙门近卫局的考核，我不能错过那个考核。”
九望着她说：“给你透个题吧，最终成绩并不只是那一次考核的成绩，考核的成绩会和面试的成绩加和，构成总成绩，我们看的是总成绩。”
“面试？是什么时候，你没有说过有面试！”陈晖洁不解。
“面试一直在进行，包括现在。”九淡然地说，“你们的性格、特质和做事方式是你们能不能成为合格警司的决定因素之一，是我们必须要考虑、且一直在观察的——就好像我不能把潜伏卧底的任务交在一个狂躁易怒的人身上。”
陈晖洁不吭声。
沈苍夜听着也是愣了一愣。
不知何时，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每一个学员，只是他们不知道。
“回去吧，陈晖洁。”九接着说，“如果你不满意现状，就在三个月之后的比赛里证明给我看，哪怕在你自己定义的、所谓的‘逆境’之中，你也能逆水行舟。”
“是！我一定完成任务！”陈晖洁啪地敬礼，转身离开。
她出了门，却在开门的瞬间险些撞上了站在门外的沈苍夜。
龙女孩怒气冲冲的瞧了他一眼，重重哼了一声走了。
她大步走着，心里却还在恼怒。
为什么九那么信任他，那么重视他！？
沈苍夜看着炎国的龙，不禁腹诽。
你说这……
玩一个养成游戏，那好感度和信赖值好歹都还是从0开始的。
这位呢？
好感度从-200%开始。
这坑爹泰拉OL，要怎么通关？
———P.S.———
我，ZC和萧然的联合培养博士，梦魇的传人，哪个技能好了丢哪个主义者
没有什么是七拐下天山解决不了的！

824.不给加班费,可以用其他东西偿?
陈晖洁的脚步踏在地板上踩出声音，好像很气。
等陈晖洁走远了，沈苍夜才进了办公室。
斐迪亚教官像是对他们两个人的来访早有预料。
她揉了揉眉心，无奈的笑着，“唉，我这算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也给我找麻烦了。”沈苍夜站在主教官的办公桌前，“为什么要把我和陈晖洁分在一组？她也很不情愿吧？”
“确实，她也找我控诉了一通。”九摊手道，“刚才就在这办公室里，我花了好大工夫才把她哄好。”
“我都听见了谢谢。既然你觉得麻烦，为什么还把我和她分在一起。”沈苍夜问道，“你问我愿不愿意当教官的时候，我以为你——”
“你以为我只会交给你好带的学员，是吗？”九像是预料到他要说什么似的，径自发问。
沈苍夜说：“以你的观察力，不难发现我和陈晖洁的关系并不好吧？我是受人委托，才陪她参加近卫局的选训的。”
“委托人是魏彦吾？”九问道。
沈苍夜怔了怔，说，“是文月夫人。”
九点了点头，道：“沈苍夜，这么说吧，选训这四个月时间，对于学员来说非常痛苦，但对于你来说，想必只是小打小闹。我不希望你在这期间游手好闲，或者说，一无所获。”
“什么意思？”沈苍夜不解。
九是在……为他着想吗？
斐迪亚的声音低了些，仿佛是不想让人听见，“陈晖洁是魏彦吾未来想培养成龙门近卫局一把手的人。与陈晖洁打好关系，同时卖魏彦吾一个人情，无论是对你，还是对罗德岛来说，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她停了一下，又笑着说：“啊，好像也不是无一害，至少你在短时间之内可能会很不舒服。毕竟，建立相互的信赖关系是需要过程的，我也相信你能处理好和她的关系。”
沈苍夜没有料到九会想得这么远。
“这就是你把陈晖洁交给我训练的理由么？”他说着。
又不禁在想，干嘛这么为我考虑？
“啊，也不完全是。”斐迪亚换了个姿势，身体前倾支在办公桌上望着他，“退一万步说，若你真的是打算加入龙门近卫局。我以后便把你提拔成副官带在身边，那这四个月时间下来，我就能拥有一个有经验的副官、和一个训练有素的未来之星了，哈哈哈，很划算啊。”
沈苍夜不得不承认，这位龙门近卫局长官在说服人的技巧方面点了不少的天赋点。
见沈苍夜不说话，斐迪亚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轻轻倚在办公桌上。
这位斐迪亚教官是很美的。
那并不是同许多女性一样温柔平和的美，而是英姿飒爽的美。
阳光穿过玻璃窗落到她脸上，将她的侧脸镀出金属的光泽，仿佛工艺最精妙的雕塑品。
鼻梁挺直，轮廓深峻，一脉英气流转在眉目之间，又与温柔得如若雨后晴空的湛蓝色眼眸完美的融合，她的长睫的尾端被漂成沉金色，不像凡人，倒像是异族的神魔，林间的山鬼。
“怎么样？气消了吗？”九瞧着他问道。
“我本来就没有生气，只是对你为什么要这样安排抱有疑问。”沈苍夜说。
“啊，那就好。果然是我的好副官。”斐迪亚笑得开怀。
这个人很奇怪，很矛盾又很和谐。
她可以像冷面死神一样将最绝望的困境压给你，也可以像朋友一样亲亲热热贴上来；时而直率坦诚锋芒毕露，时而心思难测不可捉摸。
极端相反的两面就在一个人的身上和谐存在着。
沈苍夜决定不再去想。
他敬了一个礼，“那我就先告辞了，教官。”
“哎，别走！”九急声叫道。
沈苍夜纳闷，“怎么了？”
“活还没干完。”九一本正经指着桌上的材料。
“不干！”沈苍夜一脸凶恶。
斐迪亚错愕，“怎么这么凶啊？”
“这是劳动人民对你这种万恶的资本家的不满。”沈苍夜翻白眼道。
九做伤心状，“不是说好了以身相许吗？”
沈苍夜恼怒地说，“那是上次！这次我这免费劳动力可不做了！”
“唉……”斐迪亚长叹口气，“我欠你一个人情算数吗？”
沈苍夜虚着眼，“不拿点实在的东西换？”
“人和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我对说了让休息却拉人起来跑十公里的教官没有信任。”
斐迪亚想了想，抽屉里掏出一板巧克力递给他。
沈苍夜左顾右盼地不吱声。
九心疼地又拿出一板，瞪着眼睛说：“知足常乐啊，我们宿舍里可是不让藏吃的东西的，我这是带头犯规了。”
“这还差不多，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帮你一次吧。”沈苍夜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
他知道躲不过，只好安心坐下来替九帮工。
反正，在每天只有五分钟吃饭时间的预备兵团，吃的东西可稀罕了，能蹭一点是一点。
九长叹了一声，“好残忍，真是一点情分都没有。”
沈苍夜不理会她，低头干活。
他工作起来很专注，斐迪亚警司喝了一口咖啡，躲在显示器后面，看了一会儿电脑，又悄悄地拿余光看他。
“待会我请你吃饭吧，在饭堂。”九忽然道，“为了确保某博士不会饿死在我办公室里，我决心尽到作为教官的职责。”
沈苍夜呵呵一声，“尊敬的教官大人居然在关心我么？受宠若惊啊！”
九没再说话，只是高深莫测地盯着沈苍夜猛瞅，直瞅得后者不自在地掉过脸去，才心满意足地收回了视线。
片刻，斐迪亚又说：“请你吃饭，顺便谈谈怎么训练吧。近卫局警员的训练侧重点和战地医生是略有不同的。”
“好。”沈苍夜颔首。
九继续道：“还有，也跟你说说，怎么料理陈晖洁那样的倔牛类型的学员。”
“你又知道她倔？”沈苍夜很意外。
九敲了敲档案袋，“她档案里所有训练和演习记录，都指向了这个字。”

825.这条蛇一定是失乐园的蛇转世
训练开始之后一个星期，沈苍夜意识到。
——他真的非常需要经验丰富的斐迪亚教官来教教他，怎样对待陈晖洁这样的人。
陈晖洁是很倔，倔得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那种。
沈苍夜给陈晖洁设计的训练，每五天为一个循环，前三天逐渐加量，后两天略微减量促进肌肉恢复。
到第二个五天，再在前一个五天的基础上加量百分之十到二十。
在第一、第二个五天的时候，陈晖洁的训练量是比较小的，大约只是她以前在近卫学员校时每天的训练稍微加上一点。
同时，跟着九训练的学员则是一开始就接受极限的训练量，一个个痛苦无比，沾到床就睡着了。
相比起来，这头陈晖洁万分轻松。
于是沈苍夜第二天就接到了她的抗议。
彼时。
另外一批学员们正在进行着残酷的体能训练。
——那是九带的学员。
炎炎烈日下，学员们背着背囊，把重弩横挎在脖子上，狼狈不堪地在越野跑到上前行。
有人不时跌倒，走在旁边的人立刻伸手拽一把，然后继续跑。
半空中，直升机巨大的轰鸣声在咆哮，飞过时猛然压低高度，螺旋桨卷起一阵飓风，将本就体力不支新兵们吹得七零八落。
沙狐坐在吉普车上，还在高喊：“快啊！你们不是很牛的吗！这就不行了？孬种！”
学员们愤恨地瞪视着教官，互相搀扶着继续前进。
陡然，潜伏在山林之中的教官们骑着摩托，带着风呼啸驶过。
接踵而至的是源石技艺的攻击，恰到好处地打在学员的脚边，所有人在炸起的尘土中四散奔逃。
教官冷冷看着他们，“熊样！你们全死了！”
“我们没有得到要遭遇伏击的消息！我们只是在完成越野任务！”有个学员发出抗议。
“演习要提前告诉你？那和演戏有什么区别！？”沙狐嗤笑道，“每年有多少警员因为缺乏警惕性，被罪犯打个措手不及？如果你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被匪徒报复，你能告诉我，你没有得到作战的命令吗？收起你这死样子，达不到精英的标准，现在就滚蛋！”
学员们灰头土脸，恨恨地咬着牙。
压力、绝境，这就是九的训练方式。
陈晖洁将那些学员们的奋斗和挣扎都看在眼里。
炎国的龙找到了沈苍夜，拳头紧握地质问：“为什么我的训练量这么小？我是来这里训练参加选拔的，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沈苍夜无奈，只能尽量跟她解释。
事实上，在第七、第八个五天的时候，她的训练量就会超过九的那一组学员。
但由于身体已经基本习惯了先前的训练，对额外增加的量也不会感觉太难受。
可是，这明显不是陈这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能够耐得住的。
她总是很焦虑，很着急。
她急于成功，急于向九证明自己的能力，急于向魏彦吾证明自己的能力……尽管他从来不在意。
陈晖洁压着怒火说了句明白了，转身离开操场。
沈苍夜提高声音叮嘱她，“别擅自加练，你的身体不一定能顶住。”
龙女孩没有理会他。
“唉……”沈苍夜倍感无奈。
这人咋就这么犟呢？
“——沈教官，你现在终于是知道我的苦衷了吧？”
忽然间，声音从上方传来。
沈苍夜错愕的抬头。
就见到在二楼办公室窗户开着，斐迪亚教官站在窗边，手肘撑在窗台上，嘴角带着玩味的笑容瞧着他。
沈苍夜耸耸肩，“还记着仇呢？”
“怎么能叫记仇？这是一段孽缘，孽缘啊。”斐迪亚说。
熟悉起来之后的九，和他们初见时的冷面教官形象完全是两个人。
她指着自己的心口，又说：“你想啊，你心里明明是为学员着想的，却要一直被骂，何等心酸。你就不觉得自己对教官有所亏欠吗？”
“有话直说好吗？”沈苍夜翻了个白眼。
“上来给我帮忙。”九直截了当。
沈苍夜真的是佛了，“容我多问一句，教官大人，您叫我加班的次数是不是有点太多？您的良心不会痛吗？”
斐迪亚的语气欠揍，“让我多欠你几个人情啊，以后一并还。”
沈苍夜冷冷的挑衅，“秀才人情纸半张，欠我那么多怎么还？以身相许吗？”
“哈哈，你这么想跟我啊？嗯，以身相许也不是不可——”
话说了一半，斐迪亚猛地转过身去，“星熊？你什么时候来的——不是，我没有在跟谁说话，你听错了，我在看那边训练。啊？什么，我哪有在摇尾巴，我又不是佩洛！”
沈苍夜在楼下，顿时有种被抓〇的感觉。

826.姓陈的,好倔强啊你
真正的开始训练之后，沈苍夜才发现一件事情。
——他真的非常需要九给她传授一点对付“特倔生”的经验。
陈晖洁是一条倔强的龙。
沈苍夜反复跟她强调正常的训练已经足够，不要擅自加练。
但炎国的龙始终认为，自己生来就当是冲击顶峰的。
每次在沈苍夜让她休息的时候，她都默默的加练。
沈苍夜问起时，她又拒绝不承认。
吃了不认账的孩子不少，练了不认账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终于有一天，在傍晚的例行负重武装泅渡中。
陈跃入水中，在游出十多米之后，她突然间停了停，挣扎出一片水花。
沈苍夜只看一眼便反应过来。
——溺水！
溺水总是无声无息的。
往往是溺水的人在经历鬼门关，周围的人却只以为她在打水。
龙女孩只来得及呼了一声救，整个人就沉了下去。
负重武装泅渡，加上装备可以达到将近十五公斤的总负重量，如果自己不踩水，根本难以浮在水面上。
沈苍夜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到泳池边就跳了进去。
陈晖洁还在挣扎。
沈苍夜全速向前，翻滚的白浪在他身后留下一条线。
他快速地绕到陈的身后，将她抱到胸前，手臂从她的腋下穿过去，手掌垫到她下颚上，将脸抬高，保证不会呛水。
人对溺水有本能的恐惧，窒息、被抛入异度空间的虚无感……
溺水的人会本能地抓住身边的一切，所以只能从身后才能达成有效的救援。
沈苍夜切换成仰泳，将龙女孩带回岸上。
回到陆地上的陈晖洁咳嗽了几口，紧紧咬着牙，捂着小腿，额头都沁出了冷汗。
“抽筋？”沈苍夜立刻明白过来。
他扯掉陈的作战靴，掰直她的小腿，拉伸绷紧的肌肉。
“呃……”陈发出一声低沉的痛呼。
足足过了几分钟，近卫学员的高材生才缓过劲来。
“怎么样？还好吗？”沈苍夜问道。
他感到困惑。
下水之前，陈是做了充分的准备运动的，按说不应该出现这情况才是。
陈似乎是被他瞧见窘态有点尴尬，无言的点了点头，又拿起负重包，一瘸一拐的往泳池走。
她说：“我的训练还没有完成。”
“等等。”沈苍夜走过去，从陈的手里抢过背包，在手中一掂，便是了然。
即便是浸了水的背包，也不应该是这么重。
这负重远远不止十五公斤。
想必不仅仅是背包的负重，她白天也自己加了训练，因为疲劳才导致了突如其来的抽筋。
“你自己加量了？”沈苍夜直视着龙女孩的眼睛。
陈的目光躲闪了一下，说：“没有。”
“我跟你说了不要擅自加量！”沈苍夜提高了音量。
“我没有擅自加训练量！”陈冷硬的顶了回来。
她从沈苍夜手里夺回负重包，又往泳池走。
“回来！”沈苍夜厉声说，“你在逞什么能，给我回去休息！”
陈被他一声断喝惊了一下，却执拗地瞪着他，好像是逆反期的小孩。
“跟我回宿舍去！”沈苍夜凶恶的瞪回去。
两人僵持了片刻，炎国的龙先服了软，低头不说话。
沈苍夜伸手去扶她，被她躲开了。
两人回到宿舍里，沈苍夜让陈坐在椅子上，自己则是扯来了一张小凳子，坐下帮她按揉小腿。
他刚拖起龙女孩的小腿，后者就使劲要把腿收回去。
“干什么？”沈苍夜吼了她一声，“帮你稍微按摩，再热敷一下，两三天就好了。”
“我没有那么脆弱。”陈固执地咬着下唇，眼眸上蒙了雾，但怎么都不退缩。
“你弄错了，陈晖洁。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弱者对待，我把你当成我的战友，而我不希望我的战友受伤之后还碍于面子一直拖下去，这是不信任的表现。”
反正对方都这态度了，沈苍夜索性也冷硬的给她怼回去。
陈晖洁沉默了片刻，但是也不再反抗他的动作。
沈苍夜一言不发地给她揉开了抽筋的肌肉，又拿热水袋给她敷上。
他从衣柜里找了毛巾和干爽的衣服，放在陈的身边，“等会换身干净的衣服，把头发擦干了别着凉，那会更加耽误你的训练。”
陈低头不语，大概是默认了。
沈苍夜心里长叹一口气。
他以为自己会遇到在龙门近卫局摸爬滚打多年的陈——已经经历过世故，在性格和处事方式上都被磨砺过的高级督察陈晖洁。
万万没想到，遇到的居然是大学还没毕业的楞头青。
这家伙什么都听不进，大有不撞南墙不后悔的架势。
初出茅庐，执拗又锋芒毕露。
沈苍夜有点无奈。
但是没办法，他也改变不了现实。
不过。
或许这个年轻的陈晖洁，由他和九来磨砺和锻造，并不是一件坏事。
沈苍夜拿出自己的训练日历看了看，说：“明天后天的体能训练取消。”
“我不——”陈晖洁话还没说两个字。
沈苍夜直接打断她，“换成同等强度的无氧力量训练，你的鲁莽打乱了我的计划，希望不要有下次，你要知道，我答应了九做你的教官，不是为了让你偷懒，而是为了让你以更加平和的方式过渡到较大的体能训练量，别以为我会对你手软。”
说完，他转身就走。
陈晖洁这个人气势外放，霸道又强势。
但当她遇到比她更强的人的时候，这种气势便会被压下去。
所以干脆比她更加强硬。
沈苍夜走到门口，就听到房间里传来一声低唤。
“沈苍夜。”
沈苍夜脚步停了停，没有转身，微微偏过头。
“谢谢你刚才救我。”龙女孩的视线撇到一旁，以蚊子叫一般的声音说。
“别在意，既然答应当教官，这就是该做的。”沈苍夜说完，大步流星地走了。
陈晖洁看着空落落的门口发了呆，好久又道：“对不起——”
但是，这声道歉说的太晚了，对方大概是没有听见。
陈晖洁咬了咬下唇，又摸摸小腿上刚才被他碰到的地方。
脑子里浮现出她落水时，他跳下来拖住她的那一刻。
冰冷的水灌进肺里，胸口闷痛，使不上劲，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重新吸到新鲜空气的。
总之，被拖出水面的那一刻有劫后余生的安心。
陈莫名的在想。
——如果那天，在文月夫人的家宴上，她没有对他爱搭不理，现在两个人的关系是不是会稍微好一点点？

827.我的教官,喜欢我!?
陈晖洁被强制休息，沈苍夜平时陪她训练的时间被空出来。
于是，九很心安理得地占用了这时间，拉他到办公室里帮工。
时间长了，沈苍夜到斐迪亚主教官的办公室就成了常态。
当然，很多时候并不是在加班。
有时候会聊聊天，九会问问陈晖洁的训练情况。
有时候，只是因为有人送了九一罐上好的茶叶，用她的话说：找不到人分享，挺可惜的。
陈休息了三天。
听完沈苍夜不满的叙述，斐迪亚便笑起来，“我打包票，她以后还会照样加训练量。”
沈苍夜疑惑，“你怎么这么了解？”
“我是教官嘛。”九翻了翻陈晖洁的档案。
“你还有闲暇时间来一一看档案？”沈苍夜有点吃惊。
从平时两人闲聊中，他了解到，九的工作非常忙。
除了预备兵团的训练事务，龙门近卫局有也有一堆卷宗需要她一一过目。
回想起来，一个人在那么忙的情况下，还要陪着他们训练，而他怒气冲冲的去质疑这位主教官，对方没有对他发火，已经可以称得上是耐心到极点了。
“我当然是熬夜看的呗。”斐迪亚叹了一口气，“沈苍夜，不考虑拯救一下我这个天天加班的可怜人吗？来当我的助手怎么样？”
“不考虑，谢谢。”沈苍夜一口回绝，“我老婆还在罗德岛等我。”
九锲而不舍，“近卫局有很多漂亮的警花哦。”
沈苍夜抬头瞥了她一下。
斐迪亚似乎突然间来了兴趣，“大博士，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我可真没见识过。”
沈苍夜觉得这话题没法继续下去了，翻了个白眼，“那么请问身经百战的教官您喜欢什么类型呢？”
“你觉得我喜欢什么类型？”九饶有兴致地反问。
沈苍夜想了想，“我觉得你就只能找两种人，要么就是对你无比崇拜，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无论你怎么欺负他，他都喜欢；要么就是与你势均力敌，能看穿你的心思，即便知道你的身份也不卑不亢的。就是不能找个半吊子，想得到你却没有能力，爱你又不甘心。”
斐迪亚听着这认真的忠告，忍不住想笑。
要真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那我告诉你我喜欢什么类型。”斐迪亚道，“首先嘛，个子要高，至少比我高。第二，嗯……长相也要说得过去吧。”
沈苍夜看看九的身材，一米七五上下。
好吧，已经毙掉一批了。
“然后呢？”沈苍夜作认真聆听状。
“第三，身形要匀称，有肌肉最好。第四，得和我斗得上嘴，交流意见最佳，别像个闷葫芦一样，我说什么都接受。”
“喜欢斗嘴是吧？我看你才是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沈苍夜道，“还有吗？”
“最后，”斐迪亚俯身凑到他耳边，“学历要高，非医药学双博士不可——”
沈苍夜吓一跳，二话不说就跳了起来，把文件摔回桌上。
下一秒，斐迪亚的手已经探了过来，作势锁喉。
沈苍夜脑袋一仰，抬肘隔开的同时捏住九的手腕。
斐迪亚脚步踏前，绿色的藤蔓束缚住沈苍夜的双手。
趁这个控制不住平衡的间隙，她的整个身子压过来。
斐迪亚警司的腿一搅一拌，沈苍夜就被压在了墙壁上。
九凑上来贴着他的耳朵开口，“这么不经逗呢，大博士？”
“呃……二位在是在干什么？”星熊恰好进门，看到缠斗中的两人，错愕的瞪大眼睛。
“没什么，就是稍微练练。”斐迪亚做没事人状，整了整自己的制服，坐回办公椅上，“教官也是需要提升自己的格斗水平的。”
鬼族警司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这。
这是练练？
你怎么从来没有跟我练过？
斐迪亚咳嗽了一声，佯装看书，“星熊，现在是在做什么训练？”
星熊有点纳闷，你自己说了我跟沈苍夜一组的，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你的人在练什么？
她回想了一下，又说：“我刚才路过的时候看到，好像是抗暴晒训练。”
“哦。”九应了一声便没再说话，视线仍然死死钉在手中的文件上，欲盖弥彰。
这时候，就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响动。
随后，对讲机响起来。
“长官，这里是沙狐，有人中暑晕过去了。”
“中暑了？”九微微吃惊，拔腿便往楼下奔去。
抗晒训练是锤炼战士们意志力和忍耐力的一环，每年都会有人因为中暑住院甚至死亡。
龙门近卫局特别督查组的训练，在这方面是给了减员名额的，但中暑仍然是必须要重视和严防的疾病。
几人冲到楼下才知道，这中暑昏厥的学员，不是九负责的那组，而是自己加训的陈晖洁。

828.陈,我知道你很急,但先别急
沈苍夜大步冲过去，抱起陈就往医务室跑。
九和星熊都跟了过来，沈苍夜摆摆手示意他们没事。
他俯下身去解陈晖洁的作训服拉链。
本想是让她透透气，哪知道这家伙里面除了内衣压根什么都没穿。
这往下一拉，就露出她胸前的肌肤。
沈苍夜刷一下又把拉链拉到了领口。
一旁，两位近卫局警司用怪异的目光看着他。
医务室的护士给陈打了点滴，室内的温度比外头低了好些，头顶一挂扇嘎吱嘎吱的转。
星熊和九又观望了一会儿，见没什么事情，便离开了。
沈苍夜坐在陈的床边，想着找棉签给她擦一擦干裂的嘴唇。
他在治疗车的抽屉里里拿了棉签。
回转身，炎国的龙不知道几时已经醒来，瞪着绯色的眼睛，静静地望着他。
“你中暑晕过去了。”沈苍夜说。
陈咬着下唇，看起来有些沮丧，大概是为了自己没有坚持下来而感到惭愧。
“我没事，我会继续完成训练。”陈的目光笃定。
“你还想接着训练？”沈苍夜坐到床边，盯着蓝发女孩。
陈撇过脑袋。
“为什么要自己给自己加训练量？”沈苍夜直接问道，“早上你已经完成了十公里越野，为什么还要硬跟其他人一起训练，我跟你说过了，不要擅自加量的。”
陈晖洁不吭声。
沈苍夜提高了声音，“如果你对我的训练不满，你可以和我提出，我会调整。私自加量有什么意义？”
“你懂什么！”陈晖洁突然叫出来，“你以为我很喜欢受这种虐吗？！”
沈苍夜一愣。
“不是谁都像你一样，你只是来训练，最后的结果你无所谓，你可以回到罗德岛，或者去……随便什么，你换个地方照样挺好！但我没选择，我没有选择你懂吗！？”炎国的龙眉梢一拧，瞳孔里凝着水雾，罕见的无助与脆弱。
沈苍夜不知道说什么。
陈却已经先软了，垂下头说：“对不起，我太急了，别当真……”
“没关系，是我不好，我没能理解你。”沈苍夜摇摇头，“我现在知道你的想法了。”
一个人的底气和退路是成正比的。
无从选择的出生，无从选择的父母。
陈晖洁的母亲在她小时候郁郁而终，没有感情的父亲疏于教育。
她很小就学会了怎样沉默地挨打和被骂。
明面上来说，陈是大炎公主的女儿，她可以有太多的路去走。
但她选择接受魏彦吾的训练，想要知晓那份尘封的“真相”，想要找回失落的姐姐。
从那时候开始，她能选择的路就越来越少了。
一路走来，她在拼尽全力地修行，每一次拔剑，每一次赤霄剑术的精进，她都在期望着魏彦吾的关注。
即便她从来没有得到过。
她越想要成功，越想要证明自己，也就越焦虑。
陈捏着被褥的边，她也知道这样指着他人很不礼貌。
内疚、惭愧一下子涌上来，她小声说：“对不起，但我想要变得更强，我没有时间了……我没有时间，我不想等。”
沈苍夜注视着她。
龙女孩近来训练被晒黑的肌肤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他忽然发现，她瘦了许多。
她太拼命了。
“我知道你很急，想成功没有错，但是为此焦虑就不好。”沈苍夜温声说，“尤其是，盲目的加量只会适得其反，现实就是你不可能一口吃成胖子。但是——”
陈蓦地抬头看他。
沈苍夜继续道：“我会稍微调整训练计划，体能训练的总量不增加，增加技巧训练——早餐前加一个项目，我会陪你练习剑术，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大妥协，再加其他的训练，会对你的身体有损伤。”
“是！”陈面露喜色。
旋即又疑惑，带着点被冒犯的骄傲，“你陪我？练习剑术？”
沈苍夜笑笑，“你可以先试试看你能不能打得过我。”
“呃……”陈晖洁瞥了眼放在床边的长剑，眼中刹那间斗志腾升。
很多事情上她都自认不如人。
但是剑术，她相信自己不会居于下风。
“我走了。”沈苍夜看她恢复了，便起身往外走，“你先休息一会，觉得没事了，再跟医生说。”
“我送你吧。”陈晖洁急急忙忙下了床。
沈苍夜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你休息啊，你送我干什么？又不是来你家拜访。”
“……哦。”龙女孩一脸歉然，有点不知所措。
她想了一会儿，又说：“没什么事，我大概很快就可以出院了，明天晚上我请你吃饭怎么样？在食堂的雅间。”
“哈？”沈苍夜想着，这大略是这条笨拙的龙的道歉和示好方式。
想必她是因为无故发火，内心愧疚了。
沈苍夜只好说：“你先休息好再说。我要先看看我的日程，如果我没有安排，那就可以。”
“好的。”陈晖洁眨眨眼。
沈苍夜招了招手就走了。
到了楼下，沈苍夜一拍脑袋，忽然间想起——
明天晚上他跟九约好了，要一起吃饭来着。
是他替斐迪亚教官加班，强行蹭来的饭。
沈苍夜赶紧给陈晖洁发消息：
【我想起来，明晚有约了，不好意思，能改期吗？】
那头明显非常困惑：
【不是规定训练期间不能离开训练基地吗？你去哪里有约？】
沈苍夜挠挠头，飞快地打字：
【前几天说好的，明天晚上九请我吃饭呢。星熊也在，你要不要一起来？】
然后，那边就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回复。
在沈苍夜走到宿舍门口时，才收到陈晖洁的回复：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主教官是请你吃饭，不是请我吃饭！抱歉，我无意打扰你们的雅兴，祝你们吃的开心！】
过了会，又是一条：
【不请你吃饭了！反正想请你的人排着长队吧？】
沈苍夜捏着手机有点懵。
明明没说什么，但怎么好像字里行间都透着怒火？
他琢磨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陈说请他吃饭，现在因为九也请了他吃饭，陈就不打算请了。
虽然一顿饭是小事。
但沈苍夜觉得莫名的冤屈。
说好请吃饭的，我有约了不是该换个时间吗？怎么……就把我的饭扣掉了呢？

829.来我屋洗澡不?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
沈苍夜见着跟着九训练的学员们，每天累到站着都能睡着，仿佛看到了不久之前的自己。
每天早上起来要跑一个十五公里公里全负重越野。
随后马不停蹄地就是各式器械与基本功的练习。
这一切走完，他们会有五分钟短暂的美妙时光来吃早饭，早饭后是更加难以想象的地狱。
甚至有时候，连五分钟都不会有。
九会交给他们一把匕首，然后就把他们丢到荒野，让他们自己回来。
沈苍夜发觉，当他脱离这个环境，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这位教官的训练方式，便有了多一层次的理解。
她的训练方式平白坦率无花式，然而冷静悍绝有惊人的稳定与理智，仿佛不知人情。
她用所有的方法让他们失望乃至于绝望，是为了让他们在极端环境下人能仍然能保持本心。
就像一根压到极致的弹簧。
她的目的，是淘汰掉那些不合格的弹簧。
她经历了太多，也思考了太多。
最终得出这一套最完美的训练方案。
尽管如此，沈苍仍然不能完全苟同九的挫折训练。
他秉持的观点，是“用人之长，天下无不可用之人；用人之短，天下无可用之人”。
沈苍夜坚持认为，训练的目的不是淘汰不合格的，而是把不合格的训练成合格的。
他觉得，总有一天他和九会再因为这个问题起争执。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陈晖洁状态还算良好。
有了之前的铺垫，她在训练逐渐加量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痛苦。
甚至在接受超过另外一组的训练量时，她也很平顺的度过去了。
在体能训练逐渐加量时，九那边的技巧训练也越发的变态。
龙门近卫局的技巧训练大概就那么几项——武器装备的使用、侦察、格斗……
这天九又心血来潮，安排了格斗训练，学员们捉对格斗，教官用高压水枪干扰。
格斗训练两人一组，沈苍夜和陈分到了一起。
这些天沈苍夜一直陪着陈做剑术训练之余，也会做格斗训练，很自然地就过起招来。
沈苍夜一击逼退了龙女孩。
下一秒，就被主教官大人的高压水枪给喷得一个踉跄。
那高压水枪直接就是照着他胸口喷，像是要给他心口钻个洞出来才罢休。
沈苍夜错愕地看了一眼嘴角携着恶意笑容的九，赶紧躲。
水枪穷追不舍。
“怎么啦，大博士弱柳扶风，这就不行啦？”始作俑者挑起眉毛。
沈苍夜不禁在回想，自己最近又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斐迪亚。
陈倒是悍不惧死，大喊道：“教官，沈苍夜前些天训练的时候被我误伤了，腿还没有完全恢复，能不能不要喷他？”
“哦？”斐迪亚一扬眉，视线就转向沈苍夜。
这几个星期沈苍夜陪陈晖洁练剑。
龙女孩还是很急躁，想使用她从不出鞘的那柄赤霄。
试了许多次都不成功，最后竟然在无意之中拔剑，凌厉的剑气将站在对面的某个倒霉蛋一起波及。
尽管沈苍夜及时防御，但陈晖洁还是为自己的学艺不精万分愧疚。
沈苍夜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了。
哪里想到陈晖洁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提起这一茬。
“你受伤了？”九问道。
语气竟然有点焦急。
斐迪亚调转水管，给旁边的陈晖洁来了场特殊关怀。
“打伤教官啊，你很了不起嘛。”斐迪亚冷笑着。
陈晖洁没有沈苍夜那样稳当，被水枪喷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没没没，我没受伤。”沈苍夜忙说。
九把水管交给身边的沙狐，利索地从高台上跳下来，用一如既往地闲散步态，负手踱步到沈苍夜的面前。
“没受伤，就跟我练练？”斐迪亚道。
“教官！”陈晖洁强硬的夹到两人当中，“沈苍夜还有伤，我来替他跟你练！”
话还没说一半，便被九勒住脖子，一脚踢在脚后跟，直接放倒在地上。
九还没直起身，沈苍夜的攻击便从后方来了。
这俩人对阵，谁不爱看，大家停了自己的训，兴高采烈地围观。
两人你来我往见招拆招。
斐迪亚带着邪恶的笑容将他放倒，猱身而上一记凌厉的肘击，却在碰到他衣领的瞬间停下了。
“学艺不精，学艺不精啊。”九长叹着摆手，轻巧地翻回高台上。
沈苍夜看着她的背影只想呵呵。
真精起来怕你扛不住。
格斗训练结束的时候，天边已经烧起绯红，他们差点没赶上晚饭。
每个人都疲惫不已，且全身都沾了泥巴，泥点子和汗水混在一起，结成了块，让人痛苦得想要打滚。
不过好在，训练终于结束了。
回到宿舍，所有人都想要洗个热水澡美美入睡。
然而。
屋漏偏逢连夜雨，舍管过来告诉他们，学员宿舍楼的水管炸了，没水。
学员们在宿舍楼前的广场上鬼哭狼嚎，恨不得和水管一起原地爆炸。
“嗨，大博士。”斐迪亚教官不知什么时候再次出现了。
沈苍夜看过去，九倚在不远处的树下看着他。
“我房间的管子没炸。”斐迪亚说。
沈苍夜翻白眼，“所以，你是来拉仇恨的？”
“不不不。”九笑得欠揍，“只需要你承诺明天帮我加一天班，即可享受五星洗浴，先到先得。”
“不需要，您老请回。”沈苍夜咬牙道。
“干嘛？还怕我偷窥你的好身材？”
“我怕你加一天班变成一天一夜！”
“真不需要洗澡了？”
“真不需要，谢谢。”
“可惜啊！给你十分钟反悔的机会，我在教官宿舍等你。”说完，斐迪亚转身就走。
“教官！”陈晖洁大步走来，挡在了斐迪亚的面前。
九有点错愕，“嗯？”
“别叫他了，我去帮你加班！”炎国的龙说得咬牙切齿，仿佛是憋着怒火。
“心疼你家教官啦？”斐迪亚笑道，声音又压低，“还是，吃醋了？”
“不是——我……”陈晖洁一时语塞。
九按住了陈的肩膀，凑在她耳边，“不巧，不是他我可不要。”
“呃！”龙女孩被斐迪亚突然逼近，瞪大眼睛，只觉汗毛乍起。
这时候，舍管跑过来就喊，“水管修好了！可以用水了！”
学员们欢呼着奔向宿舍。
“哎，可惜了。”九拍拍陈的肩膀，施施然而去。
沈苍夜纳闷地望着陈，“教官跟你说什么啦？”
“不关你事！”陈晖洁的脸还涨红着，转身就往自个儿的宿舍走。
“你冲我发什么火，神经病。”沈苍夜看着她的背影。

830.力微,饭否?
清晨七点，预备兵团的训练场，两道人影在对练。
两人闹了个不愉快之后，沈苍夜给陈晖洁加了这么一项近战技能训练，目的在磨练她的剑技。
暴躁的气流爆发于训练场之中，陈挥舞着长剑，用尽全力对准沈苍夜的面门挥击着。
“力气这么小，没吃饭吗？”沈苍夜轻描淡写地荡开这一剑，卸去所有的力道。
蓝发女孩气得冷哼一声，利用腰力猛一起身，整个身躯在半空中旋转了半个圈，借助腰力顺斩而下。
当！
金铁之声炸响，沈苍夜扬了扬眉，退了一步，却依旧稳稳当当格挡了下来。
在他迟疑的瞬间，炎国的龙紧接着挥舞长剑，开始了暴风骤雨般的攻击。
两柄剑锋光交加，互不退让。
沈苍夜并不进攻，只是格挡或者闪躲。
即便如此，陈也没有能占到半点便宜。
在进攻与防守之中僵持了几十个回合，陈已经是大汗淋漓，身上的作训服都已经湿透。
陈喘着气，呼吸已经乱了套。
沈苍夜扔下剑，“好了，到此为止。”
“我……还可以……再来——”龙女孩的剔透双眸丝毫不服输地瞪视着他。
“换徒手格斗，来吧。”沈苍夜道。
陈前踏了一步，首先出拳。
沈苍夜一偏头闪过这一击，顺势右手刺拳出击。
陈一咬牙，曲起左手硬生生挡了这一击，同时起跳，膝击撞向沈苍夜的腹部。
按理来说，对腹部的一招重击足以让任何一个强壮的人暂时失去战斗力乃至完全无法行动。
紧接着陈就骇然发现，对方硬接住这一击，不仅没摔下去，连脚步都不乱。
“这是什么……”陈晖洁失声叫道。
“炎国的功夫，你应该学过的。”沈苍夜一记飞踢，陈连忙格挡。
这一脚沈苍夜没使全力，但也足以震得龙女孩两条手臂都发麻。
陈晖洁倒抽一口冷气，来不及反应，凭本能跳跃着后退，试图找回节奏与平衡。
沈苍夜已经合身抢上，屈膝踢出。
陈猛扑上来，肩膀扛住他的膝弯，想要把人砸到地上。
可女性的力量终究是不如男性的。
这一瞬间的劲力没使上，陈的脚步瞬间乱了，被沈苍夜轻易放倒。
陈过了老半天才爬起来，满脸的不甘心。
沈苍夜望着她，“知道你的问题是什么吗？”
“力量不够！”陈晖洁即答。
“不是。”沈苍夜道，“是基本功不够。你以前的剑术导师是怎么教你的？基本功这么不扎实？”
“我练了十年的剑！”陈晖洁气恼的强调。
言下之意——你少来批评我的剑术！
“基本功也练了十年？”沈苍夜反问。
炎国的龙顿时间没话了。
的确，她在上大学之后就疏于这一类基础训练了，只专攻剑术，尤其是赤霄剑术。
“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沈苍夜道，“你的技巧很好，但是脚步不稳。重心太高，下盘虚浮，很容易被人打乱节奏。近身格斗是如此，剑术也是。”
陈倍感委屈。
虽然没怎么练基本功，但是……但是也从来没被人打得这么惨过啊！
论近身格斗，她怎么也是打遍全年级无敌手的。
怎么到了他这里，被削得那么惨？
她开口争辩，“那是因为——”
沈苍夜打断她的话，“无论什么武学，你的核心力量是最基础的。气沉丹田，丹田就是你的核心肌群，当你绷紧核心的时候，脚步就会稳当，你要养成本能。”
沈苍夜的最终决定是——扎马步。
练武先练马，所谓桩功就是内炼精气神，外练筋骨皮。
于是陈每天的训练多加了几项：马步冲拳、马步摆臂……
“——你的动作不对！”
沈苍夜不知道是第几次纠正陈晖洁的马步姿势。
“腿下去一点，对，想象你屁股下面有个凳子，腿！下去啊！”
沈苍夜的手压到了陈的肩膀上，脚尖轻轻踢她的膝盖窝。
龙女孩一缩身子，就觉莫名的感觉在心底发酵。
从训练开始，她把他当成敌人。
在逐渐信服之后，她把他当成教官。
一直以来她也只当他是教官。
无关性别，无关感情，无关其他。
但是现在，逐渐的，她开始把他当成一个……男人。
陈晖洁下意识地往下蹲了一点，却觉被身后人触碰的地方有点发热。
下一秒沈苍夜的手又压在她腿上，“大腿，与地面平行！不要再往下蹲下去了！起来，你再这样，我就在你屁股下面地上点火了！”
陈晖洁愣愣应了声，咽了口唾沫，立刻纠正动作，只期望他不要再这样触摸她。
龙女孩终于站好之后，沈苍夜到一旁坐着。
陈晖洁忽然开口道：“那个……沈苍夜。”
“嗯？”沈苍夜瞥她一眼。
陈晖洁说：“九之前讲过，最近会有一个简单的对抗演习，检验我们最近的训练成果。”
沈苍夜才想起来。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当时斐迪亚主教官说，准备做一次城市战对抗训练。
因为龙门近卫局的警员作战地点基本也是在龙门市区之内。
沈苍夜回想了一下，道：“我记得是下周。”
“你能跟我一队吗？”陈晖洁问道。
沈苍夜困惑，“我怎么跟你一队？九说过演习的人选分配是随机的。”
“哦……”炎国的龙应了一声，悻悻地说，“那，九会安排我们两个在一队吗？”
“我怎么知道。”沈苍夜道，“这种演习就讲究一个随机应变，无论分配到什么队，无论分配到队伍的什么位置，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他公事公办的语气。
陈晖洁又应了一声，低下头撇开视线不说话了。
——你和我一队的话，我大概会安心一点。龙女孩心想。
接着，她又说服自己：她只是想要胜利罢了，只是因为和他一起更加容易胜利罢了。
不知道这次又是九故意为之，或者真的是随机数字使然。
演习的时候，他们真的被分到了同一队。
演习的地点在预备兵团训练基地附近的一个废弃的城市。
这次演习非常顺利，他们大获全胜。
返回训练基地的路上，参加选拔的学员几家欢喜几家愁。
有些人在窃窃私语。
……演习失败的下场是怎么样的？会不会被扣分？
沈苍夜在座位上闭目养神，逐渐的便有些困倦。
演习的这两天一夜，他几乎没有合眼。
陈晖洁坐在他的身边，想要聊点什么，转过头却只见到身边人闭着眼的睡颜。
龙女孩稍微犹豫，拿过自己的作训服外套，轻轻探过身子要给沈苍夜盖上。
她这么一动作，沈苍夜睁开了眼睛。
蓝发少女火速把手收了回去。
“怎么？”沈苍夜问道。
“你……”陈晖洁停顿了一下，平静地说，“你刚才压着我衣服了。”
“啊？”沈苍夜有点懵，赶紧挪了挪屁股。
我自己的位置坐的好好的，怎么就压到你的衣服了？
陈轻咳一声，穿上作训服，转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只是，她纤细的手指微微发抖，耳根还有点发红。
就像是逃课被抓到老师办公室，却撒了谎说是忘带了作业要回家拿。

831.带对象回家见长辈 x
天气越发炎热。
闷热的学员宿舍里没有空调，也没有电风扇。
经常是一觉醒来，发现席子上面有一个人形的水迹。
九充分利用了天时地利人和，以把空调开到二十四度作为诱饵，时不时的叫某人替她加班。
沈苍夜索性借坡下驴，跟在宿舍里蒸桑拿比起来，加一下班好像也没什么。
……社畜就是这么产生的吗？
蝉鸣声知了知了地在响着，烈日炎炎，屋旁一棵大树的叶影被斑斑驳驳地打在办公室的地面上。
办公室里，只有时不时响起的敲击键盘的声响。
“你和陈晖洁最近怎么样了？”
沈苍夜正在打字，忽然间听到这句问话，抬头就见到了斐迪亚似笑非笑的脸。
沈苍夜一边回忆一边讲：“陈晖洁现在慢慢已经适应了训练强度，我正在锻炼她的剑术和格斗技能，她的缺陷在于基本功不太稳，但是技巧方面是非常优秀的，把基本功练好之后，其他方面也会有所提升。”
九显然是没料到他是此回答，一时间有点发怔。
沈苍夜皱了皱眉，也回过味，“你是问哪方面？不是我刚才说的这个嘛？”
他又想了想，道：“不是吧，教官你这么八卦吗？还关心我们两个感情问题？——我都告诉你了，我们相亲认识嘛，彼此都没啥好感，而且她还挺烦我的，再加上……”
“算了算了。”九摆摆手，“你别说了，听你说我都闹心。”
沈苍夜便只好闭嘴。
九靠着办公椅，望着他的脸。
沈苍夜觉察到目光，抬头瞧她，“怎么了？”
“哎。”斐迪亚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
她慢慢俯身，天蓝的眼睛徐徐的眯起来。
“喂喂，干啥？”沈苍夜不自觉全身僵硬，一级战备。
正常人都会有一个安全距离，在日常的交往中，很少有人会突破这个范围过份的靠近他人，因为这是一种冒犯。
但是，随身带正压的斐迪亚并不在意这是不是符合礼仪。
她的气势向外，充满侵略感，迫近对方的安全距离时，往往会犀利地突破别人的保护圈，让对方自乱阵脚。
沈苍夜怔愣地看着九那双完美得如同蓝色玛瑙的眼眸迫近。
她轻笑道：“你睫毛上沾了片碎叶，闭眼，我给你拿下来。”
沈苍夜没反应过来，看到九的手指伸过来下意识闭上眼睛。
接着便觉温热的气息欺近，轻轻拂过他的睫毛。
然后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沈苍夜嗷一声睁眼，见到那双润泽的湛蓝眼眸近在咫尺，可以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突然间被推开。
紧接着的是一声干净利落的“报告”。
两人惊讶地转头看去。
就见到蓝发的龙女孩站在门口，面部表情僵硬的看着他们。
她的表情堪称诡异，有一种“你居然背叛我”的悲怆，和“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的愤慨。
九率先反应过来，“陈晖洁，我不是说了敲门前要喊报告吗？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要找！我的教官！”陈晖洁目不斜视，语气中却带着怒意。
“你的……教官？……哦。”九愣了愣，随即了然。
她向沈苍夜一点头“去吧。”
沈苍夜只好乖乖跟着陈来到办公室门口，说：“干嘛？”
“她怎么总是叫你加班？她自己的活，自己干不完吗？”陈不悦道，“就知道用免费劳动力，真过分！”
沈苍夜无奈的笑笑，“我就是来蹭空调的。”
龙女孩一时语塞，停了好久才说：“那你可真够闲的，没事干就来找她，怎么不跟她处对象呢？”
“呃……你还是说有什么事吧？”沈苍夜挠挠脸道。
蓝发女孩的视线转向别处，径直说道：“文月夫人请我们明晚回去一起吃饭。”
“怎么又去啊？”沈苍夜还没有忘记上次的尴尬。
他心说这些领导应该是一个赛一个的忙才对，干嘛老是叫他们去吃饭。
“因为这次舅舅回来了。”陈晖洁回答。
靠。
好吧。
原来是魏彦吾，这下是必须得去了。
他是希望能够把陈招到罗德岛去的。
但是强扭的瓜不甜，现在陈一门心思只想进龙门近卫局，改变这头倔龙的想法根本是天方夜谭。
只能先跟她和老魏两口子处好关系，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这边呢，你跟九请假吗？”沈苍夜说。
陈晖洁道：“请好假了，我们只要在晚上十点之前回到就可以了。”
“你下次能不能提前跟我说下。”沈苍夜想了想，又问，“要不要带什么礼物，毕竟是正式拜访嘛。”
“啊？”蓝发少女呆了呆。
带礼物上门拜访，这算什么？这是见父母见长辈吗？
这在炎国的习惯里，怎么也是到了准备结婚的时候，才……
陈的脸上有点发烫，语气却冷淡，“带什么带，他们又不缺什么东西。”
“哦，那我带嘴去吃东西就可以了？”沈苍夜问道。
“也带……带点什么吧，万一他们对你印象不好……那以后，就不太方便那个……”陈嗫嚅道。
她发现自己不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
有点希望那是真的，又有点欲盖弥彰的否认。
“那带什么？”沈苍夜反问，“他们喜欢什么吗？”
陈晖洁不好意思起来。
她真的不了解舅舅和舅妈的喜好。
最后还是沈苍夜先放弃治疗了，“到时候，等我们到了龙门再考虑吧。”
“也好。”陈晖洁点头。
紧接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你干嘛啊？你跟我说话怎么显得这么烦的样子，你这么着急回去给主教官加班吗？”
沈苍夜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没有烦你，主要是这走廊外头热的要死，我想回去吹空调啊。”
“那你去吧！呆一辈子，别再出来了！祝你们百年好合”陈晖洁气的一跺脚，转身就走，鞋跟在地面上踩出哒哒的声音，很生气的样子。
“这都什么话啊……”沈苍夜无语。
……
第二天回到了龙门市区，两人急急忙忙就开始选礼物。
送礼物这件事，在同样的预算内，又想让别人明白你的心意，其实很简单——
那就是，买平均价格低的东西里最好的。
而不是买平均价格高的东西里最差的。
打个比方，一千块钱的预算，你买一只钢笔送人，和买一个笔记本电脑送人，对方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前者觉得受宠若惊。
后者觉得你瞧不起人。
最后，两人一商量，买了一些比较常见的礼物带去。
礼轻情意重，陈晖洁的舅舅、舅妈自然是高兴的。
文月夫人笑着夸沈苍夜“这孩子年纪轻轻就这么懂事”。
陈在一旁不满的撇撇嘴，说的好像我很不懂事一样。
魏彦吾兴致一高，就叫人开了几瓶酒。
两人推杯换盏，最后被文月夫人一句“你少喝点”当场KO。
魏·老婆奴·妻管严·彦吾立刻放下了酒杯。
沈苍夜只得把自己的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以表诚意。
旁边陈晖洁在桌下猛踢了他一脚。
“干嘛？”沈苍夜愣愣的看着身边的龙女孩。
“你也少喝点，逞什么能，喝酒伤身体。”龙女孩的声音很低，像在说悄悄话，表面却依旧保持着冷漠的状态。
沈苍夜无语。
人家文月那是老婆管老公在理，你管我干啥？
他想了想又觉不平衡，在桌下踢了回去。
陈眼睛一瞪，一脚又给他甩回来。
沈苍夜不乐意了，看准时间就跺。
演过的龙大为光火，啪地夹了块生姜拍他碗里，“吃点生姜，解酒！”
沈苍夜一颗枸杞回敬，“来点枸杞补肾，不然马步都站不稳！”
陈怒不可遏，甩来一块鸡头，“你吃点鸡头，补脑！”
沈苍夜反手一块猪皮，“你吃点猪皮啊，养颜！”
长桌另一侧的文月夫人看着，不禁微笑点头。
很好很好，看来这二位感情进展得不错，都打情骂俏起来了。
果然，让他们一起去训练是好主意。

832.关于信仰,关于梦想 上
在训练进行到第二个月的时候，龙门近卫局的第一轮选拔考核准时开始。
在考核开始前，九下发了一份就职近卫局的意向表，让学员们选择自己想要进入的部门。
根据不同的部门，教官们也会给学员们设置不同的考核。
考核全部以实战的形式进行。
或者说，这是伪装成实战的演习，以便观察每一个学员的第一反应。
在紧急情况下，人所做的反应都是本能的反应。
也是这个时候，最能看出一个人的特质。
所有学员的考核花了三天才结束。
沈苍夜没有参加考核，便在九的办公室里蹭空调。
考核之后又几天，一系列的评估陆续出炉。
学员们每天都能拿到一些资料，有体能、战略战术等等技能方面的，也有全方位的性格评估与各位教官的综合评语。
沈苍夜读过学员们的成绩单，每个人都有厚厚一叠有详尽的分析。
而过目陈晖洁的成绩时，沈苍夜的动作停了停。
从结果上来说，陈晖洁的任务成功了。
每一个教官给她的评价都是优秀。
但是，到了九这里，评价却是：该学员的性格和行事方式不适合加入龙门近卫局特别督察组，不建议纳入。
尽管近卫局不是九的一言堂。
但是，作为主教官，这个结论很可能直接影响陈未来在龙门近卫局的发展和晋升。
更不用说，这个评价是完全没有死角的否定。
在考核结束之后，斐迪亚主教官会亲自找每位学员谈话，告诉他们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评定。
在学员同意的情况下，九也拜托沈苍夜在一旁帮忙记录。
沈苍夜读着陈晖洁的成绩单，预感到一场大战即将发生。
果不其然。
轮到陈的时候，她一直面色愠怒，不等九说话，便开口道：“教官，为什么给我这样的评定？”
她的胸口起伏着，忍耐着怒火，“我顺利完成了任务，您却觉得我不适合加入特别督察组，您是带上了私人的恩怨在评分吗！？”
一连串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也足以说明陈此时内心的崩溃。
九等她说完，才轻轻开口，“陈晖洁，告诉我，任务的目标是什么？”
“进入废弃工厂营救人质。”陈晖洁高声说。
说完便忿忿的盯着九，“我完成了任务，教官！”
沈苍夜了解过陈的考核情况。
当时她接到的任务是：前往一个被歹徒控制的废弃工厂里营救被绑架的人质。
他们作战小组共三个人，由名为唐嘉林的学员担任小组指挥官。
在前往工厂的路上，唐嘉林被伏击的歹徒打成重伤，被迫退出任务，陈遂接过了指挥官的职务。
随后，在进入工厂时，陈的另外一个队友赵卓志中了暗箭。
在经过简单处理之后，这位负伤的学员重新投入战斗，与陈共同向工厂进发。
然而。
这时候，作为小队指挥官的陈却做了一个决定——她要求负伤的赵卓志立刻原地待命，不再前进。
而她自己闷声就冲进了废弃工厂。
福至心灵，赤霄出鞘，一剑斩塌了半个厂房，救出了人质。
唯一的美中不足的是，陈带着人质撤退时，人质在两位歹徒的弩箭攻击之下受了伤。
陈怎么都想不明白。
为什么明明任务成功了，九却依旧没有给她认可。
她不甘心，她愤怒。
她气急的吼出来，“我需要一个解释！教官！我完成了任务，您却否定我！如果所有人的前程都依照您的喜好，那公平何在？”
斐迪亚湛蓝的眼眸望着她，不疾不徐的开口，“你要负伤的赵卓志退出任务，原地待命，然后自己一个人冲进工厂，是为什么？”
陈晖洁的目光躲闪了一下，又昂起头强调道：“一切为了任务！而我也顺利完成了任务，教官！”
“是的，的确如此，但你可以完成得更好。”九的声音还是古井无波。
她调出任务的最终报告，给陈过目，“人质在脱离过程中被弩箭射中，中箭的部位是胰腺，人体最重要的消化腺之一。消化液渗漏侵蚀腹腔，会引起大面积的腹腔感染，如果在送医途中再稍微耽搁，便可危及生命，即便康复，也会留下后遗症。”
陈晖洁紧紧捏着拳头，“就因为这一个错误，就否定我吗？”
她愠怒地瞪着斐迪亚主教官，像一头困兽，几乎失控。
过去，无论是在课堂里还是在演习的战场上，陈都是毫无疑问的执牛耳者，目下无尘。
她的履历没有瑕疵，在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校全课程都是以“Passwithdistinction”的最优成绩通过。
无论是对于自己，还是对于自己学习小组的成员，她都极为严苛。
在陈晖洁的生命中，她一直都是站在队伍最前排的人。
所有人给她的都是赞誉。
她也笃信她最渴望得到认可的龙门会给她认可，九会给她认可，魏彦吾会给她认可。
从来没有人像九那样，在她拼尽全力拿出的满分答卷前，只是漠然摇头：你相当平庸。
“我说的是，你可以完成的更好。”九双手交握，目光很淡然，“赵卓志即便受伤，他也依旧可以协助你进行掩护和火力压制，是吧？”
陈晖洁愣了愣，说：“是。”
蛇警司继续道：“那么，如果你没有中途强制赵卓志退出任务原地待命，而且自行进入工厂救人质的话——是不是有可能，在你携人质撤退的时候，赵卓志的掩护能让人质免于受伤？而且你，作为指挥官，无论任何时候都不应该把自己一个人暴露在危险之中。”
陈嗫嚅了一下，气势弱了一些，“教官，我是作战小组的指挥官，我的考量是，赵卓志在负伤之后，不适合再——”
“不适合再继续参加任务，因为他可能会拖你的后腿，而你足够强大，只凭自己的力量，就能完成任务。”九替她把话说完，“是这样吗？”
“我没有……我没有。”陈晖洁小声争辩，目光却在游移，“我没有这么想过……”
“陈晖洁，你对你的战友没有信任。”斐迪亚道。
她的声音很轻，但是残忍，“你的个人能力很强，总分也是第一，但是抱歉，我还无法认可你。你要一个说法，这就是我的结论。”

833.关于信仰,关于梦想 下
陈晖洁不吭声，咬着嘴唇，脸色发白。
九见她杵着不愿意走，便道：“陈晖洁，你是不是很想赢？你在想，这次任务无论如何也要成功，你想成功，想证明自己。”
“没有人不想成功，教官！”陈的声音中压抑着怒火，又似乎有泣音。
九的语气很轻，甚至称得上温柔，“你每天都在孜孜不倦地追求，把你身边的战友都当成了你想要超越的对象。我每年遇到的学员千千万，有些人绝对忠诚，然而他们不具备承担责任的能力；还有些人足够强悍，却无法与他人合作彼此信任，这都是不适合的。我要的不是最强的，我只要最合适的。”
从训练一开始，九就在观察着这位被寄予厚望的学员。
她的体能训练是和其他人分开的，但是技巧训练是在一起的。
总的来说，大部分时候是所有学员一起训练。
但是陈晖洁很独，她鲜少与其他学员结伴训练。
她珍惜所有的时间，恨不得把一秒掰成两秒用，抓紧一切时间来提升自己。
一开始，斐迪亚教官只是有说不上来的异样。
而在这次实战考核中她明白过来。
陈晖洁，炎国的真龙，她参与了所有训练，经历所有的考验，她投入了所有时间与精力。
她眼中斗志昂扬，她跳过了所有的过程，只看到结果，所以她才能忍受一切过程中的痛苦。
她的内心里只有今天要做到什么目标，超过什么人。
她想要一直一直地变强、变强、变强——仿佛在与全世界对抗。
时间、精力、血与汗水……她投入了一切。
唯独，没有投入信赖，没有投入情感。
而这将会是一个隐患。
待到陈晖洁失落地离开，沈苍夜才终于开口，“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九反问。
“她完成了任务，就应该拿到相应的成绩。”沈苍夜说，“陈晖洁，她的确很焦虑，想得到你的一个认可。这两个月，她千方百计的努力，只是为了在这个考核里能够拿到满意的评价而已。”
九将陈晖洁的训练手册按在桌上滑过来，示意他自己看。
写训练日志是斐迪亚主教官要求学员们做的，将每日的训练成果记录在日志上，顺便写下自己的心得，这也是她和学员沟通的一个方式。
沈苍夜翻开陈晖洁的训练日志。
上面写的，只有目标和成绩。
好的成绩、坏的成绩，进步了还是退步了。
接着，分析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结果，明天的目标是什么。
单纯而刻板。
没有感想，没有发泄，没有给自己鼓劲的语句。
就好像她的内心里，不接受失败与阴影，只有超越，只有卓越。
她要更好、更快、更强，才能更加接近魏彦吾许诺她的“真相”。
沈苍夜看完，沉吟了许久，道：“追求卓越并没有错。九，我想不明白，难道你就没有焦虑过吗？”
“是没有错，她一直在追求绝对的顶点，她把所有人都当成了要超越的对象，她不在乎教官是我、是你、亦或者是谁，她只对自己的成绩视如生命。”斐迪亚说。
沈苍夜摇头，“追求才是变强的源动力。”
九抿了抿唇，说：“你要知道，追求是无止境的。而军人、警员，是最最不公平的职业。我们付出血汗、甚至付出生命，却常常没有任何能够与之相匹配的回报。所以，从古至今，我们都需要荣耀与信仰来支撑我们——而不是某个人的赞扬。”
沈苍夜合上了陈的训练手册，“九，她只是想要你的认可。”
“我算什么？我的认可又算什么？”斐迪亚摇摇头，反问道，“我只是无数个龙门市民中的一个人罢了。”
沈苍夜不语。
“如果她进入龙门近卫局，她不是为了我去战斗，也不是为了魏彦吾。她是为了龙门，这座城市，还有这座城市的人民而战。正因为我们的工作付出与回报不成比例，所以更需要荣耀和信仰来支撑，而不是一个一个的目标，和一个又一个的超越对象。”九轻声道。
斐迪亚主教官仿佛是模模糊糊地看出了什么，又说：“她身边的战友，对她来说只是过客，预备兵团只是她的一个落脚点，这里和维多利亚近卫学校没区别——她不在乎。她一切的努力，只是为了一个目标。她是为了某个人，为了得到那个人的赞赏，才想要加入龙门近卫局。”
九叹口气，揉了揉眉心，“我不知道她的最终目标是什么，但是，如果仅仅是为了这个目标，她进入龙门近卫局之后不会快乐。所谓信仰，应当是为之奋斗的每一天都是成功，一切的满足在于过程，不是结果——而我不希望未来的她，为此刻的决定后悔。”
会有这样一些人，他们目标明确力求上进，他们在工作上倾尽所有，没时间陪伴家人和爱人，没时间去欣赏沿途的风景，他们不惜一切只为成功。
可是，成功之后呢？达成目标之后呢？
万一哪天蓦然回首，发现这一切不值得呢？
他们是为了什么在努力？
是为了“达成目标”这件事情本身？
还是因为，每一天的奋斗都是满足？
九看出了陈晖洁的内心所想，所以在这个时候挡住了她的前进之路，让她停下来反思，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加入龙门近卫局。
沈苍夜忽然间明白。
九设这场考核，并不完全是为了考察他们的训练成果。
她是为了试出学员在真正的任务环境下的真实反应，从而看出他们的特质和处事方式，是不是真的适合龙门近卫局。
沈苍夜沉默了很久又抬起头，望着面前那双湛蓝的双眸。
“九，我有个请求。”他认真道，“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也给她一个机会？”
斐迪亚望着他不语。
沈苍夜早就想预料到，他和九之间早晚会因为训练的理念再次出现争执。
却没有想到，争执来的那么快。
沈苍夜注视着斐迪亚教官，说：“你不应该一下子就否定她，至少让她有一个改变的时间，一个重新寻找方向的时间，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来引导她。”
九扬了扬眉，示意他继续说。
沈苍夜道：“你不熟悉陈晖洁是什么样的人。我承认她很焦虑、急于求成，但是她的心充满了正义和善良，我相信她未来会成为龙门近卫局最优秀的警员。”
顿了顿，他又补充，“仍然，我还是对你的训练方式有异议，我想，苛责与非难不能成就某个人，爱与鼓励却可以。否定她没有意义，正确的引导才能得到结果。她还年轻，虽然倔强，但依旧能够改变。”
“——最后，教官，我希望你能够有开放的胸怀，可以随时修正自己的结论。”
说完，沈苍夜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斐迪亚主教官坐在办公椅上很久。
又慢慢起身，走到窗前，凝视他从操场走去的背影。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斐迪亚喃喃说。
她发现，她已经不能接受他冰冷的挑衅。
而是开始渴望，渴望他能成为只属于她的镜子，让她能看到自己的位置。

834.企鹅物流,参上!
沈苍夜觉得自己很能理解陈晖洁。
有句话说，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陈的童年无疑是不幸福的。
小时候在父母面前抬不起头的孩子，即使将来在外面怎样的飞黄腾达，在内心的深处仍然会觉得不自信，仍然需要一份肯定。
因为理解，所以惋惜。
陈晖洁的内心里只有这一个目标——坚持下去，进入龙门近卫局，向魏彦吾证明自己强大到足够了解那所谓的“隐秘又危险”的真相。
她太在乎这真相，所以她顾不上思考其他，她不敢停下脚步。
就好像朝圣者在漫漫长路上一直能看到的、圣雪山的金顶。
庄严、神圣，诱她前进。
在那个目标前，脚下的万丈冰雪，一步一长头的艰辛磨难，身前的千里苦寒，都不再可怕。
一切攀登的代价，是为了达到顶锋所本应该要付出的。
所以她比谁都拼命，比谁都努力。
但是她生命中的一切，也只有那个目标而已。
她没有思考过，攀到山顶之后要干什么。
这次考核之后，九放了所有人两周的假期，让他们自由活动。
考核失利，陈晖洁情绪很低落。
后来沈苍夜又去找了九一回，希望她能够松口，给出一个至少算得上是认可的评价。
但是无果。
这几天陈晖洁比原来沉静了很多很多，脸上流露出茫然不知所措的忧郁神情。
她还是在默不作声地训练着，却好像失了魂。
后来，终于——
他们接到了一个任务，要求由沈苍夜和陈两人参加。
他们将会同企鹅物流一起，到龙门郊外的一个村庄里，救出三个被绑架的小孩。
任务的委托人正是——龙门近卫局。
“别让我失望。”在交给他任务的任务简报的时候，九对沈苍夜说了这一句话。
沈苍夜的脚步停了停。
他听出这句话背后的期望与信任。
不是什么绝密的行动，沈苍夜回到宿舍，向陈晖洁介绍了这次任务的基本情况。
龙门虽然是移动城市，但是在这个地方停留有一段时间了。
自然而然的，一些居于荒野的人开始与龙门有一些交易。
这其中大多数是正常的交易，但同时也有少数非法交易，例如源石、军火等等。
因为数量不大，龙门也就没怎么管。
而最近龙门对这些贩卖进行了严打和规范，几乎是一下子打掉了这些荒野贩子百分之八十的利润。
生意一落千丈，其中受影响最大的便是在龙门荒野活动的“锈锤”组织的一支。
没有利润，穷疯了的荒野贩子就开始盘算其他的路子。
锈锤的人利用各种方式从龙门城内把人骗到荒野，然后扣留要求赎金，孩子比大人好骗，所以绑匪的主要目标大都是少年。
由于犯罪地点在龙门之外的荒野，让龙门近卫局行动变得十分困难。
于是，企鹅物流闪亮登场。
他们的任务就是，到这一支锈锤的大本营去，把被扣押的少年们救出来。
听到是龙门近卫局的任务，陈晖洁立刻打起了精神。
她很快意识到，这或许是九给她的另外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想必是沈苍夜去找九要来的。
……
……
当他们等来企鹅物流的车时，两个人都有点傻眼了。
“——呀吼，好久不见了，义人君！还有这位是……？”
能天使在敞篷车的后座上朝他们挥手。
车上载着的，除了能天使和德克萨斯，还有另外两个人，
“这位是陈，和我们一起参加任务。”沈苍夜说。
“哦，你好！”能天使总是显得很快乐，“我是能天使，开车的鲁珀是德克萨斯，还有这位——”
萨科塔搂过身边的丰蹄少年，“这是拜松，我们的实习生，我左边的这个是莱妮娅，我姐姐的同事。我姐姐她们最近在休假呐，莱妮娅就来龙门玩了。”
沈苍夜目光扫去，见到能天使身边坐着一个银发绿眸的萨科塔，身形高挑，却长着一张娃娃脸。
——等等，能天使姐姐的同事……的同事？
蕾缪安不是重伤卧床八年吗？
怎么还能休假的？
……莫非在当前世界线，导致她受伤的事情没有发生？
沈苍夜皱了皱眉。
有机会一定得去拉特兰一趟才行。
“可颂和空呢？”沈苍夜问道。
能天使说：“去做别的任务了，赚点外快嘛。”
陈晖洁看着能天使，愣了半天才说：“你们为什么坐着敞篷车？”
萨科塔快递员扬了扬眉，“当然是因为敞篷车坐着舒服呀，还可以吹风呢！”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陈晖洁无奈道，“这难道是……我们要做去执行任务的车吗？”
“啊啊，不是。”能天使哂笑，“这个……这当然只是龙门市内的观光车啦。”
“好险。”两位预备兵团的学员同时捂脸。
能天使瞪大眼睛，“哎？连你都不相信我吗？义人君！？”
一旁的拜松面色诡异，觉得自己仿佛是进了贼窝。
莱妮娅长叹一口气，对蕾缪乐同志这脱线的性格好像是早有了解。
他们乘上车行驶了一段时间之后，离开了龙门。
在企鹅物流设在龙门郊外的安全屋内休整、换车，随后便进入荒野。
迎接他们的只有阴郁的天空、广袤的平原，还有远处隐隐可见的，被风雕刻得千疮百孔的巨石山峦。
移动城市之外的荒原上没有路。
车辆压出来的土路就是唯一能走的路。
车辆颠簸着，陈晖洁不由得坐直了，下意识想去握放在手边的剑，却不小心碰到了沈苍夜的手。
她咦了声，吓得仿佛触电一样收了回去。
“别紧张。”沈苍夜冲她笑笑。
陈晖洁没说话，抿了抿唇看着窗外。
过了几秒，她又默默的朝他挪近了一点，挨在一起。

835.夜袭
在企鹅物流抵达之前，九手下的线人已经替他们打点好了。
几天前，线人伪装成丢了孩子的父母，由锈锤的人带去见他们的老大。
这群锈锤的绑匪要求的是龙门币，必须是现金。
九让人在装现金的保险箱的合页里安装了微型定位装置。
他们很轻易便找到了锈锤绑匪的位置。
那是个地处较偏僻的废墟城市，一小撮锈锤组织的成员，同大部分居于荒野的游民一样，都驻扎于此。
在行动之前，沈苍夜拉着德克萨斯讨论战术和任务分配——这是他所知道的这个队伍里唯一为数不多的靠谱的人。
两人随即达成共识——夜袭。
介于三名人质在绑匪的手上，他们极有可能随心所欲的撕票。
因此，任务的首要目的便是救出这三个孩子。
他们决定以潜入的方式，悄无声息地偷袭，消除掉锈锤的绑匪。
午夜时分，静谧的荒野上时不时响起沙地兽的叫声。
沈苍夜带着陈晖洁率先潜入城市。
随后，拜松和德克萨斯会从另一侧包抄，能天使和莱妮娅两位萨科塔则是提前出发，寻找射击角度。
这算是沈苍夜带陈晖洁执行的第一个任务。
他并不知道，这也是陈这位军校生的第一个实战任务。
两人无声无息地穿过城市的建筑群。
所有的脚步声都隐没在午夜的风动中。
夜视仪的视野里，整个世界一片幽绿。
锈锤的据点之外，有一座简单搭建的塔楼。
篝火边上还有一个守夜人在来回巡逻。
沈苍夜打了个手势，尔后身形一压，像压缩到尽头的弹簧那样弹了出去，在地面上轻盈地飞掠而过。
他攀上哨兵的塔楼，默然跟上了来回巡视的哨兵。
军刀上镀了黑色涂层，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的手腕一沉，刀刃如同热刀切黄油一样割开血管，只留给哨兵发出一声闷哼的机会。
同时，从下方潜入的陈晖洁已经解决了巡逻的守夜人。
他们继续前进，深入锈锤的营地。
凌晨两点，正是人睡得最死的时候，大部分人还在睡梦中。
清除的工作很顺利，几乎没有遇上什么抵抗。
沈苍夜清除完一路，又静静等了一会儿，却仍然不见陈的身影。
沈苍夜心里一沉，想必她是遇到了麻烦。
他拔出军刀，立马往陈那一路疾步而去。
炎国的龙的确是遇到了麻烦。
她从背后靠近，将一名锈锤匪徒割喉。
正想回身寻找下一个目标，眼前忽然亮起一道寒光。
同一个刹那，锋锐的的劲风扑面而来。
陈倒抽了一口凉气，凭着本能抬起军刀格挡。
当！
一声脆响，火星闪过，坚硬的军刀居然被带出了一个小口。
也是这一瞬，她看清了对手。
那是一个身穿长袍的锈锤战士，手中拿着一柄携着暗金光华的细长太刀。
陈来不及震惊，随手抄起身边的一个金属管砸过去。
锈锤战士随手挑过一个刀花，将那金属管凌空斩作五六段。
单单是从他切水果一样切金属的动作，都足以看出那柄长刀是何其锋利。
黑暗之中，陈只见得刀光微微一抖，又悍然卷来。
又是一刀，龙女孩堪堪闪过。
长刀斩开墙壁，星光和月光一起透进来。
她来不及去欣赏，锈锤战士的下一刀已经来了。
陈一个翻滚躲过，同时扯掉笨重的夜视仪。
只是这一念之间，锈锤战士已经箭步逼近，刀刃之上亮起源石技艺的光，怒斩而下。
陈反手握住军刀格挡，冷兵器交击的金铁之声响彻，火星四溅。
暗金的太刀与军刀相抵，陈咬着牙，手腕旋转卸去力道，就地翻滚。
锈锤战士哪里给她喘气的机会，手腕一抖，连削带刺地追击过来。
就在那柄暗金太刀将要碰到她的脖颈时，一把匕首无声地掼入锈锤战士的后心，然后拔出。
黑暗中响起簌簌的流水声。
锈锤战士的动作一僵，直挺挺地便倒下去。
——是谁！？
陈晖洁猝然心惊，拔刀挥来。
沈苍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是我，别怕，是我。”
陈晖洁大吃一惊，马上收力，脚下踉跄被绊了一下，沈苍夜伸手扶住她。
“已经结束了，这边的人都解决了。”沈苍夜悄声说。
他抓住蓝发女孩的肩膀，把她拉近轻轻抱了一下，又安抚地拍拍她的背，“你还好吗？”
“我……”陈放松下来，坐倒在地上大口的喘气。
她本就不擅长用短刀，刚才搏杀的每一秒，都是千钧一发。
“为什么不用剑？”沈苍夜在她身边蹲下，问道。
陈呆呆地看了看手里的军刀，又缓了好一会儿，才说：“长剑动静太大，我怕惊扰了他们，影响任务。”
沈苍夜明白，陈晖洁非常不擅长源石技艺，她仰赖的便是她从小修炼的剑术，大开大合的剑术杀伤力巨大。
陈碰上的有可能是精英的锈锤战士，若她使用长剑，在刚才的拼刀中必不会落于下风。
可是那样恐怕就会惊醒更多的人。
“走吧，我们耽搁了几分钟。”沈苍夜打了个手势。
他收刀回鞘，这把军刀旁边挂着另外一柄短刀，是玛莉娅送给他的。
那把大马士革短刀比军刀锋利太多了，但他只是一直随身带着，舍不得用，不想让血污染了精致的刀面。
陈晖洁喉咙一滚，又轻轻开口：“沈……沈苍夜，你……就是……谢谢你赶来了……谢谢你没有扔我一个人。”
沈苍夜道：“也别这么说，我们是队友，相互帮助是自然的。”
“谢谢。”龙女孩真诚的说，握了一下他的手腕。
被这人横眉冷对惯了，她突然这个样子，沈苍夜一时间习惯不了。
他别扭地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径自走到前面，“好了，保持安静，继续任务。”
“嗯！”陈看着他的背影，安心地跟了上去。

836.企鹅·物理超度·物流
沈苍夜和陈继续向前搜索。
在关押人质的房间里，意外再次出现。
三个少年被关押了将近一个月，身心倍受虐待，心理脆弱的像薯片一样，一碰就碎。
见着两个全副武装的陌生人大半夜陡然闯入，三个少年吓得惨叫连连，全身发抖，像烂泥一样扶都扶不起来。
——糟糕了，这下子动静大了。
就在沈苍夜的手压上刀柄的时候。
乍然，锈锤据点之外响起爆炸般的巨响。
随后便是密集的枪声，夹杂着熟悉的“啊噗噜派”！
“怎么回事？”沈苍夜吃了一惊，立刻开启通讯，“能天使，你在干什么！？”
通讯那头传来能天使不解的声音，“不是可以正面进攻突突突了吗？——啊，拜松，快防御，掩护我和莱妮娅突破！”
“我在防御。”拜松道。
接着又是一阵交战声。
沈苍夜有点崩溃，“不是说我和陈潜入吗？”
能天使很困惑，“不是说你们潜入救出人质，我们就可以正面进攻突突突了吗？”
同时，通讯器里又传来德克萨斯的冷冷的声音，“闭嘴！”
“我什么时候说你们可以正面进攻了？”沈苍夜惊讶道。
能天使说：“是我自己理解的，德克萨斯说，啊——！”
一声枪响。
能天使的声音继续，“哦，谢谢你，莱妮娅……我刚才说到什么来着？对，我的理解就是，因为人质太弱小了，你们担心对方会挟持人质，所以就先摸进去把人质救出来。”
“对。”沈苍夜说。
“现在人质已经跟你们在一起了。”
“对。”
“人质不会再被歹徒挟持了。”
“对。”
“所以我们可以直接正面突突突进去与你们会合了，把敌人全杀了就不会再有人挟持了。”
“呃……”沈苍夜竟无言以对。
原本计划是他们潜入救出人质，然后立刻离开，以免人质受到二次伤害。
但是……
【把敌人全杀了就不会有人挟持了】
真是和【把敌人全杀了就不会有人受伤了】的医疗部理念不谋而合呢！
有两名萨科塔的存在，这个队伍的战斗力是恐怖的。
你不能小看天使们无法抗拒的物理超度的冲动。
当他们连拖带抱的把三个被绑架的少年带出来，只看到外头倒成一片的锈锤成员。
驻扎在附近的拾荒人或者佣兵听到声音，也只是冷漠的望一眼，便继续睡觉。
拾荒人在这座废墟城市，本就是随遇而安的状态。
大多数人不知道隔壁邻居在做什么，他们也不关心。
在这个灾难频发的地方，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他们安抚了被挟持的少年，迅速打扫战场。
凌晨四点左右，企鹅物流一行人带上被营救的人质，像来时那样无声无息消失在废墟城市之外。
在车上，沈苍夜一一给孩子们检查了伤口。
三个少年都受了折磨，手臂上、腿上，斑驳一片烟头的烫痕和被殴打的淤青。
长时间的折磨让几个孩子身心极度虚弱，有一个孩子被剁掉了半个脚掌，血都快流干了。
饶是沈苍夜及时给他治疗，他也是奄奄一息，气若游丝。
陈晖洁在一旁看得义愤填膺，紧紧的捏着拳头。
可回想到这一小撮锈锤的绑匪已经被全部清剿，她又不知该如何去发泄自己的怒火。
年轻的龙天生便心怀大义，总想要仗剑江湖执行正义。
随着她长大，这种快意恩仇的冲动被掩盖，唯正义二字深深刻在骨子里。
沈苍夜看着脸色惨白的孩子们，朝德克萨斯打了个招呼。
鲁珀女孩会意，脚踩在油门上发力，以更快的速度赶回龙门。
……
在他们距离企鹅物流安全屋还有三十来公里时，伊斯突然间传来消息——天灾即将降临，请他们注意回避。
不用伊斯提醒，只要稍微抬头，便能发现眼下情况不妙。
在远处的天空，压着一片沉黑色的雷暴云。
雷暴云黑压压的形似飞船，几乎要与地面相接，带给人一种末日的感觉。
黑云悬垂于天幕，远远地就能看到一道道紫电砸落了下来，令人浑身战栗。
——雷暴！
这是泰拉大地诸多天灾中破坏力最强、伤亡率最高的天灾之一，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德克萨斯加快了速度。
他们再往前走，就见到荒芜大地之上有大批的人在行进。
其中有拖家带口的拾荒者，也有全副武装的佣兵。
他们前进的方向只有一个——龙门。
在天灾来临的时候，一些移动城市会开放避难所，给居于荒野的人们避难。
而这些拾荒人不得不用自己的双脚逃离天灾区域，前往附近的移动城市寻求庇护。
沈苍夜扫了眼那一条长长的、走在荒野公路上的队伍，说：“德克萨斯，从荒原上绕过去，不要与这些荒原人碰上，否则我们有车也开不成。”
“为什么要绕路！？我们得去帮他们！”陈晖洁全身的正义因子都在涌动。
“他们可不是你想象中的良好市民。”沈苍夜说，“我们车上还有三个伤员，急需救治。惹上那些拾荒人，就是惹上了麻烦，我们不能跟他们碰上，必须绕路。”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辆客车突然熄火停在荒原公路上，司机下车试图检查车况。
几个强盗趁机冲上去，砸碎了车窗玻璃。
他们像蝗虫一样爬上车，明目张胆地抢夺财物。
车上的乘客哭喊着与强盗撕扯，下一秒就被砸得满面鲜血。
而人潮只是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身边流淌而过，无人援手。
和平时的一切规则都被改写，在弱肉强食的荒野上，没有英雄，没有正义……有的只是一群求生的人。

837.她的正义
陈晖洁坐在车上，远远地看着那群为了生存而奔波的人，心中非常不是滋味。
荒野上的路坑坑洼洼，一段泥土路，一段碎石路，随处可见的被天灾陨石砸出的坑洞。
后排的几个孩子经历了这一场劫难，早已经没了无知青年的血性方刚，玩个游戏都会嫌血是绿色的。
他们再也受不了半点刺激，只想回家。
德克萨斯担心颠簸会加重孩子们的伤势，于是把车开得很慢，几乎与人流平齐。
企鹅物流的车子一路磕磕绊绊，居然没有陷在地里也是奇迹。
陈晖洁坐在车上，视线一直望着窗外步行躲避天灾的拾荒人群，显得焦虑不安。
她时不时看看车上的少年，又去看看逃难的拾荒人。
在没有秩序的荒原中，从来都是强者为王.
天灾当前，能活下来的就是胜者。
他们坐在车上，时不时能听到人群的尖叫，大约是某些老弱病残的拾荒人被抢去了物资，坐地嚎啕大哭。
“陈晖洁，别去看。”沈苍夜提醒道。
他知道她很想伸出援手。
可是，他也要她明白——他们此刻在执行任务，眼下要做的事情，是赶路。
任何一点拖延，都有可能导致三个虚弱的孩子毙命荒野。
天空中墨黑的雷暴云，仿佛一头宽十几公里，长数十公里的史前巨兽，撵着逃难的人群，咆哮着追来。
成千上万的蓝色触手从那雷暴巨兽的腹部刺出，鞭笞着地面上的一切。
下一个瞬间，又突然全都消失，只留下空寂一片的焦土和烟味。
蓝紫色的霹雳疯狂地肆虐着大地，它愤怒的咆哮，霎那间震耳欲聋。
那绝不是地面上的任何生物所能发出的啸声，而是一种让所有生命战栗，让大地颤抖的轰鸣。
逃难的人群惊叫着加快速度，同时，一伙流窜的匪徒开始了动作。
他们抡起武器，袭击落单的、或者带着孩子的拾荒人，夺走他们的食物和水，以及御寒的衣物。
遭遇不测的人们狂叫着奋起反击，斗殴的人群脚下扬起乱石飞沙。
而后刀光剑影，落单者寡不敌众血溅三尺，痛苦的倒下去。
陈晖洁怔怔地看着。
这只是普通的斗殴，可以发生在任何一个角落。
可是现在她清晰地知道那不是演习，脆弱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身边只剩下苍凉的风。
孩子在哭，女人在尖叫，徒劳反抗者的血染红大地，掠夺者在狞笑。
龙女孩握了握拳头。
那些人，不是她的同胞。
她却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拴上了秤砣，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轰！
一声巨响，远处废墟城市里的摩天大楼在他们眼前笔直的倒下。
那些哪怕爆破拆除都要用上不少炸药的高楼广厦，只被雷暴之下的触手轻轻一拂便化作齑粉，显得如此弱不禁风。
闪电拂过之后，紧接而来的就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雷暴云犹如旋转的陀螺，轰鸣着接近，电闪雷鸣将乌青的天空照亮。
沈苍夜正轻声安慰着三个惊恐的孩子，蓦地，他的余光突然间见到一道蓝黑色的影子，踢开车门跃了出去。
“——是陈小姐。”莱妮娅惊叫道，“德克萨斯！”
狼女孩一惊，迅速点刹，一个甩尾停住了车子。
沈苍夜转头看去，就见到陈晖洁在地上一个翻滚稳住身体，随后手握长剑，朝着对拾荒人下手的强盗冲了过去。
沈苍夜一惊，连忙追上去拉住她，“陈晖洁！你要干什么！”
炎国的龙眼中充斥着火光，“我要杀了他们！”
“你给我回来！你现在有任务在身！再耽搁下去天灾就要来了！陈，你不是救世主！这不关你的事！”沈苍夜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我只想完成目之所及的正义！”陈晖洁愤怒地瞪回来，“这些人——他们无依无靠！只有我们能帮他们！如果我们不出手，他们会死！”
说完，她甩开沈苍夜，拔腿冲去。
锋光闪过，赤霄出鞘，龙女孩仗剑而去，一剑便削去了强盗头子的首级。
她将强盗抢来的物资还给拾荒人，剩下的强盗们见状，悍不惧死的吼叫着将她团团包围。
搏斗一触即发。
沈苍夜看着远处正在逼近的雷暴云，面色凝重。
“怎么回事？陈小姐她——？”拜松和莱妮娅也下了车，朝他们奔来。
“先不讨论这个。”沈苍夜盯着墨黑的天灾云，道：“莱妮娅，你的空间法术，最远能把人送多远？”
萨科塔呆了一下，说：“你想做什么？”
在任务开始前，他们大致交换了各自的源石技艺信息。
莱妮娅除了能够正常的使用铳之外，还能够使用空间传送的源石技艺。
这种堪称逆天的土地神专属技能也并非没有代价。
一次远距离传送之后，她会进入很长一段时间的疲劳期，短时间无法再使用源石技艺。
沈苍夜思索着，“在这里再耽误时间的话，我们很可能躲不过天灾了。我想请你尽量把我传送远一点，靠近那片雷暴云……我要试着让天灾延迟一点。”
沈苍夜的计划是，试着将天灾的雷暴云引到其他地方，或者是延后，最大限度的为拾荒人和企鹅物流的避难争取到时间。
现下，陈晖洁执意要拔刀相助。
他们的行动可能会因此被耽搁。
但是，很显然，天灾绝对不会因为他们的耽搁而延后。
沈苍夜觉得，天灾或许可控，陈晖洁似乎不那么可控……
固然，他可以用暴力来阻止陈晖洁，可那只会招来她的仇恨，不会让她有半点收获和改变。
沈苍夜想让她看到自己行为的后果，哪怕付出一些代价。
她需要事情的每一面，然后沈苍夜才能慢慢的去引导她的想法。
——这是他对于九的承诺。
“对抗天灾！？你疯了？”拜松不可思议的喊出来，“这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事情！”
莱妮娅也是直摇头，“这太冒险了！蕾……能天使不会同意的！我们应该立刻去支援陈，让她解决了争端回到车里！”
“治标不如治本，天灾就快要来了！不管做不做得到，都得试试看！”沈苍夜道，“再磨蹭下去，我们都有危险！”
两人不说话了。
他们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到那片威压而来的黑云。
“——莱妮娅，把我传送到雷暴云附近！”沈苍夜提高了声音。
萨科塔迟疑了一下，艰难地开口，“我……我明白了。”

838.人性本贪婪
黑色的雷暴云团，像漂浮在空中的巨大水母，蓝色的触手扭曲延伸，它走过的地方如被炙火烤过，地面干裂，草枯藤焦。
这就是天灾，大自然的愤怒，狂暴的气息远非地面上任何生物所能比拟。
“——义人君！”能天使也下了车，疾步追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沈苍夜道：“听着，待会儿那群拾荒人可能会强行逼着你们带着他们避难，你们不用管我，立刻前往企鹅物流安全屋，避难要紧。”
“那你呢？”能天使急道。
“不用管我——”沈苍夜道，“莱妮娅，开始传送！”
“什——”
能天使的话还没说完，便湮没在风中。
白光闪过，下一个瞬间，沈苍夜已经身在空中。
从几乎平齐的位置观察这片雷暴云，显得更加可怖，就好像一只盘踞天空的暴戾巨兽，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
雷暴是大气中的层结处于不稳定时容易产生强烈的对流，云与云、云与地面之间电位差达到一定程度后就要发生放电。
沈苍夜打算用风吹散云层，最大限度地降低这场雷暴天灾的危险。
吹散雷暴云并不是像开个电吹风吹走一张纸那么简单。
如此大的气流运动是现代科技都难以做到的，对他来说也是目前为止最大的一次冒险。
沈苍夜以风在身边造出一个隔离带，然后直冲着咆哮着的雷暴云而去。
风裹挟在他的身边，与暴躁的雷电交织发出噼啪的响声。
电闪雷鸣，乍然间强风暴起。
呼啸的声音犹如鬼神的狂吼。
地面上逃难的人们惊恐地抬头，却是发现雷暴云的移动速度变慢，隐隐地在改变着方向。
逃难的人们不敢耽搁，纷纷加快脚步逃离。
……沈苍夜重新回到企鹅物流安全屋的时候，衣服被暴躁的气流撕成了布条。
同时操纵数量巨大的风精灵直接与天灾对抗，极大的消耗了他的精神力，身上的小伤他便懒得再用治疗法术去处理了。
进入安全屋，沈苍夜扫视一眼。
果不其然，大部分的拾荒人都挤了进来。
根本不用去问，他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陈晖洁帮助拾荒人打倒强盗，拾荒人便会求她帮助他们躲避天灾。
而她帮了一个人，其他人便会因为她的“不平等对待”也同样要求她的帮助。
人的贪婪是没有尽头的。
升米恩斗米仇是人性，对于有些人，你的付出会让他形成依赖心理，激发他内心的贪欲。
他会不断地向你提出要求，而一旦你拒绝了，他就会对你心怀怨恨，把你以前对他的好全部抹杀。
也许，陈晖洁的第一个善举是为了内心中的正义。
但是在她行动之后，她便被所谓的善良和正义裹挟着往前走了。
陈晖洁为人仗义，心也软，人们一闹，她就不得不收留所有的拾荒人。
好在企鹅物流安全屋还算宽敞，勉强容得下这么多人，至少短时间之内躲避天灾是没有问题的。
企鹅物流安全屋的地下设施是按照一般的住宅的布局设置的，安全屋能够扛住大部分天灾的袭击——大帝在安全屋的建造上还是花了大价钱的。
此时，救回来的少年们被安在安置在卧室里。
莱妮娅和德克萨斯在书房里与伊斯联络。
拾荒人则是挤满了除这两个房间之外所有的空间。
沈苍夜刚进门，陈晖洁就迎上来。
看着他身上的伤，龙女孩咬着下唇，好久才憋出一句，“对不起。”
她回到车上，听了莱妮娅的叙述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陈惊恐无比，她意识到若不是他，他们已经在天灾之下尸骨无存。
但她却……却一意孤行地“见义勇为”，给大家添乱。
“义人君，你受伤了——”能天使急急忙忙的拿着医药箱过来，挤开了陈，“德克萨斯，莱妮娅，来搭把手！”
两人都探出头来。
“我就是医生，用什么帮忙，小伤而已，又不是做手术。”沈苍夜拿了件备用的衣服，笑着摆摆手，“我先去看看那几个孩子的情况。”
安全屋里的药品和医疗设备齐全，三个孩子经过治疗，情况稳定下来。
沈苍夜查看完他们的情况，才从卧室里走出来，回到书房。
书房的一部分被帘子隔出来，用作简易的医疗操作区。
沈苍夜刚从卧室出来就被能天使拉到了医疗区，为他包扎身上的伤口。
萨科塔快递员一边给沈苍夜消毒，一边讲着方才的事情经过。
整个事件经过跟沈苍夜的估计大同小异。
陈晖洁救了一个人，大家便都涌上来请求她的帮忙。
说是请求，其实是耍赖的态度。
他们拖住陈不让她离开。
他们说：你是龙门人吧，龙门人那么有钱，凭什么不帮助我们，你们就高贵吗？
他们说：你们龙门近卫局不就是要帮助他人的吗？你都打倒了那些强盗，再多帮一点不就是举手之劳？
他们说：你帮我们抢回东西，不帮我们躲避天灾那有个屁用，我们也是一样死！有诚意的，就该把移动城市开过来让我们避难！
他们说：你们不是代表龙门来帮助我们的吗？现在帮一半就走了，虚伪、恶心！
他们说：你们这些龙门人，有车、有钱，帮我们一下又怎么了，对你们来说毫无损失！
对于生在荒野的人来说，道德和高尚是一无是处的东西，早就被他们所抛弃。
他们没有道德观，没有满足心，没有下限……
对他们来说，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陈晖洁，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步田地。
她茫然失措。
幸而，企鹅物流还有靠谱的人。
拜松和莱妮娅很快拦住了涌上来的拾荒人。
但是情况发展到这地步，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拾荒的人们包围了车子，企鹅物流只能带着他们一起前往企鹅物流安全屋避难。
拜松统计了一下，随着他们而来的荒原人一共一百九十六人。
这接近两百人挤在企鹅物流安全屋里，让整个空间闷热、恶臭且窒息。
沈苍夜在能天使的帮助下处理好了身上的伤，便叫企鹅物流的两人、拜松和莱妮娅去休息，由他和陈晖洁来守着。
毕竟，他们在先前的纷争中已经都太劳累了。
就在沈苍夜来到电脑前，和德克萨斯交接任务的时候。
安静的大厅里陡然传来一阵吵闹。
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响，随后是打砸一样的巨响，仿佛是那些拾荒者在向他们示威。
几乎同时，拜松冲了进来。
丰蹄少年满脸惊慌，“不好了，外面……那些拾荒人，他们好像要打起来了！”
“他们又搞什么？”沈苍夜啧了声。

839.对付流氓就得用流氓的法子
安全屋大厅里的那些拾荒人，打起来了？
沈苍夜觉得不可思议。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这帮人闹事的能力。
年轻的丰蹄实习生未经世事，还在惊恐之中。
他磕磕绊绊地把事情经过给说清楚了。
拜松刚才在给拾荒人分配食物。
企鹅物流安全屋里的食物有限，拾荒者人数多，现有的食物大概够大家一餐的口粮，还是吃个半饱的那种。
他们刚刚救的三个少年刚脱离危险，身体虚弱，于是拜松就给他们每人多留了一份伙食。
而这一切，被几个拾荒人看在眼里。
他们立刻挑起事端。
——凭什么给他们多一点吃的？
拜松没有经验，急急忙忙的解释：因为他们受伤了、因为他们身体比较虚弱需要补充能量。
这一说，情况反而越来越乱。
闹事的拾荒人更加愤怒。
——我也饿着，我儿子两天没有吃饱了，凭什么他们就能吃多点？我儿子有什么事，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他这么一喊，更多的人站了起来。
他们不满，他们群情激愤，都在喊：我们要吃饱！你们肯定还藏着食物，我们要吃饱！
羊群效应之下，愤怒的拾荒人们开始打砸安全屋里的东西，要求更多的食物。
在绝境之下，人就是这么自私的存在。
陈晖洁涨红了脸。
这些拾荒人的到来是因为她。
龙女孩握着拳头就往外跑，“我去跟他们解释清楚！”
沈苍夜一把按住了她，“你去什么去？我去！”
“你……你小心点。”陈晖洁急声道。
拜松也慌慌张张的，向德克萨斯道：“德克萨斯姐姐，我们还有多少粮食？要不然，全都分配给他们吧？不分给他们多一点食物，他们不可能安分的！等回到龙门，我造价全买下。”
“别整这些。”沈苍夜一把拉过丰蹄少年，“拜松，你休息去吧，我来解决。”
拜松不解的看着他。
沈苍夜从武器柜里拿了一把小型铳，就往大厅走去。
拾荒人还在吵闹。
他们找到了工具箱，他们拿起锤子和锯子作为武器。
——用来威胁刚刚才救了他们的人。
“我们要吃的！”
有人在吼。
“我们要吃饱！”
拜松哪里敢回去睡觉，大步跑到客厅里，试图安抚拾荒人们愤怒的情绪。
“滚开，小子！找个能话事儿的人来！”一个落腮胡的高大男子推搡着丰蹄少年。
他挥舞着手里的铁锤，好像下一秒就要砸碎这个房间里的一切。
“我就是话事儿的。”沈苍夜走到大厅之中，“请问这位先生，你有何高见？”
络腮胡盯了他一阵子，察言观色，好像在判断这个人是否好说话。
看他斯斯文文的模样，络腮胡便昂然前进了一步，说：“我要食物！我儿子已经几天没吃饱了，他饿出病来，你负责吗？”
“不负责。”沈苍夜淡淡的说。
络腮胡听着，眉头拧起，“听着，龙门人！我是看在龙门的面子上才没有对你们动手的，如果你——”
砰！
子弹上膛打出了第一枪。
铁锤飞出数米之外，咣当的一下砸落在地。
络腮胡惨呼了一声，指间渗出一线血痕。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沈苍夜手中冒烟的铳口。
不用于大部分萨科塔使用的大型铳械，小型铳里面装的是橡胶子弹。
这种子弹有效射程短，被击中的感觉就跟被钢锥扎一下差不多。
然而，威慑力是实实在在的。
这一枪下去，顿时间一片寂静，所有人傻了眼。
人们极度紧张的神经在沉默中绷到断裂。
“你怎么可以打人！？”一个青年人暴喝着冲上来。
砰！
第二声枪响。
子弹应声而来，击中他的心口。
青年人惨叫一声，捂着心口痛苦的倒下。
橡胶子弹几乎不具备杀伤力，但是打在人的身上还是能轰出一大片淤青，让人痛得满地打滚。
“我怎么可以打人？好问题。让我回答你吧——因为我高兴。”沈苍夜漠然盯着面前的流民，说，“我不是龙门人，我只是企鹅物流雇来的雇佣兵，我没什么爱好，嗯，杀人姑且算一项，我喜欢看弱者在我手下挣扎的模样。”
他淡淡的看着面前的人们。
法律是明白且遵守游戏规则的文明人对待文明人的维权武器。
对待不顾规则的流氓，那还真的只能用流氓的方式。
这年头，比礼仪比不过别人，比流氓还比不过别人吗？
一刹那间，暴徒们噤若寒蝉。
沈苍夜视线打去，只看到一张张惊恐的脸。
沈苍夜放下了手中的铳，接着说：“我高兴的时候留你们一命，不高兴的时候直接杀了。刚才那位……谁来着？你说你儿子饿了几天了，我现在就让他解脱。”
扑通！
络腮胡吓得当场跪倒在地，“不……求您了！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就给我闭嘴，否则我照样杀你。”沈苍夜停了停，突然间一弹手指。
霎时间，风刃刮过他斜后方一个想趁他没有防备偷袭的男子。
男子右手撒出一道血线，哀嚎着蹲下去。
“都老老实实地吃饭。”沈苍夜倚在墙边，盯着满屋的拾荒人，“我奉劝你们，别给我添麻烦，否则我现在就是个麻烦。”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炎国的古人太过聪慧，几句谚语便道尽了世间之事。
善举是有底线的，不是所有人都懂得感恩懂得尊重，过分的善良就是对自己作恶。
拾荒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不作声的坐下了，捧着干粮开始狼吞虎咽。
在荒原上存活的，都是会审时度势的。
他们一番闹腾，目的在于试试对方的反应。
如果对方会多给点食物，那他们多拿一点绝对不亏，如果对方来硬的那就算了。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他们料定了龙门人不敢动手，却没想到这里有这么一尊冷血杀神。
一刹那间，谁都不敢再有半句闲话，都可劲儿的低头吃东西，生怕杀神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沈苍夜看着人们吃完，合衣睡下，便径自回到房间里。
他想着要收拾收拾刚才使用的药品，便径直走向医疗区，一把拉开挂帘。
紧接着他就愣住了。
医疗区中，陈正赤躶着上半身坐着，似乎是在为自己上药。
她的身材颀长匀称，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上沾着汗珠，蓝发被束起在后脑。
沈苍夜突然闯进来，龙女孩震惊得一瞬间忘了要干什么，呆呆地与他对视。
在浓浓的碘伏味道里愣了好久，她才猛地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840.完了,看光了
沈苍夜也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你受伤了？”
他很快便得到了答案——他看到一道细长的刀伤，从陈的左肋蔓延到后腰。
“我……”陈徒劳地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她的身躯颤了颤，又低下头去。
失去了原本的强硬，此刻的她就像个不小心走光了的闺中少女。
沈苍夜望着她。
刚才她一直披着一路来都没有穿过的作训服外套，想必是为了遮住伤口。
“怎么拖了这么久才处理伤口？”沈苍夜有些不悦。
陈咬着下唇，道：“我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
“不是‘你们’，我们是一个整体，都是战友。”沈苍夜走到她身边，从她手里拿过棉球，“而且，这不是添麻烦。”
蓝发女孩低头不语。
沈苍夜不理会对方抗拒的表情，自顾自地戴上了医用手套，拿起药水和绷带，为陈晖洁消毒包扎。
她的伤口不是很大，应该只是被刀尖划伤的，但是必须要及时注射疫苗。
沈苍夜处理完陈的伤口，又道：“不要再这样逞强了，你这样所有的痛苦自己扛，我会担心。”
陈晖洁一愣。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沈苍夜脱了手套反身走出医疗区，“好了，稍微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我守着。”
“沈苍夜。”陈晖洁穿好衣服，忽然间唤他的名字。
“你可以在医疗区的病床上睡一会。”沈苍夜走到电脑前，随口应着。
陈晖洁没有回答。
沈苍夜再回头看她，却见到龙女孩咬着下唇，神色苦闷。
“对不起，我……我是不是做错了？”陈晖洁问道，“我是不是一开始，就不应该帮助他们？”
沈苍夜凝视着她，书房里一片安静。
他拉着蓝发女孩坐下。
陈晖洁依旧垂着头，“如果我一开始没有任性，没有去逞英雄，就不会有接下来这么多麻烦了，对吗？”
沈苍夜没有回答，只是说：“你听说过海龟汤的故事吗？”
“什么？”陈晖洁困惑。
沈苍夜说：“这是一种类似谜语的的智力游戏。出题者提出一个难以理解的场面——也被称为‘汤面’，猜题者可以提出任何问题以试图缩小范围并找出事件背后真正的原因——也被称为‘汤底’，但出题者仅能则以‘是’、‘否’、‘无关’、‘对了一半’来回答问题。然后猜题者把盘出来的线索组织起来，推理出事情的真相。”
陈的思维被带歪了，“比如？”
“一男子走进一家餐馆，点了一碗海龟汤。刚喝了一口汤，男子突然嚎啕大哭，然后自杀。这是为什么？”
“啊……？”陈想了半天，“是汤有问题吗？”
“是。”沈苍夜说，“你已经上道了。顺着这个思路一直提问、推理，你就会知道背后的真相——”
他揭开谜底，“故事里的男子是个退伍老兵，他和战友曾遭受海难，被困荒岛，因为没有粮食，战友割了自己的肉熬汤给他喝，骗他说这里他抓来的海龟熬的海龟汤。后来，男子被路过的船舶救走，战友却已身体虚弱，衰微而死。直至今日，他喝上真的海龟汤，才懂得那时吃下的是战友的肉，懊悔之下自尽。”
陈晖洁错愕的听着，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这……这也能行！？”
沈苍夜很耐心的解释着，“晖洁，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我们只看到汤面，却没有看到汤底。于是我们都难以判断故事里的人做的事情，是对的还是错的。”
停了停，他又说：“换句话说，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的对错。你站在不同的立场，看到的事情也是不一样的。”
陈晖洁摇摇头，“可我……我这次……”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沈苍夜温和的说，“站在拾荒人的角度，他们想要活下去；站在我们的角度，希望少一些麻烦，以便将人质安全地送回龙门——你做的事情，没有任何错，你只是没有站在龙门的角度看这个问题。”
陈晖洁的眉头舒展了一些，但很快又蹙起来，“我只是……我觉得那太残酷了，他们死在我面前……我看不下去。”
“这样的不义之事，破坏了你天下大同的世界观？”沈苍夜说，“如我刚才说的，站在不同的角度看这件事情，得出的结论是不一样的。若你是一个自由雇佣兵，你冲过去就算为他们死了，我赞你一声英雄。可你不是自由的，现在，你代表的是龙门近卫局，是龙门。”
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对不起……但是，我看到那些，我很难过。”
“陈晖洁，当你作为龙门的警司，你的存在是为了捍卫龙门，还有它的人民。你为龙门而战，你没有权利自己选择你的敌人。你身上背着三个少年的命，任何一点耽搁都可能让他们丧生。那是你的人民交给你的任务，你想破坏它吗？”
“我……”
房间内重新安静下来。
静得能听到呼吸的声音。
陈晖洁低着头不说话，不知道是不服气，还是在思考。

841.秉烛夜谈
沈苍夜斟酌了一会儿，开口道：“你知道为什么九不认可你吗？”
陈晖洁的身躯僵了僵。
九没有给他认可，这是她心里最大的痛。
她没想到，沈苍夜会在这个时候提出来这一茬。
条件反射地觉得对方会开始指责自己，身体绷紧，陈本能地进入了防御的架势。
沈苍夜道：“因为她认为，你只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而没有站在龙门近卫局的角度去看问题。你想进龙门近卫局，你想得到魏彦吾的认可，你想要荡平天下不平事……但你鲜少去思考，若你作为一个龙门近卫局的警员，你能做什么？”
“我有想过的！我想要让整个龙门变成一个更好的地方！没有犯罪的地方！”陈晖洁咬着牙争辩，声音很大。
直至今日，她也没有原谅九对她的否认。
沈苍夜道：“你想要龙门，让这座城市变得更好，那刚才呢？龙门交给你的任务，你在乎吗？你抛下三个奄奄一息的少年，抛下能够更快地逃离天灾区域的机会，你不惜把我们的生命暴露在危险中，去救那些，与你无关的拾荒人。”
陈晖洁不语，缓缓抱住自己的膝盖，望着天花板。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没有错，出手救人也没有错，你的所作所为很高尚。但这，不应该发生在你还背负着任务，你还代表着龙门的情况下。”沈苍夜道，“陈，当你作为龙门近卫局的一员，甚至是龙门的掌权者，你要考虑的就不只是眼前的二三事。当利益冲突的时候，你的人民应该是你最优先考虑的，是永恒的第一顺位，因为你代表的是龙门。”
沈苍夜停了停，说：“你知道龙门近卫局要做的是什么吗？”
“抓住罪犯，守卫龙门这座城市！”大炎的龙回答得很快。
沈苍夜颔首，“对。是守护，守卫一块土地，保护一群人。你看看那些拾荒人，他们能够在荒野上自力更生。但是，在战争面前，在天灾面前，他们毫无办法。”
“沈苍夜……”
“那些拾荒人，他们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没有武装力量保护的的平民就是那个样子。战争、天灾、犯罪……任何一项都能让他们惊慌失措，他们被挟持，没有人会去救他们……所以——九希望你记住的是，你是龙门近卫局的一员，你不是救世主，你不能让世界和平安宁，但你能够保卫你身后的这座城市。”
他不疾不徐地说着，没有声嘶力竭地喊口号，只是平静地将一字一句传达给身边的人。
陈晖洁出神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对不起。”她说。
沈苍夜转过头，龙女孩一脸别扭，好像怕他看到了她狼狈的模样，忙乱地用手背擦眼泪。
“晖洁。”沈苍夜摸了摸她的长发，“不要记恨九。她不是想否定你，她只是想你知道，你的世界里不应该仅仅有的那些目标，还应该有你的信仰、你的荣耀，你爱的这座城市。那次考核，你没有失败，你是最优秀的学员，你只是，还没有找到方向。”
“对不起……对不起……”陈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词语来。
她愧歉，为她曾经对他的误解。
陈晖洁从小就学会了忍耐。
她从来没抱怨过自己的父亲，毕竟他从没有饿着她，也从没有打骂过她。
他只是不爱她，视她如无物。
父亲总告诉她，不要给大人添麻烦。
她自幼做事谨小慎微，小心翼翼，只求不被父亲责骂。
父亲的冷漠也让她从小养成了对自己堪称严苛的性子。
她不允许自己犯错，也恐惧犯错。
当她明白自己其实真的犯了大错，给同伴带来了难以挽回的麻烦，她以为自己会一如既往的迎来严厉的责骂，甚至已经本能的进入先入为主的防御模式开始道歉。
但那没有发生。
只有一句“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和无比耐心的引导。
告诉她为什么会这样，告诉她该怎么做。
“想哭就哭吧，这里又没有别人。”沈苍夜一手圈住了龙女孩，把她的脑袋按到了自己肩膀上，“没人会怪你的，没人会责备你的。”
陈晖洁觉着自己仿佛晕眩，好像跌进某个温而暖的深渊里，身边是大团的云絮，温柔轻软。
她抓住他的衣服，失声痛哭。
就像在黑暗中凝视一束光，那是一种单纯的渴望，对美好的渴望，就像渴极了看到水，困极了看到床。
这是陈晖洁隐忍多年来的第一次放声大哭。
这一刻，她不是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校的优等生，不是龙门近卫局的未来之星。
她只是一个自幼缺爱的小女孩。

842.龙门经典偶像剧,你没看过?
疯狂赶路的企鹅物流众人，在第二天回到了龙门。
有了前一天的威慑，拾荒人不敢再得寸进尺，在企鹅物流安全屋等到天灾过去，便纷纷离开，回到他们荒野的住所。
三个被拐走的少年也回到了父母的怀抱。
虽然他们的任务只到将救回来的人质交给龙门近卫局这一步，没有能看到亲子相聚的感人画面，但完成任务的满足感是实打实的。
陈晖洁重新来到九的办公室，将下次考核的报名表和意向表拍在了蛇警官的桌子上。
“我要参加下次龙门近卫局的考核。我知道我的问题在哪了，他……都教给我了。九，这次我一定不会输！”龙女孩话说的坚定，眼中是不服输的自信。
九望了望着她，笑了笑，“那就祝你成功吧。”
“我会成功的！”陈晖洁说。
她退开一步，敬礼离开。
她走远了，九又冲着办公室外叫道：“干什么呀？跟姑娘家似的，躲着不出来。”
沈苍夜从走廊天花板跳下来，闪进办公室里，挠挠头说：“我这不是不想打扰你们两个讲话嘛。”
斐迪亚翻了个白眼，“你这是不打扰我们讲话么？你这叫偷听！刚才上来我没见着你，你是爬水管上来的？”
“爬水管比走楼梯快。”沈苍夜干笑两声，支开话题，“陈晖洁她还会再次参加考核，这次请您高抬贵手了。”
“她变了，确实变了。”蛇警司笑道，“虽然暂时还没有看到这改变带来的结果，但是我希望这种改变是好的。”
沈苍夜一脸谄媚，“这还得多亏长官您的牵线搭桥，给我们执行任务嘛不是。”
九皱着眉，“你怎么又变得油嘴滑舌了？有话直说。”
“这任务有酬劳吗？”沈苍夜实话实说。
“没有。”
沈苍夜大怒，“靠！没钱啊？早知道不费那么大力气了，搞了半天一点收入都没有！”
斐迪亚斜睨了他一眼，又是笑道：“我本意是想让陈晖洁在这个任务里理解作为龙门近卫局的警员保卫龙门市民的宗旨。”
沈苍夜咋舌，“你其实考虑过荒野上会有拾荒人的事情吧？”
九微微颔首，“嗯，但我没料到你们会遇到天灾，看到预报的时候我担心了好久。”
“就光担心？不考虑派个人来救我们？”沈苍夜表示不满。
“你需要我救？”斐迪亚扬起眉毛，满脸的不可思议，“我认为以你的本事能把天灾揍回去。”
“你在嘲讽我吗？”沈苍夜虚着眼。
九轻轻一笑，语气又柔和下来，“你没受伤吧？”
“差点挂了耶，真的。”沈苍夜抱头痛嚎。
“明天饭卡给你随便刷。”九晃了晃自己的饭卡。
“资本主义。”沈苍夜啧了声，但还是很见好就收地夺过了蛇警官的饭卡。
斐迪亚往办公椅上一靠，道：“陈晖洁的那个倔姑娘能改变，还是出乎我的意料，你跟她说了些什么？”
沈苍夜呵呵一声，“说了些情话，顺便抱了一下。”
九抄起桌上的茶杯砸了过来。
沈苍夜稳稳接住，“教官是要请我喝茶？”
“对，上好的普洱。”斐迪亚笑道，“算是我感谢你改变了她，我原本从来没想着要改变任何人，也许……我的想法也有错的时候。”
沈苍夜耸耸肩，“你只是不愿意费力去改变别人。”
九笑了笑，“你看得很明白……我不习惯去改变一个人，别人坚持了十几年的想法，我没有那个自信我几个月就能改变，那太耗时、也太有风险。所以我只淘汰不引导，但我很高兴看到你改变了她。”
“为人所不为，能人所不能，是我罗德岛的做事纲领。”沈苍夜信口胡诌。
“那多累啊。”九笑了笑，“来龙门近卫局吧，当我的搭档，我不要求你为人所不为。”
沈苍夜顿时语塞。
斐迪亚笑着接茬，“你是不是又要说，‘我老婆在罗德岛等我’啊？”
“不错嘛，都会抢答了。”沈苍夜道。
蛇警司扬了扬眉，“你女朋友长什么样？我真好奇啊，我能看看吗？”
“那不行！”沈苍夜一口拒绝，“那是只能给我看的！”
“看来我没法在你心里抢得一席之地了。”九有些黯然。
沈苍夜无奈，“哎哎，我们说的不是同一件事吧！”
九的指节敲着桌子思考，“我要怎么才能从你女朋友那里把你的心抢过来呢？嗯……平时你们追女生是怎么做呢？送花？”
沈苍夜扶额，“拜拜，教官，我走了，回去了。”
他转身刚要走。
陡然，几支细小的藤蔓从地板上蓦地伸出来，绞住了他的双脚。
藤蔓顺着他的身体而上，在他面前开出一朵白色的小花。
“喜欢吗，沈先生？能不能接受我呢？”九依旧我行我素的逗着他。
沈苍夜不为所动，“教官，源石技艺不是这样用的，而且我对花不感兴趣。”
斐迪亚叹息，“看来只能以身相许了呢……”
沈苍夜没好气道：“我是那么低俗的人吗？”
就在此时，蓦地一道炸雷划过天空，把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瞧，渣男发誓是这样的。”九促狭地笑了。
沈苍夜震惊地看着窗外，“我可没有说天打雷劈！啊呀，不行，我要赶紧回宿舍，再晚一点就要下雨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天空已经漆黑一片。
夏天的阵雨就是这么不可预料。
沈苍夜刚跑到楼下。
唰！
倾盆大雨就下来了。
一刹那间，目力可见的一切都变成了一个个朦朦胧胧的影子，在大雨中若隐若现。
瓢泼大雨猛烈地敲打着屋顶，冲击着玻璃，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靠。”沈苍夜无奈地站在屋檐下。
“我送你？”九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楼下，拎着一把伞，站在他身边。
沈苍夜蹙眉，“我觉得你不安好心。”
“这可是偶像剧的标准剧情好吗，你居然不懂？”九惊叹道，“可怜的女主角忘了带伞，男主角主动献出自己的雨伞，两人在雨中靠得越来越近……你居然觉得我不安好心。”
“虽然但是……性别是不是弄反了？”沈苍夜无语。
“现在不是流行平等吗，就不允许反过来？”九喟叹道。
顿了顿，她微微倾身，抚胸行了一个贵族礼式，“可爱的沈先生，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与你共撑一把伞，同行一段路？”
沈苍夜飞起一脚就踹了过去。

843.“龙蛇演义:序”
沈苍夜坚持认为九不安好心，估摸着是要走到一半把雨伞给撤了让他淋雨。
于是他等着雨停。
结果没等来雨停，还越下越大。
九在一旁默默无声地看着他。
沈苍夜愈发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好半天，他终于忍不住了，小声道：“教官，你送我回去吧……”
“早说嘛。”斐迪亚欣然撑开了伞。
他们同撑一把伞，往宿舍区走去。
沈苍夜越想越纳闷，“你不是从办公室出来，你怎么也不多带把伞，还要我们俩撑一把。”
“我这是为了营造偶像剧的气氛。”九说道。
沈苍夜报之以一个撇嘴。
斐迪亚就笑，“凑合吧，有就不错了，办公室里我就备了一把伞。”
九瞥他一眼，又道：“你现在的身份是特种警察的预备学员，居然还怕淋雨，再废话我让你自己跑回去。”
“能不淋雨当然不淋雨好吗，我又不是抖M！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变态的，就喜欢在雨天训练？”
“再见，你自己回去。”
“哎哎——等等！”
沈苍夜把九拉回来，身上已经被淋了个半湿。
两个人并肩走在雨里。
军靴踏在积水里噗噗轻响，整齐得象一个人的脚步。
斐迪亚步子走得轻快，一边走一边低低地哼歌，“我们俩，一起撑着一把小雨伞，雨越大，我来照顾你你来照顾我……”
沈苍夜听了会儿，有些哭笑不得，“你还哼上歌了。”
九笑了笑，“龙门的老歌，要不要哼一下，给我伴奏？”
“啊？”
“算了，一看你就是没听过这种老歌。”
“我听着这旋律像儿歌。”沈苍夜笑道。
蛇警司撇嘴，“才不是儿歌，这是情歌。”
“哦，是情歌。”沈苍夜抓了抓脑袋，“我没听过。”
“多甜蜜的歌啊你都不会，没情调的男人。”九耸了耸肩，“真不敢相信你也是有对象的人。”
“你这么会损人我看你才是没对象。”沈苍夜即答。
话没说完，他脚底下一绊，往前就倒。
眼角余光扫到斐迪亚的黑白环尾巴正摇摇晃晃收回去。
刚跌出去一步，沈苍夜就被从后面抄着武装带拎回来，重新罩在伞下。
九啧声道：“你这是名校博士的素质吗，哪壶不开提哪壶专业的是吧？”
沈苍夜虚着眼，“你就是听不得事实真相，还搞打击报复。”
九笑道：“事实真相是我觉得自己和你也挺配的……”
顿了顿，又改口，“咳，别误会，我是说从工作搭档的角度挺配的。”
沈苍夜打趣道：“怎么，你想来罗德岛？”
“为什么不是你来龙门近卫局？”蛇警司反问。
“你来罗德岛吧，我们缺你这样的教官人才，呆在龙门可惜了。”
“还是你来龙门近卫局吧，我缺你这样的副官人才。”
“你先来罗德岛！”
“你先来龙门近卫局！”
“你来罗德岛！”
两人如同孩子一样你一言我一语争执着，往宿舍走去。
雨又有点大起来了，劈头盖脸地织了张大网，远处的景物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雨水顺着伞的边缘流下来，细细密密如一个半透明的筒。
总算回到宿舍楼下，沈苍夜千恩万谢，“谢谢你送我了，九。”
“不碍事。”斐迪亚摆摆手。
“我先上去了。”沈苍夜说。
九正在出神，被他这么一提醒便恢复过来，“去吧。”
沈苍夜跑上宿舍楼，到了二楼的走廊，忽地发现九还在下边站着，撑着伞仰望宿舍楼。
他在走廊探头，一下子对上了斐迪亚蓝宝石一样的瞳孔。
九微笑了一下，她的作训服湿着半边身子，被雨模糊的笑脸很温柔。
沈苍夜看着楼下撑伞站着的斐迪亚，意外道：“还不回去？”
“啊……嗯，就回了。”斐迪亚教官颔首道。
沈苍夜想了想，“啊，对了，刘鹤云说组织了几个学员要玩狼人杀，要不要一起来玩？”
“唔？”九有点发愣。
“要来吗？”沈苍夜说，“雨下得这么大，进来躲一躲也好。”
斐迪亚迟疑了两秒，便道：“好啊，既然你盛情难却。”
“您可是近卫局的金牌警司，别把我们杀的太惨了。”沈苍夜说。
他自顾自的往刘鹤云的房间走。
那是男学员经常聚会的房间之一。
才迈出两步，便路过宿舍走廊的拐角。
余光瞟见一个人影，他顺势转头去看。
是陈晖洁。
炎国的龙身穿作训服，手里拿着伞，裤脚还是湿的。
“才回来啊？”沈苍夜打起招呼。
刚才陈晖洁跑去办公室找九的时候，并不知道他藏在那里。
但是她走的时候明明没下雨啊……
沈苍夜有点纳闷，可没有细问，只当她是又出去了一趟。
蓝发女孩冷淡的嗯了一声，手把雨伞的伞柄捏得咯吱作响。
——多亏了他，她才重新振奋，决定顶着九的否定，也要参加下一次龙门近卫局的选拔。
刚才，她向九递上了请战书，兴奋的回到宿舍，想要告诉沈苍夜这个好消息，却没见到他人。
陈晖洁转念一想。
沈苍夜经常被九叫去加班，这回别不是又被抓壮丁了吧？
难道是两个人进出办公室有时间差，没有碰上吗？
她还没有来得及理清楚思绪，暴雨突然间就来了。
陈晖洁心里一惊，刚才明明还是大太阳天，现在乌云一来立马下暴雨。
她想着，沈苍夜肯定没有防备，想必是连雨伞都没有带。
于是，炎国的龙赶紧摸了一把伞就冲出去，想给沈苍夜送伞去。
哪知。
才走到楼下，就见到沈苍夜和九一起撑着伞，一边打闹一边朝宿舍走过来。
陈晖洁顿时火冒三丈。
送个屁的伞。
她想。
居然还会担心他被雨淋着？
他喵的，淋死他最好！
沈苍夜没有察觉到陈晖洁的异样，还是笑着发出邀请，“刘鹤云他们玩狼人杀，要一起吗？”
“嗯。”陈晖洁冷冷的应了一声，又回想起刚才那家伙和那条臭蛇一起撑伞的场景。
她气得抓着雨伞狠狠的往地下一甩。
沈苍夜就见到水珠像飞溅的血一样，在地上拉出一条骇人的痕迹。
简直像杀人现场。
沈苍夜看着龙女孩，不由打了个寒战。
这人怎么回事？
好像要杀人似的！？

844.犯我对象者,虽远必诛
不到十分钟，所有人都聚到了刘鹤云的宿舍。
学员一共有八个人，都围成一桌坐着。
组织大家玩的玩狼人杀的刘鹤云，一见到沈苍夜和陈晖洁，便笑着招呼：“来玩啊，人多热闹。”
而后又过了两分钟，九也走了进来。
学员宿舍里霎时间鸦雀无声。
沈苍夜有点尴尬，毕竟是他邀请来的人，“那个……我邀请教官也一起来了。”
斐迪亚温和的笑了笑，“没事，我就看你们玩。”
刘鹤云忙说：“别呀教官，一起玩一起玩！”
众人也纷纷附和。
沈苍夜小心地看了九一眼，心说你的人缘已经差到这个程度了吗？
蛇警官哭笑不得地耸了耸肩，觉得自己真的很有必要多用所谓的“爱与鼓励”和学员们搞好关系。
由于在训练基地没有配套的桌游卡牌，他们干脆就用最原始的游戏方式。
狼人杀最早是由名叫“杀人游戏”的活动发展而来。
每个参与者的身份由抽牌随机决定，角色包括法官、杀手、市民、警官，由法官主持游戏。
规则很简单：
杀手要趁着黑夜出动逐个杀人，杀光所有警官和市民为胜利；
警官要引导平民推出所有真正的杀手，投票揪出所有的杀手为胜利。
九也不摆教官架子，坐下来跟大家一起玩。
几轮游戏过后，所有人便都相熟起来，也不再因为九这个教官在场而拘束。
前两轮沈苍夜都抽到了市民的角色，便一直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在玩。
没想到下一局，一开盘，他抽到的却是杀手。
“天黑请闭眼，杀手可以活动了。”作为法官的刘鹤云道。
沈苍夜睁开眼睛，看到对面九也睁着眼，望着他一笑。
沈苍夜视线扫了一圈，和九交换一个眼神，最后确定了要下手的对象。
“……好，杀手请闭眼。警察请睁眼。”刘鹤云偷笑着。
又是十几秒安静。
“好，闭上眼睛……天亮了，黄之森，你被暗算了。”
“啊？！”被杀者一脸怨念，“不带这么玩的吧？”
刘鹤云抿着嘴摇摇头，痛心地，“你有什么遗言吗？”
黄之森气呼呼地说了一大通。
沈苍夜目光再投去，只见斐迪亚主教官神秘地冲他笑。
陈晖洁坐在沈苍夜身边，看他们着眉来眼去，气的肝疼。
她当即怒气冲冲的发表言论，说这俩个人一定就是杀手。
然而，没有人相信她。
尔后，大炎真龙在第三轮被干掉了。
沈苍夜和九稳扎稳打，第一轮办了经验最丰富的黄之森，第二轮除掉队伍里比较有威信的另一位老好人学员，彻底打乱市民们的阵脚。
第三轮的陈晖洁那只是侧翼误伤。
下一轮，再依照前几轮的仇恨导向，慢慢的动手。
这么一步一步，神不知鬼不觉把警官和市民全干掉了，不伤一兵一卒赢得游戏。
最后，刘鹤云公布答案。
众人捶胸顿足。
不是后悔没有把两位杀手投票投出来。
而是懊悔怎么随机了这么个强强联手的组合。
“所以说啊，咱们学员玩不过教官的！”黄之森拍着大腿叫道。
陈晖洁不满道：“我一开始都说了，是你们不信我！”
“没法信，总觉得你带有个人色彩。”刘鹤云摊手。
“教官组牛逼！”众人起哄。
九很有风度的笑了笑，“那主要还是沈苍夜英明决策，我只是个愚昧的帮凶罢了。”
“我还真就信了你的。”沈苍夜一口喝完了杯里的凉茶。
斐迪亚见着，便起身去旁边桌子上拿茶壶想给他倒茶。
恰好沈苍夜喝完了茶也走过去拿茶壶，两人就碰上了。
“你也倒茶啊？”沈苍夜意外道。
九笑了笑，“我拿给你倒的。”
沈苍夜点头，“好搭档，果然有默契！”
“我早就说我们是好搭档。”斐迪亚笑道，“合作愉快。”
她说着，笑着举起手掌。
沈苍夜顺势与她击掌，“合作愉快！”
那头学员们听到，忍不住的鼓掌，齐声道：“老沈，你有问题啊！有问题是不是？”
“你才有问题！”沈苍夜瞪回去。
陈坐在原地，差点想当场拔出赤霄把这两个臭贼腰斩了。
“老沈，下克上！下克上！”
男学员们都在高声起哄。
九只是站在一旁笑吟吟望着他。
只有某条大炎真龙如坐针毡，尾巴啪啪地拍着地面，焦躁无比。
你——你！
——沈苍夜，你到底是谁的相亲对象啊？
见到那二人击掌欢笑，犹如多年老友，陈手里的纸杯都被揉成了纸团。
她坐立不安，最后终于忍不住，腾的一下站起来，又去拿了个新杯子。
“我也要喝茶。”炎国的龙干巴巴的把茶杯怼到沈苍夜面前。
“好，给你倒上。”沈苍夜接过她的杯子给她倒茶，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指尖。
蓝发女孩的耳朵一下子红了。
她咳嗽了一声，原本的汹汹气势弱下去，她将鬓角的头发捋下来挡住了耳朵。
“还有谁要茶？”沈苍夜晃了晃茶壶，问道。
刘鹤云就笑，“没有人要茶水，你快点坐回来，都等着玩呢！”
“好吧好吧。”沈苍夜无奈的笑，只能坐回原位。
陈坐在位置上，恶狠狠瞪视着对面的蛇上司。
虽然九是教官。
虽然九是未来的上司。
虽然九曾经是她崇拜的对象。
但这并不影响她现在对九的怒意。
怎么可以这样抢人家的相亲对象？
你没有自己的相亲对象吗？
陈捏着拳头，越想越恼。
绝不能让她得逞了！
犯我大炎对象者，必击而破之！

845.抱歉,这一剑只是手滑
“杀人游戏”继续。
这一局，是沈苍夜和陈晖洁抽中了杀手角色。
陈杀气腾腾的，大有报仇雪恨之意，第一轮就一意孤行的把九给“弄死了”。
不出意外的，第一轮投票时她便被投出来，“斩首示众”。
沈苍夜自己撑了两轮，也被九验出了身份。
再下一轮。
九和另外一名学员梁青山是杀手。
梁青山在第二轮被投出来。
而斐迪亚教官一个人宛若潜入人群的狼，白天引导舆论，晚上化身恶鬼，一个一个的弄死了市民。
可在即将胜利时，她卖了一个天大的马脚让沈苍夜抓住，又在他说出推理时微笑着鼓掌。
她不愿意动手，不代表沈苍夜不愿意动手。
下一局游戏，沈苍夜抽中了杀手。
另一个杀手队友在第一轮“英年早逝”。
于是沈苍夜很谨慎地挑选着下手的对象。
下一轮，又一个良民被人噶了。
开始指认。
游戏经验最丰富的黄之森率先发言。
他的视线扫了一圈，“赵卓志？”
突然被叫名字，小赵吓了一跳，说，“啊？”
“杀手是你。”
“不是我！”
众人目光投过去。
小赵黑线着咧嘴，“不是我啊！是我的话肯定先杀沈苍夜了。上次就是他把我指认出来的。”
沈苍夜就笑，“你当然要挑个不太引人注意的人来杀，这样不会显得那么明显，说不定下一轮我就挂了。”
小赵无语望天，“你这是欲加之罪啊！——反正不是我，是教官吧？一定是！上次她也是这样神不知鬼不觉让我们全部壮烈的！”
黄之森道：“我觉得不是教官，她坐在我旁边，要是有动手我肯定能感觉到……”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
九似是而非地点点头，根本没在意自己是否被怀疑。
她没说话，只是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庞，最后停下来，“沈苍夜？”
沈苍夜汗颜，“怎么啊，又要搞打击报复？”
斐迪亚盯了他一会儿，语气平和地道：“好吧，我这轮先不怀疑你。”
“喂，你这话几个意思啊？”沈苍夜气急，“我还要谢你不成？”
排除掉了女巫、预言家等各种助攻角色的“杀人游戏”，往往更加考验推理和表达能力。
前几轮的讨论，往往都是臆测加少数仅能指明大方向的分析。
投票时，由于其他人都被排除，赵卓志悲剧地被处死。
又几轮过后。
良民一个一个地倒下了。
“天黑了，大家请闭眼嗯，杀手请杀人……杀手请闭眼……”
这时候骤然，一道炸雷爆响，整个屋子仿佛都震了一下。
“天亮了。”法官刘鹤云转头看陈晖洁，“说吧，你有什么遗言？”
陈晖洁人还有点蒙，“我是警官……我验过身份，不是黄之森。”
沈苍夜点了点，从自己开始，还有四个人。
他沉吟道：“投死一个，余下三个人，游戏就结束了。这一局的指认很关键。”
说完重新抬头看，发现九正在饶有兴味地盯着他看。
沈苍夜忽然没理由的觉得心虚。
只是一刹那的事情。
九微微一笑，开口道：“沈苍夜，是你。”
沈苍夜当然不会承认，“我倒觉得是你。”
活到最后的黄之森想了想，道：“教官，你刚刚好像动了一下，虽然那时突然响雷，感觉桌子都震了一下，不过，没那么巧吧？”
陈晖洁蹙起眉，立刻气势汹汹起来，“就是她！”
众人都看陈晖洁。
毕竟，她抽到的角色是警官。
九抱着手臂，“哎呀，陈晖洁，你好像对我很有意见呐。”
沈苍夜也附和，“不是意见，就是怀疑。越不怎么说话就越像在做坏事，因为根本没有什么可疑辩驳的。”
“反正我不是杀手。”黄之森很坚定地说。
众人都否认。
剩下一个怯生生的小学员喃喃说：“听陈晖洁这么一说，我觉得教官嫌疑最大。”
投票，就把九给投死了。
斐迪亚无奈地看天。
沈苍夜笑了。
黄之森不可思议，“等等，沈苍夜你是——”
法官摇了摇头，“你们啊……关键时刻送人头。”
讨论还在继续。
黄之森悲痛地说：“对不起，教官，我冤枉好人了。”
“我本来还在想怎么洗脱我的嫌疑呢，正好你和陈晖洁一说，嫌疑就到教官那里了。”沈苍夜大笑，“真是天助我也，嫁祸就要找这能嫁得天衣无缝的机会——于是我就嫁给教官了。”
此言一出。
九眯起眼睛盯着他看。
沈苍夜本来说得昂扬。
被她这么深深地一看，蓦地觉得有点眩晕。
“这么想嫁给我？”斐迪亚扬唇一笑，“还要嫁得天衣无缝？”
沈苍夜一时间有点发愣，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一语双关，端着茶杯僵在原地。
“那我便以茶代酒——干了这杯，你就是我的人了。”蛇警官伸臂过来与他碰杯，接着仰头一饮而尽。
噗的一声，已经有人笑喷。
沈苍夜挥了挥拳头，木着脸说：“揍你哦！”
“我说，小妖精。”斐迪亚挑起他的下巴，刻意压低的嗓音里带着微沙的质感，缓缓流淌。
九的嘴角扬起笑容，贴到他耳边轻轻吹气，“这是要谋杀亲夫？”
霎那间，沈苍夜觉得她的唇角似乎是碰到了自己的耳朵，顿时吓得弹了出去。
“小家伙，你还是太嫩了。”蛇警官哈哈大笑，笑意从眼底闪烁出来。
她摊了摊手，一副我才刚开始你就不行了的表情。
黄之森在拍桌子，刘鹤云连口哨都吹了起来，其余的一众学员们都在笑。
“牛，太牛了！教官果然还是你教官！”
众人哄笑。
沈苍夜坐在原处，袖子卷起，怒气冲冲地把那几人给盯着。
九好整以暇地继续调戏他，“娘子为何这般盯着为夫看？可是许久未见，想念为夫了？”
就在此刻。
残影一闪，电光石火间沈苍夜仿佛瞅见了一条龙影。
九眼疾手快，一把抄起桌子上的茶壶。
下一瞬。
一声闷响。
陈晖洁手握雨伞如握刀，砍在了……啊，被九用茶壶给挡了下来。
尽管只是茶壶和雨伞的碰撞。
但是悍然爆发的气势盘卷而开，还是令得周围的男学员们惊惶地躲避开。
“陈晖洁？”斐迪亚微微扬起眉毛。
“抱歉，我手滑了，教官。”炎国的龙认真地说。

846.恋爱笨蛋的情感危机
龙与蛇的突然交锋把所有人都惊住了。
斐迪亚教官的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突然左手探出，与陈晖洁猛然扫过来的龙尾巴相碰。
九的力道极大，只是这一刹那，就将那蓝紫色的龙尾给攥住了。
“这一下也是滑了？”九故作惊讶地问。
那长尾上几乎竖起的龙鳞锋利地磨着她指尖的肌肤，让她想起一句炎国老话：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看来自己这一波助攻，还是送得挺成功的嘛。
斐迪亚心说。
但是怎么……总觉得……有点不爽、有点后悔呢？
在“手滑”的两人周围，学员们都惊恐地望着她们。
这俩人打起来，怕不是能把整个宿舍房间都掀了。
斐迪亚无奈的眨眨眼，“若陈小姐是对我刚刚游戏里的‘毒手’不满，我向你道歉。”
她松开手，炎国的龙迅速把龙尾收了回去。
陈晖洁还是面无表情，“我说了只是手滑。”
“哎，你们……”沈苍夜赶紧跑过来，夹到了两个人之间，“好了好了，游戏过都过去了，有什么气冲我来撒，啊……现在都这么晚了，都几点了，再不吃晚饭，饭堂要关门了，快快……快去！”
他一边说一边对围在旁边的学员们使眼色。
于是所有人哗啦一下全站起来。
“去吃饭、去吃饭……”学员们陪着笑脸挪出房间。
沈苍夜一点点往后退，把身后的陈和面前的九给隔开。
“别闹了别闹了，到点吃饭了。”沈苍夜讪笑两声，生怕这两个人再打起来，忙道，“教官，你还不回去？还下雨呢，要不我送你吧。”
他话说了一半，惊疑不定的往下看。
他觉得自己的腿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这一看，发现是陈晖洁的龙尾巴。
那尾巴圈着他的脚踝，用力的要死，好像在发泄怒火。
炎国的龙则是用漠然的语气提醒他，“你忘了，是教官送你回来的，你忘记带伞，你怎么还去送她呢？”
“哦……是是。”沈苍夜应了声，却觉得陈的这笑容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咋一边笑还一边隐约听到磨牙的声音呢！？
沈苍夜尬笑两声，被龙尾巴缠住动弹不得。
他只好说：“那我就不送了，教官。”
“不必送了，娘子。”九合起食指与中指在额边一晃，冲他敬半个军礼。
身后陈晖洁又作势要往前冲。
沈苍夜赶紧给她拦住了。
人都走光了，沈苍夜和陈还站在原处。
“不、不去吃饭吗？”踌躇了许久，沈苍夜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束缚着他的龙尾终于是松开了，陈一把拨开他，“你自己去吃吧，我还有事情。”
龙女孩说完，转身就走，径自回了自己的宿舍。
“不吃饭了吗？要不要给你打饭？”沈苍夜问道。
没有回答。
他路过陈晖洁的宿舍时，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击打东西的闷声。
第二天，楼下的垃圾桶里出现了一个被打坏了的沙袋。
沙袋千疮百孔，不仅是被直拳勾拳摆拳暴虐击打，还被正踢侧踢鞭腿扫腿疯狂蹂躏。
格斗沙袋是每个人前两天才新发的。
众人围成一圈，看着残破的沙袋，纷纷议论。
这一天里，这沙袋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毒打，才会从全新的状态直接报废？
……
……
陈晖洁很生气。
作为一个被家长认为已经是大龄女青年的人，被推入炎国特有的相亲大军中。
一开始的时候，她是拒绝的。
她特别讨厌这样，仅仅是年龄和条件适合就强行配在一起，要求他们相互了解的认识方式。
仿佛把人当成商品，不是人格魅力的吸引，而是条件的吸引。
但逐渐的，她发现自己的运气还不错。
或者，应该说，是运气极好。
和网上发帖吐槽奇葩相亲对象的姐妹们比起来，她简直要好像一万倍。
她遇到的那位相亲对象，高挑俊朗，有很好的学历，知识渊博却从不以势凌人，他身怀利器却不逾矩，有所为有所不为。
最重要的是，他理解她，包容她。
甚至于，当她说她短时间内不考虑结婚不考虑谈对象的时候，他也欣然接受了，表示不想给她压力。
这种完美的相亲对象，放到电视上的相亲节目里，绝对是二十四盏灯亮到最后的那种。
不能等，再等就会错失良机。
龙女孩开始觉得，自己好像等不到事业有成再谈恋爱了。
在企鹅物流安全屋里的那一晚，被揽入怀中时，她感到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触动。
啊，这感觉是……
是爱情吧？
然鹅。
回来之后，他很自然而然地就被那条可恶的蛇给勾走了！
这是咋回事？为什么？凭什么？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作为第一次踏入相亲市场的女孩，陈晖洁本能的认为——我们在相亲，你就应该只跟我相亲！
如果炎国有类似逼乎的问答平台，陈大概会在上面提一个问题：
【为什么我的相亲对象在跟我相亲的同时，还在跟别的女人搞暧昧？】
她愤怒，她忿忿不平。
陈晖洁是典型的炎国优等生，从幼儿园到大学没有一次不是名列前茅。
她是天之骄女，目下无尘。
同时。
作为典型的炎国优等生，她的恋爱经历和恋爱商一样为零。
大炎的真龙……是个恋爱苦手，钢铁直女。
——正在遭遇情感危机的恋爱苦手。

847.星熊,皇家僚机
陈晖洁正在遭遇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困境。
——醋坛子翻了。
于是她用了所有第一次陷入相思的女孩吃醋时都会使用的法子：来硬的。
许多没有安全感的人在生气时喜欢使用冷暴力，其实内心里或多或少地是在启用一种自我防御机制，试图化被动为主动：“你不能抛弃我，是我先抛弃你的！”——来控制自己的受害。
故意不理他，所有事情都跟他对着干，故意去跟其他男生讲话，故意惹他生气……
所有的行为都指向一句话：你看见我已经生气了吧，你快点来安慰我！
陈晖洁这一行为的唯一受害者，就是她倒霉的教官。
沈苍夜这个自己都搞不明白状况的局中人，莫名其妙地遭遇了陈的一系列残酷对待。
包括但不限于：训练时无故发火，吃饭时故意不跟他说话，就算说话也阴阳怪气……
沈苍夜很不理解。
但他没有时间来思考原因。
眼下有更加重要且紧急的事情。
——罗德岛的几位教官，要来预备兵团的训练基地参观了。
事情的起因是罗德岛最近正在筹备更新升级当前本舰上的训练设施，考虑到罗德岛与龙门方面有合作，便提出了参观训练基地的申请。
龙门的预备兵团也会对外接受训练项目，而且训练场地本身没什么机密的东西，于是参观这个活动，双方便达成了一致。
九当天有任务外出，沈苍夜作为罗德岛的干员，同时还是目前常驻龙门办事处的人，很自然而然地被摸鱼怪喵玖甩了锅——“你负责接待去。”
沈苍夜只好跟九请了假，安排次日陪着罗德岛的教官们参观。
罗德岛的飞行器是下午抵达的。
沈苍夜和星熊早早就在飞行器停泊区等待着。
飞行器徐徐降落，沈苍夜站在远处，心里盘算着……
好像每个部门的教官都来了一个，坚雷、杜宾、翎羽、苏苏洛、埃拉托……
都是女的，安排在一个宿舍应该可以吧？
明天的伙食要不要提前给食堂打个招呼？
……好像也不用，虽然不怎么好吃，但也不至于到无法下咽的程度。
又没什么重要的人，让她们随便吃吃就行了。
他正思考着，突然间飞行器的门打开，里面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大坏蛋，接住我！”
沈苍夜愣了愣，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开始反应冲了出去。
白金总是热爱尝试各种新鲜的事物。
——包括从距地面还有七八米的飞行器上直接跳下来。
沈苍夜吓出一身冷汗，急急忙忙跑到飞行器下面，伸开手臂。
紧接着的下一秒，就听风声刮过，小天马稳稳的落在了他怀里。
“你不要这样子玩，很危险！”沈苍夜后怕的说，“摔着了怎么办？”
“你不会让我摔着的。”库兰塔刺客的手臂圈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颈边轻轻的蹭着。
“万一呢！？”沈苍夜严肃地说，“万一我没接住——”
“你不会让我摔着的。”白金执拗的重复，无条件的信任与依赖。
“你呀……”沈苍夜有点无奈。
飞行器降落下来，白金还搂着他的脖子不依不饶，“大坏蛋，帮我拿行李。”
“你先下来啊。”沈苍夜说。
“不要！你不抱我，就是不爱我了！”白金耍起赖。
沈苍夜困惑，“那我怎么帮你拿行李？”
“我不管，你不帮我拿行李也是不爱我！”
欣特莱雅对他总是很放肆，就像一个小心翼翼的孩子，先拉扯衣角，确定对方不会生气，然后火速的撒娇耍赖赚足所有好处。
终于，后边其他人下来，把白金的行李一起拿了下来。
沈苍夜得以从这个“你到底爱不爱我的”漩涡中脱身。
大家都下来了，星熊咳嗽了一声，沈苍夜赶紧把人放了下来。
“罗德岛的各位大家好。”星熊微笑道，“欢迎各位莅临预备兵团训练基地，因为主教官九暂时有任务返回龙门市区，明天一天，由我和沈苍夜带领大家参观，有任何问题可以提出，我会给各位解答。时间不早了，各位先休息吧，我们给各位安排了房间。”
星熊给大家纷纷发了钥匙，看着白金，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沈苍夜一眼，又把那把钥匙收回去了。
教官们拿到各自房间的钥匙，便各回各屋。
沈苍夜飞速拿了白金的行李，拉了刺客小姐便走，“我住的是单人单间，旁边还有一张空的床，你跟我住在一起吧。”
“你为什么能住单人单间？”白金久违的被他牵着，心情也是极好，尾巴快乐的甩来甩去。
“这是上次训练的时候我跟主教官要求的，没想到这次训练她也给我保留下来了。”沈苍夜说，“我在来访的教官名单里没见到你，你怎么来了？”
“我和埃拉托换了班，来见你嘛。”库兰塔少女笑得甜丝丝的，“对了，我听说沈先生这次是为了陪相亲对象参加龙门近卫局的选训才来的？”
“呃……”沈苍夜有点无奈，这事儿他和白金抱怨过。
小天马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促狭的光，“那我来了，会不会影响你的相亲进度啊？”
沈苍夜刚走进房间，放了行李，反手一甩把门关上，回身就将库兰塔少女逼到了门板上。
“你说会不会？”沈苍夜低下头来靠近她。
白金做沉思状，“会的吧，要不然我走？”
“来了还想走！”沈苍夜一把抱住了刺客女孩。
他有点急切地吻她，从眉梢到唇角，又喃喃低语：“我明明没那么想你的，至少不至于这么、这么着急这么失态。”
“但是我很想你。”白金认真地说。
她微微仰起脸，光滑修长的手指沿着锁骨滑入他的衣领。
沈苍夜低头注视着她，低叹道：“你真好看。”
白金俏皮地笑，“你才帅呢，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现罢了。”
“那你教我。”沈苍夜笑道。
小天马十分得意，“哼，当初追你的时候我可是专门学过的——唔，先学会怎么照镜子，要明白你的眼神在别人看来是什么模样，什么表情最温柔，什么眼神最勾魂……比如这样——啊！不行，不教你了！再教你，你要被人拐跑了。”
“停停停，别这样看我，我把持不住。”沈苍夜笑眯了眼睛。
他揉了揉库兰塔的耳朵，说：“你等一会儿，我出去办点事，马上就回来。”
“你去哪呀？”白金困惑地问。
“我去趟食堂约下明天的——啊不，咳。”沈苍夜说了一半，忽然起了玩心，改口道，“我去找我的相亲对象，试一试你刚才说的方法能不能打动她。”
“你——！”白金气急，朝他屁股狠狠踹了一脚。
沈苍夜前脚刚出门，被马蹄子这一脚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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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苍夜小心的关好宿舍门，去小卖部买了条好烟，带给食堂的老师傅请他帮忙采购些上好的食材。
其他人来了可以随便吃，白金来了他可是要亲自下厨的。
就饭堂那些人炒的菜，那能吃吗！
沈苍夜正往回走，才想起来，明天没空训练的事情，好像还没给陈晖洁说。
于是，把事情办完，他又去找了陈晖洁，告诉她明天自己有事情，让她跟着其他学员一起训练。
龙女孩这边还在气头上，冷冷的应了声，便拍上了门。
陈回到书桌前，又拿起笔，看着面前的信纸发呆。
——那是写给姐姐的信。
虽然寄出的信件大部分都石沉大海，但是她还是孜孜不倦的在写。
陈晖洁想了想又提笔写着：
【小塔，我遇到一个很好的人，虽然他最近总是惹我生气……他是舅妈给我介绍的，他是一个战地医生，他很聪明，很会照顾人，我觉得我有点喜——】
她停了停，想到某人和那个死教官眉来眼去的画面，又狠狠的划掉了这一句，改成：
【虽然他挺会照顾人，但还没到打动我的程度。】
写着写着，陈晖洁又想到他的好。
他关心她每一天训练之后有没有受伤，关心她对自己的成绩是否满意，关心她是不是真的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龙女孩捏了捏笔杆子，又撕掉了这一张，改成：
【我对他还是有一点好感的，要不要再接触接触呢？】
看着这一行字，她又不由自主地脸红起来。
他还是……挺好的吧？
当陈晖洁第二天清晨自己前往训练场打沙袋的时候。
却见到那个家伙，牵着另外一个女孩的手，有说有笑的去食堂。
炎国的龙在原地呆了整整三十秒。
路过的学员冲她打招呼，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陈冲回房间，暴躁的把自己昨天晚上写的信又撕掉了。
怎么可以这样？
相亲对象！有了对象怎么还来相亲！？臭男人臭男人臭男人！
不……不对。
等等。
陈晖洁回想起来。
当时她刚刚回到龙门，去文月夫人家吃完饭，和沈苍夜两人一起走出来的时候……
她说了什么来着？
她说：“我目前没有想结婚，更不打算谈恋爱，不过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交！个！朋！友！
如果这都不是拒绝，那就没有拒绝一说了！
炎国的龙焦虑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是她自己把他给PASS掉了。
现在好了，追悔莫及也晚了。
第一次有了喜欢的人，第一次找到了未来的路。
两件快乐的事情重合在一起，明明应该是双倍的快乐……
不可以！陈晖洁！不可以！
蓝发女孩揉了揉脸，逼自己清醒过来。
相亲相亲，不互相亲近怎么能叫相亲？
对，自己和他的亲密度还不够。
这好歹也是她陈晖洁的相亲对象，她得抢回来，她才应该是第一顺位！
陈晖洁又来回走了两圈，终于理清了思路。
古话说的好，自己知彼百战不殆。
她得跟上去，看看这是个什么水平的对手。
如果有可能，要从对方身上学来一两招，用来对付他。
那肯定是正中红心的！
抱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的想法，陈晖洁悄悄跟了上去。
……
……
沈苍夜今天高兴得忘乎所以，隐约发觉有人跟着他也没有去管。
吃过早饭，鬼族警司带领大家开始参观训练基地。
她很自然地就讲就：“训练基地很大，参观不完，所以我带一部分人参观，沈苍夜你也带另外一部分人参观，这分工合作就能把整个训练基地的项目看完了。”
于是，星熊就这样把其他人带走了。
跟着沈苍夜“这一部分的人”就只有白金一个而已。
不得不说，星熊这个人真的是太上道了，不愧是大姐大，那察言观色的能力绝对是一百分的。
星熊！星熊！若不是她个头太大，沈苍夜真的想把她抱起来转一圈，皇家撩机永不坠机的好吧！
白金是带着工作来的，作为前来参观考察的教官，参观还真的是得参观的，否则别人都有汇报内容，她光来玩了，沈苍夜也是不想看到的。
但有情饮水饱，恋人之间说点废话都觉得甜蜜，讨论今天晚上吃什么又可以消磨半小时。
沈苍夜拉着小天马，从门口开始，一个一个地介绍训练基地的各项设施。
预备兵团的训练基地设施齐备，操场、宿舍、礼堂、障碍场、搏击馆、空港、医院等等一应俱全，就算是一支部队常住此处都完全没有问题。
沈苍夜从训练基地的大门开始，一一介绍着，在太阳最烈最热的时候，他拉着白金进了搏击馆。
此时，搏击馆空着，只有清洁卫生的阿姨在打扫。
搏击馆说是搏击馆，其实涵盖了室内力量训练的所有设施，设训练区、康复理疗区、培训区及配套服务区等场馆集群，功能性与实用性齐备。
由于搏击类项目包含格斗、摔跤等技术动作，因此对训练场地的要求较高，更专业的场地有利于战士们更安全有效地训练。
“这个八角笼，是专业的格斗擂台，不过，我们平时在战斗中，一般不会遵守竞技要求，哪里杀伤力最大就打哪里……”
沈苍夜一开始是在讲。
讲着讲着就被白金从身后抱住，少女软嫩的小手探进他的衣服里，轻柔地游走在皮肤上，指尖微凉，轻轻软软，像一片孔雀的羽毛。

849.谁说学员不能调戏教官了
沈苍夜被摸得一缩身子，忍不住说：“欣特莱雅，你至少也装着认真听一下吧？”
刺客小姐贴在他背后，道：“你也是教官，也会带人训练吗？”
沈苍夜抓了抓头，“主教官没空的时候会交给我。”
所谓蹬鼻子上脸。
九一开始只是让他做写文书的工作。
时间一长，索性什么事情都往他身上扔，美其名曰“为你以后进近卫局做准备，万一你想通了呢”。
沈苍夜表示崩溃。
我都说了三千遍我要回罗德岛。
陈晖洁是确定了要进近卫局的，你怎么不优先培养她？
“大坏蛋，你居然这么快就从学员升成教官啦！”库兰塔少女狡猾的一笑，“那你也教教我？”
沈苍夜就笑，“你想要我教你什么？”
“教我搏击呗！”白金兴奋地原地蹦了一下，“实践出真知，来吧，沈教官，我要挑战你！”
看着迅速地摆出格斗架势的小天马，沈苍夜哭笑不得，“干嘛？今天又是什么剧本？教官和学员的？”
他想伸手去搂她，却被库兰塔一下子跳开躲过，并且还以一记刺拳，“你是教官，我是学员！严肃点！”
白金说着，微微曲起的双腿还在原地跳了两下，做出一副散打起手式的模样，倒是颇有高手风范。
“不要有心理压力呀，沈教官，尽管攻过来，咱们公平竞争。”白金道。
“哎，还是你先攻过来吧。”沈苍夜踌躇了片刻，道，“我看着你动不了手。”
“你怂什么？”刺客小姐哼笑道，“耶，沈教官，你是不是怕我呀？”
“我怕把你弄疼了。”沈苍夜将自己的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抬起做起手式，看着白金道：“你攻过来，我让你一只手，只防御不攻击。”
“哼，你少看不起人，我可是无胄盟的顶级刺客！”白金冷哼一声，一路向他快跑，发起进攻。
她的第一记刺拳就落了空，沈苍夜趁着她动作的空隙，探出手在她眉心轻轻弹了一下。
“啊哟！”白金捂着额头连连后退，“你欺负我！”
“你自己找欺负。”沈苍夜看着她笑眯了眼。
白金退了两步，又不服输地冲上来。
一上来就是非常不客气地一连串小高踢，直戳他的面门。
沈苍夜不紧不慢，一边抬起左手拍开她踢来的脚背，一边缓缓后退，保证安全距离。
到底是库兰塔，腰力了得，白金在完成了五连踢之后，居然蓄势一拧腰肢，又是一记回旋高踢扫了过来。
“不错啊，有两下子。”沈苍夜一个矮身，躲了过去。
“当然了，我可是白金大位！”小天马得意洋洋地摆起右腿，又是一记高抬两段踢。
库兰塔刺客得了表扬，愈发忘形，娇喝一声，右腿刚放下又是一记中段踢，直取沈苍夜的腹部。
沈苍夜侧身让过，敏捷地绕到了她的斜后方。
白金见状，当即是旋身向后，一个左侧刺踢，“你完了，哈哈哈！”
她本以为这次距离够近，能踢实了。
却没想到，沈苍夜陡然一个弓步上前，左肩膀架住她踢出的腿，然后迅速逼近。
他的手臂一圈，束缚住白金的双手，将她连手臂带腿，整个搂在怀里锁住。
“喂、你……”刺客小姐一下子变成了苦瓜脸。
这一下子，她几乎以高抬腿劈叉的金鸡独立姿势站立在原地，左腿被对方逼得抬到了肩膀的位置，两人的身躯紧紧贴着。
好在她柔韧性极好，如果她韧带不好，八成要疼得叫出来。
“喜欢这个姿势吗？”沈苍夜没脸没皮地挑衅。
他们此刻姿势太过暧昧，实在让人浮想联翩。
搏击馆一角搞卫生的阿姨连手机都不看了，就瞅着他们在笑。
“你、你放开我！”小天马用力挣扎着。
沈苍夜笑着贴在她耳边道：“白金学员，我给你个建议，以后对战，尽量少用腿攻，格斗术最重视下盘，明明站不稳还想用腿攻，很容易被人针对的——就像现在这样，而我绝对不希望你和除我以外的人这样子。”
“唔、你……你放开我啦，还有人看着……”白金的脸慢慢红了。
窗外，陈晖洁没有看懂，但是大受震撼。
怎么这两个人格斗就像在打情骂俏。
怎么自己和他格斗就被打得不像条龙，像条虫？
原来……原来还有这种教官学员的pl♂ay方式的吗？
看来，自己寒窗苦读多年已经与世界脱节了啊！
龙女孩想了想，又忙不迭的拿着小本子记下。
学到了学到了！
在白金的苦苦哀求之下，沈苍夜把他放了下来，捏了捏她的脸，便转身往外走。
“喂，大坏蛋，你给我站住！”白金愠恼地追上来，“你、你为什么对我那么狠嘛？”
“我怎么狠了？”沈苍夜就笑，“是你力气太小啦，亏你还是无胄盟的白金大位刺客呢。”
“刺客是用箭的！要是我有弓，肯定不让你占便宜！”白金气得跳脚，但是跟在他身后，个子又不如他，总是少了几分气势。
好不容易等到沈苍夜蹲下来系鞋带，库兰塔少女找准了机会冲上去，指着鼻子数落他。
沈苍夜绑好了鞋带站起来，小天马的视角一下子从俯视变成了仰视，顿时噎住了。
“继续说啊，继续说。”沈苍夜说。
白金抖抖耳朵，怯生生的看着他。
沈苍夜一把将她抱起来举高高，“你不就是想居高临下埋汰我呗，来，继续说。”
小天马被逗得直笑，沈苍夜将她放下来，被她揽住脖子索吻。
库兰塔少女吸了吸鼻子，脸颊磨蹭着他的脖颈，仿佛归巢的倦鸟，幼时离家的孩子，满腔的依恋与爱慕都凝聚在一起：“我好想你。”
沈苍夜笑了笑，道：“我也想你。”
白金放轻了声音，小声说：“我想你听说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莱雅。”沈苍夜不自觉地微笑。
“我也喜欢你，我爱你。”白金说这句话时缩了一下，心里仿佛灌满了蜜。
沈苍夜摸了摸她的长发，笑着道：“你这个学员太不老实了，是不是一天到晚就惦记着亲教官了？”
“那当然不啊。”白金俏皮地一笑，语调轻快，“我不仅惦记这，我还日日夜夜惦记着睡教官呢。”
搞卫生的阿姨看着他们的笑容愈发怪异。

850.冲师逆徒
两人一边走一边打闹着，从搏击馆跑到了操场上。
训练基地的操场很大，除了铺了草坪的草场，还有各式用于不同训练的区域。
正值上午，学员们正在进行体能训练，训练场上喊声震天。
沈苍夜道：“平时我们训练，主要是围绕着最终考核进行的，训练内容基本都是大同小异。”
言语间，二人走到考场区。
考场上的障碍物，只有五项，但是实际上是很有难度的。
一开始的地网还与部队里的相似，从第二项开始，就已经变态起来。
翻越坡板，光溜溜一块长板，与地面的角度近乎垂直，没有任何助力物可以抓握，就这样斜立着在面前，要求战士们依靠摩擦力翻过去，考验的是弹跳爆发力和攀越能力。
接下来的独木桥又窄又长，桥下是深深的泥坑，对平衡能力要求极高。
再往下，飞跨九米宽的壕沟，这根本已经超过地球上男子跳远的世界纪录了……
毕竟泰拉人的体能也不能用寻常人类的体能来衡量，且龙门近卫局特种警司部门的每一个战士都不是常人。
这些项目对他们来说只是日常罢了。
沈苍夜介绍着：“这就是我们的‘考场’，整个障碍跑考核的项目几乎包括了一个战士在战场上可能遇到的各种地形，在此基础上，不同的兵种还会额外增加不同的项目。比如，之前的罗德岛派来的战地医生训练，会增加背负训练假人进行越野的项目来模拟实际的救援情况，而近卫局的选训会增加城市地形的训练……”
“来继续比赛吧，大坏蛋。”白金压根没在听，兴致勃勃的背着手到处看。
沈苍夜很无奈，“你到底是多想赢我啊……”
“青出于蓝当然要胜于蓝。”小天马拍拍胸口。
“炎国话学的不差。”沈苍夜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好，那就来比比，武装泅渡就不用了，咱们比陆地上的项目。”
“如果比赢了，你答应我一个要求？”白金俏皮地眨眨眼睛。
沈苍夜揽过她的腰，将她拢在怀里，“你现在说我也会答应你的。”
白金用纤指点着他的下巴把他推开，“不是自己赢来的就没有意义！”
她跳开一步，一脸自信道：“来哇，沈教官，我必叫你有来无回。”
陈晖洁在一棵树后面看着，不自觉地咬上了自己的衣袖，恼怒得尾巴重重拍地板。
太可怕了！太太太太可怕了！
原来训练场上还可以有这种情♂趣！
自己和他训练了这么久，从来没有想过还可以这样操作！
而这匹小马一来就get到了重点……
果然，谈情说爱是可以随时进行的，和教官学员的身份并不排斥啊。
不妙，很不妙，这个对手……过于强劲了。
“陈晖洁，你在干什么？”正在小本子上奋笔疾书的龙女孩陡地被人拍了肩膀。
她吓得差点跳起来。
回头一看，是九手下的另外一位教官准星。
“教官，我在、我在……”蓝发女孩支吾了好半天，才说，“我在实践追踪与反追踪技术。”
“什么乱七八糟的！快点过来，老沈今天没空，要我给你训练，到处找不着你人呢，真是的。”准星说，“快来，老沈给了我训练日程，别耽误时间了！”
“是。”陈晖洁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准星走。
再回头看看，只觉得自己比那个库兰塔又要差上一节了。
沈苍夜和白金来到比赛的出发点，恰逢星熊带着其他教官们参观回来。
见到他们在障碍跑的跑道上站定，都不禁好奇。
“你们在干什么？”翎羽问道。
“我们正准备比试比试呢。白金说，“来帮我们计时，好不好？”
沈苍夜哭笑不得，“你还来真的啊？你不就是想玩儿，还要计时……”
“那当然啊！我很认真的！”白金拍拍胸口。
星熊扬扬眉毛，“老沈，没看出来你这么能玩儿呢。”
“这是我在玩吗？”沈苍夜无语。
教官们都不愿错过这场好戏，一个个都在观战。
很快，两人就站在了起跑线上，杜宾手里拿着信号枪，对着天空，问道：“准备好了吗？”
看两人同时点头，她喊口令道：“预备——”
嘭！
信号枪响起，两人的反应时间几乎一模一样快，同时冲了出去。
沈苍夜跑出去，只用了三成力，可是旁边的白金大位一瞬就被甩在了后面。
“加油！”罗德岛的众位教官喊道。
沈苍夜赶紧放慢速度。
他现在让她不爽了，回去有的是她让他不爽的份。

851.沈教官,你的教官来了
沿着跑道向前，第一关是全装匍匐过三十米地网。
这是几乎所有部队战士都会有的训练项目，平时他们是戴着装备通过的。
铁丝网上有倒钩，要是匍匐前进的动作不到位，会挂到衣服，甚至连后背的皮肉都有可能被刮破。
还没跑到地网区，沈苍夜就直接前扑，标准的动作，快速匍匐而过。
白金跑到地网前面，呆呆地看了两秒，绕着铁丝网从旁边跑了。
“哎，你作弊啊？”沈苍夜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着她。
“美少女是不能趴在地上的！”小天马理直气壮。
“白金你这……”杜宾无奈道。
白金忙道：“下个项目、下个项目我一定认真！”
第二个项目是板坡。
八米长的高坡，沈苍夜一刻没耽搁跑上去，军靴在光滑的坡道上快速地蹬踏，直接翻越。
从高六米的板坡之上下来，一个前空翻接一个就地翻滚，卸掉下坠的力继续奔跑。
白金跟着跑，咬了咬牙，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彼时沈苍夜已经上了独木桥。
全长二十米的独木桥，在他的平衡能力下，几乎是以全速通过的。
下了独木桥，迎面的项目是九米战壕。
壕沟之下全是及膝深的淤泥，若是跳跃距离不够，当场就会变成泥鳅。
沈苍夜在奔跑的过程中轻松一跃，整个人像是脱离了地心引力般，轻松写意地越过了战壕。
等他跑到下一个项目，准备开始徒手攀援，白金才堪堪下了板坡，歪歪扭扭走上独木桥。
好不容易越过独木桥，她来到壕沟前边，低头望着面前犹如天堑的九米战壕。
白金蓦地想起，自己进入无胄盟之后的第一次任务。
她追踪一个骑士，身上负了伤，忍着痛淌过泥潭，走过沙地和森林，最后全身沾满了灰和血……
她的内心顿时抗拒起来，跺了跺脚，撒娇又依赖的喊：“苍夜，我过不去！”
沈苍夜在前边，回头看了一眼，叹口气。
风托起白金的身体，将她带到了壕沟的另外一侧。
沈苍夜稳稳的抱住他，无奈地笑，“好了好了，别比了。比赛比赛，最后比了个锤子，你就没有正儿八经的通过哪一项，全都是作弊过的。”
刺客小姐脸红了一下，说：“我就是看看具体有哪些项目，不是来比赛的！”
杜宾差点把手里的计时器捏爆。
这小两口哪是比赛，分明是调情，我他喵的真是信了你们的邪来给你们计时！我要再信你白金一句话，我就是小狗！
沈苍夜抱着白金障碍跑赛区外走，边走边道：“最近是不是久疏锻炼？”
“哪有！”小天马立刻争辩，“我可是教官啊！教官怎么能不锻炼？”
沈苍夜掂了掂她的身体，“你好像也变沉了点。”
“我——我没有胖！”涉及到体重问题，小天马立刻支楞起耳朵。
沈苍夜亲了亲她的额头，“你太瘦了，多吃点，胖点才好看。”
白金抖抖耳朵，高兴地道：“这里的伙食怎么样呀？”
“这里的伙食怎么样我不评价，反正苍夜家的伙食绝对比这食堂的好。”沈苍夜笑着放下怀里的少女，“你先跟他们去吧，半个小时后来食堂。”
“为什么？”白金不解地问。
“去的时候就知道了。”沈苍夜亲昵地揉了揉她的耳朵，“你瞧，人家等着你呐。”
白金转头一看，杜宾正用恐怖的视线把她盯着。
“杜、杜宾教官……”小天马被盯得发憷。
“比赛？”杜宾淡淡道。
“就是……就是我跑了一下子，觉得太难啦。”白金连忙解释，“我一开始是真的打算比的！”
“回罗德岛甲板再跑吧。”
“欸！？”
库兰塔刺客惊得后退几步，又连忙抱住了沈苍夜的手臂。
“干嘛，杜宾教官训你我可不管。”沈苍夜道。
星熊笑道：“沈苍夜，是不是罗德岛没人治得了你？”
“——喂，星熊，我回来了，你去休息，下午讲解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远远地传来熟悉的声音。
沈苍夜回头看去，就见到九伸着懒腰，正朝着这边走来。
“教官。”沈苍夜道。
斐迪亚见到他，微微一笑。
随即视线一偏，看到了他身边的白色库兰塔，看到她紧紧挽着他的手臂。
啊，这就是，他的……
斐迪亚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心里莫名地有点堵。
但她也不是任由情绪发泄的小孩，走上前微笑地伸出手，“您好。我是训练兵团的主教官，代号九。”
白金望了身边的男人一眼，也腾出手来与她相握，“您好！我是罗德岛来参观的干员白金，很高兴认识你。”
“很高兴认识你。”斐迪亚微笑。
她看着白金的目光很温和，一转头，视线却有如刀子一样狠狠扎向旁边的某位男士。
沈苍夜打了个寒战，惴惴不安地看着自己的教官。
斐迪亚笑得无比和善，“沈苍夜，要照顾好白金小姐啊。”
“是！”沈苍夜诚惶诚恐地应道。
九拍拍他的肩膀，“今天的训练落下了，明天可要补上啊。”
沈苍夜顿时觉得心脏剧颤，下意识地道：完了。

852.苍夜家今天的饭
白金和其他教官汇总讨论今天参观的内容时，沈苍夜来到了饭堂的厨房。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大师傅，早就按照他的要求给他备好了食材。
训练基地的战士和学员训练量大，对营养的要求也高，因此食堂提供的基本都是大菜。
每天肉量饭量非常足，重油重盐荤辣，补充能量极佳，但是口味实在一般。
不过，这好就好在，食堂用的都是大铁锅。
对于龙门的厨师而言，一道菜要炒的好吃，必不可少的就是“锅气”，而大铁锅是最容易催生“锅气”的武器。
光着膀子的炒菜师傅用一块湿毛巾护手，提起一边锅把，被鼓风机扇动的炉火蹿上来，火星噼噼啪啪，随便扒几下锅铲，爆炒的食材在颠锅的力道之下被抛起来，聚聚散散然后毫无误差地悉数返回锅里……这是大排档厨房里最常见的光景，一定程度上可以看出大排档的好吃程度。
沈苍夜做了清蒸鱼、豉汁蒸排骨、黑椒牛柳杏鲍菇，炒了两个时蔬，又做了另外一份放在便当盒子里。
菜单都是计算好的，一边蒸锅蒸着，一边炒锅炒着，用零碎时间顺手做了一碗传统的龙门甜品——杨枝甘露。
罗德岛的教官们走进饭堂的时候，沈苍夜正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来。
白金一见到他，便快乐地奔了过来。
看到放了半桌子的菜，小天马有点不敢相信，“这些……这些都是给我准备的吗？”
沈苍夜点点头，“这里的饭菜味道不太好，只不过我们每次都是训练完，饿极了狼吞虎咽，压根没什么感觉。”
白金吃惊道：“这么夸张啊！”
“嗯，有时候，我们只有三十秒钟吃饭，都是教官在门口读秒，我们死命往嘴里塞，看什么都不是菜，只是卡路里。”沈苍夜道，“能量是能量，但是真要正儿八经吃，饭堂这不行，那还不如自己做。”
外头，星熊和九带着几位教官们正往饭堂的雅间走，听到沈苍夜这一番话脸都绿了。
——我们正要吃饭呢，你来讲这个？这不是点明了饭菜不好吃，我还带客人来吃吗？！
沈苍夜感受到了鬼族警官的目光，猛地意识到什么，连忙改口：“啊，白金就是吃惯了我做的菜了，饭堂这个就……她不太习惯，我就给她做。其实饭堂味道还是可以的啊，各位吃好喝好，吃好喝好……”
星熊瞪着他。
越描越黑啊喂！
自己做也就算了，做的卖相这么好，你做饭还就做两个人的量，有你这样区别对待的吗？
她瞅了眼身边的斐迪亚警司。
就见她一脸神往地注视着沈苍夜那一桌子菜。
“走了。”星熊拍了拍她。
“真好……”九忽然说道，“我也有点想尝尝他做的菜。”
星熊脚下一软，差点绊倒。
如此想的可不止这位主教官。
坐在邻桌的其他学员们，坐在角落的某条龙……都瞪着眼睛看着他。
吃多了饭堂的菜，就会想念家里清淡又精致的家常菜，谁都是如此。
每个人都在想：靠！这小子这么会做菜，居然只做那么一点！
白金被无数道视线给盯着，有点不好意思，又用征询的目光看着沈苍夜，见他点头才开始动筷子。
她一开始不习惯用筷子，毕竟多年在卡西米尔早已经用惯了刀叉，后来经过练习，已经与炎国人无异。
库兰塔少女夹起一块尝味道，顿时兴奋的耳朵都立起来了，“好吃欸！”
“多吃点。”沈苍夜道。
他们分别了好几个月，白金好不容易尝到他的手艺，吃得热泪盈眶，差点咬了舌头。
“慢点慢点，又没人抢。”沈苍夜看着她笑，将挑出鱼刺的大块鱼肉夹到她碗里。
“我觉得你做的菜比以前好吃了，唔……这个也好喝！”白金喝了一口杨枝甘露，眼睛里冒着小星星，模糊不清的赞叹道。
沈苍夜忍不住地笑，“以前是什么时候？”
小天马支着下巴，想了想，说：“在卡西米尔的时候。”
沈苍夜笑道：“嗯，因为我现在多加了一种配料。”
“什么？”白金不解。
“这种配料的名字是——爱。”沈苍夜故作深情道。
白金大笑着道：“讨厌！”
沈苍夜有理有据地解释，“毕竟你以前就是个蹭饭的。”
“我是蹭饭的！？”白金不乐意了，“我那时候是在追你！”
“用来我家蹭饭的方式追我，那我可真是有够亏的。”沈苍夜呵呵一声。
“有人陪你吃饭呢！怎么就亏了？”库兰塔少女撅起嘴巴。
沈苍夜摊手道：“我还想手机陪我吃饭呢，那我可以天天看着视频……”
“你——！”白金难过了，耳朵耷拉下去，“难怪每次吃饭你都不看我，只看手机，你是不是又、又看那些小姐姐跳舞的视频……？”
沈苍夜见好就收，“好了好了，开玩笑的，我对那种视频不感兴趣哈。来，把鱼吃了。”
小天马哼了声，不搭理他，却是很开心的把他夹到她碗里的鱼肉给吃了。
“以前不能对你太好，不然我太亏了。”沈苍夜替她捻去嘴角的饭粒，“可现在不一样了啊，自己的姑娘，当然得伺候得好一点，我们炎国有句老话，叫：肥水不落外人田。”
“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好像听过这个。”白金好奇地眨眨眼睛，“那我算是……田？”
沈苍夜豪情万丈地，“你是我家的良田万亩！”
“大坏蛋，你知不知道，这田要是太久不犁，会废掉的。”白金狡黠地坏笑着，桌下小脚丫夹着他的脚踝轻轻地蹭。
沈苍夜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库兰塔少女吐出粉嫩的小舌，“还是说，要我先帮你……把犁田的工具打磨打磨？”
“这……这就不用了。”沈苍夜讪笑道。
永远都是这样，无论从什么话题开始，最后总是以他的无言以对结束。
但无所谓。
他喜欢看小天马得意洋洋的笑容，然后默默思考着怎样把志得意满的刺客小姐压到床上去。
有几次他真的这么做了。
他说不过她，她打不过他，不得不说，上帝还是挺公平的。

853.没有犁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沈苍夜倒是没有真的去要求什么。
毕竟忙了一个早上，都倦了，他们吃完饭回到宿舍便午休了。
训练基地的床都是一米的小床。
沈苍夜原本打算让白金和他一人一个床，哪知道白金却执意要挤过来同他一起。
中午拉上窗帘，房间里便是暖黄，让人放松又舒适。
沈苍夜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一阵窒息感勒醒。
睁开眼睛才发现白金的大半个身体都压到自己身上，双手双脚都抱过来，好像一只大号的章鱼。
“欣特莱雅。”沈苍夜唤了声。
没反应。
他索性偏过头去吻那近在毫厘的唇。
长久的刺客生涯让白金睡眠很浅，非常易醒。
却没想到这一下子，她不仅没醒还越睡越沉，喃喃梦呓着，手臂越抱越紧。
沈苍夜差点被勒死，只好腾出手在库兰塔女孩的脸上捏了一下。
“啊——”白金蓦然惊醒，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又因为重心不稳倒下去。
沈苍夜赶紧将她拉住，才让她没有后脑勺撞到墙壁上。
“早、早上好？”白金睡眼朦胧地说。
“还早上好呢，这都下午三点了。你睡糊涂了吧，做什么美梦呢？”沈苍夜伸手把人搂进怀里。
白金枕在他肩上，吃吃地笑，“唔，梦见……梦见你还有……嗯？啊，我忘了。”
“臭丫头，你怎么能睡那么死呢？”沈苍夜顺着她的尾巴毛，“要不是我，换个人进来房间里，劫了个色你都不知道！”
白金顽皮地一笑，掀掉被子，翻过身来扣住他的手按到床上，“教官先生，那……你现在想被劫个色吗？”
“哎哟，胆子不小。沈苍夜乐了。
“严肃点儿，我这在打劫呢！”白金秀眉微蹙。
“好好好，怎么劫？”沈苍夜躺平着，好乖乖让人劫个色。
库兰塔少女嬉笑着俯下身来吻他。
……
罗德岛的参观日程只有一天，飞行器计划晚上九点启程。
两人睡到下午五点多才醒，匆匆地洗漱收拾完，沈苍夜提起一个小箱子，准备先去把东西给还了。
这是他上午从装备管理员那里借来的小型铳械。
拉特兰的一些小型铳械会流入市场，但是价钱很高。
原本是想给白金看看的炎国警司的装备的。
不过小天马似乎对他的铳械比较感兴趣……
哪知道，才收好这两把小型铳，白金又来了兴致，闹着要学。
沈苍夜拗不过，只能又打开了密码箱。
这柄铳里头没放蚀刻子弹，沈苍夜站在走廊上，教白金怎么瞄准。
库兰塔刺客照猫画虎的学，可是即便是小型铳械，重量也绝对不轻，发力不到位，便是怎么看都显得僵硬。
练了一会儿，小天马苦着脸捏着自己的小臂，“太累了吧……拉特兰人是怎么做到拿着大型铳不觉得累的？”
“从小练习的嘛。”沈苍夜笑道，“不过，他们中的许多用的是转轮铳，和这个差不多……说老实话，你的弓也跟这把铳差不多重吧？”
“不，我的弓轻多了！”白金争辩道。
“你那是熟能生巧。”沈苍夜随口应和着，视线一直停在白金脸上，深深地看。
“那我的动作对了吗？”白金转头望着他。
沈苍夜打量了她一阵子，一手揽过她的腰，从背后贴了过去，“首先，要把身体挺直了。”
白金只觉耳边一阵温热，右手已经被包进了温暖的掌里。
“先松手。”沈苍夜抵着她的脖颈道。
“啊……”白金讷讷地松开手，却被十指交扣地压在铳把的护木上，食指束在扳机框里。
小小的铳是拿稳了。
两人的心倒是颤歪了。
沈苍夜又进了半步，足尖轻踢，把刺客小姐的两只脚摆出稳定的角度。
“现在好了。”沈苍夜在她耳边说道。
白金脸上发烧，看着远处学员们训练完，大部队正慢慢悠悠地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心说这怕是好不了了。
他们现在站在走廊上，那是看得一清二楚呢！
小天马的身体缩了缩，道：“沈、沈教官，你这么个练法有……有问题！你可不能再教别人的！”
沈苍夜双臂收紧，把人紧紧地搂进怀里，“上次你教我射箭是怎样的，你忘了？”
“我那是、我那不一样……”白金的手掌覆上他的左手，身躯轻颤。
“你那样教过别人？”沈苍夜不依不饶地。
“没有！”白金一哆嗦，“你……你现在这样，也不许教别人！”
沈苍夜沉在她耳边，“你现在陪我练够了，我就不教别人。”
白金吞了口唾沫，抖抖耳朵，道：“可以，但你……唔，你先放开我。”
沈苍夜听话地放开她。
白金在他的怀里陡然转身，一下子就把握住了主动权。
“嗯哼，你别忘了，铳是在我手里的！”刺客小姐故意提起铳械指住他的胸口，“沈教官。”
“啊……？”被枪口对着，沈苍夜下意识举起了双手。
“你也有落在我手上的时候！哇哈哈哈哈！”白金得意地笑，直把人推入宿舍里，逼到了床边坐下。
她轻挑地扬起眉，用铳械的枪口压着，慢慢把沈苍夜按到床上，“打劫！刚才的不够！”
“又打劫……？”沈苍夜无力地反抗。
“快点。”白金一副得势的表情，指指衣扣，“衣服，是你自己来还是我把你扒了？”
“你不久前才劫过一次啊……”沈苍夜在黑洞洞的枪口威逼下伸手解自己的衣扣。
“我就喜欢劫你，你管我！”白金说得光明正大。
沈苍夜眯起眼睛往上看，眼前那双沉金色的眼眸就像松软的蛋糕，诱人品尝。
于是这良田万亩又犁了一次。
沈苍夜对那句古话“只有犁不够的田，没有累不死的牛”有了新一层次的理解。
两人一觉睡到了八点四十。
差点错过了与其他人约定的集合时间。
他们急急忙忙来到飞行器旁边。
当场就收到到了其他人怪异目光的洗礼。
大家都感觉奇怪，这俩人出来时身上带着某种暧昧的气息，像是刚刚才……一样。
“不好意思。”沈苍夜讪笑，“有点事情，忙的都忘了。”
斐迪亚教官抱着手臂注视着他，笑声很诡异，“哈，真是有够忙的啊，沈苍夜。”

854.怎样挽回相亲对象?急!
沈苍夜哪里敢接九的话。
他把准备好的晚饭便当塞进白金的手里，又替她将行李搬上飞行器。
大家陆续登机，沈苍夜看着库兰塔少女的眼睛，踟躇了一会儿，才说：“下次我们一起再来炎国旅游吧。再来一次龙门，就我们两个人。”
小天马哼了一声，“又是下次，下次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搞了半天，每一回都是我千里迢迢送过来让你上。”
“呃……”沈苍夜窘迫地抓抓头。
白金还是笑，戏谑中带着挑逗，“大笨蛋，就算是千里迢迢送过来让你上，我也乐意。”
沈苍夜被她堵得没话说，恨不得把人拢到怀里揉碎了，装在口袋里随身带着。
“……只是这个‘下次’，别让我等太久。”刺客小姐的声音又低又软。
“嗯。”沈苍夜牵着她的手吻了吻，又把她拉进怀里，“等我回去。”
库兰塔少女抱着他的背，“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我用这辈子还你。”沈苍夜答得很快，完全没发现两者的逻辑矛盾。
白金踮起脚亲了亲他，便回身往飞行器奔去。
沈苍夜目送飞行器起飞，逐渐在视野中化作一个小小的点。
他和九道了别，旋过身往宿舍走。
刚走了两步，他觉察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去看。
但苍茫夜色中只有静谧一片。
沈苍夜的视线搜索了一圈。
刚才隐约觉得有人在盯着他，现在好像又没有了，但那种奇怪的感觉还在。
……反正也是在预备兵团的训练基地，总不可能有什么图谋不轨的人吧？
沈苍夜懒得用感知去探查了，耸了耸肩兀自离去。
在不远处一块攀岩石后面，陈晖洁紧贴石壁站着，胸口起伏。
好险！
差点就被他发现了！
陈晖洁左看右看，确定沈苍夜走远之后，才快步回了自己的宿舍。
她坐到桌子前，用力抓着头发，踌躇纠结着。
以前，她从来没有想过情情爱爱的事儿，如今深陷其中，才意识到撩汉技能的重要性。
跟那个库兰塔比起来，自己根本就是个男人啊！
难怪他对着自己时总是板着个脸，搏击下手也毫不留情……话说他根本没把自己当成女人过是吗！？是吗！？
陈晖洁感到焦躁无比，恨不得一头撞死在面前的桌子上。
纠结了老半天，她最后选了一个几乎所有的相亲女孩都会选择的方式——请中间人去问一下。
在训练基地里，他们只有晚上的时间能用手机。
陈晖洁趁着夜晚收手机之前，给文月夫人发去了消息。
她礼貌地询问了文月夫人是否方便，又东拉西扯的寒暄了好一阵子，才扭扭捏捏的进入主题。
【舅妈，就是……我对苍夜的感觉很好，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他对我是什么感觉？】
打完这些字，她甩了甩头。
这样说话好像显得太白给了吧？
于是又全部删去，改为：
【我觉得沈医生还可以，你觉得呢？】
不行，不能表现得太过舔狗。
又删去，改成：
【我和沈医生最近相处的还行。】
嗯，很好。
不能表达出太过急切的想要和他在一起的渴望。
陈晖洁发出消息，殷切的等啊等。
终于，文月夫人回复过来：
【你可以大胆的告诉他啊。】
陈晖洁大惊失色。
告诉他！？怎么告诉他？让我先表白吗？这……这做不到啊！
她连忙回复过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舅妈！我只是觉得作为相亲对象，他还过得去，大概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态度。】
陈晖洁左思右想，只觉得尴尬的要命。
一开始是她先跟人家说短时间之内不想谈恋爱，说要做朋友，现在又来旁敲侧击的打听他对她有没有感觉。
还能有比这更丢人的事情吗？
如果炎国有逼乎，陈晖洁现在大概会上去提第二个问题：
【拒绝了相亲对象，该怎么挽回？】
回想起来那天晚上的对话，她觉得后悔的不得了，恨不得穿越回去把说这话的自己抓住扇几个大嘴巴子。
什么“短时间内不想谈恋爱”，什么“我们可以做朋友”，自己给自己设障碍，还有比这更愚蠢的事情吗！？
回想起来，文月夫人好久以前就介绍他们认识了，自己一直找借口推辞，见了面也是爱理不理。
一开始就错了，一开始就错了！
要是自己能早点出击，哪还有别人的份！
陈晖洁越想越烦躁，把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全后悔了一遍。
——早知道就不应该去维多利亚读书的，留在龙门还能与他多接触，指不定这事情就成了！
一步错，步步错。
炎国的龙追悔不已。
明明自己是先来的，怎么就让别的女人捷足先登了呢！
突然间，手机响了一声。
蓝发女孩扑过去看。
这个时候，她只能指望人生阅历更加丰富的文月夫人能给她一点好建议了。
陈急迫地打开文月夫人的信息——
【谁规定了女孩子一定不能主动的！炎国不是有一句老话：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如果你对他有好感，直接跟他说就好了，谁会抗拒一个向自己表达好感的人呢？】
陈晖洁红了红脸。
外面已经吹起了号声，代表着睡觉时间快到了，也就是交手机的时间快到了。
陈飞快地打字，早就忘了前面的扭扭捏捏：
【难道要我直接告诉他我喜欢他吗？】
文月夫人回复过来：
【当然不是，只是说，你可以向他表达好感，告诉他“我们可以处处看”。】
这时候，第二声号声响起。
陈只是匆匆看了一眼消息，就急急忙忙的下楼交了手机。
手机都交上去了，文月夫人的第二条消息才来：
【记住了，你要释放你对他有好感的信号，但是不能直接跟他说“我们可以处处看”，只是释放一种信号。】
【你可以约他出去玩，两人熟悉之后，相互多一点了解，互相都有好感之后，你可以适当地暴露一下内心的脆弱，引导他表白心迹……】
可这最后两条，陈晖洁一条都没看到。
文月夫人那里等了老半天没有回复，只道外甥女睡了。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帮一帮自家外甥女。
于是她给沈苍夜也发了条消息：
【小沈，睡了吗？】
没有回复。
废话，手机都收上去了。
文月夫人皱着眉。
预备兵团的都睡得这么早吗？

855.钢铁直女的首次约会
罗德岛教官返回的次日，沈苍夜重新加入了预备兵团的日常训练。
当天上午格斗训练的时候，陈晖洁支吾着说，下午训练结束之后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办，能不能请他陪着一起去。
沈苍夜没想太多，便答应下来。
本以为今天和之前在预备兵团里度过的大部分时间一样，都是无聊的训练。
却没想到，九带着一众学员热烈鼓掌，欢迎他参加这次美妙的训练。
斐迪亚望着他，笑容可掬地说：“今天你的体能训练，两倍吧。”
“啊？”沈苍夜诧异，“怎么无缘无故就给我加倍训练？”
“这是顺应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意愿。”斐迪亚说的有理有据，“看在昨天都大家都对你颇有微词的份上。”
沈苍夜无语了，“我怎么就……”
刘鹤云站起来就指着他的鼻子。
“——首先是犯下了傲慢之罪！竟然公然带着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招摇过市，不顾他人感受，良心，大大的坏了！”
“其次是犯了懒惰之罪！借陪女朋友的事宜，无端请假，以参观学习为借口，实际上陪女朋友参观是假，大半天都和女朋友泡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干啥。”
沈苍夜愣了一下，“你还知道我大半天都泡在房间里了！”
被一句话怼回来。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是部队！这里可是有一个女人都能被围观的地方！我们平时连女人都见不着半个，你那女朋友颜值是什么水平？整个训练基地的人都盯着呢，怎么会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九似乎听出不对，“哎等等等等，解释一下，怎么就叫‘平时连女人都见不着半个’，我和星熊呢？还有陈晖洁？”
“啊？我们就没把你们当女人过。”
一句话过来，某条龙和某条蛇同时中枪。
陈晖洁捂住心口，顿时黯然神伤。
——原来是这样吗？难怪他一直都……
斐迪亚倒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一声怒喝：“沈苍夜，三倍训练量。对了，刚才说话的那个谁，刘鹤云！你俩一起三倍！”
两个学员同时：“啊！？”
锅背的莫名其妙。
得，现在是无尽的训练乘以三。
刘鹤云跑了一半就中暑倒地了，被人抬去了医务室，留下沈苍夜一个人跑完全程。
沈苍夜训练结束的时候，已经临近日落时分，学员们都去吃饭了。
他停在了终点线上，一直等着他的九扔过来一瓶能量饮料，“耐力还不错。”
“第一天认识我？”沈苍夜接过饮料，也不客气，拧开了瓶盖，大口喝起来。
斐迪亚教官说：“要一起吃晚饭吗？”
沈苍夜愣了愣，目光扫过操场远处坐着的陈晖洁。
龙女孩见着他，嗖的一下火速移开视线。
“陈晖洁说有事情要办，叫我和她一起去。”沈苍夜道。
“办事？办什么事？”九纳闷的问。
陈晖洁扭捏了好一会儿，终于迈步跑了过来，冲着九敬了一个礼，说：“我想找沈教官陪我练剑。”
“练剑？”九狐疑的看着他们俩，最后还是说，“啊，那就去吧。”
“谢谢教官。”陈晖洁立正说。
与九告了别，沈苍夜跟着陈晖洁走了。
两人往平时训练的地方走去。
陈晖洁突然说：“不是这里，我找了一个更好的地方。”
“什么？”沈苍夜很困惑。
就见陈晖洁转身往训练基地的另外一侧奔去。
他只好赶紧跟上。
陈带着他，跑到了训练基地一角，一个人烟稀少的小山头上。
山头上没有树木，视野很好，极目远眺，可以看到苍茫大地上的草木，以及地平线上的夕阳。
“就是这里。”陈晖洁说。
这是她考察了许久才找到的“约会地点”。
假装叫他陪她来练剑，他大概不会拒绝，到了这里再改口……两个人一起，也算是“约会”了吧？
约他出来，然后告诉他，“我们处处看吧”，不难吧？
一定能做得到的！
夕阳在陈的侧脸上洒下晖光，看起来仿佛披了一层红霞。
“要在这里练剑吗？”沈苍夜道。
“嗯。”龙女孩应了一声，忽然间又是想起什么，“啊，我忘记把剑带来了。”
“哈？”沈苍夜有点懵。
什么鬼，你自己叫我陪你来练剑，然后你自己忘记带武器了？
沈苍夜想了想，道：“要不然，我在这里等着你，你回去拿剑吧。”
陈晖洁条件反射的就说：“忘记拿了，就不去拿了，在……在这里坐坐吧。”
“不去拿了？”沈苍夜傻眼了。
不拿练什么？
“那要不，我们练一下搏击？”沈苍夜试着问道。
陈又是摇头，“今天体能训练的时候，我的脚崴到了，还在疼，不练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沈苍夜愕然。
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就崴了脚？
他立刻道：“什么时候崴到的？怎么不跟九说清楚？你受伤了，还跟大家同样的训练量，对身体有害的！伤势加重了怎么办？”
蓝发女孩连忙道：“我已经去过医疗室，已经上药了。”
一边说，她一边把腿摆到了另外一边，好像是怕沈苍夜亲自过去看一样。
沈苍夜瞅着她，又是无奈，“那我们赶紧回去吧，脚崴了受了伤，就好好休息才是。”
陈晖洁忽然间拉住了他，“啊，来都来了，干脆坐坐吧。”
——这是在约会，在约会，在约会！
陈在心里无数次说服自己。
“在这里坐坐？”沈苍夜愣了两秒。
就见陈爬上了旁边的一块巨石，面对夕阳坐下了。
反应那样敏捷，光是看她超凡的身手，就完全不像是一边脚受了伤的模样。
陈晖洁不看他，就瞪着夕阳说：“这里风景挺好的。”
“好吧。”沈苍夜不知道这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也爬上了石头，坐在她的身边。
极目远眺，厚厚重重的云雾盘踞在天空，夕阳从云间迸射一条条绛色霞彩。
黄昏下的大地在金色的光华下，仿佛是被镀上了一层金箔，熠熠生辉。
“挺美的。”陈晖洁说。
语气不带感情，完全是棒读。
“呃……是的，挺美的。”沈苍夜倍感尴尬。
这情况……就好像史泰龙和施瓦辛格手挽手并肩坐在婉约江南的小桥流水景色前，怎么看怎么违和啊！

856.我觉得我们可以处一处
两人并肩看着远方的夕阳。
沈苍夜倍感无聊。
旁边这位却紧张得心跳都乱了——
要跟他说什么？
怎么开口？
说出来了他会答应吗？
被拒绝了怎么办？
沈苍夜盯着太阳发了一会儿呆，说：“我觉得有点热，我们真的要在这里一直坐着吗？”
陈晖洁蓦地碰了一下他的手。
沈苍夜看过去，就见龙女还是死死盯着夕阳，说：“我觉得我们可以……可以处……处一……可以……”
不行！
说不出来啊！
陈的内心是崩溃的。
她一片慌乱，最后破罐破摔地想，算了，还是找个其他的理由搪塞过去吧。
“你想说什么？”沈苍夜问道，他没听明白。
陈晖洁咽了口唾沫，飞快地改口，“我觉得我们可以，呃……就是，每天多加一个小时的训练时间！就是——对，多加一点训练吧！毕竟准备到三个月的对战考核了，不是吗？”
“是吗？”沈苍夜回想了一下今天的日期。
九在开始训练之前说过，因为他们分开了两组训练，在选训开始后三个月时，她会举行一场对抗演习，来看看两组学员的训练成效，并且这次对抗演习的最终成绩还要计入下一次近卫局考核的总分。
沈苍夜一思量。
陈晖洁肯定还是挺在意这个分数的，所以才会主动提出加训练吧。
“这个么，”沈苍夜思索片刻，“其实你现在的训练已经排得很满了，我不打算再给你加体能训练……我考虑在其之上再加一两项针对性训练也是可以的，不过，会比较辛苦。”
“我不怕辛苦——嗯……谢谢。”陈晖洁忙说。
说完，她心里又想，虽然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但是借着这个理由，每天能和他多待一点时间也是好的。
陈眺望着远处已经在地平线上的落日，又觉得丧气。
……怎么就说不出口呢？
“我们回去吧。”沈苍夜说，“这里蚊子好多啊，你没有被蚊子叮吗？”
“哦，好像是有。”炎国的龙点头道。
“那就回去吧。”沈苍夜跳下了石头。
刚要往前走，忽然，感觉手臂被挽住了。
转头看过去，见陈晖洁正视着前方，抿嘴道：“脚有点疼，稍微撑一下。”
沈苍夜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扶住她。
可见到这人神色自如，丝毫没有那种被疼痛困扰的表情。
“走啊。”陈晖洁扭头没看他，但是也没松手，一直往小山头下的训练场走。
他们就这样手挽手回到了操场上。
几个学员在夜训，陈晖洁嗖的一下收回了挽住他的手，赤红着脸往前走。
“脚又不痛了？”沈苍夜问道。
蓝发女孩硬着头皮道：“不痛了。”
晚上短暂的自由活动时间，陈晖洁终于拿回了自己阔别一整天的手机。
她这才看到文月夫人发的消息。
陈晖洁惊觉。
——天哪！自己差点就跟他直接表白心意了！还好没做错！
她赶紧给文月夫人回复过去。
很快，热心的舅妈又发来鼓励的消息：
【胆子大一点，多问多聊，才能更了解他，一定要多找时间和他相处。】
【等你了解了他的喜好，了解他喜欢什么样的类型，就可以投其所好，那样的话，进展就会突飞猛进。】
文月夫人放下手机，觉得特别的欣慰。
太棒了，外甥女终于铁树开花了！
而在信息的另一头。
陈晖洁把信息反复看了好多次，觉得心砰砰地跳。
虽然说没理解透舅妈的意思，不过……算起来，自己和他其实……还挺顺利的？
陈晖洁捏着手机，有点茫然地望向窗外的夜空。
星空之下，训练基地的另外一头。
基地操场上一片安静。
九穿着作训迷彩服在穿越障碍场，每一个动作都是利落干净。
斐迪亚警司终于到了终点，小型铳械的零件在她手里如变魔术一样组装完成。
瞄准，射击，枪枪都在靶心。
接下来是弩的组装，射击，依旧是箭无虚发。
星熊按下秒表，“恭喜，你创造了自己的最慢纪录。”
九摇摇头，气喘吁吁地说：“我是太久没高强度锻炼了，这样不行……”
“怎么搞的？心不在焉？”鬼族警司道，“你的心思好像不在这儿。”
斐迪亚扬了扬眉，“连你都看出来了？”
星熊笑了笑，“也就我能看出来吧，你的事。”
九低下了头，沉默。
“说说吧。”星熊道。
斐迪亚沉默了半天，忽然道：“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
最近她总是很忙碌，她不敢也不想让自己闲下来。
每当她看着窗外的晴天白云，就会走神，就会想到某个人。
多年来，这个老练的警司在各方面都久经考验，唯一有一块薄弱地带，那就是感情。
她没有显赫的背景，进入龙门近卫局，一路往上爬，全靠着自己的努力。
这一路走来风雨兼程，错过很多风景。
没有人不向往强大，她能很容易地吸引住男性的目光，可她永远没有想过要去留住他们。
这些年，她面对着人性最黑暗的一面，总是一身浴血，疲惫而归。
她有时候会站在龙门的悠长巷陌边眺望。
眼前是美好的生活与鲜活的生命。
而她身上沾满的血渍和黑暗让她与这个世界隔离。
无人能理解。
或许，只有同样手上沾过血的人，才能安慰彼此疲惫的心灵。
但是……但是。
斐迪亚教官抬头望向夜空的尽头，抿唇不语。
“是那个罗德岛的臭小子？”星熊问。
斐迪亚惊了惊，似是被看破的惊惶，硬邦邦地问道：“……为什么说是他？”
“你对他最狠。”
“我对每个人都这样。”
鬼族警司笑着说：“你对他是不一样的。训练最狠，是因为你在乎他，本能地不希望他在未来的战斗当中牺牲，所以你才对他最狠。这绕口令不难理解，只是别人不会像我这样去琢磨你罢了。”
星熊转而问道：“那他呢？他是怎么个想法？”
九轻叹着笑了笑，“不，这事跟他没关系，是我一个人的问题……他大概，只是当我是在开玩笑吧。”
“你打算怎么办？”星熊问道。
“我想把他留下，留在龙门近卫局，可是他应该是不愿意的。”九轻声说着，语气中少有的茫然，“但我还是想再试试，再劝劝他。”
“他的锚不在这里。”星熊说。
“我知道，只是有时候会自欺欺人罢了。”九喃喃地说，“我只是觉得……只是觉得……”
如果，未来有一天要与你分离，我应该会很留恋。

857.送巧克力的意思是?
时间如白驹过隙。
转眼之间，龙门近卫局的选训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按照九的想法，她会在这个节点上举行一次对抗演习。
这也是临近最终考核的最后一次演习，成绩计入最终得分。
可以说，这是除了最终考核之外最重要的一次演习了。
经过了整整三个月的地狱式训练，中途已经有不少学员扛不住退出，又被上一回的考核筛掉了一批。
最后剩下的，只有三十四个学员。
每个学员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按照一贯的规矩，学员会被随机分成两方进行对抗，教官会追踪观察学员们在行动中的反应和表现，随时在记分板上进行加分和扣分。
对抗演习当天，九公布本次对抗演习的分组时，所有人的表情都无比精彩。
——果然是这样！
演习的分组：沈苍夜和陈是A组，其余的人是B组。
九站在席地而坐的学员面前，用教鞭点了点白版上的分组名单，说：“A组，你们将模拟在野外任务时遭遇恐怖分子围攻的环境，只配基础武器，要尽可能安全的回到我们的训练基地。”
“B组，你们将模拟在野外追踪两个脱逃的恐怖分子，你们会拥有装备和车辆，用一切方式抓住这两个在逃的重犯，A组逃，B组抓，都明白了吗？”
学员们顿了几秒。
有人说：“教官，合着我们都是恐怖分子啊？”
“你们也都是龙门的警司啊。”九答得倒快，“……啊，沈苍夜，你好像有什么意见？”
“我觉得这有点不太公平。”沈苍夜说，“他们那么多人围捕我们俩，还有车！”
“啊，不公平？你不是最擅长这个吗？你忘了你上次是怎么整我的？”斐迪亚笑的玩味。
沈苍夜顿时如同遭遇迎头一棒。
靠，阴沟翻船了。
九交代完，直接一挥手，“行动开始。”
这次演习的行动地点，在龙门市区郊外。
学员们又坐上了当年来到预备兵团训练基地时乘坐的卡车。
不过这一次的目的地不一样——龙门郊野的山区。
在没有天灾的时候，移动城市之间亦会有商贸往来。
这片山区是龙门与西南方向其他移动城市交流的必经之地，建设有公路和驿站，预备兵团也经常在这一带演习。
经过两个小时的奔驰，学员们乘坐的卡车在驿站处停下，短暂休整。
在这里，他们碰上了不少从龙门前来的人，有天灾信使，也有物流司机。
沈苍夜和一名峯驰物流的货运司机聊了几句，方知这年头物流可不是一般的难做，指不定哪天，天灾来了连货都发不了，而且运货的也有遭遇天灾的风险，因此收入也会相对高一点。
学员们在驿站里吃了点东西，稍事休息。
这大概是他们在演习前仅有的休息时间了。
重新回到卡车之后，车上的气氛都变得紧张了几分。
严格来说，这只是一次演习。
但是，当九说出这次演习的评分和胜负会计入最终考核的得分时，这场演习的意味就变了，变得无比重要。
到了演习的预定地点，经过简单的整备，沈苍夜和陈晖洁先行进入山区。
他们的目标是——在演习限时的三天之内返回训练基地。
而剩余的队员在两个小时之后进入演习区域，要在限定的时间之内抓住A组的两人。
沈苍夜带着陈进入演习区，立刻马不停蹄的赶路。
演习开始这段时间，战士们的注意力最为集中，他们也最容易被发现。
幽暗的丛林里不见天日，树木散发出腐坏的味道。
每一根树枝上都裹满了绒毛一样的的地衣苔藓。
脚下饱含着水分的败叶与腐土沤烂成泥浆似的东西，滑腻异常。
他们不得不走走停停，回头处理可能留下的、容易被追踪到的脚印。
夜晚，两人在一处岩洞里短暂休整。
为了防止被发现，他们没有点起篝火，只是就着净化过的溪水啃干粮。
陈晖洁咽下一口能量棒，皱了皱眉，面容有点扭曲：“像肥皂一样，好难吃。”
沈苍夜笑了笑，给她递过去一块低糖巧克力，“给，我偷偷带的，混着吃吧。”
“谢谢。”陈晖洁接过来，又是惊觉。
——这算是他送她巧克力？
她暗自欢喜，拆开巧克力包装咬了一口。
“别吃太多，甜的东西容易困。”沈苍夜说。
陈点点头，又是小声说：“其实我们可以飞回去的吧？用你的源石技艺。”
沈苍夜整理背包的动作停了停。
他发现最近陈晖洁对他有点依赖。
无论是生活方面还是作战方面。
“你不应该太依赖我。”沈苍夜径自指出，“我们此时模拟的逃亡，是真的有可能发生的，而我不可能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如果真的有这样的状况，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来。”
陈晖洁愣了愣。
沈苍夜看到她那双绯红色的眼睛里有润泽的光芒。
那星芒在听到他的话之后暗淡了些许。
龙女孩最终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
沈苍夜看了看时间，他们已经行军超过五个小时了。
简单过目地图之后，他对这一片的地形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他们从这里步行返回训练基地，需要的时间大概在二十四小时左右，但中间还要除去逃脱其他学员追捕的时间，七十二小时就没剩下多少了。
沈苍夜计划是以避战为主，抓紧时间赶路。
这并非是他第一次和九对峙要故意挑衅的态度，毕竟这次的评分与最终成绩挂钩的，他不希望影响到陈。
可是……
沈苍夜又望向陈晖洁。
……这姑娘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又是几个小时的强行军，时间已经到了下半夜。
凌晨三点，正是人最困倦的时候。
沈苍夜呼了口气，说：“休息一下。”
陈晖洁往靠在一棵大树上稍事休息，又用征询的目光看着他，意思是什么时候出发。
沈苍夜想了想，道：“休息两个小时吧。我刚用鹰眼术侦查过我们所处的位置，暂时还算安全，我们轮流休息，保存体力。”
“嗯。”陈晖洁颔首。
沈苍夜铺好防潮垫，“你先睡一个小时，之后我们交换。”
陈点点头，躺下了。
按理来说，任何时候都能秒睡，是一个战士必备的技能。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她现在有点睡不着。
是因为，难得地和他在无人打扰的地方独处吗？
沈苍夜将刀抱在怀里，时刻警戒着四方。
大炎的龙辗转反侧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沈苍夜，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858.查户口式谈恋爱
“沈苍夜，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沈苍夜有点发愣。
“啊？”他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
陈晖洁转了转眼珠子，开始用自己从网上学来的技巧套话，“听说最近龙门上映了几部新电影，叫什么《象限结构者》，你感兴趣吗？”
“科幻片吗？”沈苍夜疑惑道。
这人，怎么突然间开始找他聊天了？
“嗯。”陈晖洁点点头，“你喜欢科幻片吗？”
“还行吧。”沈苍夜回忆着，“以前我看过一个叫《瓦力》的电影，就是个科幻片，觉得酷极了。”
“那是什么？”陈晖洁明显是没听过。
沈苍夜发现，泰拉这个世界的艺术产品和地球上的不尽相同。
院线上动辄就是那位年导的烂片，音乐产业也远没有地球的丰富，真是令人唏嘘。
沈苍夜也没有多解释，径自道：“瓦力啊，那是一个动画电影，你可能不知道。”
“哦……”陈晖洁在脑子里搜索着网上看来的《一个人喜欢什么类型的电影就能看出他的性格，进来看看是不是你的他》。
【在动画的世界里，他可以像孩子一样无邪，没有烦恼和压力。喜欢动画片的他，有点孩子气，偏于喜好安静，温馨而且很会照顾人，相处起来非常舒服。】
【对科幻片情有独钟的人，往往拥有极强的逻辑思维能力，聪明而有见地，不要用条条框框限制他。】
陈晖洁在心里一个劲儿点头。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这就是她以前幻想过的爱人的样子，完全符合她的择偶观，太贴切了。
事实上，不管他说了什么，就算说爱情动作片，某条龙也会把自己的择偶观往这个特点上面套。
“你喜欢看电影吗？平时还有什么爱好？晚上下班了干什么？周末会出去玩吗？”相亲经验为零的陈姑娘开始进入了查户口的状态。
沈苍夜听着，终于有点无奈，“呃……晖洁，你要不先休息？我们明天还要赶路，这些事，以后再说也可以的？”
“嗯……嗯！”陈晖洁恍然，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不语。
她翻来覆去都没睡着，发现这头一开了就收不住了，根本停不下来，对他的事情愈发的好奇。
于是纠结般的又道：“……沈苍夜？”
“嗯？”
“就是……呃，那个，你会喜欢那种性格比较像男孩子的女生吗？”陈晖洁小声问道。
“啊？”
“比如说像教官那样子的。”
“你是说九？她怎么就像男生了？”
“就是……性格比较强势。”陈晖洁说。
她还没忘记，不久之前某男学员表示：
“——就没把你们当女的看啊！”
这么一说，她和那位斐迪亚教官还是有很多共同点的。
因此，若是能知道他喜不喜欢九那一款的，就能摸出他会不会喜欢自己。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挺好啊。”沈苍夜说，“而且这也不能说像男的，这是刻板印象，谁规定了女生一定要安静柔和，温润似水的？”
“啊……”陈晖洁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来自己跟他还是有戏的。
果然，舅妈说的是对的！
盲目的去靠近他，不会收获什么好的结果。
一定要去了解，看看自己和他喜欢的类型是不是契合，若是不契合，努力去靠近他的标准就好了。
有目的地去接近心仪的他，成功的几率就很大了。
如此，才能事半功倍，让爱情按部就班地来到！
龙少女正心中自喜着。
转念一想。
不对！
那他是不是喜欢九！？
她咳嗽了一声，又旁敲侧击的问道：“教官不是一直希望你加入龙门近卫局来着？你会加入吗？”
“不会。”沈苍夜说，“我要是留在龙门了，那老猞猁不打死我！”
“老猞猁？”
“啊，我的老师，一个菲林。”
陈想了想，又问：“你喜欢年龄比较大的那种吗？就是大姐姐那种稳重的感觉？”
嗯……九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吧？
沈苍夜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话题是怎么拐到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妹子来的？
他无奈道：“陈晖洁，你要是睡不着就来守夜，我去睡觉。”
炎国的龙倒是很老实的爬起来，和他交换了位置。
沈苍夜躺下了，又听陈晖洁说：“我最近在想，或许罗德岛也是个不错的去处呢。”
“哎。”沈苍夜无奈地说，“你这变得也太快了，龙门近卫局可是你一直以来的目标啊，你努力这些年是为了什么？人遇到困难的时候会冒出乱七八糟的想法，不要被这些东西影响了，你的路还很长，要对自己负责。”
从完成任务的角度，他的确希望陈晖洁加入罗德岛。
但是他不希望她在那之后后悔自己的决定。
蓝发女孩听了，微微怔了怔，抱着长剑坐在他身边，似乎在思考，不再言语。
沈苍夜闭上眼睛，不多时便进入了浅眠状态。
陈晖洁守在一旁，看着他的脸。
犹豫了一会儿，龙女孩往沈苍夜那边挪了挪。
过了一会儿，又挪近了一点点。
最后，全然忘记了作为一名哨兵的职业操守，她卧到了沈苍夜旁边，跟他面对面。
——嗯，就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应该没事吧？
陈晖洁想着。
哪知道，在她能控制自己重新坐起来、回到站岗的位置上之前，她也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沙沙沙……
在他们所在的地方约二米之外的树上，九坐在一条枝干上，在记分板上把陈晖洁的评分扣了十分。
扣分原因：在任务中疏忽大意。
这次对抗演习中，依旧是每一个学员都会有教官追踪。
而陈晖洁这一组的评分员是九。
斐迪亚无奈地摇摇头，又是远远看着那两人面对面熟睡的脸。
呵，龙门掌权人的女婿啊，绝对是个不错的出路，未来想必是一帆风顺。
她想着。
只是，啧……
怎么偏偏就觉得有几分不甘心呢？
斐迪亚教官隐蔽着，却是越想越觉得不爽。
她一抬手，绿茵茵的植物破地而出，将那两人从中间分隔开来。
沈苍夜突然间一动，他还在战备状态里没完全脱出来。
听到声音的刹那，人已经清醒过来。
剩下的动作极度流畅，完全没有经过大脑，纯粹是身体的连锁反应，手按上刀柄，一跃而起呈防御架势。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
根本没有什么敌人。
只有一大丛蓬勃生长的藤蔓，在他旁边筑起了一面密不透风的墙。

859.怎么就管不住这手呢?
沈苍夜看着这一大丛的藤蔓，定了两秒就反应过来。
“是九的源石技艺！”
沈苍夜意识到，这大概是教官在警告他。
远处，斐迪亚教官狠狠捏了一下自己。
——教官不应该干涉学员的行动的。
怎么偏偏就管不住这手呢！
沈苍夜拨开植物一看，才发现陈晖洁正呼呼大睡。
“陈晖洁！”沈苍夜气急。
这人不应该是在站岗吗？怎么就睡起来了？
“……啊？”陈晖洁讷讷地应道。
蓦地被惊醒，她人还有点傻愣。
沈苍夜无奈道：“你怎么也睡下了。”
“我……”龙女孩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我只是原本只是打算躺一下的……”
说着说着，她的耳朵就红了。
原本没觉得困，但是在他身边睡下，却一下子就睡着了。
唔，好开心啊……睡在一起的感觉。
“你要是困的话，好歹也把我叫醒来啊，我们俩就这样睡，被人抓了都不知道，多冤啊！”沈苍夜的声音把还在发愣的陈唤回了现实。
“哦……”钢铁直女憨憨地应了声。
沈苍夜看了看时间，他睡了四十分钟。
他望向陈晖洁，“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不，不用了！”陈晖洁犹沉浸在羞窘中，连忙摆手。
“那就继续前进。”沈苍夜道。
他们快速往前行进。
眼下接近凌晨四点，天已经略微亮了。
天亮了之后，隐蔽行动将变得更加困难。
又前进了大约二十分钟，两人同时止住了脚步。
像这样的丛林杂草与灌木丛生，能见度非常低，几乎很多地方都要走到面前才能看清。
只见前方有几道黑影。
他们走近，只见几头野兽在嗅着什么东西，空气中有浓浓的血腥味道。
沈苍夜蹲下，做了一个“停”的手势。
陈移动到他的身边，也盯着前方。
如果杀死野兽，会非常容易给人留下追踪的痕迹。
因此，一般情况下，他们会选择驱赶而非直接动手。
然而。
当看清了那群野兽正在嗅着什么东西的时候，沈苍夜惊觉——不得不动手了！
因为，那群野兽围着的，是一个人类小孩。
“上。”
沈苍夜简单地下了指令，两人同时拔刀出鞘，便杀了上去。
厉风乍响，三只野兽应声倒下。
沈苍夜抱起倒地的小孩，检查她的生命体征。
孩子虽然昏厥过去，但是还有微弱的心跳和呼吸。
令人意外的是，这个小孩虽然满身是血，身上却没有被野兽撕咬的痕迹，而是一种撞击、或者钝器造成的伤口。
骨骼断裂，全身几乎布满了淤青……不知道她是怎么来到此处的。
陈晖洁给小女孩擦了擦脸，惊讶道：“是……是——这孩子是小月！”
“谁？”沈苍夜问道。
陈的胸口起伏着，好久才说：“我们在驿站那里遇到的那对夫妇——你忘了吗？在荒野运货的、峯驰物流的司机夫妇，小月是他们的孩子，你想起来了吗？”
沈苍夜才想起来。
这一家人他们曾在驿站遇见过。
物流的工资高，但是这钱也不好赚。
要尽快的将物资送达目的地，要躲避天灾，因此，物流司机们经常会没日没夜的奔波，甚至连续十几个小时一直开车。
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办法为自己找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日日工作的卡车就成了他们的避风港。
物流司机经常是带着妻子、孩子，丈夫负责驾驶，妻子负责生活起居，一家人住在车上。
这样一来，夫妻二人都会驾驶货车，可以相互交替，开车过程中也能说说笑笑，缓解紧张情绪，减少疲劳驾驶的情况。
峯驰物流的这一家人，就是万千卡车司机家庭中平凡的一份子。
在驿站的时候，小月一开始想摸陈晖洁的龙尾巴，还拿了巧克力跟她换，陈哭笑不得地让她摸了，他们便交谈起来。
这一家人，虽然生活辛苦，但也能苦中作乐。
却没想到……
意外竟然降临在了他们的身上。
“小月怎么会在这里？”陈晖洁还在喃喃自语。
沈苍夜一把拉住她，“他们肯定是遇险了！遇上了车祸，野兽袭击……或者是，别的什么。”
这时候，小月挣扎了一下，醒了过来。
她的呼吸和脉搏都极为微弱，但是，看到身边的人，她还是本能的求救，“救……我的……”
“你说，我听着！”陈晖洁急切道。
“救……爸爸妈妈。”小月的声音非常微弱，“救救……”
“发生什么事了。”陈焦急地问道。
“车子……车子……”小月断断续续的说。
“是车祸吗？在什么地方？在哪里！？”陈晖洁捏着小月肩膀的手指都有点发白。
沈苍夜按住了她的手，她在恍然恢复过来。
小月却没有回答陈的话，张了张嘴，再一次晕了过去。
沈苍夜迅速给她包扎，做好了止血和消毒治疗。
他一直守着，直到她的体征稍微稳定，才重新望向陈晖洁。
炎国的龙紧紧蹙着眉头。
“她应该是爬过来，或者走过来的……想找人帮忙。”沈苍夜说，“坚强的孩子……循着她的血迹，我们应该能找到事发地点。”
“我们必须得去找他们！”陈晖洁想都没想，“小月现在怎么样？”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沈苍夜简单的说。
他们收起武器，背着小月，循着地上的血迹和脚印快步奔去。
他们花了一些时间来穿越黑漆漆的丛林。
这里已经远离了移动城市，人迹罕至。
走了一个多小时，他们终于来到了车辆通过的道路边。
转过一个几乎是直角的山路转弯之后，他们看到了一片被压倒的山边灌木。
走近，就发现了山下的车子。
那辆印着峯驰物流logo的卡车，底朝天翻在一堆树丛里。
所幸那里的坡很缓，树也多，车子的外形看起来还好。
陈晖洁绑上安全绳，固定到山壁上，慢慢爬了下去。
沈苍夜则是乘着风迅速靠近。
这辆倒霉的卡车大约是在碎石的下坡路段打滑了，一路打着滚落下去的，正好下面是一大棵矮树，起到了缓冲作用。
两人慢慢靠近窗玻璃向内张望，心头砰砰跳着，心里祈祷着最好的结果。

860.你能承受住究极之龙的怒火吗
两人在车玻璃之内，看到一双惊惶的眼睛。
副驾驶座上的妻子神志还清醒，隔着玻璃窗，用微弱的声音喊：“救命啊，救命……”
沈苍夜将视线往里投去。
夫妻俩都绑着安全带，头朝下坐在位子上。
驾驶座的座椅往前折叠起来，司机卡在方向盘和座椅当中，正在痛苦地低嚎。
车门有些变形，窗子也打不开。
沈苍夜打了个手势示意陈晖洁退后，手扳住车门，一用力便将其扯下。
副驾驶座上的妻子还在喊救命，而丈夫的声音越来越弱，慢慢消失了。
女人惊惶失措，打开自己的安全带想出来。
“不要乱动。”沈苍夜抓过她的手腕，用力扣住脉门，说，“我会救你，不要怕，坐好。”
“小月……小月……”不知是求生欲还是母性使然，女人陡然抱住旁边的陈晖洁，紧紧攥着她的安全绳，想往外爬。
车子剧烈地晃动起来，沈苍夜扶住了卡车，尽量保持平衡。
“我们发现了你的女儿，她没有事！”陈晖洁急道，“你不要动！”
沈苍夜眯了眯眼睛，看到对方的腿上全都是血，左边大腿的形状也很奇怪。
女人挣扎着想要爬出来的动作，很快就被左腿的伤势牵动，她才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沈苍夜小心地把她按回去，说：“坐好，我会救你。”
妻子窝在车里，回头看到丈夫还头朝下卡在方向盘和座位当中，大哭起来，“求求你了……刚才的那一个人，她走了……救救我们……我怕……我不想死……”
“你不会死，我会救你，但你现在先要冷静，好吗？”沈苍夜一边安抚着她，一边示意陈晖洁去查看驾驶座上的司机。
陈晖洁绕到另一侧，手伸进去摸司机的颈动脉。
“他还活着，不过脉搏很弱。”龙女孩蹙着眉，“我们可以把车子移到上面去？”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们现在最好不要移动他们。”沈苍夜说，“在没有医疗条件的情况下移动伤员，很可能会造成更加严重的二次损伤。”
他用法术简单治疗了伤员身上的小伤口，让其止血愈合。
接着，就听陈晖洁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沈苍夜看着她的眼睛，将紧急信号弹交给了她。
陈明显地缩了一下，求助的看着他。
但沈苍夜没有说话，只是示意陈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决定。
“这……”龙女孩犹豫道。
陈晖洁手里捏着信号弹，迟疑着。
这信号弹，是他们演习前发的“求生用品”，不到极限的时候是不能使用的。
演习中拉开信号弹，就代表着，他们放弃了。
——在先前的焦急和担忧中，她一直没有意识到……他们此时是在实战演习当中，身后还有追兵。
如果在这里耽搁、拉开信号弹，他们无疑会输掉这场演习。
可是……
这次演习的胜负，关系到最后的成绩，关系到她能不能得到九的认可，关系到她能不能加入龙门近卫局！
他们从进入山区起，无时无刻不是绷着一根弦。
超过十个小时的急行军，优势巨大。
难道……要在这里放弃吗！？
陈望着沈苍夜。
沈苍夜没有说话，沉默着等待她做决定。
若有一天，任务目标和百姓的安危冲突，如何取舍？
若她未来要在龙门近卫局里面一步步的往上爬，很多的决定、很多的取舍都要由她来自己来决断。
一直在听着他们说话的伤员表情惊恐了起来。
她一把抱住了沈苍夜的手臂，“求求你，求你，救我们！”
沈苍夜温和地安慰她，“我会来救你的，你的丈夫，他也不会有事的。你也知道，我们是龙门近卫局的人，我们一定会救你，不会扔下你。你没有别的外伤，只是腿骨折了，但是，乱动的话也许会伤到动脉，造成大出血，那样会更加危险……”
沈苍夜一面安抚着伤员，一面引导她回忆自己和丈夫的血型，这能让救援的行动更加方便一点。
陈晖洁望着他，蓦地又想起那一天他们在企鹅物流安全屋里的夜晚。
他安抚她时，也是这样的低声絮语。
他说：“没有武装力量保护的平民那样弱小，战争、天灾、犯罪……任何一项都能让他们惊慌失措……你或许你不能让世界和平安宁，但你能够保卫你身后的这座城市，保卫这座城市里面的人民。”
她一咬牙，点燃了求救的信号弹。
赤红色的光在漆黑的凌晨夜幕下显得格外醒目。
演习的指挥部、所有追踪学员的教官，以及正在执行演习任务的学员，都看到了这一抹在黑色黑夜里绽放的明灯。
“红光代表A组，陈晖洁……她放弃了？”星熊正尾随着三个B组学员，见到信号弹亮起，她有点诧异地抬起头。
惊讶之余，她也立刻动身前往信号弹亮起的方向——这个信号弹，同时也是求救的信号。
九的位置距离他们不远，她立刻便赶到了现场。
彼时沈苍夜和陈晖洁正在卡车外的草坪上。
当陈晖洁见到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九的身影，她的目光中充满了震惊……以及失望。
对啊……每一组学员，都会有教官追踪。
“你一直知道我们的位置……”陈晖洁的声音有点嘶哑。
“我知道。”斐迪亚教官说。
“你也知道这场车祸。”
“我也是刚发现不久。”九没有觉察出陈晖洁话语中的异样，径自道，“我已经通知了龙门消防署和医疗中心。他们会立刻派人前来，现在我们要做的是——”
咚！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晖洁提着衣领狠狠的推到了岩壁上。
龙的怒火足以烧遍四野，“你明知道我的位置！你都知道！你知道我们遇到了困难，为什么……你看着我拉信号弹！为什么不阻止我，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已经拉了信号弹，我放弃了……是你让我放弃的！是你让我放弃的，教官！！”
九沉静地望着她，不发一言。
“为什么？你知道这个机会对我多重要吗？这是我最后的……最后的……”陈晖洁拧着斐迪亚教官的衣襟，她的眼中有愤怒与不解，可是更浓重的是悲哀。
两人就这样在极度的愤恨与极度的平静中对峙着。

861.龙蛇演义:终
沈苍夜知道陈晖洁脾气倔强，却没料到她积攒着这么大的火气。
龙女孩将自己的教官按在山壁上，在崩溃的边缘。
九略微无辜的看着她，叹口气，道：“我也没说要扣你的分啊。”
陈晖洁顿时愣住。
斐迪亚警督望着天，“虽然说放弃不太好，不过考虑到你的放弃情有可原，我对你的面试分数还挺高的，给你扯平回来了。”
“啊？”陈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其他都好，就是脾气差点，一见面就推搡教官，多不像话，以后收着些。”九拍了拍她的肩膀，便越过她往那翻覆的卡车奔去，“沈苍夜，配合我准备救援。”
“明白。”沈苍夜跟上去。
“陈晖洁，你也过来搭把手！”九喊了声。
陈在原地站了好久，才回过神，低头不语地跟上去
而在后来的救援过程中，她还回忆着九说过的话。
那是，认可她了吗？还是……？
……
双方的对抗演习，因为一场意外被迫终止。
没有得到结果，陈晖洁依旧是惴惴不安的。
她放弃了演习，但是始终没有得到主教官的认可——她的所作所为，是对的还是错的？
演习结束，所有人回到训练基地，大家疲惫地打着哈欠，嘀咕着回去要好好睡一觉。
可是，大家解散时，九忽然叫住了陈晖洁，让她一小时之后在操场见。
沈苍夜的脚步也是一顿，只见陈睁大了眼睛，睡意全无。
陈晖洁紧张地换上干净的作训服，冲到楼下时，才过了不到半个小时。
沈苍夜也走了下来，见到龙女孩局促地望着他。
他也不知道九想要干什么，便只是挥挥手，“走吧。”
他们来到操场，时间已是傍晚，天边剩下一点点暗红色的、未尽的夕照。
他们看到斐迪亚教官信步走来，她的身影从四合的暮色中慢慢变清晰。
“教官。”陈晖洁啪地立正，身体笔直如一根竹。
九看着她微笑了一下，道：“跟我比一比吧，陈晖洁。”
陈紧绷着神经，讷讷道：“比什么？”
“你来选。”斐迪亚说。
“比剑……不，比军事三项。”陈晖洁下意识地想要选自己最擅长的项目，顿了顿，又改口了。
军事三项包括越野跑、障碍跑、搏斗/射击，简单来说是在前进地过程中击倒所有出现的流动靶。
这个项目，是他们训练中最难的一项，也是最能体现实力的一项。
陈晖洁觉得九是在考验她的能力，所以才义无反顾地选了这个项目的比赛。
“好，沈苍夜，过来帮我们计时。”九简短地说，转身便走。
陈晖洁连忙跟上去，沈苍夜也随着他们一起走。
两人来到越野场，九和看守的战士打了声招呼，进入越野场，一个个流动的人形靶位时隐时现。
九挑了一把轻型弩，陈晖洁则是认认真真地检查了自己的长剑，还剑入鞘的时候，她曲起手指，攥紧。
她要赢！
“我先来？”斐迪亚调试好弩，转头望着陈。
“我们是在比赛。”龙女孩冷硬地道。
九微微一笑，紧接着的下一个瞬间，人已经掠了出去。
在奔跑的同时，抬手，一声轻响，击中的面前的流动靶。
陈晖洁迟她十秒起跑，长剑出鞘，剑意如虹，将九刚刚击中的靶子一斩两段。
她死死地盯着前面的那个身影。
龙门近卫局，特别督查组组长、训练兵团的总教官……集万千荣誉与一身的人。
只有击败她，自己才能在龙门近卫局里，攀上最高的巅峰！
斐迪亚警司的速度丝毫不减，弩箭如雨倾斜，准确命中所有的流动靶。
陈紧随其后，凌厉的剑光总能在九的箭命中的下一瞬将靶子拦腰斩断。
在最后的终点线上，陈晖洁一个就地翻滚，先一步过线，她一个旋身跪起，将长剑支在地上，呼哧呼哧大口喘气。
——赢了！她心中雀跃。
她晚了教官十秒钟起步，最后还是赢了！
九注视了她几秒，默默地在她身边坐下。
“今天天气不错，很适合赏月。”斐迪亚双手撑在地面上仰望星空。
陈晖洁看了她一眼，似乎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没有应声。
九问道：“你平时闲下来的时候，会喜欢这样看星星吗？”
龙女孩茫然地摇摇头。
“是了，你很少有闲下来的时候，你总是那么的忙碌，忙碌着训练，变得更强，想要赢。”九轻轻摇了摇头，“你一直很想赢我是吗，陈晖洁？”
陈晖洁抿着嘴：“因为你是最好的。”
她停了停，接着，用坚定的声音继续道：“我想，我一定要赢了你，得到你的认可，这是我的目标。”
斐迪亚笑了笑，语气柔和而平静，“我并不是近卫局里最好的，事实上每一个项目，都有人比我做得更好。你赢了我，要继续去挑战谁？超越谁？优秀是没有尽头的，而总会有某一方面比你更好的人出现，你永远都不会觉得满意，因为成功没有尽头。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自己呢？你不用去超过任何人来证明自己。”
陈晖洁低着头，“我只是觉得，我要赢了你，才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取代你。”
“你不需要一直、一直想着去超越，我们只是拥有同样信仰，保卫同一方天地的一群人，我们——龙门近卫局的每一个警员，我们干的是一项共同的事业，只有把自己的人生价值融合到这项事业中，你才能真正获得平静，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焦虑。”
“教官……”
斐迪亚抬头望着夜空，“陈晖洁，不要永远想着去追逐、超越，你已经足够优秀，停下来吧，看看你身边的战友，看看你要保卫的这座城市。”
陈晖洁的身体一震，转过头，看着身边的人。
“刚才的，是你的真心话吗，教官？”龙女孩问道，睁大了眼睛，仿佛在等待一份判决。
斐迪亚看着她的眼睛，说：“是的，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学员之一。我希望你能调整好你的心态，因为我们未来会并肩作战。”
陈晖洁望着她，须臾，眼泪流下来，像一个受够了委屈的孩子。
沈苍夜忽然明白，九叫了陈来这里，赛这一场，只是为了解开陈的一个心结。
九想让陈晖洁知道，她足够优秀，值得龙门近卫局的认可，让她知道，假如她能看清自己的需要，她会比任何人都适合成为龙门的守护者。
“教官，我、我……”陈忽然蹦起来，像是怕丢人一样，仓皇的擦了擦眼泪。
这个姑娘总是要强，大略是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她落泪的模样的。
斐迪亚警司看出了她的窘迫，挥挥手道：“回去吧。”
陈晖洁匆匆忙忙敬礼，转身跑走了。
“这孩子……”九望着她的背影，轻轻摇头。
沈苍夜从看台上走过来，把秒表揣进怀里，坐在九的身边。
“谢谢你认可了我们。”沈苍夜说。
九瞥了他一眼，“哎哎哎，我可没说认可你们啊。”
沈苍夜无语，“你不是说，三个月之期已到，我带的学员要跟你带的学员比一比吗？现在我带的学员连你都超过了，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
斐迪亚嗤笑了一声，“先说好，那是我让她的。”
“呵呵，你以为我会信吗？”沈苍夜虚着眼。
“哟，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九捏了捏自己的肩膀，“要不，你跟我再比一场？”
沈苍夜淡定地，“比什么？”
“近身搏击。”九想到一个上次她把沈苍夜直接撂倒的项目。
“你确定？”沈苍夜狐疑道。
九一脸“我超勇”的表情，“请用全力谢谢，不然你又要说我耍赖。”
“好，全力是吧？”
一分钟之后。
开局刚第一个照面，沈苍夜就把蛇警司直接摁地上了。
斐迪亚教官目光悲戚，躺在地上老半天没起来，哀叹道：“啊，这也太伤感情了……”

862.被挖角的好HR
第二天。
沈苍夜来到九的办公室，蛇警司还捂着昨天晚上被摔着的肩膀，苦闷的来回踱步。
斐迪亚瞅了他一眼，递过来一瓶水，算是迎接。
沈苍夜伸手接，“说吧，今天要干啥？”
还没说完，两人的指尖碰了碰。
极其极其细微的“啪”地一声。
静电。
九收回手，促狭的笑，“咳……沈苍夜先生，你今天……是专程来跟我放电的吗？”
“……啊？”
斐迪亚耸耸肩膀，“昨天结束之后，我回来加班把事情弄完了，其实今天，我没找你，但是你自己跑来了……”
“靠。”沈苍夜下意识地骂。
天天被叫加班，都形成肌肉记忆了，一起床就跑过来了。
那条可恶的蛇于是扭捏地，“不过你还是来了，我好高兴哦。”
她的句子落在沈苍夜干燥的皮肤上，激起一小片鸡皮疙瘩。
沈苍夜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几下，说：“您误会了，我只是来看看您死没死。”
“昨天你对我下此狠手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死了，现在只剩下躯体还活着。”斐迪亚说。
沈苍夜呵呵一声，“给您心内注射十支盐酸去甲肾上腺素吧。”
“我怕疼，麻烦肌肉注射。”蛇警司苦笑道。
在这一行混久了，都是通晓急救技术，对强心针自然也是十分了解。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来，而后是熟悉的一声“报告”。
“进来。”斐迪亚道。
陈晖洁推门而入。
龙女孩的视线扫视了一圈，发现沈苍夜又双叒叕在这里，顿时露出不愉的神色来。
九收起了刚才与沈苍夜谈笑时那轻松的表情，说：“陈晖洁，你有什么事情？”
被九问到，陈晖洁立正，暂时把不爽抛到了脑后。
她说道：“教官，我有些事情不明白……”
“你不明白什么？”
“昨天……在演习的时候，我那样子放弃了，我做的是对的吗？”
斐迪亚笑了笑，道：“我不认为我有资格去评判一个人的对错，我只能说，如果是我，我也会那么做。”
陈晖洁低下头，若有所思。
九停了停，又说：“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保护龙门的百姓安全，其他的任务都不能凌驾于这个任务之上，就好像任何法律的制定都不能违背宪法，百姓的利益高于一切。我们需要服从命令，但是说到底，我们的忠诚是向着这座城市和这座城市的市民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动摇我们的根本。在极少的时候，我们会在任务和百姓的安危之间取舍，我希望你永远不需要面对这样的选择题。”
“我明白了。”陈晖洁点点头，最后，带点期待的又说，“教官，真的算是认可我了吗？”
“是，一直都是。”九很坦率地说。
陈晖洁神色一喜，敬了礼道谢离开。
“——对了。”九叫住她。
蓝发女孩的脚步一停。
斐迪亚说：“三个月时间也算是结束了，明天起你跟大家一起训练，你们不用再单独训练了。”
“是。”陈晖洁点头。
九支着下巴，又问道：“多问一句，你对你的沈教官评价如何？”
被如此问到的陈晖洁微微一怔。
她转头看向沈苍夜，又看看九，压抑不住的不愉快又慢慢涌了起来。
这个人，天天跑来九这里，有事没事都来看看。
就那么想她吗！？
龙女孩每天一皱，径自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差劲的教官，罔顾学员的感受，一意孤行，随意扔下学员不管……”
她脱口而出说了一大堆不满，带着莫名的酸意。
沈苍夜瞪着她，“啊喂，你这都是莫须有的罪名啊，我什么时候有过这样啊？”
陈晖洁撇过头不说话。
九一直在忍着笑，最后才说：“好的，谢谢，你可以走了。”
“是。”陈晖洁转身离开。
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九终于忍俊不禁，最后趴在桌子上放声大笑。
沈苍夜绷着脸，瞪她一眼，“我先声明，我可绝对没有她说的这些行为，除了有一天我拜托准星帮我训练。”
九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容，从抽屉里抽出一沓纸。
这是演习结束的时候她从学员那里收集的。
上面写着每个学员对自己教官的评价。
斐迪亚从中找出了一张给沈苍夜看。
上面写着：
【沈苍夜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教官，如果可以，我希望最后一个月也能跟着他一起训练。】
九望着他笑了笑，“其实她挺喜欢你的，我知道你会是个好教官。”
“你不知道我们一开始每天要吵多少次架。”沈苍夜无奈道。
“我听说这叫做‘傲娇’。”九认真地说，好像在讲某个专有名词。
“你为什么不答应她？”沈苍夜问道。
九眉毛一挑，“听起来，你很希望继续和她一起成双成对。”
“才不要呢，太累了。”沈苍夜连忙摆手。
“你不会也是口是心非的傲娇吧？”斐迪亚认真地瞧着他。
“如果我是呢？”
“那我要改变我的攻略和挖角策略了，嗯……”
沈苍夜的脸上慢慢冒出一个问号来。
本人，罗德岛的HR，挖角万千俊杰，居然有一天，会被人挖角。

863.一些往事
沈苍夜想起刚才九对陈晖洁说的话，忍不住道：“九，我在想，如果你对你的学员能多一点耐心，你绝对会是最好的教官。”
“原来你到现在都没有真正认同过我……所以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好教官吗？”斐迪亚叹息了一声，语气里有不加掩饰的失望。
“我们只是在理念手法上有些不同而已，我从来没有否定过你这个人。”沈苍夜有点急了。
“陈晖洁是个很特殊的人，所以我给她多加了几道关卡，想要考验她。”九慢条斯理地说。
她在办公桌前坐下，说：“要不要喝茶？”
“好。”沈苍夜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但大概是与陈晖洁有关的。
于是他也坐了下来。
九将茶叶置于茶杯里，烧好水。
一壶沸水倾泻而下，茶叶顿时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在水中旋转跳动，淡淡的茶香在空气中炸裂开来，沁人耳鼻。
蛇警司看着如同风中浮萍的茶叶，喃喃地说：“你知道吗，许多年前，我也同你一样，我认为鼓励和爱可以成就一个人，我认为足够强大的一群人聚在一起，便能克服一切。”
她兀自笑笑，转向面前的男人，“沈苍夜，你有没有真正绝望过？即使是一瞬间。”
沈苍夜怔了怔，“没有。”
“即使你知道自己身处绝境，已经不可能有未来，也不会绝望吗？”斐迪亚问道。
沈苍夜摇头，“我想，我的希望在我的心里。我不会因为暂时身处黑夜，就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阳光。只要心灵还有依靠，就不会绝望。”
沈苍夜说着。
然后，刹然间，他忽然间明白过来。
九为什么给学员们制造那些绝境？
她为什么要用欺骗学员们的方式，用实战来考验他们，来试验出他们的性格和决心？
很多事情，只有真正经历过，才知道它的可怕。
“你……经历了什么？”沈苍夜试探着问。
九的视线滑向桌面上的相框，“这是我带的第一届学员，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我心目中最优秀的。”
斐迪亚出神地注视着相片上每一个人的笑脸。
“山浩奕，代号黄昏犬，他是所有人所有教官公认的天才，他好像是天生的战士。天生知道该如何战斗，无论什么考核，他都能轻松通过，在他加入近卫局的时候，就已经能与我打平手了。
“廖怡宁，代号鹄箭，她的弓弩使用技巧超越所有的学员。她是个好孩子，父母意外身故，她一个人拉扯三个弟妹长大。她知道近卫局能拿到稳定的收入，所以训练非常搏命，永远都是名列前茅。
“罗金禾，代号鸣弦，他和陈晖洁一样，胸怀理想，心系苍生。他出身炎国贵族，为了要将龙门变成一个纯净的正义的城市，选择加入龙门近卫局，他能吃苦，从不因自己的出身而倨傲。”
蛇警官顿了顿，说：“这三个人，每一个都是人中龙凤，我当时天真的认为，只要他们够强，就能够破除一切障碍。但我错了，我忽视了性格和特质上的缺点可能给我带来的隐患。”
沈苍夜不由得问道：“后来呢？”
九走过来给他倒了茶，“在某次任务中，黄昏犬在高地警戒。我带着鹄箭和鸣弦正面突破。鹄箭在鸣弦的身后，突然间朝着他的后颈来了一刀。鸣弦连声音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人就倒了。鹄箭也朝我举起了弩，但她没能成功杀掉我。她最后带着武器逃走了。”
沈苍夜震惊无比，“为什么这么做？”
九苦笑道：“因为钱。当时我们在追踪一批贩卖成瘾性……你不需要知道这个——我们在追踪一个犯罪团伙。我所没有想到的是，鹄箭早就被他们策反了。”
“怎么会！？”
“因为那姑娘……她需要钱。她的弟妹要上学，有个弟弟准备结婚了，全靠着她。龙门近卫局的薪水支付不起这些费用，而犯罪集团有的是钱。当时是我们追查许久的犯罪集团的收网抓捕行动，鹄箭收了对方一大笔钱，她的任务目标是破坏我们的抓捕计划，而每杀伤一名警员，她都能拿到更多的钱……我想，或许一开始她就没有与我们建立战友的信赖关系……她只是，需要钱。”
沈苍夜望着斐迪亚警司。
手中的茶凉了，但他浑然未觉。
九接着说：“鸣弦死了。黄昏犬和鹄箭是情侣，准备结婚，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鹄箭走后，黄昏犬变得愈发的孤僻。黄昏犬……他是一个军事能力让近卫局上下惊叹的奇人，他的实力和我不相上下。但他性格上有缺陷，他极度的争强好胜，骄傲易怒，这也是他一直没法晋升的原因。在一次任务中，他因为违反纪律被开除，离开龙门，去其他国家当雇佣兵了。”
沈苍夜迟疑了一下，说：“那鹄箭呢？”
斐迪亚平静的说，“一次针对犯罪集团的剿灭任务中，我亲手抓住了她，不久前，按照军法处以死刑……呵，这就是我第一次带的兵，很失败，是吧？”
九慢慢地说着，将视线转向窗外。
她的声音平和，好像是叙述一件记忆都已经淡化的陈年旧事。
或许没有人知道，这个破碎的队伍是怎样将她心中的希望也一起揉碎的。
“你有时候会觉得我的训练方式太过残酷。”斐迪亚道，“我只是……我不想再看到那种事了，我受不了。在战场上有太多万一。万一万一，一万次生，一次死，那就是结局，死了就没了，什么都没了。”
“别自责，那些事情不是你能够控制的。”沈苍夜忍不住道。
九摇了摇头，“不……他们的缺陷我都知道，他们的性格、他们的目的，都是隐患。但我……明知道有隐患而不去清除。”
沈苍夜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不是你的错。”
九轻轻苦笑了一下，“那些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每次想起来我都会心痛。我不会因为自己没错就好过一点。是我把不合格的人带进死地，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很抱歉……”沈苍夜说。
他们的理念曾经有冲突，但他没想到，那些严酷的训练考虑背后是这样一个辛酸的故事。

864.跟我回家
沈苍夜想到，九会用那种堪称黑暗的方式来训练。
她冒着被憎恨的风险，用模拟的实战考验每一个学员。
因为她不想再让她手下的任何一个人死在战场上。
沈苍夜抬起头，看到窗外洒进来的光带从视野之外而来，往视野之外而去，仿佛这漫无边际的世界，漫无边际的未来，漫漫长路……
一瞬间的闪影掠过。
他仿佛看到一个年轻的警司，双手沾着队友的血，脚边躺着队友的尸体，手里捧着一颗破碎的心。
不知世间黑暗就决然前进的人，是单纯的。
知道世间黑暗而黯然止步的人，是现实的。
知道世间黑暗仍坚持前行的人，是勇敢的。
九是一个如此强大又稳定的人。
自信、强势、天生的领袖，自带光环的强者。
可是此刻……
也许不再会有第二次，她将内心最脆弱的都展示在了他的面前。
她本该是那样从容，那仿佛无可战胜的强悍，让人感觉安全。
那是即使疲惫落寞，都带着凛然的气势，让你即便心软，也不会想要去安慰她，因为你知道没必要。
但是——
那不是现在……不是现在。
沈苍夜等了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走过去抱住她。
手臂勒紧，用力地收束，彼此相贴。
战友之间最常见的安抚方式——拥抱。
你还活着，我也活着，我是你的战友，我们是彼此的后盾。
“我很抱歉……”沈苍夜说。
九默默地抬起手，圈在他背上，胸口贴紧，她闭上眼睛。
这是与爱和欲无关的拥抱。
但这是比爱和欲更重要的拥抱。
本该如此。
但当他放手时，斐迪亚发现自己有一丝落寞和不舍。
沈苍夜扶着九的肩膀，内心还是歉然，“我之前也许有做的不合适的地方，自作聪明，反抗你的训练，我向你道歉。”
九摇摇头，“你向我道什么歉，你说的并没有错，只是我们的观念不一样罢了。”
沈苍夜迟疑地，“你还好吗？”
“放心吧，我没事。”斐迪亚笑道，“事情过去很多年了，最难熬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用这种方式训练。”
沈苍夜说：“我们只是在理念手法上有些不同而已，我只是想，被期待的感觉是很美好的，我们为了荣誉而存在，因为尊严而自豪。”
斐迪亚想了一会儿，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怎样是正确的，我只是尽可能的想多做一点……多一点考核，是不是就能看得更清楚？陈晖洁，她有某些地方和我的这几位学员有点像，所以我特别的在意。”
沈苍夜抬头，又见到九微笑的表情。
她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说起来气氛都沉重了……我要谢谢你。”
“为什么？”沈苍夜问道。
“因为陈晖洁。”斐迪亚教官微笑道，笑容在阳光中有点模糊，“我差点因为偏见放弃了她，而你拉了她一把。”
“我理解你。”沈苍夜说。
九认真地说：“你很聪明，看得透彻……所以我才希望你加入龙门近卫局。”
当所有的新人都蜕变老将，看她的目光永远都不失一份信服之时；
当上级发现自己除了把任务交给她，在操作上已经提不出什么参考意见之时；
九逐渐发现，自己心里的天平已经不稳了。
一个人爬到一定的高度，站在那个位置上，眼前会忽然空无一物。
很多领袖都是如此。
高处不胜寒，在这个位置上，他们再没有什么可以参考、再没有什么给自己做定位，让他们明白自己的对错。
她只能自己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每一步踩下去了，才知道这一脚是跌倒还是站稳，是对还是错。
她太需要一面镜子。
沈苍夜曾经无数次与她对峙，说她固执、说她自我。
那时她很想说，不是的……我只是看不到自己，我能看到上司看到下属，我知道榜样是什么样同行是什么样，但是我不知道自己站在哪里。
“沈苍夜，你有时会觉得我很冷血，对吗？”斐迪亚轻声说。
“曾经是的。”沈苍夜说。
九自嘲地笑笑，“其实我没有办法。我站在这里，就要代表龙门近卫局的利益。我要考虑任务的成败，考虑每一个队员的生命，我只有这一个角度，我看不到其它。我能够看见你们所有人，但如果所有人都在跟着我走，我就会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我一直在找，我希望……我想要一个人，给我提供参照，让我看到自己，于是……于是我需要你，成为我的镜子。”
她那仿佛雨后长空的蓝色眼眸中藏着期待，请求一般地望着他。
九觉得自己真是失败。
被面前这个人，一开始是抢走了她的注意力，骗走了她的信任……现在，连同感情都一起拿去。
“考虑一下好吗？”斐迪亚警司的声音很温和，“如果你暂时不愿意，我会等，我会为你留下这个位置。”
“谢谢。”沈苍夜认真地说。
她居然，给了他这样的信任。
这份信任足以让任何人豪情万丈。
须臾，斐迪亚撇开了视线，喃喃地说：“我明知道你不会离开罗德岛，还是反复邀请你加入龙门近卫局，其实挺蠢的。如果让你感到不适了，我很抱歉。我很久没有遇到你这样的人，所以忍不住，我只是，有点急迫。”
沈苍夜摇摇头，“没关系的，只是……”
九深吸一口气，再望向他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她笑着说：“这样搞得我好像在逼良为〇似的，要不，换个别的、你完成起来更没有难度的要求吧。”
“什么要求？”沈苍夜问道。
“中秋节跟我回家吧。”九微笑着说。
不，更正确的说，应该是“威笑”。
带着威胁的笑容。
如果你不答应我可能会杀了你的那种笑容。
“跟你回家？”沈苍夜卡了整整三十秒，才莫名其妙地开口道，“什么意思？”
“我最近要回家一趟，请你当个演员，回家跟我一起演个戏，你知道这年头的炎国特色，家长催婚……”九喃喃地说，似乎又不好意思，一面说着一面别过了头。

865.毛脚女婿上门
“跟你……回家？你在说什么？”
沈苍夜好久没有反应过来。
这话题，怎么会从“请你来当我的副官”转到“请你跟我回家一趟”的。
斐迪亚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说：“你好歹也是炎国人，没有听说过炎国特色的长辈询问三连吗？都说生育率全靠长辈催婚催生了。”
“啊？”沈苍夜一脸懵，“这个我倒是听说过，不过这……”
九拿出手机，打开购物APP，找了一个页面给他看。
【年纪不小的你，还在为面临父母的唠叨而感到心烦意乱吗？还在害怕回家过节吗？
孑然一身的你，还在为同学聚会上大家成双入对的场面而纠结郁闷吗？还在为朋友们的关心而感到无处藏身吗？
父母焦急的催促，亲戚热情的担忧，朋友同学各种炫耀和鄙夷，真是受够了！让帅哥乖乖地成为受你指挥的小喽啰，在亲朋好友面前秀恩爱秀体贴！
如果你需要一个男友，那么，风趣、幽默、阳光的我很乐意跟你合作！】
下面还附上了男生的学历、身高、体重，还有一张照片。
沈苍夜还拿着手机在看。
就听到九一字一顿的说：“我租你一天，假装我男朋友跟我回家，这样说的够清楚了吗？”
沈苍夜愣愣看着九，手里的手机被夺过去了都浑然不觉。
这位永远稳如泰山的重案组督察，似乎终于遇到了这一茬让她头疼又羞于提起的事情，脸颊微红的撇过头去。
这还是沈苍夜第一次看她露出这种神情。
“找不到别人了，但是总得有个人去……”九絮絮叨叨的说着，急于转移话题。
她已经几年没有回家了。
因为职业特殊，风险大工作忙，她也就一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每年回家，这就是她最头疼的事情了。
沈苍夜无奈地说：“教官你这……”
好半天，他才把后面的话憋出来，“就不能找其他人吗？沙狐、准星，他们长得也挺帅的。”
“找他俩准要被嘲笑到死。”
“那孙老大呢？”
“想我死就直说！”
孙老大真名孙定南，是预备兵团实际上的头头，类似政委的存在。
只是，孙老大平时忙得很，每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这个训练基地实际上是九自己一个人在管理。
沈苍夜想了老半天，“那，那个——”
“到底去不去！”九啪地一拍桌子。
接着，她的语气又弱了些，“你不去的话，我今年就不回家了……”
“好吧好吧，我去。”沈苍夜赶紧答应下来，“我纠结主要是，万一你家里人，那个……要是他们给我红包的话，我是收还是不收啊？”
虽然眼下不是年关，但这假装男朋友带回家，红包肯定是会给的吧？
“收就收了，人家也不会有余钱给你很多。”斐迪亚教官小声说。
从刚才起，她一直低着头假装在看文件。
但是那样子要多假有多假。
因为她看了有大十分钟了，连封面都没有翻过去。
沈苍夜迟疑的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有话快说。”
“你付我租金吗？”
回答他的是砸过来的茶杯。
……
……
跟着九一起回龙门之后，沈苍夜才意识到，九当时为什么会说“人家也不会有很多钱给你塞红包”。
她的“家”具体来说不是一户人家，而是社会福利院。
社会福利院里面有许多因为战争或者天灾失去了父母的孩童，也有无家可归的孤寡老人。
龙门每年会给福利院扶持一部分资金，但是并不宽裕，仅仅是够在生存线上罢了。
正因如此，福利院的建筑也非常陈旧，清一色的红砖房斑斑驳驳，远远就能看到郁郁葱葱的爬山虎布满了楼栋外墙，走近看，墙角都布满了青苔。
“这座城市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收留了我，所以我向这座城市回报我的忠诚。”
九笑了笑说。
斐迪亚警司看起来并不嫌弃这里的设施，因为这是她长大的地方。
在福利院工作的是一对老夫妇，还有一个退休的医生，这对老夫妇没有子女，将福利院当成了家，一直在照顾这里的孩子和老人。
沈苍夜今天穿戴一新，将九自己买来的烟、酒、保健品、水果、零食礼包各两份提在手上。
沈苍夜紧张道：“你们这里，女婿……咳，男朋友第一次上门，有没有规定买什么的？”
虽然说只是演个戏，但他也不想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那个面对重犯都是游刃有余的督察也是极为局促，窘然道：“这……我哪儿知道啊！？我又没有带过！”
“那我穿的这个，还行吗？”沈苍夜又问。
九拍了他一巴掌，“你就见这一面，以后麻烦要解释的人是我好吧！？好了好了，别再扭捏了，总要去的！见个家长而已，走走走，行动开始。”
“啊……？”沈苍夜就被拉了进去。
好吧……要上了，毛脚女婿总要上门的嘛。
——靠，我在想什么啊！
沈苍夜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给驱逐出去，有名分没名分，就当是一次珍贵的社会实践经历，硬着头皮也得上了！

866.以后我是要嫁给他的
两人并肩走进福利院，九的脚步停了停，深吸了一口气。
“反正就当是真的成了，我该怎么对你就怎么对你好了。”斐迪亚喃喃说着。
“啥？”沈苍夜懵逼。
接着就见到重案组督察九sir那从容神色便又浮现出来。
到了院子里，九喊了一声：“杨叔，周姨，我回来了！”
前面那栋楼房的阳台上马上探出了一只又一只的人头。
其中五楼的某一只，惊喜地叫了一声：“啊，疯丫头回来啦！”
等进了楼道，一楼二楼……所有楼层的门全开了，一张张脸探出来，全都是福利院的老人。
两个人一同接受了来自大姨大妈、大叔大爷们的注目礼。
“他们在干嘛？为什么都在看啊？闲的没事吗？”沈苍夜惊恐道。
斐迪亚似乎没觉得有什么异常，“老人嘛，也不怎么会用现在的手机之类的，没什么兴趣爱好的类型，但是也需要消遣，于是就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八卦来娱乐了……”
沈苍夜大惊，心想要是自己家在这里，肯定也不敢回来！
那可不是几个亲戚的事情了。
是几十个一起叨叨你！
沈苍夜本就紧张的心情，登时又加重了几分，反应到脸上，是两腮泛红。
一个眉眼和善的黎博利中年妇人走出来，“终于回来啦。”
见着沈苍夜，周姨先是笑了一下，接着露出困惑的神情，“这位是……？”
“男朋友。”斐迪亚警司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这就是你在电话里说的那个、那个医生？”周姨拼命地朝她使眼色。
“是啊，帅吗？”九说着撩了撩沈苍夜的下巴。
沈苍夜横她一眼。
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没大没小。
合着就他一个人在紧张啊？
他在提着一堆东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周姨转头看着他，目光里是掩饰不住的喜色，“哎呀，男朋友啊……小伙子，快进来快进来。”
沈苍夜慌得不知道哪个脚先进去，在门口绊了一下，差点当场扑街。
周姨也是被吓了一跳，忙去伸手扶他，道：“哎哟孩子，当心点！”
这个房间是夫妇俩住的地方，很小，但是收拾的非常整齐。
沈苍夜赶紧露出职业假笑，“阿姨好，这些东西是孝敬您的。”
“哦哟，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啊？这孩子怎么这么客气呢，就是吃顿家常便饭，人来了就好。”周姨一边说，一边帮着提沈苍夜手里的礼物。
周姨把东西一一放好，朝着房里叫了一声，“老杨，还不出来！有客人！”
不久，一个圆脸的佩洛男子走出来，先是惊讶了一下。
周姨立刻跟他耳语了几句，视线在两个年轻人之间来回。
“啊，是……是男朋友啊？”杨叔顿时严肃起来，在茶几边坐下，又忙不迭的从柜子里面捯饬出一点茶叶。
“您好，我姓沈。”沈苍夜赶紧起立。
那夫妇俩也赶忙起立，拉着他的手寒暄。
“你们都站着干嘛？”九无奈道。
紧接着就被周姨踢了一脚。
老夫妇这些年一直在福利院里，许多孩子都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把他们当成亲生父母来看。
但是这个这丫头突然间带了个这么好的对象回来，把他们都给吓住了，便觉自惭形秽，又生怕福利院的这环境耽误了姑娘的人生大事，一时间不知所措。
杨叔又伸手去推周姨，“去菜市场买点鸡鸭，做几个好菜吧。”
“这就去这就去。”周姨连忙解开围裙，手忙脚乱地往外走。
这一看，反倒是他们俩比沈苍夜这个“毛脚女婿”还紧张。
“不必了。”沈苍夜忙说。
九也是在一旁道：“放心吧，他什么都能吃。”
接着又被周姨狠狠瞪了一眼。
周姨买回来菜，先是做好了老人和孩子们的饭菜，一一去送了，这才开始做老两口和“小两口”的饭。
杨叔和沈苍夜聊天，也是小心翼翼，话题都在九的身上。
沈苍夜比他更加惶恐。
一个同队的战友而已，他甚至还不知道九的真名，这也就比“租来的男朋友”多一点经历罢了。
——说多了就要露馅！
于是他赶紧找了机会跑到厨房，二话不说就开始干活。
周姨一开始还拦着他，后来发现拦不住，只好诚惶诚恐地看着他在一旁做菜，又把九拉过来帮忙。
“我不会做菜啊！”九说的理直气壮。
“让你学两手，就是不肯，看将来结婚了怎么办！”周姨抓到机会就现场教育。
“我以后是要嫁给他的，那家里有他做饭就好了啊。”斐迪亚漫不经心地随口搭一句。
沈苍夜在厨房里，就听到平日里威风凛凛的警官大人正在被教育着——
“这个男人啊，要把握好他！紧紧抓住他！不然准要被抢跑了！”
……
……
吃完饭，沈苍夜也不敢坐着和周姨杨叔两人聊天，生怕露馅，于是赶紧抢着去洗碗，接着又是帮干活。
看得杨叔和周姨是又惶恐又激动。
激动是激动自家丫头找了个这么好的男人。
惶恐是惶恐这第一次上门就让人干这干那，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怎么办？
但是抢，也抢不过啊！
好不容易捱到了睡觉时间，为了避免出现只有一间房的情况，九赶紧推说给沈苍夜订了酒店，拉着他逃之夭夭。
出了福利院大门口，两人同时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走到了街口，蛇警司忽然间停下脚步，“现在还早，你不觉得现在直接回去躺平有点无聊吗？”
“啊？”沈苍夜纳闷了。
那还能去哪里？
“我们去飙车怎么样？”斐迪亚说。
“啊……飙车？去哪里？”沈苍夜问道。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间想起他和九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九和星熊正在龙门市区里肆意飙车，车速太快把温蒂吓着了，还被他吼了一嗓子。
九思忖了几分，说：“查士丁尼大道怎么样？那里车少人少，我和星熊经常去的。”
“好吧。”沈苍夜点点头，又是道，“这种爱好也太……还是不要总是这样子玩吧，挺危险的。”
他听说，文月夫人也有飙车的爱好。
话说现在的人怎么这么能玩？
蛇警司笑道：“你真是个传统的男人。”
她踱步到沈苍夜的面前，微微仰头观察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不喜欢自己的女朋友有这种爱好？”
沈苍夜有点窘：“我只是觉得危险……”
“你是担心我？”不愧是督察，总是那么容易发现重点。
沈苍夜无奈，“嗯，这样飙车挺危险的。”
斐迪亚开怀一笑，“好，那今天就最后玩这一次，以后就让星熊自己去吧。”
沈苍夜顿感郁卒，“教官，你突然间这么听我的话，让我觉得很是惶恐啊。”
“嘿，男朋友的话都不听，我还听谁的？走吧，最后这一次就交给你了。”斐迪亚笑得极为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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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7.只是路过的神秘骑手
两人一合计，既然是飙车，那这“最后一次”飙车一定要玩个尽兴。
“车子在那里？”沈苍夜问道。
“在龙门近卫局的停车场里面，我和星熊都是下了班去玩飙车的，那我们先去拿车吧。”斐迪亚说。
两人走到了近卫局大楼的楼下，九却突然间顿住了，“坏了，我忘记带办公室钥匙了，车钥匙都在办公室里头。”
“没有备用的吗？”沈苍夜无奈地问。
“备用的现在也不好拿呀。”斐迪亚犹豫了一下，想到了办法，“啊，不如，我们爬窗上去吧。”
沈苍夜错愕，“爬窗！？妈呀，这是你一个龙门近卫局高级警司能说出来的话吗？爬窗不会被抓吗？这样这是盗窃行为啊！在龙门近卫局爬窗上去，找死啊？”
九白了他一眼，“我就是近卫局的，抓什么抓呀。”
于是两人在夜色的庇护之下，绕到了龙门近卫局大楼的后边，从大楼外爬上去，自窗口摸进了九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没有开灯，整个漆黑一片，借着楼外的灯光，沈苍夜看清了办公室之内的布局。
高级警督的办公室到底是不一样的。
虽然空间不大，但是这里办公的只有她一个人，一张宽大的办公桌、舒适的办公椅、还有墙边的卷宗柜，沙发和茶几构成了在办公室的一切。
沈苍夜想去开灯，被九叫住，“哎，别开灯了，万一领导查岗就惨了，我知道钥匙在什么地方，很快就能找到。”
“好吧。”沈苍夜只好停手。
九熟稔的蹲下去，在办公室最下面的抽屉里翻找，“嗯，机车的钥匙，我记得是放在……”
沈苍夜很不客气的在办公椅上坐下，“哇，这就是领导的专座吗？”
“什么领导啊，快来帮我找钥匙。”斐迪亚教官还蹲在桌下忙活，“那边的那个抽屉，你看看？”
“真舒服。”沈苍夜靠在椅背上，完全没有注意到九在跟自己说话。
这时候。
陡然间，便听到走廊传来脚步声。
紧随其后的，咚的一声，办公室门被踹开。
下一个瞬间，哗啦一下子灯全开了。
两个穿着龙门近卫局制服的警员手里端着弩箭，齐齐指着沈苍夜。
“——不许动！”
沈苍夜吓了一跳，骇然举起双手。
“什么人？好大的胆子，敢擅闯龙门近卫局？”一名警员厉声质问道。
另一人将制式弩往前一怼，“大胆小贼，居然胆敢摸到高级警司的办公室来！？找死！？”
“呀，是巡逻的警员！”九吃了一惊，连忙站起来，冲那两个警员招招手，“没事没事，就是我来拿点东西，懒得开灯了。”
“长……长官！？”那两名警员见到九，先是诧异，随即本能的都齐齐敬礼。
敬完礼，他们才开始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全局。
刚才是什么情况？
这个男的坐在长官的办公椅上。
然后，长官蹲在桌子底下……
这黑灯瞎火的，他们在干什么！？
两个小警员同时想起了龙门各种肥皂剧里面，女主角被上司潜〇则……在上班期间，被迫来到上司的办公室，被迫来到上司的面前，被迫……
不——等等，这是男女对换了？
“长官？”一个小警员诚惶诚恐地，“刚才是……？”
斐迪亚摸了摸脸，讪讪地挥挥手，“回去忙你们的吧，把我办公室的锁都踢坏了……咳咳，回头我自己换一个锁，你们回去吧，快回去吧。”
“是。”两个警员带着奇怪的表情敬礼，一秒钟都不敢耽搁，连忙离去，走的时候还不忘把门给带上了。
沈苍夜僵硬着，完全是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九继续找，终于从抽屉里面的某个铁盒子里摸出来了两串机车钥匙，“啊哈，找到啦！”
“不是吧阿sir，这都被发现半夜擅闯龙门近卫局了，你还有心情去飙车啊！？”
……
……
沈苍夜最后还是被九拉到了地下车库，骑了机车往外跑。
查士丁尼大道是龙门有名的飙车地，夜深人静时常常能听到跑车引擎的轰鸣。
这条路景色一流，能俯瞰大半个龙门的城市地貌，无论日出，中午，日落还是晚上景色都令人震撼。
这条大道距离市区不远，非常方便，开着车上去吹吹风，十分舒服。
九顺着沈苍夜的意愿，也没有开很快。
两人一边兜风，一边随便聊着。
没有料到的是，蓦然，就听到有沉重的引擎声传来。
沈苍夜朝后视镜瞟了一眼。
只见一辆机车以风驰电掣的速度狂飙而来，几乎是一瞬间，就超越并排的两人，向前飞驰而去。
甚至在经过他们时，还微微偏头和他们“致意”。
神秘骑手的头盔两侧荡起紫红色的微卷发丝，竟然……是个女骑手！
斐迪亚顿感不爽。
几个意思，和我的男伴打招呼！？
转头就见着沈苍夜掀开面罩错愕的眼神。
两人对视一眼。
这是来者不善呐！
于是两人同时猛拧油门飙车，引擎发出暴躁的轰鸣，瞬间加速，冲了出去。
沈苍夜骑的这一辆是星熊的爱车，单论机车的性能来说，绝对一览众山小的佼佼者。
但是，不知对方的车是不是改装过，速度丝毫不逊色。
沈苍夜撵上去，却甩不掉，两辆车就旗鼓相当，并驾齐驱。
九骑着车压在神秘骑手后方半个身位，也是分毫不让。
查士丁尼大道她很熟悉，弯道很多，非常适合体现技术。
而且，最重要的是——
对方竟是个女人，还那么嚣张？
她可不想输！
三车不断加速，两旁的景观瞬间而过，仿佛成了幻影，耳边只听到风的啸鸣。
前面不远处就是第一个C型弯道。
如果不能借此机会甩开这神秘骑手，后面的路程可就麻烦了。
九的脸色凝重，微微皱眉。
前面，沈苍夜依靠机车的性能，勉强超过了神秘骑手，但是那神秘骑手依然紧紧咬在后面穷追不舍，赛况非常的胶着。
后方，她也几乎难以通过技巧超越这位神秘骑手。
这个骑手，必然是对这条道路的情况极尽熟悉的。
经常在这里骑车的人，她大概都认识几分。
究竟，是谁呢……？

868.勾引良家妇男
骑手们都看到了弯道，同时加速。
很快，来到了C型弯道，九微微减速，突然一个狂野的漂移甩尾，一气呵成，轮胎发出刺耳的抓地声。
就在她即将过弯的时候。
突然，神秘骑手加速冲了上去，甩过一个漂亮的弧线，极限超车，向前方驶去。
沈苍夜见着，猛拧油门就想追上去。
但是又连续经过几个弯道后，很快被那神秘女骑手甩下了。
三辆机车，油门都拧到了极限，宛若银色的流星。
夜空下，神秘骑手的机车如同疾风掣电，很快便要将他们两人都远远抛在后头。
突然，前方出现了连续弯道的提示牌。
神秘骑手微微减速，已经做好了过弯道的准备。
然而，九却没有减速。
一百六十码的极限速度，一刹那间超越了神秘骑手，保持着极限的超高速，在马达的轰鸣声中，全速冲了过去。
沈苍夜倒抽一口凉气。
知道这些个警司都有点疯劲儿，没想到这么疯！
陡地，机车甩出一个漂亮飘逸，斐迪亚稳稳当当的越过了第一个弯道。
可是，S型的弯道，每个弯道之间相距都很短，稍一不留神，就有可能撞毁在护栏上。
沈苍夜不敢放松，全速追着。
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响起，同样又是一个甩尾，九在极度惊险无比的情境下穿过了第二个弯道，依然保持着全速。
神秘骑手已经被她甩在了后头。
连续两个弯道，连续两个漂移，九的机车几乎紧紧贴着左边的护栏上。
但仍旧没有减速。
第三个弯道，千钧一发，猛然又是一个漂亮的甩尾，成功越了过去。
全速！连续三个漂移！整个过程也就短短十几秒！
沈苍夜在整整一分钟之后才追上她。
两人停了车，沈苍夜把机车一撇，大步就朝着九走了过去。
“嘿，我赢了。”斐迪亚掀开面罩，朝他笑了一下。
沈苍夜顾不得许多，一把抓住了九的肩膀，几乎没有控制自己的力道。
“你在发什么神经？”沈苍夜压抑着怒火骂，“连续弯道你全速过？出事了怎么办？你要是撞上了，我根本都来不及护着你！”
九有点意外，无所谓地笑笑，“放心吧，这条路我熟得很。”
“意外意外，意外就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你懂吗？”沈苍夜用力揉了揉眼，速度太快，眼睛被灌进头盔的气流吹的泪水都流出来。
他停了停，认真地说：“别这样玩了，万一路上有个坑，车歪一下，你人都没了。”
“我……”斐迪亚愣了愣。
她想说骑了这么多次了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但这个情境下又难以说出口。
九从不曾为自己担忧过，也不曾娇惯自己，尤其是为了这些尚不及生死的“小事”无端地费心思。
但现在突然有了个人愿意为她担心，似是一道温柔的枷锁，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性洒脱。
好像你向来在酒桌上纵情豪饮，如今突然有个俏生生的姑娘，执拗地拉住你，说喝酒对身体不好，不许你喝了。
失去了一些自由，又拥有了一些别的什么。
沈苍夜焦躁地抓了抓头发，说：“反正我不管，我就是传统守旧！你的车钥匙给我，你这个改装的机车别骑了。抓犯人……抓犯人就开汽车，这种摩托车，速度快起来，碰上什么都是一个死。”
“我都说这是最后一次，我发誓。”九举起双手投降。
沈苍夜来回踱了两步，又道：“明天我要去龙门近卫局举报你！”
九望着他，忽然笑笑，语气软下来，“好吧，钥匙可以给你，不过至少让我今天骑回去。”
“你们这些人的爱好真让人难以理解。”沈苍夜语气很硬，说完便旋身去扶自己的机车。
斐迪亚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明明那么冷硬的话，听起来却很柔和。
她眯着眼睛看他的背影，心潮潋滟，好像输入密码，三遍之后绿光闪烁，心门悄然打开。
想拥抱他，想尝尝他的唇是什么味道。
……
……
他们正准备重新出发，却见那位神秘骑手终于下了车。
骑手走近，摘下头盔。
——竟然是，文月夫人。
九一下子愣住，为自己刚才的较真劲儿感觉窘迫。
“星熊、九，又来这里玩车？”文月夫人说。
沈苍夜摘下了头盔，“文月夫人，不是星熊啦，是我。”
前东国公主扬起眉毛，愣了两秒才说：“啊，是小沈啊，认错了……我说呢，都没见咗那头长发。”
“文月夫人好。”九礼貌地向领导打了招呼。
看起来，他们似乎在这条飙车道上碰到过许多次了。
文月夫人的视线在他们俩身上来回了一圈，问道：“你们一起出来玩？”
沈苍夜点头，“是，难得回一趟龙门。”
“那我就不打扰了，玩的开心，再见。”文月夫人笑着致意，回身重新上了机车。
引擎再次响起，这位神秘车手风驰电掣的离去了。
到了查士丁尼大道的尽头，拐进街角，文月夫人才迅速从包里拿出手机，给外甥女发消息。
一边打字，她一边着急。
——晖洁，你光问我怎么追男仔，却不行动！？人家都和别的女仔自己出来耍了！
……
……
查士丁尼大道上，沈苍夜和九目送文月夫人离去。
斐迪亚沉吟了片刻，说：“好像不太妙……文月夫人是不是误会我们了？”
沈苍夜耸肩，“我觉得她应该没那么八卦。”
九呼了一口气，戴上头盔，“走吧。”
刚上了机车，却见沈苍夜在盯着她，“干嘛？不是说好啦骑回去就把钥匙给你？”
“不是车钥匙的事。”沈苍夜说：“我只是好奇，你们这种有角人士，是怎么戴头盔的？”
九觉得好笑，摘下头盔给他看，“这里有一个可以调整的口，专门用来放角的。”
沈苍夜想了想，又问：“那你睡觉不会硌着吗？”
斐迪亚横了他一眼，“谢谢关心，幸亏我的角长的位置还算好，睡觉还不会硌着。”
沈苍夜想象了一下。
又听到九戏谑的说，“那你要不要来我的卧室，看一下我怎么睡？”
沈苍夜盯着她看了几秒，摊手，“这位高级警司，你这样调戏良家妇男，算犯法吗？”
斐迪亚带上机车帽，漫不经心地说：“这位良家妇男，你长得帅够劲又持家，往那一站已经是在勾引人，那你勾引龙门高级警司，算犯法吗？”
沈苍夜差点被自己的唾沫给噎死。
抬头就见到那条可恶的蛇已经一拧油门，绝尘而去。

869.假戏真做
沈苍夜回到了宾馆，九告诉他，明天再道个别，这戏就算是演完了。
就可以开溜了。
接着，蛇警官自己回了福利院。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
哪知道，九一早来电，非常抱歉的说，能不能请他陪着福利院的孩子们出去玩一趟。
原本这见了一波家长，也算是交差了，这租男友活动应该就是可以结账走人了。
可是杨叔和周姨见了他之后，喜欢的不得了，两人一合计，拿了压箱底的钱出来，让九带着沈苍夜在市里到处玩玩，不要心疼钱。
斐迪亚警官推脱了老半天，没推回去，倒是这一幕被福利院的几个孩子撞见了。
孩子们围着她，央求她带他们出去玩。
斐迪亚教官有通天的本事，唯独不知该如何对付小孩。
于是只好拉上沈苍夜一起，“带娃出去玩一趟”。
杨叔和周姨看着，一个劲点头。
好啊好啊！这也可以提前体会成家的感觉！让他们在扯结婚证的路上更进一步！
沈苍夜收到了消息，便启程去同九会合。
两个人，带着三个娃在路上走，路人时不时投来目光，大略以为他们是一家子。
九对这注视持无所谓的态度，高高兴兴的带着三个娃去了电影院。
买好票，孩子们一一坐好，很乖巧的等待的电影开始。
哪怕在之后的观影过程中，他们也保持着安静。
这么小的孩子能在观影过程中不吵不闹，足以见得杨叔和周姨平时的教育是多么的好。
电影院外有好些小朋友玩的电动玩具。
散场出来，孩子们一看到便走不动路了。
沈苍夜也不着急，陪着孩子们玩，最后被小朋友拉上大头贴机器，拍了个大头照九宫格。
刚出来，就见到九在一旁抱臂站着。
“你怎么不去拍？”沈苍夜说。
斐迪亚咳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说：“这……这也太幼稚了，你玩就好了，我不感兴趣。”
“陪小朋友嘛。”沈苍夜笑了笑。
九轻哼了一声，“你还真是妇女儿童之友啊，难怪这么招人……”
沈苍夜摊了摊手，“没办法，以前在儿科流转了最久。”
他们一直玩到下午，才把三个孩子送回家。
这边的事情搞定了，他们便准备返回预备兵团的训练基地。
刚走出了福利院，沈苍夜正用手机查地址，九忽然间说：“你等我一下。”
“啊？哦。”沈苍夜默然地继续看着手机。
斐迪亚动作倒是快，一下子冲回去，把三个娃给揪住了。
照片，照片！
自己的照片可以不拍。
那家伙的照片总能骗回来几张自己欣赏吧？
“蛇姐姐，怎么了？”几个孩子见着她，非常困惑。
斐迪亚伸出手，说：“你们拍的照片呢？”
“啊？”孩子们不解。
“咳。”九清了清嗓子。
孩子们都疑惑地看着她。
斐迪亚拍了拍为首的牛角辫小姑娘的头，语重心长，“大哥哥是我们龙门近卫局的机密部门人员，是不能拍照的。”
三个小朋友立刻紧张起来，“真的啊？不会违反什么规定吧？”
“是啊，大哥哥是陪你们玩，才拍的照片。”九面不改色地骗人。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棒棒糖，“都给我吧，我们交换。”
“好！”孩子们立刻喜笑颜开，“一根棒棒糖换一张照片！”
斐迪亚沾沾自喜地揣过照片一看，差点吐血。
这小孩子拍照，没一张能看，全都是糊的。
九不禁扶额，只好和孩子们道别回身往外走。
却被牛角辫小姑娘叫住。
“蛇姐姐，这个，忘记给你了！”小姑娘踮起脚，将一个小盒子递到了九的面前。
“什么？”斐迪亚不解道。
她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愣了。
那是一对吊坠。
吊坠的主体是一个小屋，可以从中分成两半，拼合在一起时又是一个完整的“家”。
“这……”斐迪亚的表情有点古怪。
这是情侣吊坠。
牛角辫的小姑娘说：“谢谢你们今天陪我们玩！这是我们用平时攒下的钱买的，祝哥哥姐姐百年……百年……”
她停了停，又看一下身边的小男孩，似乎是忘词了。
“百年好合！”小男孩抢答。
“哥哥姐姐百年好合！！”三个孩子一起欢呼……
斐迪亚揣着吊坠回到了街边，想起孩子们的话，心情甚好。
“你干嘛笑得那么开心？”沈苍夜瞅见她，不解道。
九无语的怼回来，“难道我见到你一定要是一脸不爽吗？”
“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沈苍夜讪笑。
斐迪亚打开礼品盒，将其中一枚吊坠递给了沈苍夜。
“这是什么？”沈苍夜讷讷地接过来。
“那几个小孩子送的礼物。”九的表情有点无奈。
“我要戴吗？”沈苍夜问道。
“小孩子送的礼物而已啦，想戴就戴，不想戴就不戴。”九笑了笑，“不用太在意的。”
“嗯。”沈苍夜将吊坠揣进了兜里。
斐迪亚警官却很自然而然的戴上了。
沈苍夜见着她在脖子后面摸索了半天，很笨拙的模样，便走过去，拨开她的长发将吊坠给扣上了。
“你很少戴首饰？”沈苍夜说。
“啊，谢谢。”斐迪亚扬了扬唇角，“确实很少戴，因为会影响行动。”
她停了停，道：“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沈苍夜瞟她一眼，“我为什么就不能熟练？”
蛇警官听了，一时气急，飞起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沈苍夜踉跄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大怒，“哎，我今天穿的不是作训服！”
九呵呵一笑，“那穿了作训服就可以随便踢是吧？”
“穿了作训服我行动不受影响，分分钟放倒你！”沈苍夜哼道。
“翻天了你！”九一脚往后踹。
沈苍夜刚避过，斐迪亚一个回旋又缠上来。
温热而平稳的气息地拂过他的脸颊，带来一种酥麻的痒。
沈苍夜愣了一秒，立刻摆开架势，格斗招式一个一个地往教官大人身上招呼。
两个人玩疯了，旁若无人地在龙门市区的巷陌上追逐，像两个无忧无虑的小孩。

870.挤地铁可以挤出真爱
“所以，我们接下来还要去哪里？”
在龙门的大街上逛了一阵子，沈苍夜看看时间，已经临近傍晚。
他们请了两天的假，差不多是时候返回城郊的训练基地了。
斐迪亚突然一拍额头，说：“对了，还有个事情，我差点忘了！……咳，你先回去吧，我晚一些自己回去。”
“去哪啊？我和你一起呗。”沈苍夜道。
“这……”九犹豫了一下，道，“嗯……也行。”
随后的时间里，沈苍夜被九拖着，去到了一个小区，拜访了一户人家。
老夫妇似乎是对九很熟悉，热情的与她拥抱。
屋内还有一个女人，带着个半大的孩子，斐迪亚给他买来了新玩具，孩子兴奋得又蹦又跳。
从他们的闲谈中，沈苍夜了解到，这家人，便是九手下的那个学员，代号鸣弦的近卫局警司的父母和遗孀。
坐了大半个小时，他们告辞离开。
沈苍夜见着九悄悄的将一个装钱的信封塞在了鞋柜里。
随即他们又去了银行。
斐迪亚把钱以“廖怡宁”的名字，分别汇入了三个人的手里。
他看到那三个同姓氏的人名，才意识到，她是在以她的那个学员“鹄箭”的名义，在给她的那三个弟妹汇钱。
做完这些，斐迪亚似乎是长松了一口气。
“我们回去吧。”九的步子轻快，往外走去，“或者，要吃点什么吗？我请。”
“你怎么还在给鹄箭的弟妹寄钱呢？”沈苍夜问道。
斐迪亚的收起了笑容，说：“她的死我也有责任……我不知道该怎么传达她的死讯，只能一直隐瞒着，也许有一天我会想出办法，该怎么处理这事情，但是现在……唉。”
沈苍夜觉得心脏仿佛被刺了一下。
她的收入又有多少呢？
要给鸣弦的家属，要给杨叔和周姨，还要汇钱。
她根本一点都没有为自己留下。
“我说，别这个表情，事在人为嘛，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问题多。”斐迪亚很自然地搂过他的肩膀。
沈苍夜只好笑道：“要去吃点甜品，纾解一下忧虑的心情么？”
蛇警官甩了甩尾巴，“好啊。”
“你穷死了，我来吧。”沈苍夜任命的掏出自己的钱包，“说吧，去哪？”
“嘿。”斐迪亚蓦地道。
“嗯？”
“我们一起拍张照吧？”
沈苍夜不解，“刚才在大头贴机器那里你又不拍，怎么现在又想着要拍照片了？”
“我们还没有合影过呢。”斐迪亚警司拨了拨被吹得凌乱的深红长发，说，“我是说正式的那种合影，就……回头我发给杨叔和周姨看看，告诉他们我们的感情还是很好的。”
沈苍夜扬了扬眉，“万一他们发现了什么，到时候分手了怎么解释？”
九微微移开了视线，声音低下去，“还能是怎么解释，说你看不上我一个龙门的小小警员，把我甩了呗。”
“那万一他们又接着给你介绍对象？”
“我早就想好了。”教官大人清了清嗓子，说，“——又介绍啊？嗯，要帅的，必须帅，怎么也得比我前男友帅吧？个要高，腿要长，眼睛要大，人要聪明，学历要好，最少是博士，我现在眼见儿可高了，找不着这号的我还就不嫁了，宁缺勿滥！”
沈苍夜竟无言以对，好半天才说：“完了，到时候他们说你忘不了‘前男友’，怪罪下来都是我的错，我还得背上个始乱终弃的罪名是吧？”
斐迪亚浅淡地一笑，“那，你要是不甩我，也就没那么多麻烦事了。”
她走了几步，将手机交给路人，麻烦对方帮他们拍一张合影。
路人推开几步举起手机。
他们的背后是石板的巷陌。
一块块的青石板街道，铺出了龙门老街的味道。
两人直挺挺站着，拍照的路人看着他们，有点茫然。
“咳。”九突然道，“你就不能搂着我一下，演戏演得逼真一点点？”
“哦哦，好！”沈苍夜忙照做。
他们互相依偎着，倒真的像是热恋的情侣。
路人把手机还回来，斐迪亚警司接过来看，便笑，“你还挺有天赋的，演得那么逼真。”
她颇为愉快地收好了手机，说：“走吧，我知道有一家很不错的店，我们一起去坐坐。”
“在哪？”沈苍夜下意识问道。
“跟我走，要坐地铁的。”
进了地铁站，沈苍夜发现自己低估了龙门地铁的客流量。
原来传说中的“买了十个包子，下车还剩俩”、“穿着人字拖上车，下车时人字还在，拖没了”是真的。
就连站台上都站满了人，地铁车厢里自然只有更挤。
要不是两人身手高强，怕是连地铁都挤不上去。
好不容易上了地铁，蛇警官到底是老龙门人，经验丰富地一下子就抓到了扶手。
沈苍夜懵了两秒，抬头一看，周围的扶手早都已经被占完了。
“你站好，别摔了。”斐迪亚教官不忘关照一声。
沈苍夜无语了，“哎，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啊？这都能摔？这和平地摔没差别，我怎么可能犯这种错！”
斐迪亚笑了笑，没有回答。
车到站了，先是减速。
地铁的车厢里登时就是一阵摇晃。
车厢里头的沙丁鱼们也跟着一起摇晃，四面八方都是倒过来的人，一片兵荒马乱。
沈苍夜猝不及防，被一个胖大叔撞得晃了一下。
“刚才我听谁说，‘你以为我是什么人，这等能摔’？”某高级警司学着他说话，笑得很是缺德。
“啧！”沈苍夜不满地咋舌。
陡然地铁一停，沈苍夜被着急挤出车厢的人一撞，直接扑在了九的身上。
他这往前一倒，正好背后空出一点间隙。
这时候人们上车，一个刚上车的人见缝插针，硬是挤到了沈苍夜的背后。
这一挤，沈苍夜傻了。
他身体倾斜，重心全在面前的九身上，只能勉强用一手撑住车顶保持平衡。
沈苍夜艰难地回过头，“你好，能不能给我让一点点位置啊，我都快摔了！”
站在他后面的是个小姑娘，闻言，哭丧着脸说：“对不住，我真挪不开啊，等下一站到站了人下去了才能挪开，你坚持坚持吧。”
沈苍夜咬了咬牙。
这还能怎样。
九努力往后靠了靠，给他让出了一点点容身的位置。
在拥挤的地铁里，你挤我一下我撞你一下，本该是无比正常的事情。
可此时他们两人，面对面站着，胸口紧贴，却觉得仿佛世界都远去。
略一偏头，呼吸便交织在一起，周围的那么多人，好像一刹之间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沈苍夜，我听到你的心跳了。”
面前的主教官大人在他的耳边小声说着。
沈苍夜愣了愣，余光见着面前人的轮廓，蓝宝石一般的眼和好看的侧脸。
“你的心跳好像有点乱？”斐迪亚警司偏过脸，轻笑着说，温热的呼吸尽数吐在他的耳朵上。
“很正常好吧！？”沈苍夜怔忪，却觉自己的耳朵一点一点地麻起来。
九微微歪了歪头，在他耳边，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道：“如果我在这里亲你一下，你会不会心跳过速？
“呃！？”沈苍夜僵住。
这时候，地铁到站。
车厢中的人们又是一阵摇晃。
沈苍夜挣扎着想要站稳，突然感觉脖子上微微一凉。
一刹那间无限温柔的轻触，只是浅浅地一碰，便收回去。
若即若离，又仿佛不曾存在。
地铁的车门打开，人群上下着走动。
“该下车了。”九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沈苍夜几乎凝定的目光中，九若无其事地退开半步，眼眸含笑，好似真的偷袭得手。

871.看好了,教官的权力是这么用的
不知为何，沈苍夜和九返回训练基地没有多久，“教官大人找不到对象，为了回家不惜强迫学员假扮男朋友”一事，便不胫而走。
总而言之，沈苍夜不太了解其中有多少杜撰的成分，又有多少是靠凭空想出来的。
反正他能拍着胸脯说，这件事情他绝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天地良心啊！
但是，某位单身女青年教官显然不这么认为。
“你——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你不觉得很丢人吗？”九在办公室里捶胸顿足，“因为找不到对象不敢回家，不得不强迫别人假扮这种事……叫我怎么见人！”
沈苍夜忙说：“真的我没有说出去啊，而且这——”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吗？没有了！不是你还能是谁！”斐迪亚气急败坏，抄起一旁不知道啥时候获得的奖杯就冲过来，作势要打人。
“我不知道还有谁，但是真的不是我啊！！”沈苍夜左扑右闪的躲着，连忙往办公室外跑，“而且这又什么丢人的，全龙门那么多单身狗呢！”
“你说的轻松，敢情丢脸的不是你！”九怒冲冲的追上来。
“哪里丢人了！”
沈苍夜想说，老子上辈子活到死，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呢。
——除了看病时，那可不算。
沈苍夜本来只是慢慢跑着，见对方来势汹汹大感不妙，便直接翻了走廊的墙壁往下跳。
斐迪亚教官追着他跳下来。
沈苍夜大惊，闷头就跑，仗着自己身手灵活不停急转弯。
沈苍夜一路狂奔。
九开了无双在后面追。
一人追一人跑，途中绕过了自己加训的陈晖洁、去食堂打饭的刘鹤云，还有刚吃完饭准备回办公室的孙定南孙老大。
难得来一趟预备兵团训练基地的孙老大，看着两个上蹿下跳的人，又好气又好笑。
遂大喊一声：“立定！”
啪！
两个气喘吁吁的人站在原地。
沈苍夜回头看看，主教官大人离他不到两米。
谢天谢地谢孙老大这一声“立定”。
不然，怕是真的要被那玻璃奖杯砸在头上。
但是，很快他就谢不出来了。
孙老大踱步到俩人中间，瞥了九一眼，“这是怎么了？教官还欺负起学员来了？”
斐迪亚警司浑身还在蓄力准备随时教训沈苍夜，随口解释道：“报告，我这是在和沈苍夜进行追逐训练。”
孙老大笑了笑，挥挥手。
两人刚要走。
就听到孙老大喊道：“这么闲的话，后山二十公里越野跑，跑步走——”
蛇警官差点吐血，“不是，这……”
孙老大背着双手，笑道：“当年你也是我的学员，你给你的学员加训，我给我的学员加训，没毛病吧？”
九直接无语。
两个悲催的人一起朝着后山的越野场地跑去。
孙老大正要走，突然陈晖洁一个敬礼，“首长！”
“嗯？”孙老大站住了。
龙女孩抿了抿唇，道：“我、我要求，和他们一起加训！”
哪能让那两个人自己去后山！
那可是……那可是训练基地的最佳约会地点！
夕阳、夜空……万一真的发生点什么，那可怎么办？
必须都跟他们一起！
陈晖洁已经迈开步子想追上去。
却又听得九在那头喊，“陈晖洁你加什么训！你越野跑都优秀了，要加训也得训武装泅渡，去去去！”
啊？
陈晖洁转回头来。
孙老大看着她，“教官的话你听到了？”
“听到了！”陈晖洁咬牙。
“去吧。”孙老大说。
“是……”大炎真龙跺了跺脚，气得牙痒痒。
沈苍夜和九往后山跑。
两个人速度都不快，慢悠悠地跑在路上。
路程过半的时候，沈苍夜忍不住叹息一声，“这都是无妄之灾啊，可怜我晚饭都没吃，却被迫害又被牵连，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斐迪亚教官揶揄地笑，“体能还不错，没吃饭跑到现在还有力气说话，看来是还能背着我再跑个十公里。”
“滚。”沈苍夜恶狠狠瞪她一眼。
跑完二十公里，天已经要黑了。
斐迪亚叹了声，说：“赶紧拉伸一下休息休息，别给饿晕了还拉伤了腿。”
沈苍夜白眼翻到天上去，“我这是被谁害的来着？你还当起好人来了？啧，回去饭堂都收摊了！要不是你话都没说清楚就开始打人——”
“你现在像个怨妇，‘沈姑娘’。”九坐在地上说，“再说一句，为夫今晚回去教训死你！”
沈苍夜气得一个飞扑把斐迪亚教官带到地上。
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脚地胡闹。
哪知道主教官大人还留着力，几个来回之后突然发力，一下子就把他锁在身下。
沈苍夜顿时有点懵。
教官大人压在他身上，恶狠狠道：“服不服？”
沈苍夜两只手被锁着，被压着动不了。
他微微抬头，见到斐迪亚警司背后灰紫色的天空。
还有她带着笑意的、被夜色映成深蓝的眼睛。
沈苍夜刚想开口。
突然，就听到谁的肚子咕噜叫了声。
“是你吧？”沈苍夜蹙眉。
“是你！”九怒声道。
沈苍夜呵呵一声，“这都要争？”
刚说完，自己的肚子也响了一声。
斐迪亚教官没忍住，笑趴在他身上。
沈苍夜略窘迫。
有什么好笑的！
他感受着胸前传来的热气，索性闭上眼装死。
斐迪亚教官似是难得见到他吃瘪的样子，好久才止住了笑。
沈苍夜只能无语地盯着她。
夜色下一张干净漂亮的脸，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夜空中的星。
幸而今天星辰不亮，正值弦月。
不然他大概就能看到教官大人脸上未褪的一片红晕。
九喘了口气，跳起身把沈苍夜拉起来。
“我们现在回去？”蛇警官道，“走吧，回我房间，我给你开小灶。”
沈苍夜呵呵一声，“你房间还藏了吃的？不是不许带吃的东西回房间吗？”
九走在前面不说话。
沈苍夜就道：“你不会是想去食堂后厨偷东西吃吧？张师傅最近总在说有老鼠偷东西，他会不定期巡逻的。”
主教官大人顿感气结。
她忍不住回过身戳他的额头，“你这人！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个形象？去食堂后厨偷东西的形象！？”
“那可说不准。”沈苍夜面不改色心不跳。
九盯着他看，犹豫了两秒。
“那……就去食堂后厨看看吧。”
“啊！？”

872.这不是我想要的二人世界
晚上十点，两个悲催的人就着夜色，翻进了食堂的厨房。
食堂的后厨很干净，地面上还余留有拖地的水印，踩上去有点滑。
沈苍夜摸到了储藏区，开了柜子胡乱翻找。
没敢开灯，只能就这外面路灯透进来的微光和冰箱的灯来搜索。
沈苍夜略无语。
这情况，黑乎乎一片摸黑找东西，这好像之前不久才发生过一次啊！？
“哎。”九忽然说。
“干嘛？”沈苍夜正在冰箱里翻找着食材。
“我想吃你做的饭。”教官大人说。
沈苍夜瞥她一眼，“差不多得了，现在能找到吃的就不错了。”
冰箱里都是冻起来的生肉。
沈苍夜一番好找，没有收获。
于是他便转移阵地，开始在旁边的柜子里翻找。
看了一会儿，就听到九轻呼了一声，“我发现两包泡面。”
“泡面？”沈苍夜循声看去。
就见到斐迪亚教官手里拿着两包红烧牛肉面朝着他晃了晃，“要不要煮泡面？”
“也不是不可以……”
沈苍夜想了想。
支个小锅煮泡面，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他烧了锅开水，先下料包再放面，鸡蛋安安稳稳窝在面饼中间。
又摸出一柄军刀，撬开罐头，把午餐肉切片丢进锅里。
马上就要能吃了！
九坐到了他身边，两人眼巴巴地看着面饼。
然而，现实很骨感。
面饼刚煮软了，就听到外面一声吼。
“又是老鼠！今天我不把这两只倒霉的老鼠抓到！我就不信张！！！”
紧接着。
哗一下子，灯全开了。
几个食堂师傅手持着拖把扫把等武器冲进来。
就见到……
某学员和某教官，正支着锅在煮泡面。
十分钟之后。
孙老大的办公室里。
某学员和某教官低头认错。
“对不起，老大，我们不该去食堂偷东西吃的……”
孙老大看着这两个人，痛心疾首，“你们也不是第一天在这里了，怎么就明知故犯呢？”
九连忙说：“是我出的主意，我让他和我一起去的！”
孙老大瞥她一眼，“九啊……你也不能总是这样给人家添麻烦，这都第二次了。”
斐迪亚垂着头，“我错了。”
孙老大语重心长，“话又说回来了，我还没教训你呢。你想找对象的心理我明白，也不该找人家一个学员给你假扮啊。”
斐迪亚教官的脸色立马变得尴尬起来，“孙老大，这个事情……”
孙老大接着说：“你要是想找对象，可以跟我说的。近卫局里面那么多青年才俊，你随便找个，人家敢不答应！？”
沈苍夜听着，倒抽一口凉气。
长官跟你说：你必须得跟我！
还能这样？
九明显也觉得不妥，“孙老大，我也不可能逼着人家，人家又不一定喜欢我，而且我这工作，很多男的都不喜欢的。”
孙老大的手指点着桌子，“那就算你不想找同行，我也可以叫朋友帮忙给你介绍几个，你倒是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想找什么样的？”
九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孙老大，我……”
在地铁上吹得天花乱坠，说自己有一万种对付人家介绍对象的方法。
真到了这个时候又怂了。
迟疑了好半天，斐迪亚警司才说：“其实我心里有人了，只是、只是他暂时还……”
孙老大摆摆手，“算了算了，我也不想管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这事情，你们两个都有责任，你们好好反省吧。”
两人面面相觑。
挺好啊。
没有惩罚吗？
紧接着，就见到孙老大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看烟雾悠悠腾起的状态，“正好，差不多是时候做野外训练了。九，你和他组队，就你们两个人，三天内到达指定地点，拿到标的物，就算你们胜利。”
这话说得蹊跷。
九反应过来，“什么意思，那就是说还有不胜利的情况？”
孙老大倒了杯茶，说：“除你们两个人以外，其他所有学员的任务是，抓俘或打倒你们，只要你们两个在任务过程中被捕或被杀，就算失败，其余全体学员胜利。”
停了停，视线又定在沈苍夜身上，道：“不许用飞的，必须走陆路！用双脚走！”
沈苍夜彻底呆掉了。
九愣了好一阵子，讪讪望向沈苍夜，“真好，咱俩能二人世界整三天呢。”
以二人之力，对抗全队的天罗地网，斐迪亚主教官就算再有本事，也深感忧虑。
毕竟，这是自己一手带出来了二十九个学员呢！
虽然忧虑，但是也是兴奋的。
毕竟，这是她作为教官，难得的与学员直接对抗的机会。
沈苍夜索性也就跟着九，免费给陈晖洁等一票学员当个陪练。
希望他们能够给点力。
……
……
沈苍夜和九并排趴在地上，身上盖了土，还有层层叠叠的枯枝败草，起到极好的隐蔽作用。
隐约听到声音，他们立刻压低脑袋，把自己彻底埋在草堆下。
两个全副武装的学员走过来，小声讨论着。
“奇怪，为什么找不到呢？我们的追踪方向出了问题？”
“也许方向是对的，但教官他们还在或许更前面的地方？我们再往前搜搜吧。”
“地图上说，再往前就是河流了。”
“那更有可能，他们需要收集水源。”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那我们就再往前搜搜。”
密林深处愈发地安静，两个学员脚步声轻微得几不可闻。
在一点枯叶被踩踏的响声之后，他们慢慢走远了。
隐蔽在草丛下的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沈苍夜倍感无奈，“我们就算要隐蔽，也没有必要每次都这样自己活埋了自己吧？”
九倒是有理有据，“我们是在训练他们的追踪和观察能力，这两位显然不合格，回去我要罚他们。”
“你就别教官心态了，我们现在一言不和就有可能要输。”沈苍夜埋汰她，“每次都这样埋自己一身泥巴，难受死了，分明就是自己给自己办葬礼。”
某条蛇微笑着听他发表此番言论，突然温和地问道：“我们俩，这样算是合葬了吧？你是想说，有朝一日你会与我合葬在一起吗？”
沈苍夜僵了十秒。
靠，怎么每次都会在她这里阴沟翻船？

873.谋杀亲夫,二度
这次任务是一次对抗演练。
同之前一样，一方追踪，一方反追踪。
沈苍夜和九两个人，首要保证的是己方不被暴露。
尽管说是二人世界，但事实上真正的二人世界并不存在。
几乎每时每刻，他们都在躲躲藏藏、侦察与瞭望中度过，空隙时间则被用来寻找食物和水。
其他学员们分成一到三个人一个小组，分布在这片林区各处搜索。
在第N次从伪装的杂草丛中钻出来后……
沈苍夜觉得，这不是个好办法。
——老这么躲躲逃逃可不行，眼看这一整天时间过去了，距离目标不近反远，胜利无望啊。
斐迪亚在心中忖度的却是另外一番想法。
——虽然两人近距离趴在一起的感觉非常好，但是要是输给了学员，那脸可就丢大了。
于是，两人议定了一个诱敌之计。
隐蔽，不如主动出击！
……
刘鹤云正在放哨，黄之森刚刚从河里抓了两条鲜鱼，宰杀切片，洒上一点点盐粒。
忽然，刘鹤云低声喊：“老黄！前面山崖下有烟，应该是有人在烧火！”
黄之森眉头一皱。
九sir这样的人，怎么都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吧？
可是，既然有烟，就说明肯定有人。
不管有诈没诈，都得上！
两人以最快速度背好装备，用塑料膜包好了鱼，拔腿就跑。
很快，他们抵达了小河边。
刘鹤云是尖兵，他率先抵达，在鹅卵石的浅滩上看到了那堆火。
这一片浅滩很开阔，周围没有任何遮蔽。
视线所及处，只有一堆柴火在静静地燃烧着。
——篝火旁边，架了一组凸透镜，反射着太阳光。
是凸透镜的聚焦让柴火燃着的。
“——糟糕了，是陷阱！”刘鹤云大叫一声。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一晃，中了源石技艺，如同睡着般猝然栽倒。
作为搭档的黄之森立刻向林子里退。
可是晚了。
迎面一记肘击，他都还没看清楚来者，就被撂倒。
同样靠近浅滩的还有另外一组人——唐嘉林和赵卓志。
他们一直在林子边缘潜伏着，见得那两人被抓，立刻回身隐藏。
刚回头，就撞上了人。
“嗨。”沈苍夜说。
他一手抓住一人的后颈，把两人面对面一撞，两个侥幸“逃脱”的精英学员当场倒地不起。
四个倒霉的学员被拖到河滩上，四仰八叉躺着。
半小时后，四个人被烈日晒得口唇发干，迷迷糊糊醒来。
黄之森嘟囔着：“教官，你们不能这样虐待俘虏啊。”
于是九嘲笑的声音轻轻响起：“就这点太阳还叫着，怎么不怪自己不小心？”
“面对您，我们再小心也得栽啊。”黄之森道。
“你就算这样奉承我，我也不会放开你。”斐迪亚教官道。
黄之森的神色立马悲催了。
却看到沈苍夜大大咧咧拿了他的背包打开，欢呼道：“嘿，有鱼吃了！”
“终于能吃一次你做的饭啦。”主教官大人起身奔过去，声音雀跃得好像过六一儿童节的小朋友。
四个躺着的学员齐齐探头。
这还是往常那个威严得能滴出水的主教官吗？
烟火引来的肯定不止这两批人，河滩上仍是危险丛生之地，他们得在下一拨学员赶到之前离开。
沈苍夜给四具“死尸”各踢了一脚，拽着白来的四套装备火速撤离了。
月淡云舒、繁星点点，灌木丛中虫子在唱歌。
实在是浪漫到极点的约会之夜，暧昧不已的二人世界。
——如果不是在野外生存中被几十名精英近卫局学员拉网追逐的话。
九正在整理着抢来的装备，捡好的往自己身上装配。
沈苍夜闭着眼，用鹰眼术观察远方。
片刻，他收回视线，道：“这下终于可以不用活埋自己的方式来隐蔽了。”
九瞥他一眼，“享乐主义，才埋了多久就受不了了。”
沈苍夜怒目，“什么叫才埋了多久！？这么久还不够？”
“我还被埋过更久呢。”斐迪亚轻笑着，好像在开玩笑。
“嘁，你说说，我不信。”沈苍夜毫不掩饰自己轻佻的不相信。
九摆摆手，“算了算了，不说了，我们得继续赶路。”
“你把人好奇心挑起了了又不说，有你这样的吗！？”沈苍夜怒了。
斐迪亚只好停下来，“你真想知道？”
“废话！”
九叹了口气，如实叙说：“一次野外生存，对方的兵有很好的装备，红外夜视镜、远程探测仪……我的队友都出局了，剩下我一个人，对方上百号人，在丛林里搜索我一个人。当时下暴雨，雨水很容易带走人身上的温度，我用泥浆抹遍全身，这样他们的红外探测仪就找不到我。坚持了两天，食物不多，体力也见底了，后来我索性就一直潜伏在沼泽里，想着，能多撑一分钟就一分钟，居然也撑了三天。”
斐迪亚警司用一种平淡到极点的口吻缓缓叙述，像是在说一件儿时的快乐回忆。
沈苍夜却听得心惊胆战。
整整五天，僵硬着绷紧的身体，一秒种都不敢放松，漫长的煎熬足以把人逼疯。
沈苍夜停了停，问道：“那是什么竞赛吗？还是演习？”
“嗯……是某一年联合军警演习的选拔赛。”九回忆着说，“啊，那倒还不是最难捱的一次。”
“还有更——？”沈苍夜诧异。
“——哥伦比亚的特种部队训练营，我因为在那一年的演习中表现很好，所以受邀参加。”斐迪亚教官闭上眼睛，回忆着说，“我差点没能扛下去，几乎是被打散了，一切从头来过。他们太擅长制造绝境，我没有退路，只是不要死掉这么基本的要求都是强人所难。事实上，我进入龙门近卫局以来一直很顺，直到那时候，才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有太多比我优秀、比我强大的人，我想，如果有一天我要与他们为敌，我该如何保护我身后的这座城市？”
“那你坚持到最后了吗？”沈苍夜忍不住问。
“嗯，但是我的成绩并不好，每一天我都濒临崩溃。”九思索了一下，说，“回来之后我想了很久，我开始明白他们的用意。恐惧、愤怒、绝望、痛苦，体会过了最崩溃的瞬间，走过来之后发现，那不过如此。我想，所有人都是这样，知道自己怕什么，然后才能克服。”
沈苍夜注视着这位主教官。
他曾经觉得她对待自己的学员太过残忍。
现在明白，她能够如此坦然且淡然地训练她的学员，是因为所有的那些苦难和考验，她都曾数倍地承受过。
她常常能够洞悉人心，那并不完全源于她的聪明，更多的是得益于她的经历。
学员们在训练中经历的那些挣扎、绝望、动摇，所有的困境……她都曾经尝尽。
所以才能在那些崩溃的瞬间看出人真实的内心。
斐迪亚仰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唤道：“娘子哎。”
“什么鬼？”沈苍夜怔然。
“我想吃鱼。”蛇警官舔了舔唇，“我看到你刚在切生鱼片呢，别净把好的昧给自己，也给你的夫君我分点儿呀。”
沈苍夜刚才是在切鱼，但是听着九说话，动作就停了。
“什么夫君，你欠打了是不是？”沈苍夜翻白眼。
“谋杀亲夫？”
“得，我还是闭嘴吧。”沈苍夜道，“鱼马上好。”
他切着鱼，动作却慢下来。
这一刻，他想到了许多人，那些龙门近卫局高层的孩子们。
他们出身优越，有着长辈安排好的未来，晋升、评级一路顺遂。
有长辈那一重关系，大多数人都不敢为难他们。
他们大概不会想到，有一些出身贫寒之人，需要拼了命换来功勋，才能爬到和他们同样的位置。
沈苍夜抬头望着斐迪亚教官的侧颜。
那些被平淡地叙述出来的、足以让常人惊骇的故事，他听来心中悚然。
却又心疼。
宁愿她不是那个强大从容的高级督察，宁愿她从来不需要吃那么多的苦。

874.相亲对象の目の前犯
沈苍夜收回了飞到天外的思考，专心切着鱼。
他用匕首叉了块生鱼片，直接送到九的嘴边：“呐，给。”
斐迪亚意外地扬了扬眉，“娘子，你这是……”
沈苍夜立马甩脸色。
教官大人赶紧赔笑脸，将鱼片不客气地吃了下去。
随即沈苍夜就叉了块犒赏给自己。
转头看看九正在调试着手弩瞄准，他便叉住第三块鱼。
冷不防就听得教官大人幽幽地说：“营私舞弊啊？说好你一块我一块的。”
“我这不是看你忙着嘛。”沈苍夜只得把这块鱼片又送到九的嘴边。
教官大人没有接话，突然举起弩瞄准，射击。
沈苍夜丢下匕首抄起望远镜观察。
就见远处山脊上，一个小学员屁股上插着一支吸盘箭，懵逼的四处看着，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来的暗箭。
“打中了。”沈苍夜说。
九满意地微笑：“他们的装备真是好啊，尤其是这远程探测仪，真挺管用。”
“我跟你说过管用的，不然我干嘛一定要把它抢过来，还一直背着，死沉呢。”沈苍夜说。
九瞥他一眼，“难说，我可一直提防着你临阵投敌，把我卖了来着。”
沈苍夜无语了，“你一路上可说了不下十次怕我临阵投敌了，你对你自己的人品就这么没信心？”
蛇警官懒洋洋揪了一根草，拿在手里把玩，“别以为我不知道，出发之前那些学员都找你，说只要你把为夫我卖给他们，许给你多少好处。”
沈苍夜大惊小怪，“教官大人您可真这么看得起自己？还觉得自己能卖出个好价钱？”
教官大人便笑道：“上次他们起哄让你下克上，那眼睛里可都是崇拜的光啊，把你视为偶像呢！可见你家教官大人还是价值不菲的。怎么样，这次他们给你开出的条件，有没有能让娘子你心动的？”
“那条件可太优厚了，我怦然心动。”沈苍夜长叹一声，恹恹地说。
说完横了九一眼：“我还真是巴不得临阵投敌，把你卖给他们算了。”
“天呐，那是什么条件，都能把我们一日夫妻百日恩给比下去？”九不放过任何一个调戏他的机会。
沈苍夜作势要揍她，被她笑着闪过。
“都一起回家见过家长了还这么生分？”斐迪亚大笑着道。
沈苍夜只能呵呵一声，说：“咱们学员达成一致了，他们表示，如果我把你这个队友卖了，他们请我吃三顿，并且还要要做局把你抓起来，捆在后山的树上，挂个三天三夜，让你也尝尝那地狱一样的滋味！这是在在离开预备兵团之前，报仇雪恨——报你送给大家的那地狱式训练的一箭之仇……我说教官大人啊，你在学员之间的名声差劲到底了。”
“他们要来抓我？”九表示大感兴趣，“那你把我卖了吧，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做局来逮我，完成这个不可能任务！快快，快卖我！快站起来招手喊，让他们都过来逮我！”
沈苍夜绝倒，“拜托，我可是有底线的，我怎么会干出卖队友的事？虽说这队友也是强行指派给我的吧……”
斐迪亚扑过来，尾巴缠上他的脚踝，作势要按倒他，“快卖我快卖我！底线什么的，那玩意儿能卖钱么？”
沈苍夜狠狠地踹回去反抗：“啊喂，不要压在我身上啊！”
“你是我娘子，不压你压谁？”
“滚！怎么说话的！别闹别闹！你长大没啊！？”
“卖我卖我卖我！快点！”
“谁都跟你似的不要脸，主动投敌啊？哎你这蛇尾巴，别缠着我啊！”
两个人就势滚倒在地，扭打成一团，脸上却是笑着的。
最后两人闹够了，便一起躺倒在地。
两名穿着作战服的战士，躺在一片青山绿水中，周围是绿意盎然的苍松翠柏，身下是绵软清香的松针枕席。
九挪了挪身子，说：“我们躺着的这环境啊，英雄壮烈当如是。”
沈苍夜无语，“太文艺了听不懂，麻烦你直白一些。”
斐迪亚转过头凝视他，“哦，那这么说吧，沈苍夜，我很高兴能有这个机会和你——同床共枕。”
“还是太文艺了，我没解读懂，谢谢。”沈苍夜很想打人。
斐迪亚望着他笑，“没关系，不懂就睡吧，暂时他们不会找到这儿的，我来守夜。”
她坐在他身边，揉乱了他的头发，最后捂住他的眼睛。
……
在他们的身后，约莫一百米开外，另一个人影悄然跟着。
看着他们打闹，那人脸皮都僵硬了。
风水轮流转。
不久前，是九跟着陈晖洁和沈苍夜。
这一回，是陈晖洁跟着沈苍夜和九。
陈晖洁趴在树丛中，恶狠狠地瞪着这俩人。
这些天，她一直跟着他们，未敢有半点放松。
她接到的命令是——能够击败或者抓住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任务就算是成功。
陈晖洁当然不会傻到直接去抓沈苍夜。
见识过他的能力之后，她就压根没想着伤他一根汗毛。
不过，九的话……
陈在等，等一个他们两个分开的时机。
但是……
有没有搞错！
这些天，他们两个人都形影不离的！
新婚夫妇都没有这么相亲相爱的好吗！？
这两个人一起二人世界也就算了，还时不时会出现一个拿着望远镜观察，另外一个喂饭的场景。
这也就算了……
还几乎每次都有“娘子你怎么多给我分了几块”、“我忍痛牺牲自己关心你，你还不领情”之类的调情对话。
甚至在潜伏时，还出现过“合葬”这一类的打趣……
岂可修！
他们以为他们是在蜜月旅行吗！？
去他〇的蜜月旅行！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陈晖洁觉着觉得自己这辈子发过的火加在一起，都没有这几天的怨气大。
血压每天都在飙升，心跳每天都在加速。
肝火旺盛，心郁气滞，气郁化火。
距离被气死也就是一次秀恩爱而已。
龙女孩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一通乱砍，教一教那个斐迪亚，谁是翔天之龙，谁是钻地之蛇！

875.血流成河
野外训练的第三日。
前方，那“夫妻”两人又在互开玩笑。
沈苍夜正在小心翼翼地分压缩饼干，被九一把夺了去。
沈苍夜急喊：“给我留点啊！”
斐迪亚嘁了一声，说：“小沈同志，你怎么那么像我儿子呢，这么怕自己没饭吃。我还能让你饿着？”
“找死么！”沈苍夜大怒，伸手就去揪她。
教官大人笑着跳开，说：“小沈同志，你怎么跟我女儿似的，一言不和就撒娇？”
沈苍夜一脚就踹过去了，“我真该录音下来让你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逼话！”
九哈哈笑了两声，停下来，“好啦好啦，对不起，刚才一心调笑你，说话有点过了，冒犯你了，我道歉。”
“道歉有用的话，要龙门近卫局干什么？”沈苍夜撇嘴。
斐迪亚笑道：“那我说两句好听的哄哄你好不好？”
“你先说，我听着。”沈苍夜冷眼盯着她。
“那，‘我未来的女儿和儿子都会像你’，这句怎么样？”主教官大人深情地说。
沈苍夜一口饼干噎住，差点呛死。
陈潜伏在树丛林，捏紧了拳头，瞪视着他们。
衣服被她拧出了皱褶，手弩也被锋利的“龙牙”给咬出了牙印。
气得心脏病都要犯了。
她现在距离那两人，大概是不到二十米的距离。
这是一个极为危险的距离，但是，也最便于她发动攻击。
她前面有几株树，影影绰绰的，多少能够掩藏她的身形。
陈非常小心地挪动着身体，借着盘绕的荆棘枝做掩护，一动不动。
九突然间转头看过来。
龙女孩的动作立刻停住，尽量咬住嘴唇，控制住呼吸。
她想，等那两个人分开，她就可以一举进攻，把九给摁在地上。
可是事情不像她想得那么好。
陈的伪装没有问题，可是她待的地方——很有问题。
一窝沙蚁，已经沿着她的领子爬进衣服里，在她后背上开始了赛跑。
陈晖洁脸都要忍得扭曲了，她不敢动，生怕一动就引起对方的怀疑。
——九那个混蛋怎么走得那么慢！
她无数次想冲上去一顿拳打脚踢来解气。
蚂蚁本身分好多种，有些蚂蚁很温和很勤劳，终日任劳任怨，另一些蚂蚁也很勤劳，但是脾气不太好。
沙蚁属于后一种。
这种蚂蚁攻击性非常强，极度好斗，战斗结束后，它们还会将“战死沙场”的战友尸体抬到“墓地”，并用沙子掩埋尸体。
这种蚂蚁不多见，不幸给陈晖洁遇到了。
陈晖洁想要争取胜利，不过眼下的情况窘迫。
大批的沙蚁在她背上跋涉，很痒，还有些轻微的刺痛，她忍着没有动，紧紧盯视着前方。
沈苍夜说了几句话，便自己离开了，留下九一个人在原地整理装备。
龙女孩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这个时候，她的听力好得不可思议，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沈苍夜走进了树林里。
——好机会！
陈晖洁屏住呼吸。
极限一换一！
只要能够在这个时候把九打败，任务就成功了！
陈晖洁想着，如果九知道她这次任务又是独自一人，没有跟其他人组队，大略又会给出“你是不是不信任你的战友”之类的评价。
但是那不一样！
——那不一样！
大炎真龙气呼呼地的想。
任务是任务，感情是感情……
总而言之，任务里不能夹带感情！
就像任务搭档之间不应该打情骂俏一样！
她盯着九的动作，一边尽量缓慢地摸到后腰上挂着的长剑，然后牢牢握住，继续屏息凝气听着林中的动静。
沈苍夜的脚步声停住，然后渐渐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浩浩荡荡的蚂蚁大军似乎要永无休止地就这样走下去，在她的背上逡巡着寻找出口。
陈晖洁轻吐了一口气，集中精神观察着。
此时，九坐在一节枯木上，有点失神。
蛇警官望着天，放松了警惕。
陈晖洁握紧了剑。
——就是现在！
大炎真龙的满腔怒火，在这一刻喷薄而出，毫不掩饰地朝着对面杀去。
她整个人迅捷地像一头力量爆发的蛟龙，向着猎物隐藏的方向纵身扑过去，带起凛冽的风声。
好像斗地主一上来就是三个炸弹，完全没有半点保留，当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赤霄出鞘都没这么狠过。
斐迪亚教官的身体一震，同一时刻发现了陈晖洁的攻势。
无数藤条和植物凭空而现，在她的面前筑起一堵墙，抵御对方的攻击。
但她完全小看了陈晖洁那一腔战意。
剑气几乎凝成实体，在夜色之中迸出一阵尖锐的呼啸之声，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斩碎所有拦路之物。
那浩瀚剑气所过之处，绿色的植物全部化作尘埃。
只是一刹那间，银色的剑芒就逼到了九的眉睫之间。
——我的天，动真格啊？
九立刻就地翻滚，躲过这一剑。
就见到那磅礴的剑光已经将地面都犁开一道深痕。
斐迪亚教官反应也极快，稍微稳住重心，立刻便对陈晖洁施展了源石技艺。
类似于精神冲击、让人睡眼迷离的源石技艺。
只要让对方恍惚一刹那，她就能转被动为主动。
陈晖洁早有准备，九的能力她研究过无数次，早已经是烂熟于心。
瞬时间的恍惚，她猛咬舌尖，在疼痛之下猛地清醒过来。
“接招！”龙女孩挥剑斩击。
那剑气拖着一道银光，卷着滔天战意，速度不减地朝着九划过来。
霎时之间剑气纵横，剑芒碰撞，仿佛连空间都能够斩碎。
刀光剑影之下，连九都觉得有点力不从心，难以在不伤及对方的情况下压制对方。
她的心里暗叹，不愧是龙，种族的天赋差距就是这么让人不甘心。
同时又禁不住地惊叹。
——这姑娘，跟她多大仇啊？
这下手也太没轻没重了吧？
正在九匆忙应对之间，陈晖洁突然间找到了机会。
她低喝一声，手腕一抖抢攻而上。
倏——！
风声骤停，长剑的剑尖停在了九的咽喉前几寸。
沈苍夜去林中找吃的，刚回来就见着这么一副情景——
陈晖洁用剑指着九。
后者举着双手，做投降状。

876.很傻的龙
见到那对峙的一龙一蛇，沈苍夜有点诧异。
“陈晖洁？”沈苍夜错愕地唤了声。
炎国的龙手持长剑，执拗地望着面前的主教官，几乎是用宣告的语气说：“我赢了，我比你强。”
九有点无奈，“我一直都承认这一点。”
龙女孩愤愤的想，不仅是这方面要赢，另一方面也要赢！
“陈晖洁，你什么时候——”沈苍夜走过来，想拍一下陈的肩膀。
蓝发女孩的动作僵了一下，终于忍不住，猛地转身往树林里跑去，留下沈苍夜和九在原地懵逼。
不久，树林里便传来扑打的声音。
“她怎么了？”九非常不解地问。
沈苍夜觉着不对劲，连忙追过去看。
主教官大人则是长叹一口气，坐回原位，万般不甘地拉响了信号弹。
没想到啊没想到，完完全全的情景复制。
上一回是陈晖洁被迫拉了信号弹，这回是自己。
沈苍夜匆忙跑到树林里。
就见到陈用手扯着自己的衣服，满头是汗，用力扑打着。
“怎么了？”沈苍夜想去拉她，被她一把推开，趔趄了一步。
沈苍夜一看她身上的小点，便明白过来。
因为不久前，他和九也发现了这个坑爹的蚁巢。
却没想到，陈在这里遭了殃。
沈苍夜停了片刻，上去开始扯她的衣服。
“你干什么！”陈晖洁用力挣脱。
沈苍夜扳着她的脸蛋，说：“这种蚂蚁，只要你不惹它，顶多是痒。但是你这样乱动，让它们感觉到威胁，它们便会开始集体攻击你。这种蚂蚁没有毒，但是它们的螯牙咬住了就不松口，让你更加难受。”
“那、那我该怎么办？”陈晖洁愣愣地说。
想了想，她也知道对方的回答，便红着脸开始乖乖地低头解衣服。
沈苍夜伸手去拍打她衣服上的沙蚁。
龙女孩觉得现下的情势非常的古怪。
对方基本是半搂半抱着她，给她扑落背上的蚂蚁和留下的螯牙。
他的手很温暖，轻轻抚过她的背，减轻了她的痛楚，却带来异样的感觉。
陈晖洁想说些什么，但是觉得嘴巴发干，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将原因归结于潜伏了太久，在太阳底下晒了太久。
沈苍夜拉住了陈，拽下整件迷彩上装，使劲一抖，数不清的沙蚁尸体纷纷落下。
龙女孩红着脸，转身背对着他，低头检查自己身上还有没有蚂蚁。
沈苍夜瞧着她，“你背上有好多蛰伤，不处理的话会难受好几天。待会回去了，给你涂点药。”
陈晖洁讷讷地说：“不用非上药吧，现在也不是很难受了，只是痒而已，你不是说没有毒吗？”
脸红得像火在烧，她可不敢让他碰着。
沈苍夜耸耸肩，“你不消炎它就会一直火燎火燎的，挠破出血可能就要感染，甚至溃烂。”
龙女孩撇了撇嘴，不吭声。
过一会儿，她垂着脑袋小声嘟囔，“干吗要说得那么吓人啊。”
沈苍夜拉着陈回到了方才的营地边。
此时，九已经搭好了帐篷。
他们不可能现在通知训练基地，让那边派飞行器前来接他们回营地。
在所有人集合之前，只能在这里凑合住一晚上了。
沈苍夜将陈晖洁带到了帐篷里，拿出装药粉的瓶子，“你等一等，我去叫九来给你涂药。”
刚才那也算是情急之下为之。
现在上药，他一个男的也有点不好意思。
蓦地，陈晖洁握住他的手。
沈苍夜发愣间，就听到对方笃定地说：“你来就好了，教官她又不是医生。”
“你不介意就没事。”沈苍夜说。
他到外头取了水壶，再奔回来时，那条有点傻乎乎的龙已经脱掉了上衣，抱着衣服坐着了。
沈苍夜把药粉倒在手心，用水壶里的水和了一下，往蓝发女孩的背上涂。
水有点凉，陈猛地缩了一下。
沈苍夜一边涂，一边边轻轻拍打加快吸收。
陈姑娘则是整个人都僵硬着。
感觉到她的僵硬，沈苍夜顿了顿，动作愈发柔和。
可越是这样，越让她觉得在受折磨。
“放松，放松点，干嘛，练肌肉呐？”沈苍夜无奈地笑。
龙女孩越想越气，“换你你也放松不了！”
沈苍夜叹了一口气，“我倒是宁可真的能跟你换，我皮糙肉厚的，怎么也不至于被咬成这样。”
陈晖洁愣了愣，咬住嘴唇把脸转向另一边，不再应声。
涂好了药，龙女孩一言不发地穿好衣服，始终皱着眉头苦着脸，好像受了委屈似的。
“你先休息吧。”沈苍夜道。
“还有一个事情——”陈又拉住他。
“怎么了？”沈苍夜停下。
蓝发少女撇开眼睛，说：“我这次，表现得还可以吧？没有丢你的脸。”
沈苍夜笑着，“怎么就丢我的脸？你永远不会给我丢脸啊！你这次做得很棒，真的非常好，你追踪我们很久了吧？我一直没有发现。最后的动手时机也选得很好，总得来说堪称完美。”
陈晖洁没去纠结他说的“我一直没有发现”是不是真的。
被如此表扬，她觉得喜不自胜。
沈苍夜道：“现在任务算是结束了，九已经拉了信号弹。不过，我们今天是没法回到训练基地去了，要等所有人到齐，再统一通知基地那边来接我们。今天晚上估计得委屈一下，住帐篷了。”
“嗯……”龙女孩迟疑了好久，又是说：“今天晚上，你也会和我一起的吧？嗯……我担心会突然间出现过敏什么的，还是你跟我一起我会比较安心。”
沈苍夜听着，不禁一笑，“好的，我明白了。”
“你先休息吧，肚子饿的话，跟我说一声，我还剩下一点压缩饼干。”沈苍夜说完，就离开了帐篷。
陈晖洁趴了一会儿，再度变得坐立不安起来。
她侧耳倾听，就只能隐隐约约听到沈苍夜和九在说话。
可是却听不清楚说话的内容。
他和那条臭蛇，在外面干什么？
大炎的龙侧过身，想要睡觉却睡不着，只觉得度日如年。
纠结了老半天，她终于下定决心，起身往外走去。

877.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
陈晖洁刚刚出了帐篷，就见到那俩人坐在一块石头上，正在吃东西。
九把巧克力掰成两块，递给沈苍夜一块。
沈苍夜皱眉，“这个巧克力太甜了，吃了会长蛀牙的，我不吃。”
“我这是黑巧克力。”九辩驳道，“再说了，你长大没啊，还能长蛀牙的？”
“医生告诉你，蛀牙可以发生在人一生的任何阶段。”沈苍夜有理有据地说。
教官大人不满道：“漱漱口就得了，野外生存呢还讲究那么多，你要是被俘了，就你这穷讲究的，第一个就要被毙了。”
沈苍夜慢条斯理道：“在那之前我会先拍死敌军。”
斐迪亚嗨了一声，说：“好吧好吧，勉为其难地同意你用我的水壶漱口。”
她一边说，一边又开始对付着手里的肉干。
肉干没那么好掰开，条条筋筋的也不好撕。
沈苍夜看她忙活了一小会儿，终于忍不住道：“你就不能用牙咬？”
“我这不是担心你穷讲究嘛。”斐迪亚呵呵一声。
沈苍夜嚼着肉干，吃完又继续啃饼干。
“你刚还说甜的吃多了有蛀牙。”教官大人眨了眨眼说。
“我这是高纤维压缩饼干饼干。”沈苍夜接的很快。
九觉得好笑，“你是打算都吃了？也不给我留点儿！”
“反正都最后一天了，把带着的食物都吃了，没毛病。”沈苍夜动作压根没停。
蛇警官一脸无奈，“娘子哎，以后咱有了孩子可不能这么惯着，吃那么多甜食，准要长蛀牙。”
沈苍夜直接把咬了一半的饼干砸过去，九笑着接住，扔进嘴里，又顺手揉乱了他的头发。
她咀嚼了好一阵才把干的像肥皂的压缩饼干咽下去，最后叹了一声，说：“压缩饼干好难吃啊，我们能不能吃顿好的？”
“要啥自行车。”沈苍夜说。
但大概泰拉人是没法理解这个梗的。
他吃了一会儿饼干，终于觉得有点干，费力地往下咽。
九在一旁喝水，见他这副样子，便把自己的水壶递过来。
突然。
一个水壶从后头抵到了沈苍夜的肩膀上。
正在分吃东西的两人同时回头看。
就见到陈晖洁理直气壮的站在他们两个之间。
两人都下意识往侧边挪了一点。
于是陈晖洁名正言顺的坐在他们两个之间，隔断了所有“货物贸易”的可能性。
“陈晖洁，你的伤恢复了吗？”九问道。
“嗯。”大炎真龙冷冷地说，“谢谢教官的关心。”
陈晖洁挪了挪身子，取出一大包吃的递给沈苍夜。
“我这里还有食物。”她强调道。
——不用跟这条臭蛇分着吃，我这里也有，甚至还比她多！！
就在三人排排坐的时候。
树林里突然间钻出来一个学员。
“教官，怎么突然间紧急集合了？”那学员问道。
九摊了摊手，“我输了，被抓住了。”
“教官你、你你你你输了！？”学员完全被震撼住了，“怎么会输的？我还以为……”
我还以为这次演习完全是你俩的表演呢！
斐迪亚指了指身边的陈晖洁。
那学员的视线一转，惊叹道：“陈晖洁！你果然厉害！我看到有好多组人，都被教官放倒了，你居然一个人就抓住了他们！！！”
“哎！”九长叹了两声，打断他的话，“你能不能不要鞭尸了，难道你觉得我堂堂教官输给学生还不够丢人吗？”
那学员问道：“教官，那您叫我们大家来这里集合，是……？”
九丢下了压缩饼干，“聚个餐，怎么样？”
现在让飞行器来接他们已经不可行，九决定所有人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让飞行器来接他们返回。
正好，召集大家一起来吃一顿，也好把身上带着的食物消耗掉，给飞行器减轻负担。
学员们陆陆续续来齐了。
九询问大家的意思，是希望马上走出去，还是留下来住一天，毕竟物资还很足。
一直绷紧神经的学员们立刻欢呼要求野营。
猎户出身的赵卓志带着四五个人出去打猎，剩下的人在营地旁搭起帐篷。
不久，外出打猎的学员们陆续回来，手上不仅拎了野兔，甚至还有一只鹿。
最后面的小学员背着挂成一串的鱼，手上提着蘑菇和野菜，嘴巴都咧到了耳朵根。
九看着他们，啧啧惊叹了足足五分钟，最后摇摇头说看来是训练基地那一成不变的野外训练限制了大家的打猎能力。
野外生存是最能磨砺人的。
黄之森家住在河边，是渔民出身，很自然地担起了杀鱼的重担。
他坐在河边，把自己的军刀擦干净，将鱼码放成一排，一条条地杀过去，除腮剖肚去内脏一气呵成，然后去鳞片，刀尖沿着鱼脊一字划下去，几下子就把鱼一分为二。
军刀闪着锋锐的银光，飞舞之间，一盘鱼片已经放到了盘子里。
他们随身带有一点米，尽管不多，但一锅鱼片粥已经够用了，无非是多加点儿水的事儿。
另一边，沈苍夜带着几个学员在处理鹿肉和兔肉，小砍刀一样是甩得飞快，不多时，均匀整齐的肉块便堆起来了。
陈晖洁默默地在烧着水，这是她唯一会做的项目。
她看着水里泛起气泡，时不时看看那一头军刀耍得极帅的某人，心中惴惴——他会不会更加中意会做饭的女人？
这一顿晚饭，吃的极为丰盛。
黄之森最拿手的鱼片粥，赵卓志用蘑菇煲了汤，沈苍夜用金属餐盒做了一大盆爆炒兔肉，又把生鹿肉煨上盐炖了。
至于某位教官大人……
虽然不会做菜，但是常年的野外生存让她精通烤肉。
她切了鹿腿，架在火上，烤得黄金香脆，香味飘出来，众学员们不住地流口水。
肥美的鹿腿上了烤肉架，就没有其他人什么事了。
学员围在桌边，拼命咽口水。
只留下九独自在旁边烤着肉。
后来，不知道是谁摸出了一副牌，众人立刻热火朝天地打起来。
九在升腾热气中看了一眼那一头热闹的学员们，脸色郁闷。
她心道我在这辛辛苦苦给你们烤肉，你们倒是玩得欢。
于是主教官大人毫不客气开了嗓。
“沈苍夜！过来帮忙！”
“啊？”沈苍夜愣了一秒。
众人瞬间露出了“看吧果真如此”的表情。
沈苍夜只好把牌交给了围观群众，匆匆忙忙跑过去打下手，刷完油又坐回去。
牌还没打一圈，没几分钟又被九叫过去调整火势。
再次回去，屁股还没坐热，又听到了蛇警司在叫他。
陈晖洁频频的回头去看，想陪他一起过去，可当着所有人的面又不好意思。
却听得赵卓志拍了拍腿，说：“教官大人想跟你二人世界呢，想你想得紧啊，你快伴驾去吧别回来了！”
“唉，我这把牌好着呢，都给浪费了啊喂！”沈苍夜表示委屈。
“那人有病吧，自己不能烤肉吗！？”陈晖洁表示愤怒。

878.谁还不会赚钱养家啊
被数次叫到，沈苍夜只好扔下了牌，跑到了教官大人的身边。
他气急败坏，“老大，你总喊我干什么！你自己两只手不能干这个嘛？就因为你打断了几次，我牌都输了！”
蛇警司悠悠然地说：“分明是自己技不如人，还搞封建迷信。”
沈苍夜刚要反驳，九就开口道：“这儿这儿，拎着点儿，帮忙翻一下。”
沈苍夜只好把抱怨咽回肚子里。
翻好了面，沈苍夜就抱着双臂，站在九的身边，警惕着随时都可能到来的命令。
九瞥了他一眼，道：“你这样好像领导检查。”
“我像领导检查？你分明就是领导在下命令。”沈苍夜道。
九笑了笑，没有说话。
此时，正逢傍晚时分，木屑在火焰中燃烧出噼啪的声音。
斐迪亚教官脸上没有涂迷彩，神情专注，认真地对付着烤肉。
没有了往日那种让人警铃大作的狡黠和凛冽，反倒是显出一种难得的安静与温柔来。
沈苍夜坐在她身边，看着她认真撒调料，蓦地想起以前高中春游的时候，大家围成一团等着烤架上的烤肉的情景，觉得快乐又温馨。
他盯着燃烧着的火，一时间失了神。
注意到旁边人的走神，九屈肘拐了他一下。
等沈苍夜回神望过来时，蛇警司又开始指挥人，“撒点辣椒面，还要孜然粉，要均匀点啊，不然不好吃。”
沈苍夜纳闷，“哎我说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出来对抗演习呢，还带着辣椒面和孜然粉？”
主教官大人低声嘟囔：“不好意思，是我带的。”
“有那个空间你怎么不带点有用的东西！”沈苍夜怒道。
“我这不是想让我俩吃好点嘛！”斐迪亚警司急着争辩，“而且孜然粉和辣椒粉占空间哪里大了！”
“你这是连学员都不会犯的错。”沈苍夜呵呵一声。
九的尖耳朵有点泛红，咳嗽了一声，强硬道：“叫你撒你就撒，哪那么多意见！服从命令是天职，懂不懂啊？”
沈苍夜一把抄起辣椒粉，带着点火气，豪放地往鹿腿上撒
“哎……哎哎，你……嘶……别这么弄……飞我眼睛里了。”斐迪亚警司急吼吼地偏过头，打了个喷嚏。
沈苍夜冷眼看着她，“我才不信。”
“嘶……是真的，没骗你……”九揉了揉眼，又仰着头猛眨眼睛，很难受的模样。
沈苍夜顿时有点慌，赶紧凑上去。
他掰过斐迪亚的脸，连声道：“让我看下，我看看。”
一低头，刚好对上了视线。
那双漂亮又锐利的湛蓝眼眸有些湿润。
这个家伙的目光永远是淡然的。
掌控全局的漫不经心，亦或是带着压迫感的了然于心。
仅仅是偶尔那么一次真诚时，就足以让人动容得头晕目眩。
几乎没有人能这样近距离地看到近乎于无害的她。
沈苍夜正仔细看着她的眼睛。
紧随其后的，脖子被勾住，轻柔的气息与他交错，温热的触感落在他脸上，一碰即分，快若一阵微弱山风拂过，随着夕阳收尽最后一缕光飘然而逝。
沈苍夜错愕地“啊”了一声，退开两步背手立正。
“放松警惕可不好啊，小沈同志。”斐迪亚的神情慵懒而满足。
说话间，鹿肉已经熟了，九拔出军刀，一刀划下去，霎时间香气四溢。
九将这一大盘子鹿腿端上桌，登时学员们眼睛都直了。
斐迪亚一看桌上，却是惊讶，“这爆炒兔肉是谁做的？卖相真好啊！”
“老沈做的。”黄之森道。
顿了顿，他接着继续邀功，“教官，这鱼片粥和鱼汤还是我做的呢！”
就见那一头，教官大人根本没听他的下半句话。
九亲切地揽着沈苍夜的肩膀，说：“瞧瞧，瞧瞧！所以啊，找对象必须找个会做饭的！在外一天辛苦回到家，看到一桌子热饭热菜，一瞬间觉得生命都美好了！”
众人猛点头。
沈苍夜无语了，“我说这啥事儿都让对象干了，那您干什么去？”
“你在家做饭等我，我赚钱养家啊！”斐迪亚很自然地把他代入到“对象”这一角色里头，“我这人呢，花钱不多，赚得不少。”
说着一勾他下巴，“反正呢养老婆绝对没问题。”
沈苍夜差点吐血，心说这新时代女性思想解放推广的很好嘛。
斐迪亚想了想，又说：“再说了，我也不是完全不会做饭，比如这鹿腿——”
“有一半是我的功劳。”沈苍夜面无表情地打断。
教官大人笑得特别诚恳，真的在思考婚后生活，“其实吧，我个人认为，你给我菜谱我也能做菜的，就是……咱家的厨房可能会炸。”
“呵呵。”沈苍夜不想说话。
九理直气壮地说：“我都赚钱养家了，你还想要我怎么的！”
那一边，刘鹤云闷闷地说：“我的女朋友，赚的钱比我多该怎么办？我没法说赚钱养家啊！”
斐迪亚教官一拍他的肩膀，支招道：“女人嘛，要的不是钱，而是安全感！你直接把工资卡扔给她，跟她说，这家你养了！”
沈苍夜白了她一眼，说得头头是道，都是纸上谈兵，你没忘了你不久前在杨叔和周姨的“教导”下怂的要命？
蛇警司不甘示弱地给他瞪回来。怎么？某人还不得乖乖听从教官的指令？
陈晖洁看到这两人眉来眼去，不禁更加郁闷。
她伸出手，敲敲桌子，道：“你们坐吧，再不开始吃，菜都凉了。”
“对对对，快坐快坐！”
众人连忙附和，一边挤挤挨挨地让位置。
九就近坐下了，沈苍夜正找地方坐。
陈姑娘瞧见了，陡然往旁边挪了半个屁股，腾出一个位置来。
她这么一挪，不曾想，直接把她右边的刘鹤云给挤到地上去了。
刘鹤云愕然地看着陈。
炎国的龙却是毫无反应，只是默然端坐着一动不动，所有的肢体语言都在说：沈苍夜，你坐在我旁边！
沈苍夜看了刘鹤云一眼，只好挨着陈晖洁坐了下来。
只有刘鹤云一脸委屈，不知什么地方惹到了这条龙，巴巴地坐到其他地方去。

879.to be or not to be
沈苍夜坐下来，学员们终于欢呼一声，开始这顿期待已久的野餐。
连续几天都是啃压缩饼干和肉干，所有人对美食的渴望已经到达了极点。
就好像训练时冲向饭堂的脚步，等沈苍夜坐下已经是最后的礼貌了。
菜量管够，于是所有人放开了肚子大快朵颐。
“太好吃了！天哪！没想到你这么贤惠啊老沈！”唐嘉林一边吃一边惊叹，差点把餐盒给舔了。
陈晖洁斜了他一眼。
“真好！”他吃完几大块兔肉，又说，“老沈，你太牛逼了，我要是女的我一定要嫁给你！”
九斜了他一眼。
唐嘉林又尝了块鹿肉，不住道：“啧啧啧，我要是男的我也要娶你！”
沈苍夜呵呵赔笑，“你就是男的，谢谢。”
“啊，不对不对，我要是女的——”
啪！
陈晖洁忍无可忍的一拍桌子，暴喝了一声：“够了！”
所有人唰地都看她。
大炎真龙低咳了一声，红着脸道：“他有什么好的……干嘛要娶他？”
“这手艺太棒了啊！以后有福哪！”唐嘉林连声道。
“所以我说，找对象得找这样的。”主教官大人做总结陈词。
她给沈苍夜碗里夹了一块兔肉，“尝尝自己做的菜啊。”
“谢谢。”沈苍夜说。
同一时刻。
陈晖洁也夹了块兔肉放在他的碗里。
这块兔肉比教官大人夹的那一块还要大一点。
沈苍夜有点无奈，道了声谢继续吃。
他刚吃完，九又给他夹了块鹿肉，“别光顾着吃，不多屯一点儿，都被抢完了。鹿肉你喜欢的吧？那天还跟我抢呢。”
陈晖洁则是给他递来一碗汤，“给，菌汤。上回去我家吃饭的时候，你总说喜欢龙门的各种汤，这菌汤肯定鲜的。”
斐迪亚不慌不忙，支着下巴问道：“你比较喜欢吃哪个？”
“啊？”沈苍夜僵住。
噔噔咚！
旁边的陈晖洁顿时感觉警铃大作。
她这是几个意思？为什么这么问？逼他做决定吗？
蓝发女孩略微紧张的望着沈苍夜的侧脸，心里却是道，他应该是喜欢这汤的吧？上次吃饭的时候——天哪，她怎么就不知道多观察观察他的喜好呢？话说，难道教官更加了解他的喜好？
陈晖洁那边正在懊悔。
沈苍夜则是进退两难如履薄冰，恨不得现在立刻把九拉到没人的地方狠狠揍一顿。
这是什么提问专家啊喂！？
他纠结了半天，决定谁也不得罪，“都挺好吃的，个人口味不一样，也没法决出个高下的嘛。”
“那以你的口味来说，硬要选一个呢？”陈追问道。
沈苍夜吞了口唾沫，定定望着碗里的菜。
学员聊天的声音停了，一个个都瞪大眼睛，视线聚焦他的身上。
“好了好了，只是开玩笑，大家接着吃接着吃。”九连忙打圆场。
龙女孩却没搭话，她轴了起来，有点期望的瞅着沈苍夜，坚信自己才是最了解他的。
沈苍夜崩溃的坐着，最终，终于顶不住，朝另外一侧的星熊踢了两脚。
鬼族警司还在对付着一只鹿腿，被踢了一脚之后，惊讶的抬起头看。
一见着眼前这场面，她便很快反应过来。
星熊那是何等人精。眼疾手快的盛来一碗鱼片粥，“来来，老沈，多吃点，我知道你喜欢喝粥，上次你还说你想尝尝正宗的龙门艇仔粥是吧？”
“对对对，我最喜欢吃粥了！！！”沈苍夜感激的接过来。
顿了两秒，他又加了几句，以便为自己突然多出来的喜好进行背书，“龙门的粥，那可是养生上品！古人云，粥饭为世间第一大补之物，可以延年益寿，养气生津，最为饮食之妙诀啊！”
没有人听懂他这一番“古人云”。
但是所有人几乎在同时松了一口气。
刚才肃杀一般几乎凝成实质的寒气，终于是松下来些许。
“星熊很了解嘛……”斐迪亚笑着给星熊倒酒。
为了在夜里遇寒，他们通常会携带一定量的酒原浆，稍微调配勾兑便能饮用。
本身在外演习是不允许这样子娱乐性饮酒的，不过主教官大人默许了，大家也就喝开了。
星熊赶紧端起酒杯，陪笑道：“哪能啊，只不过是恰好听沈苍夜说过一次罢了。”
星熊说着这话，转头就朝沈苍夜瞪了一眼，表示我可是够意思的，回头老大要是追究起来，你可得帮我解围。
沈苍夜挤眉弄眼的看回去，表示兄弟放心我不可能亏待你，哎不对，不是兄弟，是大妹子放心！
斐迪亚主教官看他们这一来一回，兀自笑了笑没说话，只是专心对付自己碗里的菜。
沈苍夜正吃着，就见旁边老陈看了放在桌子另外一侧的烤鹿腿很多次，但是跨越整个桌子伸手去拿又不礼貌。
她犹豫了几次，最终还是没有动手。
沈苍夜停了停，伸手切了半只鹿腿，放在了陈晖洁的盘子里。
龙女孩一愣，低头吃着，耳朵却已经泛了红。
沈苍夜吃饱了，便跟旁边的学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蓦然间感觉右手一暖，他低头看去，就见到陈晖洁的左手，正搭在他放在腿上的右手上。
好似要拉他的手，但却又仅仅止于此。
……更像是飞龙将爪子搭在自己金灿灿的财宝上，“宣誓所有权”。
他再抬头，就见坐在对面的斐迪亚教官正微笑地望着他。
“教官？”沈苍夜愣愣的说。
九笑了一下，道：“我们干一杯吧，下个月大家都要走了，以后或许会在龙门近卫局见面，相遇是缘，无论以后能不能见面，感谢大家给了我这个机会，见证大家的成长。”
“谢谢教官！”黄之森带头举起了杯子。
沈苍夜一晃杯子，空了。
蛇警官见着，就起身给他倒酒。
“谢谢教官。”沈苍夜忙说。
别人给你倒酒，双手端着酒杯是基本的礼仪。
沈苍夜正想端酒杯，忽然间意识到自己的右手还被陈晖洁给压着。
那龙爪子万钧之力，死死压着他，愣是不放手。
挣开，还是不挣开，这是个问题。

880.喜欢会让人自卑
沈苍夜和九大眼瞪小眼三十秒之后。
陈晖洁突然间站起来，说：“怎么好意思，让教官您亲自倒酒呢？”
她宛若女主人的模样，先是给沈苍夜倒满了酒，又探身到桌子对面，给斐迪亚教官倒满了酒。
蛇警司望着她，只是浅浅的笑了笑。
所有人突然间安静下来。
陈晖洁毫不惧怕地与主教官对视。
虚空之中仿佛两头巨大的上古巨兽在对峙。
“干、干杯……？”黄之森怯生生地打断了这噤若寒蝉的环境。
“干杯！”
所有人赶紧举杯。
酒杯相碰在一起，荡出的酒液映着每个人的脸。
九望着坐在对面的男人，觉得有点恍惚。
她喜欢调笑他，看他窘迫的模样，看他无奈逃窜，方心满意足。
日子过久了，总会有惯性，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眷恋这个人。
他能够理解她，知情识趣，聪明灵透，她觉得各方面都合心意，简直挑不出毛病。
但她也知道，他们的调笑，就仅止于调笑，不过是她小小的自我满足罢了。
九饮尽了杯中酒，心中惆怅。
她很清楚，陈晖洁和他以后尚还有联系的机会，甚至能更进一步。
但是自己同他……此去一别，未来便是彻底的平行线，再无相交的可能。
所以，自己到底在争什么？
陈晖洁是谁？大炎公主的女儿，龙门总督魏彦吾的外甥女。
这是攀上了皇亲国戚，多好啊，应该为他高兴、祝福他才是。
自己又算什么？
斐迪亚自嘲地笑了笑。
看到对面沈苍夜喝完了酒，蛇警官兀自捏了捏酒瓶子，还是放弃了为他倒酒的打算，只是闷闷地给自己斟上一杯。
这一顿丰盛的晚餐过后，所有人各自钻进各自的帐篷。
美美睡上一觉，次日便可以打道回府，享受热水和软软的床铺了！
沈苍夜回到帐篷里时，陈晖洁已经睡下。
看到龙女孩紧闭着的眼睛和微微颤抖的睫毛，沈苍夜尽量地把动作放轻。
他刚躺下，就觉得陈晖洁动了一下。
“你回来了。”陈在朦胧中问道
“吵醒你了吗？抱歉。”沈苍夜说。
“没，我没睡着。”蓝发少女翻了个身，似乎睡得非常不安稳。
沈苍夜撑起身看了一眼，“你背上的伤，很难受吗？”
“啊。”陈晖洁扭了扭身子，“还行，有一点……”
沈苍夜按着她的肩膀，“我再给你涂一次药，按理说要每天涂三次的，现在间隔已有六个小时了，可以再涂一次。”
“嗯……”陈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
“把衣服给脱了，趴那里。”沈苍夜说。
龙女孩啊了一声，心说他这是真的不把自己当女人吗？说脱就脱啊！？
搞了半天，怎么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害羞，他半点事儿都没有？
就听沈苍夜又说：“你转过身去背对我，黑灯瞎火我也看不到，很快就涂好了。”
陈姑娘闷闷地应了一声。
兴许是蚂蚁的蜇咬又痛又痒磨钝了她的神智，她很听话的就把衣服给脱了。
沈苍夜打着手电筒查看了一下，她背上被蚂蚁咬的地方已经消了肿，只是还有不少小红点没有褪去。
沈苍夜和好了药液，慢慢的涂抹均匀。
那条龙乖顺地趴着，忽然，一滴药水顺着她腰侧流下来。
她身躯一颤，就感觉沈苍夜伸手抹了，她吓了一跳。
沈苍夜就笑：“别绷着，那么紧张，跟练肌肉似的。”
陈晖洁气得把身下的垫子都给揉皱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到沈苍夜说了声：“好了可以了。”
蓝发女孩道了声谢躺下，过了几分钟，黑暗中就感觉到沈苍夜将一件衣服盖在了她的身上。
“昼夜温差大，盖一下，别着凉了。”沈苍夜说。
两人都睡下了，陈晖洁攥着拳头背对着他。
她犹豫了很久，才说：“沈苍夜。”
“嗯？”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就是你遇到一个人，认识她之后，越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觉得自己很糟糕，特别自卑。”
很多人都会这样，遇上了一个喜欢的人，他们身上有着我们期盼的美好，看到这些东西便让人产生自卑。
不敢奢求对方会喜欢自己，可以做朋友就很满足。
沈苍夜嗯了一声，“好多年前了，读书的时候有过，名字都记不太清了，总之是班里一个女生，她各方面的特别优秀，让所有人望其项背，我怎么追都追不上她。”
龙女孩惊了惊，“那后来呢？”
沈苍夜哈哈一笑，说：“该怎么说呢？我想，一定程度上，是我自己给她加上了光环，认为她的一切都很美好，其实她也没那么完美。美好是我自己心中的投射，我的自卑，并不来自她真实的美好，而是我内心的期盼，让我自卑的不是她，是我自己。不过，每个人生命里都有这么些个人吧，有一个目标让你去追逐，让你努力变成更好的人，这样也不错。”
“嗯……”陈晖洁应了一声。
她停了很久，又道：“我想，我还要变成更好的人，我没有必要跟别人比，但我可以一直一直的努力，比昨天的自己更好一点，然后……”
沈苍夜等了一会儿，没听到陈晖洁再讲话，只道她是睡着了。
他便低声说了句晚安，也闭上眼睛睡了。
另外一头，陈晖洁吸了吸鼻子，又睁开眼睛。
刚才她没有把话说完，最后一句咽回了肚子里。
她想说，我要努力成为一个更好的人，然后向那个人告白。
……她回想和他认识的这些日子来的种种，她常常像小孩子一样喜怒无常，有时候做事很鲁莽，冲动上头，都是他在迁就包容她。
越是这样，她就越认识到自己的不足，觉得自己差劲透了，所以患得患失，认为自己样样比不上别人。
心有所往，为之而变，总是好的。
她希望，未来会有那么一天，她能跨越所有障碍，自信的与他站在一起，不需要担心他会被谁抢走。
在那之前，或许……
邀请他来自己的学校玩玩，也不错。

881.豆腐脑就该是甜的!
对抗演习之后，所有人再次投入了漫长的每日训练之中。
训练量每天都在增加，在这最后关头，还是有三名学员们没能坚持下来。
最终参加龙门近卫局第二次选拔考核的学员，只有三十一个人。
第二次考核依旧是任务模式。
沈苍夜和九去到了任务的指挥部，在这里可以实时监控到每一个学员执行任务的情况。
学员分为三到四个人一组，与龙门近卫局的其他警司一同，进入模拟实战的任务当中。
同时由随队的教官对学员的每个决定和行动进行打分。
陈晖洁接到的任务，是进入一个市郊的物流站，营救两名被绑架的警员。
任务并不会一帆风顺。
当陈晖洁领着救援小队的成员冲入物流站的厂房里时，发现这里已经没有敌人存在。
两个战友身上并没有伤。
但是，他们两个人被绑在柱子上，胸前固定着爆炸物。
——这是与先前的情报不一致的意外状况。
陈的神色还是很从容，立刻联系龙门近卫局的爆炸物处理小组——他们拥有更专业的人才和设备，她同时组织疏散周围的群众。
而在等待爆炸物处理小组抵达的过程中，事端再次出现。
——负责巡逻的队员在距离物流站厂房五十多米远的地方，发现了一架火箭炮。
火箭炮的方向，正对着物流站的厂房。
任务到这里，沈苍夜不禁为陈捏了一把汗。
要放在以前，遇到如此的紧急情况，这条龙可能会头脑一热就冲出去自己解决了。
好在，这一次她终于是成熟了。
指挥官绝不能自乱阵脚。
她冷静的分配了两名爆炸物处理小组的队员前往处理火箭炮，自己则驻守原地。
最终，危机顺利解决，陈也为这最后一次考核交上了一份满分的答卷。
这一回行动，就连主教官九也挑不出半点毛病，只是赞许了点点头，在她的成绩上盖上了自己的印章。
最后。
在他们离去之前，训练基地里办了一场联欢会，这是预备兵团每年的传统节目
毕竟，虽然这些时日来每天的训练都很辛苦，但没伤没挂，一切祥和安好。
这场联欢会，单单是装饰会场就花了大半天。
会场要拉横幅、挂上装饰，摆上桌椅板凳和小吃。
唐嘉林站在凳子上，往活动室的屋顶上挂拉花，两条交叉，正中间缀一个艳红配翠绿的花球。
沈苍夜刚刚搬了三箱啤酒走进来，一看着配色，当场呆了，“这颜色也太……太俗了！这不会是你选的吧唐哥？”
“当然不是。”唐嘉林笑嘻嘻地盯着他身后，“别瞎说啊，这可是老大的收藏。”
沈苍夜嘁了声，“哦，是她啊，果然没品位。”
下一秒便听见九在他身后说：“嘉林说的‘老大’可不是我，是孙老大哈，这拉花每年都用的，要不，你上他办公室给他提议换一换？”
沈苍夜吓一跳，讪讪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你懂的……就，这种配色，让人很为他家的装修格调担心啊……哈哈哈。”
斐迪亚教官瞟他一眼，“好啊，那——”
她本想插科打诨地调戏他，说那以后咱们家新房的布置就由你全权负责了哈。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最后只是克制地笑了笑，说：“他们在那边讨论节目呢，待会你们俩忙完了，也过来一起吧。”
照例，联欢会要排个娱乐性的游戏节目。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从排小品说到抢凳子，又扯到了丢手绢，怎么都定不下来。
星熊想了很久，在纸上写下：二人三腿。
腿字才写了半个，黄之森连连摆手：“就这么点地方，怎么玩啊！”
星熊好脾气的再改：我来比划你来猜。
黄之森和刘鹤云一起严肃的起立：“哎哎，那不行啊——”
“怎么又不行？”星熊不解。
“因为某两个人作弊！”刘鹤云促狭地笑着开始唱：“教官的心思你别猜别猜——为嘛？”
一票学员接着高喊：“她的心思只有沈哥最明白！”
“好了好了，别闹了。”九摆了摆手，语气中有几分落寞。
星熊不解地瞧了她一眼。
“我去把瓜子搬过来，你们先说着。”九起身走了。
唐嘉林莫名地看着她走远，用手肘撞了撞沈苍夜，“教官她，心情不好？”
沈苍夜也有点奇怪，“可能是？”
当晚的联欢会热闹极了。
学员们勾肩搭背地喝酒唱歌，分享各自儿时的趣事。
最后用着音响唱起了卡拉OK。
陈晖洁唱了首维多利亚语的歌，唱得有模有样的。
一个小学员拿起房间里摆设用的花瓶去献花，紧跟着就被众人按倒在地上。
小学员不乐意地挣扎着起身，“你们干嘛啊！”
学员们高喊：“别捣乱啊，这花是你能献的吗！你想抢走我们唯一的姑娘怎么的？”
赵卓志就笑，“人家早就有主啰！”
然后黄之森和刘鹤云情歌对唱，黄之森尖着嗓子唱女声，唱得脸都憋紫了。
学员们闹腾着。
斐迪亚主教官只是静静坐在礼堂的一角，微笑的注视着他们，最后，视线落在一个人的身上。
电视里在播着电视剧，但是没人去看。
屏幕里的情情爱爱。
书卷气的秀才暗恋武林豪门的后裔，风情的老板娘喜欢胆小的盗圣，武林小盟主与书呆子同学两小无猜，聪明伶俐的女侠与傻乎乎的捕快走到了一起，憨厚老实的厨子暗恋一个江湖骗子。
他们争论，爱情需要理由吗？不需要吗？
无解的问题。
或许一万个人会有一万种答案。
九轻轻叹了一口气。
……有什么办法呢，都已经爱上了。
晚风，明月，食物的香气，还有……心仪的人，所有的感官都在今晚短暂地被取悦到极致。
斐迪亚警司极慢地闭了一下眼睛，在脑海拍下这幅画面，永永远远刻在记忆之中。
几个小学员突然为了菜的名字大吵起来，喊着这个就叫甘蓝，什么包菜啊，叫甘蓝！就跟豆腐脑是咸的一样，这个就叫甘蓝！
这话一喊出来，那些人立马内讧了，两个喊咸，两个吼甜。
于是更多人凑进去，严肃地讨论豆腐脑究竟是什么味道。
九看了会儿热闹，无声地笑。
真好啊……
晚风意料之外的撩人，温柔得像水。
沈苍夜走过来，递给她一杯酒，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882.日暮酒醒人已远
两人一同注视着笑闹着的学员们。
这些生机勃勃的兵，他们身上涌动着活下去的本能，这让他们饱含侵略性，又格外温柔。
“你今天好像兴致不高。”沈苍夜说。
教官大人与他碰了碰杯，笑着说：“嗯，每一年每一届学员都会有这样的时刻，只是今年……”
——只是今年，有一个人，让我不愿意面对离别。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沈苍夜表示理解。
九无声的笑了笑，笑容中又有些伤感，“你呢？什么时候走？”
“应该是明天。”沈苍夜道。
考核结束之后，参与考核的学员陆陆续续都会离开训练基地，等候下一步的安排。
沈苍夜顿了顿，又说：“陈晖洁也是明天走，她还没有毕业，她会先返回维多利亚完成她的学业，再到龙门近卫局报到。”
“啊，这我知道，上面打过招呼了。”斐迪亚教官点点头。
两人安静着，闹腾的学员们吵得不可开交。
沈苍夜道：“这里有点吵。”
“是啊，他们闹得天花板都要翻了。”九轻轻地笑。
沈苍夜想了想，说：“我们到外面去好吗？”
“怎么了？”蛇警官问道。
“我有话想对你说。”沈苍夜转过头，认真地望着她。
两人视线碰上，一刹之间，九虚握起了拳头。
她隐约能够猜到，他想说什么。
她曾经无数次肖想，无数次想要知道的答案——
也是最不敢面对的话语。
她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如天堑，知道他们的关系就只是相互的调笑，她知道他不愿意留在龙门，知道陈晖洁对他的感情，知道自己从来不该去奢望。
所以，不应该期待那个答案。
她对任何事情，向来都是坦然无惧，此刻却退缩了。
斐迪亚警司躲开了他的视线，违心地拒绝道：“算了吧，以后有机会再说也不迟。”
沈苍夜怔了怔，也是笑笑，说：“那好吧。”
这时候，九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接起来。
很快，她的神色变得凝重，说：“明白了，我就来。”
“近卫局有事吗？”沈苍夜问道。
“嗯……不。”斐迪亚警官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我离开一下。”
她站起来，沈苍夜也起身想送她，却见教官大人摆了摆手。
“要走了？”沈苍夜问道。
九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放下酒杯，笑着说：“沈苍夜，祝你一生幸福快乐。”
沈苍夜无语了，“哎，不要说的好像生离死别一样啊！”
“那就祝你天天开心吧。”蛇警司无奈地换了个措辞。
“明明意思差不多，怎么第二个说法就好了一点儿？”沈苍夜纳闷了一秒钟，又道，“以后我们肯定还会见面的，我没那么快离开龙门，有空出来一起聊聊。”
“好，后会有期。保重。”斐迪亚认真地注视着他。
她下意识又握了握颈上的吊坠。
“你明天来送我们吗？”沈苍夜问道，“上一次缺席了，这一次不会又要缺席吧？”
“我尽量吧。”九没有与他对视，只是移开目光。
她的手机又响起来。
“赶紧去吧，我是不是又耽误你了。”沈苍夜忙说。
蛇警官笑着摆摆手，她接起手机，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次日，沈苍夜却没有再见到九。
大部分学员都在今天离开，星熊来送他们。
陈晖洁要赶下午的航班返回维多利亚，泰拉还没有远程航班，陈需要转几次飞行器才能抵达维多利亚。
文月夫人和魏彦吾都抽不开身，于是，东国前公主便拜托沈苍夜和白雪一起去机场送陈晖洁。
龙门的空港在城市的一处较为空僻的地方。
文月夫人安排了司机送他们。
可是，他们在前往空港的车上也是一路无话。
沈苍夜的手一直被陈晖洁摁着。
又是巨龙爪子按着财宝的那种摁法，搞得他想换坐姿都换不了。
陈晖洁沉默不语，沈苍夜便也不好多说什么。
到了机场，司机在外停车等候，陈晖洁跟白雪叮嘱了一句不用跟上，打了个手势示意沈苍夜送她。
沈苍夜赶紧跟上去。
跟着这条龙将行李托运，又一路送她到安检口。
陈晖洁反复回头了许多次，确认司机和保镖白雪都没有跟上来。
在安检口，她蓦然停住脚步。
“我送你到这里吧。”沈苍夜以为她是要告别，便说，“一路平安。”
她将行李递给了陈晖洁，龙女孩却没有伸手去接。
沈苍夜疑惑的看着她。
“你还会继续跟我联系的，对吧？”炎国的龙抬头望着他。
沈苍夜笑了笑，“当然啊，你可以写信给我，在不受天灾云影响的时候，电子通讯也是很方便的。”
“嗯……有机会来维多利亚玩一趟吧，我们学校的校园很大，有很漂亮的地方，我想你会喜欢的……”
“我还想介绍你跟我的室友认识，我的室友是个特别有意思的姑娘，她居然在宿舍里种土豆。”
“还有……”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话，在训练基地期间，沈苍夜从来没有听她一次性说这么多的话。
他也不打断，静静的听着她说。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广播开始找人，喊的正是陈晖洁的名字，提醒她赶紧登机。
陈抿了抿唇，说：“抱歉，我本想和你多说一点话的，要是……要是……”
她觉得后悔。
要是在之前的训练里，能再多抓紧时间相处就好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一开始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
“没关系，来日方长嘛，我们以后肯定还会在见面的。”反正你肯定会来罗德岛的。
陈晖洁嗯了一声。
广播再次响起，沈苍夜便催促龙女孩登机。
陈拉了行李要走，忽然间又停住了。
她迟疑了很久，最终鼓起勇气道：“可以抱一下吗？”
“当然可以。”沈苍夜伸开手臂。
蓝发女孩拥了上来，将脸搭在他的肩膀上，嘴唇轻轻碰了他的脸颊。
“保重。”沈苍夜说。
陈的耳朵有点发红，松开他，拿着行李便落荒而逃。
大步走出了几米，她又猛然停下，回过头说：“沈苍夜。”
“嗯？”沈苍夜应声道。
“我应该，可能，会想你的。”说完这话，陈晖洁别扭得立马开溜，拖着行李向安检口飞跑而去。
沈苍夜瞅着她狂奔而去的背影，有点哭笑不得。
想就想，不想就不想，应该可能会想算是什么鬼。
龙门近卫局的选拔之后，沈苍夜重新回到了罗德岛驻龙门办事处的日常生活当中。
平静的生活过了很久，他几乎要忘记了在训练基地那些每天训练的痛苦日子。
不得不承认，大脑真的是非常强大的器官，能够过滤掉大部分的痛苦，只留下最快乐的回忆。
有时候，沈苍夜会想起训练基地里的那些日子。
虽然每天都很疲惫，但是充实而快乐，还有某个总是叫他加班的万恶的“资本家”……
也是人生中一段不错的回忆。
他从没想到，他会和九，以那样一种方式重逢。

883.变故
这天，沈苍夜刚从龙门的罗德岛办事处下班。
和喵玖告了别，他一边看着报纸一边往公寓走。
走过一个街区，他突然间被马路中间的车祸现场吸引住了目光。
——那是一场非常惨烈的车祸。
严格来说，更像是蓄意造成的。
一辆印着龙门近卫局logo的警车侧翻在路中央，路中间遍地的碎片，旁边还有两辆碎得不成样子的轿车。
在旁边的人行道上，坐着两名浑身是血的龙门近卫局警员。
沈苍夜一眼就看到了一片狼藉当中正在忙碌的星熊。
她大概是刚刚赶到现场，正在处理着车祸现场的事务。
很显然，这是一桩涉及了龙门近卫局警务用车的案件，处理的优先程度必然比其他事情要高。
星熊与另外一名年轻警员正在全力推着侧翻的警车，想把被压在车底的另外一个警员救出来。
人命关天，沈苍夜顾不得许多，立刻跑了上去。
鬼族警司见到他，先是眼前一亮，随即又露出一种不知所措的犹豫表情，好像在迟疑着要不要向他求助。
沈苍夜只是跟她打了个招呼，随即弹了弹手指，以风托起车辆。
三人一起努力之下，终于将被压在车底的警员给救了出来。
这名重伤员全身血肉模糊，早已经昏迷不醒。
他们把这个倒霉的重伤员拖到一旁，星熊才开口，“沈苍夜，能帮我看看这这人的伤吗？我们的医护车可能要过些时候才能到，但我一个人分不开身去……”
“我明白了。”沈苍夜颔首。
星熊立刻掏出了通讯器，联络指挥正在赶来的警员。
随同星熊一起前来的警员拿来急救箱，沈苍夜马上开始查看三名伤员。
被压在车底的重伤员全身多处骨折，已经昏迷过去，幸而还有呼吸和心跳，但情况也不容乐观，需要等到送到医院，通过专业的医疗设备方能明确伤情。
沈苍夜先是用治疗的源石技艺稍微处理了他的外伤，将他平放好，再回头去看两名坐在马路牙子上的轻伤员。
他不禁多瞟了一眼侧翻的警车。
刚才他隐约见着，车内的布局是警用囚车。
这是押运囚犯的车辆。
……是被劫狱了？
星熊还在忙里忙外的打着电话，听起来好像是有另外一组人在追踪着囚犯。
沈苍夜没在意这些。
毕竟这也不是他该管的事情。
他开始替另外两名轻伤的近卫局警员查看伤势。
看到伤口的时候，他却停住了。
这两名警员的伤口都在腿上，同一个部位——都是在膝盖的位置，是小型铳打出来的伤口。
不得不说，这枪开得极好，子弹从膝盖后下方的肌肉里穿过，形成一个贯通的穿透伤。
可以说下手极狠，一枪让人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但是，却也可以说下手极轻。
这一枪两眼，跟锥子扎过去一样整齐，没有打着骨头，没有伤到肌腱，连大血管都没擦断，清清爽爽透了过去。
让伤员暂时失去追捕的能力，但是并不像战场上不长眼的流矢，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这两枪干净利落，只要恢复得当，完全不会留下后遗症，或是有行动上的障碍。
两个人都打在这个位置，好像就不能说是巧合了，而是持铳者刻意为之。
不仅如此，这个持铳的歹徒，想必还是一个高手中的高手。
……是萨科塔吗？
沈苍夜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但是还是他还是按捺住了，他知道近卫局的保密条例。
他不是近卫局的一员，不该问的就不能问。
这时候，那名重伤员痛苦的咳嗽了一声，醒转过来。
看到星熊，他挣扎着撑起身来，说：“星熊……长官……”
“你醒了。”星熊连忙跑过来，“不要动，没事的，我们的救援很快就到，你的血已经止住了，伤势稳定，我们会救你的！”
那重伤员却摆摆手，闷哼着说：“九长官她……抢了铳……咳……她逃跑的方向是……”
“先别说话，我们的同僚正在追踪她。”星熊轻声安抚。
“她往……本埠的方向……”重伤员努力地挤出话语。
沈苍夜的动作停住了。
如果可能，他希望能回到刚才那一刻，把那位重伤员说的话，从头再听一遍。
他转头看着星熊，“九……她怎么了？”
鬼族警司迟疑了很久，才说：“沈苍夜，你还是不要掺合这件事情比较好。”
“她怎么了？”沈苍夜问道，“她……她逃了？等等——这囚车上押运的囚犯，是九对吗？”
“你不要掺合进来，这是我们的保密案件。”星熊还是那句话。
平日里总是温和敦厚的她，这回却是蓦地变得不近人情。
“你回答我这一个问题，囚犯是她吗？”沈苍夜重复道，“是她吗？”
星熊不说话。
沈苍夜转头看着两位轻伤员，他们都是囚车上的警员。
那两人似乎也知道近卫局的保密条例，低着头不吭声。
沉默持续了许久，星熊说：“九，她叛变了近卫局。”
“什么？”沈苍夜扬起眉毛。
他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是那个人亲手伤了自己的队员，叛变了这座她效忠的城市。
“她逃走了，是吗？”沈苍夜喃喃的说。
星熊没有回答，只是用眼神请求他不要再问。
沈苍夜无声的长叹。
他想到那个总是从容的斐迪亚警官，想到她温和又坚定地目光。
她说：军人、警员，是最不公平的职业，我们付出血汗和生命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回报，所以我们需要荣耀与信仰来支撑我们，而不是某个人的认可。
她说：龙门近卫局，我们的忠诚是向着龙门和龙门的市民的，任何事都不能动摇我们的根本，就好像任何法律都不能凌驾于宪法。
她说：我看到太多比我强大的人，我想，如果有一天我要与他们为敌，我该如何保护我身后的这座城市？
她说：我站在这个位置上，就要代表龙门的利益，我要考虑任务的成败，考虑每一个人的生命，我只有这一个角度，我看不到其它。所以我需要你，成为我的镜子。
她说……
不是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样的她，怎么会叛变龙门近卫局？
为什么？
救护车的声音和警笛声由远及近而来，沈苍夜道了别，旋身而去。
夜幕之下的龙门，沈苍夜停在一座高楼的顶端，闭目凝神，将精神力如同水波一般铺开。
这般大规模的扫描非常的耗费心神。
但他无法因为星熊的一句“别掺合这件事情”就停止调查。
无论如何他都要搞清楚事情的原委。
——他要找到九。
沈苍夜立于高处，轻松找到了街道上那个正在快速移动的身影。
他自高楼上跃下，飞身而去。

884.施怀雅,你也来凑热闹?
九匆匆的在城市的小巷中奔跑。
从警多年，她对这座城市的每条道路都记忆深刻。
即便不看地图，每一处的地形都刻在脑子里。
但是眼下。
被数名警员围堵，她也顾不上去处理身上的小伤，只能朝着一个方向奔逃。
她的脚步匆匆，侧身让过人群，踉踉跄跄地往贫民区的方向而去。
九默默思索着。
龙门的贫民区，是一大片错综的建筑，又称玖珑城寨。
在城寨中，无数摩天大楼杂乱无章地建造，人口密度极高，是隐蔽的极佳地点。
她一边跑一边盘算着。
只要能进入玖珑城寨，一定能——
陡然。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阻挡住她的去路。
九条件反射地攻了上去.
哪知道，只是一个回合就落了下风。
她就地一滚，稳住身形，举起了铳，“让开！不让别怪我不客气！”
然而。
在看清来人的面目之后，她的神色久久的怔住了。
“沈……”斐迪亚喃喃的说，却适时的住了嘴，没有把这个名字说出口。
“为什么？”沈苍夜说。
面对他的问话，督察组组长只是沉默不语。
“为什么？怎么会是你？我不相信你会做那种事，你为什么会背叛龙门近卫局？”沈苍夜道。
蛇警官很快的整理自己的情绪，说：“这件事情与你无关，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少来管我。”
沈苍夜望着她，“你觉得只是这样讲，我就真的不会掺和吗？”
九手里的铳还指着他的眉心，语气冷漠，“让开，我真的会开火。”
沈苍夜的语气低了下来，“我不明白。”
“我说了，这件事情与你无关！滚开！不然杀了你！”斐迪亚警官握着铳的手微微颤抖着。
沈苍夜没有让开，径自说：“九，听我说，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难处。如果有能用到我的地方，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好吗？我很在乎你，你和星熊……都这样说，说与我无关，叫我不要掺和，但是我没法相信。只是这样一句话就打发我了？你们把我当成了什么？如果你真的在这里拒绝我，我就用自己的方式去调查，直到查出真相。”
“你不要掺和到这件事情里面来！”九忽然间喊了出来，语气中终于有了一丝压抑的情绪波动。
这时候，远远的听到警笛的声音。
车辆的轰鸣声越来越近，隐约能听到龙门近卫局警员的脚步声、怒吼声。
沈苍夜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抱歉，我不想给你添麻烦。刚才的话就当我在胡言乱语吧。”
九看了他一会儿，捏了捏拳头，说：“告诉星熊，去恒记冰厅喝茶，要上好的功夫茶，配咸蛋黄夹心菠萝油。”
“啊？”沈苍夜懵圈了一秒。
这是什么鬼？
九突然间朝他开了一枪。
铳枪的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肩膀而过。
沈苍夜下意识退了一步，斐迪亚警司猱身撞向他。
沈苍夜侧身让过，九的身形一闪，已然越过他，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
蛇警官走之后五六分钟，几名手持轻型弩的龙门近卫局警员，撵着她而来。
现场很快变成了警员的海洋，看不清到底有多少警车在前后左右闪烁着警灯，警笛声刺耳地鸣响着。
“——举起你的双手！”近卫局警员将弩箭对准了沈苍夜。
很快，他作为帮助逃犯的嫌疑犯，被带上了手铐，押到了龙门近卫局。
——审讯室内。
沈苍夜戴着手铐的手百无聊赖地敲击着，四壁都是白色软垫的防撞墙，只有前方一张桌子上坐着的警员在冷冷地盯着他。
对于警员的问话，沈苍夜一概不回答。
“我要见星熊。”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
最终，对面的警员妥协了。
不多时，绿发的鬼族走了进来。
看到他的瞬间，星熊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星熊示意正在审讯的警员在外面等，径自走到了沈苍夜的面前。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星熊似乎是已经猜到了几分，按下了停止录音的按钮，定定注视着他。
“恒记冰厅，要上好的功夫茶，配咸蛋黄夹心菠萝油。”
沈苍夜将九告诉他的话复述了一遍。
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不是胡言乱语，而是一个暗号。
星熊看了他几秒，最后还是无奈地摇摇头。
沈苍夜不解的看向她。
“那家伙明明说自己公私分明……”星熊兀自摇了摇头。
她重新打开录音，示意外面的年轻警员开始录音。
“姓名，性别，年龄。”
高大的鬼族熟稔地问了几个不相关的问题，最后轻飘飘的把他打发走了。
沈苍夜离开审讯室。
下一刻便被星熊带到了另外一个无人的房间里。
这也是一间审讯室，看起来是许久没有使用，整个房间里充斥着淡淡的霉味。
星熊倚在墙边，盯着他，“现在我要告诉你的事情，我相信你能够保密。”
“我是受过保密教育的，星熊。”沈苍夜无奈地说，“好吧，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究竟发生了什么。”
星熊思索了几分钟，好像在考虑该从何说起。
良久，她终于开口道：“大约在十多天前，我们情报科的同事截获了一条重要情报：一个职业杀手，将在下周的国际企业家峰会上，暗杀亚当斯·施怀雅。”
“亚当斯·施怀雅。啊，是施怀雅家族的——”沈苍夜惊讶道。
“对，施怀雅家族旗下，大古集团现任执行董事。”星熊说。
——等等，这个人不应该是已经卧病在床十几年了吗？
怎么还能来参加会议？
不是吧，连这老家伙都不按常理出牌了！？
沈苍夜定了定神，只能听着星熊继续讲。
鬼族警司道：“虽然亚当斯·施怀雅先生年事已高，但是整个家族的产业，大多还掌握在他的手上。”星熊说，“而且，现任近卫局局长，也是他的人。”
“所以？”
“所以……”良久，星熊终于道，“事实上，叛变近卫局，只是障眼法，是一个伪装。九现在的身份，是一名卧底，她在为龙门近卫局，为亚当斯·施怀雅先生，追查这一盘暗杀局——他们要找出策划暗杀的幕后人。”

885.衣不如新,人不如新
安静的审讯室里，沈苍夜等待着星熊的解释。
星熊道：“今年是国际企业家峰会成立三十周年，亚当斯·施怀雅受邀前来参加下周的峰会，为此，我们配备了大量的警力。”
沈苍夜只是大略听说过这个会议。
这是一个全世界各行业企业家的协会，旨在引导世界各国企业组建区域性行业联盟，促进公平竞争，组织各行业企业的商务对接等等。
协会的总部在龙门，据说这个协会一开始就是亚当斯·施怀雅组织建立的。
亚当斯·施怀雅，他不仅掌控着整个施怀雅家族，还和龙门近卫局高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样一个重要人物莅临龙门，近卫局必然要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保证他的安全。
星熊接着说：“我们截获的情报非常可靠且准确，这位杀手受命在国际企业家峰会召开的当天，暗杀亚当斯·施怀雅先生。”
“如果他平时都在严密的保护之下，他离开宅邸上下车的时候，就是最好的下手时机。”沈苍夜道。
高大的鬼族接着说：“你也知道，现任龙门近卫局老大就是亚当斯·施怀雅先生的人，情报传到亚当斯先生那里，他非常生气，下令无论如何都要查出这桩暗杀的幕后黑手，查出究竟是谁想要对他下手。”
“这是九行动的原因吗？”沈苍夜问道。
星熊点点头：“我们很快查出来，这个受命前去执行暗杀任务的杀手，是臭名昭彰的国际雇佣兵，代号黄昏犬，他曾经是——”
“九以前带的兵，然后？”沈苍夜适时的打断了星熊即将到来的长篇大论。
不然，这关系要解释起来可麻烦了。
“她都告诉你了？”星熊感到不可思议。
“嗯。”沈苍夜说。
星熊回味了老半天，心里骂了一声。
九，我跟你多少年交情？你个死没良心的小白眼狼！老子养了你这么久，他一根骨头就把你招走了！还是直接倒贴那种！
星熊喘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说下去。
黄昏犬的出现让九感到警觉。
黄昏犬、鸣弦、鹄箭，他们曾经是九的三名学员。
鹄箭，原名廖怡宁，她的家境贫寒，父母双亡之后拉扯弟妹长大，她被犯罪集团重金收买之后，蓄意干扰抓捕任务，任务中，她杀死了队友鸣弦，后逃离龙门。
黄昏犬，原名山浩奕，他是鹄箭的未婚夫，鹄箭脱离龙门后，他也离开了龙门，成为一名雇佣兵。
三个月前，鹄箭被她的教官——也就是九亲手抓住，最后被处以死刑。
而现在，黄昏犬……回到了龙门。
黄昏犬，连九都承认，他的军事技能已经超越了作为教官的她，他是龙门近卫局历史上最强的警员，同时……也是背负着一身仇恨的人。
曾经的往事涌上心头，斐迪亚警官判断，黄昏犬此行，有可能是来找她寻仇的。
这个猜想很快得到了证实。
一天午夜，九突然间被一通电话吵醒，告知她前往龙门贫民区的一处废屋。
她惊觉——那是黄昏犬的声音。
电话里告诉他，如果她不去，鸣弦的父母和遗孀、儿子将会死于非命。
九立刻前往现场。
她并不知晓，就在这通电话前三个小时，龙门近卫局总部失窃，一个蒙面人杀伤了三名执勤的警员，从武器柜里抢走了九专用的铳。
铳械是很珍贵的武器，龙门近卫局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配备。
因此，每一位警司自己的铳都是有特殊编号的。
蒙面人抢走了九的铳，在贫民区里用这把铳杀了两名警员。
而在九赶到的时候，她和她的铳，与倒地的警员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命案现场。
凶手的行动似乎经过了周密的计算，挑选了这个完全没有监控的地方。
目的便是，将杀死警员的这个罪名嫁祸给九。
被杀的两名警员，是为代号“鹄箭”的近卫局警员执行死刑的法警。
虽然动机并不完备，但整个过程，九也没有不在场的证明。
在九被捕前，她再次接到电话，告知她一个地址，让她立刻前往——依然是同样的威胁条件。
“——如果你不来，我就杀了鸣弦的所有家人。”
斐迪亚开始意识到，这可能是黄昏犬针对她本人的复仇。
被发现时，九作为枪杀警员的嫌疑人，被暂时扣留。
涉及到了龙门近卫局警员谋杀案的抓捕现场，一道道白色的探照灯笼罩着她，密密麻麻的警员包围着她。
无数道指着她的弩箭后面，是龙门近卫局的警员们的眼睛。
武器没有感情，但是拿着武器的人有感情。
他们曾经把这位战功赫赫的特别督查组组长当作骄傲。
而如今，一切都破灭了。
九没有反抗追捕。
就像无数次完成任务时那样，她在警员的簇拥中走向警车。
只不过，这次，她的双手还戴着手铐。
只不过，这次，警员们注视她的目光不是钦佩、崇拜，而是失望、伤感。

886.重色轻友乃人之本性
情况在九从特别督查组组长沦为阶下囚的那一刻便开始急转直下——她没有办法再调遣警员了。
可是，鸣弦家属的命还在对方的手上。
在九作为嫌疑人转移的过程中，黄昏犬制造了这一场车祸，让她在逃离的同时，处境更为艰难。
她彻底没有了选择，只能前往黄昏犬的据点。
沈苍夜理清了思绪，说：“所以刚才，我被抓之前遇到了九，她其实是在去找黄昏犬的路上？”
他弄明白了。
龙门近卫局除了黄昏犬这一条线索，就再也没有头绪了。
黄昏犬来找九复仇，而龙门近卫局想借这个机会，抓住这条线索查下去。
所以，九假意叛离龙门近卫局，接近黄昏犬。
只有那样，她才能拿到更多的情报，从而查出是谁买凶杀人。
“你的想法没有错。”星熊说，“我们的行动是受到NSS许可并直属指挥的。”
NationalSecurityService，简称NSS，全称为龙门近卫局国民安全处，主要职责是收集分析涉及龙门安全的情报，部署、协调、推进维护龙门安全的措施和行动等等。
NSS介入，就代表着，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案件。
沈苍夜不禁唏嘘。
他的擅自行动，是不是让九为难了呢？
星熊接着解释道：“黄昏犬，他是查清这一场暗杀的背后阴谋唯一的一条线索。九决定以自己为诱饵，去找黄昏犬。目的是得到他的声音指纹，同时掌握他的行动，我们的情报部门也会根据声音指纹，对全龙门市内所有的通话进行监听，以人工智能识别，从而获取更多的情报。”
沈苍夜有点惊讶，“那很危险吧？黄昏犬的未婚妻，就是被九亲手抓住，才落得死刑的下场。黄昏犬此行就是为了来找九的，如果他丝毫不念旧情，那么九的境遇将非常危险。”
“是很危险，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星熊说。
“——她的人身安全根本就没有保障。”沈苍夜急道，“把黄昏犬的地址发给我，我去保护她。”
星熊怒声打断他，“你知道这样的行为可能会让整个计划败露吗？黄昏犬有可能一直在跟踪九，为了保证计划顺利进行，目前只有几个人知悉了这个计划，所有的警员都还把当把她当成是一个变节者，一个叛徒。一旦对方察觉，就前功尽弃了！这个计划，也是九自己的决定。”
沈苍夜想起那天见到九时，她身上的伤……那可都是近卫局警员没有保留的攻击。
他忍不住问道：“一定要这样吗？龙门近卫局的警员——至少他们应当知情！”
话说了一半，他自己停了下来。
星熊默默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沈苍夜明白，不可能让更多人知道这个计划。
任何一个计划，牵扯的人越多，就越容易败露。
——你知道自己不会因为威逼利诱而泄露秘密，却不知道别人会不会。
因此，必须将牵扯这计划的人限定在很小的范围之内。
而龙门近卫局警员对九的攻击，也是她用来让黄昏犬相信她已经孑然一身的工具，是在预想范围之内的牺牲。
念及此，沈苍夜突然间感觉到一阵酸楚。
九，还是那个九。
可是她，又何曾为自己考虑过呢？
这是一个绝密的计划，目的在于查出暗杀的幕后主使。
但是。
这不是拍电视剧，没有天选之子的主角，布了一百年的局，都能一步一步没有意外的顺利实施。
我们常常看到小说中主角层层嵌套的布局，如同多米诺骨牌般，每一步都恰到好处的精密计算。
然而，现实中的没人敢这么做。
人不是提线木偶，每多一个参与者，就多一层困难。
因为，最不按套路和逻辑出牌的，永远是现实本身。
参加最重要的考试时突然下雨了、忘带准考证、感冒发烧……
千遍百遍都没错的事情，偏偏就有可能出问题。
涉及的人越多，失控就越多。
你甚至都不知道你的父母在想什么，你的朋友在干什么，又何谈涉及了数百人的布局？
也正因为如此，星熊才对九让沈苍夜加入这个计划颇有微词。
——这应当是百分之百信任的人才能被纳入考虑范围的。
她倒不是不信任这个罗德岛的医疗干员，只是觉得……
靠！！
这家伙在你心里上位也太快了吧！
说好的公私分明呢，说好的放弃自己的感情呢，一见到本人就什么都忘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喂，你这还算是有专业素养的高级警督吗？
果然重色轻友是人之本性！

887.偷天换日
玖珑城寨之中，一个不起眼的屋里。
九看着面前的男人。
“我依照约定来了，黄昏犬。”她说，“放了他们。”
黑色头发的鲁珀男人冷冷盯视着她。
他的身后，两名雇佣兵手持重弩，瞄准着这位龙门近卫局的警官。
“好久不见，队长。”鲁珀男人笑道，“我们都熟悉彼此，不需要试探了。我奉劝你，收起你的源石技艺，放下武器，我的部下就在那两个老东西旁边，只要我这边一有动静，我的部下立马动手，他们的命就没了。”
“我知道，我不耍诈。”斐迪亚警官扔下了手中的铳。
黄昏犬朝着身后的手下偏了偏头示意。
两个雇佣兵立刻会意，他们小心翼翼地接近这位近卫局警督
九举起了双手，表示自己不会攻击。
于是雇佣兵的胆子大起来，其中一个一脚踢在九的腹部，斐迪亚顿时弯下腰。
她没有反抗。
另外一个雇佣兵举起弩机砸在她的后颈上。
九只觉眼前一黑，扑通一下栽倒。
随即她被绑住双手，拖起来盯视着面前的男人。
“放了……罗金禾的家人。”九断断续续地说，“这件事情……与他们无关。”
“与他们无关？是的，但是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引起的！”黄昏犬冷笑，“带走！”
九还想说话，却被一个黑色的口袋罩住了脑袋。
三辆车鱼贯开入，在龙门贫民区一处无人的仓库门口停下。
黄昏犬神色冷峻地走下越野车，他那蒙着眼罩、反绑着的教官，被他手下的雇佣兵们直接拖出来推倒在地上。
黄昏犬站在九面前，低头睥睨着，“解开她。”
斐迪亚警司的眼罩和嘴上的胶条被摘下来。
黄昏犬面无表情地瞪着她，突然狠厉地飞起一脚。
九被直接踹飞出去半米，却还是顽强地爬起身，无言地注视着这位曾经自己手下最优秀的学员。
她感到莫名的哀伤。
她的队员，全都……全都离开了她。
黄昏犬脸上没有表情，“亲爱的队长、我的教官，没想到我们再次见面，会是在这种境况下，真是。造化弄人啊……”
九挣扎着吐出嘴里的血，道：“你说话算话，我来找你，你就放了他们……”
黄昏犬慢慢地点着一支烟。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是一片杀气。
蛇警司望着他，却并不意外，反而是浮起一丝苦笑，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这个兵的身上有一种骜气。
他们是能够托付后背的战友，却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朋友。
“当你抓住怡宁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会有这样一天。”黄昏犬淡淡地说，“事情没有结束，我和你的恩怨还没了结。接下来，你必须听我指挥，替我去——杀一个人，事成，我放了他们。”
斐迪亚警司怒视着他，“山浩奕，你是不是疯了！？你已经分不清楚是非黑白了！？”
“你在跟我叫板？你有什么资格？你以为你还是对我发号施令的上司么！？”黄昏犬陡然暴怒，揪住九的领子，“现在你在我手里！你必须服从我，听我的，否则我杀光他们！”
他暴跳如雷地夺过手下雇佣兵的重弩，朝着自己曾经的队长狠狠砸去，不顾一切般拳打脚踢。
不知过了多久。
哗——
一桶凉水浇到了九的头上，把她从昏迷中惊醒。
躺在地面的斐迪亚警司慢慢睁开了眼睛。
“放了他们……”斐迪亚的声音很微弱，“否则我……我不会和你合作……”
“是吗？”黄昏犬阴鸷地笑了笑，挥挥手。
咣！
门被撞开，一个雇佣兵推搡着一个被绑着的小孩走进来。
小孩衣衫褴褛，身上一道道都是被打出来的血痕，他的嘴上粘着胶条，无助地挣扎着。
他是鸣弦的儿子。
九蓦地瞪大了眼睛。
雇佣兵一把将小男孩推倒在地上，下一秒，弩箭抵在了他的额头上。
小男孩惊恐地睁着双眼，拼命踢打，被雇佣兵粗暴地按住。
“不——别杀他！”斐迪亚警官着急道，“他只是个小孩子，这跟他没关系，你这么做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你想看着他在你面前被杀掉吗？”黄昏犬嗤笑，“记住，这一切都是你害的！因为你的优柔寡断！”
倏！
黄昏犬扣动扳机，一发弩箭飞射而出，铮的一下，钉进了小男孩头顶的墙板上。
小男孩吓坏了，流着眼泪挣扎。
九挣扎着想去安抚他，被身后的雇佣兵一脚踢翻。
“山浩奕，你为什么要这样？！”她怒声道。
“因为我恨你！”黄昏犬瞪着眼，双目血红，“你害死了怡宁，我们已经订婚了！她死了，也毁了我的一切！所以，我也要毁了你和你的一切！我毁掉你，毁掉你的生活，毁掉你的事业，只要和你有关系，我全部都要毁掉——什么都不剩下，什么都不留下！”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目眦欲裂。
“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击毙目标！然后，我会放了人质。”黄昏犬松开了自己曾经的队长，“你知道我不会食言。这是你的目标资料！——给我仔细看清楚了！”
啪。
一张照片拍在九的面前。
——白发苍苍的菲林老者。
施怀雅家族的掌控者、大古集团的执行董事，亚当斯·施怀雅。
九抬眼凝视着自己曾经的学员，眼睛里面寒光闪闪。
黄昏犬毫不躲闪，“我最后给你一次回答的机会，替我杀一个人，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九寂然不语。
她知道，这是黄昏犬给她设下的囚笼。
那只黑狼打开了囚笼，让她自己走进去，自己给自己戴上带刺的枷锁。
龙门近卫局截获了情报，必然将派出大量警力去防守和警戒，这会让暗杀任务的危险度大大上升。
现在，这位雇佣兵轻轻松松地，把所有的风险转嫁给了她。
如果她做了，那便是与整个龙门为敌，若是如此，她的一生就毁了。
但她……没有选择。

888.风雨前的平静
距离国际企业家峰会开幕，还有三天时间。
这个节骨眼上，沈苍夜忽然便接到了命令：即刻入住万豪大酒店。
原来，龙门近卫局在监听中得知了重要情报。
——配合黄昏犬行动的人，将在今日抵达龙门，并下榻于万豪大酒店。
亚当斯·施怀雅并没有住在万豪大酒店，而是入住了施怀雅旗下大古集团的瑜舍酒店，龙门近卫局在那里同样配置有人驻守。
沈苍夜跟星熊保持着联络，并立刻前往办理入住登记。
明天就是企业家国际企业家峰会开幕的时候。
届时，亚当斯·施怀雅先生将在开幕式上致辞，这也正是黄昏犬行动的时机。
因为所得的信息情报不足，不知道这些前来支援的雇佣兵会作何打算，龙门近卫局的警员们也无法真正的开始行动。
唯有等待。
等待……无论是侦察兵还是警员，抓捕工作中大量的时间都是在等待。
沈苍夜来到酒店大堂的咖啡厅，点了一杯咖啡坐着，观察着进入酒店大堂的每一个人。
星熊给了他调取监控的证件和权限。
但他暂时不打算那么做。
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打草惊蛇。
沈苍夜在大堂的咖啡厅里等了很久，百无聊赖到开始打量酒店的装修风格。
这是龙门最豪华的酒店之一，装潢堪称奢华。
那墙壁的深色木雕，木色毛绒地毯，折射着光的水晶吊灯，无一不在张扬着奢华。
大堂装饰着古典的桌椅和瓷器、陶艺，以及炎国字画，装饰品的线条有的柔美，有的遒劲，充满了质感。
临近下午时，一群住客吸引了他的注意。
在酒店大门，一辆豪华大巴开了过来，一群身着西装的年轻人下了车。
门童非常职业地迎上去，准备帮他们拿行李。
他刚刚伸手，才碰到行李，就被最先下车的白西装男子一把推开。
门童措手不及，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
沈苍夜眯起眼睛，见到大巴的行李仓里分明堆满了都是黑色的帆布包。
白西装瞪他一眼，啪地把大巴的行李仓门关上。
被门童抓住的帆布包没有放稳，落在大巴车的行李仓底端，发出金属的撞击声。
门童战战兢兢地，“先生，对不起……”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个年长些的、经理模样人赶忙走过来道歉，他将小费塞在门童的口袋，“我们的行李暂时不用放。”
“是的，先生！”门童赶紧鞠躬，又跑过去给他们开门。
他回头瞪了一眼白西装，后者完全没有内疚，撇了撇嘴。
沈苍夜闭上眼，精神力追着大巴，却见司机跟那位经理点了点头，将大巴车开到了酒店后方。
入住之后沈苍夜对整个酒店的布局都有特地了解过。
这辆大巴车开往的并非停车场，而是平日里用来运货的出入库口。
普通的游客不拿行李，跑去运货的地方干什么？
待得这群人办完入住上了电梯，沈苍夜来到服务总台，亮了证件，向服务员询问刚才那群人的信息。
“是龙门的一个律师事务所的。”酒店前台的妹妹有点茫然。
“啥？律师事务所？”沈苍夜纳闷。
前台的姑娘想了想，说：“对，定了几间房，听说好像是来团建……之类的。”
“好的，谢谢。”沈苍夜道了谢离开，转而联系了星熊。
什么鬼律师事务所。
哪有律师事务所全员都是彪形大汉的？打官司用拳头打的是吧？
如今，临近龙门的重要会议，整个龙门城都加强了安保力量，严禁大型金属制品进入龙门。
说白了，主要是为了防止弩、箭等武器。
沈苍夜只是怀疑，但并不打算行动，擅自行动很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他将情报给星熊汇报了过去，然后继续在酒店里待命。
龙门近卫局的反应很快，没过多久，沈苍夜就见到了佩戴近卫局警徽的警员进入了酒店。
这个时候，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有一点可疑，都有调查的价值。
两天后，星熊那边传来消息。
经过调查，这一批所谓的“律师事务所”，正是配合黄昏犬行动的人。
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国际雇佣兵。
他们所携带的行李，实际上是二十架制式重弩的零件，只需要稍加组装，就能成为足以致命的武器。
经过审讯，这些人交代了他们接到的任务——
他们来到龙门城内，目的是为了搞一些小混乱，引开龙门近卫局的注意力，以便让黄昏犬能够顺利行动。
在这个安保力度高度紧张的时间段，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极大地消耗人的精力。
星熊最后感叹了一番，还好遇上的是一群没啥脑子的雇佣兵，用错漏百出的方式直接撞进了龙门近卫局的网里头。
万豪大酒店的这一批宵小，算是一个节外生枝。
解决了这一茬之后，龙门近卫局便开始密切注意次日参与国际企业家峰会的人了。
这批人落网，近卫局稍微松了一口气。
虽然目前为止一切都太顺利。
但是大家都很清楚，大部分时候，在探案过程中取得情报和线索的工作才是最难的。
至于抓捕，不过是完成了九十九步艰难之后的最后一步。
是九冒着生命危险获得了黄昏犬的声音指纹，情报组才有机会截获掉截获到这一条情报。
但是……
——但是。
沈苍夜没有跟星熊说的，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因为仅仅是个人的想法，他也很难对星熊这样经验丰富的警官提起。
——他对这次的行动一直有所怀疑。
龙门近卫局提前那么久就知晓了情报，这批人却现在才抵达龙门。
如果龙门近卫局出动了大量的人手去保护亚当斯·施怀雅。
那么其他地方的保卫便会出便一定会出现疏漏。
这群国际雇佣兵，虽然说是配合黄昏犬行动，但是，他们大摇大摆直接来住酒店，未免胆子也太大了。
寻常街道上可能还有监控的死角，但是酒店这样的公众场合，单单是办入住的地方就有五六台监控摄像头对着。
更不用是说龙门最豪华的酒店之一，保安每二十分钟巡逻一次，他们根本没有可乘之机。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们的行动的目标，就在这个酒店里。
可亚当斯·诗怀雅并没在这里。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是……
这场暗杀只是幌子，是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用来掩饰另外一场行动？
或者是，这是一场合谋，同时完成两个不一样的任务？
沈苍夜仔细衡量之后，决定先不联络星熊，自己调查。
他并不知晓的是，星熊也对他隐瞒了一些事情。
关于九，还有她的决定。
——她将会冒着危险，亲自完成那一场暗杀。

889.爱是想要触碰而又收回的手
酒店的一个员工休息室里。
一个领班和四名服务生正在整理东西。
挎包打开，一把重弩露了出来。
领班拿出了弩，验检，瞄准，完好无恙。
领班向服务生们交代：“要不是因为B组的鲁莽，导致龙门近卫局注意到了他们，我们怎么至于落到这种地步！？记住了，明天只有一次机会！我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是！”服务生们齐声答道。
从一开始，这群国际雇佣兵就留了后手。
——他们接到的任务非常重要，不容许失败。
因此，他们分为两组，A组在三个月之前抵达，陆续混入酒店当中，并在随后的时间里分批把武器运到酒店里。
另一组则是在开会前一天抵达，以应对A组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
服务生们回到各自的房间，唰一下拉上窗帘，从衣柜的暗格里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挎包。
挎包打开，手弩、匕首等武器应有尽有。
他们娴熟地检查着武器，蓄势待发。
……
……
抱着对整个暗杀任务的怀疑，沈苍夜顺着自己的想法继续往下调查。
他首先调取了酒店当日的住客名单。
不得不说，有龙门近卫局的搜查令还是非常方便的，基本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他就顺利拿到了需要的东西。
万豪大酒店入住的顾客太多，难以一一核对。
于是他便挑出预备参加国际企业家峰会的人，再从中进行调查。
毕竟，在这个节点来到龙门的，大多都是参加这个会议的。
当他完成查找的时候，已经是凌晨。
看着那一行行人名，沈苍夜陷入了沉思。
时间已经来不及，不如换个角度想一想，那些人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能让对方大动干戈，不惜与龙门为敌，也要拿到的东西。
肯定不会是钱，那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
技术。
沈苍夜闭上眼睛思忖。
很快，他理清了思绪。
他快速浏览面前密密麻麻的人名，筛选、追查。
最后确定下来两个最可能成为“目标”的人。
尽管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测，但多留一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可疑的目标对象，有两个人。
沈苍夜将这两人的资料调出来，再看看时间，已经是清晨七点。
国际企业家峰会的开幕式，将在今天上午九点钟正式开始。
亚当斯·施怀雅先生，会在开幕式上发表致辞。
而在那之前，施怀雅家的车，会在重重保卫之下，把这位掌控家族命脉的老人送到会场。
在他上下车的间隙那几秒钟，便是发动袭击的最佳时机。
不过……既然星熊那边没有联络，他们应该是对这次暗杀的保卫工作有信心的。
沈苍夜的指尖在桌子上敲着，掂量了一下，还是将通讯拨给了星熊，把自己的想法跟她说明白。
他并不认为万豪酒店这些雇佣兵只是为了“制造点混乱”而来。
星熊也持有同样的想法。
那么，他们会是为何而来呢？
星熊猜想着，“如果他们真的是为了某个人物而来，这个酒店有什么价值？”
沈苍夜沉吟片刻，说：“其实，我查到了两个人。”
第一个，是炎国裔科学家丁逾明，就读于哥伦比亚著名大学，是热传递和能量转换领域的资深专家，在哥伦比亚任教期间，他的研究团队攻克了热力学的百年难题，震惊学界。随后，他在芯片、尤其是半导体领域的研究取得突破性成果。然而，因为一次来访炎国的大学演讲，他卷入了哥伦比亚的政治风暴中，因为莫须有的“间谍”罪名被起诉和逮捕，好不容易脱罪后，疲惫不堪的他离开了哥伦比亚，回到故乡创办了自己的公司。
第二个，是维多利亚军火商罗伯茨·威尔逊，从事跨国武器和装备贸易。本次参加峰会，他将要展出一种新研发问世的改装技术，能够将市面上的手炮改装，发挥出近似于萨科塔守护铳的威力。这种能够批量制造强杀伤力武器的技术，也是各国关注的焦点，作为军火商，罗伯茨·威尔逊本身有着非常强的工作敏感性，每次外出，都有一个保镖团的人跟随着他，随时保护他的个人安全。
“我可以申请到他们的房间去搜查吗？”沈苍夜问道。
星熊忖度了几分，说：“不到必要的情况下最好不要，毕竟，眼下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罢了，贸然行动会引起对方的不满，甚至恐慌。”
“我明白了。”沈苍夜道，“为了防止意外，我还有一个想法。”
“你说。”
“屏蔽酒店的信号。”沈苍夜说，“如果他们想要的是某种技术，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将它传出去。”
如今，远距离传送的技术尚且不成熟。
但是在临近的移动城市之间还是可以实现的。
“我明白了，也许你是正确的，我立刻叫人去办。”星熊道。
很快，通讯转接技侦队长。
沈苍夜听到敲击键盘的声音。
没过多久那边便回复过来，“我们会设置了无线和有线的防火墙，封锁对外联络。他们现在无法把任何信息传输出去。”
通讯很快转接回星熊那里。
沈苍夜停了很久，又问道：“九呢，她怎么样？你有收到她的消息吗？”
鬼族警司停顿了很久，不知如何开口。
当一个人处于随时可能失去生命的危险之中，且无法与外界联络，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祈祷罢了。
九早已经预料到了黄昏犬会逼迫她。
只是，她没有预料到他的残忍。
九会亲自执行暗杀亚当斯·施怀雅的任务。
这样一来，便能将整个任务限制在可控的范围内。
近卫局已经锁定了黄昏犬的据点，即将组织人手前往救援。
这是一个经过精心策划的局，在完成这场暗杀之后，便有机会把幕后主脑引出来。
但是，除了少数人之外，龙门近卫局的警员都不知道这个任务。
龙门近卫局的特别任务连——又称雷霆特警队，已经接任了国际会展中心的安保。
他们将会对任务干扰秩序的人展开反击。
星熊迟疑许久，最后只是模糊地说：“我相信她能够保护好自己的。”
停了停，她又道：“沈苍夜。”
“嗯？”
“或许不该由我来说这话，但是——”星熊斟酌着用词，“她很在乎你，只不过她什么都不敢说，她总是用开玩笑的语气来表达，这样一来她随时都能装作是假的，你们可以继续维持这样的好朋友关系。她比什么都在乎，却怂得不得了。”
高大的鬼族说着，脑中又浮现出同僚说着“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时的神情。
那一刻，她的眼神专注而恍惚，像是在看一件想要却又不敢动的东西，一个喜欢却又不敢碰的人。

890.绝命狙击
九被蒙着眼睛，拴着双手，跌跌撞撞地被黄昏犬手下的雇佣兵拉上黑暗的扶手梯。
雇佣兵将斐迪亚警司拉上来，从背包里取出了一架重弩。
眼罩掀开，九眯着眼睛适应着强烈的光线。
她怀顾四周。
这是一座大厦的楼顶。
西北方向，正是龙门的国际会展中心。
这里即将举行一场盛会。
媒体们挤在会展中心的入口，都在伸着脖子等待即将到来的要人，印着龙门近卫局logo的警车在来回巡逻。
高空的风很凛冽，即使在堪称耀眼的阳光之下，也迅速带走着热量。
一名雇佣兵用弩指着她，另外一个人拿出笔记本电脑，无线传输打开，显示着视频窗口。
视频里，鸣弦的儿子被绑在椅子上，被刀架着脖子。
蛇警官望向笔记本电脑。
黄昏犬的头像出现在了视频的另外一边。
“杀掉亚当斯·施怀雅，我放了他们。”黄昏犬在视频里说，“别搞鬼，不然我杀光他们。”
手腕上的绳子被解开，九目送那两个雇佣兵离开了现场。
不久之后，这座大楼将成为龙门近卫局警员们的追击地点，他们可不想丢了性命。
至于这位“囚犯”的性命？那与他们何干？
大厦的顶端，只剩下斐迪亚警司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里。
她低头审视着国际会展中心的入口。
警车鸣闪着警灯，上百个记者拿着话筒和相机，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参会人员。
事已至此，她没有选择。
蛇警官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单膝跪在地上，拿起了重弩。
根据情报，亚当斯·施怀雅的车，将在十分钟之后抵达，那是唯一的机会。
——暗杀的机会！
九平息着自己的呼吸，把眼睛凑在了重弩的瞄准镜上。
笔记本电脑的另一侧，鲁珀雇佣兵冷冷地看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传输来的现场画面。
“我要毁了你的一切。”他喃喃自语。
……
……
龙门近卫局下属反恐特别任务连——雷霆特警队的越野车车队，就好像一道黑色旋风，在街上疾驰，警笛响彻街道。
他们今日接手国际会展中心的安保，将会在所有可能发动攻击的区域警戒。
在会展中心入口前，越野车停下。
一名龙门的交警敬礼，“接上级通知，在会议结束以前，国际会展中心周围五公里限行。希望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明白！”特警队队长一挥手：“全体下车，跑步前进！”
龙门近卫局的特警们跟着他迈步跑过路障，齐整地奔向国际会展中心。
黑色服装的特警队员们极有秩序地奔入国际会展中心所在的街区，又分成几股涌向不同的方位，就如同黑色的潮水。
雷霆特警队的警员就位，紧张观察着。
八点十三分，国际会展中心的入口，近卫局护送组的骑警引导车开路，后面是一个车队。
看到车队上的logo，记者们蜂拥而上。
那是施怀雅家族旗下，大古集团的标志。
在媒体的闪光灯笼罩下，车队在会展中心的门口停下。
首先是穿着西服的保镖们下车，保镖们很快列队，警惕十足地观察着周围。
记者们拥挤着拍照。
在车队正中间的那辆加长款豪华轿车徐徐开来，停在国际会展中心的入口。
保镖们立刻围上去，用人墙阻挡可能袭来的攻击。
一名保镖俯身打开车门，亚当斯·施怀雅缓缓地迈出轿车。
大厦之上，九的呼吸平稳，眼睛贴在重弩的瞄准镜上。
随着她的源石技艺发动，一支细小的藤蔓，缠绕着弩箭生长出来……
蛇警官默不作声地瞄准。
十字分割的世界中心，就是即将从车里出来的，施怀雅家族的族长。
保镖的人墙几乎挡死了所有的角度。
亚当斯·施怀雅从车里出来，保镖的人墙出现了一条二十公分的小缝，正好能看到他的后背。
斐迪亚警司屏住呼吸，食指按在重弩的扳机上，缓慢均匀地加力。
雷霆特警队的警员们正在巡逻，等待那个嚣张的“暗杀者”。
乍然。
“——发现目标！”
一名警员高喊。
他的望远镜中，九稳稳架着重弩。
弩箭指着的另一侧，正是——亚当斯·施怀雅。
“发现目标，在一点钟方向！国贸大厦楼顶！”
另一名警员喊道。
机动小组立刻进入大厦，开始飞速往上面爬。
“已锁定目标，请求射击许可！”
一名特警队员锁定了目标，他的助手帮忙校准了周围的空气湿度和风向数据。
“射击！”
随着组长的下令，特警队员扣动扳机。
倏！
弩箭破空。
那是在那之前——
九率先发起了攻击。
黑色的弩箭，直勾勾朝着大古集团的执行董事而去。
几乎同时，雷霆特警队警员的弩箭也紧追而来。
九闪避不及，被弩箭命中了右臂。
她转身就跑。
雷霆特警队警员们的弩箭构成交叉火力，追逐着她的身影，在她身后砸出一片荆棘之地。
蛇警官动作极快，一个翻滚便到了大厦楼顶的楼梯间之内，快速下楼。
国际会展中心的入口处，亚当斯·施怀雅左胸中箭，被保镖们压倒在下面，周围乱成一团。
保镖们忙乱地喊着，豪华轿车高速倒车，开往医院。
媒体记者们从懵圈当中反应过来，立刻纷纷拍照。
警车、救护车的声音响彻。
开幕式现场一片混乱。

891.无所谓,我会出手
炎国裔科学家、企业家丁逾明，没有参加今天的开幕式。
国际企业家峰会的日程中，有他的一场演讲，时间在下午。
他的计划是，一整个上午都在房间里处理邮件，并且温习下午要讲的内容。
清晨七点半，酒店会给他送来早餐。
丁逾明不习惯在人多的地方用餐，到任何地方他都习惯于在房间里用早餐。
七点二十九分，门铃响起。
丁逾明的助手去开门。
门外，是推着早餐车的服务生。
助手侧身将服务生让进来。
服务生推着车进来，动作稍微停顿，左手陡地一抖，一柄袖剑便滑了出来。
助手大吃一惊。
下一个瞬间，服务生如同脱缰的野狗，飞快冲向助手的立足处。
他的爆发力强到可怕。
寒光一扫，在助手咽喉带出一串血珠，然后直接将他踢到在地。
血液不知何时迸溅出来，像炸开的香槟气泡，洒在素白的墙纸上。
丁逾明大惊失色，冲到床头拿起电话。
笃地一声，一支弩箭钉住他的手掌，把他死死钉在床头柜之上。
紧随着服务生进来的，是端着制式弩的领班。
丁逾明惊恐地看着他们，想要呼救，可下一刻，刀刃就抵上了他的脖颈。
“要不是B组那帮粗心鬼被一网打尽，我们也不需要来做这脏活了。”服务生不满地说。
领班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别抱怨了，万一让霍尔海雅小姐听到了，有你好果子吃。”
“通讯器都没开，她怎么听得见。”服务生抱怨着，手脚却很麻利。
他们接了两桩委托，地点都在龙门。
暗杀亚当斯·施怀雅，是一个维多利亚人的委托。
可那个雇主不愿给钱，生意人都是这么小气。
于是，他们索性专注于另一个，来自哥伦比亚军方的任务。
他们将这场暗杀当成一个巨大的幌子，用于引开龙门的注意力，掩饰他们真正行动的目标——丁逾明博士。
丁博士聪慧过人，在哥伦比亚求学期间便引起了多方注意。
哥伦比亚官方也曾邀请他进入国立研究院任职，被他婉拒了，他不愿意参加到以哥伦比亚官方资助的项目里，他一直呆在大学中，小小的象牙塔，是他最好的研究天地。
他主攻量子结构中的热传导，他的研究结果推动了热电材料的研发。不久前，他的研发团队取得了突破，在超大规模集成电路器件的材料方面取得重要发现。
同一年，哥伦比亚军方以电汇欺诈、未报告外国银行账户等多项莫须有的罪名，将他逮捕调查。
待他终于出狱，已经心力交瘁，他暂停了所有的实验，回到了故乡炎国，创办了自己的公司。
然而，他的研究早已被哥伦比亚觊觎。
热电材料与半导体，在日常生活、能源、军事武器等等几乎所有的领域都有着巨大的作用，一个微小的技术突破，便有可能推动整个领域的技术进步。
这群哥伦比亚雇佣兵接到的任务，就是从丁逾明的手里，拿到这项技术。
亚当斯·施怀雅对于龙门来说太重要了，龙门一定会发动所有的警力去保护他。
只要幌子放出来，这样的局面一成，接下来的行动就顺利了。
对这些国际雇佣兵来说，眼前这个人——丁逾明，比施怀雅的族长更加具有吸引力。
……房间里，助手的尸体被甩在一旁。
丁逾明坐在椅子上，满脸是血，嘴被绳索从后面勒住，伪装成服务生的雇佣兵疯狂地殴打着他。
领班背着双手冷冷注视着他，“丁先生，我们也不想动粗，只要你配合我们，我们可以好好谈。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回到哥伦比亚，继续你的研究。”
丁逾明艰难地抬起头，说：“哥伦比亚——又是哥伦比亚！你们这些……咳……你们起诉了我、逮捕了我，还不够吗！？”
服务生一拳打在他脸上，地上顿时撒了血迹。
领班走上前，拉过一把椅子，在他的对面坐下来，“那就告诉我，你存放半导体基质材料的仓库的密码。”
丁逾明不语。
“我知道你是一个优秀的科学家，你大概是不希望你的研究之路停在今天的。”领班慢条斯理地说。
他上前，从腰间拔出了匕首，抵在丁逾明的左眼上。
“一双健全的眼睛，对你的研究之路，还挺重要的吧？”领班旋转着刀尖，慢慢加力。
“等——”丁逾明本能地闭上眼。
哧。
血溅出来。
丁逾明惨叫着晕过去。
“这家伙嘴也太硬了。”服务生啧声道，“话说，他们行动怎么样了？”
领班按了按耳麦，道：“不用担心他们，一切顺利。所有的顾客正在被集中在大堂，他们就是我们的手上的筹码。”
……
酒店的监控中心，保安经理正坐在控制台前，监视着所有的监控摄像头。
乍然，门被一脚踹开。
两名服务生冲进来，飞射的弩箭破空而来。
三名正在喝茶休息的保安还没反应过来就已倒下。
……
酒店的走廊上，一对情侣正在闹矛盾。
女孩子被气哭了，转身便跑。
墙壁拐角处，她咚地撞上了一个人。
“你干嘛啊！？”女孩子气呼呼地道。
服务员装束的男子转过身，手中的弩机对着她。
她大吃一惊，转身想跑，就见自己的男友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女孩子张嘴尖叫，还没发出声音就被捂住嘴巴，狠狠摔在地上，拖向酒店大堂。
……
“你好，送餐！”
敲门声响起。
正在看电视的住客疑惑地皱了皱眉，还是起身去开门。
门刚刚打开，一把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麻烦你，跟我来一趟。”门外的“服务员”笑容可掬地说。
……
伪装成服务生的雇佣兵们手持武器，逐一搜索每个房间，将住客绑作人质，拖到酒店大堂。
有不明情况的人从房间里跑出来，被当场击倒。
酒店的大堂早已乱作一团，被绑起来的住客们被押在一个小角落。
不断地有惊恐的游客被吓得东奔西跑。
弩箭射击，奔跑中的人们猝然栽倒。
“谁都不许动！”一个雇佣兵吼道。
几个雇佣兵打开背包，拿出各种炸弹，分别安置在门口、窗边等处，封锁了整个酒店大堂。
领班看着大堂的人质们冷声道：“还请各位不要轻举妄动，配合我们，否则，我们会引爆所有的源石炸弹。”
人质们都惊呆了。
酒店大堂里的住客和侍者们吓得噤若寒蝉。
……
沈苍夜正在房间里，关注着国际企业家峰会的直播。
突然间，走廊上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接着是敲门声。
有人在门外说：“打扰了，我住在隔壁，我的洗手间正在渗水，可能流到了你的房间里。”
不久，敲门声再次响起，“您好，前台接到了电话，我是经理叫来的水管工，方便开门让我检查一下水管吗？”
检查水管？
沈苍夜想起来，刚才有个隔壁的人说洗手间渗水了。
隔壁漏水是事实，进一步检查也合情合理。
修就修吧。
沈苍夜想了想，离开书桌前去开门。

892.公频秀恩爱是什么骚操作
沈苍夜走向房间门。
而在书桌上，电脑还在实时转播着会议现场的实况。
此时，施怀雅家族的加长轿车刚刚抵达龙门国际会展中心的外围。
一切顺利。
——直到一支黑色的箭矢，从高处飞掠而来，直勾勾刺入亚当斯·施怀雅的后背。
技术处鉴定结果出来，国贸大厦顶端重弩上的指纹属于九。
行动处立刻下令：全力追捕，若遇到反抗或逃逸，允许就地击毙。
九驾驶着轿车，在龙门市区内飞驰。
两辆警车跟在后头，紧紧咬着不放。
警笛声狂响着，面前路口红灯，一辆大货车横向直行，九不得不急刹车停下。
就在此时，后方的警车的速度瞬间提高，左右夹击着围堵过来。
斐迪亚警司往左边拼命打方向，一个斜刺冲出去，撞开了警车，径直逃窜。
警员们冲下车，举起了重弩。
但是已经迟了，轿车已经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放心吧，轮胎爆了，跑不远。”一名警员重新上了车，“追！”
突然，通讯器响起，命令传来
“——立刻停止追踪目标，这是NSS的命令！”
“什么？”警员们面面相觑。
……
NSS的总长白君贤，代号灰冕鹤，站在指挥中心的会议室内。
他凝望着会议室里的近卫局高级警督们。
白君贤缓缓说起来：“亚当斯·施怀雅没有死。九在弩箭上设置的源石技艺，让弩箭在命中的瞬间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我们策划的一切，是为了营造‘亚当斯·施怀雅已死’的假象，引蛇出洞。这是一个危险的计划，她付出了巨大的牺牲。”
“这是，你们设下的局？”一名警督举手询问。
“是的。”白君贤说：“这个事情说起来很复杂，暂且按下不表。我能说的是，九曾经是黄昏犬的队长，但后来两人反目成仇。九找到我，我们共同策划了这个计划——这个计划的目的，在于得到足够的情报和行动先手，保住亚当斯·施怀雅先生，同时，引出暗杀的幕后主使。我们猜测，策划暗杀的，可能是施怀雅家族的某个人，整个计划一直在监控中。”
他停了停，接着说：“通过加密频道传令，所有警员如若发现了九，不得对她射击，保证她的人身安全。”
“明白！”
“黄昏犬扣押了几名龙门市民，我们已经定位他的藏匿地点。”白君贤接着道，“我需要战术突击队，营救这批被黄昏犬扣押的人质。同时，对黄昏犬实施抓捕。”
会议结束，警督们开始忙碌，全市范围内的官兵紧急动员起来。
白君贤坐在会议室里，深呼吸。
一名警督冲进来，“长官，关于万豪大酒店——”
“我明白，我的副总长在处理这件事情。”白君贤道。
警督离开了，白君贤揉了揉眉心，“真是一个……多事之秋。”
他转向自己的助手，“我要与九取得联系。”
“是。”助手会意，在笔记本电脑上敲下通信密码。
龙门移动城市的地下污水处理管道之内，九靠着墙壁坐着。
左臂上的箭伤已经包扎起来了，鲜血浸湿了她的衣服。
腰间的通讯器在震动。
斐迪亚警司戴上耳麦，平复了一下呼吸，道：“收到呼叫，请讲。”
“你的情况怎么样？”
“没有大碍，不会影响行动。”九回答道。
顿了顿，她又道：“长官，你们是否已经监控到黄昏犬关押人质的位置？”
“是的，我们已经找到了。”
“请立即营救他们！人质中有老人和孩子，我担心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我们一定会的，我们已经组织了针对这名传奇雇佣兵的力量。”
九停了停，说：“能不能帮我转星熊？”
对方应了一声，通讯很快转入等待音。
须臾，星熊急切的声音传来，“九！你还好吗？”
“嗯。”斐迪亚应声道，牵动身上的伤，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闭上眼睛，忍耐着痛楚，等这一阵子过去，又道：“他……嘶……他怎么样了？”
星熊停了两秒，压着怒火说：“每次都是这样——你千方百计接通我的通讯，又是为了问这个？”
“我……”
“你知不知道我们的通话受到龙门近卫局的监听？”
“我知道，但是——”
高大的鬼族差点被气死。
你们是嫌私人通话秀恩爱逼格不够？
要用龙门近卫局的加密频道来秀？
“你还是关心你自己吧。”星熊无奈地说，“放心吧，他好得很，一切平安，已经归队了，等你回来喝一杯呢。”
斐迪亚警司嗯了一声，苦涩的笑了一下，目光却很柔和。
星熊挂下通讯，又是喃喃自语：“希望他一切平安……”
事到如今，她无法跟九坦白真正的情况。
此时，星熊同警员们一起，在万豪大酒店外围，紧张的关注着酒店之内的情况。

893.不倒贴是挖不到人的
凌厉的战备警报响彻龙门近卫局总部。
特警支队的车场里，战士们被紧急动员起来。
穿着作训服的警员们背着战斗背囊，快步跑向营房门口的车辆。
很快，车队鱼贯而出。
直升机陆续从酒店上空掠过，数辆警车闪着亮光停在万豪大酒店门口，警员们全副武装地集合。
万豪大酒店门口的广场上警灯闪烁，应急指挥部已经建立起来。
龙门近卫局的战士们在各个制高点上警戒。
一股战前的紧张气氛笼罩在酒店上空。
龙门近卫局直属的警方谈判小组和特别战术小队——“速龙小队”全部到位。
小队长进入了指挥中心，敬礼道：“报告，速龙小队已经出动，请告知案情？”
“请坐。”穿着黑色的作战背心的NSS副总长温宗雄在做简报，“这一伙国际雇佣兵早有准备，他们有两队人马，一队被捕之后，另一队接替任务。”
“他们为什么要劫持万豪大酒店？”有人提问。
星熊接过话茬，说：“我们推断，很可能是为了两个目的——”
她向在座的警员们传递了丁逾明和罗伯茨·威尔逊的资料，一边讲解着这两个人手上可能会被人盯上的东西。
这是她从沈苍夜那里获得的。
有警员表示不解，“这种……科技技术而已？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要这种东西？好像不太可能吧？”
“不要小看这些技术，它们每一个，都能最终成为杀伤力极强的武器。”星熊说。
温宗雄蹙起眉头，“科学家、商人……如果对方已经控制了目标，我们没办法要求他们能够挺住刑讯……”
“总长，我们有应急预案。”星熊看了一眼技术支援组队长，说。
“我们已经行动了。”技术支援组队长附和。
这时候，步话机接通。
技术支援组警员报告：“指挥中心，我们已经成功拦截发自万豪大酒店的信号，截获一段意义不明的代码，推测为一段密码。”
温宗雄有点意外，“已经成功拦截了？你们怎么想到要封锁信号的？”
星熊道：“是我们埋伏在万豪大酒店内的一位线人提议的，提供两个可疑目标资料的人也是他。”
“他是什么人？”温宗雄扬了扬眉毛，意外道。
“曾经是训练兵团的一位学员，但是最后没有参加近卫局的考核。”星熊说。
“怎么不劝他参加呢？”温宗雄道，“他做得很好！等行动结束，我要亲自见见他！”
星熊没接话，知道这位爱才若渴的副总长又是想挖人了，心道我家教官大人都倒贴成那样了也没能把人挖来，我还不信你能挖过来了。
念及此，她复又移开目光。
所有的情报都是沈苍夜提供的。
可是，从某个时间点开始，就再也没法联系上他了。
是遭遇了危险吗？还是被绑成了人质？
星熊知道他是有自保能力的，却还是免不了地担心。
若他真的有了闪失，该怎么向九交代？
温宗雄那边讲完了简报，立刻进入部署阶段，“接下来首要考虑的，是如何开展营救行动，把人质安全救出——我们现在有多少突击力量？”
速龙小队队长起立，敬礼道：“长官，特别战术小队已经做好了行动准备，随时可以出发！”
“准备潜入。”温宗雄道。
任何时候，绑架案都是不能妥协的。
妥协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底线一再降低，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就在此时，帐篷外钻进来一名警员。
警员气喘吁吁，面色凝重，急声道：“报告，匪徒要求与我们通话！”
温宗雄神色一凝，几步跑到指挥中心的帐篷外。
就见到一名雇佣兵押着一名人质，站在万豪大酒店的门口。
雇佣兵的左手拿着一把锋利的刀，扼住了人质的喉咙。
“我要与龙门近卫局局长通话！”雇佣兵嘶哑着声音高喊。
速龙小队的特警架起了弩，准备狙击。
温宗雄押下了身边特警的弩，道：“不要攻击！他是反手拿刀，如果击中他的头部，他就算当场死亡，身体的自然反应和倒下去的惯性足够杀害人质了。他的刀就在动脉放着，随时可以取人质的性命！”
他想了想，说：“准备电话箱，与他们通讯。”
很快，一个人质被胁迫着走出来，从警员处拿走了电话箱，又战战兢兢地回到酒店大堂里。
——酒店大堂里，有数支弩箭指着他，他不敢不服从。
终于，通话接通，龙门近卫局与雇佣兵建立了联系。

894.什么职场PUA
酒店大堂里，领班拿起了电话：“喂？”
电话里传来温宗雄的声音：“我是龙门近卫局NSS副总长，也是这次行动的现场总指挥。我们现在应该谈谈了？”
领班冷笑，“我不想和你谈。我要和龙门近卫局的老大谈。”
温宗雄声音很冷，“你只能和我谈，我得到了全部的授权，这是程序规定的，我们没有时间层层上报，我相信你也不想耽搁时间。”
“我要和你们领导谈，这是我的底线，否则，从现在开始每一分钟我就杀一个人，直到把这里的人全杀光。”
“先生，我们是来解决这个麻烦的，对你对我，这都是一个麻烦。把这个麻烦解决掉，最好的结果是大家都活命，要不然，你杀了人质，我们也会杀了你们，对你有好处吗？”
“呵，我杀了人质，对你有好处吗？”
“没好处，但是也没坏处。”温宗雄道，“救不出的人质是有的，也不至于撤了我的职，只是少立一次功。但是这对你很有所谓，你动手，我们也会动手。要么死，要么活，你自己决定。”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无形中给对方施加着压力。
而在同时，他向速龙小队队长示意。
后者立刻起身整队，准备突袭。
警用直升机迂回，潜入了万豪大酒店后方。
直升机低空悬停，突击小队队员拉开舱门，将大绳用力抛了出去，警员们陆续从悬停的直升机上嗖地滑下。
指挥中心中通讯响起，“速龙小队已经就位，请求接驳万豪大酒店内监控系统。完毕。”
技术支援组的警员飞快地操作着电脑键盘：“接驳万豪大酒店的视频监控系统，已经传输过去了！”
指挥中心外，谈判还在继续。
领班与警方依旧在僵持着。
突击车疾驰而至，“吱”的一声急停，全副武装的队员们也陆续跳下车，纷纷跑步到位，占据了各个攻击地点。
星熊焦灼地看着忙碌的警员们。
她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抵达大堂里，不知道自己的老同事挂念的那个家伙是否还安然无恙。
此时，沈苍夜还在酒店大堂之中。
他端着弩，藏身在一个大花瓶后面。
刚才那家伙，才一开门就直接杀进来，根本不给他一点点反应的机会，照面就是一记凶狠的锁喉。
沈苍夜也惊了一下，本能地一拳过去，对方被打中了鼻梁，当场就倒了了。
沈苍夜意识到不对劲，把人拖进房间里盘问。
到底是惜命的雇佣兵，没两下就全招了。
沈苍夜这才发觉事情不妙——对方果然留有后手。
事不宜迟，他换上了酒店服务生的衣服，拿了他的弩，先是找到了丁逾明的房间，揍了两个雇佣兵，确定丁逾明还活着，给他进行了简单的救治。
他再前往酒店大堂，便见到了这一地被扣押的人质。
雇佣兵们守着人质高度紧张，领班专注于和警方周旋，都没有发现他。
沈苍夜还没有动作，安静地伺探着每一个雇佣兵。
他能对付这些人，可是要在保证其他人质安全的情况下把这些人放倒，就需要一点点的计算和考虑了。
毕竟，尚还有人质被雇佣兵用刀架着脖子。
雇佣兵的头领还在和龙门近卫局的人通话。
大堂中一片寂静，人质们都惊恐的看着雇佣兵一动不敢动。
领班突然暴躁地摔了电话，扯过旁边的一个女孩，将弩抵在了她的太阳穴上。
“我现在就开始，一分钟杀一个人！”领班吼道。
一个孩子被紧张的气氛吓到大哭了起来，他挣脱开紧抱着他的酒店服务生，高喊着“妈妈”向酒店外冲去。
咔嚓！
三架弩朝着他射出弩箭。
一面火焰烧成的盾牌，在孩子身后凝聚而成，挡下了所有来来势汹汹的弩箭。
雇佣兵们错愕间，沈苍夜陡然冲出去，一脚踢飞了站得最近的雇佣兵。
他一步踏在空中，下一秒就到了领班的面前，抡圆了手中的重弩，直接把重弩的手托当锤子往下砸。
就这么一下，对面人就倒了。
人质都惊了，怔怔看着他。
“龙门近卫局！”沈苍夜喊道。
这下子吃惊的人变成了措手不及的雇佣兵们，短暂的惊诧之后，他们立刻端起武器射击。
但是，不等他们的手指放到板机上，弩机已经在风刃的切割下硬生生而断成两截。
沈苍夜甩下了已经变了形的重弩，随手抄起一张折凳。
——给他们至少留条命，方便近卫局审讯。
雇佣兵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重重一击，眼前一黑倒地不起。
沈苍夜扔下了带血的折凳，慢慢把雇佣兵们拉到一起放着。
当速龙小队抵达的时候，只见到被困的人质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十来个身着酒店制服的歹徒在地上七倒八歪晕成一团。
一名“酒店服务生”，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支着脸看着地下倒成一片的歹徒们。
“你们好慢。”沈苍夜亮明身份证件，“我是龙门近卫局的线人，别动手啊。”
严阵以待的特警队员齐齐骂了句草。
这是搞什么？
我们这计划了这么久，又是谈判拖时间，又是黑进酒店网络调取监控，从无数个计划中选出最佳的突袭方案，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潜入进来，正准备大展身手，救人立功呢！
你就告诉我们，工作已经做完了，你们可以回家洗洗睡了？
这分明就是职场PUA吧可恶！？

895.所以你是邀请我殉情吗
策划这次绑架的雇佣兵齐齐落网，暗杀的主犯黄昏犬也被捕，这场秘密行动终于画下了句点。
龙门近卫局召开秘密会议，三位一直在幕后的领导参与了会议，布置下一步的工作。
每一个参会的警员，都是近卫局的骨干。
白君贤掷地有声的声音在会议室回荡。
“整个事件，是由NSS精心安排、策划的秘密行动……”
他说着。
脑中却蓦地想起那一天，九踏入他办公室的场景。
“这是需要付出巨大牺牲的工作，在计划完成之前，为了保证计划不泄露，我不会出面帮助你。”白君贤说，“你没有任何后援，所有的人都是你的敌人，你甚至有可能，死在龙门近卫局警员的手下。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之路，你明白吗？”
年轻的斐迪亚警司望着他，说：“我知道我将面临的挑战，总长。”
“在你做出选择以前，我希望你慎重考虑。”白君贤一字一顿地说，“一旦你失手，你将成为真正的罪人。”
九的目光中无悲无喜，“我宣誓效忠这座城市，我会信守这个誓言。”
……白君贤从回忆中脱离，微微闭上眼睛，又睁开，凝视着面前的警员们。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警员们静静地听着。
白君贤环顾大家：“亚当斯·施怀雅先生的‘死’，就是行动第一阶段的终结。现在，任务进入第二阶段，我们无法跨境执法，因此，我们要等待幕后主使踏上龙门的土地，才能行动。整个行动计划过于复杂，由于时间关系，我不能在这里详尽解释。随着行动的开展，你们会逐渐了解。”
会议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
终于散会时，每一名警员都是精神抖擞，目光中都是求战的眼神。
……沈苍夜在龙门近卫局的走廊上，再次见到了九。
她站在窗边，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烟。
烟头明灭，星星点点。
她的脸笼罩在薄薄的烟雾里，冷风吹得她如瀑的深红长发肆意在空中飞舞着，发尾蜷曲在背后隐约露出洁白而细长的脖颈。
浓重的烟雾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孤独如一只离群的狼，与人世隔绝。
沈苍夜记得，九没有吸烟的习惯。
曾经在训练基地的时候，他一次都不曾见过她抽烟。
此刻，她真的已经太过、太过的疲惫。
那个孤独的人默然地站在那里，好似一幅静止的画。
沈苍夜看着，只觉得心疼。
无论将来她会在谁的怀里，至少这一刻，他想拥抱她。
沈苍夜走近几步，迎接他的是清苦的烟味，混合着血与铁的气息。
她刚刚参与了抓捕黄昏犬的行动，在与雇佣兵的作战中被鲜血染红了双手。
沈苍夜抬了抬手，用治疗法术治愈了九身上的外伤。
斐迪亚警司转过头，有些意外似的。
她站在那里久久地凝视他，仿佛在这一瞬间，这个世界于她而言都已远去。
“啊，沈苍夜……”半天，蛇姑娘笑了一下，语气有点陌生地开口道。
沈苍夜走近，笑着说：“教官，吸烟有害健康，你这是非让我见证你的‘自杀’经过么？”
九扬了扬唇角，仿佛许久的压力都减轻下来。
她微笑着打趣，“让你吸二手烟我也很不安，不如你也来一根陪陪我？”
“我还没做好跟你一起殉情的心理准备。”沈苍夜拿走了她手里的烟，按掉了。
烟灰明明灭灭地飞舞。
沈苍夜低头，见到那双蓝眼睛，如潺潺小溪，似粼粼湖泊，又好像浩瀚天空。
“你总算是回来了。”沈苍夜说，“担心死我了。”
“我能有什么事。”斐迪亚摇摇头，视线不愿离开他。
沈苍夜张开手臂，“可以抱一下吗？”
九迟疑了，用力握住手掌，“我……”
——我的手上还沾着血。
无数次任务中她夺取一些人的生命，血渗入她的骨髓，让她与世界隔绝。
只是偶尔，她也会渴望一个拥抱，把她短暂地从泥泞中拔出来。
可是所有的渴望都会断在那个瞬间：我是一个夺人性命的恶魔，用这双沾满血的手，我又能抱住谁呢？
在她犹豫的瞬间。
沈苍夜上前一步，用力抱住她。
只有同样双手沾过血，同样在生死之间走过，才能彼此拥抱。
斐迪亚警官僵了僵身子，颤抖地回抱他。
那就是她想要的温暖，拥抱的力度，心跳的频率，灵魂从沉重的躯体中劈裂飞出，纠缠在一起。
他是那么好……虽然无法得到，却让她无法后悔爱上他。

896.星熊:那我走?
“——嗨，下一个阶段将转交由NSS完成，晚上去喝点吗？”
星熊边说边走过来，才走近，见到那两个在近卫局的走廊上旁若无人紧紧拥抱的家伙，就仿佛撞了鬼一样，猛然打住话语。
“你们能不能注意点影响？”星熊皱着眉头说。
沈苍夜笑笑，“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高大的鬼族被怼得无语了，耸耸肩说：“哎，那晚上去不去啊？”
沈苍夜有点迟疑，又转头望向九。
这次的事情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她的那位学员造成的，沈苍夜有点没有把握，她是不是很难受？
却没想到斐迪亚警官只是笑了笑，说：“好啊，去哪里？”
星熊说：“本埠的一家茶餐厅，我才发现的。那里的咖喱鱼丸味道超好。啊，我们骑车去吧？”
斐迪亚却是立刻摇头，“我打车去。”
星熊很意外。
以龙门这堵车的情势，肯定是骑机车快呀，甚至吃过饭还能去感受一把速度与〇情。
今天倒是奇怪，这位老妹怎么转性了？
她正在惊讶之间，就听沈苍夜说：“你不用打车，我们开车去就好了。”
扑街！
顷刻，星熊心里就剩下这两个字。
电光火石之间，她明白过来了。
就好像大学宿舍里永远一起打游戏的哥们，在某个美好的夜晚，当你照例邀请他开黑的时候，他露出腼腆又暧昧的笑容，说不好意思，我今晚有约了。
——这他喵的估计要不是我邀请你们，你俩今晚还得自己找个地方快活是吧！？
星熊是什么人？黑白两道通吃，这大事小事见的多了去了。
可这情况真落在自己头上的时候，还是烦得很，烦得很啊！
“星熊，你要不要一起坐车？”沈苍夜友善地发出邀请。
高大的鬼族在心里说：“滚！还让我当电灯泡？”
嘴上说：“算了算了，不用了，谢谢。”
于是茶餐厅之约成行，最后星熊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门口等了足足二十分钟，才见那两人从车上下来，一脸歉意的跑过来。
“实在不好意思，堵车了。”教官大人歉然道。
沈苍夜锁了车走过来，说：“主要是我走错路了，龙门的街道太复杂了。”
“哪里哪里，是我指错路了。”九忙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星熊在风中凌乱，心里骂着。
——我砂煲咁大个拳头，睇到没？
他们在茶餐厅里找了张桌子落座，两位女士坐一边，沈苍夜一个人坐在另外一边。
“你们看看要吃点什么？我推荐这家的猪扒包和咖喱鱼丸。”鬼族警司拿了菜单在看。
抬头却见得身边某条蛇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寒暄，“这段时间被任务搞得焦头烂额的，都没来得及跟你好好打个招呼，你最近在忙什么？”
沈苍夜说：“也就是那些琐琐碎碎七七八八的事情，我们办事处的工作就是这样子的。”
九给他倒上茶，说：“有时候，我巡逻会经过罗德岛的办事处，每次路过我都在想，会不会碰见你呢？我……我其实挺……”
她很想说，我其实挺想你。
话到嘴边，她以强大的自制力忍住了，只是像所有陷入爱情的女孩那样，傻乎乎的笑了笑掩饰过去，眼睛却一直盯着他看，好似看不够。
“哎，教官大人你还要巡逻呢？我以为你都是让下边小警员去的呢。”沈苍夜诧异道。
“——特别督查组的组长最近主动要求去巡逻，把下边的警员都吓死了，还以为工作不到位，要被骂！”星熊笑道，一手搂过同僚的肩膀，“最近怎么转性了呢，老大？”
“巡逻本身就是我的职责之一。”九连忙补充说明，心虚地看着别处。
星熊把菜单塞到了她的手里，“好了好了，能不能先点菜再说话啊，傻女？”
“好吧。”斐迪亚警官接过菜单，随便点了个套餐，又是将菜单递给了沈苍夜。
沈苍夜低头读着菜单，就觉得对面一直有一道视线凝视着自己，下意识抬头，“怎么了？”
蛇姑娘惊得赶忙移开视线。
星熊倒是大大方方的替同僚解围，“没什么，我们在看你后面的电视机。”
沈苍夜有点发愣，回头看了一眼，见到茶餐厅天花板上挂着电视机，供顾客们观看。
荧屏里正播放着亚当斯·施怀雅遇刺的新闻。
“哦。”沈苍夜尴尬的挠挠脸。
这还是自作多情了。
他低下头继续看菜单，毕竟案子也不适合在这里讨论。
他们各自点单，很快菜就上齐了。
才吃了两口，忽然间九的电话响起来。
她刚接起，说了几句，立刻眉头便蹙了起来。
“怎么了？”星熊意外道。
“他们在审黄昏犬，他……总之，有些事情他要跟我说。”督察组组长放下筷子，焦急地往外走。
星熊愕然，就见沈苍夜把账单和和小费一起夹在了点单的单据夹里，大步追了上去。

897.九:劫狱这事儿我熟啊
斐迪亚警官拿着手机走到餐厅之外。
电话另一侧，负责审讯黄昏犬的警员很是惴惴不安，小声道：“长官，情况有点不对劲，他只告诉我们，他在龙门主城区里设有炸弹，我觉得还是让您来比较稳妥。”
“我跟他直接通话吧。”九下令道。
她想起自己曾经的学员们。
他们的弱点，他们的性格，她一直知道……一直知道。
只是，当时的她没想到可能出现的隐患。
九轻轻叹了一口气。
要是那个时候，也有一位了解她、懂她的副官，像镜子一样，照出她的模样，那该多好啊。
然而。
错误已经铸成，积重难返。
须臾。
鲁珀雇佣兵的声音传来，“队长，我猜，你们得到的情报是，我的行动只是一个烟雾弹，用来掩饰另外一个行动，对吧？”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斐迪亚警司反问。
黄昏犬笑了笑，说：“我讨厌被人利用，所以我从来不会自己迈进被人利用的局面中。他们以为他们利用了我，事实上……是我利用了他们的渠道。”
他轻哼了一声，接着说：“多亏他们的军火渠道，我才搞来了我需要的源石炸弹。队长，我实话实说吧——我在龙门城区的十六个地方埋设了十六枚高能源石炸弹，其中的一部分位于移动城市的承重点，也有一部分，是能造成大规模源石污染的脏弹。定时是三个小时，同时设有水平监测仪，稍微的震动和歪斜，就能让炸弹爆炸。”
九的神色一惊，“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鲁珀男人冷冷笑道，“你可能不相信我的话，随便你，但你敢拿几千万龙门市民的生命来赌吗？”
“为什么要做这件事？难道龙门……不是你的故乡吗？”
黄昏犬冷淡地说：“不再是了，我早就没有家乡了，龙门不会拯救我们。”
九怒声道：“所以，你打算毁了这里？你告诉我，这些市民犯了什么错？他们与你无怨无仇，他们每天努力生活，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需要承受这样的飞来横祸？除了残杀平民你还会干什么，懦夫！”
“那怡宁的父母呢，那一场车祸夺取了夺去了她的一切，龙门又给了她什么呢？她不过是想要活着，想要让生活更好一点，而你把她逼上了绝路！”鲁珀雇佣兵心中早就有了千万个恨的理由。
斐迪亚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你想说什么？龙门的掌权者无能？对，我承认这些现实存在，可那不是你害人的理由！”
通话对面的人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说：“队长，既然你这么在乎龙门市民的生命，那么，我们做个交换吧？——无罪释放我，我就告诉你所有炸弹的位置。炸弹的布置点就在我的PDA上，在我的另外一出秘密据点，你们不可能找得到的。”
九挂下电话时，眉间多了几丝阴云，整个人也仿佛疲惫了许多。
她沉思片刻，又打了一个电话，向通讯对面的警员交待道：“立刻通知EOD小组和NSS，将排查整个城区需要的时间报告给我。”
EOD小组，全称ExplosiveOrdnanceDisposal，是龙门近卫局下属的一个技术部门，负责处理未爆炸的军火、各类爆炸装置、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等。
“是。”警员立刻下去办了。
九站在路边，久久的停驻。
彼时星熊也追了出来，见状，连忙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银盒，给她递了一支烟。
斐迪亚警官顿了顿，望了沈苍夜一眼，冲星熊微笑着摆了摆手，“不了，谢谢。”
“怎么样？”星熊问道。
九叹口气，没有答话。
沈苍夜走过去，按着她的肩膀，“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吗？”
斐迪亚抬头看着他，两人的视线相碰，她躲开了，她还在思索。
又过了一会儿，九的手机响起，她立刻接了电话。
随后，她的神色也随之变得更加沉郁。
蛇警官烦闷的踱步徘徊了一阵，终于将事情和盘托出。
——黄昏犬在龙门市区内多个位置，安置了高能源石炸弹。
他提出的交换条件是：立刻将他无罪释放。
而现在，EOD小组的回报是：排查整个城区的爆炸物，大约需要五个小时时间。
但是，根据黄昏犬所说，他设定的爆炸倒计时是三个小时。
他们没有时间了。
——那么，要释放黄昏犬吗？
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手上还有着龙门近卫局好几条警员的命。
而龙门近卫局，也不可能接受一名阶下囚用这般口吻说出来的无凭无据的威胁。
让他透露其中一枚炸弹的地点，让EOD小组去确认？
同样不可行。
斐迪亚警司凝望着面前的城市。
繁华的龙门都市，来往的车辆，形形色色的人。
街角老人们扇着蒲扇在下棋，手里端着咖啡的上班族，背着书包骑自行车欢笑追逐的学生，哭着央求父母买冰棍的孩子，热恋中依偎着的情侣……
这一切的人和事，构成了这座她所效忠的城市。
而她现在，不知道该如何去保卫这座城市。
如果向上汇报，龙门近卫局的反应可能只是要求警员们迅速打开突破口，加快审讯的速度。
哪怕黄昏犬真的招供，那也需要时间。
他们未必有这个时间来浪费了。
谁都不可能下这个命令，释放黄昏犬。
因为，每一道命令下去，就必须有人承担责任。
可是没有人愿意，也没有人敢承担这份责任，去释放一个杀人重犯。
“九，你是怎么想的？”沈苍夜问道。
斐迪亚沉吟许久，说：“无论如何都要把他带出来，这是唯一的突破口。”
星熊道：“可现在的情况就是无法做到啊！”
“可以。”九淡淡地说，“我知道他的关押位置，我们可以强行带他出来。我们得先拿到炸弹的布局图，再做打算。那样一来，我们手上的胜算也能多几分。”
“等等——你打算劫狱吗！？”星熊倒抽了一口凉气，震惊的看着自己的这位同僚，“你都没有考虑过后果吗？如果这样做的话，九，我们将孤立无援！”
“不会孤立无援的，还有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站在你这边。”沈苍夜说。
两人都看向他。
沈苍夜的神色不改，道：“你有把握，他一定会说吗？”
斐迪亚颔首，“我有把握，我手里有他想要的东西……虽然这并不道德，但我相信这能让他听话。”
“如果你觉得这是正确的，那就干吧。”沈苍夜说。
他相信，九有能力自己做决定，并对自己的决定负责。
很多时候，面对一个心智和能力都极端成熟的人时，试图说服对方，或者将自己的想法灌输到她的脑子里，是不现实的。
他只需要告诉她，他会在她的左右，他会成为她的后盾，那就足够。
沈苍夜认真注视着这位督察组组长，郑重道：“你是我的教官，你永远都是我的领路人。”
斐迪亚的神色微微动容，下意识地蜷起手指勾住他的手。
“谢谢。”她说。

898.终于甩掉了电灯泡
沈苍夜是仔细衡量过才开口的。
若是用精神力扫描龙门城，也很难保证一个不落地发现所有十六枚炸弹，毕竟不是活物，体积比较小，而且干扰性强。
就算真的能做到，考虑到这其中有脏弹、也有可能影响移动城市承重结构的危险炸弹，这件事绝对马虎不得。
因此，他支持九的想法。
星熊看着这两个堪称疯狂的人，急得额头都冒汗了。
“你们疯掉啦？”星熊跺了跺脚，“这可是触犯法律的！就算是为龙门的安全着想，也不能做这种事！”
九沉默片刻，说：“星熊，这件事你还是不要参与的好，如果我最后失败了，你应当代替我去领袖特别督察组。”
“你！”星熊顿时气结。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
星熊用力掰过好友的肩膀，无奈道：“以前说不让那家伙掺和，现在直接站到对面去了，说不让我掺和！你这立场转变的也太快了，重色轻友也不带这样的吧？”
九扬了扬眉毛，最后只是低头笑笑，“是我的错。”
星熊说着，又瞪了沈苍夜一眼，“我这位教官大人可都是被你给带坏的，她要出了什么闪失，你可得负责。”
沈苍夜一怔。
倒反是斐迪亚警司急急忙忙地开脱，“你在说什么啊，我们在谈这个任务的事情，你不要扯开话题……”
星熊好笑地瞟了她一眼，道：“那就行动吧，我们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
“走吧。”沈苍夜拉住了斐迪亚警司，“是在龙门近卫局总部吗？还是哪个支队？”
“在中环看守所。”九简单的答了一句。
沈苍夜上了车，打开导航输入地址。
九坐在副驾上，很久才说：“真的谢谢你。”
“说什么谢。”沈苍夜摇了摇头，一边启动了车子，“大概半个小时到，你休息一下吧。”
九苦笑了一下，“这个时候我怎么有心情休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在情况明确之前，想多了也没办法改变什么，不是吗？休息一会儿吧。你有多少天没有合眼了？你的源石技艺不是能催眠吗？让自己睡一会儿。”
蛇姑娘靠在座椅上，听着他说，最后只是无奈道：“你倒真适合当医生，谁都说不过你。”
“睡吧。”彼时，沈苍夜已经驾驶上了高架桥，温和地搭了一句。
他戴上耳机，依据导航的提醒默默的开车，一边伸手握过去，把九有些冰凉的指尖握到手里。
斐迪亚被他握着，看了又看，反手握上闭目养神，竟真的睡着了。
沈苍夜直到换档的时候才发现手收不回来，只能用一只左手开完了全程，一路高度警惕，生怕让交警拦住。
临近目的地时，车子拐了一个弯，九重新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手仍然握着他的，连忙松手。
沈苍夜转头看她，“抱歉，吵醒你了吗？”
斐迪亚疲倦笑了笑，说：“我只是想……我又欠你人情了。”
沈苍夜瞥了她一眼，见到她脖子上还戴着那一条小房子模样的吊坠，便轻轻笑了笑，“没事，欠着吧，等我想想让你怎么还再说。”
“要以身相许吗？”九笑着道。
“啊，如果魏彦吾愿意放你走，来罗德岛吧，我铺十里的红毯欢迎你！”沈苍夜道。
斐迪亚偏过头凝视着他，“你这个人，都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我居然也被你带着一起开玩笑。”
“明明是你先开始开玩笑的好不好！”沈苍夜道。
他想了想，又说：“听星熊说这条告士打道也是兜风的好地方，等这桩麻烦事完成了，我带你来飙车。”
“又飙车啊？”斐迪亚扬了扬眉，“你不是说飙车太危险？”
沈苍夜即答，“这回是我开车，开汽车不开机车，绝对安全的好不好！咱们把星熊甩后头去，让她知道骑车弱爆了。”
“嘁，星熊早就不想跟我们一起了。”督察组组长撇了撇嘴。
“正好啊，我俩不好吗，还不想带她呢。”沈苍夜耸肩，“难道你想带她一起？”
“我才不想。”蛇警官嘴角上扬，静静握住了颈上的吊坠。
就好像握住了他的手。
龙门告士打道上，一辆越野车飞驰而过，停在了龙门近卫局中环看守所门外。
沈苍夜和九下了车。
星熊在他们之后抵达，鬼族不可思议的瞧着他们，“你们这次倒挺快。”
“因为没堵车啊。”
异口同声的回答。
星熊顿时感觉内心堵得要死，这默契怎么建立得比她这个多年老同事还要快！？
三人抬头望着面前的钢网外墙。
中环看守所，是龙门近卫局专门关押极度危险疑犯的地方。
“九，你要不要向上面报告，让他们做好准备？”沈苍夜问道。
蛇警司点了点头。
她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她在这次行动中的直接领导，NSS总长的通讯。
那头很快接起来，“我是灰冕鹤，报告情况。”
九在报上口令之后，直接了当的进入正题：“长官，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让您惊讶，希望您若无其事地听我说完。”
“嗯。”白君贤不动声色。
蛇警司缓慢地说：“现在的情况，EOD小组应该已经跟您报告了。如果黄昏犬所言为真，龙门将面临危机。我们必须要释放黄昏犬，才能得到更多的情报。”
白君贤说：“我们的警员正在加快审讯的速度。而且，你也懂，我们谁都不可能下这个命令，把他无罪释放。”
“是的。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情况就危险了，十六枚源石炸弹，能毁掉整个城区。我不希望再有无谓的牺牲。”
“继续。”
“灰冕鹤，我下面作出的决定，仅仅代表我个人，我和您沟通是因为我不希望我的个人行为导致警务系统的混乱。我仅仅是告知您这件事，但我的行动和您没有任何关系，发生任何情况，我都自己承担。”
“你说。”白君贤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
“我打算劫狱，把他劫出来，而我也有把握，能够得到十六枚源石炸弹的位置。他会试图脱逃，我只能尽力制止他，必要时把他击毙。”
白君贤握着电话的手在发抖，喉结嗫嚅着，“九，你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警司，你有想过，出现万一情况的后果吗？如果你真的没法阻止他逃脱——”
“那样的话，我会走上刑场。我不后悔。”
电话那头安静了。
许久才问：“你知道最坏的后果。可……为什么？”
“为了保护这座城市。我的信仰我的忠诚，就是捍卫这座城市，其他的事情我不在乎。”斐迪亚警司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灰冕鹤，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没有时间等黄昏犬招供。请您做好应变的准备。”
啪。
她挂下电话。
面前是中环看守所的大门。
没有任何犹豫地，她迈开步子踏了进去。

899.这地方可比罗德岛难劫多了
九走进了看守所，执勤的龙门近卫局警员检查了她的警官证，打开了铁门。
她大步走向办公室，推开门。
“你好？啊……九sir！”办公室里的小警员见了她，立刻敬礼。
“我要提审山浩奕。”斐迪亚警司说。
“明白，请给我您的提审单。”小警员很是负责。
九面色不改：“情况紧急，我来不及拿到提审单。但我必须立即提审，获得线索。”
小警员迟疑了一下。
他认识面前的这位警督，九是他长久以来崇拜的对象。
他在尊敬的感情和职责之间犹豫了。
“听着，没时间了，我要立刻见到他。”斐迪亚警司一字一顿地道。
小警员想了想，说：“九sir，您稍等，我去跟总部核实一下提审请求……”
他转过去时，突然间身体一僵，睡倒下去。
九轻叹了一口气，“对不起，你是个好警员。”
她搜了小警员的身，拿出看守所通行的门禁卡，以及他随身配的手弩、匕首等武器。
她出了办公室，关上门。
走廊里，九遇到了两位正在说话的警司。
大家都对她非常熟悉，没有任何的戒备。
九径直走向监舍，拿出门禁卡，向看守的警员道：“紧急提审。”
绿灯亮，门开了，看守警员示意她可以进入。
斐迪亚警司大步走入了监舍。
监狱格子里，黄昏犬手上戴着手铐，刚刚接受完审讯，回到自己的监舍。
外面，两名雷霆特警队的突击队员还在盯着他。
九开门而入。
两名警员见到他立刻敬礼，“长官。”
下一秒，一名警员突然栽倒下去，另一人也顷刻间倒地不起，睡了过去。
斐迪亚看着歪在地上的警员，长出了一口气。
她的源石技艺，没想到有一天，会对自己人使用。
监舍的门开了。
黄昏犬坐在墙角，冷眼看着面前的身影。
“给我起来。”九盯着他说，“我放你走，你把炸弹的布置图交给我。”
鲁珀雇佣兵抬起头，嘴角露出胜利的笑容。
……看守所里面警报大作。
执勤的警员们抄起武器冲向监舍，有人扑到办公室，拿起电话汇报龙门近卫局总部，执勤警官拿起电话汇报。
监狱格子里，斐迪亚警官给自己曾经的学员解开了手铐和脚镣。
黄昏犬冷笑一声，从倒地的警员身上摸出武器。
下一瞬间，九手上的弩抵住了他的后脑。
鲁珀雇佣兵回头。
九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不许再对我的警员下手，如果你想活命，就听我的！”
黄昏犬轻蔑地回瞪她一眼，却还是放下了匕首。
监舍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九从战术背心里面掏出催泪弹。
两颗催泪弹顺着地面滑出，白雾炸开，冲进来的警员顿时被催泪烟雾笼罩。
曾经的队长和队员配合极为默契，立刻提着武器朝烟雾之外冲去。
她在催泪弹的白烟中开路，不断用源石技艺放倒拦路的近卫局警员。
他们刚刚冲出监舍，羽箭就铺天盖地而来。
鲁珀雇佣兵身经百战，一个鱼跃到了墙壁后面，立刻举起强弩瞄准。
下一瞬间，他射击飞出的羽箭，被陡然生长出来的藤蔓尽数挡下。
“不许再杀我的警员！”斐迪亚怒声喝道。
一个警员从侧面扑上来，黄昏犬啧了声，用强弩的把手砸倒了他。
那警员头上还在流血，瞪着九的视线凶狠，咬牙切齿，“叛徒！你这个叛徒！你会被处以死刑！”
斐迪亚没有说话，挥挥手让他睡倒过去。
沈苍夜和星熊也冲入了看守所。
“九，你在哪！？”星熊喊道。
回应她的是一只弩箭，直勾勾刺向她的心口。
若非她身穿铠甲，这一箭就能要她的命。
“九！？”星熊急道。
第二支弩箭擦着她的手臂过去，带出一道血痕。
斐迪亚举着弩冲出来，凶狠地指着她，“给我去开车，否则，现在就要你的命！”
星熊本能地举起双手，才意识到，这是九在给她打掩护。
——如果事后查监控，发现这场劫狱里，她是被九胁迫的，那么脱罪就容易了。
鬼族警司跑向越野车，启动发动机开到九身边停下。
九和黄昏犬退到车前。
彼时，沈苍夜已经斩开了看守所的大门。
“你这个叛徒！”一名警司高喊着。
星熊踩下油门，越野车冲出大门，沈苍夜跟在后面，一跃而上攀进了副驾驶。
零零星星的弩箭从后方射来，击在车子的外壳上发出骇人的声响。
黄昏犬放肆地狂笑着，“呵，队长，你也有这一天，你也有背叛的一天，也有成为罪人的一天！哈哈哈哈！”

900.破釜沉舟
龙门近卫局总部收到了警报，指挥中心一片混乱。
“果然，我就说啊，那个重犯是九长官的学员，她一定是念着旧情，想把他放出来！”一个警司拍桌子怒吼。
“这个叛徒！”速龙小队队长提起了头盔和手弩，“立刻组织追捕！”
就在此时。
另外一个通讯响起。
——来自于NSS。
“我是灰冕鹤。”通讯器里传来镇定的声音，“我是本次行动的总指挥，我现在说明情况，九的行动已经得到了我的批准。”
人们都愣住了。
龙门近卫局的特别督查组组长，亲手抓住了囚犯，接着又劫狱放跑了他。
这又是什么局？
“长官，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名特警不解道。
“没有为什么，我对这次行动负责，我也知道后果。”白君贤说，“小李。”
“是。”他的副手应声。
白君贤道：“立刻向局长汇报我的擅自行动，并且表示我准备接受所有的惩罚。”
“……是。”副手的声音有点颤抖。
会议室里的警员们迟疑着，一动不动。
白君贤的语气变得坚定，“现在开始，所有人进入紧急状态，特别战术小队和EOD小组全体待命。”
“是！”
一道道命令下去，警员们在短时间内调动，迅速行动起来。
——在龙门的安危面前，一切都可以牺牲。
越野车停在一处鬼楼的外围。
摩星岭8号，又称白街鬼屋，这里一直盛传闹鬼，屋内时有怪火飘浮，更有组团进入楼内探险的年轻人目睹神祕身影掠过，听到凄厉声音。
久而久之，就再也没人敢接近。
龙门有许多这样的鬼楼，而黄昏犬将这里当成了他的另外一个秘密据点。
三人下车，九手持着弩，抵着黄昏犬的后腰，示意他往里走。
“不许带武器，你一个人来，否则我死也不会给你。”鲁珀雇佣兵桀骜的看着自己曾经的队长。
九朝沈苍夜和星熊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他们进入据点，黄昏犬熟稔的找到了自己的PDA。
黄昏犬的语气淡然，说：“队长，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乖乖把炸弹的布置图交给你？”
他背对着九，无声地抽出一柄武器，藏入衣袖。
斐迪亚冷漠地盯着他，说：“因为我手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哦？”黄昏犬冷冷一笑，“说说看。”
“廖怡宁的骨灰盒。”九轻轻开口。
那位背叛的警员，在死后无人收尸。
于是九将她的骨灰盒供在龙门一处教会的安息堂之中。
鲁珀雇佣兵陡然暴起，一把将自己的教官推到了柱子上。
他的额头青筋暴突，胸口剧烈起伏着，“不愧是你啊，教官！你总是有办法，你永远在算计，在给自己留底牌！就连怡宁的遗骸，都成了你算计我的工具！混账！”
他的手上紧握着一柄锥，尖锐的锥子另外一头猛然前刺。
九没有躲闪，下意识用手拨了一下。
锋利的锥子就这样直接穿透她的手掌，血滴顺着寒光凛凛的金属表面向下流淌。
“为什么不躲？”黄昏犬质问道。
蛇警司撇开了脸不说话。
黑色的鲁珀凶狠道：“你心中有愧，所以让我刺中了！你以为区区这一点血，就能让我原谅你，让怡宁原谅你吗？”
斐迪亚垂下眼睛。
黄昏犬暴怒地吼，双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你总是有办法，你总是在算计，算计我们所有人！你根本就没有信任过我们，就连一个死去的队友，都能被你当成筹码来与我交换！——斐迪亚，你果真心如蛇蝎！！”
九的嘴唇嚅了嚅，但是说不出话。
她不敢抬眼看对方的眼睛。
鲁珀雇佣兵逼视着她，“为什么到这里才说呢？你知道我绝无可能拒绝你的这个筹码，你完全可以在外面就跟我说，你有怡宁的骨灰盒，那我根本没法要求你不许带武器，没法要求你一个人跟我来！呵，为什么？”
顿了顿，他继续用言语刺激着她，“因为你怕！你怕你的同伴——那两个人，你怕他们知道你是这样蛇蝎心肠的人！他们愿意放弃自己的前程陪你铤而走险，他们支持你，他们追随你，可你不配，你不配得他们的信任！！”
一刹那之间，如同大厦崩塌，九的神色一怔，呆在原地。
也是同一个瞬间，鲁珀雇佣兵的掌间泛起火焰，一拳便向她砸过来。
暴炎的热风扑面，九本能的闪避过去。
紧随其后的，寒光一扫而过，那柄长锥携着烈风她面前扫过去，在她胸前带出一串血珠。
锥子的下一击便被藤蔓挡下。
然而火焰立刻吞噬了舞动的藤蔓。
黄昏犬飞快逼近过来，追问道：“告诉我怡宁的骨灰盒在哪里？告诉我！”
“把炸弹的布置图交给我！”九咬牙道。
“我杀了你！”黄昏犬暴躁的吼了一声。
他打了个唿哨，乍然间从房间外扑来一只半身布满原石结晶的黑狼。
黑狼一口咬住了九的手臂，整个身体扑上去将她压倒在地。
黄昏犬一锥子捅了过来。
就在此时，凌空一道黑影从窗外跃入，在空中与黄昏犬的身形相撞，将他一下甩到三五米之外。
“——沈苍夜。”九微微一惊。
“我听到打斗的声音，过来看看——”沈苍夜才刚站定，那一头被矿石结晶侵蚀的黑狼咆哮一声，便朝着他扑过来。
沈苍夜手一探，动作快到肉眼无法看清，拎住了那黑狼的脖子，直接往地上重重一拍。
他还未来得及起身，一支带火的弩箭便直勾勾取他心口而来。
沈苍夜一抬手，火焰之盾在面前凝聚。
“用火的技术，你还差得远。”右手一握，一柄带火的长枪凝聚而成，他脚步一跺就朝着鲁珀雇佣兵杀去，速度快到无法想象。
“——等等。”斐迪亚叫道。
沈苍夜的动作停住，但已经不可能避过，手中的长枪一歪，依然将整面墙击得粉碎。
鲁珀雇佣兵遽然一惊，猛的已经意识到，自己不可能从这个人的手里逃出去。
面对一直在奔波劳碌的九，他以逸待劳尚有一战的可能。
然而，面前这个人……
面对这个人，他只有死路一条。
斐迪亚的声音很弱，仿佛在哀求，“山浩奕，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如果悲剧真的发生，有多少人会死，有多少无辜的人要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有多少人要心碎？想想吧，你也曾经是龙门近卫局的一员啊……”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还不明白吗！？我恨你，恨你保护的这个城市！”黄昏犬暴怒地吼道，“可笑，你还供着怡宁的骨灰盒，恶心！虚伪至极！别傻了，是谁亲手把她送进那个小小的骨灰盒，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闭嘴！”沈苍夜突然间一步抢出，将狼族雇佣兵直接摁在了地上。
“我死也不会——让你这种人——如愿！”鲁珀男人一心求死，握着PDA的右手燃起火焰，将那小小的机器吞噬殆尽。
而在同时，他手上握着的锥子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咽喉。
“不——”九喊了出来。
但是迟了。
鲜血飞溅，洒满了视线所及的地面和墙面。
斐迪亚教官闭上眼睛，瘫坐在地。
沈苍夜从黄昏犬手里取走了PDA。
同样是用火的术士，这只鲁珀能用源石技艺将PDA烧尽，他就能有办法让火焰不伤到物品一星半点。
沈苍夜从PDA中很轻易的找到了龙门城内的炸弹布局图。
他抬眼，见到九还坐在地上，目光颓然。
“九？你还好吗？”沈苍夜走到斐迪亚警司的面前，想要伸手去摸摸她的脸。
却凌空被她抓住了手。
斐迪亚警司垂着眼，回想起方才黄昏犬说的那番话，不知如何面对这个一直陪伴她的人。

901.会拆弹是医生的基本技能?
沈苍夜望着面前的特别督查组组长。
他没有弄明白她突然这么做是为什么，但还是反握住她的手，牵到唇边，温柔地说：“九，你留在这里，剩下的事情我和星熊来解决。”
斐迪亚一震，恍然回过神，下意识道：“不，这件事情是因我而起，是我惹下来的，我跟你一起去。”
沈苍夜有点迟疑，“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不太……”
“我没事。”九捏了捏眉心，便往外走，“得立刻联系NSS，让EOD小组来处理这些炸弹，要把所有炸弹的位置报给他们。我现在的身份就是个劫狱的罪人，我已经没有权限调遣警员了。”
她走到门口，身体晃了一下，啪的扶住了门框，险些没能站稳。
沈苍夜跟在她的后边，下意识一探手，从身后抱住她。
斐迪亚警司手里拿着的手机啪的掉在地上，呼吸急促起来。
她不自然地挣了挣，说：“我没事的，你可以，放开我了……”
“我不放。”沈苍夜道，“你太累了，你有多长时间没有合眼了？你没必要再坚持了，相信我，我和星熊能处理好这件事情。”
斐迪亚只觉得心脏砰砰的跳，“你、你先放开我……”
沈苍夜放开他。
她掩饰的弯腰去捡手机。
手指在发抖，方才与他的胸膛相贴合的地方有一种撕裂的痛感，火辣辣的，像是每一寸肌肤都在渴望着什么。
神经末梢的颤栗，有如重击。
那是一种渴念，想要拥抱厮磨，占有对方的呼吸和生命。
——如果你知道我是那样的人，蛇蝎心肠、卑鄙算计，如果你知道我真实的样子，你还会对我说这样的话吗？
她不敢问。
九捏了捏手机，说：“我没问题，只是刚才绊了一下。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没可能再回头了……我们必须马上行动，我不确定EOD小组有没有足够的人手处理这么大数量的高能源石炸弹，我们必须要快。”
沈苍夜看着满眼疲惫的斐迪亚警司，有些不忍，但是最终没有开口。
他们回到了楼外，星熊在这里等着他们。
车上，还有一个卡普里尼女人，沈苍夜尾随进入大楼的时候，在隐蔽处发现了她，她自称吴慧茹，是个龙门人，也是被黄昏犬绑架的人质之一。
星熊安慰着这个惊慌失措的中年妇女。
同时，九将炸弹的布局图上报给了NSS。
约十五分钟之后，EOD小组回报——目前，行动小组的人手不足，每次只能同时处理五枚炸弹。
但是，炸弹的总量有整整十六枚！
他们甚至搞不明白，黄昏犬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把这些源石炸弹运到龙门城内的。
这些炸弹全是高能源石炸弹，EOD小组必须先评估每一枚炸弹的位置，优先拆除最危险的。
九挂下通讯，焦急的等待着。
在处理爆炸物方面，EOD小组是专家，她也没办法去插手。
焦灼地等待了几分钟，沈苍夜终于是坐不住了。
他直截了当地说：“我们不能冒这个风险，一直等着也不是个办法。十六枚炸弹中有脏弹的存在，而且我们不知道具体是哪几枚，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到两个小时，如果要等他们一一评估，该炸的都炸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星熊问道。
沈苍夜说：“不如这样吧，我去处理一部分的炸弹。”
“什么？”九正在思考着，乍一听到他的话，没反应过来。
“我能处理这些炸弹。”沈苍夜打开PDA，调出电子地图示意，“两个小时之内，以我的速度，我能处理这一个城区的八枚炸弹，剩下的，EOD小组和其他警员应该能料理得过来。”
斐迪亚愣了足足有十秒钟，“引爆还是拆除？”
话说这家伙不是个医生吗？
一个医生——哪怕是战地医生——告诉你他能以超越EOD小组警员的速度处理掉这些炸弹，这换谁都不可能相信啊。
沈苍夜注视着蛇警官的眼睛，“你不用管我用什么方式，我需要你相信我，就这样。”
他不需要拆除或者引爆炸弹的技能。
沈苍夜盘算着，只要用冥道残月破打开冥道，把炸弹扔进去就是了。
至于爆炸不爆炸，那就跟龙门的安危没有半毛钱关系了。
九抬眼眸注视着他，墨黑的眼睛与海蓝的眼睛对上。
只是一秒，斐迪亚就迟疑着移开视线。
她不敢与他对视。
蛇姑娘偏过头，说：“我明白了，我会再与白总长协调。”
很快，龙门近卫局总部、龙门最高领袖魏彦吾下令：不惜一切代价，保证龙门市民的安全！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时间紧迫，因此行动的评估和计算都以最快速度完成。
九居然想办法说服了NSS，将其中一部分炸弹交给他们处理。
沈苍夜前去处理其中八枚相距较近的炸弹，九和星熊去处理位于另外一个城区的三枚炸弹。
事不宜迟，立刻出发。
沈苍夜手里拿着PDA，御风而行，以最快速度前往源石炸弹的布局点。

902.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龙门近卫局通力协作，EOD小组负责其中的五枚炸弹，龙门近卫局的警员们负责剩余的三枚。
很快，九和星熊遇到了棘手的情况。
一颗脏弹，爆炸由高能源石爆炸物引发，爆炸当量未知；炸弹结构中设有水平仪、遥控、定时器……
这是一个天才的作品。
一位叛离龙门的天才。
他本该在龙门近卫局发光发热，可一场仇恨让他站到了龙门的对立面。
同时，EOD小组发现了另外一枚脏弹，正在紧急处理中。
万一爆炸的话……
这个数量的高能源石爆炸物，足够把半径五十米以内的一切物体化为灰烬。
尔后，大量源石粉末会被炸弹的冲击波扬洒，在当前风速下，造成长达数公里的源石粉尘散落区，并很快扩散至整座城市，极易导致大规模的矿石病感染。
就连龙门近卫局EOD小组的人员都没有处理过这种级别的炸弹，只能上报。
很快，龙门消防署与近卫局合作，以炸弹为圆心十公里为限，全线警戒。
严密的封锁线拉起来，所有市民疏散。
同时，龙门消防署源石污染防护分队整装出发。
龙门近卫局与炎国的专家连上了线。
最终由龙门近卫局EOD小组组长王卓尔牵头，炎国、维多利亚的高手在连线中教导他们如何处理这枚危险的源石脏弹。
专家们仔细地审查了九拍摄的炸弹内部照片，尝试制作模型试拆。
EOD小组常规处理炸弹的方式，一般是集中到郊野进行引爆。
但是这枚脏弹加装了水平仪触发器，拆除成了唯一的途径。
不仅如此，那位天才的制作者对近卫局的各类炸弹都非常熟悉，绕开了常规的军用、警用炸弹模式，独辟蹊径。
专家们把炸弹分解为几个模块，触发引信，源石爆炸物，以及最最关键的污染性源石粉尘模块，并进行分别复制。
然而，尝试了许多次，都不成功。
或许是心中有愧，九主动揽下了拆除这枚炸弹的工作。
到了这个级别，高级警司都是受过面对爆炸物的拆弹训练的。
只不过，相比之下EOD小组更加专业罢了。
当面对谁都处理不了的炸弹时，一切都无所谓了。
——当命令中出现“不惜一切代价”的时候，便有可能会有人，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星熊独自离开了炸弹所在的位置，回到龙门的街道上。
她想打电话给沈苍夜说点什么，但是拿起手机时，发觉声音已经哽咽。
耳机中还连线着拆弹的频道，专家们在频道中争论着。
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开始剪断一根线，炸弹中有无数的干扰电路，很多时候都是在赌概率。
龙门的安危事关重大，不得不谨慎。
在专家们讨论时，斐迪亚警司就在默默地等待着。
这枚炸弹位于龙门移动城市地面之下的钢架结构中，入目的都是黑暗一片的钢铁。
时间从来没有变得像此刻这般地难耐。
九看着移动城市区块之间透进来的一丝丝光，脑子里又闪过许许多多鲜活的画面。
……还好今年回了趟家，也算是没有“辜负”那些盼她赶紧成家的期待。
……还有福利院的那些孩子们，可惜没来得及和他们一一告别。
……话说回来，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预备兵团的那些崽子，有没有在好好训练？
回忆像一个加长了摇臂的摄像机，盘旋着，用长镜头将过往的种种塞进她的脑子里。
然后，有一双眼睛在暗处渐渐清晰，望着她，从一开始的愤怒，到逐渐理解的平静，被迫加班时的怨艾，被调戏时的无奈，还有很悠长、很悠长的温柔。
斐迪亚警司蓦地在想，如果炸弹真的无法拆除，她拆弹失败，这个距离下……他们能找到她哪怕是一小片的灰烬吗？
……如果她死了，他会伤心吗？
她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咬住一支烟。
还没来得及点火，频道那头忽然又唤她。
“九sir？你在听吗？”王卓尔道。
“我在。”斐迪亚道，“情况如何？”
“很抱歉我们没有太多这方面的经验，以往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我们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去拆，一般都是引爆。”王卓尔的声音很犹豫，“我们已经成功的分解出了整个炸弹的电路结构，利用同样的物理电路复制炸弹，但是干扰电路太多了，目前的尝试无一成功……现在我们正在用程序模拟引爆。”
“我明白。”九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预料之内的结果。
她问道：“模拟的结果呢？”
“我们尝试的所有拆除结果，最优拆弹方式的成功率是……百分之十六。”王卓尔说话的时候都有点吞吐。
话音落，所有人都不吭声了。
不到二成的结果，那摆明了就是去送死。

903.不够坦率的爱
很快，就如何实施的问题，专家们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起来。
最后，还是九开口提出了方案，“我忽然想到，我们是不是一直在一个地方打转转？我们总在想着如何把炸弹拆除，让它不爆炸……但是，其实保证源石粉尘不扩散，就能避免大规模的矿石病感染的最坏情况出现。”
“你的意思是——？”维多利亚的高级工程师表示疑惑。
斐迪亚警司在心中计算着，接着说：“我们可以只拆除用来盛装源石粉末的污染源。”
“——九sir，任何一个部件拆除，都会引发源石爆炸物的爆炸。”王卓尔提醒。
“我知道。”九镇定地说，“我试验过几次，只要给我四秒钟，我能离开爆炸中心，把污染源转移到掩体中，在爆炸的冲击下还能更快一点。我的源石技艺不能远程进行精细的操作，但是足够护住污染源，并且将炸弹的破坏限制在最小的范围内。”
王卓尔迟疑道：“这很危险，我们没法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可以先试着模拟一下。”九回答道。
大约二十米的距离，拆除源石污染源，带其离开爆炸区域，源石爆炸物会随着拆除动作引爆。
但是，只要保证源石粉末罐不受波及，就不会出现大规模的源石污染情况。
转换思路之后，维多利亚与炎国的专家开始以最快速度拟定最好的方案。
炸弹的定时器所剩时间不多，所以必须要快！
新的拆除方式经过评估和电脑模拟，基本可行——
这个可行，仅仅考虑的是保证源石粉尘不泄露。
……并没有保证操作人员绝对的安全。
王卓尔试图说些什么安慰九，斐迪亚警司只是笑笑说，即使她会死，她也有把握能用源石技艺保护源石粉末罐。
专家们还在争论。
却听到九沉声说道：“百分之一的可能，百分之百的努力，古往今来，从来没有哪位战士知道阵地可能会被突破，就放弃防守。我进入龙门近卫局，就代表我能接受任何风险，我不会要求所有任务都绝对安全，百姓的利益高于一切。”
所有人都沉默。
“百姓的利益高于一切。”王卓尔轻声复述，最后喃喃道，“很荣幸能与你认识，九长官。”
那么，是时候开始了。
斐迪亚警司停了一下，认真地说：“我还想再打一个通讯，可以吗？”
……
沈苍夜挥了挥刀，看着面前的炸弹消失不见。
手机忽然响起来。
他接起来，“九？怎么了？”
蛇姑娘无言地听着他的声音，忽然感觉窒息。
她张大嘴仿佛呼吸不到氧气，冷汗在额头沁出来。
那是恐惧。
没有人不怕死。
面对那枚炸弹……如果冲击波太强烈，她会被压死；如果炸弹引发的燃烧太剧烈，她会被烧死；如果爆炸瞬间气压过大，她的身体会被直接碾碎……
如果，这是最后一次和他通话——
她忽然在想，人活这一世，功名利碌皆粪土……只有爱是人们死后唯一会带走的东西，是它让每个人离开的脚步变得如此沉重。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颤抖的手举起通话器，说：“我要去执行一个危险的任务，想着跟你说一声。”
“等等——是拆弹吗？”沈苍夜急道，“你等我一下，我尽快处理完剩下的炸弹，尽快赶到你那里！”
“来不及了。你那边剩下的炸弹中也可能有很危险的，你不能中途停下。”
沈苍夜握了握拳，又道：“为什么一定是你？EOD小组呢？”
“这是我亏欠龙门的。”九听着他的声音，慢慢平静下来。
她喃喃地说：“其实，我还是自私的，我接这个任务只是想解开自己的心结罢了……毕竟，这是由我的学员惹出来的祸。”
她是龙门近卫局特别督查组的队长。
只要愿意，她能找到很多借口，也一定能让人心甘情愿地顶替她去。
可这样的命令是不能下的。
有些事，关乎原则和良心。
沈苍夜抬头看着无月的夜空，蓦地理解了那句诗——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通话里安静着。
须臾，九又说道：“其实，我做了很卑鄙的事情。我跟黄昏犬交换炸弹布局图的东西，是他未婚妻的骨灰。他恨我。他说我永远在算计……我是不是，真的不是个好人？”
“他真好意思说啊，他还绑架龙门市民来威胁你呢！”沈苍夜道，“去他的！我认识你这么久，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听我说，可别被他误导了，你很好很好！”
“啊……”斐迪亚错愕地应了声，又是自嘲。
原来他根本不在乎啊，搞得自己还自作多情地纠结了这么久。
……他不在意，就好。
就听沈苍夜犹豫地又说了句，“嗯，其实还有一点不够好的？”
“还有一点？”
“有点不太坦率？”
巨大的压力下蓦然有了一丝丝放松。
斐迪亚警司笑了笑，说：“那我想坦率地说说我的遗愿。”
“听听你说的鬼话！呸呸呸，什么遗愿！”沈苍夜没好气道，“你就不能想点好的？”
“娘子哎，如果我挂了，那你就是我的一生一世了，好浪漫啊！这么说起来，挂了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沈苍夜气坏了，“闭嘴，你不会挂的！再说我抽你了啊！”
“好好好，我错了。”蛇姑娘笑得很是轻闲。
好似真的是情侣间的调笑。
沈苍夜道：“就说说你还有什么没实现的愿望吧，或者你有什么别的想去的地方，等你完成任务回来了，我们一起去。”
斐迪亚警司想了一下，说：“那就再给我做一次饭吧。”
沈苍夜忙道：“别说一次，十次百次都可以。我再陪你回去福利院看看，还有……”
“你算是有把柄在我手上了。”九轻哼了声。
沈苍夜深吸了一口气，说：“一定要回来，好吗？我等你回来。”
“嗯。”蛇姑娘应了声，“我会……回来的。”
她关上了通讯，走向那一枚令人胆寒的炸弹。

904.那个语速超快的消防员
九挂下通讯，缓缓闭上双眼，清空大脑，感觉从这个世界脱离开，进入极静的黑暗。
——他说：“我等你回来。”
斐迪亚警司感到奇异的沉寂。
她深呼吸，氧气重新进入血液，带来蓬勃的生命力，将周遭的一切重新染上颜色。
她再用力睁开眼，眼前一下就亮了，前所未有的亮。
九抬了抬手，源石技艺织成的藤蔓向上攀升，逐渐布满整个空间，将这枚源石炸弹，连同她一起包围在其中。
这能一定程度上减轻爆炸的冲击波对移动城市地下结构的损害。
王卓尔紧盯着屏幕，他们给密如蛛网的炸弹电线编号，剪断或者架桥，预演了几遍。
“准备好了吗？”王卓尔问道。
“开始吧。”九颔首道。
倒计时。
三。
二。
一。
引爆。
视频一晃，王卓尔看到那位警司抱着源石粉尘罐撞进了最近的掩体里，转眼间身上就披上了防爆毯。
接着，视野中一切被火焰吞噬。
时间像停止了一样。
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
暴戾的气浪裹挟着烈火的冲击波，好像洪荒巨兽的咆哮，席卷了整个空间。
连站在地面上数公里之外的近卫局警员们都感觉到了地面的剧震，几乎要被当场掀翻。
附近的高楼剧烈震动，高楼的玻璃碎成一场暴雨。
支撑城市结构的钢架熔断化成铁水。
气浪疯狂撕扯着一切。
绿色的藤蔓完成了它们最后的使命——挡下了最致命的一击，尔后化成齑粉。
一切都没了。
一切都毁了。
而在距离炸弹仅仅十米的地方……
极度的高温高压之下，呼吸变成了完全不可能的事，吸入的空气好像点燃了的烈酒灌入胸腔，火辣辣的刺痛蹂躏着神经。
九捏紧了拳头，自己身上仿佛压了千吨的钢筋混凝土，肺里残存的空气被硬生生挤出来，全身的骨骼在恐怖的压力下震颤，五脏六腑就好像被捏紧的海绵。
耳边明明一片寂静，但是身周的所有事物都在颤抖、摇晃、碎裂。
动不了，连移动一根手指都是不可能任务。
好像全身的骨头都碎了，全身的血肉都被撕开。
空气在急速膨胀后收缩，瞬间抽离所有氧气。
窒息。
好似溺水，明明在呼吸，可是什么都吸不进来。
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从半空中落下来砸到背上。
神志在消失，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染上沉沉的黑红色，世界失去边界。
斐迪亚警司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从喉咙里涌出来，呛入气管，她艰难地干咳着，无法呼吸。
她的手碰到了颈上那枚滚烫的小小吊坠，抓紧，努力睁开眼睛。
在漫无边际的恐怖黑暗中只看到一个背影，转过身是一张熟悉的脸。
她迷乱地探出手去触碰。
那一瞬间，她后悔了。
她想弃世界于不顾，放下作为龙门近卫局特别督查组组长的沉重担子，无牵无挂，好像校园里青涩的情侣，无所顾忌地奔向他。
我还活着……别让我死、别让我死……
救我、救我……
我不想离开你……
……
爆炸声响过去了五分钟，爆炸区域的高温还没有散去，身着防护服的消防员就已经到位。
消防署的专家们聚在一起，根据现场情况紧急磋商着抢救方案，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严肃。
一位穿着消防局制服的小个子少女站了起来，“长官，我们不能再耽搁了，必须立刻进入现场！”
“阿消！爆炸区域的温度太高了！”源石污染防护分队的同事叫道。
“我们需要立刻检测源石浓度，然后才能确定下来救援方案！我已经熟悉了地下结构的布局，我相信我可以顺利完成任务带回需要的数据！”札拉克少女的语速飞快，但消防署的现场总指挥能够看出她的心情远比语速还要急切。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想派这个小姑娘去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
他还在沉吟中时，阿消已经冲进去了。
一边跑，她还还不忘连珠炮般地对由她负责指挥的支队迅速下达了一道道指令。
手拿源石浓度探测仪的消防署战士们在前面开路，一点点地灭火，将救援战线往前铺。
爆炸波及的范围极大，就连最外面的区域都一片狼藉。
消防员战士们还在紧张的探测中，却见有一个人凌空落下，拔腿就朝着爆炸最中心的区域奔去。
“喂！你在干什么，这里在执行任务——！”阿消大喊着去追。
沈苍夜一把甩开她，怒道：“你们太慢了！再这样等下去！人都要被活活烧死了！”
阿消愣了愣，回过神来时，就见那人已经冲入了爆炸中心区域的火海。
爆炸中心的一切都是焦黑的，时不时能见到烧红的钢铁。
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沈苍夜心急如焚的找着。
他听到后方有消防员战士在推进，高声报告现场源石粉尘浓度正常，污染源没有泄漏。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沈苍夜越来越焦急，明明现场温度极高，他反而冷汗直冒。
每耽搁一秒钟，危险就成倍的增加。
他想直接发动精神力去扫描。
就在这一刻。
火光与黑暗中，突然间听到沉重的脚步声。
接着，只见漫天火焰中走出一个人。
带血的脚印粘在地面，每一步都极其艰难，却坚定。
一瞬之间，沈苍夜便看清了那张脸。
惨白却又鲜血陆离。
九瞧见了他，张了张嘴但没有能够说出话来。
她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源石粉尘罐。
在见到他的瞬间，她一下子放松，扑通栽倒下去。
沈苍夜赶紧扶住她，两个人一起跪倒。
斐迪亚警司抓着他的手，她已经太过虚弱，这力道只是有如把手搭在他的手上。
沈苍夜扶着九的身体，觉得手中一片温热。
在眼前一看，他心中陡然一震。
满手的血。
这意味着她除了在震荡波和爆炸中受的内伤之外，可能还有外伤。
近距离面对高能源石炸弹，被炸弹的弹片击伤，便代表着……她可能感染矿石病。
所以，最后她的命运还是同原本的世界线一样了。

905.非典型伤患和非典型陪护
沈苍夜不敢用力，只是一手环着九，用法术治愈了她身上的外伤。
这时候，救援队才终于赶到了，连同医官一起冲了进来。
有个救援兵见着九的情况，便心惊肉跳，小声嘀咕道：“天哪，这是标准的七窍流血啊。”
沈苍夜拥着九。
他想起她往时，从从容容不急不躁，每一步都走得踏实融圆，从不窘迫，游刃有余……
她从未像现在这般模样。
一时间，沈苍夜说不清自己是怎样的感觉。
星熊跟着救援队也在第一时间冲了进来，一眼晃到了沈苍夜，还有他怀里的人，身形顿时一颤。
“还活着吗？”鬼族小心地问。
“还活着！”救援队已经抬着担架过来了，指挥道：“把人先抬出去。小心不要二次伤害！”
“救她，别让她死！”星熊敬礼道。
救援战士连忙回礼：“我们一定会的！”
扫尾工作交给龙门消防署处理，伤员被送往医院。
尽管有强大的治愈法术治疗了九身上的外伤，她的情况还是让医生们不禁皱眉。
极近距离面对爆炸，全身大面积骨裂，幸而没有伤到脊髓。内出血暂时止住了，很可能还有别的出血点，情况不容乐观。
手术进行了很久，从深夜到天亮。
来会诊的医生一批又一批，怕是把全院所有科室的医生都请了个遍。
手术室有自己的人员，沈苍夜也不想添乱，便和星熊一同在急诊门口站着。
街上，来往的人群面色如常，上早班的人们赶着公交，走路上学的孩子们有说有笑，卖包子的阿姨热情地招呼着。
也听到有人抱怨老板的批评，听到学生们的欢笑。
这对无数人来说，只不过是在平凡不过的一天。
但他们不知道，有人在用生命护他们周全。
很快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给他们讲解伤情。
沈苍夜见到X光片上数不清的细小阴影，这里裂了，那里也裂了。
星熊不懂医学，听得一头雾水。
沈苍夜看着，就感觉心尖上也一点一点，如X光片上的那些骨骼一样，裂开蛛网一样的纹路。
九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才醒过来。
医院派了两名医生轮班看护，沈苍夜一直没有休息。
加护病房里还有一张空床专门是给家属准备的，沈苍夜和星熊说好了由他看着。
高大的鬼族虽然担忧，可想到他也是个医生，便由着他搬进了病房里。
这几天心力交瘁，沈苍夜也有些累，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下午时，九醒了过来。
她的神志还有点迷蒙，视线一点点的调转，移向身边的人。
她静静看着他沉睡的脸，忽然皱了皱眉。
全身每一寸骨头都在痛，像是被烟头烧灼的纸页，从身体的内部焦枯着扩散出来，沉重的钝痛如同千斤重担，让人窒息。
病房里的窗帘拉着，她感到自己眼前越来越黑，胸口好像压上了一块大石，想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深陷在模糊的梦境里。
眼前是熟悉的龙门街头，炽热的爆焰随着冲击波在她面前炸开，市民们呼救哭号，火焰烧过变成焦黑的骨架。
沈苍夜听到沉重痛苦的喘息声，一瞬间被惊醒。
他扑到床边，见到九闭着眼睛在挣扎，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
沈苍夜不敢晃她，只能轻声呼唤。
蛇姑娘醒过来，目光仍然是涣散的，呼吸沉重。
“怎么了？是疼吗？还是——”沈苍夜急着问。
斐迪亚抬头看着他，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
沈苍夜赶紧去按床头铃。
用医生的话说，也许九在无意识状态更久些会好受一点。
——因为疼。
骨伤的疼是很难熬的，不曾骨折过的人是无法想象那种疼痛的，来自于身体内部的痛，沉重的，剧烈的，无休无止的折磨，一开始的止痛药管不了多久，接下来的疼痛漫无止境，数秒度日。
源石技艺终究只能治疗外伤，这样严重的内伤要康复仍旧需要时间。
闻讯赶来的医生在检查之后，迟疑着问要不要加一针止痛剂，沈苍夜点头，短时间小剂量应用止痛剂并不会导致成瘾。
护士进来打了针，挂上止痛泵，沈苍夜看着九的呼吸慢慢平缓下来，才微微松了口气。
他坐在床边，小心地替教官大人擦去额头的汗。
那种清清凉凉的触感让她略有一点回神：“沈苍夜……”
沈苍夜马上回答她：“我在。”
“你这个……副官也，太不上道了。”发声总是会不可避免的震动腹腔，九说了第一句话之后吃不住劲，改用口型，“长官需要什么……你应该……不用问就能理解才是……亏你还是、医生……”
“我、我紧张得忘了。”沈苍夜不好意思地说。
这样气若游丝的状态让她看起来有一种不可意议的脆弱感，好像用一个手指就可以把她碰碎。
可下一秒。
特别督察组组长恶狠狠瞪他一眼，“这种紧张就……咳，就忘事的下属，都是……欠管教，等我好了……抽你。”
“你信不信，等你好了，刚出院那一天我就立马把你抽回病房里？”沈苍夜立刻反唇相讥。
刚进来查房的管床医生听到他们的对话，又多看了他们几眼，那表情像在看傻子。
沈苍夜简直无语，心中又佩服起教官大人来。
一身骨头稀碎，五脏六腑全都见了血，居然还能乐得这么神叨叨的。
医生走后，沈苍夜拖了张凳子在床边坐下，轻声细语地给这位伤员解释伤情。
“丢人。”斐迪亚警司注视着管床医生掩上的门。
“干嘛，病人和陪护的关系她还管得着了？”沈苍夜嘁了声，“那你说说，怎样才不丢人？”
又见教官大人跟他招手，他便老老实实趴到床边，“嗯？”
“比如这样……”九疲惫地笑了一下。
她缓慢地移动手指触摸他的脸，鼻子和嘴唇，贪恋这种触手可及的感觉。
……就让我任性这一次吧。她想。
沈苍夜拉过她的手，小心地摩挲着，血管还肿着，下午打了太多吊针。
这样近的距离，他看到她的眼睛里漫着水光，一汪海蓝里映出了自己的脸。

906.我家教官大人就拜托你了
过了几天，医院送来一份病历。
沈苍夜接过病历去看。
前几行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造影检测结果显示，患者体内脏器轮廓模糊，可见异常阴影，循环系统内源石颗粒检测异常，有矿石病感染迹象，现阶段可确认为是矿石病感染者。】
【体细胞与源石融合率：9%】
【血液源石结晶密度：0.16u/L】
尽管只是初期，但是……那一块源石炸弹的碎片，还是让她感染了矿石病。
斐迪亚警司表现的确却很淡然。
在医生给她解释病情的时候，她也只是平静的点点头。
后来，沈苍夜想到，或许她这一生了无根茎，就如风中浮萍。
龙门收留了她，就如浮萍有了归处，她不吝惜自己的血肉，若龙门需要，若死得其所，那就拿去。
她向这座城市效忠，愿为这座城市付出一切。
沈苍夜忽然感觉难过。
你是龙门近卫局的高级警司，你是特别督查组的组长，你是预备兵团的主教官，你是……所有人的领袖。
但你，可不可以，偶尔，放下那些担子，只属于你自己？
……两周之后，九恢复得好些了，从加护病房里转了普通间，石膏也换成了夹板，但还是包的像个木偶。
沈苍夜毫不吝啬地嘲笑了她一番。
其间星熊来看望过一次，但很快就因为病房里那种压根加入不到其中的聊天气氛被吓跑。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九的身体逐渐痊愈之后，就转到了一家疗养院进行复健。
沈苍夜跟着过去，不过已经不用全天守着，只是没事的时候过去陪。
某个下午他提了点水果，刚走进病房的走廊，就见到某条蛇划拉着轮椅，在病房的茶水间里，用电炉煮泡面吃。
还煮的是香辣味的。
医生怎么说的来着？
这几个月最好要卧床静养，而且要按照营养科的配餐进食，忌食生冷辛辣。
沈苍夜站在茶水间门口，敲了敲门。
蛇姑娘浑然不觉，小心地撕开调料包，一点不剩地全倒进锅里。
沈苍夜气急，走过去把人拦腰抱起。
九被吓了一跳，挣扎着又叫：“火还开着呢！
沈苍夜充耳不闻，一路抱到病床上放下，“你能耐了啊？自己下床去煮泡面了？”
斐迪亚警司缩了缩，脸还有点红，不死心地嚷嚷：“我其实可以自己摇轮椅的，一直躺着多无聊啊！而且，总不能一直吃那种没油没盐的营养餐吧？”
“你那么厉害你怎么不去当医生呢？”沈苍夜翻白眼。
那边顿时没话了。
其他人断了腿，还能拄个拐摇个轮椅。
这位警官大人伤得那叫一个新颖，没有断腿断手，但偏偏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裂了，裂得均匀无比，没有一块可以承重的地方。
要当真按医嘱，最好就是卧床静养三个月。
可是这位偏偏就不愿意遵医嘱，觉得躺着太无聊，总要搞点事情。
……闲不住的劳碌命。沈苍夜腹诽。
蛇姑娘看了他一会，又试探着道：“面都煮好了，不吃多浪费啊……你说是吧？”
沈苍夜点点头。
九顿时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满眼期待。
沈苍夜不慌不忙，去取了碗筷，把泡面装出来，大摇大摆坐到了九的病床对面，豪放地吃起来。
“你你你——！”教官大人瞪着眼。
沈苍夜不理她，大声地吸溜着面，热热乎乎的汤水淋漓，最后连面带汤一点都不剩下。
他大咧咧走到床边，翻了下碗底给九看。
斐迪亚被气得不轻，一头撞在床头板上。
最后沈苍夜语重心长地说：“你也别逞能了，有这闲心，全放在复健上多好啊。”
九顿时哑火了。
都说三分治七分养，骨伤科的病人尤其如此。
骨伤在治疗过程中，常常需要较长时间的固定伤部，这样会使血流供应不足，韧带和肌肉退变失去弹性，因此骨伤康复的过程中，复健是必不可少的——患肢肌肉的反复舒缩活动，可以刺激骨细胞的活性，促进血液循环，有利于愈合。
复健是必要的，也是痛苦的。
刚长出来的新骨就这么赶着用，把长歪的撕开，黏连的揉开，不疼是不可能的。
活动，热敷，按摩，拉牵，每一个环节都伴随着不可避免的疼痛，复健治疗室里总是充斥着患者们的鬼哭狼嚎。
沈苍夜知道九撑得住，别人喊得声嘶力竭，轮到她也不过是咬着下唇紧蹙着眉。
干这一行久了，明白有节率的深呼吸会让人更容易抵受痛苦，而声嘶力竭的号叫只会让体力流失得更快。
但是，每次站在复健室里，沈苍夜还是免不了地内心揪紧。
复健的每一天都很疲惫，有时候九坐在疗养院的长椅上都能睡着。
面前的病人来往，斐迪亚姑娘的神志有点晕沉，模模糊糊的飘荡。
“九？”沈苍夜坐在她身边，低声唤道。
蛇姑娘睁开眼，只看到对方清亮的黑眸。
她嗯了声，又把眼睛闭上了，靠在沈苍夜肩膀上，转过脸，鼻尖擦着他颈上的皮肤，贪恋地呼吸着他的味道。
沈苍夜小心的调整姿势，让她可以靠得舒服一点。
过了会儿，他感觉到身边人动了动，便放下手机。
“你在看什么？”九模模糊糊地问。
沈苍夜促狭地笑道：“我想啊，我应该把你现在这副窘样全拍下来，给龙门近卫局人手发一张。
蛇警官用还完好的右手卡住他的脖子：“反了你了！？”
“你受伤的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啊！”沈苍夜大笑。
两人闹完，九又垂下了眼眸，说：“我不确定我还能不能回到龙门近卫局。”
“为什么？”沈苍夜扬起了眉毛。
九想了很久，组织着语言，最后道：“因为这件事情，我有一部分责任，但是能负责的人里，我是最好的弃子。”
……后来，九康复出院，尽管身体还需要疗养，她还是被一辆龙门近卫局的警车接走了。
她消失了整整一个月。
期间星熊来找过沈苍夜一次。
沈苍夜问起九的情况，高大的鬼族只是沉默不语。
离开前，星熊很郑重的问他：“沈苍夜，你能不能照顾她一段时间？我是说，把她接回你家里……”
她好像也知道这个请求有点唐突，又补充了一句，“不会很久的，只是陪她一段时间，可以吗？”

907.近卫局不要你?
沈苍夜听着星熊的话，感觉有点奇怪。
“为什么？”他不解地问，“九，她怎么了吗？”
星熊想了想，才说：“九没法在龙门近卫局再呆下去了，这段时间，审讯一直在进行，但是结果也差不多出来了。她不再在龙门近卫局任职，会搬出近卫局的宿舍，她在龙门暂时还没有住处，所以我只能拜托你……也想让你看着她一下，别让她做傻事。”
“什么意思？她不在近卫局任职了！？”沈苍夜震惊的无以复加。
“嗯。”星熊说，“总之，差不多就是这样，她要退役了。”
沈苍夜捏了捏拳头，“是……因为矿石病？”
……她是一个多么优秀的警司啊，执着淡定，身怀利器却不逾矩，有所为有所不为。
她明白如何去领袖一个团队，即便这个团队中有着掌权者的亲属亦有原则。
君子如竹，叶似剑锋而不外露，微垂亦不自卑，争风逐露，心中有节。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落得这般结果！？
沈苍夜怒得拍案而起，“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审讯、审讯！？——那是审犯人的说法！九做错了什么？我去找魏彦吾！”
“沈苍夜！”星熊连忙叫他。
沈苍夜看着她。
“其实这也是九自己的决定。”星熊叹了口气说，“她把错误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沈苍夜忽然间想起那一天九说的话。
她说：“这件事我有一部分责任，但是能负责的人里，我是最好的弃子。”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摆出这么大的阵仗，问责起来，必须要有人倒霉。
——这个倒霉的人，可以是很多人。
可以是入境检查处，他们没有查出被偷运入境的炸弹。
可以是EOD小组，他们处理炸弹的效率太过底下。
可以是NSS，甚至是曾经参与了任务的特别战术小队……
可以是白君贤、温宗雄，也可以是王卓尔……
但是，他们是NSS的掌门人、是EOD小组的领袖，九不愿意让他们被黄昏犬的事情牵扯进来，导致整个龙门近卫局的混乱。
所以倒霉的人必须是她。
这是她的选择。
她心甘情愿把错误揽在自己的身上。
这是她对龙门最后的忠诚。
沈苍夜蓦地回想起来，当时他跟九回家时，斐迪亚警司对他说：这座城市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收留了我，所以我对它回报我的忠诚。
现在才意识到，这座城市能够拥有她的效忠，何其有幸。
……沈苍夜是后来才听说的。
九消失的时间，一直在龙门近卫局总部。
她被安置在一个禁闭室一样的小房间里，手机没有信号，房间里也没有其他人。
审讯进行了差不多一个月，她的生活就在提审、写材料、发呆中度过。
最后一次开会的时候，九已经猜到处理结果。
比最坏的好一点，比最好的坏一点。
她为NSS完成了秘密任务，却也劫了狱、造成了一些警员的负伤；最后又执行了拆弹任务。
这一系列的事件下来，两相扯平，功过相抵。
最后，她被折掉警衔，退出了现役。
……她要永远离开她曾经洒下血和汗的龙门近卫局了。
九恢复自由身的那一天，沈苍夜和星熊一起去接她。
那日天色阴沉，浓云在头顶翻滚。
他们站在马路对面，隔着一条不宽的街道，看着对面的近卫局总部大楼。
九从里面走出来时，一身警服已经除去了领花和肩章，光秃秃的刺目。
她抬了抬眼，看到了他们。
星熊对她招招手，示意她到马路对面来。
沈苍夜微微顿了顿，霍然迈开步子，越过马路冲过去。
蛇姑娘看着他跑近，空茫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欣喜。
她勉强笑了一下，说好久不见。
话音刚落，却是如同受了委屈的小孩，眼眶红了起来。
她垂着头，似乎是觉得羞耻，空荡荡的警衔代表着她那已经回不去的身份。
沈苍夜一句话没说，只是将人拉进怀里。
斐迪亚警司把脸埋在他胸口，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襟。
沈苍夜听到极为压抑的哭声，温热的液体渐渐浸润了他的胸膛。
她哭泣着跪倒下去，沈苍夜也跟着单膝跪下。
“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沈苍夜在她耳边低声说着。
他从没有见过她哭，就连她说起自己在那些听起来都胆寒的绝境中也是如此的云淡风轻，此刻却痛苦得全身发抖。
星熊站在马路对面，看得目瞪口呆。
车辆与行人在她眼前闪过，只有不远处那两个拥抱在一起的人，凝固在这阴云蔽日的天幕下。

908.那就来我怀里!
九哭了好长时间，情绪终于平静下来。
星熊把她拉上车，说：“这段时间你暂时还没有找到地方住，沈苍夜说他那个屋正好有一个空房间，你就委屈一下，我在给你找地方。”
车子开了一阵，斐迪亚迟疑着开口：“星熊，方向错了，我还要去预备兵团的训练基地收拾我的东西。”
鬼族警司顿了顿，道：“你确定吗？回头我再去帮你收也可以的。”
……她的表情不太对劲。
但是九还是温和的回应了她：“嗯，麻烦你了。”
“朋友之间没什么麻烦。”星熊说的理所应当。
车子转了个弯，往出城的方向开去。
他们返回了位于龙门市郊的训练基地。
学员们都走了，留在训练基地里的人不多。
路过的教官见到九，下意识都想敬礼，却被她以轻轻的摇头制止。
接着他们会发现，主教官的肩章和领花已经空了。
沈苍夜不知道那些教官们不知所措又惊讶的目光打到打在身上是什么感觉。
但是换做是自己，那绝对不好受。
斐迪亚警司的东西不多，一个小行李箱就全部装完。
她拿起桌上那张合影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有带走。
九把所有的东西都摆放整齐，然后默默地离开。
重新回到车上，斐迪亚姑娘仍然是安静着，直到准备下车时，才叮嘱了一句：“星熊，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麻烦你。”
“你说。”
“麻烦帮我把抚恤金带给杨叔和周姨，我已经叫小赵帮忙用信封装好了。”
星熊吃了一惊，“等等——你跟他们是怎么说的？”
九微微垂下眼眸，“我叫小赵通知他们，说我在任务中牺牲，随后会把抚恤金送到他们手上。”
“你在搞什么！？”星熊着急了，“九！你自暴自弃也不至于到这个程度，你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对他们撒谎？”
斐迪亚没有反驳，等她说完才慢慢的开口，“他们只是很平凡的市民，他们不知道矿石病是什么，只知道那很危险，传染性很强，会死人。我没有办法想象，他们知道我得了矿石病会是会是什么反应？会害怕我回去看望他们吗？又或者明明非常恐慌，但是怕伤了我的心，佯装作无事与我相处？周围的邻居又会怎么看他们？无论哪个，都是我不愿意看到的，反正矿石病的末路都是死亡，那长痛还不如短痛……让他们忘了我吧。”
星熊不说话了。
她知道龙门是怎么对待感染者的。
统治者的政策会影响民众的态度。
普通人对感染者的态度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星熊也明白，九被作为弃子，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的矿石病。
一个没有背景、又牵涉在任务中、做错了一些事的感染者，没有不被放弃的理由。
这也是她主动选择揽下责任的原因之一。
……牺牲一个感染者，换来近卫局的稳定。
沈苍夜想起一句话：人有三次死亡：肉体上的死亡是呼吸停止，心脏不再跳动、社会上的死亡是葬礼、精神上的死亡是最后一个相识的人去世……
她明明还活着，却不得不对相识的人宣告自己的死亡，让他们忘记自己的存在。
沈苍夜转头去看九。
永远都是意气风发的斐迪亚教官敛目垂眸，蓝宝石一样的眼眸温柔得像是浸在水里，湿润的睫毛浓长而卷曲，微微颤动着。
她茫然看着窗外，眼神空洞，窗外五色霓虹的光从她的眼底流过，风过无痕，波澜不兴。
沈苍夜感到一阵心悸，他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
九愣了一下，慢慢转头看着他。
“我不会忘了你的。”沈苍夜一字一句地说。
片刻，他听到一声带着哽咽的谢谢。
蓦地，他对龙门这座城市感到憎恨和失望。
还有出离的愤怒。
九做错了什么？
没有。
她什么都没有做错，直到她倒下前的最后一分钟，她还在为这座城市力挽狂澜。
可是龙门又回报给她什么呢？
车子抵达了沈苍夜租房的小区，星熊停好了车便来帮他们拿行李。
九的东西很少，一如她本人一样精简，一趟就已经拿完了。
沈苍夜下楼送星熊离开，鬼族上了车启动了引擎，想了想又停住了。
她迟疑着说：“沈苍夜。”
“嗯？”沈苍夜绕到了驾驶室的一侧。
星熊想了想，道：“你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的借口，她在龙门已经了无牵挂，你手里的线一松，她就随风去了。”
沈苍夜一怔。
“别放手。”星熊郑重地说。

909.这个警司有点呆
沈苍夜告别了星熊，回到公寓里，就见到九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物品，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望着窗外。
多年的军警生涯，将她磨练得干净利落，雷厉风行，这大概会保持一生。
落日熔金的黄昏，龙门的楼宇被夕阳染成金红色，寂静无声，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博大广阔，静谧从容。
所以愈显孤独。
沈苍夜凝视了她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犹豫了很久，决定避开这个话题。
他走进房间，轻轻敲了一下门，说：“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斐迪亚回望他，浅淡的笑了一下，说：“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不过你先吃，晚一些我饿了再吃。”
“我给你留着。”沈苍夜说。
自己一个人吃过晚饭，沈苍夜有一个预约的付费咨询，接了电话便忙活起来
次日，他叮嘱了九一声，告诉她饭菜放在冰箱的便当盒里，就自己去上了班。
夜晚他下班回到家。
窗外华灯初上，万家灯火闪烁。
他推门，看到斐迪亚警司还是安静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望着窗外的景色。
“九？你还好吗？”沈苍夜唤了一声。
蛇姑娘在他的呼唤下略微回过了神。
“啊……你回来了。”她说着，摇摇晃晃地试图站起来。
谁知刚刚站起便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哎！”沈苍夜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把人扶住。
冷静下来时，沈苍夜才意识到，她可能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饿得低血糖了。
打开冰箱一看，果不其然。
不仅今天一天的饭菜，就连昨晚上的都没有吃。
沈苍夜心里一紧，发现自己可能低估了她的心伤。
他细细回想。
若是他，失去了他辛苦奋斗了那么多年所得来的一切，没法再从医，那他还能做什么？
他想不出来。
只是触及那样的想象，就冷汗连连。
因为一个根本不能算是错误的错误，九离开了龙门近卫局。
那是一旦失去，便永远不可再回头的事业。
十年戎马，一世武勋，皆烟消云散。
她该有多疼啊……沈苍夜想着。
“对不起。”斐迪亚的声音很轻，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清峻气势。
沈苍夜赶紧去泡了杯糖水，看着她喝下去。
他越想越心惊，“你不会是想不开吧？千万别！你什么都没有做错，真的——你是我见过的最出色的领袖，你不要想不开……”
“我真不是想寻死。”斐迪亚说。
只是……很茫然。
“那是怎么了？”沈苍夜问道。
“我只是有点累，不知道该做什么，我就是想休息一下……”她的手指不自觉的发颤，语无伦次。
“如果难受，可以和我说说的，我愿意听你说。”沈苍夜将手掌覆盖到九冰冷的手背上。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暂时、暂时的有点找不着方向。”斐迪亚茫然地说。
她被拥抱着，精神松懈下来，还没说几句又开始犯迷糊。
沈苍夜把人抱到床上躺好，又问：“我给你做点什么吃的吧。你想吃什么？”
九在半睡半醒间皱着眉，像个刚刚大哭一场的小孩子，小心翼翼地用拙劣的方式确认自己还是被爱着的：“我想吃……我想吃云吞……”
“好，明天我给你做云吞，今天你先歇会儿。”沈苍夜说。
斐迪亚迷迷糊糊睡过去，又在梦魇中闻到食物的香气，她忽然感到胃里痉挛，挣扎着坐起来。
她朦胧地看到一个人走近，递给她一碗甜香的粥。
第二天，晨辉初现时，太阳的光雾漫出来，照亮所有黑暗的梦魇。
九艰难地睁开眼睛，感觉头痛欲裂，好像死去，又活转过来，所有的苦难都过去了很久很久。
她一抬头，见着沈苍夜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沈苍夜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第一时间就把视线投向次卧。
“九，你醒了，你还好吗？”沈苍夜腾地坐起来。
蛇姑娘应了声，“你怎么睡在沙发上？”
“回屋睡就看不见你了，有点担心。”沈苍夜几步跑到床边，查看她的情况，“真不要再像昨天那样了，你……你是个非常优秀的人，他们错怪你，但是绝对不要自暴自弃，是他们不知道你的价值。”
斐迪亚无奈地笑笑，“我真的没有……”
沈苍夜反复确认她没事，才说：“你先洗漱吧，我去准备早餐。”
早饭是虾仁鲜肉香菇馅的云吞，紫菜和虾皮煮出来的汤底，洒一把香菜，喷香扑鼻。
“好吃吗？”沈苍夜问道。
“很好吃。”斐迪亚喃喃应着，又疑惑，“你怎么突然，想到做这个？”
“你亲口点的不是？”沈苍夜颇得意，“我向楼下小吃摊老板要的配方，一次成功，厉害不？”
“其实你不用这样。”九依稀想起自己好像在半梦半醒间说过什么，“我……我给你添了太多麻烦。”
沈苍夜咬着筷子，“什么添麻烦，你怎么像变了个人一样，说的这些话，我觉得你以前肯定不会说。”
“是吗……”九垂下眼睛，回想起昨天的失态，又不禁尴尬。
沈苍夜今天休息，为了转移九的注意力，便拉着她外出大采购，把各种东西堆满了购物车，又一路提回来，再做个大扫除。
忙到团团转，心里的事儿就暂时放下了。
两人昨天都没睡好，中午随便吃了点就一头睡倒。
这一觉睡到了黄昏，夕阳西下，长窗外一片燎烈的云霞，沈苍夜拉开窗帘，地面被染成金红的颜色。
蛇姑娘已经醒了，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落日。
当天边夕落收尽余晖，九按了按眉心，说：“几点了？”
“快六点了。”沈苍夜坐在床沿，“好久没有这样睡懒觉了？”
斐迪亚应了声，低头笑了。
沈苍夜探过手去，将几缕深红的发丝拨到她尖尖的耳朵后。
“你可以在这里住着，住多久都行。”沈苍夜道，“我在龙门的外派委托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你在我这儿安心住下去，不要想太多了。”
“这怎么好意思？”九微微愣了愣，“星熊说他在替我找房子，应该很快就能——”
“给我一个机会照顾你。”沈苍夜说。
注视着对方的双眼，他认真道：“相信我，离开了龙门近卫局还有更广阔的天地。失去的可能永远不会再回来，但总会有新的人生。我可能没法理解你的痛苦，我也知道这段时间你可能很难过，请允许我陪你一起走。”
九凝视着他，有点发愣。
从微末草根一路往上，她的生命里极少受人关怀，尤其是这般如春雨润物的关怀。
她模糊地觉察到其中的感情，却不知道如何应对。
“好吗？”沈苍夜问道。
“如果……如果你愿意的话。”斐迪亚姑娘痴痴回答。
她曾经意气风发，可以站在与他同等的位置上，亦或是体面地转身选择退出。
那时她有选择。
她的人生还有别的太多的可能。
如今她重重跌落一无所有，茫然失措。
可越是此时，她就越就像一个渴水的人，眷恋任何一丝温柔的暖意，哪怕一丝一毫的温暖都不愿放手。
沈苍夜就笑，“本来就是我邀请你啊，我怎么还能不愿意，你傻啦，教官？”
九望着他愣了一下，笑得有点呆，“啊……是啊，我怎么，我忘了……”
“你最近太操心了，别想那么多。”沈苍夜探过身去，把人拉近怀里抱紧，“在我这里安安心心地住下，恢复一段时间，再去想往后的事。”
沈苍夜嗅着她身上温柔恬静的木质香味，小心地吻在她的颈侧。
与上一回他们在地铁上挤着时同样的情境，只是角色互换。
他真切地感觉到回抱着他的双手颤抖着攥紧了他的衣服。
“教官大人，你的呼吸和心跳都乱了。”沈苍夜揶揄地嘲道，“比你的学员还不如。”
他的教官大人气恼得脸颊发红，却不敢抬头看他。

910.有人陪我顾星辰,有人与我立黄昏
沈苍夜给星熊打去电话，跟她说明了情况。
如此，九就这样在他家住下了。
这位前特别督查组组长的身份和工作太过特殊，退役后一段时间内都不能找新的工作，去任何地方都得向近卫局备案，并随时接受监听和临检。
这段时间里，她只能足不出户，只是每天还会进行简单的体能训练，接着便是读书读报，这也是她在兵营里养成的习惯。
沈苍夜依旧是每天照常上班。
有一天临近下班时，星熊带着两位龙门近卫局的人来访。
沈苍夜粗略瞟了一眼，那两位肩上的警衔，一瞧便知道绝对是某个部门的大人物。
随后星熊的介绍也印证了这一点。
这两位高级警督，是NSS的两位总长白君贤、温宗雄。
白君贤看上去慈眉善目，他率先伸出手来与沈苍夜握手，微笑道：“您好，沈先生，上一次行动中您作为龙门近卫局的线人，立有奇功，我一直想要见一见您，这次终于等到了机会，不知道您是否有意和我的两位属下一起，找个茶楼坐坐？”
沈苍夜微笑着与他握手。
他听星熊说过，温宗雄知道了他的事情，一直想要把他招到龙门近卫局去。
这两位亲自来访，还把姿态放得那么低，已经是莫大的尊重。
但是。
同样立功的另外一个人，此时却……
沈苍夜一时无言。
他客气地说：“谢谢您的邀请，不胜荣幸。我愿意为龙门的安全做出贡献，但我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怎么好意思让您破费，还是算了吧。”
白君贤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忆起，星熊告诉他，这个人是九带的兵，心中又不禁唏嘘。
“关于九的事情，我很抱歉。”白君贤道。
“嗯。”沈苍夜轻叹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作答。
……
沈苍夜回到家里，看到斐迪亚警司坐在桌前看书，时不时记录着什么。
她平时闲在家里，会拿一些书出来阅读。
房东留下的乌萨斯语教科书，被她翻出来，一页一页学得仔细。
她很聪慧，进步神速，沈苍夜还挣扎与大小舌音的时候，她已经能够进行简单的对话。
有时候，沈苍夜在客厅里打游戏，会瞧一瞧她读书的侧脸。
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活得这么克制，仿佛冥冥中有一组复杂的程序在控制她的行为，极度的有序、极度的克制，仿佛她的灵魂已经近乎死去，只剩下那么一点点，操纵着她的身体应付着无聊的尘世。
沈苍夜几乎已经忘了，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起初，她也像消沉过一阵子，大哭一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几乎要饿死。
但是，不同于大部分人要经历的痛苦阶段，没有歇斯底里、没有自怨自怜，没有对苦难的仇恨，没有宛若天启的顿悟……
星熊担心九会做傻事，但是没有。
她慢慢地好起来，平静地度过了她一生走到今天最痛苦的阶段。
沈苍夜惊觉，原来她还是那个她，一个能让自己在极度苦难的逆境下依旧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平静处之的强者。
千帆历尽，一蓑烟雨任平生。
沈苍夜想，这样的人，不应当属于龙门。
她天生就应当是领袖，站在人群中间，总有一道光在她的脸上，达观若定。
领袖不需要是一群人中个人实力最强的，但他们知道如何让一群人变得比一盘散沙时更强，也知道如何让强者信任他们，并且心甘情愿地为他们做事。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视线，九转过头望着他，笑道：“去散步吗？”
“啊？”沈苍夜刚刚戴上耳机，被突然间问了一句，便赶紧摘下耳机，“怎么？”
“去不去散步？”九又问了一次。
沈苍夜把游戏按了暂停，道：“你知不知道男生打游戏的时候不能随便停下来？”
斐迪亚警司走过来，倚在沙发边，“那我看你打完这一局呗？”
沈苍夜想了一下，关掉游戏，“算了算了，现在还是你比较重要。”
九扬了扬眉，“我可太感动了。”
沈苍夜换了套衣服，忽然间想起什么，“对了，正好去吃点夜宵吧，我饿了。”
蛇姑娘提了垃圾，正在换鞋，又问：“夜宵和我哪个比较重要？”
沈苍夜顿时木住了。
“怎么了？”九疑惑不解。
沈苍夜笑了笑说，“我以为你不是会问这种问题的人。”
斐迪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吧，刚才的话你就当是我脑子搭错线了，麻烦假装没听到吧……”
沈苍夜耸耸肩，“我什么都没听到。”
他开门走出去，忽然间又撑住门，说：“我想，还是不去吃夜宵了。”
九跟着他出了门，顺便把门带上，“为什么？你还怕发胖不成？”
“怕你误会我，觉得我把夜宵排在你前面，比你重要。”沈苍夜答的自然而然。
蛇姑娘怔忪了一下，最后长叹，“在训练兵团这么久，你终于也成了兵油子，是我管教不当。”
沈苍夜翻了个白眼，“哟，说的好像教官您冰清玉洁，待在一群大头兵里面这么久都不忘初心。”
他习惯了跟她互损。
话说出来，才猛然惊觉，自己是不是提到了一些不该提起的过去。
九倒是不在意，背过身说：“也有很多东西是没有变的……”
“啊？”沈苍夜听着，莫名有些动容。
“就是……一开始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是我见过的最毛躁的刺头，我特别想揍你。”斐迪亚忽然间说，仿佛在回忆往昔。
沈苍夜不知道她怎么提起这一茬。
“情有可原，那时候我天天都在挑衅你，我也挺……挺抱歉的。”沈苍夜抓抓头。
“现在也是，天天都想揍你，和我最开始认识你时一点没变。”话音刚落，那鞭子一样的蛇尾巴倏然扫过来。
沈苍夜被绊了一下，连忙扶住楼梯的扶手，“喂喂，楼梯间不要打闹啊！”
就见到蛇姑娘已经往前去了。
“等等我啊！”沈苍夜急喊。
九在前边走得飞快，等着他追上来，又是禁不住地笑。
……从预备兵团磕磕绊绊一路走来，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我的世界从高处重重跌落，摔碎，化成齑粉，落入深渊。
一切都变了，只不过是这份感情一直没有变。
九曾经问过星熊，为什么把她安排在这里。
星熊说：因为他给我承诺，他会一直陪伴着你。
她当时为“一直”这个词动容，现在才恍然意识到，真正难得的是陪伴。
她可以忍受一切苦难挫折，但心底总期望有人愿意偶尔看看她，让她感觉自己仍有归处。
就像家人，即便落魄潦倒，也不会离开她。
她仰头看着天边的月。
今天是十五，月亮很圆。
她忽然有一种渴望，想和他成为一家人。

911.我就是喜欢看警官大人破防
虽然说不吃夜宵，沈苍夜最后还是被拉去了夜宵摊。
沈苍夜淡定地看着九很兴奋地抄了一长溜的川蜀小吃，没有提醒她——作为一个恢复期的伤员，她是不被允许吃辣的。
兴奋地买完了，斐迪亚姑娘才恍然想起医嘱。
最后，这一堆看着就咽口水的冒菜、牛杂粉、毛肚全都进了沈苍夜的肚子。
教官大人坐在对面，搅着手里的热豆浆，满脸都是委屈的酸楚，口水化成眼泪流了下来。
沈苍夜极少见教官大人吃瘪，这次看了个遍，觉得实在有趣，索性吃得更大声了，只觉参观她憋屈眼馋的可怜样，远比监督她的健康来得更重要。
吃过夜宵已经接近晚上九点，他们沿着龙门的街道散步。
天有点冷，外面的行人很少。
偶尔有一两对模糊的人影从他们身边经过，看背影总是情侣居多。
夜晚月朗星稀，月光落在斐迪亚姑娘的脸上，亮起漂亮的银色的一条线。
他们沿着告士打道一直走，最后逛进了购物城。
溢彩流光的中庭里，九举目一扫，迅速的从上到下掠了一遍，皱了皱眉。
战场上待久了的坏习惯，在任何地方都试图扫描每个角落，这地方放眼看去满目琳琅，各式各样的牌子一下子扑进脑子里，顿时有点不舒服。
沈苍夜没注意到她的异常，拉着她随便逛，走进了一家首饰店。
这地方不大，斐迪亚警司漫无目的地扫了几眼，只好把视线投在某个人的身上。
眼前的这座城市，她生活了那么久的城市，就好像镜花水月。
繁华喧嚣的龙门，与她已经再无干系。
对于这座城市而言，她已经“死了”，龙门于她……不过是一座空城。
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华丽的，脏乱的……就像在旁观一部电影，这不是我的城市，不是我的家，有一种仿佛心脏被挖去一角的巨大空寂。
沈苍夜颇有兴趣地到处溜达。
九看了一圈，没有看上什么感兴趣的东西。
首饰这种这些大多数女孩爱不释手的东西，似乎永远与她无缘。
她又想起学员们的那一句“没把你当女人看”，不禁又望向沈苍夜。
……他也是这么想的吗？
九换了一个角度开始观察这位她曾经的学员，他居然拿着一条手链在看，还反复比较。
话说，他会是喜欢这种东西的人吗？
还是买给他的心上人的？
如此一想，她又有些落寞。
她曾经在办公室里听到隔壁的小姑娘聊起，说和相亲对象去逛街，自己偶然看上了漂亮的手镯，但是太贵了没有舍得买，看来看去，又放下了。
结果一出店门，发现相亲对象给她买下了，顿时感觉受宠若惊，对相亲对象的好感度提升了一万多点……
斐迪亚姑娘左思右想，在沈苍夜从那个柜台离开之后，便快步走去，向柜员拿了沈苍夜刚才反复查看的那条手链。
调笑时总是很放肆，可真正轮到她上，便对这些感情的事谨慎得不行，只能用笨拙的方法去讨好他。
九仔细查看了那条手链，拿去收银台结账。
虽然不知道他居然还喜欢这种娘里娘气的东西……不过既然他喜欢就买给他，权且当做是送给他的小小惊喜。
然后，九就在收银台遇到了沈苍夜。
沈苍夜手里拿着那条手链，刚刚结完账，柜员正把小票递过来。
“啊，你也要买这个？”沈苍夜的表情满是诧异。
斐迪亚木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我……我以为你还没有结账。”
沈苍夜扬了扬眉毛，“你喜欢这个吗？”
九僵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我见到你看了很久，我以为你是喜欢的，所以想买给你。”
沈苍夜摇摇头，温声说：“这是买给你的。”
九错愕的站在原地。
沈苍夜拉着她走到购物中心的中庭。
天幕漆黑，人影潜伏在夜色里，草丛中藏着几盏地灯，风吹草动，灯光明明灭灭，像是游荡的萤火虫。
沈苍夜手中的东西，是一条精致的鎏金手链，镶嵌明亮的切割钻石，手链上缀有一枚圆环形的羊脂白玉。
“据说人在特别倒霉的时候就会开始相信算命、相信命运、相信乱七八糟的传言……以前我是不信的，但我现在开始相信了。”沈苍夜认真的说，“你最近遇到了很多糟心的事情，你很难受，我在旁边看着，虽然着急，但没有办法真正帮到你什么……所以我开始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扬了扬手链，笑道：“这个东西，叫做平安扣，据说啊，上面的这个‘如意’寓意万事顺遂，上面的玉代表平安圆满。”
他握住手链，指尖轻轻搭上她的手腕。
他倾身靠近她，为她戴好，道：“我希望，这次困顿是你生命中最大的劫难，希望你在往后的一生中都一帆风顺。”
视线交织，斐迪亚姑娘捏了捏拳，心里悄然地起了一些变化，好像输入密码，三遍之后绿光闪烁，心门悄然打开。
她看到他的眼睛，只觉得这一刻的光阴比世间的一切都要珍贵。
她迟疑了片刻，说：“我怎么好意思收你的礼物？”
“怎么就不能收？”沈苍夜不解。
九撇开视线，“我住在你家里，你又不让我给你租金……”
沈苍夜表示老子有钱不缺你这些租金。
“那要不，从明天开始，家务活全都我负责。”九是在用相当认真且郑重的语气说这句话，令沈苍夜不由得挺直了身体。
沈苍夜想了想又觉得好笑，便道：“那当然好啊，不过我的要求可不低的。”
“有多高？”斐迪亚好奇问道。
“做不好的话，就要以身相许那种。”沈苍夜道。
九飞起一脚踹他，“兵油子！”
沈苍夜跳着躲开，“什么双标狗啊你这是！就你能说，我不能说啊？”
两人索性在购物中心广阔的中庭追逐打闹起来，沈苍夜在前面跑着，蓦然一个转身。
后头的教官大人闪避不及，一头撞进他怀里。
鼻息交错，几乎碰到一起。
九愣了一下错身想退，沈苍夜已经收紧双臂抱住她。
“这世界很大，天地很广，总有你的容身之处，我这一生很少服人，但我佩服你，你是一个真正优秀的领袖，龙门近卫局配不上你。”沈苍夜的唇贴到斐迪亚姑娘耳边，轻声说，“但是，无论你未来会在哪里，祝你余生平安喜乐。”

912.小两口的吵架不是吵架
从那天起，九真的包揽了所有家务事，大到看得见的买菜、清扫；小到看不见的交水电费。
沈苍夜下班回来，钥匙刚刚放进锁孔里面，门就开了，斐迪亚姑娘站在门后等他。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沈苍夜扬了扬眉。
“我在窗边看到了。”九说道。
“晚上吃什么？”沈苍夜一边进门一边卷袖子。
教官大人退后了一步，把他让进门，沈苍夜看过去，桌上已经摆好了一桌菜。
四菜一汤，都是家常菜，但做得都清淡漂亮，没有什么恐怖的黑料理颜色。
沈苍夜扬了扬眉，“都是你做的啊？”
往常都是他做饭，这一次忽然间一回家就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顿时有点懵。
九紧张地点点头，“是。”
两人坐到桌前吃饭，沈苍夜吃了两口，虽然已经做好了吃到诡异味道的心理准备，但是真正吃到是还是心中暗惊——教官大人说着不会做饭，这味道还不错的嘛！
“好吃吗？”九看着他，心中惶恐又期待。
沈苍夜夸张地点点头，一叠声道：“好吃！我的天，这真的是你第一次做饭吗？”
九的目光一下子亮起来，又笑笑：“其实，我练了两次，才做成这样。”
“两次也牛逼了！”沈苍夜飞快地把嘴塞满，含含糊糊地说，“我当时做红烧肉，为了试味道，做上十次都有过呢！你果然有天赋！”
“哪有那么夸张。”蛇姑娘见到他高兴，十分欢喜满足。
“别说了，我今天要多吃几碗饭才行。”沈苍夜道，“真的，超好吃！”
“米饭肯定是管够的。”斐迪亚笑道。
她静静地望着他，岁月甜腻悠长地从他指间流过，带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在她自己都不甚明了的灵魂深处，一直都在隐隐地期待着这样一个人，一个不会在任何可怕的命运面前离弃她的人，这个人见过她最糟糕的模样，在她一无所有的时候依旧选择陪伴她，用所有的方式赞美她，鼓励她，逗她开心，等她重振旗鼓。
……家的感觉。
那是一种令人安心的归属感，一种你在外满身伤口归来便能疗愈再战的安全感。
你知道家人就在那里，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无论你如何落魄，家人都会接受你、心疼你、照顾你、支持你。
她觉得，这个家伙就像是古早的仙侠小说里，跌入山崖、全身修为尽废的她捡到的一本秘籍。
仿佛老天爷都觉得对不起她，便把这样一个人塞到她手上，让她如获至宝。
沈苍夜吃了三碗饭，满足地摸着肚子，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突然间想起做饭了？”
蛇姑娘笑得很温和，“我想，总不能所有的都是你做了，而我一直在坐享其成。”
“怎么叫坐享其成呢。”沈苍夜无奈。
九收着碗筷，道：“那至少，让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都说一个人在落魄到一无所有时，最能看出其本来面目。
身陷困境走投无路，却不迁怒不怨恨，不颓废不抱怨，不会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就无底线的利用，也不会敏感得因为别人的一点示好就以为被伤了自尊。
人在不同的年龄阶段，会对不同的事物着迷。
但是经过历练与风雨，沉淀留下来的美好品质，那种稳重从容与平静，无差别的吸引着所有人。
脱密期的三个月结束，星熊便来拜访九。
听沈苍夜说到她绝望了一整天的事，星熊非常怕自己的这位老同事再出现此类“寻短见”的情况，总想着要给她找些事做。
这天，星熊上门拜访，便是带来一份招聘通知。
——黑钢国际安保集团的保镖招募。
这份工作，需要丰富的保镖或者护卫经验，和足够强的实力。
九的条件完全适合，甚至碾压所有的竞争者。
星熊和九聊了很久，沈苍夜留她晚上一起吃饭。
他做了五个菜，蒜蓉粉丝蒸虾、红焖大虾、啤酒鸭和淮山炒木耳，还有清炒时蔬。
上菜先是清鲜，再转浓厚，最后上一盅莲藕排骨汤，完全是龙门家宴的配置。
沈苍夜每炒完一两个菜，就会坐下来吃几口，安静听着两位近卫局的警司聊天，时不时给身边的蛇姑娘夹菜。
九的手臂已经恢复了几成力气，拿筷子没问题，只是不太能承重。
沈苍夜坐在一旁看着她夹藕块，连夹了好几次都滑脱，便顺手帮她夹到了碗里，看看不放心，又用筷子夹开，碎成四块小的。
“我该把莲藕切小一点就好了。”沈苍夜后悔道。
九望了他一眼，说：“我就该直接挑小的夹，太贪心了，还得麻烦你。”
“不麻烦。”沈苍夜又给她夹菜，这回夹的都是小块的。
桌子对面的绿发鬼族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们两个……咳，感情……最近真是突飞猛进啊。”
沈苍夜一脸不屑，撇撇嘴道：“可拉倒吧，要不是她受伤，老子才懒得管她。”
“还都是我寄人篱下，要不是有这把柄，我早就撂挑子走人了。”教官大人不甘示弱地顶回去，嘴角却含笑。
“那不行，你还得给我做饭。”沈苍夜答得理所应当，“你自己说的——在外一天辛苦回到家，看到一桌子热饭热菜，一瞬间觉得生命都美好了，现在我深以为然。”
“——啊？”星熊有点没反应过来。
沈苍夜笑着指指身边人，“哎，下次来尝尝啊，这位啊做饭好吃到爆，刮目相看啊！人家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只会烤肉的厨房毁灭者了，现在是合格的贤内助。”
“滚。”斐迪亚瞪他一眼。
“等等，你……啊，九，你你你，你现在天天在家是做着……”星熊想了老半天，硬是没能把“家庭主妇”四个字说出来。
教官大人咳了声，轻描淡写道：“嗯，稍微学了一点。没什么，一方面是平时空闲比较多，另一方面是看他每天下班太累了，稍微帮他分担一下而已，别误会。”
“好、好吧。”星熊尴尬地赔笑。
“啧啧啧。”沈苍夜吧咂嘴，“果然还是不坦率。”
那俩人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互损。
明明是在拌嘴的。
星熊一声不吭地低头吃饭，感觉自己就好像被踢了一脚。

913.我真的有把你当女人看的
饭后，沈苍夜留在屋里洗碗，九送星熊离开。
星熊没有马上走，两个近卫局的高级督察在院子里遛弯。
沈苍夜洗好碗，见九还没有回来，想了想，她们大概是在楼下闲聊，便给九送了一件外套下去。
骨伤总是畏寒的，可这位教官大人每每忘了自己还是个伤员的事实。
斐迪亚接了外套披上，转头目送沈苍夜回身往楼上走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方才收回视线。
星熊说：“今天见到你，我挺意外的，你恢复的状态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得多。”
“是吗？”斐迪亚温和的笑了笑。
高大的鬼族颔首道：“我手里揣着这个招募广告，一直在犹豫要不要介绍给你，今天看你恢复得还不赖，我便想，你或许可以试试。”
九轻轻地嗯了一声，顿了顿，又道了声谢。
她忽然想……若是曾经的自己，失去了今天的这一切，会不会从此一蹶不振？
就像寒窗苦读十年，一朝金榜题名，却因为一个小小错误被取消了成绩，失去了为之努力至今的一切。
她知道为什么，她能一步一步地走出来。
九站在的楼下往上看，厨房还亮着灯，黄澄澄的光亮看起来是那么的温暖。
潜意识里，她早已经把这当成了一个家。
不需要仰望或者期盼，她知道那里温暖舒适，有一个人在等待她欢迎她，可以毫无顾虑地奔向那个家。
她有一个柔软安稳的彼岸，有一个人守望，就仿佛这世间一切的艰险都是身外之物，她永远有可以抽身的退路，这种有家可归的感觉让她无比平静。
……九最后还是参加了星熊介绍的这场黑钢国际安保公司的面试，所有的面试官对她都非常满意。
她的能力过硬、经验丰富，在近卫局的职业习惯让她懂得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
主考官当场就打算录取她，但是九推脱说自己要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
她打了车回家，在楼下就听到隐约的琴声。
柔和似水，让人心生平静。
那个家伙每天都会练琴，原本是每天弹一两次，后来担心打扰她读书看报，便不再弹琴，改成窝在沙发上打游戏了。
为此九还嘲笑过他，都说一份好的感情会让人变成更好的人，自己却让他变成了一个更差的人。
斐迪亚警司站在楼下，听着琴声，闭上眼，想象他坐在琴凳前的模样，忽然很想去抱抱他，从背后抱上去，把脸埋在他背上，然后什么都不用想，就会很安稳宁静。
那种感觉与所有的欲望冲动都无关，那就是最简单纯粹的放松与自在。
这是一个太过空寂的城市，她怎会不希望能拥有一个小窝，一份简单的食物和一双温暖的眼睛？
九打开了家门，沈苍夜转过头看，一脸诧异。
“咦，你不是说今天面试吗？吃了吗？”沈苍夜道。
“还没。”
“我以为你不回来吃了。”
厨房里回荡着肉的香味，汤锅在冒烟，似乎在炖着什么东西。
九扬了扬眉，“我不回来你就自己开小灶是吧？”
“哪能啊。”沈苍夜夸张的摆摆手，“炖了点肉而已，教官大人您知道，羊肉这东西往往一次炖不烂，我这不是想先尝尝煮的够烂没有，明天再炖一次，在它最佳状态的时候再给您呈上来嘛！”
他一边说一边从冰箱里拿出面条和馄饨，下了锅。
又小声抱怨，“你这也太突然了，不跟我说一声。我只煮了一个人的饭，那我俩还是吃面条吧——馄饨面。高压锅别开了，保持无菌状态，明天再开。”
关火，上桌。
试了试，羊肉果不其然炖的不够烂。
于是羊肉回锅，两个人抱着碗面面相觑。
“你不问我工作怎么样？”九找了个话题。
沈苍夜哦了一声，“工作怎么样？”
蛇姑娘表示不满，“我叫你问你才问啊？”
沈苍夜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来。
“又怎么了？”斐迪亚不解。
沈苍夜说：“你刚才这个反应，我忽然间觉得你特别像个女人。”
蛇尾巴在桌子下狠狠抽了他的小腿，“合着你以前也没把我当女人？”
“是你自己一直自称‘为夫’的啊！”沈苍夜大笑，笑了好一会，问道，“言归正传，今天还顺利吗？”
肉炖了一会儿，沈苍夜又去把锅拿了回来。
“今天的面试，还行吧。”九看着锅里的羊肉，沈苍夜便挑了一块炖的比较软的夹给她。
斐迪亚接着说：“他们还算是满意。”
“你是什么人？他们还有不满意的份？”沈苍夜耸了耸肩，“再怎么说也该是你不满意他们才对。”
九望了他一会儿，温声问道：“你觉得我应该去做这份工作吗？”
“只要是你愿意，你开心，我觉得就都挺好。”沈苍夜说。
蛇姑娘于是默不作声的吃饭。
过了几分钟，沈苍夜又停了筷子：“等等，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你让我再想想。”
斐迪亚正低头吃东西，闻言抬起头，微笑了一会儿，说：“好。”
无论什么时候，她和他说话，他都会听得专注，答得认真。
这种关注让她倍感荣幸。
到了晚上，沈苍夜重新敲开了九的房间门。
彼时，斐迪亚已经躺在床上准备睡觉，见着他，又稍微坐起来。
沈苍夜坐到床头，说：“你真的会去做那些工作吗，黑钢国际的保镖？”
“你是怎么想的？”九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如果你去当保镖，我觉得你……嗯，没有在活着的感觉。”沈苍夜组织着语言，“以前，我父母希望我学医，去个普普通通的基层医院当个医生，有一份过得去的收入，不会太忙。我其实可以做到的，我可以不去搞科研、不去琢磨那些乱七八糟的病……可是，如果我只做那些，我会觉得自己没有在活着。”
当一个人能力完全超出了那些工作所需要的，工作就变得平淡而乏味。
他想了想，又说：“我想，你应该是领袖，而不是站在领袖旁边的陪衬。”
斐迪亚笑了笑，说：“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
“你很了不起，你以后一定会好的，人生要么平凡要么大起大落，别因为一时的困境委屈了自己。”沈苍夜说，“在你缓过来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我想说，你不需要为了生计担忧，所以，也不要病急乱投医地去找一份工作。”
“我明白。”九认真地望着他。
沈苍夜道：“好了，你睡吧，我不打扰你了，我记得你都是十点不到就睡了。”
正要起身时，他的手突然被按住。
“陪陪我，苍夜。”斐迪亚姑娘轻声说，好似梦呓。

914.陪聊不会,陪睡要吗
“陪你？”
沈苍夜有点意外，这位骄傲的教官大人居然会有这样的要求。
旋即他笑了笑，倾身下来，“怎么陪？陪睡吗？”
“你有本事你就来。”蛇警司说得极度嚣张。
“我本事可大了。”沈苍夜自然而然躺了下来，他问道，“小时候哄你睡觉的时候，大人们都干点什么？”
九不禁失笑，笑了好一会儿，才说：“小时候，哪有人哄我睡觉。”
“那我给你补上。”沈苍夜道，“教官大人是要听歌呢，还想听故事啊？听故事我可以讲讲，听歌我唱得不好。”
九存心逗乐，便故意刁难道：“我要听歌，听你唱军歌。”
“军歌……军歌怎么哄人睡觉啊？”沈苍夜差点吐血。
想了半天，他开口轻轻唱，“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胸前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唱了一半就停了。
“这不是挺好的，怎么不唱了？”九问道。
沈苍夜抓了抓头，“后面几句涉及不能说的词汇。”
“你唱的这歌我都没听过。”斐迪亚被他逗笑了，笑得在被窝里直发颤。
“上次我们一起撑伞时，你唱的什么情歌……我也没听过。”沈苍夜道。
九很是高高在上地，“那是你的艺术品味不行。”
沈苍夜翻了个白眼，催促道：“我说这歌唱了一半了都，你怎么还没睡着啊？赶紧睡觉啊！”
九笑了一会儿，不自觉地转过身抱住他，鼻尖轻轻蹭着他的嘴角，轻声道：“一直以来……谢谢你了。”
“谢什么。”沈苍夜揽住她的腰，鼻翼间灌满了属于她的独特的松柏淡香。
那味道沉稳又温暖，如她本人般温柔内敛。
“陪我一会儿……”斐迪亚姑娘闭上眼睛，贴到他的胸口，令人安心的清爽气息令她不愿放手。
她想拥抱他，然后安稳地在他身边睡着。
她向往未来的每一天，都会像今天这样，在这个男人身边睡着，平静，舒适，温馨……
沈苍夜安静不语地抚摸着怀中人的长发，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怀里的女子真的沉沉睡去，睡颜仿佛不染尘埃。
沈苍夜坐起身来，轻轻拂过她的双角。
在沈苍夜的印象中，斐迪亚这一支，应该是没有角的。
所以他觉得，九大概不是寻常的斐迪亚。
她不应该是蛇，而应该是蛟，是螭，是虬……生命中的某一日，她会遇到命中注定的天劫，若没有在这劫数中身死，她便会入云腾跃，翱翔天宇，化为真正的龙。
龙门，只不过是一条限制了她化龙的捆仙之索。
沈苍夜回想遇到九之后的种种。
她永远有一种慈悲的了然和强势的决绝，像妖怪那样地洞悉人心，沉稳大气，是最坚实的后盾，最稳定而可靠的存在。
她说过“我向龙门回报我的忠诚”，可最后她却被扔出来，成为一颗弃子。
她向这座城市效忠。
可是这座城市配不上她的忠诚。
沈苍夜收回了手，起身替她掖上被子，认真专注地凝视着她。
——我的教官，祝你不被世间的枷锁困住，永远自由。
……
……
转眼间已是冬至，天地间银装素裹，街上那些枯枝断叶，一夜之间变得素白皎洁，白茫茫的一片。
这是一年中黑夜最长的一天，在炎国民间一直有“冬至大如年”的讲法，有着祭祖宴饮的习俗。
沈苍夜早上出门前和九说好，两人分工，晚上他去超市买速冻食品，九去菜市买好菜，回家再一起做饭。
可是，由于某摸鱼怪喵玖提前跑路，沈苍夜不得不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守到下班。
下午五点五十九分他就开始收拾东西，六点钟一到立刻飞奔出去。
超市里人山人海，沈苍夜挤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抢到两包汤圆。
正往收银台走的时候，他接到了九的电话。
“还不回来？”斐迪亚警官的语气很温和，像是在埋怨丈夫晚归的妻子。
“超市人多的要死啊。”沈苍夜无奈道，“要不是我同事坑爹，我早就走了。”
“怎么坑爹了？”九笑着问道。
沈苍夜回答：“他摸了我要摸的鱼，让我无鱼可摸。”
蛇姑娘被逗笑了，笑了好一阵子，才停下，说：“我想你了。”
沈苍夜愣了愣，没有把握地低声道：“出什么事儿了？”
“一定要出事才能想你吗？”九的声音旖旎温柔，“只是……想你了。”
沈苍夜笑了笑，感觉寒风凛冽的冬天也不是那么寒冷了。
他说：“我买了汤圆，回去我们煮来吃。”
仿佛心有灵犀，九也在同时开口：“我买了饺子皮，回来我们包饺子。”
沉默。
一秒。
两秒。
“冬至不是应该吃汤圆吗！？”
“冬至不是应该吃饺子吗！？”
两人同时开口。
一刹那之间。
方才的温馨当然无存，只剩下浓浓的火药味。
“冬至就该吃汤圆！”沈苍夜恼道，“汤圆汤圆，团团圆圆，吃了汤圆才能团圆、圆满，你懂不懂啊！”
“冬至就该吃饺子!”斐迪亚据理力争，“吃饺子消寒气，你难道没听过那句谚语吗——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
“你就会叫嚷！有本事来打一架！”沈苍夜冷然道。
九嗤笑一声：“别以为我没痊愈就揍不动你了！”
“就你那身板，我让你两只手都没问题！”沈苍夜立刻反唇相讥。
“不需要！是驴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是龙是蛇，打一下就知道了！”
啪！
两人同时挂了电话。
三十分钟后，在家中读报的九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在家吗？给我滚到窗边来！”沈苍夜嫌弃地说。
“哟，是去喝了二两酒壮胆吗？”教官大人毫不客气的跟他抬杠。
她一边说，一边捧着手机走到窗边往下看。
就见到沈苍夜站在那里朝他挥手，脚下的雪地上一个规规整整的大大笑脸，显然是他踩出来的。
“下来打架，笨蛋蛇！”沈苍夜喊道。
九从窗口遥望着他，忍不住的微笑。
这个人……嘴上说着“下来打架”，却站在自己踩出的笑脸中向她招手。

915.来,打♀架!
九披上外套，带了钥匙下楼。
“喂，笨蛋蛇。”沈苍夜朝她招手，“要不要打雪仗？”
他一边说一边蹲下来，从地上抓了一捧雪。
斐迪亚顿感不妙。
她认真地注视着他，开口道：“沈苍夜……”
“怎么了？”
“雪球能不能不要握的那么硬？砸到我身上会很疼的。”
“呃，我……我尽量……”
“那，扔雪球的力气也能不能小一点？我的伤都没有完全恢复，我担心我撑不住。”
“嗯……”
“你真的忍心用雪球砸我吗？”
沈苍夜迟疑不定，“哎哎，不是你说要打架，你这样还怎么打架啊？”
他寻思这话好像不是九这种人能说出来的话……
不过最近她给自己的这种错位感越来越强烈了，好像真的在从一个气场凛冽的警官变成一个温柔似水的女人。
正在他疑惑时。
对面那条可恶的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团起两个雪球就朝他招呼过来。
沈苍夜一惊，冰冷的雪团子正好砸在他脸上，他嗷的一声，随手抹去脸上的雪花，冰冷的触感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这时候，九的第二波攻击已经来了。
几乎是在同时，沈苍夜捏好了一个雪球，一甩手砸出去，也不管结果怎么样，在把雪球扔出去后，他立马就开始找掩体。
雪球在空中相撞成无数雪花，沈苍夜在一棵树后面捏着更多的雪球。
斐迪亚姑娘双手抄着雪球追过来，刚好从树旁边经过。
听到脚步声临近，沈苍夜猛然起身，一股脑把手里的雪球全都给砸了出去。
凌空，九轻盈地翻转身体，近卫局高级督察那精湛身手的身手完全不减，一个侧翻，躲过了所有的雪球。
沈苍夜开始怀疑她先前说的“伤还没好”是在诈他。
“什么准头啊！？”斐迪亚姑娘笑话道。
“什么准头！？”沈苍夜哼了声，直接冲出去撞在了九的身上。
九早有准备，一个雪球就糊在沈苍夜脸上，两人失去了重心，一起倒在地上。
蛇姑娘略微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两人距离很近，她感觉到沈苍夜的膝盖抵在她的腿两边，脸上刚才被拍上的雪尚未被抖干净，发丝沾染上一丝雾气，水珠顺着他的头发流到脸颊上，再顺着下巴的棱角滴到她的脸上。
她看到他晶亮的眼睛里满是被挑衅后的兴奋，只能呆呆地躺在他身下，望进那双近在咫尺的黑眸。
她慌张地移开了视线。
沈苍夜还是笑嘻嘻的，抄了一手雪往她身上砸，弄得她全身都是雪沫。
然后，这优势地位并没能持续多久——
他突然被抓住双手。
“苍夜……”蛇警官轻轻唤他。
沈苍夜立刻停住动作，“弄疼你了？”
“噗嗤。”九不禁笑出了声。
她轻轻掩了掩嘴唇，然后一把捂上了沈苍夜的嘴。
“啊——唔唔……呸！”沈苍夜吃了一嘴雪，还未及反应，就被教官大人反制，摁在地上又灌了一嘴的雪。
反击够本了，九才从他身上起来，替他拍掉满身的雪。
沈苍夜没动，躺在被大雪覆盖的草坪上休息。
斐迪亚望了他一会儿，也在他身边坐下。
“话说你……”九犹豫了许久，开口说，“你不怕我有矿石病吗？”
这些天，他与她住在一起，朝夕相伴，他待她如普通人，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排斥或者惧怕。
“怕什么？怕还当什么医生。”沈苍夜笑道，“明白了矿石病的感染方式，其实没有什么好怕的。倒是你，如果疼得厉害，药就要加量，要及时跟本医生反馈，懂不懂？”
他从罗德岛低价购入了一些抑制矿石病的药，能让九用很长一段时间。
“我没事。”斐迪亚笑了一下，“多亏了你。”
她偏头注视着他，但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怎么了？”沈苍夜觉得她这一个举动略显突兀。
斐迪亚姑娘摇摇头，“没有，只是在想……你对我这么好，我就在脑子里想着其他的事情，太过分了。”
沈苍夜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你是又盘算着怎么调戏我，还是找机会阴我是吧？”
斐迪亚顺着他的话说：“是啊，真聪明。”
沈苍夜恼怒道：“喂你这——这有点过分了啊！”
蛇姑娘笑着，又摇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什么？”
“我一直不敢看你，我怕我会忍不住……想吻你。”斐迪亚微微抬眸看他，又咬住下唇，有些自嘲的笑了，“你对我这么好，我却在惦记这种事。”
沈苍夜静静地看着她，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无边的黑暗中，一个吻，极为虔诚地落在他的眉间。
他听到九轻声说：“我听说，年三十晚上，市中心的广场会有灯火演出，我想和你一起去。”

916.过年就该吃汤圆!
除夕那天，龙门市中心的广场上灯火通明。
那日大雪纷飞，可是前去观赏的市民仍然是人山人海。
他们必须要经过安检才能进入广场，为了避免踩踏事件的发生，尽管灯光展要到晚上十一点才开始，但观赏者提前两个小时就要有序入场。
沈苍夜和九抵达广场时，正是人群最拥挤的时候。
雪下得愈发大了，天地间雪花翻滚，一片白雪茫茫。
沈苍夜在人群中勉强撑起一把伞，替身边人挡着鹅毛大雪。
九一脸好笑，“干嘛啊，下雪怎么还撑伞？”
“怕你受凉啊。”沈苍夜说，“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呢，伤筋动骨一百天，要注意不要受凉才好。”
“我没事。”斐迪亚姑娘有点不好意思，旁边的老太太都看过来了。
她抓住沈苍夜的手腕，“你真是傻的可以，你是不是没见过雪？哪个人下雪天撑伞啊，没见识。”
沈苍夜白了她一眼，“我没见过雪，你还没见过大海呢。”
“大海？”蛇警官疑惑的看着他，似乎没有理解这个新名词的含义。
沈苍夜脑子里还在回荡着某个争论许久的问题“没看过大雪的南方人和没看过大海的北方人哪个比较遗憾”。
他索性摆摆手，说：“开玩笑的，没什么，而且——我就爱撑伞怎么了，我乐意！你不撑我自己撑！”
九笑着捏了他一下，周围的人群还在往前挤，似乎是想早一点进入广场。
广场外围摩肩接踵人挤人，黑鸦鸦的一片人头，此时是高峰期，人挤得是一个贴一个，难走之极。
九似乎是瞧见什么，打了个招呼说：“我好像见到那边开了一个新入口，我过去看看——”
“啊？”沈苍夜一下子没能挤过去，很快便被她甩下了。
斐迪亚姑娘挤到一边，仔细看看，并没有开新的入口。
她再回头时，却只见行人如织，四面八方全是挤死了的人墙，哪里还有沈苍夜的人影。
走散了。
这可怎么办？九顿时有点心慌了起来。
被汹涌的人流在她身边挤来挤去，时不时有人用不满的眼神瞅着这个站在原地不动的人。
九有些漫无目的地被人流带着走，无意识地东张西望。
她心中一悸，想着，他们两个什么事情都过来了，怎么就在这里……散了呢？
她蓦地觉得孤寂。
在这最繁华的都市里，眼睛被各种颜色充满，耳朵吵闹喧嚣，心里却空成一片雪白。
龙门，她的家乡，可她已经不属于这里。
九站在人流的中央，茫然四顾。
她的视线忽然间一颤，凝在远处。
——那把刚刚还被她吐槽“傻的可以”的伞。
斐迪亚姑娘顿时笑起来，几乎拿出冲锋抓捕罪犯的劲头，穿越人群挤过去，一把拉住他的手。
沈苍夜还撑着伞在到处看，被拉住了才反应过来，撇撇嘴道：“你跑得也太快了，都不等我，一回头你人都没了。”
九并不反驳，只是深深望着他，不停地笑，喜悦满溢。
“你傻笑什么啊？”沈苍夜诧异看着她。
九摇头不语。
“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这么开心……”沈苍夜被她笑得莫名其妙，也懒得追根问底了，捏了捏肩膀，就要收起雨伞，雨伞上积了厚厚的雪，越拿越沉了。
“等一下。”斐迪亚拉住了他的手腕。
“啊？”
“下次下大雨时我送你回宿舍，替你撑了一路的伞，这一次你替我撑一下伞，怎么了？”九理所应当地道。
沈苍夜直接无语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反复无常啊，刚说不撑不撑，现在又要撑。”
蛇姑娘很坦率的表达心意：“我觉得两个人一起撑伞走走，挺浪漫的。”
沈苍夜揶揄道：“那我是不是得像上次那样唱一首小情歌？”
斐迪亚扬了扬唇角，“你唱军歌也成，上次的那首呢？”
“就怕别人说我神经病。”沈苍夜耸了耸肩，“话说，你刚才说那边看到那边开了新的入口，到底开了没有？”
九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商店在卖姜茶，有人挤过去买而已。”
“嘶，天确实冷，我也想喝姜茶。”沈苍夜停了一下，说，“啊！我想起一个事情！昨天我在晾衣服的时候发现，咱们家是可以看到这里的，而且视野比这里好得多！”
九怔愣了一下，还在回味着他说的“咱们家”三个字。
沈苍夜拍了拍她的肩膀，“教官哎。”
“嗯？”九回过神来。
“我想说，我们要不要回家去看？”沈苍夜试探着问。
斐迪亚警官拉了一下围巾，挡住脸颊，“真是的，怎么不早说？”
沈苍夜立刻有意见了，“这不是你说你想来吗？我舍命陪君子，等了这么久，我肚子都饿了！”
九转眸望着他，脱下手套捧住了他的脸。
沈苍夜低头，与那双好似沉静大海的蓝眸相望。
她手心的温度传递到他的脸上，柔和的温暖着他。
“瞧你冻的。”教官大人笑了笑，说，“那我们就回去……回家吧。”
两人达成一致，立刻甩开人群，往回家的路上走。
终于踏入温暖的家门，他们齐齐长呼了一口气。
“早该回来的。”九笑着说，“你先坐着吧，我给你煮点饺子去。”
“不要饺子，要汤圆！冬至吃了汤圆过年也要吃汤圆！”沈苍夜强调道。
九不以为意，径自走到厨房，起锅烧水，水开后，往锅里下了十几个饺子。
等待了一会儿，再揭开锅盖，一个个胖乎乎的饺子浮在沸腾的水面上，股股白雾从锅内腾起。
九回过头，见到沈苍夜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磨了一点姜蓉，做了两杯热姜茶，在其中一个杯子里多晃了一点糖。
不经意间另一杯已经被沈苍夜拿走了，他靠在厨房的门框上张望，“好了吗？我的汤圆好了吗？”
“姜茶太辣了，你喝这杯。”九用刚刚加好糖的茶换走了他手里的那杯。
沈苍夜喝完了姜茶，又急道：“汤圆汤圆汤圆！汤圆好了吗？我饿死了快点的！”
固执的教官大人突然上前一步，一招擒拿便把他摁倒，沈苍夜错开一步没站稳，咚地一下倒在沙发上。
蛇姑娘面带和煦的笑容，含着无尽温柔的语调，慢慢地说：“冬至你逼我吃了汤圆，今天没有汤圆，只有饺子，过年就要吃饺子！”
“等等，说好了汤圆的，我不——”沈苍夜争辩道。
下一秒就被九捂住了嘴巴。
前特别督查组组长欺身压上来，从近在咫尺的距离凝视他，“没有汤圆，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吃饺子，要么吃——”
她羞涩了一下下，还是没说出口，临时改口道：“要么就吃我的拳头！”
“你要不要这么暴力啊！”沈苍夜惊恐地瞪大眼睛。

今天是我和拉芙希妮的大喜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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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7.陪伴是长情的告白
磨磨蹭蹭地吃完夜宵又收拾好桌子，已经是深夜。
他们走到阳台上，眺望龙门的万家灯火。
远处，高楼上亮起明亮的光，随后灯火辉煌，就像天上闪烁的星星，各种颜色的灯光聚成一片，好似一簇簇放射着灿烂光华的鲜花。
数十幢楼宇组成恢弘画卷，璀璨绚丽的灯光依次排出各种龙门特色风景的光影。
龙门为这次新年的灯光展做足了准备。
灯光闪烁之后，无人机编队有序起飞，用色彩斑斓的灯光再一次点亮夜空，与楼宇灯光秀的巨幅字样遥相凝望。
流光溢彩，满城欢喜。
沈苍夜和九站在阳台上，观赏这一场堪称盛景的灯光秀。
斐迪亚伸手过来，轻轻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很暖，让人充满安心的感觉。
这几个月来，她强制性的忘记了很多人很多事：她进入龙门近卫局之后的生活，在预备兵团的训练，她无数次冒着生命危险追捕罪犯，她的远大前途……那些她一夜之间失去的所有。
脑子里像是有一条记录伤痛的线，就像疼痛训练时最后的痛阈，为了保护她，让大脑自觉遗忘了许多。
那些让她觉得昔时痛彻心扉的失去，已经过去很久了，皆被甜蜜的温柔所取代。
有一句话说，人并不是活一辈子，而是活几个瞬间……
孩提时代某一个午后的蝉鸣，难过的时候亲人的怀抱，长大后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日。
这些1%的时间片段，构成了99%的生命，其他的都是重复的填充。
九发觉自己已经记不起龙门近卫局里叠成山的卷宗，却记得他每天回家时的笑脸。
她想起每一个夜晚，他们坐在桌边吃饭，干净清淡的菜色；
她想起每一个清晨，阳光铺满了整张桌子，他在看报纸，她在安静地吃早饭；
她想起被阳光晒过的被褥，他恶意地说那都是烤螨虫的味道；
她想起收拾整齐的调料，他替她拿够不着的调料瓶，顺手敲她的脑袋，然后打闹成一团；
她想起沐浴露别致的香气；想起并肩走过的长街；想起那一日听到的柔和琴声……
无穷无尽的细节，日复一日，不似爱情炽烈如火，却似亲情平静悠长。
她从未如此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活着。
只是……
只是这样的日子不应该一直持续下去。
九回想起，她曾邀请沈苍夜加入龙门近卫局，但是被他婉拒了。
星熊说过，他的锚不在龙门，有人在罗德岛等着他，所以他终有一天要离开龙门。
而他现在为了她留在了龙门。
九很清楚地知道，只要她一天不恢复，他就会陪她多一天。
她却觉得不该这样消磨他的好意，让他一直分心来陪自己。
就好像是她自私地借着受伤的名义，利用了他的同情，把他绑在龙门，好像他只是因为要照顾她违背自己的意愿留在龙门。
这是她绝对不想看到的。
因此，哪怕如此幸福如此温暖，也终究应该画下句点。
静寂的夜空灯光闪烁。
整座城市被雪映的发光。
好像这里的夜，也不是那么寒冷。
午夜十二点，新年的钟声从远处传来。
远方的公园正在燃放新年烟火，漆黑的夜幕被五光十色的璀璨烟花点亮。
零点过后，拜年电话陆陆续续的打进来。
沈苍夜走进房间接电话，一个一个拜完年，最后一个电话来自于星熊。
星熊还在预备兵团，据说又有一批新兵开训了，电话转接了很久才接通，背景十分吵杂。
“过年了啊！”鬼族警司扯着嗓子吼，“你们怎么样？”
“都挺好的！”沈苍夜也大声回过去，“你那么这么吵啊？”
“惯例节目，搞新年联欢会。”星熊说，“这帮人太能闹了，吵死了……”
星熊问了九的情况。
沈苍夜想，星熊大概是联系不上蛇警官，才打到了他这里来。
沈苍夜拿着电话，透过纱窗望着阳台上那个孤独的身影。
他走了两步，打开阳台的门，问道：“是星熊的电话，你要不要和她说几句？”
斐迪亚警官眯了眯眼睛，脸上依旧是微微带笑的平和，“不了，你帮我问她新年好。”
她知道预备兵团此时是什么情况，在过年期间是最无法无天的时候，没有训练，没有指标，喝不完的酒，吃不完的肉……年轻的新兵们闹成一团，把教官全都揍一遍。
但是，她回不去的那个地方，让她感到如此孤独，她知道自己……根本不敢去触碰。
她只剩下他了。
……只剩下他了。
有时她觉得自己如此卑劣，放任这个人在身边一直默默地为她付出了这么多，这么久。
她不知该如何去报答他做的每一件事，就好像不知如何报答温暖的阳光。

918.我,王牌弄蛇人
沈苍夜挂了电话，走到阳台上。
“大忙人。”九嫌弃地看着他。
“那是，日理万机。”沈苍夜哼道。
两人又沉默，烟花的炸响盖过了彼此的呼吸声。
“春节快乐。”斐迪亚姑娘低声道。
“嗯，春节快乐。”
城际网络电视里正在播放联欢晚会，照例无聊。
电视机里传来主持人的声音。
“在这除夕的夜晚、今年最后的一个夜晚，你有没有想说的话，想做的事，有没有和你最重要的人一起度过？”
九笑了一下，说：“上一回冬至晚会的时候，他也说了同样的话，他说‘这是一年之中最长的夜晚，在这一天里，你有没有和你最重要的人结伴度过？’。”
沈苍夜笑道：“他偷懒了啊，都没有认真写词儿……不过，话说回来，这你都记得！？”
“职业习惯了。”蛇警司笑了笑，眼中又浮现出一丝落寞。
沈苍夜转开话题，“去年最长的一天，和最后的一个夜晚你都和我一起，第一次我把你喊下楼打了一顿，第二次去广场看灯火晚会结果又白跑了一趟，算是我服务不周哈。”
九深深的望着他，微微一笑：“我已经很知足了。”
沈苍夜转过头，见她眼神温润，如同静谧的海。
那双眼睛里好像藏了无数的星辰，闪着细碎的光，浓情似海，深深的凝视，眼底的温柔涌动，像是会溅出来。
他正怔神间，突然间被她吻住。
积蓄了太久的渴望一朝涌出，在这清寒的冬夜中炽热流淌，霸道却小心，周道却灼热。
沈苍夜倒退两步回到屋里，又听到她略微沙哑的声音，期期艾艾的一句请求。
他们在这个璀璨的夜晚相拥。
心跳越来越剧烈，褪去最后的阻隔，轻轻抚摸她身上的道道伤疤。
那些勋章一般的伤痕，被法术燎过的烧伤，被刀剑划开的痕迹……可现在对她已经不再有意义。
“还会疼吗……？”
“已经不疼了，不再疼了。”斐迪亚姑娘淡淡笑着，探出手将他轻轻按下。
他们曾是战友，也曾亲密如家人。
征服与信任，掠夺与占有……
一个专注的眼神，一句无心的呓语，较量之余的兴奋，每一点触碰都带着战栗，全身心的放松与沉溺。
无边情潮只剩欢娱，一张铺天盖地的网紧紧的束缚，每一根丝线上都写着对方的名字，切肤而入，却没有一滴血，也不觉一丝痛。
动静一念，在熔岩迸发的瞬间，除了被吞没，没有别的出路。
沈苍夜再醒来时，屋内已经空无一人。
房间里还余留着温暖的气息，餐厅的桌子上放着早餐，都已经贴心仔细的为他盖好。
只是少了些什么。
沈苍夜猛然坐起。
床上留着一封信。
沈苍夜打开了信封，目光落在那一行行工整漂亮的小字上。
【苍夜：
我要离开龙门了。
我想了很久，才做出这个决定。
没有提前告诉你，我很抱歉，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你开口。
这段时间我很快乐，你给了我人生中最闪亮的日子，谢谢你。
但我必须离开了——是为了我自己，也许你说的对，我不该一直止步不前，我会游历一些国家，再找个地方留下。
不用为我担心，到了新的地方，我仍然可以用我的方式继续前进。虽然，可能会有一些遗憾，可是，这就是人生吧。
我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对你萌生了情愫，每个人都认为我应该是强大的、淡然的，但我表情达意的方式总是很幼稚。
是不是很像小学校园里，故意去招惹心仪之人的小孩？
一直以来让你见笑了，抱歉。
与你相遇的这些日子，被你气了很多次，我也思考了很多次，我学到很多，我相信这些片段会持续地给我力量，我因为曾经与你并肩而感到骄傲。
我可能不会很快忘记你……又或许永远不会，但请不必为我的未来忧虑。
谢谢你，谢谢你所有的帮助和鼓励……谢谢你与我相遇，谢谢你与我分离，谢谢你让我爱你，谢谢你在我最落魄时收留了我，给我这样美好的回忆，谢谢你赐予我的一切。】
沈苍夜捏着那张纸，直到纸张都出现了皱褶。
她可以凄切地恳求，也可以不再回头地留下一个背影。
这才是九。
从无抱怨，也从不妥协，无论是取与舍，都一样的洒脱，只属于她的骄傲。
可是……
——真的吗？
她的离开，真的是为了她自己吗？
沈苍夜在脑子里飞快的搜索最近的车站、边检。
他扔下了信纸，披上衣服冲了出去。

919.请为我珍重
沈苍夜在附近的边检站，很轻易便找到了正要离开的九。
她的东西精简，和一开始一样，都是一个小小的手提行李箱。
“九。”沈苍夜在移动城市城际列车的站台上叫住了她。
斐迪亚警官回头瞧见他，露出温和的笑，“你来了。”
“不辞而别不是一个好习惯。”沈苍夜说
“是吗……”
“我曾经因为不辞而别，伤害过对我很重要的人。”沈苍夜闭了一下眼睛，说，“就算你早早就打算走，也该给我一个跟你告别的机会。”
他走到她的面前，低头注视着她，“我现在还有多久能跟你告别？”
九注视着他，须臾，轻声道：“对不起。”
“别说抱歉。”沈苍夜说，“这不是理性讨论对错，只是……是感情。”
“我还说呢，你怎么突然间开始讲道理了。”斐迪亚抬起手，轻抚他的脸，“这让我真不习惯，好像又回到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天天跟我对着干的样子。”
沈苍夜捉住她的手，握紧，“你要去哪里？”
九摇摇头，“还没有决定，我会到处看看，然后找个地方留下来……反正，什么地方对感染者的态度都差不多，不是吗？”
沈苍夜蹙了蹙眉，说：“来罗德岛吧，九，你为什么不愿意来罗德岛？我们需要训练干员的教官，我相信你一定是最好的教官。”
“你听说过蛇鳞吗？”九忽然间问道。
沈苍夜没听明白，“什么？”
“没什么……”斐迪亚警司摇了摇头，“我在龙门近卫局很久了，我得罪的人和势力数不胜数，我不希望黄昏犬那样的事情再发生，我不能把这把这份风险转嫁给罗德岛，转嫁给你。”
“我能处理好的。”沈苍夜道。
九还是摇头，“我不想连累你。”
“我总不会连一小撮犯罪分子都对付不了。”沈苍夜急道，“你知道的，我不是在说大话。”
“你不知道他们的手段。”九叹息了一声，“他们可以不对你下手，但是——你亲近的人，你重要的人……我见过太多凶恶的罪犯，他们能有很多手段让你非常难受，无论如何，我不希望你承担哪怕一星半点的风险，否则，我会自责一辈子。。”
她说到这，蓦然停住了，或许真的经历过什么。
最后，蛇警官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就当是为了我自己吧，我总是个自私的人，改变不了。”
沈苍夜上前一步，用力抱住她，须臾，感觉到她温柔的反抱住他，细细的蛇尾缱绻地缠着他的小腿。
这时候，车辆鸣笛。
“我要走了。”教官大人说，语气中是放手的洒脱。
“我会联系你，给你寄去矿石病抑制剂。”沈苍夜道，“你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我想以后还能再见到你，一定。”
“嗯，我会的。”九退开一步，“我还希望能活到我们重逢的那一天呢。”
她的手里捏着行李箱的拉杆，垂眸道：“苍夜，如果未来，我们有幸以盟友的身份再相逢，你一定要请我喝一杯。”
“啊。”沈苍夜用力点头。
“如果我不那么幸运，被迫与你以敌对的身份相遇……”斐迪亚警官说着，声音轻得像飘忽的风，“我无法对你举起武器，请你亲手杀了我。”
沈苍夜愣住了，随后慢慢地握起拳头。
九，她会去哪里呢？
哥伦比亚？卡西米尔？或是乌萨斯的雪原？
他正在迟疑着，斐迪亚姑娘已经迎上来，抱了抱他。
“再见。”她说，泪水流淌下来。
她垂下眼，旋身而去。
九走到车边，沈苍夜突然间追上去抱住她。
“你这条笨蛋蛇！如果我们以敌人的身份相遇，那我就把跟你一伙的全揍一顿，把你拉回家，扔到床上，换一种方式让你死去活来！”
他恶狠狠地撂下这句话，低下头用力的吻她。
“真过分。”教官大人笑了出来，恶意的咬了一下他的嘴唇，又紧紧地抱了抱他，终才离去。
斐迪亚警官旋过身，不再流泪，只是慢慢地笑开，弯眉笑眼，如春光般灿烂。
她最终还是离开了这座城市。
孤身一人地来，孤身一人地走，只是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挂念的人。
她忽然想起，从古至今，炎国人都不说情爱，而是说恩爱。
恩爱恩爱，有恩也有爱，恩与爱，揉在一起，不可分舍。
恩是郑重的存在，不像情那么不知所起不知所终，相爱之人在恩爱中相望，你施给我，我若受了，我当感恩，我再还给你……如此，反反复复地轮回。
她想，她大概永远没法回报他的恩。
所以，大概也永远没法忘记她爱过的人。

920.貌似和谐的事务所
九离开了龙门。
星熊知道这件事之后，一下子就冲过来询问情况。
沈苍夜想了很久，只是回答：“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星熊沉默，想起那一日，九送她下楼时说的那些话，便也释然了。
她向来如此，强大且淡然，你无法干涉她的任何决定，掌控一切，不亏不欠，有如君王。
“……谢谢你。”星熊最后说。
沈苍夜重新回到了一成不变的日常中。
上班、下班，打发时间……
但只觉得，这座城市里少了点什么。
连喵玖都看出他的异样，友善的提出建议：“要不然，我给你找点事情干吧。”
“啊？”沈苍夜不解。
于是他下午就被分配了一个任务——保镖。
沈苍夜一度觉得是喵玖自己揽了委托，但是中途不想干了，才把他给推出来的。
任务的委托人，是与罗德岛合作过的一位“私家侦探”。
沈苍夜花了一些工夫，才联系上了这个自称“老鲤”的人。
约定的见面时间，沈苍夜一早赶到了约定地点，发现那是一家赌场。
龙门的灰色地带永远不缺孤注一掷的赌徒，所有人发出同样灰色的喧嚷，筹码和龙门币如同流沙一般从手指间向外漏。
一个穿着黑色长衣、一米九多、长着奇异的尾巴，在人声鼎沸的赌场穿得严严实实的人，在赌场中实在是太格格不入，也极好辨认。
“到底跟不跟！”几个围观的赌客急切地催促。
黑金色的龙嘴角携着悠哉的笑容，“啊呀啊呀，您这么急又是何故？”
对方正待开骂，他便将手里的筹码推出去。
开牌的时候到了，老鲤从镜片之后看着那人翻过牌后微微抽动的脸。
他看着对方摔出的牌，“这下子可麻烦了。”
话语间，手指一动，一张黑桃A压在指尖。
“抱歉了，皇家同花顺。”老鲤在一片喧嚣中，带着赢来的筹码离开了牌桌。
他在牌桌上也从未放松过观察四周的警惕心。
鲤氏侦探事务所的老大双手插兜，慢慢地走到了赌场一侧的墙边。
“沈先生。”老鲤笑道，“难得来一次赌场，不玩玩吗？”
沈苍夜倚在墙边，摆摆手，“不了不了，没有这个喜好……说说任务吧。”
“上事务所谈谈吧，就在附近。”老鲤道。
鲤氏侦探事务所，根据外界传闻，这家事务所里的私家侦探，乃天下第一的奇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表面上从事着出轨跟踪、抓小三、追债等“正常”服务，暗地里却经常出没于黑帮火并的地点，蹊跷无比。
事务所设在龙门一处不起眼的小楼里，“私家侦探”们的生活起居也是在这里。
“我家的三个孩子相处都非常的乖，相处得特别好……”
进门时，老鲤还在如此介绍着。
然后。
门一开便见到高大的佩洛在房间里无奈的站着。
另外两只菲林一人占据事务所的一个角落。
“吽，这是怎么了？”老鲤问道。
佩洛说：“阿和槐琥吵架了，快打起来的时候我把他们拉开了，现在还在拿着手机发短信对峙呢。”
在知道槐琥揍不到自己之后，阿的言论明显愈加放肆。
就听到槐琥气恼地大叫道：“你！你有本事再骂一次！”
另一头的菲林明显心虚，躲在沙发后只露出耳朵尖，语气也是弱弱的，话语却丝毫不弱：“那你有本事，就把我发给你的再看一次！”
“哎……都别闹了，有客人啊。”老鲤哭笑不得地走过去自己烧水倒茶，又招呼沈苍夜坐下。
在事务所里，老鲤向沈苍夜说明了这个任务的具体情况。
——老鲤的一位老友，拜托他将一件器物送往炎国的尚蜀。
而这件器物是在地下黑市的拍卖会上所得，这些天才进行交接。
交接的地点，在龙门的玖珑城寨。
众所周知，玖珑城寨里面滋生了无数非法生意，充斥了黑暗与暴力。
城寨内，各类非法扩建、僭建严重，街道狭窄如走廊，平日里停水停电更是常事。
老鲤担心货物的交接出了什么岔子，便委托罗德岛驻龙门办事处的几位干员帮忙护送一下这件东西，待他成功拿到拍卖品，任务便算是完成了。
“具体的时间是？”沈苍夜多问了一句。
“后天晚上八点。”老鲤说。
……不愧是黑市，交个货都得晚上。沈苍夜心说，这给加班费吗？
他接着问道：“你打算马上启程去尚蜀吗？”
老鲤摇了摇头，“这东西，在黑市的拍卖会上转手时就已经被多方盯上了。现在启程太过惹人耳目，可能会被其他势力给夺去。我打算过些时日，等风波过去了，再出发去尚蜀。”
沈苍夜看着他，“这种东西放在身边一段时间，你倒还真是为那位朋友两肋插刀。”
老鲤笑了一下，说：“也算是老朋友了。”
沈苍夜很识趣的没有多问，转而说：“那么，如果没有其他需要提前安排的事项，我会在预定的时间来找你会合，再同你一起去取货。”
老鲤点头应声。
在这件珍贵的器物交接的当天，沈苍夜按照约定来到了鲤氏侦探事务所。
交货的地点，在玖珑城寨的一处房屋里。
玖珑里面的建筑全都属于非法建筑，一层搭着一层，每年是越叠越高，寨城内八成房屋基本处于二十四小时无阳光状态。
老鲤带着沈苍夜就这样一直在里面转着，期间穿过一条条小巷，最后在一栋老旧的楼房前停下脚步。
面前，是三个身穿西装的黑市拍卖场工作人员。
一个工作人员半跪下来，将手上提着的箱子打开。
老鲤上前验货。
一切顺利。
——就在那个箱子即将交到老鲤手里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黑暗中，沈苍夜隐约听到一种神奇的、仿佛鸟鸣的尖叫声，隐约看到了几只好似小猪般的生物。
紧接着的下一刻，三名黑市工作人员身体软倒，转瞬间失去意识。
刹那，一道墨黑的影子闪过，直取那个装货物的方形箱子而去。

921.黑酒盏
“老鲤！”
沈苍夜唤了一声。
黑金色的龙立刻会意，脚掌往地上重重一跺，也朝着那方向奔去。
在他的手碰到箱子的前一秒，一支弩箭飞速而来，让他不得不停了一刹那。
也是在同一个瞬间，那道黑影陡然加速，夺过木箱，拔腿便跑。
在黑影身后，几只酷似小猪的生物紧追着她奔去。
沈苍夜动作一顿，在刹那间看清了黑影的样貌。
黑色的长发中有几缕挑染的蓝色，极为飒爽，一身黑色劲装，右手持着一柄弩。
两双眼睛对上，一闪即逝。
沈苍夜看清了。
这个人，也是一位应当身在罗德岛的雇员，代号是——夜半。
萨弗拉女孩的身影在他面前只停了一秒。
她随身携带多种暗器，一柄勾爪抓住了木箱拉入怀中，便一刻不耽搁的立刻脱离。
“站住！”沈苍夜喊了一声，拔腿追去。
夜半当然不可能站住。
雷姆必拓雇佣兵的身手极好，借着灵活的身法在玖珑城寨的高楼之间穿梭，试图与他拉开距离。
但是她没能得逞。
沈苍夜很快就追到了她身后五六米的地方，思索着怎么在不伤到她的情况下夺得木箱。
夜半回头瞟了一眼，似乎是惊讶于他的速度。
她要了咬牙，硬着头皮继续奔逃。
老实说，夜班并不擅长追逐作战，她更擅长的是用眠兽把对方催眠之后再轻松取之。
可是……
风刮过夜半的脸颊，有点刺痛。
她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喂、喂等等！”沈苍夜喊道。
他开始觉得不对劲。
周围的景色，从人来人往的拥挤巷道，逐渐变成了空无一人，却一成不变的城寨景色。
高到几乎刺穿天际的楼房，时不时从上方摔落的水滴……
还是在那那个玖珑城寨。
但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沈苍夜猛然想起，老鲤说过这件器物的传闻——
它能让周围的东西活过来。
而此时，活过来的并不是一样“东西”，而是……这座玖珑城寨！
它在生长，在不断的构出新的建筑骨架，将他们重重围困。
墙的长度在延伸，所有的建筑都变成了巨大的、却不匹配于其外形的高度、宽度。
通道的顶端向上延伸，面前是永无止尽的大厅。
房间变得奇形怪状，门对着空白的墙壁开启，门廊扭曲盘旋如同长长的迷宫。
墙壁像波浪一样左拐右拐，他们仿佛与世界切断了联系。
沈苍夜啧了声，一抬手，一道风刃凝聚，直朝着夜半侧边掠去，堪堪擦过她的身侧。
萨弗拉女孩惊了惊，身体微微一偏，露出怀中抱着的木箱来。
沈苍夜瞅着这个机会，右手一弹，一颗石子激射而出，正正命中夜半的左手手腕。
雷姆必拓雇佣兵吃痛，本能地松了手。
下一秒，一道风刃掠过，将那木箱子一刀两断。
沈苍夜知道这盒子里装的东西不会那么容易被击碎。
但他可以趁夜半发愣的时候，将东西夺到手里。
木箱破裂，一只通体漆黑的酒盏从中跌了出来。
风声乍响，沈苍夜已经闪到了酒盏近前，探手一抄，便将其拦捞入怀中。
几乎在同时。
“——小帽！”夜半一声呼喊。
后方追着她的长吻眠兽齐齐扑过来，朝着沈苍夜发动了攻击。
沈苍夜吃了一惊，陡然间四周黑暗，仿佛落入深渊，但是身体却轻而暖，好像是沉入了酣眠之中一般闲适。
无数纷乱的场景飞逝而过。
四周的景色巨变。
身体骤然下沉。
尔后，周边的景色巨变，落入眼帘的竟然是一片雪景。
细碎的雪花在空中飞旋，眼前白茫茫一片。
恍惚间，他似乎站在了一处垫了雪的山路上。
明明是下着雪的高山栈道，却奇异地不觉得冷。
面前是一条木质栈道，栈道下是一大片被雪铺了满身银色的树林。
山间的流云拂过他的肩膀，留下冰凉又潮湿的气息，他看不见飞鸟，却能听到影影绰绰的鸟鸣。
沈苍夜观察着面前的山川。
“唔……”身后传来低声喃喃。
沈苍夜一转头，就瞟见夜半竟然也同他一起，跌进了这个神秘的空间之内。
萨弗拉少女见到他，条件反射地立刻一跃而起，凌空旋身之间，她的手指已经压在了弩上，而后起身，射击动作宛若行云流水。
沈苍夜欠身避过去，顿时也有点恼怒，反手甩出一道火焰。
夜半明显没有料到他会如此反击反击，匆忙闪避之间，右脚一下子踏空，整个人便朝身后的万丈深渊之下坠去。
“啊——”她只来得及尖叫了一声，人便消失了。
沈苍夜几步扑上去，在最后一秒拉住了夜半的手。
萨弗拉瞥了一眼身后的万丈悬崖，本能地捏紧了沈苍夜的手，不敢松开。
沈苍夜抬了抬手，用风把她托了起来。
重新回到地面的夜半惊魂未定，呆呆看着身后的悬崖，最后喘着气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沈苍夜说，“我们可能是一起进入了某个神秘空间里面，被困住了出不去。”
“什么？”夜半错愕的看着他。
“你没有发现吗？”沈苍夜说，“你刚才只是只顾着闷头跑，没有发现我们周边的空间越变越奇怪了，已经不是玖珑城寨的模样了。”
夜半愣了愣，茫然的摇摇头。
……缺心眼吗？沈苍夜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他接着说：“你也看到了，木箱里就是酒盏，刚才我们争夺的木箱的时候，酒盏已经不知去向了，我猜我们有可能是进入了酒盏内部的空间。”
“酒盏内部的空间？”萨弗拉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
“只是猜测而已。”沈苍夜说，“至少我可以确定这里不是龙门，我们应该一起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萨弗拉雇佣兵想了想，很主动的做了自我介绍，“你可以叫我夜半。”
沈苍夜也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我们现在该去哪里？”夜半道。
“山顶。”沈苍夜指了指上方。
山顶处，一幢小小的亭台伫立其上。

922.给你一个加富婆联系方式的机会
沈苍夜和夜半沿着山路前行。
举目四望，茫茫天地之间只觉自身渺小，大到声音还没有触及远处的山川就已经消弭在空气中。
巍峨的覆雪山峰被层云遮挡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千篇一律的山景远处出现了一处亭子。
……总算是到了。
“要进去吗？”夜半转头看他。
沈苍夜沉吟片刻，点点头，“你跟在我后面。”
他跨入亭子，身边环境却骤然一变，就好像直接踏入了另一方世界。
木制的地板在他们的面前铺开，沉木的廊柱根根树立起来。
绕过屏风，一个坐在桌前的人影映入眼帘。
那人身着青衫，身材纤瘦，可具体长什么样却像隔了一层雾怎么也看不透。
他低着头，一丝不苟地盯着面前的棋盘。
棋牌对面的位置是空的。
仿佛在等待着对弈的人。
“你是什么人！？”夜半厉声喝道，举起了弩箭。
那人打了个响指，刹然之间，萨弗拉少女便直接从原地消失了。
“夜半！？”沈苍夜一怔。
他瞅一眼棋盘对面的人，对于面前这人的身份他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岁的二公子，与炎国太傅对局的“臭棋篓子”。
“你想做什么？”沈苍夜问道。
从他们进门，到落座，对面的这位棋手几乎没怎么动弹，就像是能这样枯坐上几百年。
在凝滞的气氛中，一阵沉默后，棋手道：“一枚孤棋被你拿走了。”
“孤棋？”沈苍夜不解。
陡然，他仿佛置身虚空，面前仍是棋盘，只是棋盘不再方方正正，而是峰峦起伏，弯弯绕绕的框线勾勒出大炎的疆域，山川河流尽数立于其上，棋盘格线如经纬一般纵横其间。
周围群山尽起、江河奔流，大炎的山河围绕着他。
尔后这山河陡然拉远，至高的山峰不过与他齐平，湍急的江水不足他手腕粗细，他仿佛一只巨兽审视着大炎的土地。
而在同一个时候。
他的意识之海中，有另一道声音响起。
“蠢货，谁允许你，碰我的人了！？”
随着声音响起，霸道的伟力将岁二公子的意念炸成了齑粉，就仿佛一道狂猛的巨力，将其硬生生压在掌下。
与此同时，那一方大炎天地的景色，如同玻璃一般，片片碎散。
光影流转，好似飞快的走马灯，周遭蓦地一暗，便重新出现了龙门玖珑城寨的建筑景观。
沈苍夜揉了揉太阳穴，“嘶……”
刚才的声音的主人，名为萨拉塔斯，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古神碎片。
祂寄宿于一柄名为黑暗帝国之刃的武器里，自打他在另外一个位面获得这件武器之后，那位一直在试图恢复力量的古神便总在找机会蛊惑他。
不过近来祂的力量不足，大多时候都在沉睡中。
似乎是岁的力量唤醒了萨拉塔斯，最后引起了祂的反抗。
唉……倒是真的没有想到，同为古神，这个岁的意识碎片这么不经打，一下子就被摁倒了。
沈苍夜慢慢起身，就见到老鲤和夜半蹲在一旁，关切的看着他。
“你……刚才夜半小姐说……”老鲤好像对他们突然间从对打到握手言和的速度感到惊奇。
他组织着语言，“你们去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啊，这个酒盏能让周周边的东西活过来，它好像也让空间活过来了。”沈苍夜点点头，又想起了什么，“酒盏呢？”
“还在。”老鲤说。
“那就好。”沈苍夜点点头。
夜半解释道：“我是受人所托，来收取这件东西。”
老鲤摇了摇头，“小姑娘，我劝你别淌这浑水，这东西诡异的很。”
夜半不语，她已经亲眼见识过这东西有多诡异了。
沈苍夜坐了起来，扶着头整理着混乱的思维。
刚才他们显然是被拉入了某个异度空间，而此时房间的布局就是在夜半刚抢下酒盏之后没多久的地方。
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跑多远，就被酒盏的意识给……该怎么说……给夺舍了？
接下来的看到的东西，都是虚妄的幻觉。
夜半在他之前一点醒来，她好像与老鲤交流过，也明白了酒盏的危险性。
就听到老鲤说：“夜半姑娘，实话跟你说，这酒盏当真不是什么寻常的器物，其中凶险自也不必多说，你还是不要与这酒盏有太多瓜葛的好。”
“我明白了。”萨弗拉少女点点头，“沈先生您还好吗？”
“我没问题。”须臾间，沈苍夜已经恢复了清明。
他向老鲤道：“这东西确实诡异，你带在身上，也务必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老鲤的表情很是轻松。
“那我便告辞了。”夜半起身道。
“等等——”沈苍夜一声喊。
接着在另外两人错愕的目光中，摸出了一张罗德岛的招募广告，强行塞在了夜半的手里。
委托算是结了，沈苍夜回到家中，躺在床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那位萨拉塔斯正追着有自己面貌的岁二公子暴打，摁在地上摩擦，一边还在喊着“谁允许你动我的人”……
沈苍夜惊醒。
不对啊，那东西不是附着在酒盏上的吗？
……他不会是，上了我的身吧！？
嗯，好像又不尽然？
他反复再三的确认，发觉自己意识之海里面的那古神碎片萨拉塔斯，把岁二爷给压的死死的。
经过了好几天，沈苍夜才最终确信，这个岁兽的意识碎片好像对他真没什么影响。
……但是好像真的也把他给夺舍了。
他这边担惊受怕了好一阵子，老鲤倒是非常淡然，仿佛这事情就这样翻篇了。
拿到酒盏之后，老鲤打算先避避风头，过些时日再送往尚蜀，所以暂时没有下一步的委托。
不过这位热心肠的私家侦探很快又上门，给沈苍夜介绍了一份“可以在摸鱼的间隙赚点零花钱”的工作。
“什么工作？”沈苍夜好奇地问。
老鲤也不避讳，耿直地说出来，“直白点说，就是给富婆服务——”
沈苍夜差点把喝进去的茶全喷了。
“——当贴身保镖。”老鲤说完下半句话。

923.这只小老虎就是逊啦
据老鲤说，这差事可是肥差，不仅钱多，而且按小时计费，可以说得上是肥的流油。
至于为什么老鲤自己不去接？
主要是因为，那位雇主据说刚见第一面就把老鲤侦探事务所的人全部锐评了一次，刷的一个不剩。
——老鲤先生？抱歉，您外表看上去就是油嘴滑舌、怠惰因循之人，不是我想要的人选。
——阿先生？太过邪性，总觉得他不安好心。
——吽先生，虽然外表敦厚，但是太过和善，我想他不适合我的差事。
——槐琥小姐？抱歉，她还是学生，我需要的是一个稳定的员工，我无法接受当我需要人干活的时候，她因为要备考而推脱我的任务。
那位挑剔到极致的雇主这一番话下来，老鲤侦探事务所所有人都蔫了，甚至一度怀疑自我：我真的有这样吗？
无奈之下，老鲤只好把这工作给沈苍夜介绍了过来，期待他能入了雇主的法眼。
沈苍夜有点无语，你怎么就觉得我合适了，要论外表，可能我看着不懒不邪，难道我看着很凶么？
黑金色的龙倒是很看得开，“外表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能不能入了雇主小姐的法眼，正中她的好球区。”
“我要上哪去找她？”沈苍夜道。
“你很快就能见到她了。”老鲤说。
于是，沈苍夜在老鲤的引荐下，见到了这位雇主……的面试官。
沈苍夜还诧异……居然还雇了一个面试官，这么大的阵仗！？不愧是富婆！
在一系列的测试和各种不着调的询问之后，他得以通过面试。
随即，他拿到了一道“入职考核题”。
一张个人档案递到了他的手上。
考核的内容很简单：一个月之内，把档案上的人给杀掉。如果刺杀不成功，他也要交上一份报告，分析他们现有安全体系的漏洞。
沈苍夜拿起档案，第一眼就瞅见了档案上的照片。
——金色的大波浪卷发，翠绿的瞳孔，身穿皮草的大小姐，碧翠克斯·施怀雅。
沈苍夜惊了惊，随后才明白过来。
这所谓的“入职考核”并不是真要他去动手杀人。
他的任务是保镖，而不是杀手。
但是保镖必须从杀手的角度去考虑问题，方知怎样才能把保镖一职做到极致，保护与刺杀的关系就像矛与盾，可以彼此激发，彼此促进。
有些保安级数特别高的人会主动邀请杀手来刺杀，以找出自身保安体系的漏洞。
碧翠克斯·诗怀雅大小姐有一个强大的保镖团队，跟随着她一直从维多利亚来到龙门。
而现在，因为工作需要，她想要一个熟悉龙门的、更为精简的保镖、司机团队——最好是一个人。
于是才有了这个委托。
……这条世界线上的诗怀雅，没有加入龙门近卫局，还真的是一位实打实的富商大小姐。
接到任务之后，沈苍夜很快开始筹备自己的行动。
诗怀雅住在龙门的一处别墅里，保镖每隔一段时间会巡逻一次。
她所有的食品供给来自龙门安全级数最高的供应商，几乎不可能打入进去。
她很少参加社交活动，极少出门，工作也大多是在别墅里完成……看似完全没有半点漏洞，或者说，完全没有半点能让他用正常人的方式去碰瓷的漏洞。
总不可能一把火烧了吧？
沈苍夜不禁感慨，这家伙是比自己的祖父还怕被暗杀吗？
追踪了三天，任务没有什么进展。
但是很快，他发现了一个切入点。
碧翠克斯·施怀雅小姐每四个月会去看一次牙医，无论在维多利亚还是在龙门，这个习惯都一直没有改变，这倒当真是个非常在乎自己牙齿美观的好患者。
她的预约记录显示她是龙门的一家连锁牙科诊所的VIP客户，有一位专属的牙医。
沈苍夜去牙科诊所看了看，记下了牙医的名字.
相比施怀雅家的大小姐，从这位牙医入手，可就简单太多太多，沈苍夜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他的住处以及各种信息，轻易的进到了他的家里。
十天后，碧翠克斯大小姐照例前往诊所看牙，忠实的保镖值守在诊室之外。
VIP诊室的门关上，和蔼的“牙医”戴着面屏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牙医打开诊疗台上的卤素灯，轻轻地撬开——哦，是牙科口镜撬开小老虎的口腔，摩挲着她嫩白的牙齿，温和的说：
“碧翠克斯·施怀雅大小姐。我右手的镊子上的药物是一种耳熟能详剧毒无机化合物，我把它直接放在你的舌头上面，你会在一分钟之内急性中毒，呼吸衰竭而死。”
沈苍夜还记得大小姐是怎样像一只兔子一样从诊疗台上跳起来，不顾身上铺着的无菌治疗巾，惊恐地大叫保镖。
整个牙科诊所乱成一团，为施怀雅家工作了多年的保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情况，所有人都吓得好像受惊的羊群。
最后，沈苍夜坦白身份，众人在他的带领下，在洗手间里找到了被五花大绑的VIP专属牙医。
诊所里的每个人都惊诧不已，因为参加早交班报告昨日诊疗情况的时候，他们压根没有发现身边的同事已经换了一个人。
碧翠克斯·施怀雅大小姐不得不给被绑架的牙医支付一笔价值不菲的精神损失费。
随后，这位被吓成惊弓之鸟的菲林姑娘在无数保镖的簇拥下，战战兢兢地回了家。
沈苍夜继续该干啥干啥。
他相信这次考核是成功了。
果不其然，大约三天之后就有人联系了他，请他前往大小姐府上一叙。

924.霸道总裁诗怀雅
沈苍夜在去会见施怀雅家的大小姐之前，也进行了一些调查。
施怀雅家族旗下的施怀雅集团，总部就设在龙门。
碧翠克斯·施怀雅虽然人在龙门，可目前好像并没有在家族集团旗下的公司工作，至少最近没有前往公司。
“欢迎您，沈先生。”秘书在别墅门厅里接待了他，别墅的室内装修十分简洁明快，秘书帮他拉开了门：“碧翠克斯小姐在等您。”
“谢谢。”沈苍夜礼貌的欠了欠身，挺直腰板走进书房之内。
书房不大，虽然是密闭空间，但挑高的房顶与明亮的灯光让人感觉并不压抑。
“幸会，沈苍夜先生。”前几日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小老虎这一会儿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仪容仪表，“上次见面……失礼了。您喝咖啡，还是茶？”
“白开水就好了。”沈苍夜知道按维多利亚贵族的习惯，即使火烧眉毛也得从八杆子打不着的地方开始聊起。
“你可以称呼我碧翠克斯，或是诗怀雅。”集团的大小姐微笑道。
她扯了些别的，终于又绕回主题，“沈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当时真的吓坏了。”
“我很抱歉。”沈苍夜道。
“我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你拥有着一种，掌握我生死的权力……”诗怀雅的神色间还有点紧张，“是怎么做到的？”
“你本人的保卫很完善，但不代表你的牙医也是。”沈苍夜不介意帮这位大小姐填补一下安保上的漏洞。
他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行动和盘托出。
最后诗怀雅沉默半晌，张了张嘴，喃喃道：“你可真是……令人印象深刻，沈苍夜先生。”
“我希望是好印象。”沈苍夜耸耸肩。
“当然。”诗怀雅颔首。
沈苍夜当天就签下了合约。
并不是所有施怀雅家族的人都扎根在龙门，他们之中的很大一部分还是在维多利亚定居的，施怀雅集团是家族的主要资产。
施怀雅集团在亚当斯·施怀雅的运作之下逐渐枝繁叶茂，涉足的领域和产业很多，碧翠克斯这次从维多利亚来龙门，也是准备进入施怀雅集团旗下的公司就职。
施怀雅家的小辈们大多会经历这么一个过程，年轻时进入公司，若能打下出色的业绩，就有了服众的资本。
因此，诗怀雅还想雇佣一个叫熟悉龙门的随身司机和保镖，负责她在龙门日常工作时的安全事务。
沈苍夜一边听一边想，这活儿怎么说都像都是老鲤最合适，怎么就给pass了呢？
万幸，小老虎这次没有对他进行奇怪的锐评，而是直接让他办理入职手续开展工作。
沈苍夜接到的第一份工作，是一次商业谈判的安保。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诗怀雅办公，各种文件摆满了桌子，几个人都压低了声音飞快的交谈，用词精省而简洁。
沈苍夜觉得，这条世界线上的财团小姐和原本世界线上的龙门近卫局警官诗怀雅，真的有点不太一样。
日暮时分，人群散去，沈苍夜开车送诗怀雅回家。
两人坐在车上，随意的聊着。
一个话题结束之后，诗怀雅突然间道：“帮我个忙吧，沈苍夜。”
“什么？”
“今天是我的两位新助手试工的日子，你也见到了，刚才和我一起的萨弗拉男人和佩洛姑娘，他们都是施怀雅集团的员工，我要在他们两个之中，选择一个作为我新项目的联络人，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怎么样？”沈苍夜有点懵，“你问我？”
“对。”
“你想知道什么？”
“我需要的是一个忠诚的助手，我在施怀雅集团的地位还不稳，忠诚是我最看重的东西。”
“抱歉，这我就没法给你意见了，这是外表上看不出来的。”沈苍夜从后视镜里望着她，“诗怀雅小姐，您为什么问我的意见？”
“我认为你看人是准的。”
“不。”沈苍夜眯起眼睛，“如果我要用一个人，我会去查他的简历，去问他身边人的评价，去询问他曾经的同事和上司……但我绝对不会找个不相干的陌生人来帮我看，给我意见。”
“啊……”诗怀雅愣了愣，嘴角露出略微自嘲的笑。
沈苍夜叹口气，收回了视线，重新望着前方，“诗怀雅小姐，您是在测试我……反正不会是测试我是不是一个合格的HR。您是在测试我，有没有在偷听你们说话的内容，你想知道我有没有听见你们在说什么。”
“所以你没有。”
“我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外面有什么动静，你身边的人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我可没空去听你们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沈苍夜漫不经心地说着，同时一脚刹车，“到了。”
“你在生气吗？”诗怀雅眨了眨眼，问道。
沈苍夜摇摇头，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走到右后座给这位大小姐开门，“您到了，诗怀雅小姐。”
“等等，你先说清楚，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菲林大小姐没动。
沈苍夜不置可否，只是把车门开大了一点。
诗怀雅下了车，沈苍夜同她告别后便径自离开了。
他顺道买了个菜回到家里，从冰箱里拿出前一天就腌好的叉烧开始做饭。
没多久，他听到有点急切的敲门声，便擦干净手去开门。
一开门，沈苍夜有点愣了。
施怀雅集团的大小姐气喘吁吁站在门外，那一条蓬松的老虎尾巴在左右晃悠着。
“怎么了？诗怀——碧翠克斯小姐。”沈苍夜错愕道。
“你可以称呼我的名字，不用加……呼……敬称。”
“碧翠克斯。”
菲林女孩点了点头，才摇晃着尾巴走近了一步。
气势实在是太足了，沈苍夜不得不退后几步，把她让进来。
诗怀雅看了一圈，很不客气的在桌前坐下了。
“您找我什么事？”沈苍夜说。
小老虎清了清嗓子，埋怨道：“你干嘛呀！气鼓鼓的样子，走得那么快！我都还没有来得及跟你把话说清楚呢——”
霸总的气势都不见了。
“我哪里有气鼓鼓的样子？”沈苍夜无奈。
“你刚才分明就是气鼓鼓的！”
“那你可以打电话让我停车啊。”
“你气鼓鼓的样子，我怎么叫你开车回来？”
小老虎的语气竟然有点委屈巴巴。
“好吧。”
难道我看起来就很凶吗？
沈苍夜一时间不知道是自己的表情管理能力出了问题，还是面前这位察言观色的能力出了问题。

925.黯然销魂饭,吔否?
沈苍夜关了门，也坐到了桌子前。
小老虎咳嗽了一声，正色道：“嗯，我认为我们之间有一些误会要消除，所以就打车来追你了，现在——”
“你是怎么过来的？”沈苍夜问道。
“我……我跑着追了一下没追上，就打车来的。咳，你不要打断我说话。”
沈苍夜嘶的一声。
沃德天，让雇主追自己的车，也是老牛逼了。
他忙问：“为什么不叫你的保镖团送你来？”
“你走得太快，我怕不赶快一点就追不上你了，事实上我也被那个臭司机绕路多收了钱，真过分……”在化身守财奴三秒后，小老虎勃然大怒的拍案而起，“都说了，你能不能不要打断我说话！！”
她一声虎吼，嘴角露出两颗嫩白的小虎牙，又把她那点不怒自威的老虎气势给中和掉了。
这回沈苍夜只好不吭声，安静坐着听她说。
他的突然安静让诗怀雅有点意外。
菲林姑娘晃了晃毛茸茸的大尾巴，也坐了下来。
“我想要的是值得我百分之百信任的人。”她说，“我想对你说声抱歉，我不应该这样子试你。”
“我明白你的意思。”沈苍夜说，“但是我理解你的，我想，假如有人给我设超乎寻常的考验，那说明他想给我非同寻常的信赖。”
诗怀雅瞪大眼睛，“那你送我回家的时候为什么还不理我！”
“那不代表我完全没有不爽的情绪。”沈苍夜摊手。
小老虎的尾巴气呼呼的拍着地板。
沈苍夜在想，现在这到底是谁在气鼓鼓啊。
诗怀雅扁了扁嘴巴，可算是恢复过来了。
她沉默了很久，才说：“我的爷爷，现在施怀雅集团的执行董事亚当斯·施怀雅，不久前去世了。”
“哎，那个明明就是——”沈苍夜说了一半，停下来。
他本想说那场暗杀只不过是龙门近卫局演的戏码。
可是话说了半拉，意识到面前的这一位，是真真正正的施怀雅家族的人，便住了口。
还能有谁比她更了解自己家中发生的事情呢？
“爷爷是在回到维多利亚之后不久去世的。爷爷的死，最终的调查结果是车祸。”诗怀雅说，“但是谁都知道，真相绝不是那么简单。”
沈苍夜一时有点愕然。
现在网络上的新闻真真假假，亚当斯·施怀雅去世的新闻，在国际企业家峰会的时候就已经涌出来过一波，后来的弹窗他都没在意。
没有想到，这次竟然是真的……
菲林女孩还在平静的叙述着，“我的父亲不愿意碰家族的事务，所以很早就离开家，做了自己的生意……你倒是听我说啊！”
诗怀雅见到沈苍夜目光有点游移不定，急着补充了一句让他集中注意力。
“不是，你这豪门恩怨，我真的不懂啊。”沈苍夜哭笑不得，“我只是想，我一个小保镖，做好保镖的事情就好了。”
这时候烤箱响了一声，沈苍夜便去开烤箱。
紧随其后的，浓浓的肉香飘来。
小老虎抖了抖耳朵，“你在煮什么？”
“黯然销魂饭。”沈苍夜回答的很快。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诗怀雅皱了皱鼻子。
这个回答真的很像在捉弄人，但是这五花肉叉烧的喷香让她无法骂出口。
“是叉烧饭啦。”沈苍夜笑道。
诗怀雅很是不满，“喂！你！你不会真的打算当着我的面直接开始吃饭吧！？”
沈苍夜有点无语，“不是不是，只是烤箱响了，我得赶紧把肉拿出来，烤过头就不好吃了。当然，如果碧翠克斯大小姐您不介意的话，我也是想邀您一起吃的，要不要来尝点？”
“谁要吃你的饭啊？”维多利亚的大小姐不满的怼回来。
家里还有厨子女仆给她准备饭菜呢。
话说出来，她又觉得不太礼貌。
毕竟这人也算是她千挑万选才找出来的保镖人选，得罪了也不太好。
于是她补充道：“咳咳，主要是我不太饿，但是如果你硬要我帮你品尝一下味道，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的答应。”
“那您就勉为其难的尝一点吧。”沈苍夜失笑。
沈苍夜把叉烧切好，盛了米饭，放上煎蛋和青菜，把闪亮的酱红色叉烧连着肉汁一起倒在米饭上，端到了桌前。
诗怀雅吃了一口，叉烧鲜嫩多汁，吃起来口感稍微甜，她一下子扬起了眉毛。
她本想赞一声好吃，可怎么都觉得不应该太轻易地去称赞下属。
两股对立的作用之下，菲林少女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926.富婆,我不想努力了
沈苍夜看着诗怀雅纠结的表情，“怎么样？”
“唔唔……”小老虎皱着眉，扒了一大口饭。
“不好吃吗？”沈苍夜有点失望，“奇怪……明明是按照菜谱上的比例来调的。”
不过他没有纠结于此，径自问道：“你来我这里有没有保镖跟着？”
“没有，我来的太急了。”诗怀雅好不容易咽下去，才说。
“你也太疏忽大意了。”沈苍夜皱眉，“你的保镖也不够敬业，居然让雇主自己跑出来。”
碧翠克斯大小姐一时气恼，“明明是你自己把我扔下的！”
“我已经送你到家了。”沈苍夜摊手道。
他笑了笑又说：“好吧好吧，是我神经过敏了，龙门还是很安全的。”
“其实我家的产业大多数都不在龙门，而是在维多利亚。”诗怀雅喃喃的说。
看沈苍夜露出诧异的神情，她连忙又补充道：“我说的不是施怀雅集团了啦，是我父母的公司。”
“父亲离开爷爷之后，创办了自己的公司，已经很久没有往来了。”她解释道，“爷爷死后，集团的归属就落到了爷爷的长子，我的堂兄瓦雷克·施怀雅的父亲那里。瓦雷克天资聪颖，是爷爷最喜欢的孙子，爷爷对他非常器重，年轻时就让他进入施怀雅集团最核心的部门，现在集团中掌权的也是瓦雷克。我们本来相安无事，可我的助手最近给了我消息……瓦雷克准备收购我家的公司，尽可能的削去我家在集团的地位。”
沈苍夜愕然，“他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情？”
“因为施怀雅集团的继承人，其实是我的父亲。而瓦雷克的眼线知道了这一点。”碧翠克斯大小姐一字一句的说出来。
“哈？？”沈苍夜有点乱。
小老虎笑了笑，露出小小的尖牙，“你弄不明白也很正常，你从小没有浸淫在这个环境里，想必是不会懂的。”
“我感到了一种歧视……”沈苍夜莫名道。
“没有。”诗怀雅赶紧否认，“这其实也没什么好的……”
她叹口气，接着说：“总而言之，合法的遗嘱文件上写的是我爸爸的名字，但这也并非爷爷好心。事实上，他当时立下遗嘱，有意拉拢我爸爸，是为了一场‘商业合作’，他借着合作的虚假关系，将他在运营公司中犯下的事情，转嫁到了我爸爸的头上。”
“怎么会……”
“爷爷在世时，疑心深重，极力掌权，任人唯亲，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发生之前，集团内部的绝密档案，都被他一个人把控……亿万资产，错综复杂的人脉网，足够让一个人看淡亲情。”
“你来到龙门是为了这个？”沈苍夜问道。
“我来到龙门，是为了要夺还我家本该拥有的、施怀雅集团的股份，同时，保护我的家人。”
诗怀雅说完，沈苍夜一时哑然。
这位财团大小姐，和原本世界线上的龙门近卫局的施怀雅警官比起来，更加像一个老练的豪门之裔。
“你还挺了不起的。”沈苍夜想了半天才想出这句话。
毕竟，商业上的种种，他也是一知半解。
下一秒就收到了小老虎的白眼。
“不会夸人，可以不要夸。”诗怀雅哼了声，提起精致的小包包，起身道，“我要走了，总之，希望你对今天的事情不要介怀——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是想找一个我信得过的、对我忠诚的人，我相信你会是的。”
她走到门口，又停下来，从包里翻出一张黑色的卡，放在门口的鞋柜上。
“下个月起，你要换个住处。既然你不愿意搬到我的别墅里，你就自己找公寓好了，但必须是在CBD周围，我可能随时需要你来接我，房租我付。”大小姐说着眉头都不皱一下，“另外，我会给你配一辆车，你尽快办好吧。”
我勒个去，真是财大气粗！沈苍夜想。
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回见，随时call你。”小老虎戴上了墨镜，跨上包。
刚开门，却见到自家保镖团的人站在门外。
“大小姐。”保镖队伍鞠躬行礼。
诗怀雅诧异地回头看。
沈苍夜解释道：“是我通知他们的，总不能一直让你暴露在危险中那么久。”
小老虎那双碧绿的眼睛微微瞪大，露出惊讶的表情。
随后，她哼了一声便迈了出去，连门都懒得带上。
沈苍夜正要去关门，蓦地听见脚步声。
须臾，金色波浪长发的少女又回来了，奉送了一句，“对了，黯然销魂饭还差远了，水平一般，你最好还是把注意力放在我交给你的工作上，不是放在做饭上！记得——我是要你随叫随到的！”
沈苍夜愣了一愣，旋身瞧见那一碗叉烧饭，连米粒都扒拉得干干净净。
“倒真是个大小姐。”沈苍夜无奈地摇摇头。

927.我的修女室友
第二天，沈苍夜拿了那张黑卡去银行，受到了银行员工的列队欢迎。
大堂经理见到他手上的卡，二话不说直接请进VIP室，倒了上好的茶，由专人来替他处理业务。
身着西装的柜员堆着职业的微笑，询问他想办什么，沈苍夜表示刚才我只是在那边的ATM上查余额而已，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被你们拉进来了。
……一如猜想，卡里的余额是一个对于付房租来说堪称吓人的数字。
话说这位诗怀雅小姐是打算让他租一辆别墅吗？
钱是有的，但到底不是自己的钱，沈苍夜也不好用的太放肆，当然不可能往死里刷。
于是，他随便上网找了一个位置合适、看着环境不错、租金比较低的房子租了。
房东带他看房时，只告诉他还有一位室友，但他并没有见到对方的真容。
坐电梯下来，他听到小区里的大妈忍不住的议论“她又骗租客来租他那凶宅了”，被房东阿姨用优美的龙门话骂了回去。
沈苍夜一问，房东阿姨才吞吞吐吐的说出实情。
——这屋子之前的租客，一个年轻姑娘，在屋里死了，之后大家就一直说她的房子是凶宅云云，她也没办法，租金一降再降，她也是受害者。
房东阿姨巴拉巴拉的解释了一大通，最后又主动提出降了一点房租。
沈苍夜也没办法，这个档次的小区里最便宜的就是这一套了。
他倒也不顾及什么凶宅不凶宅的，正好房租降了，他就当场签了合同，次日搬入新家。
沈苍夜高高兴兴地搬进了新屋子，哪知道，当天晚上就出了岔子。
他正在房间里躺平，蓦地听到外面一声女人的尖叫，尔后房间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密集的敲门声就响起来了。
嗯？是另外一位租客吗？
沈苍夜开了门，迎面见着一个小姑娘，暖金色的长发，个子不高，头顶上两片竖起的耳羽在轻轻晃动，一蓝一红的眼眸像是两块宝石镶嵌在白皙精致的脸上，头上的银色饰物被金发遮挡了一截，只在前额露出些许，为她增加了些许圣洁感。
此时，那双漂亮的异色瞳中充满了不悦。
“你好，我叫沈苍夜，我是新搬进来的住客。”沈苍夜很礼貌地打起了招呼。
那黎博利姑娘倒是很客气地招呼了一声，紧接着就换上了愤愤然的表情，“你……你怎么搬进来，都不提前告知我一声！太突然了！我是在浴室里发现了剃须刀才知道有人搬进来的，快把我吓死了！”
“我白天都没有见到你。”沈苍夜解释道，“昨天房东阿姨带我看房，我今天搬进来，我以为她已经告诉你了。”
金发姑娘越想越气，脸上满是遭遇背叛般的忿忿不平，“房东阿姨跟我承诺了，说一定会帮我找一个女室友的！——怎么……怎么可以这样！”
她说着，忽的一下子跑回自己屋了，估计是给房东阿姨打电话去了。
沈苍夜听到她忍着火气的声音，大概是在与房东阿姨争辩什么，吵了好半天，无果——当然无果，他房租都付了。
须臾，黎博利少女又过来敲门了。
“我叫席德佳，是来着拉特兰的修士，我刚来到龙门没多久……”她说话时还微微撅着嘴巴，大概是对他这位突然闯入到她的生活中来的男室友感到颇为不满。
“你搬进来前至少应该先和我说一声……”她小声嘟囔着。
席德佳做了自我介绍，接着便认认真真地跟他“约法三章”。
“第一、我们两个人的物品各自摆放，在没有得到对方许可的情况下，不可以使用对方的物品；”
“第二、必须保持公共地方的清洁，尤其是厨房、洗手间；”
“第三、脏衣服不许堆积在洗衣机里面，要及时清洗；”
“第四、你在家的时候，你穿着的衣服必须遮盖一半以上的皮肤；”
“第五、不许随便带人来家里，咳……尤其是，不许带人来家里过夜……呃，我是说，在不得到我的允许的情况下，你不允许带人来家里！”
“第六……”
沈苍夜终于忍不住打断，“等等，你还有多少条？”
“我现在只想到十九条，我都写在这里了。”修士小姐非常正式地递出来一张纸，“好了，接下来轮到你了。你有什么规矩？我会遵守的。”
沈苍夜开始觉得修士和修女真的是世界上最刻板的生物。
约法三章是约了，但人迷迷糊糊的时候，就不一定能把所有规矩记在心里了。
沈苍夜朦朦胧胧醒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处在一天当中的什么时段，摸到洗手间刷牙，蓦地就听到身后一声大叫。
“住手啊啊……！”
沈苍夜被这一声吼震的头皮发麻，回过身看见了一双嗔怒的异瞳。
“你你你……”席德佳指着他全身上下仅有的一条短裤，战战兢兢地说不出话来。
黎博利少女穿着可爱风的睡衣，但鼓着腮帮撅着嘴，一付好委屈的样子。
沈苍夜一怔，才发觉自己现在严重违反了“同居规矩”的第四条。
他赶忙试图补救，“我去穿衣服！”
“等等！”席德佳急道。
“啊？”
“你你……你拿错了，你先把我的牙刷放下。”修士小姐快要哭出来了。

928.打工吧,修士大人
沈苍夜不知道的是……
前一天晚上，席德佳失眠了，而且一个晚上没睡好。
拉特兰的兰登修到院，是侍奉教皇的存在。
每一位修士都是极度虔诚、满怀信仰的。
他们在进入修道院时便郑重起誓，要将自己奉献给神。
他们都很纯洁，对异性的意识也是懵懂的。
席德佳只知道，在离开修道院前几天晚上，嬷嬷严肃的告诉她——绝对绝对，要小心那些不怀好意的异性！
席德佳来到龙门，按照约定和峯驰物流签好了合约。
之后，她决定在龙门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挣钱的门路。
一个偶然的机会，她看到了塞壬唱片的广告，开始了解这一行。
到处都听说，“当偶像”很赚钱。
不明就里的，席德佳一脚踏入了这个“很乱”的“贵圈”。
席德佳的工作只不过是娱乐公司的一个小小助理——她的父亲从小就教给她，做什么事情都要稳扎稳打，只有准备充分才能打到最好的猎物——于是，席德佳打算从这一行最低的岗位做起。
尽管拉特兰的修士姑娘只是最低职位的那个小小职员，她还是从各处听说了数不清的奇异新闻。
从某人被某人潜规则，到某人被某人下了药上了〇录了像……
各种真实的虚假的八卦消息，简直比电影还魔幻。
席德佳吓得不轻，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绝对不能与他们有接触！！！
租到房子后，席德佳跟房东阿姨强调了一百遍啊一百遍，一定要找一个女室友！女室友！女室友！！
哪知道，房东阿姨居然为了区区几个月的房租出卖了她，给她找进来一个“不怀好意的异性”。
席德佳的第一个想法是立马搬出去。
可是反复忖度，迫于现实压力囊中羞涩，一时找不到更好的住处，只能将就下来……
早上再次受到惊吓之后，狮鹫小姐的内心是崩溃的。
她明显还没有能接受自己正和一个男人“同居”的事实，一溜烟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苍夜还在厨房里，就听到她从房间里出来，已经梳洗打扮完毕。
连早饭都没有吃，她就径自上班去了。
沈苍夜想道歉，但是塞了纸条对方也不理会。
两人的关系就这样到达了冰点，好长时间没有交流。
这段时间，碧翠克斯还没有正式在大古集团龙门总公司工作，而是时常来往于龙门和维多利亚之间。
因此沈苍夜的工作并不是很忙，每天许多时间都是闲在家里。
这一闲下来，他便忍不住的琢磨起席德佳的工作来。
听房东阿姨介绍说，席德佳本来是来龙门签什么合同的，但是为了挣钱便在龙门留下了，从事的是媒体行业的工作。
在原本的世界线里，这位修士小姐不远万里从拉特兰跑到龙门，是为了同峯驰物流签一份合同。
但是，她就这样留在龙门，成了一名996打工人，是沈苍夜完全没有想到的。
沈苍夜倒也想和空弦——哦不，和席德佳小姐套套近乎。
可是眼下两人关系不太好，他一时半会也没找到解决的办法，根本没机会跟她说上话。
转机出现在某一天晚上。
这天恰好诗怀雅来龙门，打电话叫沈苍夜开车去接。
一来一回耽误了一些时间，他接近晚上十点才回到家里。
他出了电梯拐进楼道，正准备拿出钥匙来开门，蓦地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楼梯上，抱着膝盖，可怜兮兮的模样。
沈苍夜拍了拍手点亮了声控灯，走近一看。
还能有谁？
正是穿着小裙子的修士少女。
她大略是工作了一整天，人已经很疲惫了，支着婴儿肥的小脸坐在台阶上，满脸愁云。
“席德佳。”沈苍夜唤道，“怎么了？”
黎博利一见到他，大喜过望，好像见到了救星，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
最近两人很久都没有说过话，犯错的小狮鹫也有点不好意思，垂着脑袋说：“我忘记带钥匙了……”
“啊，你应该早跟我说啊。”沈苍夜一拍脑袋，“下班我就忙别的去了，刚刚才回来，你要是早跟我说，我先回来把钥匙拿给你。”
“没事，我也没有等很久，我也刚刚才下班啦。”席德佳说。
她嘴上说着没事，肚子却在咕噜咕噜的抗议。
“你没吃晚饭吗？”沈苍夜问道。
席德佳本能地要装出无懈可击模样，立刻嘴硬地回复道：“吃了！我吃了的！”
下一秒，肚子又叫起来。
修士姑娘的头都抬不起来了。

929.能帮我拉一下裙子拉链吗
沈苍夜也不点明，径直开门进了屋，将自己刚从菜市场买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今天碰巧见到了，他就在菜市场买了一些新磨的豆浆，加了点糖煮开，香喷喷热乎乎的，他随手盛了一碗给黎博利姑娘。
席德佳看看碗里的豆浆，又看看他。
在阴凉的楼道里坐了许久，又是穿着裙子，身体已经凉透了，肠胃都在抗议。
可她是左思右想，又不知道该不该接受他的好意。
“我买太多了，怕喝不完，豆浆不禁放，你帮我消化一点呗？”沈苍夜道，“尝一尝没事，要不要再加点糖？”
狮鹫小姐很不争气的屈服在了饥饿感之下，接过来便喝。
“哎等等，很烫。”沈苍夜连忙拉住她。
席德佳被他突然间按了肩膀，登时脸上涨红。
她小小地退后了半步，低声说：“我知道的啦，我有感觉的……”
讲完她便缩到了桌子的角落，抱着豆浆碗，小口小口的喝着豆浆，停了停，又说了声谢谢。
沈苍夜笑笑，拿出手机递给她，“存一下我的号码吧，真有什么也好有个照应，以后你一个人要是再忘了带钥匙，就去小区保安那里等着，或者打电话给我。”
拉特兰的修士似乎对他还有戒备，但是还是很乖的把手机拿了过去，认真的把号码记下。
接着她就麻溜地缩回了房间，也没有吃晚饭，好像吓坏了。
不过，沈苍夜在通讯录里发现了“席德佳”这个名字。
沈苍夜吃了晚饭，就回到房间里了休息了。
一墙之隔的另外一个房间，席德佳抱膝坐在床上，茫然的看着对面的墙壁。
这个人在干什么？为什么突然间关照她……还又借机碰了她一下！
不会又是什么不怀好意的人吧！？
席德佳蓦然想起公司里其他同事讨论的“潜规则”的事情，霎时间心中警钟大作。
就像所有独身一个人第一次来到陌生城市的年轻姑娘那样，席德佳对所有的异性，戒备级别都是最最顶级的那一档。
只要不是同学、同事，或是经人介绍的熟人，那就是危险人物。
小狮鹫默默下定决心——以后绝不能再忘带钥匙！
钥匙确实是记得带了，两人如此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
没多久，席德佳又被另外一件事情给困扰上了。
有一天下班回来，她发现衣服的拉链卡住了，具体来说是那套连衣一步裙的拉链卡住了。
这件裙子是办公室的小姐姐推荐的，看大家都赞不绝口，她也跟着买了一件，穿了穿又觉得不是很适合她的风格，便想要封存进衣柜里。
哪知道，裙子还没脱下来，拉链卡住了。
这条裙子的拉链在背后，从后颈一直拉到后腰。
本就是个不好着力的位置，却没想到在最不好发力的后背位置卡住，上不得下不得。
黎博利少女拽了几下拉链，纹丝不动。
她急得团团转。
难道今天，这裙子就不脱了？
不脱也不是个办法呀！？
小狮鹫来回转了几圈，最终屈服的把视线投向了隔壁禁闭的房门……
好吧，只能向别人求助了。
怀着赴死一般悲壮的心情，席德佳小姐走出去，敲开了沈苍夜的房门。
彼时，沈苍夜正在电脑前全神贯注的听讲座，敲门声响了好几下，他才恍然反应过来去开门。
一开门，门外面站着表情纠结的席德佳。
修士少女的手指不知所措地绞着，目光盯着地板。
“怎么了？”沈苍夜问道。
席德佳条件反射地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声音好像蚊子在叫，“我的……我的衣服卡住了。”
“哪里卡住了？”沈苍夜纳闷。
席德佳自暴自弃地捂着脸转过身。
沈苍夜低头一瞧，见到拉了半截的拉链在她背上尴尬的悬着。
“我来帮你。”沈苍夜说。
他便上前去扯那个小小的拉链。
他这么一动，免不了的碰到了席德佳背部白嫩的肌肤……而且是来回摩擦。
那一层衣服半隔不隔的，修士小姐的身躯随着他的动作不由得一阵阵发颤，眼神含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脸见人了。
“呐，好了。”沈苍夜好不容易解开了拉链，拉链开了，露出一大片肌肤，还有尽管被她的长发遮住，却依然若隐若现的内衣。
席德佳啊了一声就跑了，连道谢都忘了，冲得比兔子还快，像一头受惊的小鹿。
第二天一早，沈苍夜的门再次被敲开。
小狮鹫扭扭捏捏的站在门外，似乎是想要就昨天的事情向他道谢。
她抿着唇，好半天才说：“嗯哼……给你做了早餐——不，啊，不是，是早餐做多了一份吃不完，总之，你要不要……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930.无事献殷勤, _____
欸？这是有免费的早餐？
“那敢情好啊。”沈苍夜走出门去，闻到新烤的面包的香味，混合着浓浓的奶香。
他走到厨房，发现烤箱亮着。
“你在烤什么？”他问道。
“这是兰登修道院独家秘方制成的瘤奶面包！”提起这个，席德佳显得特别的骄傲，“我们兰登修道院饲养的瘤兽体型比较大，它们生产的瘤奶不会很油腻，我们每天都会把多余的瘤奶制成奶酪，融化后淋在面包上，就是修道院特制瘤奶面包啦！我托往龙门来的姐妹给我带了几块修道院的瘤奶奶酪，也是方便在这里继续做宣传，今天就用兰登修道院的瘤奶奶酪，来试着做一次瘤奶面包给你尝尝！”
烤箱叮了一声，叉着腰一脸骄傲的黎博利少女手忙脚乱的戴了厨房手套去拿面包，看上去完全是个生手。
“来，尝尝！”席德佳把烤盘端到桌子上，挑了一片烤的略焦的瘤奶吐司递给了沈苍夜。
吐司上覆盖的奶酪微焦，满屋飘香，奶皮配合着杏仁片，口感又糯又脆，将吐司也浸上了奶香。
沈苍夜尝了一口，味道极好。
“怎么样怎么样？”席德佳还在殷切地追问。
“很好吃。”沈苍夜老实回答。
小狮鹫立刻露出释然般的表情，好像刚知道了考试成绩的孩子。
她高兴地笑起来，又很快自豪地说：“当然好吃了，这可是我们兰登修道院的特制瘤奶！”
沈苍夜吃完了一片瘤奶面包，笑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拜托我啊？”
“嗯？”正在给下一批吐司片刷黄油的席德佳回过了头。
“炎国有句老话，叫无事献殷勤——下一句自己接。”沈苍夜咳嗽了一声，没有说出口来。
席德佳眨眨眼睛，两片金色的耳羽在空中轻轻晃动。
然而她显然是对炎国的俗语不太熟悉，望了他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接着，她垂下了小脑袋，仿佛烦闷般的，纠结了好些时候才说：“那个……昨天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说出去？”
“昨天？哦——”沈苍夜很快想起来，是昨天帮她拉裙子的拉链的事情。
……毕竟“被算是陌生男人的家伙拉掉了裙子的拉链”，这好像是一个不太妙的八卦。
“放心吧，我不会乱讲的，小事而已。”沈苍夜有点无奈，怎么就被这位黎博利小姐这样戒备了。
这次小小意外是他们这半个月以来唯一的交集。
之后他们又继续相安无事。
这天，沈苍夜刚下班，正准备去买菜，突然间接到了席德佳的电话。
黎博利少女的声音有点发颤，微弱得好像蚊蚋，“沈苍夜，你……你下班了吗？”
“嗯，刚下班。”沈苍夜看看窗外，天已经黑了。
“麻烦你，你能不能顺道过来接我一下？”席德佳请求道。
沈苍夜扬了扬眉毛，“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小狮鹫的嗓音还是在发抖，“呃，就是我、我有个同事，她昨天夜里下班的时候，在公司楼下被抢劫了，听说是飞车抢包。她背着包，人都被带倒了，她刚开始还想着把包扯回来，哪知道，人一摔倒，手就被绞进了摩托车轮胎里，手指都断了，现在现在还在医院里……好吓人……我也好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描述的非常仔细。
“好，你等我，我马上过去。”沈苍夜说，“是在什么地方？”
“在塞壬唱片大楼。”席德佳报了个位置。
“我到了叫你。”
“沈苍夜，你……你会来的，对吧？”黎博利姑娘不放心的又确认了一遍。
沈苍夜说：“我已经在路上了。”
“好，你快点哦。”席德佳的声音还是充满了惊恐，想必须刚刚才获知了这一爆炸性的新闻，心情都没能平静下来。
今天诗怀雅大小姐没有布置什么任务，沈苍夜就走路上了班。
等他走到塞壬唱片的大楼时，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了。
塞壬唱片是全世界最负盛名的唱片公司之一，龙门分公司的造型独特，塔楼层层退台，向上生长，形成典雅、方正而不失动感的形象，两座双子塔楼外层是绚丽的玻璃幕墙，楼中设有展览区域、空中花园、会议设施、宴会厅及等多种业态，完美地表达了……“我们很有钱”这一概念。
沈苍夜走到楼下，远远就见到金发的黎博利少女在路边等着，怀里紧紧抱着她的小包，很惶恐的模样。

931.过于激进的营销策略
沈苍夜冲狮鹫小姐招了招手，“席德佳。”
“你来了。”修士少女微微松了一口气，小步跑来。
“我准备去趟超市买菜。”沈苍夜说。
“哎？可我……可我还要回去加班。”席德佳嗫嚅道。
沈苍夜抓了抓头，“那算了吧，冰箱里的东西应该还够吃。”
小狮鹫嗯了一声，又一言不发的往前走。
两人并肩往小区的方向去，席德佳显然是刚才吓得不轻，把那位同事惨遭抢劫的事情又说了一遍，沈苍夜便也听着。
“嗨，小席！准备回去了？”迎面走过来一个穿着豹纹连衣裙的菲林女郎。
她的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一见面便热情地打起招呼。
“啊、刘姐！”拉特兰的修士明显有点手忙脚乱，似乎不太擅长应对这个菲林女郎。
菲林女人的视线在他们两个人之间转了一圈，八卦的说，“男朋友来接你下班啊？好幸福耶！”
“欸！？不是的！”
席德佳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菲林女郎便笑道，“呀，可算让我撞到一次了，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嘛！”
她一边说，一边朝着沈苍夜抛了个媚眼，大概是职业习惯。
“小席，我都没有看出来，深藏不露啊，你男朋友这不是挺高挺帅的吗。”豹纹裙笑得十足的八卦。
沈苍夜见到席德佳窘迫的样子，便开口说：“您误会了，其实是室友——”
“刘姐！”拉特兰的修士陡然提高了声音，把沈苍夜的声音压了下去，“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关系啦……哈哈哈……其实、其实是……啊，是合作伙伴！对！合作伙伴！我们还在洽谈关于批量进口兰登修道院瘤奶的事情呢！是吧，沈老板？”
“是是。”沈苍夜忙说。
席德佳又急着向豹纹裙推销。
那位显然也是没少被他这样推销，不得不推脱了几句火速开溜。
目送她离去，狮鹫小姐还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第一次离开修道院的修士小姐对任何可能伤害自己的事情都堪称恐慌，她生怕这个大嘴巴知道了自己“正在跟一个男人同居”的事情。
……谁知道她会怎么添油加醋的说出去！
沈苍夜走在她身边，有点无奈，“我也没有这么糟糕吧，连个朋友都不能是吗？”
席德佳鼓着脸不说话，半天才低声解释，“那个人她比较多嘴，我怕她到处乱讲……”
沈苍夜想了想，的确也是，这个小姑娘，以后万一真的是打算当偶像呢？要是被人挖出来旧时的“黑料”可就不好了。
他摇了摇头，宽慰道：“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席德佳小心地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说“你不是想去超市吗？我陪你去吧？你想去哪个超市？”
沈苍夜纳闷，“怎么了？你不是要加班吗？”
“晚些再加班也可以的，去超市也不会很久。”席德佳说。
“怎么突然……？”
“主要是，上次你说，你觉得瘤奶面包挺好吃的嘛，我想着，买些黄油再做一点。”
沈苍夜一时没有想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间扯到瘤奶面包。
后来仔细忖度，觉得席德佳大概是心里有点内疚，毕竟是她先要求他来接她下班的，可碰到了同事就立马装作不熟的样子。她心里歉然，只能笨拙地用这样的方式弥补。
“呃……上次那样的瘤奶面包，你喜欢的，对吧？”席德佳匆匆补上一句。
“嗯。”沈苍夜点头。
于是狮鹫小姐郑重地点点头，“我这次一定努力做好！”
他们顺路去了超市。
席德佳买了黄油和鸡蛋，沈苍夜要采购的东西比较多，就自己推着购物车在看。
中途，席德佳遮遮掩掩的说要去买点别的东西。
两人约了个会合地点，小狮鹫便匆匆忙忙走了。
沈苍夜一开始，只当她是自己去拿自己的东西了。
他走了一圈，忽然发现饮料区的顾客们都挤成一团了。
走过去才发现，有个姑娘在一边发传单一边不留余力地推销兰登修道院的——啤酒！
他定睛一看。
金色微卷的长发，一红一蓝的异色瞳……
可不就是他的那位室友吗？
兰登修道院的修士此时正向来往的顾客分发自制的传单，一面热情地推销道：“尝一尝吧，拉特兰的兰登修道院特产的啤酒，这是一种麦芽浓度极高的啤酒，富有独特的香气，啤酒泡沫如奶沫般洁白细腻。兰登修道院特产的啤酒，清淡优雅，口感醇厚，麦香味十足，受到贵族们热烈欢迎，若想购买，请联系传单上的电话！”
沈苍夜惊了。
——等等，在别人的超市里，推销自己的啤酒！？

932.谁还没个偶像梦呢
沈苍夜充满震惊地瞅着在人群中卖力宣传兰登修道院啤酒的席德佳。
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连忙走过去，架着席德佳把她从人群里拉走，在超市的工作人员来赶人之前陪着笑脸跑远。
“哎，你别扯我嘛。”席德佳挣扎着叫道。
沈苍夜哭笑不得，“你啊你啊，你还真不怕被超市的工作人员骂死啊？”
狮鹫小姐扁了扁嘴，说：“我看到很多人在买啤酒，怎么想都觉得不服气，兰登修道院的啤酒也是顶好的！”
“顶好的也不能在别人的地盘上发传单啊。”沈苍夜无奈。
拉特兰的修士垂下脑袋，不吭声了。
一回到家，席德佳就闷闷的关进了房间里，也不知道是生气了还是什么。
沈苍夜做好了饭，又去敲开席德佳的门。
“干嘛呀？”黎博利少女看着他，嘴巴还噘着。
“我的菜做多了，要不要一起吃？”沈苍夜笑道。
事实证明美食诱惑还是靠谱的。
狮鹫小姐吸了吸鼻子，用力点点头。
席德佳走到桌前，明显被桌上的菜惊了一下。
平时她一个人吃饭，吃的最多的就是面包、培根和蔬菜沙拉，偶尔会做一些拉特兰的甜品而已。
“家常菜，别客气。”沈苍夜拿了两副碗筷。
一直缺乏交流的室友二人，现在终于有了第一次面对面沟通的机会。
“你来龙门，是为了推销兰登修道院的产品吗？”沈苍夜试着问道。
席德佳想了想，颔首说：“这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啊，该从何说起呢？兰登修道院这几年财政情况不太好，经费比较紧张。为了重建修道院，我的修士姐妹们都前往了泰拉各地寻求合作，拉来经费。”
“龙门的确是遍地商机。”沈苍夜感慨道。
狮鹫小姐支着脸，犹豫了很久，才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在来龙门之前，我还去了叙拉古、萨尔贡，但都没什么收获，我的姐妹们如今分散在大地各处，尝试为兰登修道院寻求出路，相比起来，我的修士姐妹们都比我做的好。”
沈苍夜接着问道：“兰登修道院除了瘤奶面包，还有什么别的值得称道的东西吗？”
“当然是啤酒啦！你忘了刚才我推销的是什么！”说到这个，席德佳兴奋起来，“我们出产精酿啤酒和黑啤酒两种啤酒，最受大家欢迎的是黑啤酒，我很擅长这种啤酒的制作哦！它的烘焙温度比普通麦芽要高，火候把控要非常精准，才能达到焦而不糊，喝起来有一种焦香、咖啡一样烘焙味道，香气纯正，口感特别好……说起来你要不要买一点试试看？”
在一大段广告词般的介绍之后，沈苍夜“被迫”购买了一件啤酒——黎博利少女声称收钱之后很快就会叫修道院的姐妹送货上门。
言语间，席德佳又消灭了一碗饭，一边说道：“我来到龙门之后，听说了一个特别赚钱的行业！据说业界精英一天就能赚两百多万龙门币呢！”
“什么！？有这等好事！？”沈苍夜震惊了。
黎博利女孩正儿八经地点点头，“我遇到了一位小姐，她自称是一家娱乐公司的经纪人，她告诉我，当‘偶像’可以赚很多很多的钱，而且可以打出知名度，那样的话，我也就可以宣传修道院了。”
“呃……你遇到星探了？”沈苍夜一时语塞，“不过，偶像啊……这……”
一天能赚两百万，好像的确没啥毛病。
还记得以前看过一部电影叫《西〇市首富》，大致剧情是男主角要想继承遗产，就要完成财团交给他的、一个月花光十亿资金的挑战……
当时就想，只要请遍当红偶像来走个过场，怕是三天都不够花的。
偶像的确赚钱，但这个行业也是幸存者偏差最严重的行业之一。
都看到了流量明星一天赚一爽。
没看到下边没啥名气的小明星天天喝西北风。
沈苍夜抓抓头，问道：“那你现在是在做这个吗？”
席德佳接的倒快，“我现在是在塞壬唱片做助理，我想，这样我就可以一点一点了解这个行业了。”
“好吧。”
话说回来难道拉特兰没有明星这一行吗？
这个修士小姑娘真的对偶像一点了解都没有啊。
也难怪席德佳每天都穿的花枝招展的，估计是公司的要求……沈苍夜不得不承认，其中很大一部分衣服裙子，风格与她本人非常的不搭调，想来是看同事们买的衣服，自己也在网上买了一样的。
他倒也不好打击，便鼓励了几句。
毕竟，她的尝试也是好的。
吃完饭，席德佳很主动地起身收碗。
“明天还要去接你吗？”沈苍夜问道。
“啊？啊不……不用麻烦你啦！”席德佳连忙说。
沈苍夜瞧着她。
明明刚才走过那段特别黑的路时，她还在瑟瑟发抖，现在却很硬气的说不用了。
沈苍夜思索片刻，平时反正自己下班回家也是顺路，就顺便去看看她吧。
为了避免尴尬，路过塞壬唱片大楼时，沈苍夜也没有主动上前跟席德佳打招呼，只是远远的跟着她。
也是有点担心，只要席德佳别出什么意外就好了。
席德佳本人并不知情此事。
不过，作为猎人出身，她在第二天就很敏锐的发现有人在跟着她。
有时可能是跟了一段又不见人了，但是每到下班的时候，那个人总会出现。
因为天黑，距离又远，她也看不清楚那个人的面貌，于是她每次都是不断的加快脚步回家。
就这么持续了一个星期，席德佳在午休时和同事一起看了一部电影，讲的是独居女孩被变态跟踪，最后在家里被〇杀。
……又一次在回家路上被“跟踪”的时候，狮鹫小姐心里的恐惧达到了极点。
怎么就没想着把自己的弓箭带来上班呢！她心中懊恼。
她把手机通讯录翻了个遍，却发现求救的人不过就那么一个。
席德佳纠结了好久，手心都出汗了，最终只好把电话打过去。
“喂，席德佳？”沈苍夜接起电话。
“沈苍夜，我、我好像被人跟踪了……”小狮鹫战战兢兢地说。
“啊？”沈苍夜停了两秒，“不是，那个人，其实是——”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情况，前面的修士小姐不知道是怎么的，陡然就开始撒丫子狂奔。
“席德佳！”沈苍夜连忙也追。
“救命啊！救命啊！”黎博利少女带着哭腔在电话里喊，随后就留下一串盲音。
“席德佳，是我啊！”沈苍夜只好扯开嗓子喊。
前面的狮鹫小姐一下子顿住，缓慢的回过头。
沈苍夜站在他后面，无奈地举着手机。
“哎……？你？”兰登修道院的修士木然站着。
沈苍夜说：“这些天我一直远远跟着你，原本想不让你的同事误会，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能护着你一下……没有提前跟你说，吓着你了吧？”
“你的确吓着我了。”席德佳很老实地说，她抿了抿唇，又道，“嗯，谢谢你这些天一直……一直……跟着我。”
“我觉得我带给你的惊恐比安全感还多啊。”沈苍夜一拍额头。
狮鹫小姐没有作声，只是在回到家之后小心地敲开了沈苍夜的房间门。
“沈苍夜，我买菜买多了。”她扯了扯他的衣角，很认真地邀请道，“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933.得,又一个蹭饭的
沈苍夜从房间里出来，期待看到一桌热腾腾的饭菜在等着他。
结果只看到一桌子装了菜的塑料袋。
沈苍夜一脸问号地看着狮鹫小姐，“你不是来叫我吃饭的吗？”
席德佳眨了眨眼睛，“我只说菜买多了，没说菜做多了呀……唔，而且你会做菜就你做嘛，我可以用瘤奶面包来交换，好不好？”
怎么又是蹭饭的？
不过这次至少只需要付出劳动力不用买菜，已经很好了。
沈苍夜把菜拎到厨房，闻到烤箱里的瘤奶面包的香味。
席德佳很热情的进来帮他洗菜打下手，又小声嘟囔说，两个人一起吃饭会比较省钱云云。
——得，原来是这个目的！
沈苍夜略微无奈。
还以为是你总算是接受了我这个室“友”而不是同住“人”了呢。
他择好了菜洗干净手，开始炒菜。
才刚开了火，沈苍夜突然间意识到一件事……
“呃，席德佳，帮我系一下围裙。”沈苍夜顺口说。
“我来啦！”狮鹫小姐迅速取下了围裙，替他挂脖子上了。
下一秒她才反应过来，系带子得绕到背后去，也就是说，她的手得环过他的腰……
拉特兰的修士动作停住，脸上一点一点地涨红起来。
“不用系了。”沈苍夜看出她的窘迫，便扬了扬湿漉漉的双手，“围裙就挡着衣服就好，你帮我挽一下袖子吧，我的手湿着呢。”
“嗯嗯。”席德佳连忙来帮他卷袖子。
她的动作很轻，站在他身边，抓着他的手臂，替他把滑到手腕的衣袖卷起来。
卷完一只，沈苍夜把另一只手伸过去。
无法避免的皮肤触碰，令狮鹫小姐非常不好意思。
她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就在她的额头上，温热的气息好像是一枚印章，随时要压下来，让她脸颊发烫。
她度秒如年的挽好了袖子，便缩到了一旁，蹲在烤箱前，看着正在膨胀的瘤奶面包发呆。
沈苍夜没去注意席德佳在干什么，只是自顾自开始炒菜。
等几个菜出锅了，两人在桌前一起吃晚饭。
修士少女数着饭粒，纠结又小心地开口，“沈苍夜，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嗯？怎么？”
“以后……就是，以后能不能下班还来接我一起？”席德佳小声说，“晚上回家，有一段路很黑，我还挺害怕的。”
“就是这个？当然可以。”沈苍夜笑了笑。
“我可以用瘤奶面包和你换。”席德佳又气势不足的强调了一句，明显是感觉到在两人不怎么熟的情况下拜托别人很强人所难。
“瘤奶面包不是换我来做饭的吗？”沈苍夜逼问。
小狮鹫一下子没话了，手里捏着汤勺，惴惴不安的瞧着他。
“开玩笑的。”沈苍夜耸耸肩。
对面的修士小姐这才略微放松，终于能安心吃饭。
这个小姑娘对任何事都是严肃得好像在祷告的态度，让人忍不住的想去逗逗她。
沈苍夜吃了两口，说：“说起来，我倒是想到一个好主意——我们两个可以一边在公司发传单一边走过来，这样总不可能有人误会了。”
“欸！？”已经做好了被误会为“男朋友来接下班的”心理准备的席德佳久久的愣住了。
“怎么了？”沈苍夜问道。
“没、没什么，挺好的……挺好的。”席德佳赶忙低头喝汤。
因为她太急于掩饰，被滚烫的热汤狠狠地烫到了舌头。
“慢点。”沈苍夜瞧着她吐着小舌头一脸痛苦，赶紧叮嘱了一句，“汤太烫就先吃饭吧。”
“嘶……唔唔。”席德佳含糊的应了一声，眼里还在飙泪。
从第二天起，塞壬唱片龙门公司的大楼前，多了两个发传单推销兰登修道院啤酒的人。
饶是是业余时间干着发传单推销的活，正儿八经的上班时间里，沈苍夜还是会开着（老板赠予的）高级轿车去接送诗怀雅大小姐。
今天是碧翠克斯这一次回到龙门之后，第一次到施怀雅集团的公司上班。
沈苍夜开着车，随口问道：“你今天去，把你爷爷的遗嘱也一起带去吗？”
“不。”诗怀雅摇摇头，却没有多说。
车子在施怀雅集团总部大楼前面停下，诗怀雅下了车。
沈苍夜把车停好后，又随碧翠克斯上了楼。
时隔三个多月，她要重新返回公司，日常事务都被积压，她的行程排得很紧。
诗怀雅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发现办公桌上已经积了一层灰。
她穿着一双高跟鞋，哒哒哒地走过来，引起不少同事注意。
几个熟识的下属跟她打招呼，询问她为什么这么久没有来公司。
诗怀雅笑了笑，言简意赅地含糊过去。
事实上，在她今天来到公司之前的几个月，她一直来往于维多利亚和龙门，花费了大量心思，从爷爷亚当斯·施怀雅的首席秘书那里，终于是拿到了遗嘱——那位秘书因为参与了亚当斯·施怀雅的一些非法交易，在亚当斯死后就火速跑路了。
现在集团的话事人，亚当斯·施怀雅最信任的长孙瓦雷克·施怀雅和碧翠克斯并不是一路人。
公司，于碧翠克斯而言，似乎更像战场。
下属们于是不再问，这位业务部经理依旧顾盼生姿，绰约动人。
一名下属向她示好，提醒道：“经理，上午有个会议……秘书通知您了吗？”
诗怀雅蹙眉，摇了摇头。
或许是离职久了的领导会被人架空，或许是某些瓦雷克派系的人在针对她，无论哪一项，在集团内部人人都对此司空见惯。
诗怀雅跟沈苍夜打了个招呼，让他过会儿来接她。
然后上午十点整，碧翠克斯小姐直接踏进了会议室。
室内坐了一圈人，为首那位正是当今掌权的瓦雷克·施怀雅。
瞧见堂妹进门，瓦雷克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眉眼间看不出喜怒。
“还好我没迟到，开会都没人通知我。”诗怀雅笑着打开会议记录，状似无意，与瓦雷克的目光对上。
瓦雷克的眼神不善，笑得恰到好处，“是我的秘书没通知到位。”
他瞥了一眼部门经理，那人便说：“今天的会议主题是市场调研。业务部的新方案，小廖你给大家讲讲……”
中午十二点，沈苍夜来接诗怀雅下班。
他没有跟着菲林女孩进会议室。
但是，看她离开会场的时候表情极为不好。
“哼，我们走。”诗怀雅直接向楼外走去。
上了车，沈苍夜从后视镜里见着小老虎眉头深锁，尾巴砰砰地拍着车后座。
诗怀雅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视线，眼睛一下子盯过来，不挪开了。
沈苍夜顿觉有点无措。
总觉得她好像在暗示自己，要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的……的样子？

934.老虎耳朵摸不得
沈苍夜见诗怀雅眉头深锁，犹豫了一会儿，道：“我现在送您回家吧？”
“嗯。”维多利亚的财团小姐冷冷地应了声。
车开到查士丁尼大道，前后都是熟悉风景，诗怀雅忽然叫停，“喂，等等。”
“嗯？”沈苍夜适时的减了速。
“我想吃咖喱鳞丸。”诗怀雅道。
沈苍夜想了想，说：“去哪家？去龙凤茶楼吗？”
这是龙门最负盛名的茶餐厅之一。
“我不想去那家。”诗怀雅的脾气很大。
沈苍夜为难着。
他对龙门的茶楼布局也不是很熟，知道的餐厅就那么几家。
倒是碧翠克斯自己给他解了围。
大小姐冷冷的说：“我要吃山林道那一家。”
沈苍夜扬了扬眉毛。
上次他听其他保镖提过这家店，说是被碧翠克斯大小姐粗暴的拒绝了。
“我以为你不喜欢那家店。”沈苍夜道。
“我昨天不喜欢，今天也可以喜欢，有问题吗？”这只小老虎任性到了极点。
沈苍夜承认失败，无言可对，“我们现在过去……”
下了车，诗怀雅挑一张干净桌台，点了一碗咖喱鳞丸面。
“您要什么？”服务员转而问沈苍夜。
“叉烧饭。”沈苍夜说。
研究各家叉烧之所长之后，再集之大成，便能做出一碗真正的“黯然销魂饭”。
诗怀雅白了他一眼，“无聊，天天就是叉烧饭，世界末日都不改。”
她不知是被谁惹了，肆无忌惮地发火，沈苍夜只能照单全收。
浓郁的咖喱吃两口就腻了。
沈苍夜见她翻来覆去望着面条发愁，才发出建议，“不如现在送您回家？”
“嗯。”诗怀雅啪地就拍下筷子。
重新回到车上，沈苍夜忍不住道：“大小姐，看来您今天是遇到了很多烦心事啊。是被同事给气的？”
“都说了不需要用敬称！”碧翠克斯怒冲冲地先怼了他一句，接着才说，“今天他们开会，用了我的方案……”
她恼怒的原因在于，今天开会时他们讨论的的方案草稿，全部来源自她——那是她逐字逐句完成的作品。
施怀雅集团经营面很广，诗怀雅希望能够通过拓宽渠道来确立自己的威信。
一旦建立长期合作，她就能节省预算，稳固客户关系，提升自己的地位。
她调研了许多领域，甚至定下了合作公司。
可她提交的报告迟迟不被通过，今天她才发现，那份方案被人移花接木，送给了她的同事——也是瓦雷克的亲信，作为晋升的台阶。
沈苍夜静静听着他说完，过了会儿才问道：“你为什么不拿出遗嘱？”
“如果有用我难道不会拿吗！？”小老虎提高了声音，“时候还没到，现在还不是时候！”
沈苍夜不吭声，默默听着自己老板训话。
众所周知，“月薪五万，老板是我爹”。
菲林少女发了一通火，脾气也平静了一些。
她把音量放低，又说：“那封遗嘱，与其说是对我有利，其实有更深一层的含义……”
她慢慢说起。
董事长亚当斯·施怀雅在职期间，某次投资失利，亏损了一大笔钱。
于是他做了一系列非法的交易，走私、洗钱、假账……而碧翠克斯的父亲担当了主要罪名。
诗怀雅还记得，多年前的一个圣诞，爷爷致电给离开家的父亲，拉了一番家常，最后挑明目的——他想寻求一场合作。
生意场上不能树敌太多，父亲同意了合作。
可他后来才发现，那场合作是个圈套。
承担非法交易的公司本身挂靠在瓦雷克·施怀雅的名下，但亚当斯为了帮长孙洗清罪名、排除掉施怀雅集团的后顾之忧，借着合作的虚假关系，将那一切的罪名转嫁到了碧翠克斯的父亲头上。
而诗怀雅手上的遗嘱，就是在威胁，强迫他上缴自己的公司——这封遗嘱写道，集团的所有股份将被转移到碧翠克斯父亲的名下，前提条件是，他把自己的公司并入施怀雅集团，且不得参与集团的重大决策。
“那么，你在公司最大的对手就是你的堂兄瓦雷克？”沈苍夜问道。
诗怀雅雅摇了摇头，“不，不仅是他，董事会的许多成员也是他的人，还有……呼，总之，这条路很难走。”
她说了长长的一番话，又揉了揉眉心，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沈苍夜开着车，想到这个姑娘虽然是在商人世家成长，却好像少了那么一点城府。
他笑道：“对我随便就把事情和盘托出了，真的不怕我是对方派来的间谍吗？你就这么信任我？”
“你以为我没有对你做过背景调查吗？”诗怀雅白了他一眼。
“背景调查？”沈苍夜意外道。
“你是罗德岛制药公司的雇员，目前在龙门进行外派任务，甚至还和龙门近卫局有过合作。”诗怀雅自信满满地说。
沈苍夜笑笑，嗯了声，“很到位嘛。”
很到位才怪啦！
他也不想再管这一揽子事情，要是他再搭一句让碧翠克斯管住自己的嘴，怕不是又要被她一阵数落。
所以干脆该干嘛干嘛，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成了。
沈苍夜送了诗怀雅回家，在维多利亚富豪小姐的别墅前停了车。
哪知道，他还没来得及下车去后座开门，小老虎就径自开门下了车。
她拎着精致的包包，踏着高跟鞋哒哒哒的走到驾驶座的一侧。
“碧翠克斯？”沈苍夜忽然间觉得不妙。
诗怀雅咳嗽了一声，说：“刚才我的语气不太好，你别放在心上，忘了吧。”
沈苍夜略无语。
这话别人说出来没什么。
可为啥诗怀雅一说就有种奇妙的违和感，就好像是命令他不许放在心上似的。
见他不说话，诗怀雅也有点没底，皱眉道：“哎，你怎么又是一脸气鼓鼓的表情！？”
“我怎么又气鼓鼓了？我没有气鼓鼓啊！”沈苍夜无辜的说。
“对我有意见可以直说，我会改的！”小老虎一脸不悦。
沈苍夜又觉得好笑，“如果我是这是真的生气了，要你道歉才会原谅你的话，你会道歉吗？”
“当然——咳……”诗怀雅话说了一半又打住，“你先说说怎么道歉。”
“这样道歉。”沈苍夜伸手薅住了她的毛绒耳朵，揪了一下才放开。
小老虎吓了一大跳，哎呀一声跳开，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沈苍夜摊了摊手，“你瞧，你刚才乱发脾气对我的伤害就是这么疼。”
维多利亚的大小姐瞪着他，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怎么，硬是老半天没憋出话。
最后她脸红了一下，炸毛地说，“就算这样你也不能捏我耳朵！你、你——”
“……哼，明天记得准时来接我，敢让我等一秒钟，你这个月的薪水就没了！”
诗怀雅大小姐放了狠话，拔腿就跑。
沈苍夜简直呵呵了。
明明每次都是我要等你十五分钟以上啊！

935.看来你是不知道蟑螂的可怕
沈苍夜目送诗怀雅惊吓地跑远，叹了口气。
他上了车，开车回家。
到了楼下，手机响了，就见到了席德佳的短信：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你没有忘记早上我叫你早点回来跟我一起看节目吧？】
沈苍夜赶紧回复过去：
【记得记得，我当然记得，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席德佳说的“节目”，是赛壬唱片主办的《闪耀阶梯》。
这是一档偶像养成节目，是近些年非常火的一个选秀赛制，一开始会由各家经纪公司送来各自优秀的选手面试召集，通过任务、训练、考核，让选手在明星导师训练下成长，最终选出人气最高的选手，组成偶像团体出道。
席德佳会在本期节目中出现会有一个镜头。
当然不是上台表演，而是作为小助理的惊鸿一瞥。
饶是如此，拉特兰的修士小姐还是把这次出镜当成她职业生涯中一个重大的里程碑，叮嘱沈苍夜一定要回来，跟她一起见证这一时刻。
沈苍夜回到家的时候，席德佳已经在沙发上规规整整的坐好了。
她怀里抱着一个狮鹫抱枕，看起来暖融融的。
“才回来呀！”席德佳埋怨道，“都快开始啦。”
“这不是还没开始嘛。”沈苍夜笑道。
他也走在沙发上坐下，电视里播放着节目的片头。
舞台中央灯光一盏盏亮起来，伴随着灯光和音乐，一个个少女慢慢地抬起眼。
平和的音乐中，屏幕中闪过她们起舞的剪影。
节目过度到正片，女孩们走上舞台，每个人都是剪裁得体的连衣裙、百褶裙或者热裤，一眼看过去青春洋溢的清纯校园风。
六个女孩正在台上做着自我介绍，“大家好，我们是来自繁星公司的四叶草少女团，请多关照！”
沈苍夜一下子怔住。
桥豆麻袋——这不就是……不就是泰拉版的《偶像练习生》吗！？
沈苍夜对这种综艺节目并不是很感兴趣，只看了半个小时就昏昏欲睡。
他正在意识朦胧间，席德佳突然间推了他一把，“快看快看，要到我了。”
“啊？”沈苍夜一个哆嗦清醒过来。
此时屏幕上还在播放着几个女孩练舞的画面。
席德佳兴奋的说：“等一下我会进来给她们带点小零食，这一段发生了一点有趣的对话，所以导演就特地保留了下来，我也是运气好才能上镜的呢。”
沈苍夜一听，赶紧作正，打起了精神，等待这个“运气好才能上的片段”。
屏幕里的选手正在练舞，舞蹈老师说要休息一下。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来……
就在此时——
沈苍夜听到一声轻微的“咔嚓”。
紧接着，电视机黑了，整个屋子腾地一下变得黑暗一片。
霎时间，客厅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席德佳先是惊了惊，过了好一会儿才讷讷地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停电了。”沈苍夜很熟悉这个场景。
他只好站起来，想要去找电闸。
他正用脚在地上摸索着找拖鞋，突然间碰到了一个滑滑软软的东西。
“噫啊啊！”席德佳吓得惊叫出来。
“啊？怎么？”沈苍夜警惕道。
“有老鼠！”拉特兰的修士少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双脚收到了沙发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那是我的脚。”沈苍夜没好气的说，“不小心碰着你一下，你反应那么大干什么？”
“啊？是、是这样啊。”席德佳尬笑了两声。
沈苍夜打着手机的电筒，找到了电闸，拨弄了两下，房间里依然没有反应。
他只好放弃，“有可能是电费的问题，这种小区没有交电费直接给断了电也是有可能的。”
沈苍夜转过身，电筒照过去，就见到席德佳还趴在沙发背上瞧着他。
“好可惜……我还想让你也瞧瞧我上镜的模样呢……”修士少女悻悻地说。
沈苍夜看着她难过地垂着脑袋，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她的头：“以后肯定还有机会的。”
“那你下次还陪我一起看。”
“好的。”
“说定了！”
“嗯。”沈苍夜披上的外套，“我去交电费，物业办公楼离这边不算很远。”
“我跟你一起去。”席德佳急急忙忙的换了鞋跑过来。
“一个人就够了。”沈苍夜道。
“我、我一个人在家，怕有老鼠有蟑螂怎么办！”席德佳认真地地说。
沈苍夜直接无语，“你这猎户出身，连野兽都不怕，你怕老鼠？”
话音刚落，狮鹫小姐陡然尖叫了一声，整个人朝他这边大跳了一步，一把抱住了他的手臂。
“啊？蟑螂吗？”沈苍夜吓一跳。
“没、没有，好像是错觉。”席德佳摸了摸脚，发觉是自己搞错了，顿时大窘。
她刚刚直起身，猛的意识到自己还紧紧抱着某人的手臂，又羞赧地赶紧甩开。
“干嘛？我占你便宜啊？”沈苍夜道。
“没……没有。”狮鹫小姐低声说。
他们开门到了楼道，依旧是漆黑一片。
“你怕黑么？”沈苍夜问道。
“除了这里的大蟑螂，我什么都不怕。那是什么呀……那么大一只，爬的那么快，还会飞，拉特兰都没有那种怪物，我和爸爸出去打猎那么久，就没见过那么恐怖的东西……”席德佳逞强道，“就是这个而已，其他我可不怕，主保佑我。”
“明明上次还说回家路太黑了叫我接你。”
“那是——那是……”
沈苍夜按了电梯，口中念叨：“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那光是真光，照亮一切生在世上的人。”
“你念什么呢！”席德佳不解道。
“我在学你祷告。”沈苍夜知道她不介意他说这些，便笑着逗她。
“你讨厌！”修士少女跺了跺脚。
黑暗中，她又往他身边靠近了一点点，拉住他的衣袖。

936.你是会玩的
沈苍夜和席德佳坐了电梯下楼，并肩向小区的物业管理处走去。
“席德佳，你说你来龙门是为了赚钱，那你为什么不去参加《闪耀阶梯》？”沈苍夜问道。
席德佳好像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一下子被问得愣住了，过了好久，才讷讷地说：“可是，我没有公司的培养和推荐，你看那些《闪耀阶梯》练习生，往往都是公司的新人，被星探挖掘，招募进来参加节目，也是对偶像新人的选拔。”
“你不也是被星探拉住聊过？这说明你的硬件条件是很好的啊。”沈苍夜不解，“而且，即便没有传媒公司的选荐，我记得，我们刚才看的节目里，也有自称是‘个人练习生’的不是吗？那些人又是怎么上节目的呢？”
“个人练习生，他们是没有签约经纪公司，一般都是自己浏览资料进行练习，自行报名，获得好名次和节目曝光率之后可能会收到经纪公司的洽谈……但大多都是凑数的。”席德佳说的很没底气，“反正也不可能拿到好名次，出道几率很小，几乎不可能脱颖而出。”
沈苍夜表示疑惑，“那你现在是怎么个想法？在塞壬唱片干着，做节目的助理……是不是就有机会拿到名额变成公司的练习生了呢？”
“大概是不会的。”席德佳越说越犹豫。
一开始，她只是听了经纪人说，当偶像的收入高、曝光度高，便想着要试试看。
抱着要先了解这个行业的想法，她去应聘了唱片公司的宣讲会。
然后……这个小助理一当就是几个月，辛苦的要命，每天只想着能把活干完按时下班，回到家也是要24小时开着手机待命，完全没有余暇去想别的事情。
沈苍夜这么一问，直接是把她给问懵了。
对了……一开始就是打算去走“偶像”这条路，为了打出知名度，宣传兰登修道院的产品，怎么走着走着，就变成社畜了？
要报名参加《闪耀阶梯》吗？
……或者真的有那么一丝可能性，不是公司推荐的人，也能斩获好名次、打出知名度？
那样的话，就能给修道院做宣传了。
沈苍夜见狮鹫小姐低头不说话，便笑着逗她：“你瞧瞧你瞧瞧，资本家的力量是何其的强大，居然把一个心怀高远志向的少女洗脑成了一个活脱脱的卑微打工人。”
“我我我——我哪有！”席德佳不满的抗议。
这话说完，她便陷入了长久的思考和茫然状态，又仿佛醍醐灌顶。
——对呀！我来龙门都干了些什么！？
似乎是急于证明她真的有在努力的赚钱，没过几天，席德佳小姐便提出了一个“富有建设性”的赚钱策略……
“后天是情人节，我们一起去中心广场卖花挣钱吧！你会来帮忙的，对吧？”
——身材娇小的黎博利姑娘热情的发出邀请。
沈苍夜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
“所以，你打算卖什么？”
两人坐下来，细细讨论两天之后的摆摊大计。
席德佳想了想，说：“一般情人节，都是卖玫瑰花吧？”
“其他的也可以备着一点的，比如满天星、百合之类的，也可以。”沈苍夜提议，
“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去鲜花批发市场看一看。”
“批发？”
这个词汇，对于第一次踏出修道院大门的修士小姐非常的陌生。
“我计划是从花店买了花去卖的。”席德佳眨了眨水灵灵的异色瞳。
“花店买的花还怎么赚钱啊！？当然要大批量的去采购啊！”沈苍夜震惊于她的脑回路。
“那……什么时候去呢？”席德佳很快接受了他的建议。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沈苍夜反问，顿了顿，又连忙补了一句，“先说好哈，明天我老婆生日，我是要全天待命随时准备她视频电话聊天的，明天我专门补休不上班，不接待任何人，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加班和派活。”
“好了，我知道了啦！”狮鹫小姐扁着嘴巴。
她又想道——我可不能随便谈恋爱的！而且……我才不能被这种东西拖住赚钱的脚步呢！
沈苍夜表示，被这种东西拖住脚步挺好的，总不能光资本家爽我不爽吧？
当天晚上白金打电话过来。
彼时，沈苍夜正躺在床上玩手机。
视频电话响起来，沈苍夜腾地坐直，“欣特莱雅！我寄给你的礼物，你收到了吧？你的生日礼物，还有明天的——”
“嗯。”白金漫不经心地看着手指甲，“随便买点东西寄过来，这就打发我了？”
“也是我挑了很久的。”沈苍夜心中有愧，忙道：“我我我，我给你发红包！”
小天马终于噗嗤笑了，带着倦懒的调子柔声道：“我也给你发一万块的红包，你陪我过你们炎国的七夕节好不好？”
沈苍夜讷讷道：“欣特莱雅，我……”
库兰塔刺客歪着头瞧他，“你怎么总是傻乎乎的，你要在罗德岛，我一定榨到你下不了床……”
“你还榨到我下不了床，不知道之前是谁下不了床。”沈苍夜笑道。
白金压着声音，低低切切地仿佛梦呓：“那我现在就要呢？”
沈苍夜被这句话勾得愣了一愣。
白金笑着，手指卷着一绺银发，轻声道：“闭上眼睛，大坏蛋。”
“嗯？”沈苍夜怔道。
“你想象一下，我们还在卡西米尔，你是单纯的善良的医生，我呢……我是无胄盟的刺客。我一直暗恋你，每天都想着要把你办了……”
“你把我办了？”沈苍夜乐了。
“嗯，有意见吗？你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我可是刺客呢！”白金表示不满。
“好好好。”沈苍夜戴上蓝牙耳机，解放双手。
“现在是深夜，你睡在床上……”库兰塔少女的声音又低又柔，“我在你的窗外，偷偷看着你……你睡得迷迷糊糊，我进到了房间里……”
“唔，你……”沈苍夜含糊地嘀咕。
“我贪婪地抚摸……我解开了你的衣服，还有我自己的……我靠近你，拥抱你……”白金的声音带着轻喘。
沈苍夜眯着眼睛，仿佛看到女孩坐到自己身上，肌肤相贴，只余战栗。
“我亲吻你，你试图反抗，我抓住你的手腕绑到床头上。”白金压抑着低喘，嗓音含笑，“你现在无法阻拦我了。”
“唔……”
“嗯……我开始了，我使劲浑身解数满足你……用所有的，所有的方式。”压低了的嗓音，意味深长地暗示着，“我爱你，我想给你一切，只要你舒服。”
耳机中传来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疾喘混在话语里。
最后电话两头的人都低低哼了一声，沈苍夜长叹，“你要是在我身边就好了。”
白金哼道：“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几句好听的，就是想骗我千里迢迢送过去给你……”
沈苍夜实话实说，“我很想你。”
“咳，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再去的，除非我有休假。”
“莱雅……”
“不，我还看看最近的城镇有没有去龙门的车……”小天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底线在退潮似的一直后退。
“我会陪你过七夕的。”
“你等等，我在联系买城际列车的票了，我会去龙门——欸？你刚才说——”
“七夕的时候，我回罗德岛陪你。”沈苍夜重复了一遍。
“哼，就这样啊？也不知道多说几句好听的哄我，臭木头。”白金又端起架子。
沈苍夜有点窘，“呃，委屈你了，我……”
“你得补偿我。”刺客少女高傲地昂着头。
“你说你说，怎么补偿，我一定做到！”沈苍夜忙说。
白金轻轻笑，声音低下来，仿佛喘息一般呢喃低语，“下次回来，你可务必要……让我下不了床。”

937.修女的底线是没有尽头的
二月十四日当天一大早，沈苍夜还在梦中和刺客小姐腻歪，迷迷糊糊中被元气满满的席德佳叫醒。
“沈苍夜、沈苍夜！”席德佳一边敲门一边道，“我们今早上去鲜花批发市场是吗？”
沈苍夜烦躁地跳起来，咔地一下开了房间门。
狮鹫小姐吓了一跳，气势也下去了半分，小声说：“我们不是……昨晚上约好了今天一大早去买花来着？”
“扰人清梦是要赔偿精神损失费的。”沈苍夜虚着眼瞧她。
拉特兰的修士手里抱着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今天的“经费”，讷讷地望着他，“呃，精神损失费……？”
“算了算了。”沈苍夜摆摆手，“洗漱出发吧。”
他们驱车来到了龙门最大的鲜花交易市场。
上午七八点钟，花市已经挺热闹。
开门时，人群一拥而入，花贩们推着车进来，挤到水泄不通。
很快，场外过道上的摊位已经被摆满，待售的鲜花已经在各自的摊位上摆好，琳琅满目像一个菜市场。
上万平方米的二层挑空大厅，鳞次节比的摊位，红红绿绿的色彩，熙熙攘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讨价还价。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场面还以为是蔬菜批发市场。
鲜切花、干花、永生花、盆栽，种类非常多，价格也便宜。
各类花卉，叫得上名字的还是叫不上名字的应有尽有。
沈苍夜并不算是鲜花爱好者，但是看到繁花似锦的景象，多多少少还是会感到心情愉悦。
喜欢花是姑娘的天性，小狮鹫见到那五彩缤纷的鲜花，很快便流连其中，久久不能自拔。
“要不要给你买一束？”沈苍夜笑着问道。
“还是……还是不了吧。”席德佳说着，看起来又有几分失落，“毕竟我们的经费也不多的。”
她很快转换了心情，转而问道：“我们要买哪种花？”
沈苍夜看着自己的小笔记本，上面记载着他们昨天讨论得出的几种方案。
“玫瑰，百合，还有满天星，顺便还可以买点花篮、玻璃纸、礼品带。”沈苍夜翻过一页，“对了，花的话最好不要买已经包装好的，要按重量批发的，带再回家自己剪纸包装。”
逛了一圈，两人手里都已经捧满了花，收获颇丰。
回到家里便直接开始打理买来的花，这是最为工程浩大的步骤。
卖花的人太多了，要想得到大家的青睐，必须要将礼物做成新奇而具有创意才行。
他们在网上参考了很多方案，花篮、花盒……都纳入了考虑范围，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得有现成的花。
剪枝是第一步。
两个人搬着小凳子坐在客厅里，把买来的花一只一只的分出来，把杂乱的小枝条和叶子剪掉，再修建鲜花，将一些枯萎的、被碰坏的部分剪掉……这些事情看起来简单，做起来极费时间。
两个人从早上忙活到下午，才堪堪完成的剪枝的工作，连午饭都是外卖解决的。
沈苍夜放下最后的一枝花，伸了个懒腰，说：“我的腰快断了，席德佳，这不得算个工伤吗？要赔钱的！”
黎博利少女有点不好意思，她揣着自己的经费信封，连声道：“今天的午饭……我给你报销吧。”
“报销又不能治腰疼。”沈苍夜没好气道。
拉特兰的修士想了想，又提议，“那我……那我给你按按背？”
她挪了一下凳子，移到了沈苍夜的身后。
席德佳酝酿了好久，才忍住羞怯，一点一点地把他的衣服给拉上去。
“啊啊！”沈苍夜叫了一声。
席德佳也惊了一下，耳羽腾地一下立起来了，“啊？”
“你拉我衣服干什么啊？没有见过炎国的按摩手法吗？就隔着衣服啊。”沈苍夜说。
“欸欸？……哦。”小狮鹫红透了脸，连忙把她的衣服拉下来。
为自己刚才的奇怪想法愈发感到羞耻，席德佳咬了咬下唇，又小声问道：“该怎么按呢？”
沈苍夜无奈，“算了算了，开玩笑的，真不会按就算了。”
哪知道，拉特兰的修士小姐还挺执拗，“你教会我，我就可以帮你按了，我想帮你按的，毕竟……毕竟本来也是我拜托你来帮忙。”
她总是很认真的模样，一板一眼。
沈苍夜算是知道“教条”这个词是怎么来的了——就和她每天饭前祷告一样一成不变。
“好的，我教你。”沈苍夜起身，走到席德佳的背后，以手指的指节和指腹轻轻按压她腰上的肌肉。
“唔唔……”席德佳一开始很紧张，整个人都是绷紧的，但是很快便稍微放松，紧接着又变得愈发羞赧起来。
沈苍夜按了一会，席德佳跳起来，脸上还有点红。
“我会了我会了，你不要……不要按我了。”小狮鹫连声说。
“啊，这就会了？”沈苍夜讷讷。
修士少女跃跃欲试的绕到他的身后。
沈苍夜感到身后传来很柔和的按压，力气小小的。
“是这里吗？”席德佳殷切地追问。
“再往左。”
“这里？”
“往下……对对对，就是这个位置。”
“那我用力了？”
“欸，你刚才没用力？”
“当然啦，我的力气可不小，我可是猎户出身！”
沈苍夜一边折着玻璃纸包花，一边“享受”着身后这位猎户出身的修士小姐没轻没重的按摩，手上还被玫瑰花扎了一下。
那种酸爽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他是酸爽，后边儿的修士小姐也很“酸爽”。
她惊骇地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完全无法接受被他碰到，到现在逐渐的突破原本的“底线”，觉得日常生活中的交流也没什么……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子！？

938.注意看,这个少女居然在出卖灵魂
情人节的夜晚，某位高级知识分子、医药公司的十佳员工，和某位拉特兰戍卫队的战士、修道院的虔诚修士，在利益的驱使下，到市中心广场兜售鲜花。
这是资本的恶意，还是社会的倒退？
到了广场，粗略扫一眼，发现已经有很多人在卖花。
沈苍夜将花给了席德佳，跑了一圈粗略打听了一下价格，心中就有了谱。
“我们就在这里？”席德佳抱着两大篮子的鲜花。
沈苍夜沉吟，“我想，我们应该先寻找并占据有利销售位置。”
“欸？”这显然已经超出了修士姑娘的知识范畴。
沈苍夜一眼就看到了在广场外围、临街、路灯下的位置。
那是一个绝对有利的销售位置——晚上路灯下比较亮，而且是个进出广场的最大出入口，客流量较大；而临路的有利位置就可以拦住很多过路客人的生意。
“就在那里。”沈苍夜一指。
将广告牌靠在路边的一棵树下后，两人开始等待顾客的光临。
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十五分钟过去了。
席德佳终于耐不住性子，强忍着尴尬，抱着一篮子花出去推销了。
每见到一男一女并行，她就迎上去。
“先生，情人节给女朋友买支鲜花吧？多少是那么一点意思，表达一下心意吧！……呃，不要吗？好、好吧……”
“先生，要买一朵花送女朋友吗？——啊！？是男朋友？啊啊啊？不，对不起，我不知道先生您是——哎，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
“先生，要买一朵鲜花送给女朋友吗？哈？不是女朋友——啊，等等，小姐你冷静冷静一点！”
那一男一女开始为“我算什么我难道不是你的女朋友吗你几个意思啊”的事情纠结吵架。
席德佳赶忙退避三舍，灰溜溜的回到了他们的地摊边。
彼时，沈苍夜正在给花剪枝，附近已经集中了几位鲜花叫卖者。
看到修士小姐回来，耳羽都快垂到地上了，他笑着问道：“怎么样？”
席德佳向他亮了一下手中的花束，大概只卖出去一半。
沈苍夜道：“已经很不错啦，别那么沮丧！毕竟今天卖花的人也多嘛，能卖一点是一点呢。”
修士少女坐下来，惨兮兮的扳着手指头算账：“今天进货花了四百多，目前卖出去的只有两百多……”
“那是流水，利润恐怕还更低一点。”沈苍夜说。
席德佳快哭了。
“别担心，我们的花肯定是有销路的，只是……”沈苍夜沉吟着。
“可我现在真的没有卖出去。”小狮鹫的尾巴都耷拉着。
“别那么快放弃嘛。”沈苍夜说。
他相信他们的收入不会低，因为他们的花都是经过精心挑选和装点的，不是普通地用玻璃纸包起来的花束。
情人节里，玫瑰作为浪漫的符号，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然而，如今创意礼品越来越受欢迎，玫瑰花束就显得平凡了。
他们准备的有满天星、勿忘我、向日葵、洋甘菊，包装成不同的造型，都是现在直播网站上宣传的热门商品。
沈苍夜思忖几分，提出建议，“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
“换个地方？去哪儿？”席德佳不解，“可是，你不是说，这里已经是最佳的销售地点了吗？”
沈苍夜想了想，说：“比如那边的购物商场，里面应该会有很多情侣的吧，冬季的晚上天气较冷，大家可能都不愿意在外面呢。”
“有道理。”席德佳一个劲儿点头，“对对对，我们不能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
黎博利姑娘行动力超强，立马拉着沈苍夜转移阵地。
十分钟之后，怀里抱着鲜花的两个街头小贩，进入了市中心广场附近最大的购物中心。
恰逢情人节，购物中心里已经是拉满了气氛，粉色和白色相结合成为商场的主调颜色，商铺、陈列展示造型的灯光也是温馨的粉红。
各色的缎带、气球挂在立柱上，商场里到处都是爱心形状的立体装饰物。
商场里的客流量果真比广场里的多，来来往往的人脸上都是笑容。
“您好，要买一束花吗？”席德佳热情的推销起来。
没想到却被那个男人一手拨开。
“不好意思啊，赶时间赶时间。”那个男人讪笑了两声，便拉着女朋友急急忙忙的往外走。
“赶时间？”席德佳疑惑的转头去看。
沈苍夜也是望去，见到不少人都在往同一个方向快步奔走，好像是在赶着什么事情。

939.成为偶像吧,席德佳!
纵观商场里，不少人都在急急忙忙地奔跑。
“他们去哪？”沈苍夜疑惑地问。
“不知道呀。”黎博利修士也很懵圈。
沈苍夜拉住一个人，询问他们在干什么。
那姑娘急得被拉住也在原地踏步，匆匆忙忙说道：“是空酱的live！！”
说完就甩开他，头也不回的跑了。
沈苍夜抬头看，从购物中心的一栋楼能瞧见购物中心各层的走道，每一层都有好多人举着手机，一边在跑着。
空酱的live？
沈苍夜视线一偏，瞅见旁边的广告。
那是一张充满整个立柱的巨幅海报。
花花绿绿的字体和空的巨幅写真占据了海报的大部分，大意是说，知名鲁珀偶像空代言了某个品牌的化妆品，今晚会在购物中心里开一个小型的粉丝见面会。
沈苍夜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一个偶像的号召力。
一个粉丝见了见面会，就能引得整个购物商场上下轰动。
席德佳还在茫然的瞧着他。
但是很快，两人就被人流裹挟着往前走，迫不得已的往粉丝见面会的方向去了。
远远的就听到少女清脆的歌声，购物中心一楼的一片开阔区域被人群围的水泄不通，中间是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简易舞台。
各色霓虹照射下，唯美绚丽多彩的灯光闪烁，大屏幕上播放着热舞的MV。
舞台上正是企鹅乱流成员、兼职歌手的“鲁珀偶像”——空。
空身着乳白色的裙子，头型和头饰都很可爱，清新洋溢，灵动俏皮。
沈苍夜和席德佳靠近了人群，就听到粉丝们在激动地讨论着。
听说，活动是晚上八点多才开始，一些粉丝们过了中午就陆续赶来，到了下午的时候，一楼的展厅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二楼到五楼都站满了粉丝。
一楼化妆品柜台的展厅也设计得别出心裁，点缀以鲜明的情人节风格。
空在龙门的人气绝高，闻讯而来的粉丝几乎要把天花板给掀翻了，现场气氛无敌炸裂。
粉丝们挥着手尖叫着，纷纷举起手机照相。
保安徒劳的试图维护秩序，但压根挡不住粉丝们的热情。
本身就是粉丝见面会，没有理由去高高在上的隔开和人群的距离，因此舞台不算高，几乎是同观众们零距离贴近着。
购物中心各处都配有保卫人员，随时警惕。
此时，空刚刚唱完一首歌，正微笑着跟粉丝们拉着家常。
沈苍夜和席德佳刚刚走近，就被疯狂的人群挤到了台下的粉丝当中。
“空酱，嫁给我啊啊啊啊！”一个男粉丝发表过激言论，很快被保安拖走。
席德佳看着涌动的人群，整个人都呆住了，“那、那就是偶像……这么多的歌迷，真厉害！”
“SORA酱！SORA酱！好可爱啊，我的空！”一个粉丝流着泪喊道。
“老公，我和SORA酱哪个比较可爱？”
“当然是你，老婆！”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老婆怒声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当然是SORA酱最可爱！”
“SORA酱最可爱！”那位男人流着泪说实话。
而在化妆品的销售柜台前面，也一样是水泄不通，销售员忙得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来。
所有人都在看着舞台上那位光芒四射的偶像。
“……确实好可爱。”席德佳点头附和。
沈苍夜挤上前，把拉特兰修士拉出来，“咱们不是来卖花的吗？怎么你也看起演唱会来了？”
黎博利少女愣了好久，一拍脑袋，“对，对哦！我们是来卖花的！”
随即又道：“可是她真的真的好有人气啊……我在想，如果我也是她那样的、那样的偶像，只是开一个粉丝见面会，唱几首歌，就能带动那么多的人气，卖出东西打出知名度，那……一定也能替兰登修道院做宣传吧？”
“那当然啊。”沈苍夜说，“偶像是这样的，所以我才问你，真的要在塞壬唱片一直做着小助理的工作吗？还是说你要试一试，成为一名‘偶像’？”
“我……”席德佳犹豫了。
沈苍夜叹气，“算了，我们还是先把花卖完吧。”
“嗯。”席德佳点了点头，但是目光很犹豫。
“嘿，席德佳！打起精神来！”沈苍夜揉了揉她的头发。
“哎哎，我在听！”黎博利少女脸红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望着他。
沈苍夜的视线和那一蓝一红的眼眸对上。
席德佳又不好意思地挪开了视线。
“我有一个好主意，说不定能一下子卖出很多花。”沈苍夜说，“但是要做好随时被保安赶走的心理准备。”
“什么？”席德佳讷讷道，头顶的耳羽晃悠着。
紧随其后的，她的脸色就被震惊取代。
就见到沈苍夜拿了一束花，挤入人群当中，拼命的往舞台前摸索过去。
他高举着花束，大喊道：“SORA酱！情人节快乐！请收下这束花吧，SORA酱我爱你啊！”

940.单身狗就不能过情人节吗
沈苍夜拿着花挤入人群。
他从后头挤上来，轻易的便吸引了保镖的注意力。
旁边的粉丝们都在用惊讶的目光看着这个试图要给偶像少女献花的陌生人，心中难免冒出幸灾乐祸之意。
……这么唐突、这么冒失，空怎么可能接受鲜花？
肯定马上就得被保安轰出去！
几名保安已经开始了动作，“喂喂！那个人！给我停下来！”
可是。
在保安们开始来得及阻止前，空先看清了来者的面貌，“哎？沈医生？”
——罗德岛的雇员之一，跟随企鹅物流一起行动的时候，空曾经无数次见过这个人。
据说他和能天使姐的关系还不错，不久前，在龙门出任务的时候帮助了企鹅物流的大忙。
空下意识的伸手接过了那束花，“谢谢，沈医生。”
“情人节快乐！”沈苍夜递出花，合起食指和中指，敬了个童子军礼。
接着压低声音，“实在抱歉，空，下次请你吃饭。”
“欸欸……？”在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粉丝们沸腾了。
——SORA酱，收了男粉的花？
——原来，可以给SORA酱送花吗？
保镖们的神色都惊住了。
——啊？所以这位艺人是可以和粉丝有这样的接触和互动的？
——反正今天门口都是有安检的，不会有事吧？
说时迟那时快。
一个眼尖的男粉丝，率先发现了站在角落、手里抱着一大堆花的席德佳。
“花多少钱？我要买花来送给SORA酱！”男粉丝冲到了席德佳的面前，那动作完全可以用气势汹汹来形容。
狮鹫小姐愕然了老半天，好在没有忘记花的价格，“五块钱一枝花，一束花的话，是二十八块……”
“要一束花！”
下一个瞬间，钱就塞到了席德佳的手里。
“这是找给你的两块钱零钱……哎！先生！”修女小姐低头找钱。
那位男粉丝已经抱起花狂奔而去。
“SORA酱情人节快乐！！”那位狂热的男粉丝热泪盈眶地把鲜花递到偶像的手里，几乎要单膝跪地。
“谢谢！”空接过了那一束花。
她很快明白了，沈苍夜说“对不起，下次请你吃饭”是什么意思。
一旦沈苍夜开了这个送花的先河，狂热的粉丝们当即是恨不得把爱意全都换成花把她淹没。
……同样应接不暇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无数粉丝蜂拥而至，从席德佳手里抢夺鲜花，再把钱塞到她的手里。
……简直就好像是不用钱一样！席德佳惊恐地想。
抢劫？当然可能当然不可能不付钱就拿花！那可是当着偶像的面呢！！！
可怜的席德佳小姐，连找零都来不及找零，眼前的花束就被抢购一空，手里、口袋里、包里全都被塞了一堆钱。
“偶像，这么可怕的吗？”这是拉特兰的修女姑娘空白大脑里剩下的、唯一一个想法。
而在台上，空的手上很快有了第三束、第四束、第五六七八九十束花，两只手都拿不下。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空一叠声地说。
男粉丝哭喊着发朋友圈：
【SORA酱，太平易近人了！】
【偶像收了我的情人节鲜花，啊啊阿啊！人生圆满了！】
【一千束花都不如你的笑脸美丽！】
空没有料到沈苍夜这一束花把整场的情绪调动起来，但她很快调整好了，继续热情的与大家交流。
她举着话筒，还想在人群里搜索始作俑者的去向，可是始终没有找到。
……此时此刻，沈苍夜正拉着还在震惊中的席德佳狂奔。
无需赘述，这个不太灵醒的卖花姑娘，很轻易的就被保安发现了。
“不许在这里卖花！！”四个保安同时大吼着冲过来。
在温和的拉特兰长大的席德佳哪里见过这阵仗，木然了一下之后，就被从人群当中挤出来的沈苍夜拉住，匆忙地往购物中心外逃去。
他们左拐右拐，好不容易才甩掉了撵着他们的保安，回到深夜的广场上。
好不容易甩掉追兵，席德佳双手撑着膝盖，呼哧呼哧的喘气。
沈苍夜瞧着她，“你不是猎户出身吗？怎么跑这么点就不行了？”
拉特兰的修士花了好一阵子才不喘了，埋怨道：“我怎么知道你会突然间拉着我跑，吓了我一大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岔气了。”
沈苍夜哭笑不得，“要是再不跑，怕是被保安把我们赚钱卖花赚的钱全都给没收了！怎么样？钱都收好了吧？”
“嗯，只是还没来得及数钱。”席德佳看着那一大沓钱还有点发愣，“我真的没想到一下子能卖那么多……”
“啊，我还以为你卖完了，怎么还有？”沈苍夜很意外。
“还剩一点点啦。”黎博利少女转过身让他瞧了一眼。
她背后的背篓里面还剩下一些几束花，不过多少都有点破损，品相不那么好。
席德佳说：“这些都是我们刚进到购物中心里，人挤人的时候被挤坏了的花，虽然只是一小部分，但我也不好意思卖给别人，所以就收起来了。”
沈苍夜拿出那几束花查看。
的确有一部分被挤坏了，但挑出好的来，还是能在包装成成束的花朵的。
可惜眼下时间已经不早了，街上的人也零落下来，怕是很难再有销路了。
“卖不出去的话就送人吧。”席德佳小声说。
“要不，我们来试验一个大胆的想法。”沈苍夜说。
“什么？”黎博利少女好奇的眨眨眼睛，红蓝异色瞳映着月光。
沈苍夜整理了一下花束，将成束的花拆开，检出完好的，扎上蝴蝶结。
他随口吆喝道：“送花了送花了！单身的免费拿！情侣一律一百，一律一百！”
席德佳噗嗤笑了，“什么呀？今天可是情人节！”
“谁说单身就不能过情人节了。”沈苍夜理直气壮。
很快便有人来询问，“是真的送花吗？”
“真的送啊。”沈苍夜说，“只要是单身，单身就送。”
于是，那几个穿着校服的妹妹欢天喜地的拿了几枝花走了。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两个穿得很时尚的女人，化着精致的妆容，眉眼带笑，看上去让人很有好感。
“你们好呀，送花啦！要不要来一束？”沈苍夜打招呼道。
其中一个美女两眼直直盯着他，手指点着下巴，盈盈笑道：“小帅哥，这算是你送我花吗？”
“免费送啊。”沈苍夜道。
“如果是你送我花，那我这单身的情人节可就圆满了。”那美女巧笑嫣兮地伸手。
沈苍夜还没来得及说话，手里的花就被席德佳抢了过去。
黎博利姑娘往前挤了挤，把他挡在后头。
修士姑娘抬头看着那两个高挑的美女，一字一顿道：“是我！我送你的！我才是店主，他就是个打工的！”

941.你给我送巧克力?
“是我！我送你的！我才是店主，他就是个打工的！”
摊子前面的两个女人面面相觑，又看看这位不许帅哥亲自送花的店主，笑了笑，道了声谢便接过花离去。
席德佳脸上有一层红晕。
她移开视线说：“我们别送别人花了吧，剩下的，大不了拿回家里面自己摆着。”
“也行。”沈苍夜看了一眼没剩下几枝花的空荡荡的背篓。
这时候，又有一个骑着小吃三轮车的男子靠近过来。
他把车停在人行道旁，四下张望，又冲他们问道：“你们是在送花吗？”
“单身吗？”沈苍夜打趣道，“我们只送给单身人士，有对象的是要高价卖的哦！”
那中年男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今天情人节，我想送花给我老婆，但是……但是……”
他的脸上发烧，明显是有点窘迫，顿了顿，又连声说：“还是算了……还是算了。”
说着便又往自己的三轮车走去。
沈苍夜明白过来。
这人也是个为生计奔波的男人，想给自己的妻子送花，无奈实在囊中羞涩。
“先生。”沈苍夜喊住了他。
他把剩下的玫瑰花包装成一束，坠上满天星和小彩灯，追上去塞给中年男人。
“呃，可以吗？”小吃摊摊主见到这么一大束花，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
“哥，送你的。”沈苍夜说，“给嫂子一个惊喜吧。”
“谢谢谢谢！感谢！”中年人连声说着，语无伦次。
他赶忙擦了擦手，小心地接过花，又打开小吃车后面的大锅，铲了一大包糖炒栗子。
彼时，席德佳也追了过来，见到小吃摊主递来的超大份糖炒板栗，连忙说：“先生，不用的，我们送花不是这个意思。”
“应该的应该的。”小吃摊摊主把糖炒板栗递给他们，又去拿其他的东西，脸上满是憨厚的笑。
最后，推脱不过，沈苍夜和席德佳捧了半斤盐水花生、一大包糖炒板栗和两个烤红薯回了家。
“……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一路上，席德佳捧着热腾腾的烤红薯，不住地称赞，“我开始喜欢龙门这个城市了。”
沈苍夜瞟着她，“合着你以前挺讨厌龙门的？”
黎博利少女哼了一声，“以前，只觉得这座城市有点冷漠，好像大家都是自顾自的上班工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感觉。”
“那是因为我们都是可悲的打工人啊。”沈苍夜哀叹道。
“就是嘛！今天情人节，明明应该是我收花的日子，最后居然得去卖花。”席德佳表示不满。
“也是我收礼物的日子，最后居然被可恶的室友压榨。”沈苍夜接过话茬。
“喂！”席德佳立刻发出抗议，“我怎么……怎么就压榨你了？”
半晌，大概自己想想也觉得不好意思，她又小小声地说：“其实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的。”
“真的吗？”沈苍夜很意外，“你给我准备礼物干什么？”
狮鹫小姐掏了一会儿包，拿出了一枝花。
严格来说，那应该不算是花，而是网上常见的那种、包装成花朵模样的巧克力，外层的花是永生花，中心是一枚榛子仁夹心的巧克力。
“送给你！”席德佳笑着向他递出花，“谢谢你今天陪我卖花，我也送给你一束花，祝你情人节快乐！”
沈苍夜接过了花，挑了挑眉，“啊，情人节送我花，要不要我回礼啊？”
拉特兰的修士脸一红，连忙道：“不用的！这个、这个是朋友之间的！是朋友之间表示感谢的花儿！”
沈苍夜瞅着她，小狮鹫的耳羽都紧张得根根直立。
他笑了笑没再追问。
而黎博利姑娘还在小心翼翼的偷瞄他。
沈苍夜撕开巧克力的包装，说：“你要不要吃，我们分一半吧？”
见他没再追问巧克力的事情，席德佳松了一口气，很快又恢复了往常模样。
“我才不吃呢！”她扬了扬手里提着的烤红薯，“我还要留着肚子吃炎国小吃呢！”
“你……”沈苍夜诧异道，“你不会是故意给我塞巧克力，让我吃饱了没法抢你的零食吧？”
“我是那种人吗？我可是虔诚的修士！”
“你还真的是那种人。”
“我生气了！”席德佳率先进了房间，气恼得啪地把门关上。
沈苍夜有眼疾手快的扶住了，顺带揪了一把黎博利少女柔软的耳羽。
席德佳气得跳开，举起手里的烤红薯，“烤红薯你别吃了！”
“盐水花生和糖炒板栗你别吃了！”沈苍夜手里提着另外两样小吃。
“我错了！！！”饥肠辘辘的修士小姐飞速认错。

942.修女偶像,堂堂出道!
一束花，换一顿夜宵，是双方都觉得非常合算的生意。
糖炒板栗闻起来香气四溢，澄黄的栗子吃起来香香甜甜。
盐水花生又嫩又脆，剥开一颗，连手指上也能闻到香味。
席德佳来龙门第一次尝这些路边小吃，吃得郑重又认真，一红一蓝的瞳眸闪亮着。沈苍夜觉得她可能随时会起身做一番祷告，感谢上天赐予的美味食物。
久违的开了啤酒，这是席德佳来到龙门要推广的商品，因此也不敢消化掉太多，只能开两罐解解馋。
两瓶啤酒喝完了，便只能换成汽水。
沈苍夜把烤红薯掰成两半，一份分给了席德佳。
顿时屋里满是飘香的红薯味道，剥去焦黄的外皮，露出红瓤瓤的薯肉，尝起来绵软软甜丝丝的，冒着热气腾腾的白烟。
“干杯。”席德佳举起的烤红薯。
沈苍夜哭笑不得的用烤红薯跟她碰了碰，“以红薯代酒是吧？”
“酒这东西可不能多喝！我离开修道院的前一天晚上，所有人都喝得烂醉，早上起床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来送我，我自己一个人把行李搬了老远呢。”修士姑娘气呼呼地吐槽，露出无奈的表情，“那还是修道院吗？太散漫了吧！”
说归说，她提起这些日子的时候，脸上还是带着笑容，看起来很享受修道院的那段时光。
席德佳小口小口吃着红薯，一面盘算着：“我数了数，今天收入有一千多，减掉买花的成本，净赚五百多呢。”
“不，你还没减去我的人工费。”沈苍夜说，“正常来说，找我付费咨询一个小时是五百块钱，给你打个折今天四百，你今天净赚一百。”
狮鹫小姐顿时僵住了，很当真的模样。
好半天，她才支支吾吾的说：“能……能少点儿吗？”
沈苍夜忍不住笑，“好了，逗你的，反正我今天休息，闲着也是闲着。”
他对面的小狮鹫还是很认真，那两撮金色的耳羽委屈的垂下去。
席德佳扁着嘴巴，“对不起，但我真的真的是很想尽可能的多赚点钱，我绝对没有想占你便宜的意思，你要相信我作为一名修士的品德……”
“好了好了，我真的没有找你要钱的意思。”沈苍夜摆摆手解释道。
而认真的修士小姐还是拉着他的袖子，说：“我不是开玩笑的，我真的感谢你、很感谢你帮我！等我有一天赚到了钱，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怎么报答？”沈苍夜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欸？”
“你没有赚到钱，也可以报答我。”沈苍夜往前探了探身子，盯着小狮鹫的眼睛，“比方说……”
席德佳瞪大眼睛。
她蓦地想起她看过的那些龙门的电视剧和电影中的情节。
……什么钱债〇偿、什么无以为报以身相许、什么修女被迫堕落……
啪嗒，修士少女手里的红薯掉在了桌子上。
席德佳停止了思考。
“嗨？席德佳？”沈苍夜见她漂亮的异色瞳里满是措手不已的愕然，便笑着摸摸她的头，“你想什么呢？好吧好吧，不敢逗你了，说好了，我等你赚了钱请我喝早茶。”
席德佳呼一下放松下来。
她讪讪地从桌子上捡起了烤红薯，转移话题，“我今天见到那位偶像，空小姐，我特别的震惊。我真的没有想到，偶像居然可以是那样子的……她的存在就是希望，能够鼓舞他人！被那么多的粉丝喜爱着，出席一次代言、一场演出就能赚好多好多的钱。”
“嗯，是这样的。”不知道为什么，沈苍夜觉得她说了这么多，最后一句话才是最重要的。
——赚钱！
席德佳抿了抿唇，沉默了许久，兀然道：“如果我打算去参加《闪耀阶梯》，你觉得我会有希望吗？”
“啊？”这话题进展也太快了，沈苍夜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没有希望吗？”小狮鹫的尾巴垂下去，“我觉得你会对龙门的情况比较了解，所以想要你的评价……”
沈苍夜抓了抓头，“我很少关注娱乐圈的东西，真的不大了解，我倒觉得你应该去询问你的同事才对。”
席德佳又低下头，“我怎么好意思问嘛。”
“怎么突然间想参加那个选秀了？”沈苍夜剥着花生问道。
席德佳底气不足的说：“我、我认为我嗓子还不错的！以前在兰登修道院的时候，我也是唱诗班的领唱，会唱很多赞美诗——啊，我还会弹管风琴，我一定不会怯场的……吧？”
“可以去试试啊，你有这么好的歌喉，肯定能抓住评委的眼睛的。”沈苍夜鼓励她，“你打算以个人练习生的身份参加选秀吗？”
席德佳想了想，摇摇头，“恐怕不太行，个人练习生在节目中没有庇护，无法抱团，所以不占优势，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想找一个能够接受我的公司。”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两人又讨论了许多，最后敲定主意——要参加《闪耀阶梯》的选秀。
修女偶像席德佳，正式“出道”！

943.来,向富婆低头吧
席德佳的决定做得很是时候。
恰逢《闪耀阶梯》最新一季节目正在海选，各大演艺公司也在招演艺新人来试镜。
席德佳决定先找几家公司参加海选，碰碰运气。
这一个“贵圈”，沈苍夜还真的没什么了解，也不能帮到席德佳太多，只能在晚上回来时听她的吐槽和倾诉，再给她鼓劲儿。
比起席德佳的茫然，另一边的富家大小姐碧翠克斯倒是风风火火。
尽管在公司里处处遭到挤兑，诗怀雅还是靠着自己的能力拉来了项目。
——而且是个前所未有的大项目。
施怀雅家族在龙门的业务主要在龙门市区内。
而现在，一个合作方集团正计划将产业推广到龙门下城区和近郊的区域。
项目还在招标阶段，招标方的负责人是亚当斯·施怀雅的老友。
碧翠克斯作为项目的负责人之一参加了这次招标前的谈判。
老大出马，沈苍夜自然也是要随行的。
等了将近十分钟，甲方姗姗来迟，诗怀雅起身自我介绍：“吴主任您好,我是碧翠克斯·施怀雅，是这个项目的经理，今天在场的,还有我们的财务经理、销售代表、业务负责人和市场调研员。”
她客气地与对方握手。
这位吴主任年近五十，风韵犹存，长发盘起,妆容素淡。
诗怀雅稍微寒暄了两句，打算直奔主题。
而吴主任的目光却没有在碧翠克斯的身上。
她的视线扫过全场，在沈苍夜的身上停驻了许久，方微笑着坐下，“碧翠克斯小姐，我们非常信任大古集团，要不然，也不会赶在招标前，先跟你们谈判。”
诗怀雅也笑，“我们也是抱了十二分的诚意来和您谈判。”
吴主任摊开文件，逐条确认。
各自的参谋层层坐定，拿出之前订下的大框架往里填骨肉。
这领域中，大古集团的确有经验，但同样缺乏在龙门下城区、龙门郊外区域的运营经验。
诗怀雅对这个领域有一定研究，却也不是事事了然，而且手下带来的这拨人专业也不对口，谈判桌上的局面渐渐倒向了一边。
秘书在诗怀雅身后倾身耳语，询问需不需要找个借口暂停。
财团大小姐蹙着眉，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出奇不意，文不对题是谈判桌上的惯技——你当下要谈要做决定的东西，你其实不懂，所以隐含的陷阱看不出来，常常容易吃暗亏。
如果有那么一个懂行的人，便不会输了气势。
诗怀雅正在窘迫时，沈苍夜上前了一步，来到会议桌前。
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齐齐射过来。
“我可以解答您的疑惑，吴主任。”沈苍夜说。
在诗怀雅错愕的目光中，沈苍夜开始讲述。
他在预备兵团里无数次听到九和星熊讨论龙门的情况，也有曾经在龙门外郊活动，有切身体会而来，消息源广而博，并不是书本上能够得来的浅显描述。
沈苍夜在沙盘上划开几条线，开始一个区域一个区域的分析龙门下城区、龙门外郊的民族构成、政治倾向……他长话短说，挑着要害，讲了个明白。
甲方的神色凝重，听得连连点头。
商业合作，各种阴谋走到最后都是阳谋，拼得还是硬实力。
虽然是临时救场，自由发挥，但唬人也唬得有模有样。
会议告一段落，众人接二连三地站起来。
诗怀雅还和自己的助手在讨论着方案，沈苍夜独自等在会议室之外，站在一扇玻璃窗前，遥望外面的车水马龙。
忽然间听见脚步接近。
是今天主持会议的吴慧茹主任。
他们是相识的。
所以吴主任在见到他时才会略微惊讶。
当时，他和九还有星熊，在黄昏犬的据点发现了这个被绑架的女人。
那会儿只当她是一个普通的龙门市民，并不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如今想来，黄昏犬当时绑架她这位亚当斯·施怀雅的挚友，说不定是另有打算。
吴慧茹主任见到他，立刻停下脚步，转头跟秘书说了几句话，快步走过来。
“吴主任您好。”沈苍夜主动打起招呼。
“您好，沈先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吴主任喜出望外，“上一回，我太失态了……我还没有来得及向三位道谢，后来又去龙门近卫局询问过，他们一直不愿透露三位的真实身份。”
沈苍夜笑道：“那个任务涉及一些机密，不太方便告知。”
“哦……”吴主任了然，随后又问道，“您现在是，跟着碧翠克斯小姐做事？”
“算是吧。”沈苍夜说。
对方见他没有展开说的打算，转而殷切地道，“不知是否有幸能请三位吃个饭？我想好好向您道谢——啊，您看，我今天出来的急，也没有带什么礼品。”
“不必不必。”沈苍夜连忙摆摆手，“保护龙门市民，本来就是龙门近卫局警员的职责所在，这件事情也是希望您能替我保密。”
“我会的。”吴主任说，“但是您三位对我，可是救命的恩情啊！下次有机会，我一定——”
这时候，沈苍夜的手机响了。
他瞅了一眼，是施怀雅家的大小姐。
估计又是叫他去干活了。
他匆忙跟吴主任道了声别，便赶忙回到会议室。
“你去哪里了？”诗怀雅问道。
“我刚才在外面。”沈苍夜也没有详细说明。
“哦哦。”小老虎倒是没有半点怀疑，她自顾自说，“今天还算顺利，我们准备回去吧。”
“好的。”沈苍夜答应得很快。
诗怀雅又多看了他一眼。
沈苍夜觉得奇怪。
今天这位挑剔过头的雇主小姐，好像看了他很多次。
直到上了车，沈苍夜又一次从后视镜里看着财团大小姐在盯着他看。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碧翠克斯小姐？”
“叫我碧翠克斯。”
“碧翠克斯。”
小老虎眨了下眼睛，“没想到你还挺有能耐的么，把那些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沈苍夜摇摇头，“没什么，这些都是在龙门下城区呆久了的老近卫局资深警员告诉我的，我不过是复述罢了。”
“是吗？”诗怀雅愣了愣，很快又摇摇头，“不可能的。只是听到只言片语，总不可能整总结的这么好。”
“你瞧瞧，我说了你又不信。”沈苍夜说。
碧翠克斯哼了一声，又往前凑近了一些，几乎要挨到他身边了。
沈苍夜正开着车。
旁边突然间冒出一对毛绒绒的耳朵，还有小老虎带着神秘笑容的脸。
“沈苍夜先生，原来你这么不露锋芒的……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的本领？”小老虎笑容可掬，循循善诱地贴在他耳边说话，“真的不打算跟你亲爱的雇主坦白吗？”

944.只是个路过的保镖罢了
此时，车外大雨倾盆。
乱箭似的急雨打在窗玻璃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从上到下，带出一道道弯弯曲曲的水痕
车内，碧翠克斯大小姐迫人的目光和逼问的语气比窗外的雨还更有压迫感。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本领？”她追问。
你不知道的？
那可多了去了。
沈苍夜最后还是笑笑，“我跟您开玩笑呢，碧翠克斯小姐，我没那么大本事，我只是个小保镖而已啦。”
诗怀雅哼了一声，又是在偷偷的瞧他。
哦不，这下是在光明正大地看他。
沈苍夜说：“老板，我今天可以晚上七点下班吗？”
“怎么了？难不成你……”诗怀雅说着挑了挑眉，“难不成，你晚上要去约会吗？”
“我老婆又不在这里，约什么约？”沈苍夜翻了个白眼。
“噫……”小老虎露出嫌弃的表情，“那你回去那么早干什么？”
沈苍夜简直无语了，“下午六点是贵集团的正常下班时间，超过了就算是额外的工作量了，按照大炎和龙门的劳动法，是要付加班费的。”
“劳动法？”诗怀雅坐回后座，抱着手臂，“世界上存在劳动法这种东西吗？”
沈苍夜大大的震惊了，“啊！！”
“怎么？”碧翠克斯被吓了一跳。
沈苍夜说：“没有想到，您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合格的资本家了，可喜可贺。”
诗怀雅眯着眼睛，“我总觉得你是在嘲讽我。”
“我区区一个小保镖怎敢嘲讽您呢，大资本家？”沈苍夜呵呵一声。
“哼。”诗怀雅撇撇嘴，“算了，本来还打算让你送我去健身房呢，既然你有事情，那就不去了，你回去吧。”
她抱着手臂撇过脸，看着窗外的风景。
沈苍夜也不理会她，专心开车。
诗怀雅又瞟他。
沈苍夜从后视镜看去。
小老虎又移开视线。
很快又盯着他。
沈苍夜回头瞟。
诗怀雅又看窗外。
过了两分钟。
财团大小姐还是没忍住，“你要去干什么呀？你以前都不会要求要提前下班的。”
“我对您的八卦精神表示敬佩。”沈苍夜说。
“好了好了，我不问了还不行嘛！”
沈苍夜想“提前下班”，是要去接席德佳。
今天下午就开始下暴雨，一直没有停下的意思。
下午陪诗怀雅开会的时候，沈苍夜就收到了席德佳的消息，大意是说她正在一家公司试镜——自然是为了传说中的《闪耀阶梯》节目。
因为同去面试的人很多，席德佳也不知道这次面试要搞多久。
眼瞅着暴雨突降，她的手机又电量不足，她只好匆忙给沈苍夜发了短信，请求他晚上八点钟去接她。
沈苍夜送了诗怀雅回家，再看看时间，已经七点半了。
赶到席德佳去的那家传媒公司门口，大概也需要二十分钟到半个小时左右。
他驱车穿过龙门的大街小巷，来到心悦传媒的大楼。
远远的，就见到一个金发异瞳的黎博利小姑娘、穿着可爱的超短裙，站在大楼的门口瑟瑟发抖。
可怜的修士小姐，出门的时候甚至忘了带大衣。
想来这一场大雨突降，她也是蒙圈的。
沈苍夜停好了车，拿了雨伞跑到了小狮鹫的面前。
席德佳吸了吸鼻子，特别可怜巴巴的抬头望着他，“你总算是来了……早知道就跟你说早点了，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沈苍夜将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
修士少女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接着便放心的把他的衣服扯紧了。
他们并肩走去。
“你提前结束了？”沈苍夜问道。
席德佳抿了抿唇，“嗯……结果不太好，所以就提前回来了。”
“好了好了，过了就忘了，前面肯定还有更好的机会。”沈苍夜安慰道，
“嗯……”席德佳支吾着想说些什么。
沈苍夜见她没有反应，便说：“别气馁，这只是第一家而已，可能是你还没有习惯在评委面前唱歌，放不开，下一家会更好的……”
“唔……”修士少女欲言又止。
“总要积累经验的嘛。”
“——沈苍夜。”
“你感觉怎样？好些了吗？”
“我现在感觉不太好。”席德佳实话实说。
沈苍夜担忧地望着她，“要不，我请你去——”
“因为你的雨伞歪到我头上了啦！”修士姑娘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
“哈？”沈苍夜愣了两秒。
紧跟着才意识到，因为两人有身高差距，他把雨伞往席德佳那边偏，结果正正淋在她的身上。
黎博利少女一直不好意思说，走了快十分钟终于忍不住了。
“啊，不好意思。”沈苍夜赶紧把伞摆正了。
他转过头一看，席德佳的头发和衣服湿了小半，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沈苍夜急道：“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我，我觉得又要你来接我，又数落你的不是，太对不起你了。”小狮鹫委屈巴巴地说。

945.夜闯修女宅
席德佳的衣服湿了一半，很快打了个喷嚏。
她吸了吸鼻子，又说：“这次是失败了，这个公司挺好的，我也是有点遗憾，不过第一次没经验也情有可原，我会继续参加的……虽然还是有点难过。”
沈苍夜说：“除了其他公司推荐的练习生，塞壬唱片作为主办方也会有海选。你不打算参加塞壬唱片自己举办的节目海选吗？”
席德佳摇了摇头，“塞壬唱片一家独大，竞争对手太多了，而且，要是被同事知道了怪不好意思的……如果一直找不到愿意接收我的唱片公司，我才会试着以个人名义去参加，尝试一下总归是不后悔的。”
“嗯，那很好。”沈苍夜点点头。
拉特兰戍卫队的训练在这个女孩身上留下了良好的习惯，她执着坚定，遇到困难也不会轻言放弃。
小狮鹫转头望了他一眼，试探着问道：“沈苍夜，如果我去参加比赛，你会看我的节目吗？”
“我会啊，不过我不能保证我不在中途睡着。”沈苍夜道。
“你就知道睡觉！”席德佳不满的埋怨。
走了两步，她突然间原地蹦了一下，“等等——你开车来的！？”
沈苍夜刚刚按了车钥匙开锁，前面的车灯闪了两下。
闻言他动作一顿，“不然嘞？”
“我以为你是走路来的。”席德佳惊讶的说，“我没有带伞，我还想着……我还想着我们一起……”
“你以为我们要走回去？”沈苍夜说。
“嗯。”席德佳还掩饰不住惊讶，“这是你的车吗？看起来很豪华的样子，这……”
“是我老板的。”沈苍夜如实回答。
“你的老板！？”黎博利少女捂住嘴巴，“沈苍夜，你、你不会是——”
“啊？”
“你不会是被富婆包养了吧！？”席德佳惊讶道。
当即，路人驻足张望，视线怪异而扭曲。
沈苍夜一把捂住了小狮鹫的嘴巴，“喂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什么包养啊？我是给富婆打工好不好！”
“唔唔……”席德佳挣扎着说，“原来还真的有富婆啊？”
沈苍夜没好气道：“不然你以为我这一天天的在干什么？赚钱啊！”
黎博利姑娘那双灵动的异色瞳眨了眨，语气有点奇怪，“那个富婆……对你真好，还送你车子，她一定也挺、挺赏识你，挺喜欢你的吧？”
沈苍夜只觉得越描越黑了，“这是接送她上下班的车啊，人家有钱，买十辆车都不在话下的好不好——话说你到底坐不坐车了？”
“我坐！”到底是拉特兰的修士，能屈能伸。
沈苍夜启动了车子，瞅见席德佳在后面坐的极为拘谨，尾巴环在腿上，小心翼翼，好像是怕弄脏了车子。
沈苍夜越想越觉得痛心，“话说回来，席德佳，‘被包养’这话，是谁教给你的啊？”
金色的耳羽微微颤动了一下，黎博利少女不好意思的道：“听同事说的。”
“天呐，你可是兰登修道院的修士，怎么学好一年学坏一天呢，赶紧把那破工作辞掉好不好？神的仆从怎么能说这种话。”沈苍夜痛心疾首。
“我就是情急之下想到了嘛！”席德佳连忙争辩道。
“你就不能想到是我自己打工赚钱买的吗？”沈苍夜从后视镜里瞥她一眼。
席德佳垂下头看着脚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挑了那个最糟糕的情况来讲。
外面的天气有点凉，回到家之后，他们便立刻洗澡换衣服，暖呼呼的坐在舒服的家里。
在安静的房间里看外面大雨倾盆的感觉是不可言说的美妙。
当然了，是在你不用出门的情况下。
龙门的大雨，一连下了一个星期。
雨终于稍微小一点的时候，沈苍夜睡前发现洗手间的水龙头有点漏水，不知是不是因为暴雨导致的。
他放了一个空桶接水，自己就去睡觉了。
半夜，他被奇怪的水声吵醒。
刚准备去洗手间查看，一下床，脚直接踩进了水里。
什么鬼！？
沈苍夜低头一看才发觉大事不妙。
——漏水了，房间里满地都是水。
他赶紧跑到洗手间一看，水龙头失控般的在向外面冒着自来水，不知是出了什么故障，怎么关都关不上。
他的第一反应是用火把这一屋子的水给蒸了。
但考虑到这老式住宅小区的墙体结构脆弱，好像并不能承受此等高温，他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能怎么办？找人来修呗。
沈苍夜用风压堵住了水龙头，然后转头去敲席德佳的门。
这情况，根本没法再在屋子里呆着了。
没料到，修士小姐睡得还挺死的，敲了好半天都没见反应。
沈苍夜只好试着拧了拧门把手。
这一拧，门居然开了。
……记得她以前都把门锁得死死的呢？
席德佳的房间收拾的整整齐齐。
但屋主本人并不像这房间一样齐整。
此时，狮鹫少女的睡衣领子歪着，露出大片的肌肤，怀中抱着一个大大的狮鹫抱枕，正在呼呼大睡。
“席德佳。”沈苍夜喊了一声。
这一声喊，直接把黎博利姑娘吓得一个激灵，垂死被中惊坐起。
“什、什么？”席德佳呆了足足有三十秒。
“席德佳，快起来。”沈苍夜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床边。
“啊啊啊啊啊，大半夜的你怎么在我房间里！？你想干什么！？”小狮鹫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可怕的事实。
她整个人当场缩小了一码，拉着睡衣的领口，惊恐的又躲进了被窝里，仿佛被窝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安全区。
沈苍夜一把就将被子掀了。
“呀啊啊啊！”席德佳吓得又缩小了半码，拉过枕头往自己身上盖着。
沈苍夜扯了她的枕头，又靠近两步，“你倒是听我说话啊，卫生间的水管——”
“呜呜呜……沈苍夜，你怎么能这样……”拉特兰的虔诚修士，神最忠实的仆从惊恐万分地缩成一团。
沈苍夜唰一下开了灯。
“——席德佳，我们的屋子淹了。”
“啊？”

946.开一间房还是两间房的世纪难题
沈苍夜看着狮鹫少女懵圈的表情，无奈地又重复了一遍，“是这样的，我们卫生间的水管漏水了，现在房间里到处都是水，我们得找个别的地方住，不然这……”
他看了看已经没过脚踝的水，“这迟早得把我们的床给淹了。”
“欸？”从睡梦中惊醒的席德佳，花了好些时间理清思绪。
她往地板上看了一下，顿时露出了惨不忍睹的表情，哭丧着脸说：“完了，不会要赔钱吧？”
“先别管这个啊。”沈苍夜扶额。
“我们怎……怎么办？”席德佳茫然道。
“今晚上估计只能去宾馆住了。”
“宾馆！？我们两个！？”
午夜十二点，雨已经小了很多。
两人驱车离开了小区，去到了不远处的宾馆。
小区周围的都是老居民区，虽然没有什么高级酒店，但宾馆好在简洁、实用、干净。
来到前台，前台的侍应生向他们询问，“我们目前的房型还有标准双床房，标准大床房、豪华大床房，请问您想要哪一种？”
“两个标准大床房。”沈苍夜答得很快。
却是见着小狮鹫盯着价格牌，还在纠结。
就在前台适应生，低头准备操作的时候，席德佳终于开口，“那个……还是双床房吧，嗯，我们，嗯……一间就好了……”
“什么？”沈苍夜愕然的看着她。
“一个……就要一个标准双床房。”席德佳说着。
她抬头偷瞄了一下他，复又羞赧地垂下头去。
沈苍夜才明白过来，这个修士姑娘约莫是囊中羞涩，下了好大的决心，才终于决定只开一间房。
不然，以她那谨慎戒备的心理，大概是绝对不会接受和异性同住的。
前台小妹对于这种一男一女纠结开几间房的情况，早已经是见怪不怪，看都没看便低头操作，很快帮他们办好了入住手续。
席德佳出来时就只披了一件外套，怀里还抱着她那睡觉时从不离手的狮鹫娃娃。
两人进了房间，房间虽然不大，但是胜在环境整洁。
他们各自整理好东西。
一片安静。
气氛略奇怪。
席德佳坐在床上，语气郑重又带点哀求的对沈苍夜说：“晚上，我睡这张床，你睡那张床，要安安分分的睡哦……”
沈苍夜瞟了她一眼，不置可否，“我去洗澡。”
席德佳见他没有答应，人便往床头处缩了缩，一红一蓝的眼瞳中充满了紧张。
她听着洗手间的水声，蓦地想起，平日在屋里都是他们吃完饭就各自回房间。
两人共处一“室”，这还是头一遭……
他……他应该不会做什么吧？
沈苍夜洗完澡出来，衬衫的前襟敞着，扣子随便地系了两颗，丝毫不顾忌地径直走出来。
“欸，你……”席德佳吃了一惊，缩得更小了，“我们不是约好了，在房间里的时候，你穿着的衣服必须遮盖一半以上的——”
“我们现在是在酒店，又不是在家里。”沈苍夜冷冷地打断她的话。
“可是，可你也不能——呀！”
席德佳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完，沈苍夜霍然凑到了她的跟前。
狮鹫少女傻在了原地。
沈苍夜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摁着她的肩膀把她整个人按在床上。
“啊……”拉特兰的修士微微张嘴，呆若木鸡，明显是被眼前这一幕吓到失了神。
她甚至忘了自己好歹是猎户出身，怎么着也该有一点点反抗的能力。
“席德佳啊席德佳……”沈苍夜蓦然笑了，“记住了，在没有搞清楚对方的意图和人品的时候，不管你有钱还是没钱，都——绝对——不要——和陌生的异性——住在一个房间里。这个钱，绝对不能省，不要给自己找麻烦，学会保护自己。”
说完便放开了她。
黎博利少女惊魂未定，瑟缩在床铺的一脚，悄悄地瞧着他。
就见沈苍夜披上衣服，将车钥匙揣进了口袋里。
“你去哪儿？”席德佳怔怔道。
沈苍夜打开房门，说：“我联系的修水管的，他快要到了，你先睡吧，等明天水管修好了，我来接你。”
“欸？这都快一点钟了呀，这么晚了，修水管的还能来吗？”席德佳诧异地说。
回应她的是房间门关上的声音。
席德佳眨了眨眼睛，慢慢的躺下。
她有点担忧，又趴到窗台看了看。
可是，这个角度没法瞧见沈苍夜的车。
席德佳只好又回到床上。
“真是的，什么叫‘没有搞清楚对方的意图和人品’嘛，我明明……明明就……”她抱紧了狮鹫娃娃，听着窗外零星的雨声，很快就睡了过去。
沈苍夜来到宾馆楼下，回头看了一眼。
他们的房间已经关上了灯。
他便回到了车里，把座椅调平躺了下去。
这个拉特兰姑娘真的是有点傻乎乎的，神经太大条了，不知是不是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修道院里的缘故，总觉得需要教育教育。
其实，管道修理工要明天早上才能抵达。
但是，以席德佳的神经戒备状态，跟他一间房间，想必是要彻夜不眠。
为了让她好好睡觉，沈苍夜在吓唬她一顿之后便径自离开了。
反正他怎么就能睡得着，那位修士姑娘就不一样了。
第二天一早，沈苍夜回到了小区，等待修理工来修理。
他本来打算等水管修好了再去把席德佳给接回来，没想到，这姑娘却一大早自己回来了。
彼时，水管还没修好，屋里还是一片狼藉。
小小的房间几乎变成了一个水池，物业公司的保洁人员还在拖地。
席德佳不解的望向沈苍夜。
沈苍夜只得摊手，“可能还得花点时间。”
又过了些时候，沈苍夜去屋外给房东打电话，席德佳坐在屋里，听着管道修理工不满的吐槽。
“都说了报修只能白天，晚上没人值班，你打我电话也没用，只能白天来。”
席德佳一怔，登时就明白过来。
她的那位室友，护着她的小小惧意，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席德佳小心瞄了一眼屋外正在打电话的背影，莫名地暖心，却又感觉脸上微微发烫。

947.沉浸式唱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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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8.艺名是——空弦!
沈苍夜一打开卧室门，席德佳就站在外面。
“你……你听了吗？”黎博利姑娘殷切地问道。
“欸？”
“就是，我刚才发给你的歌……”
“听了听了，唱得很好啊！”沈苍夜一个劲儿点头，“我存下来了，以后还可以听听。”
“手机给我。”
“咋了……？给。”
席德佳接过他递过去的手机，以飞快的手速把他们的聊天记录给删掉了。
“喂！干啥啊！”沈苍夜惊了。
“不……不要听嘛，怪难为情的。”席德佳红着脸把手机塞给他，又想往自己的房间去。
沈苍夜一把将她拉住，“席德佳，不带这样的！你怎么就给我删了，不是发给我听的吗？”
“不要啦！你听过一次就行啦！”狮鹫少女捂着脸，拔腿想跑。
沈苍夜恼道：“你你你，你赔我！亏我还跟你一起练歌呢！”
拉特兰的修士见拗不过，只好站住脚步，盯着自己的脚尖，“我怎么赔你？”
“你不愿意唱这一首的话，就给我唱一首教堂的圣歌呗？”沈苍夜说。
“我不要……”
“就一段，一段行了吧？”
席德佳撇开视线，想了一会儿，扭扭捏捏地清唱了一段教堂的圣歌。
尽管她个人不太情愿，但她的嗓音依旧是空灵而婉转，沈苍夜听得有点呆了。
“哎哎，超好听的！”沈苍夜反应过来，“你完全可以唱教堂的圣歌去参赛啊，我觉得特别棒！绝对秒杀全场！”
席德佳跺了跺脚，“观众可不一定喜欢这种歌，他们都是喜欢热门的。”
“说到观众的喜好……”沈苍夜倚着房间门，笑着问道：“话说，如果你选上了，你会不会给自己起一个艺名之类的？”
小狮鹫花了好长时间才从刚才的羞怯中恢复过来，她掩饰般地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
“艺名是什么？”她抱着杯子问道。
“有些艺人会取一个比较好记的、或者很有意境很唯美的别名，在演出的时候使用。”沈苍夜说，“不过，其实你本名就好听的很。”
“唔……”黎博利姑娘沉吟着，陷入思考中。
“怎么样？”
“那就叫空弦！”席德佳眨了眨异色的眼瞳，“修士偶像空弦，你觉得怎么样？”
沈苍夜意外地扬了扬眉毛，“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因为我使得一手好弓呀！”席德佳坐在椅子上，那条狮子一样的小尾巴好像和它的主人拥有不同的意识，正活泼的晃来晃去。
沈苍夜笑了笑。
“好听吗？”未来的修士偶像空弦瞧着他。
“很不错。”沈苍夜走去厨房，路上顺手揉了揉狮鹫少女柔软的耳羽，“早点睡，明天要加油。”
《闪耀阶梯》的海选一早便开始了。
沈苍夜送席德佳去到了塞壬唱片的大楼之外，见这里已经有不少人在等候，其中的许多打扮的花枝招展，化着淡妆，还有一些旁若无人的在练声，看起来是胜券稳操。
目送席德佳步入大楼，沈苍夜便回了家，打开电脑登录了塞壬唱片的直播界间。
《闪耀阶梯》的海选会以全程直播的方式在城际网络上展现，选手们的声音就是最真实的声音。
这次海选的地点就在塞壬唱片的演播大厅，舞台上一个支架话筒，台下数百人的观众席空着，只在距离舞台最近的地方坐了三名评委。
沈苍夜看了一会儿，又收到席德佳的短信：
【拿到号码牌了，我在537号。】
海选进行一个多小时，可到目前为止一个通过的都没有，甚至连待定的都没有。
又过了好一段时间，终于有一个通过的。
……接近百分之一的通过率，看起来，评委是足够的严格。
镜头给到后台，走廊里满满地站着的全是参赛选手，三三两两的，有一旁练歌的，有弹吉他的，还有戴耳机闭眼睡觉的……
选手们排着队登台。
536号选手是一个身穿长裙的姑娘。
536号自信登台，说道，“各位评委老师们大家好，我的名字叫曲君欣，目前是艺术学院的在读大学生。”
她的声音清亮婉转，一下子将评委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你好。”一名评委很快认出来认出了她，“我知道你……你们以前见过面吧？对了，你的父亲是戏曲大师曲凌霄吗？”
“戏曲世家啊！”另一位评委讶然道，“是不是从小就跟着家里人唱戏了。”
曲君欣微笑着点头，“对。家里许多人都是从事戏曲这一行的，父亲也希望我能接过他的衣钵，但我想试一试走自己的路——所以我来到了这个舞台。”
“很好。”评委们赞许的点头。
曲君欣报上了自己的参赛曲目。
沈苍夜一下子愣住了。
站在这位选手后方、等着上台的席德佳也愣住了。
这位完全是在开挂的戏曲世家的选手，和席德佳选的参赛曲目，居然完全一致。
撞歌了……
可是，没有时间让席德佳惊愕，536号已经开始歌唱了。
她的唱功极好，当歌曲进入副歌部分，唱腔转变成戏腔，戏腔尖细却不刺耳，婉转动人，瞬间将人带进戏曲的世界。
几乎是完美的改编，几乎是完美的发音。
一曲唱完，三位评委的掌声经久不息。
声乐评委开口道：“曲君欣，你的唱功很好，戏腔也很惊艳，到现在你是唯一能抓住我耳朵的人……虽然有一点小小失误，其中一个key没有上去，但是总体发挥良好，我给你的评价是——过关！”
三位评委同时举起了过关的牌子。
“谢谢评委老师。”曲君欣微笑着鞠了一躬，款款离开舞台。
席德佳还在发愣。
主持人叫到她时，她才反应过来轮到她上台了。
“看来是等待时间太久，让我们的选手都有点出神了呢。”主持人打着圆场，“那么接下来是——537号，来自拉特兰的空弦小姐，你要为我们带来什么？”
沈苍夜皱了皱眉，看着屏幕中席德佳的脸。
刚才的那一首歌她练习了很久，他们都认为是绝对万无一失的。
可是没有想到，居然和前一个人撞歌了。
不仅如此，还是如此出色的改编，又有家世背景加分。
这样一来，再唱这一首歌，就一点优势和亮点都没有了。
……完全被秒杀。
现在……该怎么办呢？

949.修士小姐请自重
“空弦小姐？”主持人再次提示道。
席德佳捏着话筒，摄像机还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特写。
她的表情中充满了紧张和无措。
评委们有些疑惑。
工作人员也开始交头接耳的讨论。
这个姑娘是怎么了，怯场了发挥不出来吗？
好久，终于有一位评委开口问道：“这位选手，如果——”
“嗯……你好，抱歉！”席德佳拿起了话筒，勉强笑了一下。
她看着摄像头，觉得心跳就好像刹不住的车。
冷静！她努力告诫自己。
蓦地，某人昨天晚上说过的一句话跳了出来。
是……就是它了！
席德佳调整了一下自己，又面下摄像头，说：“非常抱歉，因为一时紧张，有点失态。我是来自拉特兰的兰登修道院的修士空弦，今天，我将为大家带来一首《圣颂》，谢谢大家！”
“是教堂的圣歌吗？”评委们颇有兴趣地坐直了身体。
今天参加海选的选手们带来的大多数是流行歌曲。
突然间插播一首风格完全不一样的教堂圣歌，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调动起来了。
这些歌一般是在礼拜时由唱诗班齐声合唱的。
尽管席德佳只有一个人，但她的嗓音清脆悠扬，仅仅是清唱也仿佛能净化心灵。
一段圣歌唱完，评委们久久未能自拔。
几分钟之后，方爆发出极为热烈的掌声。
“这是我今年听过的最美的歌喉了。”评委有一位评委由衷地说，“换气不动声色，颤音优秀，非常好——我给出的评价是通过。”
“通过。”三名评委一致决定。
席德佳微微松了一口气，对着摄像头，总算展露出了笑容。
……沈苍夜下午刚刚买完菜回到家，就听到了席德佳充满惊喜的叫声。
“太好了，沈苍夜！多亏了你，我才能通过今天的海选，谢谢你！”小狮鹫从房间里奔出来，还原地蹦了一下，好像这样才能完整地释放她的心情。
沈苍夜不解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突然间说想听，才启发了我！要不是你提的这一茬，我恐怕都想不起来歌词，今天的海选就要泡汤了。”席德佳的表情非常兴奋，说话时身后的小尾巴还在左右摇晃着。
“那就恭喜你啦。”沈苍夜一边说着，一边把刚买来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席德佳很自然地帮他收拾购物袋里的东西。
刚打开一个纸袋，她顿了顿，“这是什么？”
“哦，那是我买的蛋糕。”沈苍夜走过去，把里面的纸盒子拎出来，纸盒上面是精致的图案。
“这么久了我都不知道你喜欢吃蛋糕，从来没见你买过呢。”席德佳诧异道。
沈苍夜笑笑，“不是啦，这个是给你买的，庆祝一下你通过海选啊。”
原本他是打算自己做的，但是下班时恰好路过了一家新开张的蛋糕店，便买了蛋糕。
沈苍夜把盒盖打开，从里面拿出了蛋糕。
这是一个新晋的网红蛋糕——焦糖珍珠爆浆蛋糕。
蛋糕外围还覆盖着一层塑料纸，这层塑料纸把奶油爆浆的部分圈在蛋糕上方，只要塑料纸一揭开，珍珠奶油糊就会一下子淋满整个蛋糕。
“我看到这塑料纸里面有好多奶油酱……这个怎么吃呀？”席德佳问道。
沈苍夜瞧着她笑，“你把塑料纸拿开。”
“拿开？”
“嗯。”
瞅着她小心翼翼又不自然地捏着塑料纸的模样，沈苍夜忍不住地想笑。
耳羽一抖，席德佳抬起头瞥他，“你干嘛笑我？”
“我哪有笑你！”沈苍夜无奈。
黎博利少女小心地扯开了塑料纸。
哗啦，香喷喷的珍珠奶油焦糖糊覆盖了整个蛋糕。
席德佳惊叫了一声，下意识地拿纸想擦桌子，紧接着才发现，蛋糕就是这样设计的。
“噗。”沈苍夜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喂，你又笑我！”拉特兰的修士掐了他一下，娇憨的模样十分可爱。
沈苍夜拿来一个勺子，“快吃吧，本来就是买给你的。”
又见着修士姑娘闭目祈祷：“感谢主，因你以世间的恩物饱沃了我们……”
祷告完成的瞬间她睁开眼，一红一蓝的双瞳中又是灵动的活泼，“好，我开动了！”
“怎么样？”沈苍夜问道。
“好吃！”席德佳咽下一口蛋糕，开口道，“我在拉特兰没有吃过这种蛋糕。”
沈苍夜错愕，“我还以为是拉特兰传过来的呢。”
“拉特兰是有很多甜品，但是没有那么多变化。”席德佳说，“其实，我有一半维多利亚的血统，不过我的口味还是拉特兰的口味呀！”
沈苍夜坐在桌子对面，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着蛋糕，脸上露出幸福柔和的神情，心情也明媚起来。
席德佳吃了一会儿，见对面的人一直盯着自己，便道：“你也要吃吗？”
“不不，我不用了。”沈苍夜下意识地拒绝，这本来就是一人份的蛋糕。
狮鹫少女却很快地把勺子递过来，“你买的蛋糕耶，你不尝尝吗？”
“好吧，那我就尝一尝。”沈苍夜接过勺子。
吃了一口蛋糕才意识到不对。
他赶紧把勺子塞回女孩手里，咳了一声道：“呃，我再去拿一个勺子。”
“咦？”席德佳眨了眨眼，低头继续吃着。
待得沈苍夜到厨房又拿了一个勺子回来，小狮鹫才恍然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们，用了，同一个，勺子？
“咳咳，挺好吃的，呃，快点吃……那个，这种蛋糕叫……唔，刚才的纸盒子呢？我要看看蛋糕的名字，嗯……”她语无伦次地转移话题。
“给，盒子。”沈苍夜把纸盒递过去。
小狮鹫低着头不敢瞧他，“嗯，嗯！珍珠焦糖爆浆蛋糕，真、真是好名字呀！”
她一抬头就见到沈苍夜在瞧她，又移开视线，目光钉死在了面前的蛋糕上。
沈苍夜赶紧错开眼。
黎博利姑娘无比窘迫，连忙又低下头去。
风拂过少女耳边的一缕碎发，她小巧的耳朵犹如玉琢，此刻染上一抹绯红，变成了半透明薄脆的两片血玉。

950.才不是因为想你才打电话呢
《闪耀阶梯》的海选总共报名有上千人，最后选出了三十人，参加正式的选秀节目。
最初参加比赛的，是由经纪公司推荐、以及海选挑选出来的一共一百二十名少女。
这一档节目是这几年非常火的一个选秀赛制。
一百二十人进驻集训地拍摄，经过紧张的训练、学习，参赛团体或个人展示一段成品舞蹈和突出的才艺，并由导师评价综合能力，加之观众投票。
比赛的整个过程是封闭式的，是24小时、几千个镜头全部记录。
一个真正“爱豆”的诞生，将通过各种任务，然后由观众投票，根据票数一轮一轮淘汰，最终会选择出得票数最高的几位选手组成一个女团，将由塞壬唱片亲自运营这个女团，活动期是限定的两年。
两年之后，女团成员会回到各自的原生公司、或是回到原本的生活中。
哪怕是个人练习生，在具有人气之后也会是香饽饽。
其他的选秀比赛由评委打分，但《闪耀阶梯》的特点是，将选择权将全部交给观众。
毕竟，偶像这碗饭能不能吃，也是观众决定的。
与其由评委选出最优秀却不一定有观众缘的人，不如直接上粉丝们来投票，决定他们最想要什么。
沈苍夜把席德佳送到了塞壬唱片指定的度假酒店。
这里是《闪耀阶梯》的训练营。
“加油！”沈苍夜看着席德佳笑道。
“嗯！”狮鹫少女用力点了点头，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沈苍夜望着她跑远，正要启动车子。
小姑娘又跑回来了。
“沈苍夜，你一定要看直播，看我的节目，好不好？”席德佳认真的说。
她郑重的目光让人无法拒绝。
“哦，好的。”沈苍夜应允道，“我一定会看，快去吧。”
如此，《闪耀阶梯》正式开始。
而与此同时的网络上，《闪耀阶梯》节目组已经将一百二十位少女和制作人以及导师阵容官宣了，制作人是在龙门人气极高的流量小生，几个导师也是曾经的天王巨星。
本次开始的，是《闪耀阶梯》的第一期淘汰比赛。
最初的一百二十名选手，全都聚集到了训练营。
在塞壬唱片的训练营中，少女们要进行整整两个月的封闭式训练和学习，并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被刷掉一半人。
万幸，节目组还没有无情到把手机都没收了去。
沈苍夜自己在家里，时不时还能收到小狮鹫的短信……或是志气满满的为自己鼓劲儿，或是小小的吐槽。
入驻《闪耀阶梯》训练营之后，是节目的初评级，根据练习生们第一次表演节目的质量进行评级。
随后，节目组交给练习生少女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学习节目的主题曲——让选手们按照初评级五个等级分班练习，在48小时之内学会主题曲并且向导师们展示，导师们根据选手在48小时的完成情况，再次评级。
导师们现场发给了选手们五台PDA让选手们自行学习，为的是测试选手们自学舞蹈的能力。
尽管主题歌传唱度还不错，凭借轻快的旋律和朗朗上口的歌词火遍全网。
然而，和观众不同，在即将面对第一轮考核的选手们看来，要在48小时之内将这首歌唱熟，加上舞蹈和各成员之间的配合练习到完美，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从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到学会歌曲的整个唱跳表演，选手们只有48小时，对于大部分练习生而言，这无异于要命。
即便是对于有出道经验的人来说，她们也有各自的短板。
这48小时中，几乎所有人都最大限度的放弃了吃饭和休息的时间，全力专攻这一个项目，非常忙碌。
……整整一天没有收到席德佳的短信，沈苍夜只当她是太过投入，忘了发消息。
某一天下午吃饭的时候，沈苍夜接到了席德佳的联络，打的是视频电话。
电话里，狮鹫小姐手里拿着一个汉堡，但看上去也没什么食欲的模样，金色的耳羽也是耷拉着。
“一切顺利吗，席德佳？”沈苍夜问道。
拉特兰的修士很疲惫地神情，抿了抿唇说：“这两天都在练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我好累哦……”
“忙的话，就不用给我打电话也可以的。”沈苍夜说，“你有空了再说，没事的。”
“可我……我就是，我就是想你——”席德佳话说了一半刹车了，又改口，“不，那个，我主要是，有点事想问一下你。”

951.朝你窗户扔石子的不一定是罗密欧
“有事想问我？”沈苍夜疑惑。
什么事这么重要，还专门打个电话过来。
黎博利少女那一头停顿了很久。
她大略是换了个地方，背景声从吵闹到安静。
最后她小声开口道：“我的脚练舞的时候崴了一下，现在肿起来了，该怎么办呢？你是医生对吧，嗯，对，我就是要问你这个，才给你打电话的。”
沈苍夜道：“受了伤那就应该休息，你暂时不要再跳舞，万一留下什么后遗症就不好了，听我的，好好休息。”
“可是……可是教练说，不是很严重的话，擦一点止痛药再冰敷消肿，明天还可以继续演出的。”席德佳说，“再坚持到明天演出，就好了。”
沈苍夜蹙眉，“要是更严重了怎么办？”
“我不想连累大家……都已经练了这么久了，如果我突然间上不了场，我们练习了好久的配合就全都白费了。”狮鹫少女沮丧地说。
沈苍夜沉默。
这姑娘的性子就是这样，大概是神职人员特有的奉献精神，宁要我负天下人，不要天下人负我。
席德佳咬了咬下唇，小声说：“哎呀……不说这些，我、我只是太累了，想发一发牢骚而已，我还是会正常的登台演出的。”
她挤出一个笑容，“你怎么样呢？一切还好吧？”
……明明声音委屈巴巴的。
“我好得很。”沈苍夜想了想，还是有点担心，“你拍张你的脚我看一下。”
“拍照吗？”席德佳的视线下移，看到自己的脚踝，又噌的一下移了回来。
修士小姐的心里掀起轩然大波。
为什么？为什么要看我的脚为什么？
女孩子的脚是能随便给人看的吗？不是吧，不能给人看吧？
更何况还肿了一个大包呢难看得要命害羞死人了呀！
“席德佳？”沈苍夜没有注意到黎博利少女脸上的情绪变化，不解地敲了敲屏幕。
却见得小狮鹫一下子红透了脸，连声说：“我要去忙了，没、没时间拍照了，我的队友叫我了，改天再聊，回见！”
“哎？你不是问我你的脚崴了怎么办吗！？”沈苍夜莫名其妙地被掐断了视频聊天。
席德佳挂了电话，匆忙咬了几口汉堡，又一瘸一拐的回了舞蹈室。
教练招呼大家开始练舞。
最后的彩排之后，她们有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随后迎接他们的，是明天连续一整天的拍摄。
黎博利少女摸了一下自己的脚踝，右脚肿起来鸡蛋大小的包。
她又喷了一点止痛药，将长袜扯紧，重新上了舞台。
整整三个小时的练舞和两个小时的彩排之后，练习生少女们拖着极度疲倦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大部分人是倒头就睡。
席德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都没有睡着。
这时候。
笃。
窗户响了一声。
像是被人用小石头砸了一下。
席德佳呜呜地用枕头盖住了脸，她已经累到连下床去查看的力气都没有了。
笃。
又是一声，尔后是轻轻的敲击。
“什么呀？”裹着被子的狮鹫小姐不情不愿的扯下了被子，探头去看。
然后，就在窗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苍夜？你、你怎么来的？”
“我来看你了，席德佳。”沈苍夜蹲在外边的窗台上，轻轻敲着窗户，微笑的望着她。
拉特兰的修士飞快地开了窗户，语气中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惊喜，“沈苍夜，你怎么来啦？”
沈苍夜翻过窗棂进入了房间。
黎博利少女还在不住地发问，“你怎么进来的？不是说封闭式训练的吗？我以为这个度假村全都给封闭了呢！”
“怎么可能真的封闭。”沈苍夜失笑，“就算真的封闭了，总不可能连人都进不来一个吧？我想进来照样也能进来。”
所谓“封闭”都是拍给观众看的。
选秀涉及到艺人以及背后公司，甚至还有公司之间的资本博弈，总不会像真的像电视里播的那样打造一个全封闭的象牙塔。
不过……他进来的方式也不大合规就是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房间的？”席德佳还在追问。
沈苍夜瞧了她一眼，伸出手点点她的额头。
“唔……”修士姑娘呜咽了一声捂住额头，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脸上，那一双眼瞳漂亮得像宝石。
席德佳坐在床上，从指缝之间偷偷地瞧着他，小心又试探地问：“你……你是来——呃，是来看我的？”
“给我看看你的伤。”
“哎？”
“你的脚伤啊，怎么想，我还是放心不下，来看看你比较好，我还给你带了点药……”
沈苍夜在黑暗中走到床边，“快点，把袜子脱了，让我看看。”
小狮鹫怔怔望着他，一副惊吓模样，“啥……？”

952.真·独家探班
两个人在黑暗中“僵持”着。
沈苍夜道：“你的脚，我要看看才知道有没有事。”
“应该……应该问题不大的吧。”席德佳完全不敢与他对视，低下头看着地面。
“谁是医生啊？谁说了算啊？”沈苍夜翻了个白眼，“快点，我这是担心你我才来的。”
“哦。”修士少女非常不好意思的坐到了床上。
她小心翼翼的偷偷瞧了他一眼，又移开视线。
沈苍夜搬了一张矮一点的椅子，坐在床铺的旁边，“来。”
“真的要看吗？”席德佳两只小手捏着拳头，很不确定地摩挲着指腹，“我是说……嗯……不怎么好看的，没什么特别的……”
沈苍夜笑出来，“什么啊？又不是选美，我看看你的伤而已啊。”
“哦……哦……”黎博利女孩抖了抖耳羽，讷讷的低下头。
红晕铺满了双颊，她慢慢的拉起自己的裤腿。
沈苍夜提住她的脚踝，席德佳立刻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疼？”沈苍夜停住了动作，抬头看着她。
狮鹫小姐螓首低垂，声音小小的，“只是有一点疼，其实不太严重的……”
“不太严重？”沈苍夜仔细看了一下。
她的脚肿起了好大一块，根本就不是“不太严重”四个字能概括的。
沈苍夜直起身，叹了一口气，“不遵医嘱也就算了，还隐瞒病情？”
他没好气地瞪了席德佳一眼。
小狮鹫巴巴地望着他，“可是！明天的演出真的非常重要，我绝对不能连累大家！你、你别怪我。”
“好的好的，我明白。”沈苍夜无奈，“所以我这不是来了嘛。”
他动了动手指，浅绿的光华从地面之下盘旋升起，包裹了黎博利少女的身体。
而后，在她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她原本肿得像鹅蛋一样的脚踝一点一点的消肿，恢复了正常。
看上去，疼痛的感觉也完全消失不见了，因为席德佳的脸上满是错愕和震惊，“这是如何做到的？”
“源石技艺。”沈苍夜说，“我好歹也是个医生，这种基本的源石技艺还是得会的。好啦，现在试试看，你的脚恢复了没。”
席德佳摸了摸脚踝，确实是完全不疼了。
她来回走了几步，又原地蹦了一下，用力点点头，“好了！真的好了耶！”
沈苍夜望着她笑，“现在你可以放心参加明天的演出啦，不过药留在这给你，跌打损伤都可以用。”
狮鹫少女瞧着他，眨了眨那双剔透的异色瞳，问道：“你专程来找我，是为了这个？”
“嗯，不然呢？”沈苍夜说。
席德佳的手须握了一下，有一种手足无措的动容。
沈苍夜接着道：“医生嘛，还是要解决患者的问题呢，你这个家伙就是医生最头疼的病人，死活都不遵医嘱，我总不能放着不管吧？万一浪死了怎么办？兰登修道院要拿我是问的。”
“我哪有！这不是情况不允许嘛！”席德佳跺了跺脚，“我哪次不听你的话！”
沈苍夜瞥她一眼，“好，乖孩子。”
“喂！”小狮鹫才反应过来刚才的话中有歧义。
她掐了一下他的手臂，报复得逞了才又退开一步，认真的说：“谢谢你。”
“用瘤奶面包来交换。”沈苍夜打趣，“我不打扰你了，快点休息吧，明天好好加油。”
“等等——”席德佳追了几步，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跑到窗边。
沈苍夜站定，回头瞧着她。
“你……你陪我一下，行吗？”席德佳说。
沈苍夜不解，“天都快亮了，你的休息时间不多，明天还有演出呢。”
“就一会儿。”席德佳拉了一下他的手。
这一回，捏了捏他的手心方才放开。
“好。”沈苍夜点头，“你睡吧，我一会儿就走，我不能耽误你的事。”
“嗯……”小狮鹫听着，又缩进了被窝里。
沈苍夜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安静地望着她。
两人对视了几秒。
席德佳羞赧地拉过被子盖住头，“你不要一直盯着我看，我怎么睡觉？”
“呃……”沈苍夜只能看天花板，盯了一会儿又瞧她一眼。
狮鹫少女微微拉下了被子，露出一蓝一红漂亮的双眼。
朦胧月色中见到一双漆黑的眸，像天上的星子般闪亮。
她呢喃了一声：“沈苍夜。”
“嗯。”他应她。
黎博利少女很认真的凝视着他的眼睛，说：“沈苍夜，之前我对你有些偏见……在你刚搬进来的时候，我态度一直不太好，对不起，请你不要往心里去。因为修道院的嬷嬷告诉我要保护好自己，所以我刚开始，一直把你当成坏人，很戒备你，抱歉……”
沈苍夜有些哭笑不得，“怎么突然间说这些？”
拉特兰的修士见他视线打过来，有点慌张地移开了目光，连声道：“你很好的，真的特别好，一直都很好……”
这好人卡发的猝不及防。
沈苍夜耸耸肩，摸了摸黎博利姑娘的耳羽，“别想那么多了，快休息吧。”
狮鹫少女腾地坐起来，见到沈苍夜跳上了窗台，打开窗户。
她急急的说：“我明天的表演，会在网上直播，明天晚上八点！你要为我加油，好不好？”
“要不要直播间给你打赏点礼物？”沈苍夜笑着道。
“别浪费钱啦！”
“好，那你回来我请你吃蛋糕。”沈苍夜招手告别，随后便跳出了窗外。
“欸——蛋糕？”电光火石之间那一天的场景浮现在脑中，席德佳愣住了。
回过神来时，窗台上已经空了。
小狮鹫揉了揉脸，瞅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她一下子又缩到被窝里，因为太激动还撞到了床头板。
为什么高兴？因为自己的脚踝痊愈了，能顺利参加明天的演出了吗？
不，好像高兴的情绪并不是那个时候涌起来的……
这好像涉及到了修道院的嬷嬷和父母尚未来得及教给她的东西。
席德佳蜷缩在被窝里，又忍不住激动，用力的捋了一把自己的尾巴，将尾尖的绒毛放在脸边蹭了蹭。
“愿主保佑。”虔诚的修士低声祷告，期望明天一切顺利。
过了会儿，又补了一句，“愿主保佑我，也保佑你。”

953.冲啊,弦宝!
经过两次的彩排，练习生少女们已经对直播的演出流程烂熟于心。
晚上八点，《闪耀阶梯》练习生再评级的演出正式开始。
这一期节目，练习生少女们会先表演主题曲的唱跳，由评委点评之后再进行小组之间的对决。
沈苍夜早早等在电脑前。
节目开场，全场黑暗。
尔后，一束灯光打在每组女团练习生们的主唱的身上，再向两侧分开，照在其他女孩的身上。
同时，主题歌的旋律响起，少女们伴随着元气的音乐唱跳。
沈苍夜在练习生少女的身影中很快找到了席德佳。
她的橙金色长发总是非常引人注目。
上一轮的比赛当中，评委们根据初次表演对选手们进行了评级分班，从高到低分有ABCDEF六个班。
沈苍夜记得席德佳是分在了D班3组。
没有经过系统的培训，她们的水平到底是不如经过经纪公司包装的女星的。
根据席德佳所说，她们六位没有经纪公司推荐、通过海选入围的个人练习生被分在了D班3组，主唱梁佳虹在海选时得到评委的大力称赞。
但是，由于个人练习生本身没有得到过包装和宣传，她们的人气自然就差了别人一大截。
在以人气投票作为排名主要参考的《闪耀阶梯》节目中，缺乏人气，就意味着连镜头都不可能多给。
而在本期节目中，E班和F班根本不能上台，ABCD四个班的女孩们在台上表演主题曲。
表演区是分为四个区域的菱形，A班站在中间的区域，B班C班在两边，D班站在A班的后面。
在歌曲的最后几分钟，A班的舞台将会升起来。
到时候，观众只能穿过A班的腿才能看到D班学员们的脸。
这根本就是等于没镜头。
舞蹈教练鼓励的“跳得好的话观众一定会看到”这种鸡汤，仅仅也只是鸡汤。
曝光度为王，如果没有镜头，管他长相美丑，管他实力强弱，一切都是空谈。
沈苍夜一边看直播，一边看着屏幕上飞过去的弹幕。
观众们大部分都是在讨论着A班的选手。
在A班后面、几乎完全被挡住的D班练习生，几乎没有人关注。
沈苍夜只能从几个像素点中寻见席德佳的脸。
但是。
他发现，这个修士姑娘似乎在昨晚之后，一改前些天颓丧的状态，整个人精神百倍元气满满，脸上挂着笑容，仿佛是打了一针强心剂。
沈苍夜心中轻叹。
……可惜了，偶像这条路，果真还是不好走的。
他又有点心里不平衡，于是顺手打赏，给席德佳投了一张票，学着粉丝们的说话风格，留言道：
【弦宝加油！弦宝是最棒的！】
弹幕发出去，他自己也觉得好笑，长这么大居然当了一把追星族。
主题曲进行到第三段，轮到D组来唱，每个人在副歌之前都轮到了一句。
到副歌中段，是密集的高音，教练敲定由主唱一个人完成。
主唱梁佳虹等待这个机会很久了，她一直在和教练请求，在训练中无比努力。
临到她开口时，她走到队伍最前面，开始证明她自己。
她刚唱完一句，顿时脸色惨白。
D班的所有人都惊住了。
一连几句越来越高的高音中，主唱因为太紧张，在第一句就破音了，甚至从半路开始声音完全变化，可接下来她还有连续的高音任务。
这是完全没有垫音的全开麦演唱，观众和评委们听得一清二楚。
评委、观众……所有人屏气凝神，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反应。
然而，她却怔在那里，再也不发声了。
骤然出现的意外让她的心态完全崩溃了，整个人呆住了，全然无法完成接下来一连串的高音任务。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补上了梁佳虹的高音。
是还在舞台偏后的位置的修士姑娘。
她在她自己的站位上，用自己的麦克风，接着主唱破音的地方，将最后的高音唱完：“闪光少女勇往直前，梦想今天就要实现——”
在她饱满又镇定的声线之中，台下的观众也注意到站在D班后方的一个漂亮女孩，完美唱出了这段高音，极限救场。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迅速调整好状态，跳下一段舞蹈。
舞台上的百褶裙随着舞蹈动作飘起，舞姿轻盈又富有力量，充满了青春和蜜糖的味道，现场为之感染。
她们完美的诠释了这首歌曲最初的含义，任何一个人看到这个舞台都会感动于少女们真挚的眼神。
沈苍夜略微松了一口气，看着微笑着的黎博利女孩，只觉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有那么一刻，他心头像倒满了粉红色的蜜糖，有些沉溺不可自拔。
……这就是追星的感觉吗？

954.弦贵人对朕日久生情
主题曲的舞蹈结束了，选手们分别站在舞台左右两边。
观众从现在开始就可以为舞台上任何一个喜欢的成员进行投票了。
而舞台上的选手也开始不停地向观众招手比心，进行最后的拉票环节。
制作人拿着话筒，微笑地望着选手们：“今晚最有活力的少女们，你们的表现真的很惊艳，现在你们可以对观众拉票了。”
每一名选手都拿起话筒，对观众说些什么。
D班的主唱深深低下头，不住地道歉。
席德佳只是露出了满足的笑容，非常诚恳地说感谢，手放在胸前，露出十分真挚的感谢眼神。
得到关注的席德佳，摄像机给了她几个大大的镜头，顿时，屏幕上的弹幕转向了。
【这个妹妹好可爱，金色的头发在炎国不多见，是外国人吗？】
【看介绍是拉特兰的修女！】
【修女偶像！天哪！这么一看更可爱了！她祷告的时候也会这样认认真真的吗？】
【好像捞进怀里狠狠地rua！】
沈苍夜一看乐了。
多一点曝光度总归是好的。
这次失误最后的结局是席德佳唱出了惊艳全场的高音，很有可能她的现场票数会蹭蹭地往上升。
……当然也有不太妙的地方。
因为这次失误，评委给D班3组的打分很低，下一场比赛他们很可能会失去先机。
节目组接下来是分组的对决。
个人练习生们的配合不如经纪公司选出来的偶像女团，不出意外的再次在分组对决中落下了下风。
本期节目的最后，会抽选出下一期节目的对手，随后由评级较高的小组选择对决的模式。
先是由目前人气投票最高、评分最高的A班1组上场。
这一组的主唱名叫戴湘橼，她的父亲是龙门的老牌歌王，不少阿姨的梦中情人。
明星的孩子多少有点沾父母的光，戴湘橼容貌姣好，天生一副好嗓子，人气也是遥遥领先。
戴湘橼来到台前，先是朝摄影师抛了个媚眼，引得台下观众一片尖叫，随后她才慢慢的走向了抽签箱。
抽签结果出来，对手是……D班3组，人气平平的个人练习生组。
戴湘橼依旧是满面春风的微笑，说：“非常期待同D班的姐妹们的同台竞技。”
应援的粉丝们欢声呼喊，仿佛胜局已定。
主持人问道：“对决的模式，你希望是什么呢？”
戴湘橼打了个响指，淡淡的笑道：“舞蹈。”
《闪耀阶梯》中选手的“三围”，由舞蹈、声乐、说唱三项组成，观众不再只满足于单纯的唱歌和跳舞，而是要全面发展。
她这话一说出来，D班3组的女孩们都皱起了眉头。
都知道舞蹈的配合最重要，可是个人练习生的配合也是先天的缺陷。
“请选择歌曲吧。”主持人扬了扬手，大屏幕上投影出了一整版的歌名。
戴湘橼稍加思索，选了一首。
这首歌的这首歌和她的风格很契合，一定能有极为精彩的发挥。
夜晚十二点。
沈苍夜正准备睡觉，忽然接到了席德佳的视频来电。
小狮鹫整个人都是蔫巴巴的。
“怎么办呢？我们下一场的分组对手是A班，那么厉害的A班！沈苍夜，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席德佳愁云惨淡的耷拉着眉，“这下子我们真的没戏了。”
沈苍夜安慰道：“最后决定去留的是人气投票，不是这个对决的输赢，你们还有机会的。”
“可是，要是我们和她们一比，天差地别，哪还有粉丝支持我们呀。”席德佳趴在桌子上，头顶的耳羽都垂了下来。
“上一场，我给你投了票。”沈苍夜笑道，“下一场我也会给你投票的。”
屏幕里能够瞧见小狮鹫的尾巴腾地一下竖了起来，开心地晃着，“欸？真的吗？”
“嗯，我还留言弦宝加油呢。”
“什么……什么啊！这称呼……这称呼……”席德佳抿着唇，脸上有笑意又不敢展露。
“下一期节目的比赛结束后，我就可以回家了。我们很久没见了呢……”她捂着脸蛋揉了揉，又试探着问道：“沈苍夜，你这两天还会来……会来……”
不知道为什么，许久没有见面，她开始有点想念他。
他不会马上找到另外一个室友了吧？
不会已经搬走了吧？
……明明天天见面时不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的。
席德佳本想说“你还会来看我吗”。
可是话没说出口，她硬生生的给改成了“你还会来给我送药吗？”
沈苍夜大吃一惊，“送药？怎么了？你又受伤了吗？”
席德佳呆滞了一下，莫名的发现他为她而焦急的表情让她很是受用。
虔诚又善良的修士少女下一秒就陷入自责，觉得自己不应当用撒谎的方式来博取同情。
她在“爽一下”和“诚实告知”之间纠结了几秒钟，还是选择了后者。
“没有受伤，别担心。”席德佳小声说，“我是想——我是担心万一！万一又受伤了，所以预防一下！”
沈苍夜笑出来，“席德佳。”
“欸？”
“你希望我去看你吗？我怕打扰了你的比赛，但是如果你想，任何时候我都可以过去。”
“不不！我只是——我只是——不，我们很快就会见了，我回家你不用过来的！”席德佳急忙解释，“呀！我……我要去、我要去睡觉了！晚安！”
她手忙脚乱地挂了电话。
“想见你而已……”黎博利少女放下了手机，又将狮鹫玩偶抱在怀里，用力蹭了蹭，低声说：“明知故问……”

955.小组对决任务
席德佳长长叹了一口气，望着和她同样从愁云惨淡的队友们。
大家沮丧也不奇怪，毕竟抽到的是一个几乎不可能战胜的对手。
A班1组，不仅仅是拥有明星之后的戴湘橼，还有另一位有名的童星叶潇伊，她在孩童时候出演了不少知名商品的广告，丝毫不怯场，当年她可算是各大频道滚动播放，一度是备受欢迎的国民女儿。
如今女大十八变，现在变瘦了完全是女神的样子，却仍能从一点点的婴儿肥里能看出她当年的可爱模样。
有这两位定海神针的存在，A班1组简直就是梦之队，人气怎么可怎么都不可能低。
而下一次的小组对决任务，120位少女组成20支队伍进行组合对决，并且现场观众投票选出最佳表演队伍。
小组对决之后，就是120进60的淘汰录制。
如果下一期节目上场之后还没有吸到足够的粉丝，很有可能会被淘汰。
而此时，D班3组的每个人，投票排名都在60位之后。
正因如此，每个人的压力都很大，抽到“梦之队”的D班3组，也是在集体沮丧的气氛中度过。
“来，大家振作一点！这一段舞，我们要再练习一遍！”
舞蹈教练招呼着大家。
所有人都懒洋洋的，极为不情愿的起起身，站好不太整齐的队形。
“怎么回事？”舞蹈教练很不高兴。
“教练，我们还有练的必要吗？怎么练都不可能超过A班1组吧？”一个练习生叹息道。
“那就彻底放弃了吗！？决定最后谁能留下来的，又下一场对决的胜负，而是你们的人气！你们难道要把这样糟糕的状态展现给爱护你们、追随你们的粉丝吗？”教练呵斥道，“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连尝试一下都不愿意吗！？”
练习生选手们都不吭声了，但是表情也不太配合。
席德佳尝试过鼓励大家，效果都不太理想。
一连三天，每个人精神萎靡，都知道下一场对决结果已经定下。
就算自我安慰对决的胜负不是最后的结果，可是那样又怎样呢？
胜者和败者，谁的镜头和关注度谁更加高，是不言而喻的。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没有人能改变这个现状。
总是精气神满满的修士偶像空弦也一点一点被队友的沮丧感染了。
以至于，在练习时她接电话的声音都是下沉的。
“席德佳？”沈苍夜对于黎博利女孩疲惫的声线略为意外。
“嗯……嗯嗯？”席德佳明显是愣了一下，“沈苍夜？你……你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
沈苍夜见到她表情不太好，“你好像有点不舒服？”
“我没事啦！”修士少女顿时振作了些许，连声道：“你等等，我找个能说话的地方。”
她向教练请了假，匆匆跑到练习室外。
“不好意思突然打扰你。”沈苍夜说，“是这样的——”
“不！没关系的！你可以在任何时候打给我！我不会觉得困扰——”席德佳一叠声地说，“我、我挺想你打给我的……”
紧接着才反应过来，“咦？你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
“也不大算是吧，只是忽然想到。”沈苍夜说，“是这样的，这两天我了解了一下你们下次节目中表演的这首歌，看了一点舞蹈视频还有歌词的解析，自己琢磨了一下……”
他思索着，一点点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我觉得，在其他方面都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你们可以尝试在舞台设计上走出新意。这一首歌的歌词是充满希望、青春期的少女渴望得到爱情的意味，我看到这一首歌的凡常和舞蹈，无一例外都是青春活力的校园风格……不过这几年，也有不同的解读，给这首歌赋予了新的含义。”
席德佳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你说的，我不太明白。”
“回头我整理一下我的理解，发给你。”沈苍夜总结道，“其实这一首歌的歌词，同样可以解读出一种团结的、奋发的女性力量、憧憬新世界的希望。”
他停了停，说：“我说这些只是想帮助你理解，我建议你们可以在服装上摒弃以往的少女风的裙子，穿上偏中性的服装，也算是另辟蹊径，传递一种力量感。在人生的任何阶段，你都可以坚定地走你想走的路，成为你想成为的人。忠于自己，便是世界上最独特的美和力量。”
“哦……”黎博利少女蹙着眉，“我试着说服一下她们。”
沈苍夜叹了一口气，“席德佳。”
“唔？”
“你要好好休息，别因为比赛，把身体给熬坏了。”
“嗯嗯，我懂啦。”
“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很疲倦很难受，我特别想抱抱你给你一点鼓励。”
修士少女只觉呼吸一窒，心脏砰砰地跳。

956.狮鹫飞扑!
席德佳回到了练习室，思来想去，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跟所有的队友说了。
所有人将信将疑。
舞蹈教练也是若有所思。
她们讨论了很久，最终决定按照沈苍夜的提议去做。
毕竟已经到了谷底，总不可能更加差了。
稍作改变，尚且还有赌赢的机会。
这一点点的改变，也让D班3组的选手们稍微振奋了一些，开始努力地投入训练。
D班3组的每一个人都抓紧一切时间进行练习，每天基本只是打一个小时的盹，就差不眠不休了。
经过一周的紧密训练，所有人都急切渴望着下一期节目的舞台，希望能登台检验一下最近这些日子连轴转的训练成果。
节目前一天，会进行最后一次的彩排。
站在舞台上，音乐响起的时候，女孩们早已经忘掉了一切，将自己投入在歌曲当中。
一次次的练习，原曲已经循环了上千遍，舞蹈动作也扣过了几百遍，席德佳能够将所有人的走位、甚至摄像机的拍摄走位熟记于心。
节目公演当天，选手们早早来到场地里，在休息间换装、化妆和造型。
造型师给席德佳设计了一个偏分的发型，几个闪着银光的珍珠发夹夹在左边的长发修饰，缀在橙金色波浪卷的鬓发上。
这是席德佳第一次用这样的饰品，觉得很新鲜。
黎博利姑娘在镜子中看着自己的妆容，突然很想拍一张照片，发给某个人也瞧一瞧。
她摸索了一下手机，方才想起手机都留在了宿舍里，只好悻悻作罢。
终于，一切都准备就绪，前面已经有六组选手完成的小组对决，轮到她们上场了。
黑暗中，两组人从后台走上舞台，走到了左右分开的两个小舞台上。
先开始的是A班1组，她们的舞蹈堪称完美。
A班1组的服装中规中矩，粉红色的百褶裙和白色的露肩背心，青春洋溢。
舞动着的女孩们荧黄的、薄荷绿的、天蓝的、淡紫的等马卡龙色的短裙，远远一看，就像一条绚烂的彩虹。
台下全都是举着应援牌的粉丝们，尖叫着跳跃着，为自己的偶像加油鼓劲。
随后，A班1组的舞台灯光暗下来。
灯光再次亮起的时候。
顿时，台下发出了小小的惊叹声。
另外一组人——A班1组的对手D班3组，皆是身着充满了大女人风范的白衬衫，打着领带，高腰笔挺的西装裤，飒爽利落。
音乐响起，女孩们准确的站在自己的定点上，热情舞蹈。
她们每个人都将这首歌的新概念理解得到位，舞蹈充满了向上的力量感和表达欲，期盼美好新世界的权力感，对未来的追求和渴望。
台下的观众都不禁站起来，挥舞着双手，所有看到这个舞台的人都备受鼓舞。
沈苍夜在家中，见到直播间的人气噌噌的往上涨，观众给D班3组选手们的投票数直线增加的时候，就知道赌成功了。
突破性的服装和反差感带来的惊喜，让观众们的关注度直线上升。
直播间的弹幕密密麻麻地应援，表演结束良久，台下的观众都还在叫着D班3组所有选手们的名字，甚至还有人喊着“安可安可”，希望再来一曲。
最后，在首次排位赛的人气排名中，席德佳排名第四十六名——在前六十名之内，惊险晋级！
这一轮120进60的比赛之后，《闪耀阶梯》进入了一小段时间的停赛阶段，选手们各自回家。
毕竟，人气是需要一点时间去发酵的。
这段时间里，会逐次对每一名晋级的选手进行一些个人生活的追拍，好让粉丝更加了解偶像，或者说是更加了解偶像的“人设”。
粉丝在这段“空窗期”的讨论，也会在网上给节目带来更高的知名度和更多的人气。
沈苍夜本想说去接席德佳回来，但是修士小姐并没有告诉他，她打算哪一天离开偶像训练营。
沈苍夜考虑她大概是不太想被人拍到，便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怎么说，席德佳——或者说，修士偶像空弦，现在也算是个明星了啊，想必日常生活也不像往常那么方便了吧。
……算了算了，今天晚上还是照常自己一个人煮面条吃好了。
面条刚刚煮好，沈苍夜忽然间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
他愣了愣，擦干净手到客厅去看。
他刚走到客厅，就见到拖着行李的黎博利少女。
奶橘色微卷的长发，青灰的短裙缀着洁白的花边裙摆，红色的披风就好像凯旋归来的将军。
“又穿回这一身了？”沈苍夜笑道。
狮鹫少女好像压根没听到他说的话。
“——沈苍夜，我回来啦。”她忘形似的，欢叫着飞扑了过来。
哎？
——飞扑了过来！？
沈苍夜还没反应过来，被席德佳结结实实抱住了。

957.摇尾巴的频率是每秒钟三次
沈苍夜全然没有料到，分别一段时间之后，席德佳见到他的第一反应，是扑过来抱住他。
他没有准备，猝不及防地退了半步，但还是稳稳接住了黎博利少女的身体。
柔软温香的东西压上来的触感笼罩，但更多的是惊讶。
“席德佳？”
“呃，咳咳……不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举止过于兴奋，小狮鹫讪讪的放开了手。
她挠了挠自己的脸颊，脸上是很安心的微笑，“这一整个月都在塞壬唱片的偶像训练营，好久没回家了，一下子就……很激动……”
沈苍夜见她的耳羽兴奋地立者，便伸出手摸了摸，“投票结果我看了，你成功晋级了，对吧？”
“嗯！”席德佳用力点头，“多亏了你出的点子，如果不是那套衣服，我们根本没有可能拿到那么好的成绩！”
“是你们自己的努力啊。”沈苍夜笑着说，“你吃晚饭了没？”
“还没来得及吃呢。”席德佳说，“我们一组的其他人，她们出去聚餐了，但我想……”
她不好意思说“我想吃你煮的饭”，于是只能难为情地笑了笑。
“你先去放东西吧，我再煮点。”沈苍夜帮她把行李搬到了她自己的房间。
“好的。”席德佳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把门关上，靠着门背，只觉心脏砰砰的跳。
……和某个人分别很久，见到他之后的第一反应，都是冲过去抱他吗？
修道院的嬷嬷也许是，其他修士姐妹们也许是……嗯……但是，喝醉酒的神父什么的——才不要啦！
如果再把这个“某个人”具体到“某个异性”呢？
不！不——绝对不是的！
那为什么，一碰上这个人就失控了呢？
有些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奇妙。
当两个人每日每夜见面、朝夕相处，你会觉得他的某些行为蠢死了烦死了讨厌死了。
但是分别了好一段时间后，又方才意识到，好像已经习惯那个家伙的存在了。
正在小狮鹫陷入怀疑与自我怀疑的时候，沈苍夜来敲门了。
“席德佳，饺子煮好了，来吃晚饭吧。”
“哦哦！我来啦！”席德佳一紧张，手里的东西摔在了地上。
沈苍夜在门外听到声音，惊了一下，“你摔倒了吗，席德佳？”
“没没，东西摔了。”黎博利女孩忙不迭的开门出来。
沈苍夜走在走到了桌前，笑着问道：“你要吃面条呢？还是要吃饺子？”
“我吃面条。”修士偶像空弦胡乱选了一个。
他们在桌子的一侧并排坐下来，沈苍夜把面碗推给了席德佳。
小狮鹫晃了晃尾巴，在训练营里，吃饭常常是一个人吃的，当时……有点寂寞呢。
她嚼着碗里的面条，吃了几口，又禁不住地为方才的奇异感觉纠结。
她蓦地觉得，分别好像某种激化剂。
两人好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变了。
这个室友待她如往常，她却好像没法像原来那样对待他了。
沈苍夜夹起一个饺子，随口问道：“昨天的比赛怎么样？我看你穿的那套西装，好飒！打猎的时候你也是那样穿的吗？”
“哎哎，不是啦。”席德佳回过神来，“我有专门的猎装呀。”
“你现在这一身也很帅气。”沈苍夜就笑。
“帅气怎么能用来形容女孩子！”席德佳不满，“应该说……”
沈苍夜无奈，“怎么就不能！”
狮鹫少女鼓着脸颊，道：“我更希望你用温柔啊、可爱啊之类的……来形容我。”
“你平时就很可爱。”沈苍夜笑道，“但是这套衣服就是一个突破性的反差感嘛。”
席德佳登时僵住，手上夹的一筷子面条掉回碗里，她连忙掩饰地说是自己还用不习惯炎国的筷子。
两人默默的吃了几分钟，黎博利姑娘总算是平静下来。
沈苍夜给她递了一张纸巾，道：“昨天的比赛还顺利吗？”
“嗯！”席德佳应声道，“而且昨天——你知不知道，昨天上场前发生了特别搞笑的事情，圣主在上！我差点把衣扣都笑崩了……”
席德佳滔滔不绝地讲起在偶像训练营发生的事情。
说着说着，她陡然意识到……这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她想把她在偶像训练营里面发生的所有事、那一刻的心情，一字不落地全都告诉他。
他们的聊天记录曾经是单调无聊的“今天回家吃饭吗”、“几点回来”。
现在她连在路边看到一只漂亮的鸟都想拍给他看。
席德佳兴奋地讲述着，从入住训练营，到最后120进60的比赛发生了什么，自己的感受如何，全都说了个遍。
仿佛还有千言万语。
“——席德佳。”沈苍夜兀然打断她的话。
黎博利姑娘的身体一耸。
被对方叫到名字却又完全没有下文的时候谁都会紧张。
——他是不是发觉我的异常了！？小狮鹫惊恐地如此想道。
她怔忪地抬起漂亮的异色瞳，紧张的注视着对方。
两双眼睛对上，沈苍夜笑了一下，说：“先别顾着说了，再不吃，你的面条都要泡糊了。”
“噢！”席德佳赶紧低头吃面来掩饰慌张。
沈苍夜碗里的饺子还有两个。
席德佳发觉这两个饺子他拨弄了老半天了，目的就是等她一起吃完以免给她压力。
“你可以慢慢跟我讲，不着急。”沈苍夜笑道，“你要过段时间才会再去参赛呢，这段时间里我天天都在，有的是时间，慢慢的听你讲。”
席德佳感到自己的脸颊有点儿烫，要费好大力气才能掩住唇角的笑意。
“说好了你要听我讲的，到时候我讲了，你可不许嫌我烦……”
“怎么会嫌你烦？我也想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事情呢。”沈苍夜笑道，“快吃吧，别急着给我讲，面条放久了泡糊了就不好吃了。”
“唔……”席德佳低头不语，默不作声地吃着面条。
在她自己都没有觉察的某个地方，精神在一个劲儿地兴奋。
两分钟后。
坐在她身边的沈苍夜终于忍不住：“席德佳，你的尾巴，一直晃来晃去敲到我有点疼。”
“欸欸？我有在摇尾巴！？”

958.得加钱
席德佳虽然人回来家里了，但是时不时的会接到《闪耀阶梯》节目组的通知，让她去拍摄一些个人生活的短片。
当然不是真正的“生活”。
这些短片，大多数是按节目组的要求，穿上特定品牌的衣服，到特定的地方拍摄指定动作和内容的短片——美其名曰：增加人气。
拉特兰的修士似乎不太适应这种提线木偶一样的生活。
这段日子，她脸上的笑容少了许多。
有时候，沈苍夜会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听到她无奈的抱怨。
她是自由的黎博利，也曾享受修道院自由自在的生活。
可是如今，修道院经营不善，她不得不自己出来闯荡，独自一个人走过了泰拉大陆的各个国家。
沈苍夜几乎可以想象席德佳在拍摄那些短片时被迫营业式的笑容了。
偶像的生活极其忙碌。
要拍摄的时候，席德佳一大早就外出了，到晚上才回来，仿佛比诗怀雅这个企划部经理还要忙。
当然了，俗话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大古集团的大小姐生活还是相对规律的。
在没有特殊安排的情况下，碧翠克斯·施怀雅每天正常时间上下班，有时下班后还会去健身房锻炼。
……这就苦了作为保镖的沈苍夜。
每次跟着诗怀雅去锻炼，他就不得不在健身房枯坐一个小时等人不说，连同回家的时间都一起往后推了。
又一次正常下班时去接诗怀雅回家，沈苍夜略为期待的问：“今天您打算直接回家吗？”
“今天去健身。”
最后的侥幸被无情的粉碎了。
沈苍夜扶额，“好吧，您可真是……”
“我可真是什么。”雇主小姐抱着手臂追问。
“没什么，挺好的挺好的……每天锻炼一小时，健康生活一辈子。”沈苍夜欲哭无泪。
“不过——”小老虎抽到了驾驶座旁边，毛绒绒的耳朵在他脸边抖了抖，“我今天没有请私人教练，我想今天换一个运动方案。”
“哦。”沈苍夜囫囵应了声，还在失去夜晚休息时间的悲痛中。
“你不问我新的运动方案是什么？”原本因为主人的好心情一直在摆来摆去的老虎尾巴蓦地停了下来。
“哦，是什么？”沈苍夜悲痛中还记得搭了一句话。
“我今天打算练拳击。”小老虎眼睛闪闪的。
“哦。”沈苍夜继续应付。
“——所以，你来当我教练吧，沈先生。”图穷匕见了。
“哦……啊啊？”沈苍夜应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什么！？”
小老虎笑得很坏，“你自己已经答应了哦，沈先生。”
沈苍夜皱了皱眉，有点摸不清楚雇主的想法，“我不明白，您具体想让我做什么？”
“我打算练一练防身的搏击术。”诗怀雅道，“你教我吧。”
“我拒绝。”
“你刚才已经答应了。”
沈苍夜面无表情，“加薪，基础工资照样算，但是这个小时多加五百。”
菲林大小姐气急，“喂！你这个人！是钻到钱眼里了吧？”
沈苍夜翻了个白眼，“这世上除了你，谁都爱钱吧？”
“我们的关系就只剩下钱了？”小老虎悲痛道。
“碧翠克斯小姐，你要知道，我们是雇佣关系——我向您提供劳务，您支付相应报酬形成权利义务关系，不是钱还是啥？”
僵持了十秒之后。
诗怀雅冷哼了一声，不满道：“我原本还替你着想呢，觉得你坐在那里干等太无聊了，所以才想着给你找点事干的！你居然不领情！真不会来事！”
沈苍夜气到差点吐血，“您觉得是坐在那里玩手机比较轻松，还是给您当沙包比较轻松？”
菲林女孩眉头深锁，“答应了的事情，随便说一句不想干，就可以不干吗？你的工作不就是替雇主解决问题吗？公司的事情已经足够让我焦头烂额了，你却还在给我添麻烦！”
沈苍夜无语，“我的工作就是保镖兼司机啊，又没说我要负责陪练。要不您把我开了，再招一个全能的呗？”
“你——你怎么开这种玩笑！”小老虎扁了扁嘴巴，“行行，加钱就加钱嘛，干嘛要说这种话……”
“现在你说加钱我也不干了。”
“喂！”
最终结果，沈苍夜还是拜倒在了龙门币的石榴裙下。
他们来到了健身房，诗怀雅刷了VIP卡，直接走进了高级会员专用的房间内。
“呐。”碧翠克斯大小姐笑着指指拳击台，“快去准备一下你的第一堂课吧，沈·教·练！”

959.你在说笑吧,诗小姐?
搏击……沈苍夜自忖只是略懂但是不精通，希望不要误人子弟。
他跃上拳击台，准备好了护具。
又等了足足二十分钟，他的雇主才换好了衣服款款走来。
诗怀雅身着一套轻薄贴身的黑色运动装。
她的身材保养得非常好，被那一套紧身运动装一衬，更显曲线。
她正狡黠地想问问保镖自己穿这一身怎么样。
却见得沈苍夜面无表情地朝她招招手，“上来吧，我准备好了。”
诗怀雅轻哼一声，继续往前走。
拳击台的高度到她的胸口，菲林少女很不客气地伸出手，“拉我一把。”
沈苍夜只好弯下腰，料理这位麻烦的雇主。
他一手托她手肘，另一只手扶她后背向上一捞。
登时，她整个人都挂在他双臂之间，被端上高台。
诗怀雅一赧，急忙道：“你快放我下来！”
刚才着动作——简直就像是在抱一只猫！
沈苍夜放下了她，又多看了她一眼。
小老虎噌地撇开脸。
没理会她，沈苍夜走到了拳击台的中心，“先跟我热身、拉筋。”
“我已经热身过了！”诗怀雅没好气道，“直接开始吧，你要教我什么？拳击？柔道？”
“你没基础，练自由搏击最合适。”沈苍夜一边说一边戴上护具。
他大致教了一下几种基础的拳法，退到沙袋旁边，左腿在前，身体微沉，跨实战步，蓄力，骤然出拳。
砰的一声闷响，仿佛二百斤沙袋都要被打散。
扶好沙袋，沈苍夜向自己的雇主小姐告知，“先从直拳开始。”
诗怀雅随手打了两拳，又不悦地甩着手臂。
沈苍夜道：“怎么了？”
“好痛，沙袋太硬了。”菲林大小姐皱着眉，“话说我的五百块钱就是为了让你站在那里看我打沙袋的？”
“好吧。”沈苍夜叹口气，举起了相对软一点的拳靶，“左右直拳，哪边都可以。”
诗怀雅气哼哼地抬手出拳，砸在拳靶上。
连响声都没有。
“你力气太小了，碧翠克斯小姐。”沈苍夜提醒道，“这别说防身了，直接送还差不多。”
小老虎被激怒了。
她不服输地又打出一拳。
沈苍夜还是摇头，“没力啊，平时你在健身房练的都是什么？真的不是在摆拍吗？”
诗怀雅不满，“这个靶，把我的力道都缓冲掉了！”
“打靶也不行，打沙袋也不行。”沈苍夜索性拆掉护具，站直，“你在我身上试吧。”
“打哪里都可以吗？”老虎尾巴兴奋地摇晃起来，沈苍夜开始觉得这位是不是有S的潜质。
“嗯。”他站直等她挥拳。
这位财团大小姐，她的力道有几分他清清楚楚，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沈教练，你未免也太过于自信了一点！”诗怀雅来了兴致，“接招！”
她退几步，猛然加速冲刺，然后大叫着出拳。
结果只是在最后一刻像玩笑一样轻轻碰他一下。
菲林少女擂了一下他的胸膛，接着手指轻轻点他小腹，仰头望着他笑，“算啦算啦，好学生可不会拿老师当靶子，我不好意思的。”
紧接着她的神色一僵，弯曲食指。
他的胸膛、腹肌都好结实啊……
马上手就被抓住了。
沈苍夜面无表情地说：“首先，不需要冲刺加速，其次，在发力瞬间可以喊，但是提前喊的话，所有人都知道你要发动攻击了。”
他走到诗怀雅身后，木着脸教，“刚才的直拳动作不对，我教给你的实战步呢？脚不要内八，身体向下——”
堪称灼热的近距离，他非常敬业地投入教学，触碰她身体也不在意。
那边的财团大小姐却压根无心向学，觉得身体的造血功能正在勃发，全身的血都冲在头顶。
她看了他一会儿，说：“哎，你有没有看过大小姐对保镖动心的小说？”
“小说是小说，就是罕见事件才能写成小说，平平凡凡的小保镖，层次不一样，就该有自知之明。”沈苍夜道，“肩膀再收，不要佝偻着身体。”
“你也不是平平凡凡的小保镖啊！上次招标你还能唬住那一群专家呢，项目部的人一个都做不到！我可不认为你平凡。”
“您这么抬举我，别是又想让我无偿白干什么活？”沈苍夜不为所动，握住她手腕向后收，再猛地带出去，“直拳的标准动作就是这样。”
那位大小姐依然没遮拦地观赏他，“你身上的肌肉又精又瘦，比那几个健身教练好看多了，怎么练的？你不会是什么特工之类的吧？”
沈苍夜一本正经地架住她手臂，淡淡道：“刚才的动作，你自己试一试。”
小老虎眼珠一转，笑得像狐狸，“沈先生，你当我老师，又当我保镖司机，鞍前马后事事都做完，就不怕我一时发痴，把你当迷恋对象？”

960.不会有金屋藏娇吧?
这个学生心不在焉，言语里又是三分戏谑四分捉弄。
沈苍夜很无奈，只能停下来，抿着唇，低头望着她，任她说。
施怀雅家的大小姐完全不避讳，好似调戏般又认认真真地坦白，“讲道理，这种身份的差距也非常容易产生禁断的恋情。”
“那是你小说看多了。”听过了堪称恐怖的豪门恩怨，沈苍夜并不想参与到商界的无硝烟战争中。
“小说也是以现实为蓝本的。”小老虎笑得狡猾，“我都讲明危险了哦，怎样啊教练，要不要同我保持距离？”
诗怀雅乐此不疲地发动着调戏技能。
初时，她对这一位和大多数应聘者一样的普通保镖不甚在意，只当他是一个能力突出的竞争者。
可是当他意外理解了她想要考验他的套路，她不得不向他解释自己的动机、讲述自己的过去，在分享秘密产生的亲近感之外，她开始对他产生了好奇。
……这家伙，挺聪明的嘛。
更不用说他还能在所有人陷入僵局的招标会上侃侃而谈，唬住试图为难他们的甲方专家了。
对于一个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又能干又聪明的人，很难让人不对他产生好感。
——尽管这人总还是用让人生气的“金钱关系”、“雇佣关系”来形容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诗怀雅内心很不满。
……再怎么说，也应该，算是朋友吧？都认识这么久了。
于是，施怀雅家族的大小姐萌生了一个想法：
或许可以，借机多了解他一点？
沈苍夜并不买她的账，转过身跳下拳击台，“好了好了，也练了大半个小时了，休息一下吗？我去买水。”
大半个小时，其实有一半是他在演示和讲解。
只怪某位女上司根本无心向学，花了大价钱来这里玩儿。
有钱人的时间真是令人难以理解……
菲林少女看着他远去，走到拳击台的边缘，倚着拳击台的围绳，勾着鬓角的金发扬起脸，高声扬言，“嗨，保镖先生，你搞不好会成为我初恋欸，有没有好得意啊？”
沈苍夜不做表示，背着身快步走。
诗怀雅恼了，赶忙也想追下来。
她走到拳击台旁边，又皱眉，“喂，你就不能等我下？太高了，我下不来。”
沈苍夜抬手一指，“中间有梯。”
死扑街，油盐不进！
诗怀雅气呼呼地往下走。
然而拳击台的地面是软垫层的帆布，滑得不行，财团大小姐才走了两步就拐了一下，整个人从拳击台上滑下来。
刚给大小姐买好了运动饮料，沈苍夜就听见身后一身惊叫。
“哎呀，救命！”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赶紧去接住她。
诗怀雅惊叫着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方才站稳，气急，“都怪你！急什么急啊你！闷头就往前走，也不等我！有你这样的教练吗？有你这样的保镖吗？下次再这样，我扣——扣你的工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沈苍夜咧了咧嘴，到底是雇主，自己作为保镖也没看好她，怎样都得客客气气的。
沈苍夜把小老虎扶到一旁的椅子上。
“今天练不了了。”沈苍夜歉然，“刚才没注意，抱歉……”
菲林少女撇开脸，兀然心生一计，不悦道：“我脚扭了！很痛，走不了！”
沈苍夜提着她白白嫩嫩的脚踝，低下头细细端详。
还没看清楚，碧翠克斯大小姐羞怯地缩回脚，又故作愤愤，“手也痛脚也痛，我今天是撞了什么鬼运气！喂，你不是医生吗？你就没有点办法吗？”
沈苍夜思考着，“我用源石技艺替您处理一下？”
“不要！”诗怀雅断然拒绝，“谁知道你那源石技艺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副作用！本小姐的脚可是很金贵的！”
“我送您去医院。”沈苍夜最后决定。
“我不要！万一被拍到，公司里又造谣说我得了什么病！”
“或者我送您回家，路上买点药。”
碧翠克斯大小姐早已经已准备好了“妙策”，眉毛一挑，道：“哎，我记得，上次你告诉过我你新租的公寓，不就在附近？”
“是这样没错但——”
“我只需要找个地方稍作休息，买点药油，坐下来揉一揉淤血，你家就很合适，不是吗？”语音落地，大小姐眨着一双碧绿的大眼对住他。
——怎么快速了解一个男人？
——去他住的地方看看就知道。
这家伙总是口口声声说我老婆怎样怎样，但是平日观察也没见着他逢年过节周末的要求要提前回家陪老婆。
不会只是说着开玩笑吧？
顺着这个念头想，诗怀雅产生了一个更加邪恶且嘲弄的想法：不会他天天喊着的“老婆”，都是在电脑里的吧？
上一回跟这人不怎么熟悉，都没有多加注意他家里是什么样子的。
但是这一回。
大小姐的心里一直在盘算着该怎样找个正当的理由去这人住的地方看看。
这可是深入了解他的一个大好机会。
“去我家？”沈苍夜听了，错愕地连连摇头，“我家里都没有收拾，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我还没有去过你的新家呢！”
“这……”沈苍夜大感头疼。
——最后，碧翠克斯决定得毫无回嘴的空间，“走吧，去你家！”
沈苍夜看了她两秒，只好认命地回身蹲下，留自己的后背供她依附，“冒犯了，我背您吧。”
小老虎集全身之力挤出一张冷面孔，但目睹他后背坚实可靠，她又偷偷微笑，扑向他后背。
沈苍夜背着她上车，这家健身房的确与他住的小区不是很远，步行也就五分钟。
他带着诗怀雅回了家。
走到门口，背后的雇主小姐突然紧张起来。
万一……
万一打开门，有个漂亮姑娘立刻穿着睡衣迎上来怎么办？
万一他家中装修温馨，还有一张婴儿床、一墙堆积如山婴儿奶粉怎么办？
她肯定会尴尬到崩溃抓狂当场一头撞死吧？
“喂，沈苍夜，你屋里……”
“嗯？”
“算了，我没话跟你讲。”
“好。”
好？好什么好？诗怀雅一阵恼怒。
没有时间给她平复情绪，沈苍夜掏出钥匙开了门。

961.诗怀雅的单人任务
门开了，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
身后的雇主小姐趴在保镖背上，老虎耳朵却是腾地立起来。
沈苍夜也有点意外，席德佳居然不在家。
等他打开灯，诗怀雅立刻眨眨眼，开始全面侦查工作。
……好吧，虽然这样打量人家的房间不是很礼貌但是——
管不了那么多了！
房间很整洁，所有的东西都叠放整齐，又因通风良好、养花养草，比街市多一分清新。
是两室两厅的布局。
嗯？
诗怀雅陡然警觉。
两室两厅！他不会……还有一个室友吧？
沈苍夜没注意她的神经质，只是走过去将她放置在沙发上，蹲下替她脱鞋，再仔细观察她扭伤的脚踝。
其实都是假装，疼才怪呢。
“喂，你不要看了，我说扭伤就是扭伤了！”碧翠克斯小姐抽回了脚。
沈苍夜狐疑地瞧她一眼。
之前席德佳练舞的时候那是真的扭伤，脚踝都肿起来了，至于这一位……
“咳！要肿也没那么快肿起来吧！”雇主大人好像觉察到了他的怀疑，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干嘛，人和人之间没有信任了吗？”
“那我给您冰敷一下？”沈苍夜道。
“啧，要涂点活络油！你是龙门人吗你！”诗怀雅翻白眼道。
……我用不用药油和我是不是龙门人有关系？沈苍夜一阵无语。
但他还是起身，“我去找药油。”
财团大小姐趁机提出苛刻的要求，“我都用查记活络油，其他的我用不惯，楼下有药房，你快点去买回来给我。”
“不至于吧……”他转过身站在原地远看她。
小老虎高傲地仰起脸迎上，毫不畏惧。
两人对峙，拿钱的保镖屈服了。
沈苍夜刚刚一出门，诗怀雅的扭伤立马就神奇地痊愈了。
她穿上了鞋，开始在房间里绕行。
对于他的一些个人的情况，她一直好奇着，但有不敢问出口……毕竟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到那一层。
一问出口来，要么会被他顶回来，要么会被他拒绝回答。
——可是，不管怎么说，自己作为上司领导、作为雇主，当然很有必要了解清楚员工的家庭、婚姻等个人情况啊。
——这样才更加有益于自己安排工作嘛！
诗怀雅给自己找了一个极其充分的理由。
她开始后悔，当时怎么就没在招聘报名表上让他填写“情感及婚姻状况”这一栏呢？
罢了罢了，自己调查也不是不行。
这是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完成的特工任务。
“咳咳，这绝对不是在侵犯他的个人隱私，只是雇主在视察员工的住处，实地了解后勤保障工作，关心关爱员工生活，把员工的切身利益放在第一位……说到底还是为了这个不愿意住来家里的员工好……”
诗怀雅自我催眠着到处翻看。
一个房间锁着，她只能查探沈苍夜的房间，看他衣柜、桌台、鞋架，更拿出放大镜在他枕边巡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嗯！？
在她巡查到洗手间的时候，竟然发现了两瓶护肤品。
半开的鞋柜里竟然有女人鞋子！
这房间里……有女人！
呵，品位太差了，从护肤品到鞋靴，个个都随大流，平民的便宜牌子……
最后的评价是富婆自己加的。
她还没能把整个房间巡视完毕，骤然听到锁匙开门的声音。
听到响动的碧翠克斯小姐三秒内回归原位。
沈苍夜拿着药油开门进来，坐到沙发上，“是伤到什么部位？有没有发热？扭到筋还是伤到骨头？”
诗怀雅摇头装傻，“不知道，反正有点痛，哎呀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倒是涂啊！”
她伸出右脚，白炽灯下皮肤白皙得能瞧见淡青色的脉络，仿佛娇嫩得一触就碎。
碧翠克斯大小姐趁他开药油的功夫，试探问道：“看不出来啊沈苍夜，你还跟个姑娘同居着呢！”
“同住。”沈苍夜瞟她一眼，心说我这不是帮您省房租钱吗，毕竟我这房租都是您报销的啊。
同住！同住！
不是同居！
嘁，原来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同居情缘啊。
菲林少女连忙捂住嘴，企图掩盖满脸窃笑。
沈苍夜很意外，“您是怎么——”
“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是碧翠克斯·施怀雅。”财团大小姐哼了一声。
“好吧……”
“那姑娘……”听到他的纠正，诗怀雅乘胜追击，“那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青春靓丽的那种？可爱风的？还是成熟温柔稳重的？”
沈苍夜差点吐血，“合着我还能选择我的室友是什么类型？能找到房子都不错了好嘛。”
“什么啊，难道你还想选你的女室友的类型吗！”诗怀雅鄙夷道。
“我当然想选啊！”沈苍夜面无表情，“最好是和我心爱的姑娘们——”
“噫……好恶心！还‘们’呢！这就是宅男的幻想吗！！”碧翠克斯的眼神都变了，还笃信着宅男幻想的这个念头。
……好吧，能和谐地住在一起目前的确还处于幻想阶段。沈苍夜心中叹口气。
诗怀雅冷不丁道：“我让你住来我的别墅你又不愿意，不会是舍不得这屋的小姑娘吧？你们关系挺好？”
沈苍夜答得倒快，“老大，你那地方离罗德岛的办事处很远啊，我上班都不方便。”
“不住就不住，随你！”诗怀雅哼了声，踢开他的手站起来。
不行了，再放肆下去肯定要忍不住笑出声。
“你……”沈苍夜越发读不懂了。
“我没事了。”诗怀雅利落地穿好鞋袜，再站起身，低头看着一手拿药油一手扶住膝盖的保镖，“你送我回家。”
想不起前一刻是谁疼得走不动路，一定要到他家里来休息。
沈苍夜还以为她伤得严重，已然做好打算领她去医院拍个片，哪里想到现在她站直身完好无损。
果然是资本家……讲谎话比饮水都要轻松。
沈苍夜毫无办法。
龙门的交通拥堵严重。
他送了自己的老板回去，又驱车回到家里，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沈苍夜刚刚一开门，只见席德佳坐在客厅距离门口最近的穿鞋的椅子上。
“——席德佳？”
修士偶像抱着自己的包包，愁眉苦脸的模样，仿佛眼中都失去了高光。

962.再踢被子,我就把你〇〇〇
沈苍夜知道，席德佳今天又是一大早就出去拍摄了，现在接近九点钟才回到家。
“你刚回来？”沈苍夜问道。
“嗯……”黎博利姑娘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吃饭了吗？”沈苍夜问道。
“嗯……”
沈苍夜意识到不对，本来在回房间的路上，又折返回来，“席德佳？”
“唔。”席德佳缩了缩身子，将膝盖也收到了椅子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沈苍夜顿了顿步子，走到黎博利少女的面前，席地坐下与她平视，“怎么了？是遇到烦心的事情了吗？”
小狮鹫见他折返回来了，眼中有几分喜色，但很快被掩饰住了。
她抿了抿唇，说：“我……我只是很累。”
“今天拍摄了一整天？”沈苍夜问道。
“不是，不是因为忙活了一整天，只是……”席德佳想了很久，才说，“我不明白，他们希望用我的‘修女’的人设去打出知名度，可是我想正常的做我自己的时候，他们又很有意见，觉得我这是不对的。”
沈苍夜见她缩在椅子上，便说：“要不然咱们坐到沙发上去，那样坐着舒服一点。”
“嗯。”席德佳揉着被新高跟鞋磨得都起泡脱皮的小脚，鼓着脸蛋。
她很想说，我真的好累，你能不能把我抱过去？
可是话语卡在嘴边，脸已经红透了。
太害臊太羞人了！怎么说得出口？
狮鹫少女耷拉着尾巴，只好站起身朝沙发走了过去。
她以同样的姿势窝在沙发上，又喃喃的说：“我不明白他们说的‘人设’究竟是什么意思，导演、经纪人、制作人……他们总是告诉我，只有按照预定的‘人设’去做，才能有人气、有粉丝，可我不知道怎么做呀。”
她说了许多，最后只是茫然的呆望前方，“我原本想象的很好，认为偶像很赚钱、有机会挽回修道院，现在想来……也许偶像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经纪公司不是慈善组织，他们的目标是最大化的追求经济利益，每个人的个性特质，也在经纪公司的设计之中，不容有半点差池。即使你本性热情又火爆，但当组合中需要一个文静羞怯的角色来吸引粉丝时，你只能收敛个性，戴上虚假的面具面对观众。”沈苍夜说，“这是必要的包装，是走红的关键，但也是无形的枷锁。参加比赛也是在试错，你在比赛过程中一点一点地适应，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愿意牺牲一些东西去成为偶像。”
“我……我不知道。”睫毛微微垂下，拉特兰的修士抱住了自己的狮鹫抱枕。
沈苍夜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发，说：“你今天太累了，我去给你热一杯奶，喝完就快休息吧。”
沈苍夜到了厨房里，倒了一杯瘤奶放进微波炉里。
等待的时候，他回到客厅，就见到黎博利少女已经靠在沙发背上睡着了。
……看来她这这一整天是真的累坏了。
沈苍夜轻轻推了一下小狮鹫的肩膀。
席德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去床上睡，别在这里。”沈苍夜说。
“啊……”席德佳揉了揉眼睛。
这时候，微波炉的声音响了，沈苍夜便回到厨房去拿热好的瘤奶。
他再回到客厅，就见到席德佳躺在沙发上又睡着了。
沈苍夜顿了顿，还是没忍心又把她给叫醒，便从她的房间里拿了一床毯子给她盖上。
给她盖好毯子，沈苍夜关了客厅的灯。
席德佳睡得朦朦胧胧，翻了个身，两个小脚丫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早春的时节还有点冷，她抽了抽鼻子，打了个喷嚏。
恰逢沈苍夜从房间里出来准备去洗澡，见状就就顺手帮她把脚给盖上了。
浴室的门刚刚关上，席德佳就睁开了眼睛。
现在整个身体都笼罩在毛毯之下，暖呼呼的。
她心中窃喜地抖了抖耳羽。
席德佳就这么认真的听着屋子里的所有动静——滴答的钟声；卫生间水流的声音；卫生间窸窣的穿衣声……
啊，他洗完澡了。
席德佳在卫生间门被拉开的前一刻将被子踢下了沙发。
门开的声音有些刺耳，修士少女的一颗心也悬得极高……总觉得就要喘不过气来了。
对方大概在擦头发，有毛巾和头发摩擦的声音。
脚步声响起……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席德佳赶忙紧闭双眼缩成一团，装作寒冷的模样。
她闻到沐浴露的味道，像薄荷，又像柠檬，闻起来很清新。
热烘烘的气息靠近，旋即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之后，毛毯又盖在了她的身上。
接着沈苍夜就进了房间。
房间门没有关上，席德佳知道他肯定还会再出来。
于是她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身子，又把毯子给甩掉了。
不光如此，这一回连她怀里的小狮鹫抱枕也一并掉在了地上。
她不惜在寒风中抖了五分钟，终于又听到了室友的脚步声。
沈苍夜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拾起狮鹫抱枕，塞在了席德佳的怀里。
“席德佳，你醒了吗？”沈苍夜问道。
拉特兰的修士犟着不回话。
于是沈苍夜只好又给她盖上毛毯，接着又从自己的衣柜里拿了床被子，覆盖在毛毯上。
“这回你可别再踢被子了。”沈苍夜在旁边的沙发上坐着，又瞧了她一会儿，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刚一走，席德佳就睁开眼睛。
瞅了瞅怀里的狮鹫抱枕，又瞅了瞅他关闭的房门，黎博利姑娘扯着被沿，小心翼翼闻了闻……
嘴角禁不住浮起弯钩，这是他的味道，很干净很清爽的气息。
四下无人，席德佳忍不住把脸埋进被子里，像只小猫咪一样在被子上摩挲了一阵，心里欢快极了。
她自顾地笑开来，笑着笑着竟笑出了声音，整个客厅都响起她突兀却清脆的笑声。
察觉到自己的笑得太奇怪，拉特兰的修士少女及时地伸手捂住嘴。
她又小心地瞧了一眼沈苍夜的房间门。
没有动静。
席德佳缩进被窝里，环过自己的尾巴，兴奋得把怀中的抱枕都挤压得变了形。
一点点的小事都能让她心中窃喜小鹿乱撞。
席德佳睡着了，睡得比往常在床上睡的还要更加安稳。

963.老虎?胖橘罢了!
席德佳的工作日渐繁忙，沈苍夜也没有闲着。
碧翠克斯已经进入了正常的工作日程中。
沈苍夜每天除了在罗德岛住龙门的办事处工作，还要去接她上下班，只盼着能有休息日在家躺一天。
不得不说，诗怀雅是个顶好的雇主，时不时就找机会给他发红包。
今天提前到啦？给，红包。
哇，今天的西装挺帅嘛！给，红包。
今天我心情好！给，红包。
收入是高了许多，可是每天早出晚归，大有成为社畜的潜质，连车都来不及去洗。
正在沈苍夜看着“老板赠送的”豪华轿车已经被尘土污染的不成样子，心里正担忧着因为没有洗车而被碧翠克斯大小姐责备的时候……
——老天就遂了他的愿。
一场暴雨。
早上起来，沈苍夜发现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
滂沱大雨斜打着玻璃窗子，噼噼啪啪的像点着了一串串连珠鞭炮，风在疯狂地咆哮，雨柱漫天飞舞，简直就像成千上万支利箭。
这雨一下就是一整天。
那阵势，让人不禁觉得这压根不是雨，而是天灾。
诗怀雅这次终于没有再要求沈苍夜再送她去什么健身房，晚上稍微加了一会班，七点就直接回家。
到了家，小老虎才发现自己忘了带门卡。
……在与沈苍夜签了保镖的合同之后一段时间，碧翠克斯原本的保镖集团返回维多利亚。
如今，别墅里只有碧翠克斯本人和一位女佣在照顾她的日常起居。
诗怀雅打了女佣的手机，但是没有打通，猜测她可能是在厨房里忙着做晚饭。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子。
沈苍夜说：“您有什么备用的房卡之类的吗？或者敲一下门，总能听到的吧？”
“厨房那里，不一定听得到。”
“您再打一次电话吧，我陪您等。”沈苍夜说。
菲林大小姐却突发奇想，“我想起来了，我的房间还开着窗。”
“哈？”
“跟我来！”
“哈？”
屋门前，沈苍夜正纳闷。
谁料财团大小姐走过正门绕到别墅右侧，自顾自取下包往二楼窗台一甩，小包当即越过围栏落进阳台。
雨无处不在，悄悄将她头顶、睫毛、袜沿打湿。
她退后几步站在雨中，眼睛盯住二楼阳台。
“您这是在干什么？”沈苍夜非常无语。
“废话，当然是爬上去。”弓腰，站稳，蓄势待发，财团大小姐准备一个冲刺攀爬上楼。
她刚刚冲出去半步，半道被人拦腰抱住，整个人都被他提起来，稳稳当当，轻松如同抬起一只胖乎乎的橘猫。
沈苍夜一只手勾住她腰身，将她抬至半空，另一只手仍举着雨伞，“下雨了，露台太滑了，摔下来就不好了。”
“拿着。”沈苍夜把伞递给她。
“啊？”诗怀雅懵逼。
根本不必有冲刺攀登等多余动作，沈苍夜原地跳跃，双手攀住围栏，手臂力道轻轻一带，整个人都跃到二层阳台，全程至多三秒钟。
“上来。”他从栏杆处弯腰，拉住她手腕带起她整个身体，再以空余的手撑住她腋下，顺利将她抱上二楼。
小老虎呆了呆，只见着他脸上沾满夜雨，睫毛落着一两颗水珠，晶晶亮亮放着光。
“我走了。”沈苍夜道，“明天我准时来接您。”
“喂！”诗怀雅道，“进来喝一碗姜汤、换个衣服再走。”
沈苍夜就摆手，“不必了。”
“叫你来就来，哪那么多婆婆妈妈！”诗怀雅眉毛一竖。
“好吧。”沈苍夜只好依言翻进了碧翠克斯的房间。
诗怀雅摔过来一套西装衬衫，“喏，这是上次我给你订的你又嫌太正式不愿意穿的那件。”
“谢谢。”沈苍夜回想起来，的确是有那么回事。
他拿着衣服愣在原地。
“出门左转，公用的洗手间和衣帽间！”诗怀雅没好气道。
“哦哦，明白！”
小老虎再大胆，也没有敢直接浴巾出镜。
沈苍夜换完衣服又等了好些时候，见着碧翠克斯大小姐刚从房间里出来，已经穿戴齐整。
“您……”沈苍夜愕然。
他本想说您居然那么快就洗完了，但诗怀雅抢在他前头呛了他一句，“想看我披浴巾出来？你想得美！”
“呃……”沈苍夜无言以对。
他们整理好，从楼上下来。
适逢女佣把饭菜从厨房里端出来。
可怜的菲林女仆见到两个大活人突然间从楼上冒出来，吓得魂飞魄散。
要不是沈苍夜抢上两步扶住她手里的托盘，诗怀雅小姐今天晚上就要喝西北风了。
“您、您怎么会和他——”女佣话说了一半，意识到失言，不该多问，连忙改口，“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没有听到门的声音。”
“刚回来。”诗怀雅直言道，却也没点明她忘带钥匙打了女佣手机却没打通的事情。
若让女佣知道她错过雇主电话，大概会自责不已吧。
“晚饭已经做好了，还有十五分钟，主菜就能完成，请您先用沙拉。”女佣说。
“给我弄两碗姜汤。”诗怀雅道，又转向沈苍夜，“大只佬，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大只佬是什么鬼称呼？”沈苍夜虚着眼。
“因为你个子高啊。”菲林女孩掩嘴笑道，“所以到底留不留下来吃晚饭？”
“不必了。”沈苍夜摆手。
小老虎重重地哼了一声，“急急忙忙的，莫非是要回去找你的室友谈情说爱？”
语气和音调都怪怪的。
“什么话呢？”沈苍夜翻了个白眼，“跟你这吃还要再等十五分钟，都下班多久了？我想早点回家。”
“好，慢走，不送！”诗怀雅兀然变了脸色，摆了摆手作送客状。
沈苍夜也懒得细究她为什么突然间变脸，也不想去思考。
他径直朝着别墅的大门走去。
“喂！”诗怀雅又从后面追来。
“嗯？”沈苍夜一停。
一碗姜汤塞到他手里。
财团大小姐高傲地盯着他，“这么大雨，淋湿了要感冒，我可没空去再找一个司机，把姜汤喝了，别到时候生病了耽误工作！不然我扣光你的工资！”

964.知道这事的,都得死
沈苍夜端着姜汤一口闷，喝完了，便将碗还给女佣。
走了几步，他的脚顿了顿，被墙上的照片所吸引住了视线。
听碧翠克斯说，她的祖父亚当斯·施怀雅在龙门购置有许多房产，这一套别墅也是其中之一。
在房间里，他喜欢用自己家族的人的照片来装饰。
眼前的这一面墙上，挂着亚当斯·施怀雅的礼服照片，和他与施怀雅家里小辈的合影。
……鬼知道碧翠克斯小姐是怎么能在这张大幅半身照的“注视”下睡着觉的。
但真正吸引沈苍夜注意力的并非那张大幅半身照片，而是那一张合影。
这张照片中的碧翠克斯约摸六七岁，带着漂亮的宽檐帽，穿着可爱的小裙子，正是天真浪漫的年纪，看起来非常可爱。
“你在看什么？”诗怀雅踱步过来。
“这是你们家这一辈小孩的合影吗？”沈苍夜问道。
“嗯。”诗怀雅应声道，“这是我六岁那年拍的，爸爸第一次带我来龙门，我们在爷爷家做客。刚好那天，几个孩子都在，大人们就让我们拍全家福。”
她很快发现沈苍夜的视线，又笑着说：“你是在看这位世界第一可爱的小姑娘？”
沈苍夜白了他一眼。
这人还真不害臊。
他一面说，一面回忆着那天同诗怀雅一起去公司的时候，见到了哪些人。
他反复打量，目光逐渐深沉，最后的手指定格在一个地方，说：“这是瓦雷克吗？还有……这是……”
“这是翁斯勒，我的二堂哥。”诗怀雅说，“他和瓦雷克是搭档，也是集团现在的财务总监。”
“可是这个人……”沈苍夜努力回忆着。
他送诗怀雅去上班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在公司里见过诗怀雅的几位堂兄。
可这个人，该怎么说呢……？
沈苍夜皱了皱眉。
“怎么了？”碧翠克斯出声问道。
沈苍夜回答：“这张照片有些奇怪，瓦雷克我认识，可是这个翁斯勒，他怎么看起来有点怪。”
“有点怪？”诗怀雅不解地说。
这一张照片拍摄于亚当斯·施怀雅在龙门的一处庭院内。
天光明媚，假山叠嶂，背景色十分和煦，孩子们造型各异，或坐或站，在父母们的陪同下，面对着镜头腼腆地笑了。
沈苍夜的指尖按着翁斯勒的脸不放，“你二哥我是见过的，但是他的脸型,和现在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诗怀雅提高了警戒心，“可是，这都是孩子时期，拍照片的时候，他才八岁半。”
沈苍夜想了想，方才继续说：“人的皮相会随时间改变，但骨相却难以变化。七岁以后，双眼和鼻侧的距离宽度、两眼之间的距离，会成固定比例，就算是整容也很难改变。”
“我不明白……”诗怀雅一脸茫然。
沈苍夜叹口气，“你不信我的话吗？你可以拿尺子来量。我们学解剖的时候看过骨骼的模型，外部的骨可以通过整容磨平，但是其他的部分很难改变。”
诗怀雅觉得自己心跳加速，“你是不是看错了？”
“他有没有一些……”沈苍夜想了想，说，“一些比较奇怪的举动，或者说与以前不一样的地方？”
碧翠克斯小姐错愕的看着他，“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直说了。”沈苍夜沉吟道，“我觉得他们两个可能不是同一个人。”
诗怀雅抿紧了嘴唇，因为极度惊讶，她感到些微的耳鸣。
瓦雷克和翁斯勒自幼不和，翁斯勒是个花花公子，全然无意于集团的事务，他每日流连于风月中，甚至磕了药染了病……可他们现在，却是配合极佳的搭档。
祖父不看好他，但那一辈的孩子中，瓦雷克独木难支。
——亿万身家，错综复杂的人脉网，足够让一个人看淡亲情。
沈苍夜还在自言自语：“他的脸完全不一样，这张照片很奇怪。”
彼时诗怀雅已经理清了思绪，她不由得微微颤动，甚至发抖，控制着牙齿间的碰撞，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嘴上却还是喃喃，“怎么可能，没有这种事。”
沈苍夜摇了摇头，“算了，权当我多虑了。”
他并不想插手这个富庶家族内部的争斗。
诗怀雅突然拉住他，声音低沉却坚定，“这事你千万别在集团里说！谁也不能透露出去！”
“我明白，我信任你，所以也只跟你说。”沈苍夜道。
“不能说，明白吗，为了你的安全！”碧翠克斯小姐好像突然着急起来。
“我明白的，您放心。”
沈苍夜告辞了，诗怀雅却还在原地，看着合照久久的沉思。

965.被拿捏了
这一夜的淋雨，对沈苍夜来说是没什么。
可是不曾想，诗怀雅居然因此感冒发烧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沈苍夜挺意外的。
毕竟这位雇主每天活蹦乱跳的，沈苍夜怎么都没有想到她会生病，还是发烧到直接卧床的那一种。
“碧翠克斯小姐，碧翠克斯小姐，您醒一醒，医生来了。”
——是女佣的声音。
光闯进来，过了好些时候诗怀雅才看清，她床边挂着吊瓶，还围住个私人医生——自然是女佣请来的。
女佣脸上有着疲态，“小姐，您昨晚发高烧，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诗怀雅皱着眉，摇了摇头，一开口嗓音都已经生锈，“我肚子饿。”
“问题不大，多休息就好了。”医生说。
“嗯。”诗怀雅懒洋洋地应。
送走了医生，诗怀雅又卧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什么，招呼女佣过来，“有没有通知那家伙不用来接我上班？”
女佣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是在说老板的私人保镖，忙道：“通知了。”
“他有没有说要来看我？”诗怀雅追问。
“啊……？”女佣愣住。
倒是财团大小姐自己先软了，“算了，关他什么事，他爱来不来。”
女佣默然。
……老板，您的不满都快要溢出来了。
诗怀雅接着说：“帮我订去维多利亚的票。”
“可您现在还在病中。”女佣道。
“先订大后天的。”碧翠克斯小姐叮嘱道。
翁斯勒的事情太过蹊跷。
她要亲自回维多利亚查一查。
如今她在公司里的对手很多，瓦雷克和翁斯勒两人是最大的阻碍。
爷爷死后，董事会拉帮结派，倘若股权遭到稀释，会给大古集团带来灭顶之灾。
截至目前，除了拿到遗嘱的碧翠克斯，其他人都不知道遗嘱的去向，而高层还在内斗。
集团奉行几十年的管理制度遭到几位职业经理人的质疑——亚当斯·施怀雅在世时，他们可是连一句反对都不敢说。
碧翠克斯没有立刻拿出遗嘱，因为，亚当斯·施怀雅的遗嘱，一定程度上来说是对她不利的——瓦雷克和翁斯勒的实权，比她多太多。
她在等，等他们内斗。
然而各方虎视眈眈，想坐收渔翁之利的人，何止她一个？
所以她必须主动出击。
碧翠克斯想着公司里乱成麻的事情，又觉得疲倦。
吃过饭缓口气，渐渐又睡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见着那个死扑街私人保镖安安静静坐在床边看着她。
沈苍夜把她探出来的爪子放回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听女佣说，你发烧很严重，手机上你没跟我说。”
“跟你说有用？你又不理我，不是回个嗯，就是一句好吧。”诗怀雅仗着病号的特权，随意任性。
“好吧。”
“你看，又是没话讲！你跟我就一个字不愿意多说！”
“我没那意思。”沈苍夜无奈道。
他手边抽出一束花，“早日康复，碧翠克斯小姐。”
十二朵红色康乃馨。
康乃馨……
康乃馨！
财团大小姐怒极攻心，“你下回送只活鸡来算了，杀了还能煲蛊鸡汤！”
好在沈苍夜还准备有另外一件礼物，“嗯，这个也送你。”
一只长方形礼盒，扎着紫色缎带。
诗怀雅狐疑地坐起来，费力地去拆外包装。
里面居然是一只乖乖模样小老虎，穿着西装打着领结戴着墨镜，非常时髦。
“你倒还真会送礼物。”她忍住笑，一再忍住。
“喜欢就好。”沈苍夜认真道，“按时吃药。”
菲林少女眼珠子快要翻上天了，拖长了声音哦一句，“还有没有其他？要不要按时打针、按时睡觉、按时刷牙、按时吃饭？”
沈苍夜想了想又说：“多休息，多喝热水。”
他带上了礼物的外包装，起身离开。
“——沈苍夜！！！”
诗怀雅咬牙切齿。
他说来探病就一定是探病，绝没有其他意图。
沈苍夜站住，等待雇主的吩咐。
菲林少女哼了声，阴阳怪气道：“我要去回一趟维多利亚，这个月你轻松了，有大把的时间了，不用一直被我烦了。”
沈苍夜微怔，最终还是重复祝她“早日康复”，带上门。
“喂——”诗怀雅不死心地叫道，“就这样！？”
“一路平安。”沈苍夜说。
“就这样！？”诗怀雅的脸都成了苦瓜。
“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您尽管吩咐我。”沈苍夜哭笑不得。
碧翠克斯哼了一声，抱着手臂不再言语。
沈苍夜只好说：“我会打电话给您的。”
“这还差不多。”小老虎高傲昂着头，“你完全不担心雇主身体状况的发言，让我怀疑还要不要继续雇佣你。”
“当然要！”沈苍夜连忙说。
“算你识相！”诗怀雅勾了一下嘴角。
沈苍夜一阵无奈。
唉，怎么就被金钱给拿捏了呢？

966.凶宅笔记
碧翠克斯大小姐回了维多利亚，沈苍夜再次喜提假期。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能够按时下班了。
席德佳最近的拍摄任务也并不是很多。
沈苍夜想着，这姑娘也总算是能好好休息了。
可是，现实似乎并非如此。
可怜的修士少女好像并没有能好好地休息。
第一天，沈苍夜听她抱怨昨天晚上没睡好，人看着也是迷迷瞪瞪的。
一开始想着，偶尔失眠也很正常。
第二天，就见到黎博利少女眼圈发青，显然是昨天晚上也没有睡好。
第三天……席德佳愈发憔悴了，人也没有精神。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一不工作了，反而就开始失眠了呢？
沈苍夜弄不明白。
晚上睡觉前，沈苍夜刚要关灯，敲门声响起来。
小狮鹫站在门外，眼睛里水汪汪的，好像要哭了。
她的怀里抱着那只狮鹫娃娃，怯生生地说：“你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关门？”
“怎么了？”沈苍夜不明白。
应席德佳的要求，他每天晚上睡觉都会关着房间门——
住进来的时候她就严厉禁止：“男女有别，睡觉怎么能在同一空间内！”
可是今天，为什么就转性了呢？
“好……吧。”沈苍夜想了想，还是点头，“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跟我说说呗。”
“没什么啦，就是我、我有点儿怕。”席德佳好像羞于承认这件事，说完这句话就嗖的一下跑了。
第二天沈苍夜刚刚下班，回家里一看，见到狮鹫小姐正恹恹地的蜷缩在沙发上。
“席德佳，今天又出去拍摄了，这么累啊？”沈苍夜随口道。
“唔。”席德佳见到他回来，精神也提振了几分。
她跳下沙发跑过来，表情十分纠结又有点惊慌。
“怎么了？”沈苍夜注意到她的异样，腾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他的抚摸令狮鹫少女露出了些许微笑，但是她很快又重新变得恐慌起来。
“沈苍夜。”拉特兰的修士用颤抖的声线说，“我觉得我们家好像闹鬼了。”
“闹鬼？什么鬼？”沈苍夜吐槽了一句。
席德佳非常认真的望着他，“我没有见过它的模样，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鬼……”
沈苍夜一窘，“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怎么就觉得闹鬼了？”
小狮鹫的尾巴耷拉下去，惴惴不安的说：“最近几天，我半夜醒来会听见奇怪的哭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弄不清楚那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好像是室内，又好像是外头……”
“哭声？”沈苍夜疑惑道，“你确定不是哪家的小孩子？”
“不是的。”席德佳急着解释，“那和小孩子的声音不一样了啦。”
她说话的时候，又不由自主的攥紧了自己的小手，受尽惊吓的模样。
沈苍夜伸手过去握住她，发现她的手冷冰冰的。
席德佳本能地抓住了他的手，在怀里死死的握着，继续诉说：“是这样的——晚上总听到哭声，像是女人又像是小孩，半夜三四点有人在哭，持续好久，你不觉得很恐怖吗？”
沈苍夜试图安抚她，“冷静一下，你先想一想是不是什么其他的东西，有可能你把类似的声音误会成有人在哭了，比如说春天晚上总有猫叫之类的……”
“拉特兰也有猫，我才不会把这个搞混啦！”席德佳气的跺了跺脚，“那猫是一声一声的叫的，这个是不一样的，那是一阵一阵的哭。”
沈苍夜愣了几秒，还是没有分清楚她说的“一声一声”和“一阵一阵”有什么区别，但倒是很切实的理解到了她的惊恐。
“所以——”沈苍夜总结，“你是不止一次在半夜听到了诡异的、类似小孩哭的声音，因此才觉得我们这里闹鬼了，是吗？”
“不是觉得，可能真的闹鬼了！”席德佳认真地道。
她还抱着沈苍夜的手，就忙不迭地低头念叨：“上主，求你垂视你的仆人的痛苦，快来帮助她，使她摆脱恶魔的奴役，恢复安宁的虔诚生活……”
沈苍夜被她按住手捂在她暖暖的胸前，一时不知道她是向所谓的“圣主”祈祷，还是在向他祈祷。
席德佳这么一提起，沈苍夜方想起来。
在他们搬进来的时候，房东曾经遮遮掩掩的说这间屋子里曾经死过人，是“凶宅”。
莫非……真的有什么玄乎的东西在？
……总而言之，这几天，倒霉的修士小姐由于“闹鬼事件”总是睡不好。
倒是沈苍夜半夜醒来的时候，能够听到她在隔壁房间里惊恐的祷告声。
这不是显得更加恐怖了吗！？
沈苍夜开始觉得——这事儿不解决不行啊！

967.你在劝一个修女相信科学?
席德佳处理闹鬼问题的方式可谓奇妙。
她先是经历了一系列怀疑与自我怀疑的过程。
包括但不限于：看一些龙门老旧恐怖电影、查阅各大论坛的龙门都市传说，试图找出事情发生的原委。
同时，一丝不苟的修士小姐也孜孜不倦的做了许多尝试。
包括但不限于——
“你在干什么啊席德佳？”
沈苍夜回到家，瞅见黎博利少女正摇摇晃晃地爬在梯子上，头顶着天花板。
“你为什么爬在梯子上！小心点啊！”沈苍夜担心地说。
席德佳皱着眉头，说：“我看了一部电影，电影剧情说，有个人在凶宅里住了很久，都没有什么异状。但是某一天，他发现地板上有一摊不明液体，他凿开了天花板，才发现一件可怕的事情！！”
“什么事情？”
“他的前任房客被房东杀掉了！！前任房客的尸体，就被藏在天花板的夹层里面！尸体腐烂才流出了尸水！”
这电影演的……正常人见到房间里见到不明液体，为什么第一反应会想到去凿开天花板啊喂！
沈苍夜默然了三秒，“办公楼的天花板有夹层我知道，你确定住宅的天花板也能有夹层？”
却见到虔诚的修士少女压根没在听他说话。
席德佳一手抚着天花板，轻声祷告：“圣主啊，请探查，并垂视，因为有恶灵骚扰你的仆人；求你赐与你的仆人丰盛的恩佑，使她免于恶灵的攻击……”
沈苍夜等她念完祷告词，才问道：“你房间里是出现了什么不明液体吗？”
“你瞧！”席德佳指着地上的一滩水。
沈苍夜看了三分钟。
——然后联系了空调的保修人员。
——花了一百块钱修理空调的排水管。
随后，又一切正常。
……
……
沈苍夜正在客厅里坐着，路过的席德佳冷不丁地发出惊叫。
“天哪，沈苍夜！你一定是被鬼附身了，你身上有奇怪的黑色物质！！！”
“哈？”沈苍夜愣了愣。
顺着席德佳手指着的方向看去，发现自己肩膀上落了一块黑色的油状物。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闻起来又腥又臭。
“你一定是撞鬼了！！果然是凶宅！”席德佳一脸惊恐，但还是按着他的肩膀轻声祷告，“圣主啊，求你以你的德能驱逐那寻求他灵魂的恶者，好使他从困境被救出来，能承认并光荣你的圣名——”
“话说你念这个真的有用吗？”沈苍夜做沉思状。
结果第二天回来就发现席德佳在客厅里放《大悲咒》。
沈苍夜懵逼了，“席德佳，不是我说啊……那个，你不是拉特兰的修士吗？你这么快就叛变了，也太不虔诚了吧！”
“我哪有叛变！神不都相互认识的嘛，拉特兰的神会替我说话的。信仰是信仰，但是战斗力不足也可以请援手的。”小狮鹫答得有板有眼。
沈苍夜无言以对。
话说你还不知道你拉特兰的神是个远古科技呢。
就听席德佳接着说：“信仰有很多种方式，唯有贩卖信仰这件事，才是应当被坚决抵制的！而且，你都被鬼缠上了，还在乎这些有的没的！我宁愿背上‘不虔诚’的罪名，也一定要把你拯救出来！”
沈苍夜扯了扯嘴角，努力地想露出一个微笑。
可是客厅里放《大悲咒》真的很奇怪啊！
当晚，沈苍夜肩膀上又出现了诡异的黑色油状液体，一样是令人作呕。
席德佳惊惧地再次祷告。
——沈苍夜反反复复检查。
——最后，找人清洗了抽油烟机。
随后，又一切正常。
……
……
“沈苍夜，我已经不止一次半夜听到玻璃球掉在地上的声音了，好可怕！肯定是楼上有个死掉的小孩在一个人玩儿呢！”
席德佳说的有板有眼，就差要念一段驱魔祷文了。
沈苍夜只能扶额，“席德佳小姐，请坐好，首先楼上没有死掉的小孩，楼上住的那位阿姨正气十足乃健身界至高强者鬼见了都要绕着走，其次我要给你普及一下其中的科学原理。”
……
……
看着席德佳一天天变得愈发神经质，而且因为过度惊吓每天都变得憔悴下去，沈苍夜觉得这也不是个办法。
本以为这姑娘只是神经过敏，过几天就好了，没想到她真的有些担惊受怕。
倒不是没有在夜里醒来，但是沈苍夜是确确实实没听到过席德佳所说的那些怪声音。
沈苍夜正想着，要不明天打个电话给房东，让他过来检查一下。
然而，还没等到那个“明天”。
当天晚上就出事了。

968.鬼?换一种蒸发方式罢了
半夜三更，沈苍夜睡得迷糊中，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沈苍夜、沈苍夜——快醒醒！！”
沈苍夜条件反射的一巴掌过去。
好像，碰到了一块软软的东西？
朦胧中听到一声尖叫。
紧接着，自己身边那个金色的物体就消失掉了。
一声闷响之后，一切又安静下来。
沈苍夜清醒过来，翻身坐起开灯。
就见到席德佳委屈巴巴地捂着有点发红的额头，从床边冒出来。
另一只手在揉着胸。
“席德佳，我刚才推了你一下？”沈苍夜懊悔道。
“哎哟，好疼……刚才撞到柜子了。”拉特兰的修女捂着额头，眼泪汪汪的。
“你没事吧？”沈苍夜连忙去扶她。
“我没——啊，不，这不重要！”一刹那之间，席德佳忘记了疼，急急忙忙的抓住他的手臂，“沈苍夜，又来了，我又听到哭声了！”
“又出现了？”沈苍夜心中一紧。
好你个“鬼”，这回打死也不会放过你了！
黎博利少女的小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袖，眼中充满了紧张，口中喃喃：“圣主，求你作防守你仆人的石壁，把她从恶灵的陷阱中救出，求你因你的仁慈救助她——”
沈苍夜静静坐了一阵子，却没有听到席德佳所说的哭声。
“我好像什么都没听到。”沈苍夜纳闷地道。
“不，不，你这里听不到，要在我的房间才能听得到。”小狮鹫拉了一下他的衣服，示意他跟她回房间去。
“别怕，没事的。”沈苍夜反握住了席德佳的手。
少女的小手冰冰凉凉的，还有点发抖。
惊恐中的修士姑娘很明显没有时间来在意他突然的动作。
她颇为惊惧地拉着他来到隔壁房间，然后站定在那里。
“你听。”
沈苍夜皱了皱眉，也是凝神细听。
夜色中，的确是能隐隐约约听到一种低低的吟声，如泣如慕，如怨如诉，时断时续，在半夜三更显得说不出的吊诡，听上去的确是像女人断断续续的哭声。
“什么人！？”沈苍夜在窗边喊了声。
哭声戛然而止，一会儿复尔幽幽飘来。
“你听到了吗？”席德佳颤巍巍的问道。
“听到了，但是……”沈苍夜打开灯，开始仔细检查房间的每个角落。
众所周知，有很多怪声可能都是因为风造成的。
……小时候自己把风刮墙纸的声音误认为有人在桌前翻书，导致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着这是可以说的吗？
然而，检查了一轮之后，沈苍夜并没有发现什么可能发出怪声的地方。
席德佳早已经睡意全无，两手握在胸前，期期艾艾的望着他。
这个时候，那奇怪的呜咽声停下了，四周重新变得无比安静。
窗外的树木还尚未生出嫩叶，光秃秃的，就好像巫婆干枯的手。
霍然一阵风起，把窗帘刮得老高，好像噬人的巨兽扑来。
老房子的窗户吱吱呀呀地响，让人禁不住地想起恐怖片里棺材打开一条线的声音。
“啊！”席德佳吓了一跳惊退一步。
沈苍夜扶住她的肩膀，“不怕，有我在。”
狮鹫少女的身体还在簌簌发抖。
过了一会儿，哭声又重出江湖，呜呜咽咽的，在静谧的夜里让人毛骨悚然。
“可能是从外面传来的。”沈苍夜走到窗边，偏着脑袋确认声音的来源。
正常情况下听到这半夜里莫名其妙传来的声音，很多人可能是用被子蒙头也就睡过去了。
但是他们租下来的这屋子，横竖怎么说也是“凶宅”。
顶着这个名头，席德佳吓坏了。
看着她一天比一天焦虑的模样，不把这声音的源头弄个清楚，总也不是个办法。
沈苍夜听了片刻，说：“我出去瞧瞧。”
席德佳冲过来抱住他的腰，“别走嘛！”
“怎么了？”沈苍夜赶紧停住。
小狮鹫的手臂紧紧地箍着他，“你你你，你不要和我分开！这是恐怖片里面最危险的操作！”
沈苍夜无奈，“那你跟我一起去吧。”
“可我不敢去。”席德佳理直气壮，“万一真的是有鬼，我该怎么办？”
沈苍夜面无表情地，“你可以旁观我把它打死。”
“不不不，不行，太恐怖了！”席德佳抱着他不放。
“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你走了鬼来了怎么办？”
“你用弓箭射穿它。”
“那可是鬼，我怎么打得到它呀！”
“那你用拉特兰的圣光烧死它好了。”
“开什么玩笑啊……我、我怎么能操纵那种东西……”
“你不都祷告那么多次了。”
“祷告什么的，那都是心理安慰呀！”
沈苍夜扶额。
席德佳啊席德佳，你这个神职人员未免也当的太不专业了吧？

969.灵异事件的科学解释
两人意见不一致，如此僵持不下了几分钟。
最后一合计，只好用了个折中的办法——通着电话，沈苍夜到外头去看，席德佳在屋里等着。
受到惊吓的黎博利小姑娘小姑娘躲在被窝当中，时不时还问一句。
“沈苍夜？”
“嗯？”
“你在吗？”
“在啊。”
“没什么，就是确定一下你在不在……”
“哦。”
“沈苍夜？”
“嗯？”
“你还活着吧？”
“什么话啊你这是。”
“沈苍夜？”
“咳，席德佳，你下楼来看看，这鬼叫声的源头，我找到了。”
“哎？”
席德佳连忙掀开被子，三步并作两步的往楼下跑。
在他们所住的楼不高，但是视野有所限制。
黎博利少女跑到楼下，见一片漆黑，登时有点发怵。
寻觅了好一阵子，她才在楼房的拐角处见到了沈苍夜。
那人仿佛发着光的神明，金发女孩疯了一般地飞快的跑过去，就好像漆黑的身后真的有鬼在追她似的。
沈苍夜正站在绿化带的草丛里，席德佳匆匆忙忙跑进草丛，在绿化带旁边的小台阶上还绊了一下，险些跌倒。
“小心点啊！”沈苍夜伸手去扶她。
“唔！”席德佳一下子抓住他的手，撞在他怀里。
在惊恐退去后，她才意识到两人的肢体接触，讪讪地松开了手。
沈苍夜带着她又往草丛深处走了几步，在一个极为不起眼的小角落，见到了鬼哭狼嚎声的“源头”。
“你瞧，就是这个。”沈苍夜低下头，“你听听这声音像不像。”
席德佳瞅着让她几天几夜睡不好觉的罪魁祸首，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还是该笑。
……居民楼后面有一条用于排水的沟渠，这沟渠原本是用井盖盖住的，但不知为什么，铁板子缺了一块。
往下一看，井里幽黑潮湿，一双眼睛茫然地望着井口上面的众人。
一只半大的哈士奇，就夹在这缺掉的半块下水道井盖当中。
这沟渠不深不浅，狗子只能勉强够到沟渠的底部，可是完全没有办法用后退发力跳出来，于是就这么卡住了。
可能一开始它也曾经试图呼救，但这个小角落人烟稀少，白天噪音又大，它的叫声被掩盖了过去。
晚上人们只当是哪家狗没管好。
时间越来越久，这只倒霉的二哈喊着喊着，音都叫劈了，变成了如怨如诉如泣如慕的呜咽声，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明显，就像女人在哭。
沈苍夜回忆了一下，最近也没有在小区里见到过寻狗启示。
这一只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跑来的，兴许是其他小区的。
他把狗子从下水道里扯了出来。
两个人瞧着正在发抖的小哈士奇。
“怎么办？”沈苍夜问道。
二哈也眼巴巴的望着他们，身后的尾巴都快晃出残影了，只盼着这两位救世主别又把它扔下了。
见它身上的毛湿了大半，一条腿好像还瘸着，黎博利姑娘善心大发，“我们还是先把它带回家吧。”
这一通折腾下来，两人都全然没有了睡意。
回到家里，他们先是给二哈洗了个澡。
这一只狗子好像没有它种族的傻乎乎debuff，显得比其他的哈士奇都要聪明的多，洗澡的时候它不叫不闹，洗好了澡就安静的趴在客厅的一角。
它的一只脚好像是受了伤，一直瘸着，趴在那里惨兮兮的模样。
每当沈苍夜或者席德佳路过，它就勉强支撑着站起来，摇着尾巴迎接他们。
“怪可怜的。”席德佳忍不住的说。
沈苍夜愣了愣，“你不会是想养它吧？”
“哎？不然怎么办？”席德佳说。
沈苍夜扶额，“我原本是打算把它送去流浪动物收容站的，毕竟我们不是长期住在龙门，也不可能一直养着它。”
“好像……的确是这样子。”席德佳若有所思，又看着二哈。
可是可是……
两个人住在一起，再养只狗什么的，真的好像婚后生活呀！
席德佳想着想着就想歪了，又急忙把自己的思绪扯回来——不不，只是因为小狗狗太可怜了啊，绝对不是想要试验婚后生活……什么的。
仿佛真的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狗子噌的站起来，用极为可怜的目光瞧着它们，尾巴晃得更欢了。
“但是——”席德佳瞧了一眼狗子，又眼巴巴的望过来，“但是它好可怜啊。”
……女孩子特有的善心大发。
“要不我们把他的伤养好了，再送去宠物救助站也可以的嘛？”小狮鹫仰头凝视着他。
沈苍夜低头看着那双温润的异色眼瞳。
……简直就像哀求父母养宠物的小朋友。

970.试验“婚后生活”
沈苍夜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抓了抓头道：“这样吧，等天亮了，我打个电话问一下，看看收养站那边什么情况，再做打算。”
他们住的小区附近就有一个流浪动物收养中心，沈苍夜某次路过，还和工作人员攀谈过一番。
工作人员介绍，中心成立十多年来，他们已经救助了上千只流浪动物，有的是被遗弃在街上，受伤严重，爱心人士网上发布求助信息，志愿者前去救助回来的；有的是走丢后找不到主人被送过来的。
这些流浪动物，在收容之后会先在宠物医院里检查有没有疾病、打疫苗，发布寻宠启事，或者是在网上定期发布等待领养信息。
沈苍夜也是充分信任流浪动物关爱中心的工作人员们，才提出了把这只走丢的小哈士奇送过去的想法。
待到次日的太阳升起，这座城市开始醒过来，沈苍夜给流浪动物收养中心的工作人员打了电话，最后得到一个又好又不好的消息。
——收养中心那边位置暂时都满了，无法收容更多的动物，最快要等到至少两周之后，才能收容新的流浪动物。
工作人员还强调了一句，下周末他们准备举办一个流浪猫狗收养活动，请帮他们宣传。
沈苍夜回到房间里，想告诉席德佳这个消息，却发现后者抱着狮鹫抱枕，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席德佳。”沈苍夜唤了一声。
拉特兰的修士毫无反应。
想必是昨天夜里没有睡着，困极了。
沈苍夜瞧着她。
小狮鹫的脑袋歪着，几缕金发垂在脸上，时不时的被风吹起来，在阳光的照耀下就好像是融金的丝线。
她的身体其实非常纤瘦，但是脸有点婴儿肥，看上去反而圆润许多。
……也难怪赛壬唱片的星探会觉得她特别可爱适合当明星。
沈苍夜走到沙发前，俯身下去，伸出食指轻轻地戳了一下修士小姐的脸蛋。
“呜嗯……”黎博利女孩惊醒，见到他近在咫尺，一时间愣住了，讷讷地望着他。
沈苍夜说：“我联系过收养中心了，他们说最早要到两周之后才能接收宠物，所以如你所愿——我们要养它两个星期了。”
“太好了！”席德佳兴奋地抱住了二哈。
沈苍夜叹口气，“既然决定了要养，那么我们今天要做点准备了。”
“啊？要准备什么？”席德佳满脸都写着“不是只需要给它提供个睡觉的地方就好了吗”。
沈苍夜差点喷了，“不是，话说你啥都不懂就准备养啊！？”
……
……
半小时之后，他们推着购物车走在超市里。
沈苍夜盘算着，“要买狗窝、项圈、食盆、饮水管、梳子……对了，还要买一点让它磨牙的小玩具，这个年纪的狗狗正在长牙，不让它磨牙它会拆家的，最好再去看看狗粮。”
席德佳在一旁静静听着，冷不丁的问道：“你是不是——”
“啊？”沈苍夜正说着话，听到蓦然发言便止住了话头。
“你是不是已经有孩子了，沈苍夜？”席德佳鼓起勇气问道。
沈苍夜差点吐血，“啊？啥玩意？”
席德佳以为他没有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我是想问你和你的妻子——”
“啊，那个……严格意义来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还……”
席德佳的下半句话还是冒了出来，“你们，是不是已经有孩子了？”
沈苍夜窘迫地抓抓头，“不，不是，还没有……”
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怎么突然间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啊？”
狮鹫小姐不好意思地说：“因为刚才你的模样，真的很像在给娃买婴儿用品的爸爸……”
沈苍夜有点窘，脸上不自主地浮现微笑，“哎呀，买婴儿用品什么的……那怎么，也得是跟着孩子他妈一起来……”
“啊啊？哦……是哦。”席德佳一愣，耳根又浮上红晕。
她也知道罗德岛有人在等着他，可是感情就是这样控制不住，明知不对却还十分享受这样的同居甚至乐在其中。
沈苍夜感觉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一下子把气氛烘托的特别尴尬，窘迫的笑道：“突然间这么问，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先买狗粮吧。”
他率先走上前去，蹲下来挑选狗粮。
席德佳推着购物车在后头，只觉得心如擂鼓。
蓦然又有点小小庆幸。
……嗯，大概，如果……他们目前还没有孩子的话，和那个人会比较好相处？会吗？会吗？
席德佳脑中浮出这个让她自己都觉得惊讶的想法，下一秒就被她用力拍了拍脸蛋驱逐出去。

971.二哈中的战斗哈
买完了东西，沈苍夜和席德佳提了两大袋子上楼。
只是想一下不要紧，真的没想到在超市里逛着，买的东西越来越多，最后不得不推着购物车到停车场才把东西全都给卸下来。
回到家的时候，见到二哈还老实的趴在家门口等待他们回来，沈苍夜不禁心中犯嘀咕。
莫非这只哈士奇，与其他的哈士奇不一样，没有那么二？
他看着席德佳逗狗，说：“我们要不要给它起个名字？”
“名字？”席德佳抬起头瞧着他。
沈苍夜掰着手指头，“比如啊，炎国有很多‘立意深远’的、传统的狗的名字，招财啊、来福啊……”
“那就叫招财吧。”席德佳回答的非常快。
这是真缺钱啊……？
拉特兰的修士一边唤着“招财”，一边坐在沙发上，朝着二哈招手。
狗子好像真的通人性似的，立刻跑过来，在她面前趴下，扭了半圈，露出翻出肚皮让她摸。
“招财真乖！”席德佳开心地撸起狗来。
沈苍夜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是一只二哈该有的智商吗？莫非他们这是碰上二哈中的战斗哈了？
他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等等，我记得那天发现它的时候，它不是右后腿受伤了吗。”沈苍夜猛然回忆起来。
在他的印象中，他可没有给这只狗子治疗过伤口。
招财瞟了他一眼。
席德佳动作停住了。
招财又瞄了席德佳一眼。
——合着这货那天腿受伤是装的！完全就是为了让黎博利小姑娘同情心泛滥！
今天笼子买了狗粮买了，这货的伤就痊愈了！
那一刻，沈苍夜觉得拳头硬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沈苍夜愈发觉得——这只二哈，绝对不是普通的二哈。
起初几天，它表现的无比乖巧可爱，虽然是一只二哈，却硬生生活成了一只博美。
它丝毫不抗拒别人对它指手画脚以及石矶娘娘一般的狂撸，而且完全不拆家，乖得像驯化度200%的比熊犬。
……这别是狸花猫投胎投到哈士奇身上了吧？每次看到招财，沈苍夜都忍不住地在心里如此想。
他还在怀疑的时候，席德佳对招财的好感度倒是噌噌的往上窜。
毕竟，一个毛绒绒的、你一回家就粘着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反感你并且对你忠心耿耿的萌物，任何人都难以抗拒。
席德佳每天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抱着招财撸狗。
当然了，正所谓“考试都结束了谁还看书啊”、“追到手之后谁还鞍前马后啊”——装出来的东西总归有原形毕露的时候。
沈苍夜下班回到家，看到家中景象不由得全身一震，血压直接飙升到220毫米汞柱。
——桌面干净无比。
因为所有东西都散落在地上。
纸巾从洗手间扯到了客厅，在绕沙发两圈半之后寿终正寝。
而沙发——哦，他才发现，席德佳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也是佩服她还能睡着，因为沙发的扶手已经被咬开了一个大洞。
眼前的这一番“盛景”，就好像是视频网站上那些《我今天就是来帮你们戒猫/戒狗的》视频——十个叠加起来的悲惨世界。
沈苍夜勃然大怒，到处找起招财来。
很快，他就发现狗子躲在沙发底下，一人一狗视线对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看，仿佛下一秒就要伸手指他。
“招财！你给我出来！”沈苍夜吼道。
“……嗯。”席德佳被惊醒过来，讷讷的瞧着他，“苍夜，你回来了？”
“你瞧，这狗还拆起家来了！”沈苍夜气急败坏，“招财，出来！！”
狗子怯怯的从沙发底下出来。
“谁干的？”沈苍夜指着一地狼藉。
招财嗷呜一口，咬在了他的食指上。
沈苍夜一脚就踹了过去。
招财吓得往后缩了缩，摇了摇尾巴，歪了歪脑袋，最后……一只爪子搭在席德佳的小腿。
拉特兰的修士正睡得迷迷糊糊，一时间没有弄明白眼前的情况。
招财又转头瞧着她，好像在说：是她干的，不关我的事！
“蹬鼻子上脸了你！”沈苍夜抄起拖鞋，揪住狗尾巴，拖过来一顿毒打。
“嗷嗷嗷嗷嗷嗷！”
招财被打得惨叫连连，却被沈苍夜拽住尾巴逃脱不了。
最后，还是善良的修士少女终于看不下去，把可怜的狗子拯救了出来。
经过这一顿胖揍，这一只过于聪明的二哈终于汲取了教训——拆家活动消停了一个小时。
同时，狗子学会了另外一件事——一定要讨好一下这位男主人，免得再挨打！
于是，从那天起，沈苍夜每个傍晚下班回来，都能得到招财的盛情欢迎。
还没到家，狗子就已经在家中兴奋地到处乱转，蹲在门口等着，门一开，先是叼着拖鞋颠颠的送来，沈苍夜刚进来，狗子就冲上来给他一个抱，将头在他手心使劲的蹭，然后躺在地上求撸。
沈苍夜放下东西蹲下来，给招财顺毛。
抬起头就见得拉特兰的修士坐在沙发上，眼巴巴的注视着他。
“今天回来挺早啊，席德佳。”沈苍夜笑道。
小狮鹫的耳羽轻轻抖了抖，说：“啊……怎么这样？”
“什么这样？”沈苍夜不解。
席德佳趴在沙发的椅背上，脸被挤得胖乎乎的，灵动的异色双眸定定注视着他。
“招财……怎么能这样！”席德佳喃喃地说。
沈苍夜就笑了，“你没这待遇，吃醋了不是？我教你，下次你也暴揍它一顿，到时候它也对你鞍前马后的。”
“我、我不是吃招财的醋！”席德佳气得愤愤然强调了一句，说完便闷闷的转了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席德佳又转回来，趴在沙发背上。
她的尾巴在身后一晃一晃的，很期待似的眨了眨眼睛，“沈苍夜……你就不能也摸摸我的头吗？就只摸招财，太不公平了。”
沈苍夜举起双手，“刚摸过狗的手要不要？”
“哎呀，你，先去洗手了啦！”
“好，我先洗手再来摸摸你的头。”
“你……干嘛要说得那么明白！”语气是气哼哼的，身后的狮鹫尾巴却很诚实地在欢快地晃动。

972.狗都看不下去了
沈苍夜去了厨房，狗子也兴奋的跟了过去。
“晚上吃什么？”沈苍夜一面卷袖子一面问道。
“你做饭呗，我已经把菜买来、摘好了哟。”黎博利少女跟着他进来，脸上是求表扬的神色。
“优秀啊席德佳。”沈苍夜洗过手擦干，席德佳便走过来帮他穿围裙。
她已经可以很自然的环过他的腰，去系围裙的带子。
即便即便脸上还是有羞赧之色。
沈苍夜摸了摸她的耳羽，修士少女抬起头望着他，温润的双眸好像浸没于水中的宝石。
她掩住笑容，别过了小脑袋，说：“吃完饭去遛狗吗？”
“汪汪汪！”招财听到的关键词，兴奋的一直叫。
“好啊，吃完饭就去。”沈苍夜说着，感觉二哈正在用尾巴疯狂的敲打着自己的小腿。
自从招财来了家里，遛狗就成了每日任务中的一项。
本来就只是养两个星期，沈苍夜不想整这种麻烦事儿，但是实在拗不过席德佳——对，是拗不过席德佳，而不是拗不过招财。
二哈白天拆了一通家，晚上再要求要出去玩儿，往往是沈苍夜一眼视线打过去，它就认怂了，呜呜咽咽地缩回自己的小窝里。
倒反是是席德佳，每天都要拉着他遛狗。
“就算只是养它两周，我们也要好好对待它！”
这是她宣称的——“上主挚爱的人类，不仅应以慈悲和爱心对待他们的人类同伴，而他们应该对众生展现最好的爱与友善，让友善无界限地为上帝所有造物展现爱心”。
每一次，沈苍夜都不得不对神职人员的利他主义精神甘拜下风。
两人牵着狗子下了楼。
照例铲屎之后，沈苍夜拉住几度想要到处狂奔的招财，问道：“席德佳，我们今天去哪里？”
每天遛狗的路线不定，他们经常是想到哪就走到哪。
“走西摩大道那边？”席德佳提议道。
“行啊。”
沈苍夜牵着狗子在前面走，片刻，小狮鹫追上来拉住了他的衣袖。
“这条路是你以前接我下班的路。”修士少女说，语气似有几分怀念，“已经好久没走了呢……”
在报名参加《闪耀阶梯》之后，席德佳毅然辞去了在塞壬唱片的工作，全身心投入了选秀之中。
“怎么？你现在是怀念起以前的社畜生活了？”沈苍夜笑着说。
席德佳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我怀念的才不是这个啦！”
……只是怀念你每天接我下班时走过的路。
那时候，可以那么自然、那么轻松地并肩而行。
这时候，招财兀然间停住了，仿佛察觉到某种气氛。
“汪汪汪！”狗子回身朝着席德佳叫了声，又看着沈苍夜，又叫。
“你叫什么叫？”沈苍夜瞪了回去。
蓦地，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一声犬吠引动，由远及近的传来一阵疯狂般的狗叫声。
紧接着，就见到几只大狗相互追逐着冲过来。
“啊！”席德佳吓得的连忙抱住身边人的手。
下一秒，就见到三只大狗从他们面前冲过去，一边叫着跑远。
后头，一个光头大汉气喘吁吁地在追。
这就是不牵狗绳的下场。
沈苍夜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席德佳，你不是猎户吗？怎么怕狗啊？”
狮鹫少女支支吾吾的小声说：“情不自禁就……唔，而且我手上又没有武器，能不怕嘛？要是我拿着我的弓，一定不会怕的！”
“我一直觉得你那把弓特别的酷。”沈苍夜说，“下次给我表演表演吧。”
席德佳故作平常地往前走，挽着他的手没有松开。
她很努力的掩饰住了嘴角的笑容，说：“下期节目，我们会组织一场‘偶像运动会’，有每个人的特长表演，你一定要好好看看。”
他们走着走着，恰逢路过小吃摊，沈苍夜说：“要不要买点东西吃？”
“不，我现在可是要进行严格的身材管理的。”席德佳捏了捏肚子的肉，“你瞧我现在……”
“你本来就不胖呀。”沈苍夜无奈道。
“不行不行！一点赘肉都不能有，不然……不然大家就不喜欢我了！”席德佳争辩道。
“我觉得就挺好看的。”沈苍夜说，“胖一点儿才好看呀。”
小狮鹫的神色一下子松懈下来，“你不在意的呀？那……那就吃一点吧。”
沈苍夜想了想，“算了算了，免得到时候你胖了又要怪我。”
说完迈步就走。
“欸……你挑起我的馋虫了怎么就走啦！”席德佳连忙追上。
他们过小吃摊而不入，招财却不乐意了。
狗子一动不动，趴在烧烤摊前打滚，怎么拽都拽不起来，喉咙里还发出低沉的吼声，好像是在示威——“不给我买肉吃，你们今天也别想走！”
席德佳到底还是少女心态，母爱泛滥地准备掏钱，“不如给它买一串吧？”
“平时又不是没喂他吃过肉。”沈苍夜表示不同意。
“汪汪汪！”招财不满的吼了一声，犟在原地死活不走。
“你牵一下狗绳。”沈苍夜把狗绳递给了席德佳。
“你要去买吗？”黎博利少女好奇的瞧着他。
沈苍夜耸了耸肩，“你等我一会儿就是了。”
几分钟之后。
当招财见到沈苍夜提着一根棍子回来的时候，当场吓得屁滚尿流，耍赖也不敢耍赖了，烧烤也不敢吃了，撒开丫子就跑。
席德佳还在想事情出神，被招财这么一带，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下一刻，便有人环抱住她的肩膀，往怀里一带，稳住了她的身体，温暖掌心覆上她的手背，拉住了失控的狗绳。
“沈苍夜？”席德佳怔了怔。
沈苍夜拽住了几欲狂奔的招财，淡淡的说：“看吧看吧，他才不是饿了呢，就是就是欠打。”
他感觉到小狮鹫的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
“沈、沈苍夜。”黎博利少女小声唤道。
她此时整个人都被他圈在怀里，人也是蒙的。
站稳是站稳了，可是情况没比跌一跤好到哪去。
“啊，不好意思，吓着你了。”沈苍夜赶紧放开了搂着她肩膀的手，从她手里接过狗绳，“我们走吧。”
说完，他跟着狗子往前走。
“等——哎，等等我呀。”修士少女在原地羞涩了老半天，发现对方走远了，才赶忙追上来。

973.偶像小姐,你输了
招财被揍了一顿，又被棍子吓怕之后，整个狗都傻了，不敢再造次，只能傻乎乎的跟在两位主人的后面。
别家的狗是兴奋的在前头跑，我家的狗是唯唯诺诺的跟在后边。
席德佳瞧着招财，很心疼的模样。
她摸了摸狗子的头，禁不住地说：“你不要动不动就揍它嘛，怪可怜的……想吃烧烤，那也没错呀。”
沈苍夜失笑，“你别看它这样，小动物都很聪明的，它这是在试探你的底线，有第一次就有第二第三第四次，这次你给它买了一串烤肉，下次路过烧卤店，它也耍赖不走了。”
“汪汪汪！”二哈抗议一样地叫了声。
沈苍夜回头瞟一眼。
招财立马夹起了尾巴。
席德佳表示不同意，“这也太严格了，搞得它对你很害怕的样子！”
“那可不一定！你忘了，我下班时候，它可是马上冲过来求撸的，说不定它是因为我阻止了它乱吃垃圾食品，对我心生感激呢。”沈苍夜一脸“孩子长大了懂事了”的神色。
席德佳不满道：“不可能，他那是怕你！要是真的让它选，相比起来，它肯定是喜欢我多一点！”
“那不一定。”
“一定就是！”
沈苍夜就笑，“既然这样，那不要试一试看？”
“什么意思？怎么试一试？”黎博利少女眨了眨眼睛。
沈苍夜从手机里找出一个视频，又将手机递给了席德佳，“你瞧，就是这样。”
视频里，是最近才火起来的一种狗狗游戏。
往往是夫妻俩养狗，小两口牵着狗子走到一个地方，然后放下狗绳，两个人同时往不同的方向跑，看狗狗跟谁跑——该游戏主要用于鉴定狗子跟谁比较亲密、关系比较好。
修士少女正盯着视频标题的“情侣游戏”四个字出神，沈苍夜把手机收回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呀。”小狮鹫惊退了半步，愕然的瞪大双眼。
沈苍夜低头注视着修士少女，婴儿肥的脸吹弹可破，在悄然流淌的月光下圆润可爱。
“那边。”沈苍夜伸手指了指。
“欸？”席德佳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
沈苍夜说：“那边是小区的大草坪，我们过去那边，把狗绳放了，你往左边跑，我往右边跑——然后，看看招财跟着谁！要不要试一试？”
席德佳掩嘴笑了，很笃定的说：“哼，它肯定跟着我！跟你啊，指不定什么时候被打呢！”
“好啊！那就试一试！”沈苍夜耸耸肩。
“那得赌点什么？”
“赌就赌！”
他们走到草坪中央，沈苍夜放下了狗绳。
二哈满脸迷惑，歪着脑袋瞅着自己的两位主人。
“三。”
两个人相视一眼。
“二。”
狗子还是懵逼的。
“一。”
话音甫落，两人同时朝着不同的方向狂奔而去。
“汪汪汪？”招财当场傻住了。
它呆呆地先是往右边追了半步，又朝着左边跑了几步。
它不知这两个人在闹什么，怎么突然间就……就分道扬镳了？
急得原地跳了两下之后，招财撒开丫子狂奔，义无反顾地——朝着女主人追去。
席德佳余光里瞅见狗子在追自己，心里大喜。
她停下了脚步，蹲下来，摸了摸招财的头，“招财乖。”
哪知道，狗子不吃这套。
它叼起自己的狗绳，拼命的往席德佳的手心里塞，很着急的模样。
“怎么了？”拉特兰的修士很纳闷，但还是牵住了狗绳。
招财吠了声，猛的就朝着反方向跑。
“哎呀，招财！？”席德佳吓了一大跳。
狗绳还紧紧地圈在手上，她不得不跟着二哈一起跑，险些要跟不上它的速度。
“招财你……呼……你——你干什么呀？”席德佳跑得踉踉跄跄的，抬头一看，见到沈苍夜站在十几米之外，正微笑地望着他们。
黎博利少女这才恍然。
——招财这不是跟她亲密才追着她跑，而是要拖着她，去找它的男主人！
喂！这——这犯规了呀！
招财一路火花带闪电的冲到沈苍夜面前，一边邀功似的汪汪汪地叫，连带着狮鹫小姐跑得差点摔倒，也一同撞过来。
沈苍夜很适时地张开了手臂，稳住了黎博利少女的身体，同时从她的手里拉过了狗绳，防止她再被招财给带倒。
席德佳撞在他的胸膛上，身体僵硬了好一会儿，耳中传来令人安心的心跳声。
还有自己快到爆表的心跳。
“修士偶像空弦小姐，你输了。”
头顶传来沈苍夜略带揶揄的声音。
小狮鹫一抬头，两双瞳孔意外对视，立刻如触电一般分开，她凝视着地面。
席德佳的眼神飘忽，顶着羞红发烧的面颊，还争辩道：“我怎么就输了？招财刚才是才先找的我！”
“它把你拉到我这里来了。”
“那也是先找的我！”
“——汪汪汪！”
招财又朝她叫了一声。
席德佳才意识到他们此时的动作暧昧，简直就像在拥抱。
她讪讪地退开一步，连声道：“我不管，反正你输了！”
沈苍夜有点无奈，“好吧好吧，那就算你赢了。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席德佳看着他，迟疑了一下，袖中的手握了握，又想起方才他的手掌覆住她的手，握住狗绳的情景。
……如果，直接说出来想被他牵着，他会同意吗？

974.我一只狗,被踢了一脚
——我，想要什么？
席德佳迟疑着。
要……要说出来吗？
沈苍夜见拉特兰的修士小姐一脸肃然，又带些纠结，还以为她在筹划着什么阴谋，赶忙说：“哎哎，席德佳，你不会是想买什么超贵的东西吧？”
席德佳垂着小脑袋，偷偷地瞄了他一眼，说道：“那个……”
“嗯？”
“手，能拉一下我吗……？”
沈苍夜没有理解过来，“拉一下？”
“就是牵、牵手！”小狮鹫的手放在衣兜里，见他没有马上同意，又连忙唯唯诺诺的补一句，“啊，如果你不愿意就算啦……我开玩笑的。”
“就这样啊？”沈苍夜不禁失笑，“就这个要求？”
席德佳强忍着羞赧，强调道：“要牵到回家才能放开。”
明明是命令式的祈使句，声音却弱弱的。
“好。”沈苍夜伸出手，“走吧。”
黎博利少女受宠若惊眨了眨眼，生怕他反悔一般，赶紧把手从兜里拿出来，搭在他的掌心。
柔滑的小手软软糯糯，但是因为主人此时局促的心情，还是冰凉的。
走了几步，黎博利姑娘又得寸进尺地悄悄把五指握进他指间，掌心相碰。
如此做完，她紧张得像小偷，默默地瞄他一眼，沈苍夜看过来，她又急急忙忙把视线转开。
……她想，哪怕不能真正拥有他，只是占有他生命中的一小段时间，也是好的。
沈苍夜牵着她走了一会儿。
之前还在叽叽喳喳的狮鹫小姐好像是一瞬间被按了静音键，垂着双眼一言不发。
直到走到了楼下，她才小声开口，“再走一圈吧？”
“啊……？好的。”沈苍夜答应了。
他们就这样静静的，绕着小区又走了一圈。
沈苍夜没话找话，修士姑娘却仿佛大脑宕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被他捏着的手心里都是汗。
又走到楼下了。
“沈苍夜，我们再……再走一圈吧？”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好吧。”
第三次走到楼下。
“再走一圈么？”
“席德佳，狗子已经累趴下了啊！”
……
在经历了那一日的暴走之后，招财死活都不愿意再跟着他们两个一起出门了。
除非只是其中一个人带出去的“走一圈就回来的、真的只是为了遛狗的遛狗”。
然而这样的情况的并不多。
大部分时候，招财的女主人会千方百计的找理由出门，然后要求他的男主人一起去。
包括但不限于：
“我要去倒垃圾，你要一起吗，沈苍夜？”
“现在去？没事吧，你放在门口，我明天上班的时候倒就行了。”
“不不，不行的！厨余垃圾要马上倒掉的！”
“好吧好吧。”
“要顺便散散步吗？”
……
“沈苍夜，我原本想去趟超市的，但是回来的时候忘了，我现在要去一趟，你一起去吗？”
“是什么东西那么急着用？”
“就是那个——哎呀，反正很急，今晚一定要买！”
“行，走吧。”
“嗯……要顺便散步吗？”
然后，狗子就会看到女主人和男主人一起出门。
奶橘色长发的女主人笑得好像吃了蜜糖，悄悄的拉住男主人的手。
……招财趴回自己的狗窝里，感觉冰凉的狗窝更加冷了。
很快，十四天过去了。
流浪动物关爱中心的工作人员打电话过来，向他们询问招财的情况。
两周前第一次联系的时候，沈苍夜就跟关爱中心的工作人员预约好了——他们希望给这只二哈找一个长期定居龙门的主人。
毕竟，他们两个都只是暂时居住在龙门，养半年就扔掉对于宠物来说是一种伤害和不负责任。
这一回，工作人员联系他，是告诉他店里有位置收容招财，并且他们也已经找到了有意向收养狗狗的人家。
一大清早，沈苍夜和席德佳送招财去流浪动物关爱中心。
他们见到了有意向收养招财的人，是一对老夫妻，看起来面目和善。
为了方便收养的人家，他们把买来的笼子等狗狗用品一起带来了。
席德佳蹲了下来，摸了摸招财的小脑袋，和它做“最后的告别”。
“有主同在的日子，愿你天天平安喜乐……”她轻声呢喃了一句，又捧住狗子的头，说，“招财，你到了新家，要乖乖的哦。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你不要惹他们生气。”
二哈看着她的神情，歪了歪脑袋，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狗子低下头，爪子搭在席德佳的腿上，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噜声。
席德佳蓦地有些伤感，又摸了摸招财的头，抿着唇有些说不出话。
工作人员正准备靠近招财给他戴上项圈，狗子突然间示威般地汪汪叫了两声。
它朝着沈苍夜吠了两声，又冲着席德佳叫了几声。
见他们没有反应，招财挣脱了狗链，没命一般的狂奔了出去。
“呀！招财你去哪里——”席德佳吓了一跳。
事实上，流浪动物关爱中心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回过神来的时候，狗子已经消失在了门口，不见踪影了。
“我去追。”沈苍夜立刻往门外奔去，席德佳也急忙跟上。

975.谁说好朋友不能戴戒指?
沈苍夜和席德佳从流浪动物关爱中心一路跑到了外头。
没有跑几步，发现狗子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站着，好像在等他们一样。
沈苍夜有点意外。
原本以为招财是趁机寻求freedom，倒没想到它居然真的只是跑出来，好像并没有下一步向往自由的计划。
“汪汪汪。”招财见到他们，吠叫着摇尾巴。
沈苍夜往前走了几步，就想去拉它脖子上的项圈。
哪知道，狗子突然间倔强起来，噔噔噔退了好几步，挣脱了他的手。
这时候，席德佳也追过来。
她以为招财不愿意跟着收养他们的新人家走，便只好柔声安慰它，“招财，你放心吧，那对夫妻俩，他们会对你很好的，我们聊过了，他们都是很和蔼的人呀，不怕的招财。”
“汪汪汪！”招财冲着他们狂吠，又退后了半步。
沈苍夜正在纳闷时，却见到狗子霍然间站起来，两个前爪搭在了马路旁边商店的橱窗上。
“招财，不可以这样！”沈苍夜厉声道。
狗子吓得缩了缩脖子，放下了两只前爪，但还是朝着旁边的橱窗狂吠，口水都粘在了窗玻璃上。
沈苍夜和席德佳面面相觑。
这狗子，到底是想干啥？
招财见他们没有反应，又腾地站起来，趴在橱窗玻璃上，但它这一次很小心，只是趴了一阵子，很快便又放下了爪子，复又对着橱窗不停的吠叫。
“它是不是想买什么东西？”席德佳问道。
“大概是吧。”沈苍夜也没有搞明白，“我试试。”
他走到了橱窗旁边，往橱窗里面瞧。
这是一个玩具店，橱窗里满是各式各样的商品，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沈苍夜看一眼就觉得头大。
不过，招财就要送走了，给它买一件玩具也没啥嘛。
毕竟这段时间它也没少挨打。
“招财，你是不是想买这里的东西？”沈苍夜打着比划问。
“汪汪汪！”狗狗兴奋地摇着尾巴，是赞同的神色。
“你想买什么？买这个？”沈苍夜指着距离它的爪子最近的一件玩具。
“汪汪！”二哈急得大叫。
“还是这个？”
“汪汪！”
“不是吗？还是说这个？”不会狗语的沈苍夜几乎要放弃了。
到得最后，用排除法去掉了所有的“错误答案”之后，沈苍夜的视线落在了最后一件玩具上。
——那是一对戒指。
更具体的说，是一对友谊戒指。
戒指表面的图案，是两只手拉手跳舞的小熊，这是最近火爆的动画片里面两位挚友的形象。
沈苍夜不太确定地问：“招财，你是想让我买这一对戒指？”
狗子一个劲儿地猛点头，又急忙跑到席德佳的身边，拱了拱她的腿。
沈苍夜明白过来，“席德佳，它的意思好像是，让我买这对戒指送给你。”
“汪汪汪。”招财赞同的叫着，高兴得原地乱蹦。
二哈的脑容量有限，它在大街上和电视里看到的求婚画面，只知道带着这个小金属环的两个人会永远在一起，却没意识到这家店卖的只是小玩具。
席德佳的身体一颤，耳朵登时发红起来。
她撇开视线，连声说：“哦，我明白了，它的意思是——对，那是友谊戒指，友谊！它希望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
沈苍夜瞅了一眼赖在原地不肯走的招财，哭笑不得的说：“看来只能买了呀。”
他进入商店，在众多小朋友好奇的视线中，付钱买下了那一对友谊戒指。
沈苍夜提着包装袋出了门，心情万分复杂。
没有想到，成年之后，还会有那么一天要进玩具店给自己买东西。
瞧见他提着袋子出来，招财开心到了极点，又似乎是心满意足了，欢快地奔回了流浪动物关爱中心。
接下来，狗子全程都用满意的目光注视他们，也不再抗拒工作人员的摆弄
……那个表情，怎么颇有一种“看着自家娃终于结婚了，我就安心了”的感觉。
沈苍夜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告别了招财和收养狗子的老夫妇，沈苍夜和席德佳回了家。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察觉到今天家里安静了许多。
电视机没有开，他们只是默默地并排坐着。
过了一会儿，席德佳呜咽了一声，抱住自己的膝盖，向身边人挨近了一些。
沈苍夜笑了笑，“招财走啦，是不是突然间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是……”席德佳有点萎靡。
沈苍夜说：“我留了他们的联系方式，以后如果你想，我们可以随时去看招财的。”
“嗯。”席德佳低声应道。
沈苍夜知道她有点难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能腾出手来摸了摸小狮鹫的脑袋。
修士少女抿了抿唇，说：“沈苍夜，那个……”
“嗯？”
“以后没有招财在家里，就不用去遛狗了，是吧？”席德佳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清楚，“那以后，还能不能一起散步呢？”
“怎么问这个。”沈苍夜忍俊不禁，“当然可以，你想的话直接告诉我就好了，我晚上在家的时候都有空的。”
“不会打扰你工作吧，如果打扰你工作，我会自责的。”席德佳扭捏着说。
沈苍夜略微无语。
合着之前二哈跑来拽他们去遛狗，就不是打扰他工作了？
他还是笑了笑说：“没事的。”
“嗯！”黎博利少女小心翼翼的挨在他的肩膀上。
沈苍夜一转头，恰逢修士小姐扭头瞧他。
距离陡然之间拉近，差一点连鼻尖都要碰上了。
小狮鹫吓了一大跳，当即跳起来。
为了掩盖自己的失态，她欲盖弥彰的连忙补了一句，“我忽然间想起，早上有人发消息给我，刚才忙着都没有来得及回复，嗯——我、我要去看一看。”
说完她就嗖地一下跑掉了，仿佛一只受惊了的小动物。
沈苍夜又坐了一会儿，伸了个懒腰，便起身回自己的房间。
刚走几步，他停了停，向玄关处望去。
只见到，先前他们在招财的“胁迫”下买来的“好朋友对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的室友拿走，悄悄收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976.你说不是谈恋爱这谁信啊
休息的时间是很短暂的。
一个月飞逝而过，席德佳接到了节目组的联络，要她尽快返回偶像训练营——新一期的《闪耀阶梯》节目录制就要开始了。
沈苍夜把席德佳送到了偶像训练营。
这一回，小狮鹫格外的不舍，在副驾驶磨蹭了好久，直到后面排队的车都开始不住的摁喇叭，她才非常不情愿的下了车。
哪怕下了车，黎博利姑娘都还在认真的叮嘱：“沈苍夜，你晚上要打电话给我——记得哦，一定要打视频电话给我哦。”
“好的好的，我明白了。”沈苍夜无奈地笑笑，又很认真的应允下来。
晚上，他按时的在睡前把电话打给了席德佳。
其实沈苍夜对于比赛的事情也不是完全放心，只得又在通话中一直叮嘱。
龙门的偶像产业发展到现在，流量制造大于偶然发生。
很多时候，一个明星能火起来，往往不完全是因为他本身的素质，而是经纪公司希望他能火。
随着偶像养成节目的横空出世，明星诞生的偶然性降低，偶像变成了资本精心打造的菜肴——立好人设，精致包装，一朝推出，迅速爆红，成为明星的路径从“先有作品再吸引粉丝”变成了“先吸引粉丝再出作品”。
近些年的选秀，全都是一些公司已经包装好的“速成品”，就像是超市里面的速食商品，随便拿出来都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异，推到公众面前的，不是真正的“素人”，全都是资本包装的味道。
很多偶像的走红，是因为资本想让他们红。
只要一天在娱乐圈有姓名，只要高奢代言、娱乐圈人脉等等还握在经纪公司的手里，爸爸就永远是爸爸。
当比赛进行到这个程度，说没有猫腻那是假的。
剩下的六十个人，公司想捧红谁就能捧红谁。
而且……虽然不愿意硬要用性别区别开来，但不得不承认，女性的竞争方式和男性的竞争方式不完全一样，更加复杂一点。
一群人在一起组成小圈子，内部肯定要分个高低的，通常情况下男人之间的硬实力差距比女人之间更清晰，按照实力排排坐，女人内部的是非多半就是为了分出圈子内部的高低次序而产生的，没有公认的统一标准，女人之间很难用简单粗暴的方式来迅速排座次。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话不假——偶像训练营里那么多女孩子，难免有勾心斗角，表面情同姐妹，背后互相骂完全是基本操作了，女人的心思本来就比较难猜，一群女孩子真的是会产生类似宫斗剧一样的谜之剧情。
席德佳生在拉特兰那样自由友善的国度，沈苍夜特别担心她在节目中被人欺负了，或是在比赛之中拧巴着自己去做一些不情愿的事情。
他只好一直在电话里嘱咐席德佳，如果被欺负或者有什么不爽一定要告诉他，如果她想退出比赛，他随时可以去接她。
“好的好的，我明白的啦。”拉特兰的修士坐在床上，小尾巴一直在兴奋的晃来晃去，“你这是……在担心我？”
“我当然担心你。”沈苍夜道。
小狮鹫换了个姿势，还不忘叮咛，“沈苍夜，你要好好吃饭，要按时运动——哎，我是说，散步就算了，你可以用家里的跑步机……”
“哈？”沈苍夜有点懵。
席德佳忙道：“你出去散步，万一碰到了其他的姑娘……不！啊，我是说，你一个人散步多无聊啊，等我回去了，再同你一起去散步不好嘛？你可不许一个人偷偷刷步数，说好了！”
“嗯，我们约好了。”沈苍夜道。
席德佳朝着屏幕伸出手，“拉勾。”
“你这又是跟谁学的呀？”沈苍夜有点无奈，但还是伸出了手，“拉勾上吊——”
“一百年不许变！”席德佳重复了一遍。
沈苍夜看了看时间，“我挂电话了，不早了，你也早点睡。”
“嗯！”狮鹫少女点点头。
忽然又想起什么，“你还没……还没跟我说晚安呢！”
哪知道对面已经挂断了。
黎博利姑娘有点怅然地扁了扁嘴巴，刚要放下手机，沈苍夜的一条消息又来了。
【忘说了，晚安，做个好梦——用你的话说，愿主保佑。】
狮鹫少女盯着手机屏幕，嘴角微微翘起，漂亮的异色瞳眨了眨，脸上的绯红渐渐扩散到了耳根。
她放下了手机，腾地一下拉上被子，在床上滚了好几个来回。
“——席德佳，你刚才，是在和男朋友打电话？”
冷不丁的，另外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把席德佳吓了一大跳。
小狮鹫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倏然坐起来，“曲君欣，你、你什么时候出来的？你不是在洗澡吗？”
“我早就出来了，你太专注了，没有注意到而已。”对方无奈的摇摇头。
在第二次选手集合之后，节目组为每个女孩们重新排了宿舍，排成了两个人一间。
同时，偶像女团的分组也会重新排过。
席德佳的室友，是曾经在塞壬唱片的海选上和她撞歌的戏曲世家后裔、同为个人练习生的曲君欣，也是她这一期节目的队友。
自己的小秘密被人发现，席德佳窘迫的不行。
跟人视频就算了，最后在那里裹着被子打滚的操作……那分明就是变态吧喂！
曲君欣擦着头发坐到了床上，说道：“这个时候，还是最好不要谈恋爱，我们是偶像女团的成员，我们的人气大多数都来自于男粉丝，如果被发现谈恋爱，就相当于是骤然失去了这一部分粉丝的支持。”
“不不，不是男朋友！”席德佳慌忙解释道，“只是室友而已啦！”
“室友？”
“嗯嗯，刚才只是说起了一些比较好玩的事情，所以想起来觉得特别好笑，哈哈哈哈，好好笑啊，哈哈哈！”席德佳欲盖弥彰的一个劲摆手，“绝对不是在谈恋爱，哈哈哈！”
“是嘛。”曲君欣勉强咧嘴笑了一下。
真是有够好笑啊，哈哈。
哦拜托，就你眼睛里那冒着星星的欢快神色，你这恋爱的酸臭气味都快要溢出来了好吗！

977.《闪耀阶梯》再开机
曲君欣看着席德佳，叹了口气。
她也不便对他人指手画脚，只能耸耸肩说：“总之还是注意一点吧。”
“可是不管怎么讲，哪怕是真的恋爱，也是我正常生活的一部分呀。”席德佳小声地辩解道。
曲君欣正在敷面膜，瞧了狮鹫少女一眼。
这姑娘的肤质真的是完美，看她连护肤品的名字都记不住，却有一副天生的好面容和肌肤，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她接着说：“席德佳，咱们踏上了偶像这条路，就注定要失去一些东西，这个行业很赚钱，牺牲的是我们一部分个人的生活和自由，正因为这样，偶像这碗饭，也不是谁都能吃得了的，如果曝光出来，对另一半也是伤害。”
“可是，只是……恋爱什么的……”席德佳低下头。
曲君欣道：“我们都要打好打起精神，从现在开始的比赛，那可就不仅仅是人气的比拼了。”
席德佳听着，又错愕道：“不是人气的比赛，什么意思？”
“女人之间的竞争要比你想象得更加激烈。”曲君欣兀自摇摇头，说，“总而言之你要记住，尤其不要去招惹戴湘橼她们那几个人。”
席德佳纳闷的歪了歪脑袋。
女孩之间的竞争要比想象中的更激烈。
黎博利少女想着，沈苍夜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那么……原因呢？
她问出自己的疑惑。
曲君欣说：“上一轮比赛分组的时候，我和戴湘橼在A班，练舞的时候，我们有过一些矛盾，我在许多人面前让她下不来台了，从那之后，她一直是处处针对我，很记仇的样子。”
“是这样吗？”席德佳有点惊讶。
上一轮比赛中，她们小组的服装把A班1组比了下去。
……她不会真的记这个仇吧？
又听到曲君欣叹息道：“刚才看你打电话，我以为你真的谈恋爱了，要是戴湘橼真想针对你，大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反正，你还是注意一点好。”
这一天晚上，席德佳失眠了。
“偶像是不能谈恋爱的。”
这件事情，以前经纪人提过一嘴，但是她没大放在心上，只觉得赚钱要紧、打出名声要紧。
如今，真正再次面临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又感到害怕。
如果她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她的感情，会不会伤害他？
席德佳想了又想，辗转反侧，昏昏沉沉到了两三点才睡着。
晚睡的结果是晚醒。
三个闹钟的狂轰乱炸之下，席德佳硬是睡得跟死狮鹫一样，直到室友曲君欣的一个电话，她才恍然醒过来。
“席德佳，你还没有起床，还有半个小时就要集合了！！”
“啊？”
拉特兰的修士一咕噜爬起来，发了两秒钟呆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开始洗漱。
后来她才发现，曲君欣给她留了纸条，这个勤奋的姑娘一大早就先去练舞了，只告诉她一起吃早饭。
狮鹫少女敲了敲自己的脑壳——席德佳啊席德佳，你就这么浪费了宝贵的练习时间啊！
她整理好自己，匆忙出门，冲向训练室。
本想打电话给曲君欣，可她刚跑了几步，蓦然听见楼梯的转角传来争执的声音。
《闪耀阶梯》录节目的地方是一个规模很大的度假村，酒店的楼道四通八达。
为了节目效果，节目组在很多地方都安装了摄像头，实时记录偶像少女们在日常生活中的姿态。
无法避免的，也有摄像头覆盖不到的地方，比如一些通往地下一层的楼梯，往往很少人经过，没有装摄像头的必要。
席德佳路过此地，听到争执声，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她小心靠近过去，眼前看到的东西，让她登时惊住了。
——她们，在干什么？
楼梯间里有三个人——她的室友曲君欣，还有“梦之队”的定海神针，戴湘橼和叶潇伊。
此时，她们三人正撕扯成一团。
曲君欣的头发被戴湘橼抓住，拽得向后仰，两只手也被叶潇伊擒住了，她们相互攥着衣服，把衣服拉扯到快撕裂的地步。
戴湘橼咬牙切齿地，“碍眼的东西！信不信我让你淘汰？你出了这个节目，我也会让我爸爸封杀你，你以后永远也不能参加任何节目！”
叶潇伊威胁地冷笑，“你很了不起吗？还偷偷练习呢，我倒要看看你能练成什么样，从A班练到D班去了！”
席德佳只觉得心惊肉跳。
她从来没有想象过，舞台上妩媚娇俏、粉丝面前小鸟依人的两位少女偶像，竟有这样不为人知的黑暗面。
她陡然想到曲君欣昨天说的话——女人之间的竞争远比你想象的要更加激烈。

978.偶像运动会
席德佳很怕，可是神职人员的正义心还是让她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
她拉开了正在拉扯的几个人，厉声道：“你们在干什么？怎么可以这样子欺负人？”A班两人听到还有第三个人在，都稍微愣了愣，手上的动作也松了下来。
席德佳趁机拉过了曲君欣，“我们走，别理她们！”
戴湘橼哼了声，“你会后悔的！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本替别人出头的！”
席德佳拉着自己的室友往回走，曲君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她现在的样子狼狈极了。
“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曲君欣低着头。
“你没事吧？”席德佳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她们要这样对你？”
曲君欣轻叹口气，“我跟你说过，我曾经得罪过她，因为这件事情，她一直跟我不对付。”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席德佳问道，她指的是监控的死角。
“因为往时我都会早起，自己先来这个地方练舞，没想到今天居然碰到她们。”曲君欣有些不好意思，她很快转开话题，“不说了，快走吧，要集合了。”
“集合……？啊，今天的项目是什么？”席德佳讷讷的问道。
曲君欣扶额，“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的看群通知啊？今天的日程就是为下一环节的偶像运动会做准备啊。”
偶像运动会是塞壬唱片开设的一个综艺节目，基本上是邀请现役偶像参加一些体育项目，有各种项目让选手们自行选择，一开始先连续录制四天的节目，中间隔着大概半个月的训练活动，最后有两天的直播运动会决赛。
《闪耀阶梯》的少女偶像们要集体参加这一期的偶像运动会，这一段时间的目标，就是为运动会做准备。
运动会决赛录制当天，节目组包下了整个体育场，这次的拍摄会在这里完成。
会场上拉起彩旗，选手们在运动员进行曲的BGM下分批入场，最后是运动员代表宣誓，像模像样的，有一种炎国中学运动会的既视感。
直播前，沈苍夜按时在电脑前等着，翻了翻本期节目的介绍。
“偶像运动会啊……”
偶像运动会的项目有很多，看得出来，节目组也是精心挑选过的。
射箭、滑板、体操……都是些具有一定的观赏性又不会被抓拍到面目狰狞满头大汗的项目。
不过……射箭？
好了，比赛可以到此结束了。
不出意外地，席德佳选择的射箭作为自己的项目。
射箭在体育馆室内，节目未开始，已经乌泱泱地来了一群人。
因为射箭更好上镜，所以很多人都一窝蜂扎堆射箭，小小的场馆里挤了快五十人。
教练在讲解着，“我们这次的射箭比赛是十米的距离，大家有谁曾经接触过这项运动的，可以给大家演示一下看看吗？”
教练话音一落，戴湘橼就自告奋勇的上去了。
她拿着的是自己的弓，教练见着很些开心：“你之前就喜欢射箭啊？”
“我已经练习了半年多了。”戴湘橼自信地说。
“半年，不错。”教练颔首，“试试吧。”
戴湘橼拉弓，第一箭就命中7环。
所有人都为她鼓掌，这么大压力的情况下，还能射中7环，确实很了不起。
戴湘橼接着射出第二箭——8环！
节目组特意调整了箭靶的距离，降低了难度，但就女孩子的臂力而言，这是非常好的成绩。
“哇！太棒了！太厉害了！”叶潇伊在给她鼓掌，其他的选手也开始鼓掌。
经过短暂的练习，比赛开始。
席德佳所在的小组，选手一共五人，她在最后一靶。
前面的选手都已经完成了比赛，戴湘橼的成绩不错，20箭176环，总算是没有辜负那半年的苦练。
不是所有人都能顶着摄像头的压力，在射箭场上拿到这样的成绩的。
她这次的表现很好，所以才出来就被几个选手围着，很多都是下一场要进去，想要听经验的。
戴湘橼漫不经心地说了几句所谓的“经验之谈”。
但谁都知道，体育运动没有练习作为基础是没有用的，她一点都不担心有谁会超过她。
更不用说，这次她射箭她在服装和发型造型都下了功夫，节目拍出来应该会很好看。
只要拿了射箭组第一，不怕没镜头，给观众留下记忆点，圈一波粉是最重要的。
她走到场边的时候，就正好路过下一组的比赛现场。
她下意识地脚步放慢，目光一探，便却被一道银光捉紧。
只见到台上，橙金色长发的修士少女利落地弹开弓弦。
下一瞬间，羽箭如同落入把心，入靶三分，准确无误。

979.不当偶像,就当我老婆罢
“十环！”
过了整整十秒钟，戴湘橼终于听清楚了从方才就嘈杂不已的广播内容。
“又是十环！这是空弦选手今天第十个十环！十箭全十环！”
“怎么会！？”戴湘橼顿时慌了。
她并没有注意到，从席德佳第一个十环起，台下观战的女孩子就已经尖叫不已，整整叫了十支箭。
决赛场上，身穿裙装，手持大型弓的修士少女目不斜视，一箭接一箭,离弦没有丝毫犹豫，弓如满月,箭似流星，动作完美得不可思议。
毫无疑问是冠军！
场内场外，压抑的低呼声不断,连工作人员也被吸引了目光。
直播的弹幕早就爆炸了。
没有人想到作为偶像的少女，也能有这么飒爽的一面，席德佳的支持率蹭蹭地往上窜。
“十环，十环……这是空弦选手今天的第十九个十环了！”
席德佳呼了一口气，“最后一箭。”
依旧是十环！
仿佛完成了什么挑战似的，席德佳扬了扬唇角，向摄影机挥手致意。
负责拔箭的工作人员走过去，看到靶上的箭羽却是一怔，然后立刻招手示意摄影师。
小屏幕上给了席德佳的箭靶的特写。
二十支箭，两个箭靶，箭羽整整齐齐地在窄小的十环区域里围了一圈，像是精心排列在蛋糕上的蜡烛，彰显着选手的游刃有余。
“特写！拍特写！”导演立刻反应过来，“这个项目重点剪辑一下！”
完成了比赛，席德佳照例走到摄像机前，接受采访。
“空弦小姐，没有想到您还有这样的才能！”工作人员犹在惊讶中，顾不得其他，上来就问道，“您是有自己练过吗？”
“事实上，我的父亲是一位猎户，每逢秋冬，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父亲会带我离开城市，前往白雪皑皑的山脉，教我如何狩猎，如何拉弓，如何掌握箭矢的方向……这也为日后我进入兰登卫队打下了基础。”席德佳说着，脸上还带着职业化的不失礼貌的微笑。
说着说着，又偏题了，“啊，说起兰登卫队，我们是拉特兰戍卫的一部分，我们隶属于兰登修道院——对了，我们兰登修道院将现在接收各大地区的安保与护卫工作……”
导播适时地把这一段直白的广告给掐掉了。
但是直播的弹幕还在狂欢。
【修士偶像——还是兰登卫队！这么酷的！反差萌啊！！】
【拉特兰的教皇卫队，居然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果然可爱的妹子都上交国家了！！】
【我宣布空弦小姐就是我的老婆！】
得票率蹭蹭地往上冲。
席德佳却不在意这些，接受完采访，她的神情一下子放松下来，快乐的奔向场边放东西的地方。
沈苍夜正准备拿起手机投票，蓦然，狮鹫少女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进来。
沈苍夜不禁愣住了。
平日里，席德佳都很忙，更不可能在直播的时候给他打电话。
在摄像头前给他打电话，这还是第一次。
沈苍夜有点忐忑，但依旧是接了起来。
“你有在看我的节目吗？”席德佳兴奋地说。
“我正在看呢。”沈苍夜温声应着。
一听他的话，修士偶像的表情立刻变得明媚起来，她笑着说：“你瞧见了吗？我全都十环哦！是不是特别厉害！”
她说得眉飞色舞的，带着几分炫耀和求表扬的意味，就像一只小猫在你面前翻着肚皮打滚，等着你摸摸它。
“当然啦，兰登卫队的名头可不是盖的！”沈苍夜笑着说。
于是电话另一头的小狮鹫顿时笑得像偷吃了糖的孩子。
才说了两句，镜头中挤进来另外一个人的脸，“席德佳！！你在干什么？现在是在直播！！”
“啊？”席德佳措手不及。
下一秒，视频就被强制挂掉了。
小狮鹫委屈巴巴的望着把自己手机拎掉的曲君欣。
曲君欣无奈的盯着她，“你以为自己在干什么呢？那么多观众在看着你啊！你呢？你在和一个男人视频聊天！你疯了？你的人气可不低，经过今天肯定还会更加高，你想失去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粉丝吗？”
“我……”席德佳垂着脑袋。
“不要再做这种事了！”曲君欣转头瞅了眼，摄影师正在给另外一组人拍摄，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她松了一口气，拉着席德佳往回走。
直到拍摄结束，黎博利少女也没有能提起劲来。
……她成功的做到了某件事，这样喜悦的心情，很自然的想第一时间同心上人分享，想得到他的表扬，想听他的称赞，想看他惊讶的模样，更想他摸摸自己的头说做的漂亮。
可是，偶像，连这一点点自由都不能有吗？
……不得不装进被设计好的模子里，不得不装作心里从没有喜欢过谁，永远不能做真实的自己。
那真的是她所希望变成的模样吗？
席德佳莫名地，开始对这个行业产生了动摇。
这一个瞬间，她很想立刻回到他们一起度过日夜的小屋子里，蜷缩在沙发上，然后他就会来摸摸她的头或者是坐在她身边，她可以倚靠在他肩膀上，然后什么都不用想，安静宁谧。
这一个瞬间，她很想逃离这个偶像的赛场，回到那个令人安心的小家。

980.想你了
拍完了这一期的节目，在化妆间内，席德佳独自一个人坐着发愣，还在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期间，戴湘橼进来过一次。
歌王的女儿瞟了她一眼，淡淡地哼了一声便走了。
席德佳又坐了好久，忽然间收到消息，通知大家到运动场外集合，一起乘大巴返回酒店。
这时她才回过神，连忙收拾东西向外走去。
当她伸手去拧门把的时候，发觉这一扇化妆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给锁住了。
——什么情况？
席德佳有点愣神。
她知道这扇门是有锁的，但是没注意到，这一扇门还能从外面给锁上。
手机再次震动，是催促她们上车的信息。
各个班开始清点人数，很快便发现了这唯一缺席的人。
电话一个接一个打过来，但席德佳又试了许多方法，都没有能成功的把门打开。
这锁一扣上，房间里的人哪怕是使劲浑身解数也没法把门打开，到底是谁设计的这么奇怪的锁呀！？
席德佳忍不住心中吐槽。
这时候，曲君欣给她发了消息。
【席德佳，你去哪啦？大家都集合了，你怎么还没来！？】
语气一条比一条急切。
席德佳也很着急，可是无济于事，她只能回复过去，告知自己被锁在化妆间里了。
那头回复：【在哪一间？】
席德佳自己也记不清楚，只得大略的报了一下自己的位置。
【等着，我去找你！】
在等待曲君欣的同时，席德佳坐回了椅子上。
转头见到化妆镜中的自己，表情一点都不好，愁苦的模样。
她开始胡思乱想。
——如果这份工作真的能拯救修道院，可代价是她没法像普通的女孩子那样恋爱、享受普通人的生活，她的选择真的是正确的吗？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正在她奇想天外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曲君欣冲了进来，“天哪，席德佳！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席德佳木木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锁了。”
曲君欣皱着眉头，“是谁锁的？”
“我、我不知道。”席德佳垂着脑袋。
“有谁进来过？”
狮鹫少女眨了眨眼睛，“呃……戴湘橼进来过？”
“一定是她锁上的。”曲君欣气愤地说，“早上得罪了她，她故意整你的！”
“也不一定吧。”善良的修士少女始终不愿意用恶意去揣测他人，“说不定只是服务生不小心锁上的。”
曲君欣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回到宿舍里，洗漱完躺下已经接近十二点。
沈苍夜始终没有再收到席德佳的联络，便只能发了个晚安过来。
【今天录制辛苦了，晚安。】
手机的另外一头，窝在被窝里的小狮鹫读着这条消息，感觉一下子有万千委屈撞在了心头。
好希望他能给她一个抱抱，再摸摸她的头。
【我想你了，很想你。】
她在聊天框里一字一句的打下。
指尖停在发送键上，迟迟没有点上去。
最后，她将所有的字删去，只发送了一个晚安。
……
……
《闪耀阶梯》的录制一如往常，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少女们即将面临的挑战，是新一轮的分组对抗赛。
节目组分配下来十首歌曲，是选手们在下一次公演中即将表演的曲目，而曲目的分配则是靠抽签。
每首歌曲都是大热组合的单曲，歌曲的风格各有不同，有的歌曲比较适合辣一点的选手，有的适合甜一点的。
碰上与自己风格不相匹配的歌曲，也只能自认倒霉。
下一次公演在两周之后，是六十进三十的淘汰赛。
舞蹈室里，平板里放着新版编曲DEMO和舞蹈，这一首曾经抒情优美的老歌经过重新编曲后加入了电子元素，可以说得上是焕然一新，舞蹈也是极其的热情奔放。
大家都心中忐忑，都是赶鸭子上架，完全没有准备。
这一期节目播放了少女们在舞蹈室中训练的场景，节目组还早早放出了三十秒的舞台视频，引得粉丝们集体发癫。
网络上沙雕留言层出不穷，舞蹈教室里的练习紧锣密鼓。
经过一周的天的磨合排练，少女们总算把动作记了下来，剩下的时间还算充裕，完全能够把舞蹈练好。
由于练习进度良好，这几天晚上大家都没有通宵，早早地散场。
正要回去，经纪人忽然推门走了进来，示意大家留一下。
经纪人很少会出现，这次直接来到舞蹈教室，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少女们面面相觑，都望着经纪人。

981.兰登修女带回家
经纪人眉头紧蹙，拿出手机给大家放了一段视频。
视频是一段舞蹈，许多动作居然和她们现在正在练习的舞蹈一模一样。
“我刚得到消息，这首歌的编舞涉嫌抄袭，被人扒出来了。那是个哥伦比亚的舞者，事情闹得挺大的，所以下一期节目，你们的舞蹈很可能被剪掉，其他的镜头应该也不会出现了。”说话的时候，经纪人的面色凝重。
《闪耀阶梯》节目组大概怎么也没想到，仅仅放出了十几秒的舞蹈视频，都能被扒出来。
圈里抄袭的事很多，比这更加明目张胆的都有，大多数都是赔点钱，低调私了的。
但原创方一开始就严厉指出编舞中的某几个小节对于她的原创舞蹈构成抄袭，并且发了律师函。
对方已经采取了法律手段，节目组不可能不予回应。
最好的回应方式，无非是直接剪掉她们所有的舞蹈片段。
可是，这件事引爆的时间和形式都太奇怪了。
偏偏在选手们差不多排完节目才爆出来。
况且原作者是哥伦比亚人，在龙门没什么人知道，此刻塞壬唱片的官方社区却有大量龙门的“粉丝”在闹腾。
固然，她们的舞蹈教练作为抄袭的一方，确实不占理。
但是怎么想都觉得，这一场风波背后，明显是有推手运作的，针对的就是她们这一组的选手。
“节目组会采取什么手段呢？”一个女孩问道。
经纪人沉思着，最后摇摇头道：“公司也是爱惜羽毛的，塞壬唱片这边，可能会让你们找借口不能继续参加这次演出。”
这一场公演之后马上就是第二轮六十进三十的晋级投票，这么重要的场合不参加公演，等于是放弃了自己的机会。
她们摊上这样的事，除了认倒霉还真的没什么别的办法。
曲君欣坚持道：“我还是想上，有问题的总共只有四个小节，只要我们替换掉这四个小节就行了，我们都再想一想办法。”
经纪人依旧安慰她们，“不过也不要担心，我们还在和节目组商讨，现在告诉你们，只是让你们心里有数。”
仓促间替换了部分舞蹈动作，虽然有些勉强，但大家也都只能硬着头皮上。
花了几天，他们磕磕绊绊地总算是记住了舞蹈动作，只是走位还存在一些问题，剩下的时间，还是能够把舞蹈练完的。
可这时候，另一个意外出现了。
一个所谓的丑闻爆料，无端地扣在了席德佳的身上。
只是配上了几张她在节目中的照片，接着便“爆料”说这个所谓的“修女偶像”，不过也是借着潜规则被明星制作人赏识得到镜头，私底下开放得很，早已经不是纯洁的修女，豁的出去就能红。
这种题材的编排满足了人们对于娱乐圈潜规则的想象，将不堪之事摆到台面上，顿时阅读量看涨，跟风者云集，骂声一片。
哪怕这整篇文章是开局一张图内容全靠编，只不过编得煞有介事，但网友的谩骂和质疑足以摧毁一个未经世事的姑娘。
……
……
沈苍夜下班回到家，正要开门，兀然有种奇怪的预感。
仿佛是觉察到什么，他探出头到楼梯口瞧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一眼过去他人都懵了。
本该今晚参加《闪耀阶梯》六十进三十淘汰赛的修女偶像空弦小姐，正坐在楼梯间里。
她手里捏着一罐啤酒，脚边还放着几个空罐子，闷闷不乐的坐着。
“席德佳，你不是应该在参加比赛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沈苍夜不可思议道。
黎博利少女抬头望了他一眼。
黑暗的楼道中，沈苍夜发现她眼里有晶晶亮的东西在闪烁。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沈苍夜问道。
狮鹫少女郁闷地垂着眼眸，说：“我可能，没办法再继续参加《闪耀阶梯》的选秀了。”
“什么？”沈苍夜讶然。
“发生了一点事情，我最近名声不好，团队也遇到了一点挫折，总之……”席德佳勉强解释了一句，又低头不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沈苍夜连忙走过去拉她，“你先起来，别跟这里坐着，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家再说。”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先回家！”
“可是我的垃圾还没收呢。”
“啊？”沈苍夜一时愣住。
席德佳抽了抽鼻子，跑回家拿了塑料袋，回来把自己的空啤酒罐子收起来，然后就站在那里，委委屈屈的望着他。
沈苍夜顿时有点失笑。
这姑娘，都伤心成这样了，还不忘把自己造成的垃圾给收了，何等的自律，该说这是神职人员的本能吗？
“苍夜，我们回家吧……”明明家门就在旁边，小狮鹫还是站在原地，她很想索求一个拥抱，可又不敢提过分的要求，只好怯怯地向他伸出手。
好像走丢了的孩子，好不容易见到了家里的大人，小心地撒着娇，一定要他牵着才愿意回家。
“嗯，回家。”沈苍夜便牵住她的手，把她带回了家中。

982.逆向膝枕,最为致命
“说吧，发生什么事情了？”
整理好东西，沈苍夜用热水泡了毛巾，拧干了递给席德佳。
坐在沙发上的黎博利少女抬起头，讷讷的瞧着他。
沈苍夜索性揽过她的后脑勺，直接上手给她擦脸。
“唔……唔嗯嗯。”小狮鹫吓得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就被热毛巾暖到了，乖顺的一动不动。
沈苍夜去洗了毛巾，又坐回修士女孩的身边。
“我最近，突然间冒出了一些丑闻……”席德佳低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虽然事情并不是那样，可是这几天风头太大，节目组建议我先躲一躲……呃，或者说，建议我找个借口退出比赛。”
沈苍夜从来没有关注过娱乐新闻，也是听得一头雾水，“丑闻？”
她怎么会有丑闻呢？她是这样一个虔诚自律的修女。
沈苍夜打开手机一搜索，很快便读到了社交平台上娱乐新闻的热搜。
一张普普通通的照片——席德佳在同《闪耀阶梯》的明星制作人说话，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可是新闻的标题却是【惊天丑闻！《闪耀阶梯》女团成员被曝与明星制作人有染！或借势上位！？】
小狮鹫就低着头，说：“那时候，明星制作人在和我聊最近的成绩，他夸奖了我的箭术好，我当然得笑着感激他，可是怎么会……怎么会……”
——怎么会被有心人利用，炒作成所谓的丑闻呢？
黑火也是一种火，这位明星制作人的人设就是风流倜傥的花花公子，他不在乎一点点小小的没有来源和根据的抹黑。
毕竟，他的背后有整个公关团队在替他运作。
但这对于第一次出道参加《闪耀阶梯》选秀的“修女偶像空弦”来说，是近乎于致命的打击。
纯洁的修女被曝与制作人有那种关系……天哪！
沈苍夜几乎不敢想象名声会臭成什么样子。
哪怕这只是莫须有的罪名，哪怕只是一派胡言的编造，可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对于那些想要一夜爆红的、擅长制造舆论的人来说，将无凭无据的流言编造成板上钉钉的事实，简单得如同探囊取物。
一石激起万层浪。
完美的偶像顷刻间成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被极尽所能地口诛笔伐，臭名昭著比瘟疫传播得更快，这等稀罕事，也只有生活在当今时代的人方才有幸目睹。
网民们就是嗜血的苍蝇，他们才不在乎某个人的身家清白，他们只管攻击，然后在一段时间之后完完全全地忘掉这件事情。
殊不知，他们的妄言对于无辜的当事人来说，是涂了毒的尖刀。
沈苍夜打开新闻界面往下拉，读到数不清的污言秽语……指责败坏社会风气的、谩骂用修女噱头吸引人气的、嘲笑修女堕落的、直白的表达自己恶趣味的喜好的……用不堪入目来形容都太过都算是轻了。
夹杂在其中的一些粉丝的澄清和对新闻用一张图编故事的洞见，也被攻击为站队和洗地。
沈苍夜本能地觉得，是有什么人在刻意引导舆论，故意制造出了这个丑闻，目的就是把席德佳拖下水。
沈苍夜皱着眉头，还想发条评论。
蓦然间，黎博利少女的小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不要看了，不要看了……好吗？”席德佳的声音很小。
沈苍夜的动作一滞，还是放下手机。
席德佳喃喃的说：“原本我还挺有信心的，偶像什么的，我觉得只要努力一定会有回报。虽然也有一点小挫折，不过有你的帮助，我都平平安安度过来了，我总觉得我不是一个人，有人陪我一起走……有一点彷徨，不过还是打算坚持走下去。可是我不知道突然出了这种事我该怎么办……”
她缩了缩身子，紧紧抱住膝盖，“我现在连门都不敢出了，我不敢见人，我害怕一走到外面，就会被他们辱骂……我真的太差劲了……”
“席德佳，你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别这样想自己。”沈苍夜低声安慰。
“其实，上一次偶像运动会结束，一开始还是好好的……”席德佳断断续续地讲述两人分别期间发生的事情。
她尽量将事情说得很平淡，极力想保持平静的心态，可是说到最后，她的眼眶还是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沈苍夜赶紧把纸巾递过来，“先缓一缓，别担心，这新闻的热度很快就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黎博利少女抽了抽鼻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小姑娘足足哭了十几分钟，几乎哭到体力透支。
沈苍夜看着身体不自主地还在颤抖的席德佳，小心握住她的手，“好点了吗？”
席德佳啜泣着，尽力地蜷缩着身体，又向他的身边靠了靠，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让我靠一下，就一下。”很细微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语气显得那么虚弱。
“嗯，我在。”沈苍夜说。
黎博利少女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将头顺着肩膀滑落到他的腿上，枕着他的腿，闭上眼睛睡了。
沈苍夜从没有认真观察过她熟睡的模样，也许是因为哭得累了，眉头还微微地蹙起。
现在的席德佳和往时的那个元气满满的修士女孩完全不一样，安静温顺，柔弱得让人怜惜。
沈苍夜轻轻地抚摸着她淡橘色的长发，看着她的睡颜，没有叫醒她。
……
……
席德佳再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她动了动身子，身上盖着的东西滑下去。
陡地，她惊觉过来。
——那是，自己室友的外套！
昨天发生的一切顿时涌入脑中，席德佳猛然想起，昨天她浑浑噩噩的哭了好久，最后就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而现在，她正枕在他的腿上！
而沈苍夜靠在沙发的靠背上，也睡着了。
……昨天夜里，他们一起在沙发上——这算是，这算是一起睡了吗？
圣主在上，现在该怎么办！？
醒来之后，他会跟她说什么？
完全不知如何应对呀！
席德佳的心跳速度一下子拉满，全身血流冲向天灵盖。
面前的危机，在席德佳心目中的分量过于重大，以至于她短时间之内忘记了她还正在被全网唾骂的恐怖故事。

983.此处应有苦露西表情包
一秒钟。
两秒钟。
仔细思考之后，席德佳还是决定先起“床”为妙。
在不惊动另一人的前提下，她以秒速五厘米的极轻动作起床。
双脚踩在地上之后，拉特兰的修士微微松了一口气，又装作无事发生地把衣服重新披在了沈苍夜的身上。
“咳……要做早餐。”席德佳如此想着，往厨房走去。
才迈出去两步，她又停住了。
狮鹫少女慢慢退回到沙发前，仔细瞧着自己室友的睡颜。
席德佳盯着瞧了一会儿，觉得脸颊发红，又禁不住好奇，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沈苍夜的脸，接着又戳了一下他的嘴唇。
指尖的感觉微热。
她顿时感觉整个人都发起热来。
仿佛只需要她一个热源，这屋子都能用来烤瘤奶面包了。
席德佳觉得自己丢人透了，赶紧走到厨房，准备做早餐。
这时候她才发现黄油用完了。
瘤奶面包的整个制作工程中，黄油是不可或缺的，席德佳拿了购物袋想要去趟超市。
可是，刚动了这个念头，她猛然想起自己此时的境地，顿时又畏缩起来。
是啊……现在自己正是风波的中心，现在出去，在街上，会被大家辱骂么？
就在此时，席德佳听见客厅有动静，估计是沈苍夜醒过来了正在洗漱。
狮鹫少女噌的一下，靠到了厨房的橱柜上。
这个角度是个死角，沈苍夜没法从客厅里瞧见她。
席德佳用尽全力平复呼吸，一刹那之间她只想找个地缝……毕竟，如果被他提起昨天的尴尬境地，那一定会丢脸到死的！
纠结了好久，席德佳还算还是打算去给他道个谢。
毕竟，他耐心听她唠唠叨叨了这么久，自己总归是欠他人情的。
“主，我向你祷告，以感谢为祭献给你，请赐给我可以行动的信心、勇气、心力和体力……也请求你护佑他的前路。”
席德佳双手握在胸前，把祷告词反复念诵了好几遍，做好了心理建设，才转过身想去想沈苍夜道谢。
刚一扭头，就见到沈苍夜站在厨房门口。
“沈、沈苍夜！？”狮鹫少女大惊失色，“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你——”
“大概是十分钟前？”沈苍夜倚着门，“你刚开始祷告的时候。”
啊，那不是把她的窘样尽收眼底了吗！？
席德佳呜咽了一声，好像受惊的小动物般，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冲回自己的房间里，咔嚓一下把门给锁上了。
“席德佳？你还好吗？”沈苍夜在外面敲门。
小狮鹫缩在被子里一言不发。
什么丢脸模样都被人见着了，完全败北了啊，呜呜，生活的苦……
“席德佳？”
最后，拉特兰的修士还是委屈的去开了门。
沈苍夜微笑地站在门外，“全龙门最好的茶点，要尝尝吗？”
“什么？”席德佳发了愣。
“今天的早午餐，我点了龙门最好的茶点，已经送来家里了。”沈苍夜说，“现在也十点多了，肚子饿了吧？快出来吃东西吧。”
翠华楼是老龙门最有名的茶点店之一，所有的茶点都需要提前预定。
考虑到席德佳近段时间大概都不敢出门，沈苍夜昨晚上提前订好了今天的午餐送来家中。
茶点摆了一桌子。
蚝皇金钱肚、蒸凤爪、传统煎酿四宝、功夫小笼包、香酥煎堆仔、香脆肠粉、蠔皇鲜竹卷、明虾烧卖皇……配上汤头香浓鲜美的牛腩，甘醇香滑不甜不腻的丝袜奶茶，都是地道的龙门小吃，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味道绝对是上乘的。
席德佳坐到桌前，看着满桌的点心，有点手足无措。
沈苍夜拿来筷子，又给她倒了满杯的奶茶，笑道：“不知道该先吃哪个？”
“嗯……”从来没有吃过老龙门茶点的小狮鹫愣了。
“先尝尝这个吧。”沈苍夜递过去半个菠萝包。
席德佳咬了一口，热乎松软的菠萝包，加上一抹牛油，别提有多美味了。
“你是不是昨天晚上都没有吃饭？多吃点。”沈苍夜慢慢地给她夹菜，“每个都试试，以后我们还可以去店里吃。”
“唔。”修士少女吸了吸鼻子，显然是饿坏了，大口地吃起来。
沈苍夜望着她笑，“味道怎么样？”
“好吃！”席德佳一个劲儿点头。
沈苍夜笑了笑，道：“炎国有一句古诗，‘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把别人的冷嘲热讽甚至谩骂当成猿猴啼叫就好了，无需理会他们，你的脚步就如同轻舟，谁也阻拦不了你前进。很多时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你不用把它放在心上。”
席德佳躲着目光，低声说：“沈苍夜，你真好，你比修道院的嬷嬷、比神父他们都好……”
“不用硬要比较。”沈苍夜有点无奈，“这些天你先不要上网，网络的记忆是短暂的，过几天热度下去了，也就没有人记得了。我们每一步都是在试错，不是什么大问题。反倒是不冷静的时候，更容易做出错误的决策，先休息一段时间，缓一缓，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黎博利少女抿了抿唇，忍不住地又想起网络上那些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
她拿起手机下意识的想去看。
啪的一下。
沈苍夜按住了她的手，“不许看。”
小狮鹫嘤了一声，想要缩回手，却被沈苍夜死死摁住。
瞅着她的耳垂逐渐红起来，沈苍夜才捏了捏她软绵绵的小手，放她“一条生路”。
席德佳哪里还敢再碰手机，红着脸垂着脑袋，掩饰般地大口吃菠萝包。
沈苍夜从自己房间里拿了一部常日里他用来当闹钟用的老人机，扒了手机卡换上，又把手机给了席德佳。
“这段时间你不许上网，先用这个联络。”沈苍夜说。
黎博利少女看着老人机，惊了惊，“但是，我没手机，平时无聊了怎么办嘛？”
“跟我聊天。”沈苍夜一本正经，“反正只要不看手机，聊多久我都奉陪。”
“啊……”席德佳大脑宕机，只能讷讷低下头。
她吃着东西，时不时的又悄悄的瞧他一眼，好像偷到小鱼干的猫一样傻傻地笑。

984.考虑换个信仰吗
有接近一个星期的时间，席德佳都不敢出门见人，心中惴惴不安的，总是担心一出门就被人唾骂。
沈苍夜担心她的情况，没有什么事情的时候。也会多回家陪她。
过了些天，席德佳终于恢复了勇气，想要试一试走出去。
她一直害怕一直担心走在路上被人瞧见时，现实中的人也会像网上一样辱骂她。
小狮鹫手里攥着一叠传单，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犹豫了好久都没有敢出门。
沈苍夜刚从房间里出来，见到她双目无神的坐在那里，一时间有点没有搞清楚状况。
“怎么了？”他走过去摸了摸黎博利少女的头发。
席德佳下意识的仰了仰小脑袋，往他手心里蹭了蹭，像一只猫咪。
“又遇到什么困难了？”沈苍夜问道。
席德佳低头看着手里的传单，“我想出门，发一下传单，可是我……”
“不敢出去？”
“嗯。”
沈苍夜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走吧，我陪你一起出去走走。”
自打送走了招财，之后又发生了许多事情。
过了那么久，他们很长时间没有一起散过步了。
“真的吗？”修士少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但很快又陷入迷茫，“可我害怕……”
“害怕什么，怕遇到认识你的人？”沈苍夜笑了，“我带着你，他们谁敢骂你，来一个我揍一个。”
席德佳吃吃的笑了。
今天她依旧是穿着她最常穿的那一套衣服，束腰的深色连衣裙和一双没过小腿的长靴，青灰色裙摆衬出那双健康的大腿来。
他们一起出门，传单终究是没有拿，只是单纯的散步。
并肩走在小区里，黎博利姑娘很自然的牵上了他的手。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席德佳回忆起与姐妹们在兰登修道院的时光。
大家一起修剪花园里的藤蔓，一起练习弓术，一起在夕阳下喝酒，懒散的主教，荒诞的发酵物大赛……都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过往。
可是修道院的经济寒冬终究到来了，主教不得不变卖修道院的财产，可对于修道院的亏损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为了拯救修道院，修士姐妹们纷纷离开了修道院寻求出路。
她不得不从一位修女变成一个疲于奔命的商人，每天只想着如何赚更多的钱，她的腰包里装满了各色的传单，活脱脱就是个不停地吃闭门羹还必须要逼迫自己打起精神的推销员。
她终于知道，曾经的拉特兰修道院就是天堂，而她离开了天堂。
可仿佛是回应她无数个日夜的哭泣和祈求一样，主为她派来了一个救赎者……
修士姑娘庆幸地笑着，想了想，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是一只耳机分线器。
她将这一只小小的分线器递给了沈苍夜，“要一起吗？”
“这？”
“这是，呃，是前不久买东西送的，我就在想……要不然我们一起来试试功能？”席德佳试探着说。
传说，这样两个人一起听着同一首歌，会产生不一样的暧昧感情。
就好像每个人的学生时代，都多多少少有的日子——和暗恋的人，偷偷摸摸的在书桌里藏一个mp3，一人带一个耳机，趴在“书墙”后面，躲避着老师的视线。
“可以啊。”沈苍夜摸了摸口袋，“哎呀，但我没戴耳机。”
“我带了两副耳机。”席德佳接得飞快。
沈苍夜有点懵圈。
早准备好了吗这是？
席德佳一边解耳机线，一边抿着唇轻轻地笑，“你不觉得这样特别浪漫吗？两个人听着同一首歌。”
“是啊。”沈苍夜笑着拿过耳机戴上，将耳机线插在了自己的手机上。
音乐安静的流淌着，平静似水。
原来两个人并肩，一句话不说也可以如此的安宁。
这一首歌放完，手机自动播放下一首歌。
前奏才刚开始，席德佳的身体就僵住了。
接着是低声的吟唱。
“喜欢你给我你的外衣，让我像躲在你身体里；喜欢你借我你的梳子，让我用柔软头发吻你……”
这首歌是席德佳准备参加《闪耀阶梯》海选的时候，两个人一起练的歌。
“你怎么还存着这首歌啊？”席德佳气急，“我不是删掉了吗？”
沈苍夜一脸得意，“我手速快，存下来了。”
“不许存！”修士少女急急忙忙的来抢手机。
沈苍夜腾的一下把手机举高，“那不行！你都发给我了，归属权就是我的，怎么能说删就删呢！？”
席德佳急得直跺脚。
把她的歌一直存在手机里什么的，现在又是两个人一起听这么暧昧的情歌……害羞死人了！

985.叫老婆是常规操作
不删……不删就不删吧……席德佳只能作罢。
拉特兰的修士少女鼓着脸蛋，只好退而求其次，“那……那换下一首。”
沈苍夜点击下一首。
是她在海选时清唱的那一首《圣颂》。
“这个——这你怎么也存了？”席德佳只觉脸颊发烫，“这不是直播海选时的歌吗？为什么你会有——”
沈苍夜答的理所应当，“其实我加了你的死忠粉丝群。”
“哎？”
“群文件里面，有你所有的表演和歌曲的8K画质高清修复视频和音频。”
“哎哎？”
“我全部都下载收藏了。”
“哎哎哎？”
席德佳站在那里，蓦地就很想找个洞钻进去。
——都下载收藏了……全都下载收藏了！！
万一自己在节目上有什么很崩坏的表情该怎么办？
沈苍夜举着手机，“对了，他们还制作了全套的你的专属表情包。”
“你不要说了！”席德佳自暴自弃的捂住耳朵。
“很可爱啊，回去我发给你。”
“我不想看我自己的表情包！”
“顺带一提，在群里，你是我们所有人大家的老婆。”
席德佳身体一僵，震惊的转头望着他。
好久她才反应过来，又气得扑在他胸口捶了一拳，郁郁道：“我才不要当大家的老婆呢！我要当——我……”
她又愤愤地又捶了他一圈，抿着唇转过脸去，一声不吭的往前走。
沈苍夜笑了笑，又跟上前去。
他认真道：“席德佳，我觉得你是那一百二十个人里面最好的。”
“我不信。”小狮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主要是脸上的笑容快要掩饰不住了。
她故作生气地问：“沈苍夜，你肯定还有给其他的女孩子投票，是不是？”
“我真的没有。”沈苍夜说，“你是最可爱的，粉丝群我都只加了你的。”
席德佳站定了，又跺了跺脚，“你把群退了！”
“为什么？”沈苍夜不解，“其实群里大家都还是很支持你的，很希望你重回舞台的。”
修士少女扁着嘴巴，“你看他们这样一口一个‘老婆’的称呼我，这样叫，就没有什么别的感觉嘛！？”
说得她自己反倒先不好意思起来，连声道：“我不管！你退群啦，快点嘛！那些视频什么的，让你看着，多难为情呀！”
“怎么这样？”沈苍夜立刻奋起反抗，“他们都上传了！就允许别人看，不允许我看？太不公平了吧？”
听到这话的席德佳心中好似擂鼓，一下一下的撞在胸腔上。
“那些都是有节目效果的，有什么好看的，就是设计好的台词和形象罢了。”黎博利少女很坦率地表达不满。
……那都是为了所谓的“人设”装出来的假象。只是你，唯独想让你看看真实的我。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你想听我可以唱的，唱给你听不就是了嘛？还有节目里那些撒娇什么的，都是装的……我不大习惯那样，但是——但是要是你想看，我也可以的！”
这大略是她最大限度的情感表露，说完就局促地转过身，快步往前走。
席德佳这一走，扯着耳机线，沈苍夜也不得不跟上去。
如此走了一会儿，席德佳又低下头，声音飘忽在风里，“其实我喜欢歌唱的感觉……以前在教堂唱颂歌的时候，有一种非常宁静的心情。我只是喜欢那样歌唱，但我想，我可能真的没法做到改变我自己去适应他们设计的‘人设’，大概，我确实没法做偶像这一行吧……”
“其实你是喜欢唱歌的。”沈苍夜道。
“是的。”席德佳说，“上次你告诉我，每一步都是一种试错，我尝试过了选秀、偶像的这一行，想来它真的不适合我。我喜欢歌唱，但是很难把自己套进某个人设里。”
沈苍夜看着她的侧脸，“你可以当一个单纯的‘歌手’，而不是需要去迎合粉丝的‘偶像’。”
席德佳看着他，怔了怔，又自嘲的笑笑，“我也很希望当一名歌手，宣传兰登修道院。可是，‘修士偶像空弦’的名声，都已经这么糟糕了，哪里还会有资源，哪里还会有人愿意把歌交给我唱？”
回到家里，两人各自回到各自的房间。
沈苍夜坐到了电脑前。
屏幕上是一款制谱软件，现在已经打了完整的一版五线谱。
是一首……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还尚未存在的歌曲。
以席德佳的唱功水平，肯定是能够很好地将其表现出来的。
没有音乐作为参考，把脑袋里面的旋律变成五线谱，沈苍夜只能靠自己的回忆，一边弹奏一边记下曲谱，再一次一次的试。
终于，一份曲谱完成了。
沈苍夜伸了个懒腰，在将曲谱导出之前，他在这一首曲子的标题处打下了——《Radiant》。
想了想，为了顺应龙门的炎国语习惯，也同时让这首歌更容易被搜索到，他将曲名改成了《耀光》。
只能说……实在对不住了啊，塞壬唱片公司。

986.打死也不能表白
这天一大清早，沈苍夜就被电话铃声给吵醒了。
拿过手机的时候，他还有点蒙圈，“哪位？”
“我。”
“啊？”
“是我。”
不得不说有些人接电话的习惯令人费解。
这就和敲门有异曲同工之妙。
正常人敲门，碰到问“是哪位”的时候，往往会直接报出自己的名字。
但就有那么些天赋异禀的人，会直接回答“是我”。
你为什么有那个自信，觉得我能听出是哪位？
幸亏手机还有一个功能叫做来电显示。
沈苍夜一看手机屏幕上的名字，登时就醒了。
“啊，碧翠克斯小姐！”沈苍夜腾的坐直起来。
“真好啊，沈苍夜，谢谢你，我真的要谢谢你还记得你的雇主的声音，我回维多利亚这么久了，我真担心你把我的名字都给忘了！”另一头的女声压抑着怒火。
“有、有何吩咐？”沈苍夜连忙说。
“现在，立刻！去帮我送一份文件！文档在我办公室电脑里，打印出来，然后送到我发给你的地址。”诗怀雅说。
沈苍夜愣了一秒，然后才说：“好，我马上去办。”
老板之命，不照做还能如何！？
可是！
沈苍夜不理解了。
你这文件，我还得专门跑去你的办公室打印出来，你明明有秘书不用，你叫我一个小保镖专门开车去给你送文件！
加钱！
沈苍夜腹诽了一会儿，也只好下了床去洗漱，完成“老板的任务”。
诗怀雅挂了电话，想了几秒，又一条短信追过去。
【送到了记得告诉我一声。】
她将手机甩在一边，负气地抱着双臂。
碧翠克斯大小姐，此时正在维多利亚家中的别墅里。
父母虽然没有和亚当斯·施怀雅大家族住在一起，但是生意上姑且算是小有所成，生活还算是富庶。
坐在诗怀雅对面的，是一个名叫惠妲妮的札拉克女孩，也是碧翠克斯从小玩到大的闺蜜之一。
惠妲妮正用似笑非笑的表情打量着正在困扰中的诗怀雅，促狭地说：“没有想到，你也有一天会为这种事情困扰成这样？那人到底是哪里吸引你？”
诗怀雅撇过脸不回答。
“咦，你脸红什么？”惠妲妮笑嘻嘻地凑近，开启雷达侦测仪，伸手去探她两腮，“他到底是怎样？是那方面劲到无敌？还是……”
“你差不多行了！他除了长得还行，没有任何优点！”小老虎气愤地倒在床上乱滚，“我找你谈心，你却来跟我扯这种，你还要不要脸？”
诗怀雅惊了惊。
她是不是疯了？满脑袋随着对方的的胡说八道在循环播放马赛克画面。
惠妲妮很不屑，“谈恋爱不就是跟这个挂钩的，你遮遮掩掩干什么？这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难道你没有想过？越遮掩表示你越想要！”
“谁想要了！”诗怀雅大怒，气呼呼反驳，“你别往那方便乱想！我都说了我没有！”
惠妲妮虚着眼，最后还是耸了耸肩膀，道：“好吧好吧，那你说，碧翠克斯，你究竟遇到什么难题？”
财团大小姐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纠结老半天才喃喃地说：“一开始他就是个小保镖，没什么了不起。反而是我自己，好像有病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动了感情，我自己也没发觉，他一失约我就气得要爆炸，但他一出现，立刻得到原谅……他从头至尾都不知情，我一个人演独角戏。上次去他家里，我还以为他有一个同居女友，差点给当场气死！……哼，还好只是普通的女室友。”
惠妲妮抱着手臂瞧着她，总算是正经一点了，“碧翠克斯，你有没有试过表白？”
“表白？”小老虎的瞳孔陡然之间放大，惊诧万分，仿佛白日见鬼，“我才不要跟他表白！他谁啊！”
惠妲妮没好气道：“拜托，你不说他哪里知道？”
“我又不是没有暗示过他！”诗怀雅愤愤然道，“你看宴会上那些富家公子，哪一个不是只要女孩稍微一暗示人家立马就知道来邀约？”
“你是说上次想约你的哪一位？”
“咳，不要扯其他的东西！”
惠妲妮摊摊手，被迫仔细思考，“是不是他也在等你行动？”
“反正我不要表白！”诗怀雅想了想，脑中臆造她表白被拒的场景。
每次调戏他都没反应，表白更不用说了，怕是他嗯一声，任她羞愤欲死。
绝对不要！
绝！对！不要了！
“不，不可以。”小老虎又钻进被子里，就像一只毛毛虫一样疯狂地蠕动，“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我绝对不要表白！”

987.撩汉就要欲擒故纵
惠妲妮无奈地瞧着为情所困的富家大小姐。
诗怀雅还在大喊着绝对不要表白。
惠妲妮终于忍无可忍，站起身掀掉被子，“碧翠克斯，你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暗恋，追你的青年才俊都能排到拉特兰去了！我都不知道那家伙到底哪里好了！把你搞成这衰样！”
“所以说你不懂啦！”碧翠克斯抄起枕头摔过去，“总之，他要是错过我，他下半生和下半身都要浸泡在后悔里！”
惠妲妮坐回原位，想了想，“话说，既然到这程度了他都不主动追你，要不要试一试欲擒故纵？”
“什么？”被子里探出一双老虎耳朵。
“我听说，若即若离的距离，最能吸引男人的注意，你之前对他好了，现在就要冷漠一点，让他尝到失去的感觉。”闺蜜分析得头头是道，“你一定不能让自己显得廉价白给，一定要让他觉得你很高贵，有一大堆人围着你转，并不是非他不可。反正，你越让他的追求有难度，他越想征服你！”
“真的？”诗怀雅狐疑道。
“人之本性就是这样，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大家抢的才是最好的。你让他感觉你冷漠得要命、抢手的要命，他就对你死心塌地了。你要是跟现在一样倒贴，一旦他在得到你的时候不费任何的力气，那么他再甩了你的时候也会这样的。”
小老虎一听就起得跳脚，“我没有倒贴！”
“而且你本来就是被万人争抢的富家大小姐，轮到他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让他不珍惜！”
“有道理。”小老虎听得直点头。
两人聊了一阵子，碧翠克斯的手机响了。
她刚要去接，惠妲妮抢先一步拿起了手机。
诗怀雅的动作猛的一顿，整个人就僵在原地，只能望着闺蜜一脸嬉笑地按下接听键。
“你要是敢多说一个字，我就——”诗怀雅恶狠狠地用口型甩出一句话。
“你就杀我全家。”惠妲妮不以为然地笑笑，接了起来。
“你好。”
“您好？”沈苍夜这一次总算是听出了对面不是雇主的声音，“碧翠克斯小姐在吗？”
“在！”诗怀雅乘其不备夺下手机。
“文件送到了。”沈苍夜说。
诗怀雅正要开口，见到自家闺蜜死命地跟她使眼色。
……哦，是了，要欲擒故纵！
于是她一开口就冷冷的，“知道了，这点小事不用打电话告诉我，没什么事就挂了，别浪费我的时间。”
沈苍夜愣了两秒。
这人怎么跟小孩子闹脾气一样。
他试探着道：“您在生气？”
“才没有！”小老虎答得又急又快，“维多利亚阳光正好，每天心情舒畅，我都快忘了龙门的烦心事了，我为什么要生气？”
沈苍夜笑道：“听起来您的度假很放松。”
“我没在度假，我回来办正事的。”诗怀雅哼了声，又重复道，“反正……反正都不关你的事。”
“只是问问，您一切都好，那就可以了。”
接下来是沉默。
沈苍夜安静了片刻，道：“碧翠克斯小姐。”
“嗯？”
突然被叫到名字，富家小姐一刹那之间心提到嗓子眼，砰砰乱跳，震得自己都耳鸣。
“我看到有一个传媒公司——嘉颂娱乐，挂在大古集团的名下，是吗？”
诗怀雅愣了愣。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很久没见有点想念”之类的话。
果然不该对这个死扑街抱有希望。
她淡淡道：“嗯，那是我们的合作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沈苍夜又打住了。
诗怀雅一阵恼怒。
又听到那边道：“话说回来……您怎么突然想到让我去送文件？”
“我爱找谁就找谁，关你什么事！我是雇主！我找谁干活，还要征求你的意见吗？还要向你解释原因吗？”话出口才觉懊恼，小老虎已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去好好说话的功能，只剩下蛮不讲理以及乱发脾气。
沈苍夜无言以对。
见他不说话，诗怀雅语气立刻软了些，“反正，我付钱了，你就该为我做事！”
沈苍夜的呼吸依旧很沉静，等她说完。
沉默压在头顶，碧翠克斯大小姐终于顶不住了，从实招认，“昨天我看到新闻，说龙门旺角道那边发生重大车祸，死了人……”
“所以呢？”
“所以打电话给你。”
“担心我？”
“你做梦！你是谁啊，我凭什么要担心你！”诗怀雅怒目，绞尽脑汁地想理由，“我是怕你受伤住院，等我回去了，谁来负责接送我上下班？又要拿工钱又不做事，我可不要白养人。”
咽了咽口水，她欲盖弥彰地又补一句，“你想得倒美了，鬼才要担心你呢！我……我在维多利亚过得舒服得很，我可是一次都没有想起过你！”
沈苍夜无语了很久，才小心道：“我没事啦。”
“总之我没在担心你！”诗怀雅快要憋出内伤了，“我还有事，没空跟你扯那么多！”
说完啪地挂了电话。
小老虎哼了声，又在闺蜜堪称诡异的目光中抱着枕头倒在床上，“那家伙，在龙门不会跟哪个小姑娘鬼混呢吧？”

988.收到一个抱抱
最近，沈苍夜表示很无奈。
诗怀雅隔三差五的就会打电话过来——往往是找点借口让他跑腿干点什么事情，又借着“报告工作”聊几句。
然后聊着聊着，她会猛然表现得很烦躁很忙的样子，以“烦死了，别打扰我工作”为由，啪地一下把电话挂掉。
连再见都不带说的。
沈苍夜倒是习惯了她这个性子，由着她便是了。
只是这位雇主小姐……回维多利亚是不是太久了一点？
自己这跑腿的工作，到底要干到什么时候啊喂！
……时间在静静地流逝。
距离《闪耀阶梯》中几位偶像练习生少女的讨论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星期，网上关于编舞抄袭和“潜规则”的风波也是过去了大半。
《闪耀阶梯》的明星制作人本人在城际网络上表了一封公开信，详细的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对“潜规则”事件的造谣者用证据予以回击。
同时，“潜规则”事件的造谣者澄清了事实，并手写了一份长篇道歉信。
他在道歉信中承认网上那些关于“修士偶像空弦”的黑料全都是谣言，是自己的想象。过去的一个月中，他借此事中虚构了文章诋毁《闪耀阶梯》节目组和练习生少女，原本只是好玩，却没想到在网络疯狂转发，同时更被来路不明的“黑公关”大力推转，导致了接下来一系列的事件。
……一切真相，终于水落石出。
可是，这份清白来的太迟太迟。
被卷入事件中的女孩们，无一例外的都经历了一番网络暴力的洗礼。
这次声势浩大的网络暴力，其中造谣的多，实锤的少。而道歉和声明一出，这件事情迅速降温，没过多久，粉丝们逐渐掌握了网络舆论的优势。
然而，对于练习生少女们来说，这人生中唯一一次的机会，就这样因为不白之冤而被毁掉了。
但传媒公司从来不在乎这些。
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心怀明星梦的年轻女孩了，公司是偶像的制造机，他们包装、塑造、产出一批又一批当红明星，火几年又换下一批，源源不绝。
席德佳在《闪耀阶梯》的舞台上被折了翼，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几天，沈苍夜把《耀光》这一首歌的扒谱工作基本完成。
至于歌词，沈苍夜并不打算用原本的歌词。
毕竟，维多利亚语在龙门的乐坛上，可能没那么契合，而且也终究是不太适合由席德佳来演绎。
他打算用席德佳更为熟悉的赞美诗和颂歌作为范本，重新作词。
因此，还要征求席德佳的意见。
于是当天晚上，沈苍夜敲开了席德佳的房门，向她说明了来意。
“你给我，写了一首歌？”小狮鹫愣在那里足足有一分钟。
“其实也不完全算是我写的……”沈苍夜不知道如何形容，“只是脑子里的旋律，随便记下来了，好吧，那就算是我写的。我找你是因为想让你为这一首歌写个歌词，或者你认识什么会作词的人吗？”
他说了几句，见到席德佳还呆愣愣的，就停下来了，“席德佳？”
黎博利少女仍然滞在原地。
……写了一首歌，他居然——他居然为我写了一首歌！
这太犯规了，明明表面上什么都不说，可他做的事情每一件都直戳心扉。
她还是不大相信自己，“可我没有钱买歌的版权……”
在偶像训练营的时候，也有老师上乐理课，给她们讲解了一些音乐的知识，大火的歌曲也听了不少。
传统作曲教材中都有这样一句话：“旋律是歌曲的生命”。
优美的旋律只可意会，不能言传，正如许多作曲家谈及旋律便时不时地搬出“灵感”一说。
这一首歌的旋律很陌生，但是非常好听。
在偶像训练营中被老师反复灌输，席德佳也知道写歌有多难，写这样一首好歌，更是难上加难。
“谈什么钱，这一首歌是送你的。”沈苍夜说，“你说你喜欢唱歌，你的粉丝也希望你能重新站上舞台，所以这首歌送给你。”
仅仅是这几句话，就令她全身颤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送她一首歌……！
哪怕只是不大出名的小音乐人，写出来的歌都卖的不便宜，五六万龙门币勉强能拿下，有点名气的音乐人能卖到十万以上，更何况是这个质量的歌曲！
席德佳的手捏着门框，久久地怔住。
“怎么样，你愿意吗？唱这一首歌，对你来说绝对是不难的，取决于你的意愿。”沈苍夜说，“其实我还是挺希望也挺期待‘修士偶像空弦’小姐重回舞台的。”
“我……我不……呃……我有条件的——不、怎么能你叫我唱，我就唱！”席德佳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听到这话，沈苍夜着实愣了一下。
条件？
“不是，这……只是想让你唱一首歌而已啊，你之前说了愿意唱给我听的，怎么又还有条件了？”沈苍夜讷讷道。
“有条件！”修士少女执拗地望着他。
沈苍夜哭笑不得，不知道席德佳怎么变得这么固执起来了，“好吧，你不愿意唱，我也不逼你啦。不过，说说你的条件？”
她说话时，席德佳一直紧张地望着他。
当他说完这句话，小狮鹫仿佛松了一口气。
“抱……抱一下。”席德佳小声说着，脸上又升起红晕，“条件就是抱一下……”
沈苍夜木了好久，失笑，“所以说，这决定权又在我手上了，我不抱，你就不唱了，是不是？”
“我……”席德佳急着解释，可是舌头打了结。
她自暴自弃般，着急地跺跺脚，索性上前几步，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我不管，我都要……”
“席德佳——”沈苍夜有些无奈，下意识地轻轻拍着女孩的背。
黎博利少女紧紧攥着他的衣服，不愿放手。
“反正，就算数了，抱已经抱了，歌……也要唱。”修士姑娘的小脑袋埋在他胸口，用发抖的声音回答。

989.不是室友关系 确信
事情定下来了，便要开始下一步的计划。
沈苍夜拉着席德佳来到电钢琴前，他坐下来，把曲子弹了一遍。
前奏是单纯的钢琴，前奏过后，音乐进入蓄力，鼓点、钢琴的声音开始交织，音乐的丰富度上了一层，又在副歌阶段突然留下空白。
仅仅是电钢琴弹奏，没有用到过多的和音功能，相对来说气势就差了一些，不过大体上还是能够听出音乐的旋律。
一曲结束，席德佳还在激动激昂的旋律中，久久没有脱身出来。
沈苍夜思索着，说：“这只是一个大概旋律，后期我希望是加入更强的鼓点、贝斯和电吉他，以鼓点和贝斯体现节奏，以人声和电吉他作为主旋律，这会是一个很有气势的歌，需要贝斯作为制造压迫感的道具。”
“那副歌呢？”席德佳问道。
“副歌是以人声和电吉他交替的切分，让鼓点体现更强的节奏感。”沈苍夜道，“对了，依然是贯彻‘修士偶像’的牌子，我想要用修道院的赞美诗和圣歌来作为这首歌的歌词。”
沈苍夜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是这样，需要我们从头来重新填词，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赞美诗？”席德佳低头沉吟。
“或者——”沈苍夜给了一个方向，“比如，拉特兰的教条中，有没有那种……表现的是比较雄壮激昂场面的部分？”
席德佳很快就想出了点子，“哦，我明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关于拉特兰城的建立，有很多首相关的叙述圣诗和颂歌。”
她轻轻哼唱了一段。
【日间，萨科塔见天上乌黑，不见太阳。夜间，魔鬼的军兵追来，戕害众多萨科塔。】
【众圣徒说：跟随我。于是石塔矗立。众圣徒说：聆听我。于是钟声鸣响。】
【钟声回荡在旷野，萨科塔便结成一心。】
【众圣徒说：建筑一座城市，乃是萨科塔的乐园。】
【众圣徒说：这城该叫拉特兰。】
的确是一首圣歌，但其旋律也是远远不同于寻常的空灵圣洁的赞美诗，而是与其本身的歌词一样，显得极为昂扬，充满了力量感。
“嗯，就它了。”沈苍夜敲定下来，“我要先对它的颂词进行改编，改编成适合歌词和歌曲的状态才能用。说起来，你们在偶像训练营里头，有没有过类似的课程？……呃，席德佳？”
“唔……”彼时小狮鹫正盯着他的脸一直发愣，被他唤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啊，你刚才说什么？”席德佳忙说。
沈苍夜无奈地瞧了她一眼，只好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
席德佳苦思冥想了片刻，道：“这么说起来，好像我那位室友……说不定会有什么门路。”
沈苍夜纳闷，“室友？”
“不不，不是说你啦，我是说，我在偶像训练营里的室友！”席德佳连忙解释。
过了几秒，又偷偷笑了笑，“你……不是室友。”
沈苍夜转过身面向她，“什么啊？”
“你不是室友，你是我的……我的……”席德佳坐在他的床上，窃笑着用小脚丫踢了踢他，“不要纠结这个啦！反正我是特指另外一个人，你不一样……”
“好吧。”沈苍夜耸耸肩，“继续说你的室友。”
“曲君欣出生于龙门的戏曲世家，她家里的人说不定会有什么门路……”席德佳拿出手机早着电话，“毕竟都是混演艺圈的，总会认识一些人的。”
席德佳电话打过去的时候，《闪耀阶梯》一百二十进六十的比赛刚刚结束没多久。
在席德佳被劝退之后，剩下了五个女孩按照原本排练的舞蹈上了节目。
然而，因为多方面受到影响，她们发挥得不太好，遗憾止步第二轮淘汰赛。
曲君欣还比赛失利的郁闷中，被席德佳突然间联系到，她有点意外，但她还是欣然答应了席德佳的要求，承诺会帮忙找一位出色的作词人。
歌词仅仅是在拉特兰的圣诗的基础上，配合《耀光》的曲段进行改编，工作量并不是很大。
一周之后，这一首新歌的词曲都已然完成。
接下来，便是最后一步了——录音、发行。
在这一方面，他们两个人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谁都不熟悉。
来想去，沈苍夜还是决定打电话询问诗怀雅。
他和诗怀雅确认过了，大古集团旗下有一个合作公司——嘉颂娱乐，这家公司的合作由诗怀雅一手促成。
既然是合作项目，那么诗怀雅肯定在这方面也有研究。
沈苍夜电话打过去，才响了一声，甚至连一声“嘟”都没有结束，那头就秒接了。
听到的仍然是雇主小姐冷冰冰的声音，“干嘛？有事就说，没事我挂了！我今天有约，很忙！”
我去……今天小老虎一上来就这么拽？
吃火药了吧？

990.富婆,要得太多了
今天老板好像心情不太好。
又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反正不好惹。
沈苍夜连忙赔笑，“哎哎，老板老板，别挂电话！”
“叫谁老板？不显老吗？”碧翠克斯哼了声。
“碧翠克斯小姐……”
“我说了叫我碧翠克斯就可以了。”诗怀雅冷淡地说，“给你一分钟的时间把话说清楚！”
沈苍夜只好实话实说，“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她有一首原创歌曲想要发行，是新人新作，你建议是用什么方式发行呢？就是想问问你这个问题。”
诗怀雅果然还是有些研究的，她思索片刻，道：“没有签公司？”
“没有。”
“新人的话，只是一首歌，可以采用单曲的方式在平台上试水，现在龙门的一些平台开通了音乐人开放平台，可以自主入库自己的音乐作品。不过，这些平台目前针对音乐人的歌曲收益是没有的……最好的方法还是和传媒公司联系，进行歌曲的录制、数字发行，这样一来可以获得歌曲的收益。”
沈苍夜问道：“嘉颂娱乐可以发行吗？”
一般来说，唱片公司都有自己的音乐工作室，录制和发行都可以一条龙包办。
“你是想让我帮你找嘉颂娱乐帮忙发行歌曲？”诗怀雅问道。
“不不不，这个……不是想占您便宜的意思。”沈苍夜忙道，“如果要收钱，也是可以的，我只是……”
“没说要收你钱。”诗怀雅打断他的话。
沈苍夜抓了抓头，求人办事儿这活儿，还真不好搞。
——尤其是对面还是个好像对自己很有意见且不怎么待见的老板。
“主要是，我和朋友对发行歌曲这方面不是很懂，想咨询一下。”沈苍夜说。
“我明白了，嘉颂娱乐在数字唱片这一方向刚刚起步，确实也需要歌手入驻，不用有心理负担，这是双向需求。我跟助手说一声，过些天她会联系你的。”
进入工作状态的诗怀雅与往常的骄纵任性模样完全是判若两人。
“啊，那就太感谢了！”沈苍夜说。
席德佳声音条件不错，唱功还可以，但是她没签公司，没有任何宣传，她本身名气不是很大，只是借着《闪耀阶梯》的节目，在网络上有一点粉丝基础。
这种情况，《耀光》这一首符合她的特点，旋律深入人心的歌曲更容易进入大众的视野……
沈苍夜正在思考着，忽然听得对面诗怀雅哼了一声。
“沈苍夜。”
“嗯。”
“我说的是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没说你不用报答我。你打算怎么回报我？”
“哈？”沈苍夜僵住了。
“你怎么报答我啊？”诗怀雅的语气还是冷冷淡淡的，“总不能我帮了忙，你就白嫖吧？”
“怎么用白嫖这种词汇……”沈苍夜咧了咧嘴，大脑飞速思考，“这样吧，等您回龙门了，我请您吃饭。”
“平民的食物可看不上。”
“那看电影什么的……”
“不是包场就别找我了，有的是人想来约本小姐，你还排不上号。”
“呃……”
沈苍夜悲痛地发现，消费层面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他根本报答不动啊。
碧翠克斯大小姐等了好久，才开口，“想好了吗？你是不是发现自己无以为报？”
沈苍夜陪笑两声，“嗯，确实是。”
“先欠着吧，或者，下回当我的男伴陪我去参加晚宴也可以。”诗怀雅淡淡道。
“这，这不合适吧？”沈苍夜一愣。
这身份都不对等啊。
“宴会男伴这种角色，要么是爱人、亲人，要不然索性拉开一个阶层，让安保或者助手充当，也是个不会让人感觉掉价的选择。”诗怀雅解释着，“或者——”
“你还有什么别的平民的方式来报答我吗？”诗怀雅追问道，语气却是势在必得。
平民的方式……
这话说的，也太扎心了。
“没有了。”沈苍夜心灰意冷地说。
“所以，你不觉得听老板的话才是上上策吗？”
“……是。”沈苍夜只能如此应答
“很好。”小老虎的语气稍微轻快了一些，“就这么说定了。”
“那没什么事了，我先不打搅您了。”沈苍夜很自觉的做总结性的发言，免得又被老板暴力挂电话。
“喂。”诗怀雅道。
“嗯？”
雇主大人很希望能了解一下自家保镖在龙门的事情。
就好像是……出差的女人想问问老公在家干什么。
“你最近好像很忙啊。”诗怀雅试探着道，期望对方能分享一下自己的日程。
“瞎忙。”沈苍夜无奈，“乱七八糟的事情而已。”
诗怀雅停了停。
哼，又是这种敷衍的句子。
就不能说一说自己在龙门每天干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也许，需要自己先分享一下自己的每日历程？顺便唤起一下所谓的“男人的竞争心理”？

991.碧翠克斯试图拉扯
富家千金咳了声，淡淡道：“我在维多利亚每天都好多事，父母的公司也需要我搭把手，父亲有一个非常信任的经理人，很年轻也很有能力，爸妈还说把他介绍给我。”
“哦，那您先忙。”沈苍夜非常诚恳地表示不希望打扰老板的工作。
保护和关心是保镖的职责，但是豪门恩怨那么可怕他真不想掺和。
小老虎头上冒出一根黑线。
她努力忍着火气，随口扯谎，“我晚上还有一场宴会，据说邀请了不少伦蒂尼姆的逸群之才，父母让我和他们多多交流……”
“那很好啊！”沈苍夜笑道，“虽然您已经很有能力了，不过多同其他年轻有为的企业家交流，肯定有所收获。”
他的夸奖让诗怀雅的尾巴翘了起来。
但听到后面的话，小老虎头上冒出了第二根黑线。
这公式化的回答是几个意思！？
你就不能关心一下我干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就不能小小地表达一下我最近没有联络你你很不满，随便问下我什么时候回来！？
合着你在龙门放假放得挺爽啊！
沉默了几秒，沈苍夜寒暄道：“碧翠克斯小姐，最近您一切都好吗？”
来了！
小老虎大喜。
好嘛，这人害羞的，纠结了那么久，总算是问出来了！
菲林女孩咳了声，鼻子里发出一声，“嗯。”
“那就好。”沈苍夜说。
诗怀雅突然一笑，“怎样？关心我？希望我赶紧回龙门？”
等了几秒，沈苍夜才说：“关心你是应该的。”
“为什么？什么叫应该？你是谁啊，你既不是我哥，又不是……又不是我的情人，为什么应该关心？”诗怀雅穷追不舍地逼问，“有句话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懂吗，沈先生？”
沈苍夜无奈，“碧翠克斯小姐，您花钱雇了我，我总该……”
得。
死扑街果然又是这样。
富家千金的呼吸不平，万幸她年纪小心脏强，不然迟早被气死，“对对对，下次我花钱雇你给我跳段艳舞你去不去？”
“啊？不跳！”
“好哇，明天叫你去跳楼！”诗怀雅气急败坏。
又是令人无奈的沉默。
片刻，沈苍夜试探着开口，“那个，碧翠克斯，没有别的事情，我先挂了？”
“什么？”诗怀雅一愣。
死扑街，直接把她的台词给抢了！
她气到爆炸，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亏她还寄希望于死扑街能给她说说他在龙门的事情！
诗怀雅啪地一下把手机拍在桌上，一抬头，就见到沈苍夜上次送她的那只老虎布偶靠在床头瞪大眼望着她。
“看什么看，讨厌鬼！”财团大小姐气哼哼地弹了一下它的额头。
老虎布偶一双无辜的眼睛，令她想起它的原主人，呆愣愣简直一模一样，多看一眼都是一肚子火气。
她气鼓鼓扑向床，嗷呜一下抓住那个死扑街保镖在维多利亚的化身——老虎布偶。
“你是不是笨蛋啊！”诗怀雅掐住老虎布偶的脸，“死扑街，是不是又在龙门跟谁鬼混？你那个室友？”
她越说越气，立刻出手扇它耳光，“你这个咸湿佬，还搞同居情缘是吧！？就是产别人身子是吧！？”
扇到手累，她又按住老虎布偶四肢，气势汹汹地逼问：“死扑街！沈苍夜，你说啊！你是不是暗恋我？来应聘保镖是假，其实是千方百计想接近我！”
说出这话，诗怀雅蓦地抬头看看四周。
刚才这般羞耻行径，被人瞧见怕是当场社死。
房间里没有人。
就是暖气开得太足了，搞得她全身发热。
“怎么不说话？害羞啦？你跟你那个室友最近相处得可好嘛！”她捏住老虎布偶的耳朵，“你给我说清楚，死扑街，不说我就开除你！”
老虎布偶突然被按住猛点头，诗怀雅模仿着低沉的男声，“小姐，我对那个土掉渣的室友才没有什么感觉，我每天都在想您回龙门！”
“哼，沈苍夜！我就知道是这样！”千金小姐入戏过深，止不住嘴角上扬，“你做梦，想高攀我碧翠克斯·施怀雅的人多了去了，还有的挑呢！谁说要选你了！小保镖，本小姐多看你一眼都是你的福分！”
“碧翠克斯——我一定等您！等一万年！”故作低沉的男声陪伴她演完一场独角戏。
诗怀雅瞪着老虎布偶。
“死扑街！”她狠狠的把老虎布偶扔到了床底下，气的拉上被子。
过了几秒，菲林女孩又探身出来，伸手到地上，捡起了老虎布偶。
“笨蛋笨蛋笨蛋！”她凶巴巴地把老虎布偶塞进怀里，又咚地一下躺倒，望着天花板。

992.新歌上线
诗怀雅生气归生气，但工作还是做到位了。
说到底，嘉颂娱乐是刚成立不久的小公司，同类的竞争对手太多，的确也需要歌手的入驻，这就相当于瞌睡的时候有人递来了枕头。
没过多久，就有一位公司派来的经纪人联系了席德佳，邀请她去录音棚试音。
试音完成后，就会直接进入歌曲的录制阶段。
歌曲的后期制作，也会由嘉颂娱乐完成。
沈苍夜因为要上班，没有能陪着席德佳一同前去。
在罗德岛驻龙门办事处呆着，沈苍夜只能用手机上给修士小姐发消息鼓劲。
席德佳第一次参与录音工作，还是很紧张。
不过，把黎博利少女送到嘉颂娱乐楼下的时候，沈苍夜见到了与她接洽的经纪人，是很认真负责的，因此，他也没有太担心。
很久没有收到席德佳的消息，他正思考着要不要问问情况，蓦地手机响了。
沈苍夜打开聊天软件一看，是几段视频。
接着是发来的文字：
【空弦小姐坚持要把她录音的视频录下来给你看。】
沈苍夜点开第一个视频，视频中的环境正是录音棚。
一个橙金色长发，穿着连衣裙的女孩正在练歌。
她站在麦克风前，闭着眼眸，专注地歌唱。
少女温婉空灵在录音棚里回荡。
因为只是手机拍摄的，画面有些抖动，但丝毫不影响黎博利少女的娇俏。
一曲唱完，席德佳睁开眼，注意到了镜头，脸上绽出笑颜。
一瞬间，仿佛百花盛开，一切都明媚起来。
沈苍夜看完了几段视频，猜测这大概是经纪人给他发过来的。
至于修士偶像空弦本人还在录音棚里忙活着呢。
不知怎么的，他默然想起那天他们在楼下的时候，她对他说过的话：你想听我唱歌，我就唱给你听……
沈苍夜拿起手机回复了过去：
【很漂亮，唱的也很好听，是我心目中的感觉了，请让她继续加油！】
席德佳刚刚录完一段，便奔出了录音室，第一时间拿着手机查看消息。
见到自己的视频妥帖的发出去，又得到了对方的赞赏，顿时，所有反复练习的疲惫都消失不见，嘴角弯弯盛满了笑意。
旁边的经纪人，望着这个小姑娘，仿佛看到了多年前孩子他爸刚开始追求自己时的光景。
……啊，年轻真好啊。
《耀光》的录音大概花了三天时间。
接着便是歌曲的后期制作。
因为是新人新歌，又是试水类型的，因此没有什么宣传。
毕竟，席德佳没有签约公司，和嘉颂娱乐也只是简单的录制合作，更别说推广。
这一首歌，可以说是悄无声息的上线了。
除了她本身的粉丝外，就没其他歌迷了。
因为是第一首歌，《耀光》在龙门城际网络的音乐平台上设置的是免费。
歌曲才刚上线不久，评论和点赞就在上涨。
很快，点赞便迅速突破了一百。
“咦？居然这么快就有人听了！”席德佳很意外。
沈苍夜笑了笑，“你还是有粉丝基础的嘛。”
歌曲上线前，他在某修士偶像的粉丝群里进行了宣传。
……才没有听小狮鹫的话把群退了呢。
知道空弦的新歌将在晚上九点上线，死忠粉们都拿着手机等着，第一时间评论下载。
原创、新人新作，这数据跟空那样的知名歌手当然是没法比的，毕竟没有人气基础。
但无论如何，都是第一首歌，总归是最最珍视的。
新歌刚一上线，席德佳几乎是钉在了电脑前。
每隔几分钟，她就要点进去刷新一下歌曲的数据——有没有人点赞？有没有人下载？
就看到粉丝来听歌，留下一个个好评，她非常开心。
可是。
没有宣传就上架的新歌，自然关注度也不会高。
和《闪耀阶梯》的道理一样，曝光度就是一切。
再加上，本身赞美诗改编的，不是本土语言，歌曲也相对小众。
在刚上线的一波数据暴涨之后，连续好几天，《耀光》的人气几乎是在谷底一动不动，数据的增长越来越慢，点赞和评论也纹丝不动，让人怀疑这首歌是不是在发布后就消失不见了。
席德佳还是一样，每隔半小时就刷新一下，每次都是失落地退出来。
她不明白，开头明明是很好的，怎么突然间……人气就不涨了呢？

993.发现镇站之宝
《耀光》这首新歌，就这样不温不火的度过上线之后的第一周。
龙门城际网络音乐平台上的歌曲榜单有：热歌榜、新歌榜、免费榜、畅销榜，根据歌曲的每日播放量或是收费歌曲的销量来进行排名。
作为新人新歌，沈苍夜没指望这一首《耀光》能登上榜单。
最重要的，还是打出一些名气。
歌曲发布的第十天，席德佳又刷新了一次歌曲的数据。
看到几乎没有变化的数据之后，她也只得是长叹了一口气，接受了现实。
……果然，想要一夜爆火什么的，还是不太可能呀。
是自己的声乐表现出了问题吗？
为什么歌曲火不起来呢？
她越想越觉得对不起沈苍夜的好意。
见着席德佳心灰意冷的模样，沈苍夜有点心疼，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安慰她歌曲的质量和她本人的唱功在线，金子总有一天会发光的。
“可是……这可是我们的第一首歌，像是我们两个的，我们的……”席德佳又一次失落地关上网页。
“嗯？”沈苍夜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望着她。
“就是我们两个，共同努力的结果。”席德佳没好意思说出结晶两个字，她的声音弱了下去，“怎么会一直没有人注意到呢……”
“别急。”沈苍夜笑了笑。
这首歌的质量摆在那里，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不是不能火，只是需要一个契机。
转机出现在歌曲发行之后的第三周。
当晚，一款大火的3A大作游戏的续作上市。
游戏上线三天，不仅是媒体对这款游戏赞誉有加，玩家也对这款游戏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官方发布了游戏的赞誉宣传片，满屏的满分。
同时，游戏平台销量直接登顶，照此趋势，销量势必会上升至更高的层次。
一时间，这款游戏的剧情和攻略的讨论度在各大游戏网站连续刷屏，几乎每天都能在热搜榜上见到这款游戏的影子。
同时。
一支玩家剪辑的MAD视频，也悄然登上了龙门城际网络中最大的视频网站。
这是游戏区和剪辑区有名的UP主，剪辑和运镜手法高超，无论是在分镜、特效、调色方面都是高手。
在高燃的台词和游戏CG打斗场面变幻之间，背景音乐配的赫然是“修士偶像空弦”的那一首——《耀光》。
沈苍夜第一次被推送到这个视频的时候有点意外。
这个时候，这个MAD剪辑视频已经是视频网站的“每周必看”、“全站最高第11名”的爆火视频了。
点开视频，除了“恭喜你发现镇站之宝”、“还能再战五百年”之类的吹爆弹幕，最多的，便是询问背景音乐的。
这位UP主也并不遮掩，很快便重新发了评论，告诉大家：这首歌是来自修士偶像、独立音乐人空弦的《耀光》。
他告诉观众，这是他的一位朋友推荐他的歌，他一听就爱上了。
沈苍夜刚读到这一条评论，突然间门被推开。
小狮鹫的表情兴奋又激动地站在门外，“沈苍夜——”
“你快看，我们的歌上榜了！”黎博利少女几乎是手舞足蹈的跑过来。
她点开《耀光》在榜单上的排名给他看。
免费的歌有一个专属的榜单，就是靠着播放量、评论和点赞来进行排名。
沈苍夜在免费榜的第93名，找到了《耀光》。
看了一眼数据，评论已经上千，播放量更是蹭蹭地往上涨。
评论几乎都是从视频网站过来的。
“太好听了吧，虽然听不懂歌词，但是燃爆了！”
“发现宝藏歌曲！”
评论涨得非常快，就五六分钟，他再刷新一下，评论一下子又多了十条。
“沈苍夜，我们……我……”席德佳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沈苍夜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别急，这还是刚开始呢。”
他心中忖度，这涨幅，说不定能在免费榜上再往前冲一冲。
毕竟，视频发布堪堪四天。
而UP主在评论区告知歌曲名字是昨天晚上的事情。
一旦这个突破口被打开，第一波人下载并听歌之后，很有可能会分享给好友。
这个传播将会是指数级别的。
一天时间，《耀光》这首歌，在龙门音乐平台上的免费榜上连续跳跃，一下子已经到了五十名。
最开始，大部分来听歌的都是游戏的粉丝，看了MAD视频过来的。
但逐渐的，在第一批听众的宣传之下，很多素未相识的歌友也来听了歌，留下了点赞和评论。

994.赢了有奖♂励,输了有惩♀罚
《耀光》在龙门城际网络上的大规模传播，几天之间，竟然杀入音乐平台的免费榜前十名。
一首几乎没有宣传和推广的歌，甚至歌词也是偏小众的外国语种，被一支视频一带动，靠着网络上的网络相互传播，竟然能到达到这个成绩。
网络时代这样的一夜爆火很常见，一是自身质量过硬，而是有宣传和自来水，一下子火起来也非常合理。
《耀光》一路披荆斩棘，登顶龙门音乐平台免费榜的时候，距离歌曲发布整一个月。
优秀的旋律和富有力量的歌词，仿佛王者归来一般的气势，即便难以传唱，但也被无数人单曲循环。
现在，不仅仅是在龙门的城际网络上，就连地铁里、电台里都能听到这首歌。
在这一首歌进入免费榜，直至登顶的这段时间里，有不少唱片公司联系了席德佳，希望能够跟她签约。
直到这个时候，塞壬唱片方才知道，他们在节目中的不作为、劝退练习生少女的行为导致了什么……他们错过了一个极有潜力的未来之星。
塞壬唱片的制作人打来电话，随后，《闪耀阶梯》节目组亲自登门拜访。
塞壬唱片方便为120进60那一期节目中，节目组操作不当导致她们小组的编舞抄袭的事件，诚恳地向席德佳道歉。
并且，他们还抛出了橄榄枝，邀请席德佳继续来参加《闪耀阶梯》下一期的录制。
……美其名曰“人气偶像复活”。
其实只是看中了席德佳这段时间的人气，借机试图再次拉拢这位小偶像罢了。
“苍夜，你说我该去吗？”
送走了《闪耀阶梯》的节目组工作人员，席德佳回到沙发上坐着。
很多时候都是如此。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着，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但都不显得尴尬。
沈苍夜笑了一下，说：“按照常理来说呢，我这时候应该表示‘如果那是你的梦想，就要努力去追寻’，或者说‘参加也是对自己的一种锻炼，为什么不去呢’……但今天我想说的是——拜托啊席德佳，你别去了吧！”
“欸？”席德佳错愕。
“每次你去那个什么偶像训练营，总要遇到点麻烦事儿，整个人就变成小苦瓜，每天都是愁眉苦脸的。”沈苍夜笑着说，“所以别去啦，空弦小姐！我写歌养你吧！”
“什么嘛。”席德佳笑着拍了他一下，又悄悄地向他挪近了一点。
“咦，你在看……”沈苍夜瞥见了她的手机屏幕上。
是用《耀光》作为BGM的那一支MAD视频。
这首歌逐渐进入大众视野之后，也有很多跟风模仿的，将歌曲做成背景音乐剪辑成MAD，但是最终都没有能和最初之作相比。
随着越来越多人看到这一份作品，《耀光》的播放量和评论数都依旧在攀升。
不仅如此，粉丝群的人数一直在增加，甚至因为人满为患，不得不建立第二、第三、第四个粉丝群……
“啊，最近一直在刷这个视频，给他增加一点播放量。”席德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也真的很感谢这个游戏，还有这个人、这支视频，毕竟，她给我们的歌带来这么多流量。”
沈苍夜耸耸肩，“怎么叫他带来的流量？好歌能被挖出来、并被喜欢上，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席德佳抱着手机，忽然说：“我有点想试一试这个游戏。”
“真的？”沈苍夜忍俊不禁。
一个视频，能让女孩子对游戏感兴趣起来，倒也真是难得了。
“可以吗？”小狮鹫就期待地抬头望着他。
“当然可以啊。”沈苍夜起身道，“那是主机平台的游戏，这里有游戏主机，碟片的话，拐角的电玩店可以租到……你等，我去租来，我们试一试。”
“啊，真的吗？”黎博利少女的尾巴又晃起来，受宠若惊的模样。
“等着我。”沈苍夜揉了揉席德佳的金发，拿了手机出了门。
他在游戏店里逛了一下，租了游戏碟片。
再回到家，刚一进门就闻到浓郁的奶香味。
“你回来啦。”席德佳笑着端上来一盘方块吐司。
“你这是在做什么？”沈苍夜问。
“这是我用修道院特产的瘤奶，结合龙门风味做出来的招牌甜点——爆浆漏奶华，要来尝尝吗？”黎博利女孩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脸上还沾着一点面粉，看起来有种懵懂的可爱。
“好啊。不过，刚刚出炉的话，现在还有点烫？”沈苍夜说。
席德佳略一忖度，“那就先玩游戏吧！”
“那也行。”沈苍夜走到电视机前。
修士少女就跑过来，腾地跳上沙发坐着，金色的狮鹫尾巴快乐地摇着，“我说的玩游戏，是赢了有奖励，输了有惩罚的那种哦！”

995.谁说玩游戏一定要带妹了
第一次见着席德佳对游戏这么感兴趣，沈苍夜也不耽搁时间，拿出了游戏碟片就开始安装。
他来到电视机前，在游戏主机上插上了碟片，接好电视机屏幕……
在沈苍夜调试的时候，狮鹫少女便坐在沙发上，乖巧的等着他。
捣鼓了十多分钟，游戏成功启动。
“成功啦！”席德佳兴奋地抱紧了狮鹫抱枕。
沈苍夜回头看了她一眼，有点无奈，也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
他一一接上手柄，递给席德佳一只手柄，自己也拿了一个，坐到沙发上。
席德佳捏着手柄，悄悄地瞧了一眼身边。
狮鹫抱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在了他们两个人中间，迫使他们隔开了十几厘米的距离。
毫不犹豫的抓起狮鹫抱枕甩开，黎博利少女放心地挪到了沈苍夜的身边，靠在他的身上。
她的身体温温软软的，像一只小小的猫咪。
“哟。”沈苍夜笑着说，“靠着我的右手，故意想让我操作手柄不顺畅，输给你是吧？”
这一款游戏是动作冒险游戏，既有单人RPG的探险模式，也有双人对战的竞技模式。
他们现在选择的是竞技模式，可以双人游玩。
席德佳愣了愣，争辩道：“我才没有呢。”
他们熟悉了一下操作，小狮鹫便很不服气地提出来，“沈苍夜，我们来比一比！”
沈苍夜大笑，“什么啊，你认真的吗？才玩了这么一下下，就想比试。”
“我已经熟悉操作了。”席德佳一脸的笃定。
“你确定？”
“熟悉了……吧。”
沈苍夜瞧她一眼，“你想和我比，我倒是不介意，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先过了游戏的教程关卡再说哦，这里……”
他说着，调出了教程关卡进入。
席德佳还没有反应过来，屏幕便已经黑下来，教程关卡开始了。
女孩子对游戏的适应能力普遍没有那么强，席德佳顿时便手忙脚乱起来。
沈苍夜无奈地耸耸肩，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柄。
“这里需要，闪避掉怪物的攻击，不然会直接掉半血……嗯，按这个键，就可以闪避，然后这里，看到地上的圈了吗，这是boss的技能范围，需要躲过去……好，这样就通关了。”
他的双手把狮鹫少女小小的手握在手心里，她的手白皙粉嫩，手背冰冰凉凉的，柔滑得似绸缎。
几乎是一低头便能嗅到修士姑娘发间淡淡的香味。
从这个角度能清晰的看清楚她纤细的颈项，肩颈和锁骨处的线条精致得像画。
席德佳的脖颈越来越烫，红霞很快就蔓延到脸上。
他的手掌很大很温暖，她的小心肝也跟着发颤。
她最后只是小小的挣扎了一下，低声说着：“我已经会了，沈苍夜……我明白了的。”
一边说着，一边欲盖弥彰地赶快挣脱出来。
两个人继续沉默的玩游戏。
沈苍夜自觉失态，赶忙道歉：“刚才那样……不好意思啊，席德佳。”
“不，我没有——我不是不喜欢那样！”席德佳语无伦次地解释，“我只是一下子……一下子有点走神了而已。”
她掩饰一般地，急急忙忙又加了一句，“呃，好啦，不要纠结这些啦，别浪费时间，我们来比试吧。”
沈苍夜笑笑，“开始吧，准备好了吗？”
“嗯！”拉特兰的修士，一脸决然。
但很快又没有底气地加上了一句，“要不，嗯，三局两胜吧。”
“好，三盘两胜，谁输了，这周就要搞卫生。”沈苍夜说。
黎博利少女一听，略微紧张了起来，但求胜欲令她用力点点头，“好，搞卫生就搞卫生，我们比一比！”
不用搞卫生的优待还是非常诱人的。
游戏一开场，两个人处于高度专注状态，不由自主的俱是坐直了身体。
第一局游戏开始。
席德佳全神贯注，心情非常紧张，手指都是有些僵硬的握着手柄。
开场画面闪过，接着是两人的游戏角色面对面站着的场面。
“我一定不能输！”席德佳腾的一下坐直了。
在操作角色做出各种动作的同时，她的身体也不由得在随之摆动。
攻击时，猛地前倾，防御时，又瑟缩起肩膀，时不时还用力跺跺脚，为某个失误的操作懊悔。
在主人紧张的同时，她身后那条灵活的狮鹫尾巴也在局促不安的晃来晃去，更是跟着屏幕中的游戏角色一起上蹿下跳。
这一条不安分的小尾巴有好几次不小心拍在了沈苍夜的身上，而狮鹫小姐本人浑然不觉。

996.秒速五十米的大杀器
尾巴！尾巴！能不能安分点？
沈苍夜索性就这么往后头一靠，不偏不倚的，把黎博利女孩的尾巴夹在了自己的后背和沙发背之间。
“呀！”尾巴吃痛，席德佳吓了一大跳。
手上一个失误，登时被沈苍夜抢得机会，一个大招秒了。
“我赢了，哈哈哈！”沈苍夜大笑。
“不行！”席德佳愤愤不平，“你刚才作弊了！”
沈苍夜瞥她一眼，“输不起啊空弦小姐？我怎么就作弊了？”
“你故意压着我的尾巴！”小狮鹫血泪控诉。
沈苍夜笑道：“瞧你说的，尾巴明明是你自己甩过来的，真要算起来，还是你先侵犯我的领空，我正常防御怎么了？”
席德佳不满的鼓着腮帮子，“不行！再来一局！”
“好呗。”
这回两个人都坐直了。
席德佳气呼呼地挪了挪屁股，把自己从沈苍夜身边移开，靠到了一侧的沙发扶手上。
这一回，黎博利姑娘倒是学乖了，老老实实的把尾巴收在了沙发的另外一边，调整好坐姿才开始游戏。
游戏开始第二局。
这一次，两个游戏人物打得有来有回，战况焦灼。
沈苍夜有点意外。
席德佳虽然看上去就没玩过什么电子游戏的样子，但是熟悉游戏格外的快。
只是两局，他们已经能打得难舍难分了。
眼瞅着双方的血条都在一点一点的减少，完全没有谁能占上风，沈苍夜也略微认真了些。
这时候，席德佳皱了皱鼻子。
下一秒。
“阿……阿嚏！”
狮鹫少女突然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这短暂了三秒钟，她不得不闭上眼睛，完全失去了操作能力。
机会！
沈苍夜趁着黎博利少女分神没有办法按手柄，一顿疯狂输出。
待得修士小姐重新睁开眼睛，揉了揉鼻子，再看向屏幕时……
“哎，我怎么又死了？”小狮鹫发出不可思议的喊声。
“你刚才打了个喷嚏，露出了破绽。”沈苍夜提醒道，“太贫弱了，席德佳！”
“你你！你怎么趁人之危！”席德佳脸都涨红了。
沈苍夜一本正经，“怎么叫趁人之危呢？这种时候你可以喊暂停的，你没有叫暂停游戏，就代表你默认了还可以继续打的。”
“可是我在打喷嚏！你就不能先暂停一下吗？”
“我没看到你在打喷嚏。”沈苍夜信口胡诌，“记得哈，这个星期都是你搞卫生，对了，今天的垃圾也倒一下。”
“你太过分了，沈苍夜！”一下子连输两局的狮鹫小姐眼角都泛出了委屈的泪花。
又突然低声念着祷告词，“圣主，求您管教的大能临到他，求您公义的尺子临到他，管教他自私自利不负责任的思言行为……”
沈苍夜愕然，“喂喂喂，不至于上升到主的地步吧？”
他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气头上的席德佳先萎了，闷闷地又说：“对不起，我不该诅咒你的……万能仁慈的主，我感到后悔与自责，求您宽恕我的罪与错……”
“不用主了，我宽恕了。”沈苍夜道。
金发姑娘望向他，原本圣洁的神情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吹满了气的河豚。
“哎我说……”沈苍夜话还没说完就打住了。
只见席德佳羞恼地甩掉了游戏手柄。
“你坏蛋，沈苍夜！”
沈苍夜还想看清楚游戏手柄有没有被摔着，余光里蓦然之间就见到一个物体，以秒速五十米的速度朝自己的头砸过来。
他慌忙扭头看。
居然是席德佳的狮鹫抱枕。
——修女小姐，话说你就这样对待一直陪伴着你的……
天哪，来不及思考了！敌军已经到达战场了！
愤怒的狮鹫小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沙发上，手里拿着她强有力的武器——她的抱枕，正在发起进攻。
沈苍夜仓皇之间用手挡了两下子，席德佳抓着抱枕的手一下子没拿稳，抱枕飞了出去。
窄窄的皮沙发不是蹦床，哪里容得下她这样大开大合的动作。
席德佳的右脚一滑，整个人便失去平衡，朝前方跌倒下来。
这一摔要是真的摔实了，撞上茶几肯定要受伤。
沈苍夜惊了惊，赶紧伸手去捞。
他这凌空一挡，便拦腰抱住了席德佳。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咚地一下，沈苍夜额头被重重地撞到了。
回过神来的下一秒，就见到金发少女趴在他的身上，也捂着额头。
小狮鹫缩了缩身子，慢慢地拿开了手，抬头望着他。
沈苍夜与她目光对上，只一刹那，修士少女就失了语。
脸几乎贴在一起，一红一蓝的异色瞳里映着自己的样子。
极近的距离，甚至能看见她扑簌簌的睫毛，在阳光下轻轻颤抖着，像蹁跹的羽兽。

997.谁推倒谁
两人的视线对上。
沈苍夜瞧见的是一双如同小鹿般惊慌的眸子。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席德佳不慎跌在了沈苍夜的身上，脸几乎贴在了一起。
沈苍夜感受到她近在咫尺的呼吸，一股淡淡的香味从黎博利少女的身上传来。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他感觉到对方心跳如擂鼓。
就在尴尬的环境中，席德佳的睫毛微微颤了颤，跟着便紧紧闭上了眼睛，贝齿咬着嘴唇，好像有些不安，又好像在期待什么一样。
“沈……沈苍夜。”她轻声唤着，声音很小，温柔的如同三月的春光。
就在这个时候，烤箱蓦地响了一声。
小狮鹫嘤一声跳起来，连鞋子都没顾得上穿，慌张的捂着脸冲去了厨房。
“席德佳！”刚才一直是被她给压着，现在终于恢复自由身，沈苍夜也连忙站起来。
“别——不！我可以自己来的，你不用进来！”厨房里传来黎博利少女局促的声音。
“啊……好。”沈苍夜只好坐回沙发上。
片刻后，狮鹫小姐从厨房里探了探头，见到沈苍夜乖乖的坐在沙发上，没有躲在什么地方谋划着要她吓一跳什么的……她这才走出来，手里端着一小盘甜点。
——“爆浆漏奶华”，一种发源自龙门的，却起了个扑朔迷离的名字的甜点。
做起来不难，但是非常的费手工。
吸满甜奶蛋液的吐司在黄油中煎至金黄，吐司片上挤上少许炼奶，如此将四、五片吐司重复叠加，再将顶层的面包片压出一个凹洞，最后瘤奶和炼奶混合液煮至浓稠，倒入其中，再撒上一层厚厚的可可粉。
卡路里炸弹！
煎吐司已经就很厉害了，再加上炼乳和黄油让人更加有负罪感，还要铺满一层可可粉。
席德佳拿着刀切吐司，一刀下去，纯白的奶酱沿着切口哗啦流淌咕涌咕涌的，马上就溢满了整整的一碟，看得人幸福感爆棚。
它的每一口肯定都很甜，但这不重要了，隔着老远已经闻到诱人的香味了。
“这是你做的？用的兰登修道院的面包？”沈苍夜意外道，“呀，很不错嘛！我尝尝——”
“你不许吃！”席德佳气哼哼的把盘子端在一边，人也坐在沙发的另外一边。
沈苍夜知道她大概是因为刚才输掉了游戏，还在闹脾气。
他便摊了摊手，说：“要不然这样，刚才的不算。我们再来一局，这回就只奖励，不惩罚，怎么样？”
席德佳撇开脸不看他。
沈苍夜接着说：“一局定胜负，我们还是对战，你打倒我就算赢，我得无伤打败你才算赢，不然都是我输，怎么样？”
小狮鹫的尾巴晃了晃，这才服帖地拿起了游戏手柄。
看来是同意了。
本来还想着让让她，沈苍夜完全没料到，这一次，偶像小姐的攻势格外凶猛，没两下他就缴械投降了。
被还是新手的女孩子一套连招到底秒了，沈苍夜在坐在原处，好久都没有缓过来。
……啊，什么情况？我怎么就这么死了！？
“太菜了，沈苍夜！”狮鹫少女骄傲的昂着头，“第一口，是我的啦！”
漏奶华的第一口，沾满巧克力和炼乳奶浆的……最美味最治愈的第一口。
“好吧。”弱小可怜又无助，沈苍夜只能看着胜利者一脸得意，笑着叉起切开的金黄吐司……
可是下一刻，那一块金黄的吐司叉子喂到了他的嘴里。
“嗯？”沈苍夜下意识咬住了吐司，意外的瞧见小狮鹫带着些许期待的眼神，笑盈盈的注视着他。
“本来就是做给你吃的。”席德佳小声嘀咕。
“呵，你诈我啊？”沈苍夜一口咬下黎博利少女喂给他的甜点。
外酥里嫩的吐司裹上甜甜的炼乳，一口爆浆，香甜浓滑，幸福感爆棚。
“我就是逗你的啦。”席德佳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又小声埋怨，“谁知道你那么当真，刚刚还把我杀得那么惨……”
她挪了挪身子，依靠在他的肩膀上。
片刻，又小心的伸手过来，牵住他的手。
“谢谢你送给我这首歌。”席德佳说，“这几天，嘉颂娱乐那边也有经纪人联系我，希望我以单纯的歌手，而不是偶像的身份出道，那样的话，束缚会少一些。”
……我们的关系也不会因此受到影响。她在心里加上一句。
沈苍夜说：“那你自己的想法呢？”
“我想再试一试。”席德佳说，“我最近也在很努力的学编曲、乐理，我希望能尽快成长起来，赚到足够多的钱，先把这首歌的版权费还给你，然后再……”
“我说了不用给的。”沈苍夜无奈的说。
席德佳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又往他怀里蹭了蹭，小声说：“你会支持我的想法吗？”
“我不想过多的干涉你的选择，只要你自己选的，我都支持。”沈苍夜道，想了想，又喃喃说，“只是……”
“只是？”
沈苍夜抓了抓头，“你要是不需要戴上“偶像”的面具，要以真实的自己示人的话，我总觉得略微奇怪……”
席德佳眨眨眼，“为什么？
“就好像那个真实的、平时只有我能看见的你，一下子所有人都能看见了。”沈苍夜叹了口气，望着天花板，“心情有点复杂……啊，好像有点小心眼，是不是？”
他的话音令小狮鹫瞬间有了手足无措的欣慰，如踏在云端般，满心全是欢喜。
她绽开笑颜，道：“不会的……不会的啦。明明还有很多只给你看的东西啊。”
“是吗，那就好。”沈苍夜搂着她，轻轻地抚着黎博利少女丝般润滑的金发。
那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娇躯，带着些许芳香的温热呼吸。
“在你面前露出的表情，其他人谁也看不到，这些表情才不会给不亲密的人看到呢……”狮鹫小姐说着说着，声音又低下去。
脸上火辣辣的热，她索性蹭在他的怀里，尾尖的绒毛时不时擦过他的手臂，就像小动物在轻轻的抓挠。

998.老板之命不可违
席德佳与嘉颂娱乐签了短期合约，一切逐渐进入正轨。
沈苍夜看着她每天认真地在学习乐理，倒也是乐得她终于找到了可以努力的目标。
至于自己……
依旧是动不动就被娇蛮的雇主大人叫干活。
终于，在每天有事没事就遥控沈苍夜去干活很长一段时间之后，诗怀雅大小姐，可算是从维多利亚返回了龙门。
她似乎是在维多利亚施怀雅家族的本部拿到了不少有利的东西。
沈苍夜见到她的时候，小老虎的脸色都是胜券在握的。
因为偶遇天灾，航班晚点，沈苍夜去到龙门的空港，接到碧翠克斯小姐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菲林姑娘直接坐上副驾驶，系上安全带就一言不发。
沈苍夜以为雇主小姐想休息，便关了车上的音响，可是刚一偏过头，便见到对方在偷偷窥视自己。
车子安静的开着，诗怀雅打定主意——绝对不要先开口说话！
要欲擒故纵！
她的尾巴烦躁的敲着座椅，嘴巴像缝了线一样紧紧闭着。
沈苍夜叹口气，只好开口道：“碧翠克斯小姐，在维多利亚，一切都好吧？”
“好的很。”小老虎直接抢答。
她昂起下巴，又说：“施怀雅家族的合作伙伴中，有不少青年才俊，老妈安排我和他们见面，聊了许多……”
雇主大人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自己在维多利亚的事情，一面偷偷观察沈苍夜的反应。
哪知道对方认认真真开车，只是时不时“嗯”一声。
诗怀雅讲着讲着便恼了。
——好啊，看谁耗得过谁！错过我，你要后悔到下辈子！
她漫不经心的继续提点，“老妈也在催我，说到了这个年纪了，女人该找个归宿……我虽然事业心强，还想要实现我的抱负，但是也碰上了几个很聊得来的男人，甚至在事业上也能给予我很多帮助……当然了，我更喜欢主动一点的人。”
车子兀然染停下。
诗怀雅一怔。
不得不说这位司机兼保镖的车技真的很好，她连是什么时候刹车都没有感觉到。
“您到了。”沈苍夜说。
靠！小老虎差点气到吐血。
刚才说的那些话，他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我有眼会看，当然知道已经到了。不过你这样讲话太没礼貌，开头都没称谓，怎么对待你的雇主的？”诗怀雅冷声道。
沈苍夜抓了抓头，不得不做出退让，“碧翠克斯小姐，您该下车了。”
“你刚才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诗怀雅压着怒火。
“我听了，可是您确实到了……”沈苍夜小声地。
欲擒故纵……欲擒故纵！诗怀雅在心里念叨了两句，啪嗒地解开安全带，头也不回开了车门，迈开步子就走。
走两步，又恶狠狠的甩下一句不带感情的“明天按时来接我”。
老板之命不可违。
……前一天夜里接了她回来，第二天一大早又为了错开早高峰提前出门去接她。
对于施怀雅来说一切如常，而她可怜的私人保镖，虽然是在约定时间约定地点等她上车，可前一夜睡眠时间只有三个多小时。
诗怀雅抢先坐上副驾驶，等他上车，观察他的表情，想知道自己昨天那番话，有没有在他心里激起波澜。
他气定神闲，诗怀雅不禁怀疑这人上辈子是不是得道高僧，无论妖精如何勾引，他只管念他的咒吃他的斋，眼睛都懒得睁。
不过没关系，富家千金的条件摆在那里，没有人不会心动，这一点，诗怀雅充满自信。
发动机抖动，照往常规律驶出别墅区。
诗怀雅歪着头观察自己的私人保镖，波浪卷的金发散落一旁，沈苍夜匆匆瞥过一眼，发觉许久不见，她的头发已长。
“沈苍夜，你顶一对熊猫眼上工……”她伸出了食指，隔空虚点他，故意问道，“怎么回事？是昨晚没睡好？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在想什么事情？为情所困了？”她拉长音，故作神秘。
“不是在想事情，是没睡够。”沈苍夜目不斜视。
“为什么没睡好？”
“不是没睡好，是没睡够！”
“撒谎。”小老虎信心满满，毫不犹豫拆穿他。
果然，昨天“提点”他那一番话，还是起了作用吧？
他果真还是担心有其他人捷足先登吧？
那就行动啊！
沈苍夜一边关注车况一边搭一句，“我没有说谎。”
“嘁。”小老虎抱着手臂，自觉胜得一筹，哼着歌望向窗外。
车子停在大古集团龙门总部的大楼下。
远远的，就见到员工在楼下围成一圈，不知是在干什么，好像谁都不敢率先进入大楼。
沈苍夜皱了皱眉头，因为没有提前了解情况，他也不知道这些大古集团的员工们在干什么。
只看见乌压压的人群集聚在一起，在大楼周边围出一个硕大的圈子，围观者指指点点，私语不断。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999.什么霸道总裁人设
围观者的数量在不断地增加。
碧翠克斯小姐见到议论纷纷的员工们，不明情况。
“这些人在干什么？”诗怀雅喃喃的说，作为领导层的一员，很自然地对员工集体摸鱼倍感不爽。
沈苍夜扫了一眼，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便道：“您先别下车，我把车子开到地下停车场，直接送您上电梯。”
“停车。”小老虎很执拗，霸道总裁的人设立刻附身，“我倒要亲自去看看，这些人到底是在搞什么不上工！”
“碧翠克斯小姐……”
“停车！”
沈苍夜无奈的停下了车子。
诗怀雅下了车，拎着包一步步的朝着集团大楼的入口走去。
“都在这里干什么？”她厉声说道。
几名员工望向她，正要开口……
沈苍夜刚准备把车子开到地下停车场去，就瞥见晃眼而过的一道黑影。
他急忙解开安全带，直奔着诗怀雅而去。
——那道黑影，是一个从楼上坠下来的人！
……头朝下，脚朝上，面容凄厉。
周围的人发出惊呼，有人仓皇闪避，有人高声向诗怀雅喊了些什么。
诗怀雅的脚步停了停，错愕地抬头。
未及反应的时候，她的眼睛忽然被人从后方捂住，同时肩膀也被拢住，用力的往后一带。
紧接着——
砰！
重物坠地的声音就在她的面前响起。
那声音真的可以称作巨响，好像一个装满了沙子又浸透了水的麻袋，从屋顶上直勾勾地甩下了，扔在地上，砸得四分五裂。
那东西砸在地上的位置，就是她刚刚站着的位置。
随着那声响，温热又黏糊糊的液体也溅在了她的脸上。
是……什么？
诗怀雅怔愣着。
直觉告诉她发生了不太妙的事情。
可是双眼被捂住，她看不到。
身周是其他员工的尖叫、惊呼，但她的耳朵犹在方才的那声巨响的震撼中，嗡鸣着没有能恢复过来。
黑暗、耳鸣、周围人的尖叫、手机拍照的声音……然后是警笛声。
脸上尚且还有温热的液体，倏然，后背靠到了一个坚实的倚仗。
最后所有的声音都被压过去，沈苍夜在她耳边说，“碧翠克斯小姐，跟我走。”
诗怀雅混沌的被他拢着，绕过了什么东西，慢慢的往大古集团总部大楼里走去。
她不适应这样失去视野的、黑暗的不安全感，于是沈苍夜推着她往前走了五六米就放开了她。
诗怀雅本能地回头去看，是一双穿着袜子的腿……那人以畸形地姿势趴着，地上是鲜红鲜红的血。
她没有看真切，倏然，一件西装外套迎头罩下，隔开了她所有的视野。
诗怀雅偏过头，看到只穿了衬衫的私人保镖。
“往前走，进电梯，我送您去办公室。”沈苍夜说。
诗怀雅木然的往前走……往前走，她忘记了自己是怎么从楼下走到办公室里的，只记得耳中一直在回荡着的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声音。
沈苍夜按着她的肩膀在办公椅坐下，然后去找了几张湿巾给她擦脸。
菲林女孩想说我的妆都要被弄掉了，可是嘴角还在哆嗦，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已经通知了女佣，让她重新送一套衣服和鞋子过来。”沈苍夜的声线还是很稳。
财团大小姐低下头，瞧见自己昂贵的高跟鞋上那几滴被溅到的液体。
淡黄的……有点像油，又有点像水。
刚才看见的景象瞬时间涌上脑海。
她看到了那人……至少是从二十楼以上摔下来的，他跌得太惨了，骨裂身碎，像是从三维摔成了平面，以极为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诗怀雅胸腔翻涌一阵恶心，捂着嘴干呕。
她不敢去想，那一瞬间，如果他没有冲过来拉住他会怎样？
如果他拉着她躲过了那个飞速下落的物体，却没有捂住她的眼睛会怎样？
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做出了最完美的反应。
沈苍夜拉上了窗帘，轻拍她的后背。
诗怀雅捂着脸喘气，却还是很惦记公事，“门口有好几个记者，公司要乱套了……”
“先别考虑这些。”沈苍夜道，“你先缓缓，别太在意了，不要老是去想。”
他拿起茶壶，倒了两杯热水。
“喝水吗？”他把杯子递过去。
菲林少女接到手里，抿了两口，脸色稍微正常了些。
他安慰了几句，忽而听到走廊上的喧哗声，员工们脚步纷乱。
女佣在一个小时之后把衣服送来。
随后，在秘书苍白着脸的汇报中，诗怀雅获悉了整个事件的真相。

1000.大小姐的人设也完了
在秘书苍白着脸的汇报中，诗怀雅获悉了整个事件的真相。
今天上午，一个男人潜入集团内部，找到总裁办公室里，把当下大古集团的老总瓦雷克·施怀雅捅成了重伤。
行凶者曾经是瓦雷克的合作伙伴之一，甚至瓦雷克曾经在他的协助谈判下几次解了集团的燃眉之急。
但后来，二人由于观念不同，矛盾愈演愈烈，公司内部分歧愈发严重。
瓦雷克遂对他施压，逼迫此人自行离职。
后来，这人建立的自己的公司，与大古集团旗下的分公司长期处于竞争中。
为绝后患，瓦雷克采用了一些……非常极端的手段，让他彻底倒台，一蹶不振。
这人怀恨在心，找上了门，与瓦雷克同归于尽。
是非善恶，因果始终。
此时此刻，瓦雷克还在医院里抢救，虽然性命保住了，但是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办法回到岗位上。
瓦雷克住院了，大古集团一时间陷入了群龙无首的状态。
这对于诗怀雅来说本该是个绝佳的机会。
可是碧翠克斯此时惊魂未定，早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一个人在面前死了，还是以如此惨烈的方式。
诗怀雅坐在办公室里，面前摆着一份文件，可她的两个手还在发抖，愣是大半天都没有看进去一页。
本来，在联系了女佣送来衣服之后，沈苍夜就打算回去了。
可是仔细忖度几分，他又折了回来。
“现在情况怎么样？”沈苍夜问道。
诗怀雅揉了揉眉心，“公关团队还在讨论方案……你先回家吧，我今晚迟点走，不用来接我了。”
“我先看看情况吧。”沈苍夜说，“我觉得您现在不太好？”
诗怀雅一抬头，好整以暇问道：“沈先生，你担心我？”
沈苍夜点了一下头：“是，我担心您。”
他不清楚这所谓业界是不是都喜欢这样斗，但这是恶性事件，已经超脱了一般人的想象。
诗怀雅淡笑一声，表面上仍然维持着波澜不惊大小姐的作态，“放心吧，我没那么脆弱。”
尽管嘴上如此犟着，碧翠克斯小姐今天一整天依旧是完全掉线。
沈苍夜在一旁见着，也没有刻意指出来。
人都是会有应激障碍的，目之所及的疼痛对人的神经刺激极大。
很多人没有真正的经历过死亡，而亲眼目睹时，方才知道生命是那么宝贵和脆弱，死亡是那么血腥和绝望。
诗怀雅的恍惚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沈苍夜送她回家，看着她步履不稳地往宅子里走，便只好将车子停在路边，陪她走进屋里。
女佣完成了工作便去休息了，小老虎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沈苍夜下意识起身要走。
“碧翠克斯小姐，那我就先……”
“等一下！”雇主小姐声音完全不容反驳。
顿了两秒，又软下来，犹犹豫豫好半天才说：“你能不能……能不能留下来……小小陪我一晚上……？就今晚……”
白天杂事多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反刍已经发生的惨剧，可夜深人静时，所有的感官都会被无限地放大。
每每想起今天那画面，诗怀雅都不由自主地打哆嗦。
沈苍夜叹口气，“我留下……这不合适，碧翠克斯小姐。”
小老虎的碧绿瞳孔眼巴巴望着他。
怪可怜的。
的确也是，今天经历了非常事件。
富家千金苦苦哀求，“我今天中午没睡着，根本不敢看窗外，一闭眼就忍不住地幻想跳楼的画面……也感觉窗外有人悬浮着，透过窗帘盯着我……我很累了，我只想睡个好觉，但是我很害怕。”
“好吧。”沈苍夜只好道：“这样吧，我等您睡着了再走。”
沈苍夜拉上了卧室的窗帘。
诗怀雅抱着老虎布偶睡在被子里，只露出头，忽闪忽闪着眼睛望住他，“我要睡觉了。”
闭上眼，雇主大人又勒令他，“但你不可以走。”
停了停，又有点犯怂，“也不可以乱想乱动，不然我扣光你的工资！”
“我明白。”沈苍夜听话认命，拿一把软木椅坐到她床边，“需不需要关灯？”
“不可以关灯。关灯了，万一真的有什么，我出事怎么办？而且关灯了你也看不到我！”
“我觉得更大可能是看到您睡着流口水。”
“喂，怎么说话的，扑街！”诗怀雅睁大眼，“我睡觉很美的好不好？你不懂不要乱讲话！”
沈苍夜失笑，“您又知道？合着碧翠克斯小姐明察秋毫，睡觉也睁眼照镜子？”
“我人长得靓，做什么都美！”碧翠克斯小姐气呼呼地说。
沈苍夜抿嘴笑了笑，差点没绷住。
小老虎顿时皱眉，“有什么好笑的！不许笑！”
沈苍夜勉强打住，安抚她，“好好好，是我不好，对不起。”
诗怀雅哼了一声，闭上眼又睁开，“还是要关灯，不然睡不着。”
“嗯。”沈苍夜起身去将卧室三盏灯都按灭，再回到床边椅子上守着。
富家千金迷迷糊糊睡着，醒来时，沈苍夜已然不在身边，连椅子都被挪开，房间恢复原样，乃至于她产生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昨天一切从未曾发生过。
——不对，那些，都是真实的。
诗怀雅腾地坐起，又普通躺下，整个人埋进被子里，重重翻了个身，直接脸朝下砸在枕头上。
什么“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什么“横眉冷眼的富家千金”，什么“屈尊跟你说几句话”，什么“追求我的人千千万你还排不上号”……
好哇，高贵的大小姐睡前拉着别人不让走，苦苦哀求他留下，就差流眼泪了。
毁了毁了，苦心营造的欲擒故纵氛围全毁了，搞了半天，自己那高贵冷艳古井无波的淡然形象全没了，变成了受惊了吓得睡不着觉只能嘤嘤嘤的小绵羊。
啊——！
诗怀雅以头抢桌……啊不，抢床板。
她哀哀戚戚地捂着额头，蓦地想起睡前他们的对话。
白天的恐怖画面被抛到脑后。
诗怀雅开始思考更加严肃的问题。
死扑街保镖一开始在笑她，然后她佯装发火，接着死扑街马上道了歉。
这死扑街……凡事不论对错先一步道歉，这人说话，怎么根本不像是母胎solo的愣头青。
不会真的有什么同居情缘吧？
不行，不管怎样，得查个清楚！

1001.诗小姐……哦不,诗总
次日一早，沈苍夜见到诗怀雅时，发现她已然恢复，和往常无异。
“咦，沈先生，你今天看起来还是一副没精神的样子。”碧翠克斯小姐窃笑着，“莫非又是昨晚没睡好？想什么呢？”
“我为什么没睡好您不知道吗？”沈苍夜很无语。
是谁勒令他快十二点才回家来着？
说完才意识到这话有点歧义。
小老虎抓住了重点，故意道：“啊？我不知道哇？”
沈苍夜面无表情，“您有闲心调侃我，看来是已经恢复了。”
“没有。”雇主小姐的嘴比钻石都硬。
沈苍夜没有继续跟他抬杠，转而问道：“现在集团内部的情况如何了？”
“不太好。”诗怀雅摇了摇头。
公司的波动尚未平息，不少图片被传了出去，原本封锁消息的努力失败了，有人匿名在公司的内网上透露，行凶者死前狠狠捅了瓦雷克·施怀雅一刀，瓦雷克进了ICU，董事会炸开了轩然大波。
瓦雷克·施怀雅在公司里的地位举足轻重，他住院了，几个项目都失去了主心骨。
现下，碧翠克斯的另一位堂哥翁斯勒·施怀雅暂时接替了他哥哥的工作。
局势看起来算是暂时稳定了，但是集团内外依然谣言四起。
诗怀雅看着同事群里的消息，开口道：“我绝对不会用那种方式去解决自己的竞争对手。极端手段、恶性竞争的下场，只有自己一同被吞噬殆尽罢了。”
沈苍夜思索片刻，“那你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眼下的局势，每一步都要小心。”
“你放心吧。”小老虎耸耸肩。
她当然没有讲真话。
机会当前自然要放手一搏，瓦雷克暂时无法回到集团，区区一个翁斯勒，还不够看。
富家千金接着说：“下一步，我要扳倒我堂哥的得力助手，我的二哥翁斯勒。如果我想要往上爬，翁斯勒势必是除了瓦雷克之外最大的阻碍之一。这次我回维多利亚，搞明白了一些对我有利的东西。或许这对于瓦雷克来说毫无威胁，但对付翁斯勒已经是绰绰有余。”
沈苍夜瞥了眼后视镜，“原来您回维多利亚真的是干了正事的啊。”
“你以为呢！？”碧翠克斯翻了个白眼，“正如你怀疑的那样，翁斯勒他并不是那个原装正版的纨绔子弟，他是爷爷放在瓦雷克身边辅助他的，换掉了太子的狸猫。”
沈苍夜深吸了一口气。
亚当斯·施怀雅啊……金钱真的能让人那样看淡亲情吗？
诗怀雅踏入了翁斯勒的办公室，虽然有些担心，但这件事情必须要保密，因此沈苍夜还是在办公室外等待着。
他听到办公室内说话的声音，从一开始的对话，逐渐变成对峙。
女声语气缓慢泰然，男声却是越来越气焰勃发。
最后，啪地一下，随着一声茶杯坠地摔碎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滚出去”。
“悠着点啊，财务总监先生。”诗怀雅识相地主动告辞。
她带上了办公室的门，沈苍夜瞟见翁斯勒阴晴不定的目光，毒蛇一样瞪视着自己的堂妹。
“你跟他说了什么？”沈苍夜跟在诗怀雅身后，一面问道。
“稍微震了他一下，杀杀气焰，让他别跟我对着干。”碧翠克斯大小姐耸耸肩膀，“其实我没有拿到实实在在的证据，都是我的推测，可只是这么一提起，他就炸毛了……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了，爷爷怎么会选了他？……嗯，今天就这样吧，晚上按时来接我。”
沈苍夜疑惑，“就这样？”
“嗯，不要急，一步步来。”工作状态的诗怀雅非常淡然，“明天会召开高层会议，这几天舆论也在发酵，你看紧一点。”
“我明白。”沈苍夜颔首。
次日，大古集团紧急股东会议。
诗怀雅找来了律师，早早恭候在场。
她向所有的股东挑明，亚当斯·施怀雅的遗嘱在她的手上，根据遗嘱，亚当斯名下的全额股份，归她父亲所有。
她慢条斯理地向与会者，眼下情况特殊，集团必须做出改变。
一番表面和谐内里激烈的唇枪舌剑后，诗怀雅请出律师，摆出亚当斯·施怀雅死前公证的遗产分割声明。
亚当斯·施怀雅把股份交给碧翠克斯的父亲，并非没有条件，他要求这个小儿子把自己一手创建的产业并入大古集团。
“我们会加入大古集团。”菲林姑娘挑了一个更体现主动权的说法，“我虽然资历不足，但我相信大家和我一样，没人不希望大古集团的未来一片光明。”
俨然是集团领袖的口吻。
依照集团的内部规定，倘若碧翠克斯真的拿到了亚当斯·施怀雅名下的股权，那么总裁的人选，毫无疑问便是她了。
碧翠克斯·施怀雅最初从维多利亚来到龙门，手里拿着亚当斯·施怀雅的秘密遗嘱，为的就是这一刻。

1002.席德佳的人生最大考验
瓦雷克·施怀雅在重症病房里醒来之后，碧翠克斯第一时间拜访了他。
她想要拿到管理权，需要瓦雷克的签字文件。
而她今天来，就是来和瓦雷克·施怀雅对峙的。
在她的眼里，瓦雷克是个冷血动物，仿佛没有人类应该有的情感。每逢和他交手，她都要再三斟酌。
他们来回拉扯，瓦雷克·施怀雅虽然穿着病号服，可思路依旧清晰。
碧翠克斯大小姐也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她一一讲明的大古集团眼下群龙无首的局面，竞争对手追得很紧，董事们各怀鬼胎，翁斯勒尚没有挑大梁的能力。
接着她把椅子挪近，亮出自己的底牌……翁斯勒的身份，爷爷的非正常死亡，可能涉及一些隐情，有没有必要彻查？
瓦雷克静静听完，只是冷然笑笑，说：“你干得很漂亮，妹妹。”
诗怀雅默然不语。
“我同意你们家控股，你代替成为新一任总经理。眼下的确只有你能挑大梁。不过，我出院时，你必须把一切还给我。”瓦雷克淡淡地说。
他抬起头，声音压低，“别忘了，我手上也并非没有拿着你父亲的把柄……足够将他送进牢里的把柄。聪明如你，一定理解我的意思。”
诗怀雅颔首，“我听懂了，谢谢你的肯定。”
她并不会急功近利，眼下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是拿到管理权，接下来的便是见招拆招。
菲林女孩将带来的文件递给瓦雷克，亲眼看着他签字。
她拿到想要的东西，立刻识趣地离开了。
诗怀雅自信满满的从病房里走出来，手里拿着已经签署完成的文件，朝他晃了晃。
沈苍夜靠在墙角等着她，见她志得意满出来，十分意外。
她居然真的成为了大古集团的现任总裁……
一时间，他也分不清楚，究竟是原世界线上的叉烧猫更好，还是眼前这只总裁猫更好。
沈苍夜还没有想好该怎么把这位霸道总裁招募到罗德岛去。
现在想来，与大古集团建立商贸合作，似乎才是最好的方式。
正在他思考的时候，小老虎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拥有一头金色大波浪卷发的菲林少女背着双手望着他，眼中满是玩味，“怎么？看呆了？”
“呃，碧翠克斯小姐。”沈苍夜回过神来。
“头衔呢？”
“大古集团总裁碧翠克斯小姐。”
“哼。”富家千金又摆了摆手，“没点眼力见，你还差得远呢。”
沈苍夜没接这话，只是说：“可以走了吗？”
“哎？你刚才是不是觉得不好意思？”雇主大人追问道。
“我没有。”
诗怀雅拿到了签字文件，心情甚好，笑嘻嘻地逗他，“大骗子。”
沈苍夜不予作答，径自在前方按开了电梯门。
“喂喂，你是什么态度啊？”小老虎气的原地跺了跺脚，又急急忙忙追上来。
沈苍夜不理会她的胡闹，走到停车场开车。
诗怀雅上了车，伸了个懒腰，呼了口气说：“总算是完成了一桩事。”
“您辛苦了。”沈苍夜公事公办地说。
“嘁。”诗怀雅剜他一眼。
过了一会儿，她又好奇问道：“说起来，上次打电话给我，让我找公司出品歌曲的那个朋友，如今怎么样了？”
“啊，您居然完全没有关注吗？我以为您至少会稍微了解一下自己工作公司出品的歌曲啊。”沈苍夜有点无奈。
“我哪有那个时间去关心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朋友怎么怎么的关我什么事，又不是你本人——咳嗽，总之我很忙！”诗怀雅依旧是抱着手臂翘着二郎腿的招牌动作。
沈苍夜斟酌了一下语言，说：“其实，她现在的名气，还不是很稳，需要更多作品才行。”
席德佳拿得出手的作品就那么一首，名气没巩固，粉丝也并不是非常稳定。
眼下，《耀光》还在免费榜的前列，单论传唱度，这首歌是相当能打的。
但是，仅仅是一首歌而已。
提到塞壬唱片的《光速》这首歌，熟悉的人立刻就会想到当红鲁珀偶像空。
但是要问《耀光》是谁的歌，很多人就是一脸问号了。
火的是这一首歌，但是“修士偶像空弦”的名声还没有打出去。
席德佳作为目前尚算是有一点点知名度的小歌手，现在，也是时候用一首新歌来让人记住她了。
为此，沈苍夜还为席德佳准备了另外一首歌，扒下了歌谱。
他还没有告诉席德佳这件事。
不过，在他合计着这首歌做宣传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麻烦。
……
……
“我回来啦！”
席德佳买菜回来，推开门，第一件事就是欢快地宣布自己的到来。
往时，每次她回来喊一声，就会见到那个即便只是出门一个小时都会想念的他微笑着前来欢迎她回家。
可是，今天怎么……家里这么安静？
席德佳走进客厅，倏然吸了吸鼻子。
嗯？
房间里，好像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起初有一点刺鼻，但是又不太难闻。
席德佳到处寻找着这气味的来源。
仔细一瞧，就见沈苍夜的房间——门虽然是关着的，但是可以从门缝底下隐约见到有烟在往外飘。
不是吧，着火了吗！？
失火了！
啪！
小狮鹫刚买的东西摔在地上，脑子里顿时浮现出各种消防培训里见到了恐怖火场图片。
“——沈苍夜、沈苍夜！”
席德佳吓得快要哭出来了，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她冲去厨房接了一大盆水，义无反顾的朝着心上人的房间冲去。
——就算是死，也要把他救出来！
修士少女下定决心。
她一脚踢开门。
那盆水还端在手中，泼之欲出，却乍然止住了。
眼前见到的似乎是比失火更加糟糕的场面，或者说……
席德佳不太明白房间里那两个人在干什么。
床上趴着一个银发女人。
沈苍夜坐在床边。
最重要的是……
那个女人，她虽然是趴着的，但她半躶着……半躶着！
一时间，黎博利少女呆呆伫立在原地，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1003.要不就白嫖你本人吧
“怎么了？”
趴在床铺上的银发女人回头看了一眼。
席德佳吞了口唾沫，愣了足足十秒钟，才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是……是着火了呢，还想着帮着灭火什么的，哈哈哈，不好意思啊。”
“没事，我在给她熏艾条呢，炎国传统医疗手法，你肯定没听说过。”沈苍夜笑道。
“噢，是、是这样吗？哈哈哈！”席德佳勉强笑了两声。
站在原处，看着屋子里的俩人，她越发觉得尴尬，便连忙找了个借口离开房间。
门关上，沈苍夜继续点艾条。
倒是趴在床上的那位忍不住调侃起来，“哟哟哟，金屋藏娇啊，没想到你还跟个漂亮姑娘同居，艳福不浅啊，沈苍夜。”
沈苍夜翻了个白眼，“年大导演，您现在这状态，锁在我的房间里，趴在我的床上，请问我是藏的谁？”
年大笑不止，“也对，要藏也是我藏你啊！”
沈苍夜把艾灸的盒子放在她背上。
大导演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啊——舒坦！果然还是得推拿艾灸这种炎国传统医疗方式才能治好我这老颈椎病。”
“你有个屁的颈椎病。”沈苍夜没好气地说。
年不乐意了，“哎哎，怎么说话！老人家都有的好不好，而且导演每天剪片子很累的！”
“你就是想白嫖我一套推拿艾灸不给钱。”沈苍夜一语中的。
“哦，”岁家九妹眼皮子一掀，手上蓦地燃起一小团火焰，“要不我现在再白嫖一下你本人？反正你跟你那只小白马练过那么多次了，噢，还不止她吧？经验这么丰富，技术肯定不差吧？”
“不，不用了……”沈苍夜完全没想到这位说话这么火爆，败下阵来哑口无言。
对于这动辄成百上千岁、没脸没皮的老家伙，还真的没办法还嘴。
原本是听闻年导最近有一部新作，准备在龙门上映。
沈苍夜打听了一下，这一部新电影《梦源之地》和他接下来的这首歌曲算是风格相近。
不管片子怎么样，如果能够作为电影的主题曲，那么对于歌曲的宣传自然是有很大作用的。
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他向年导问了一嘴主题曲的事情。
岁家九妹答应的极为爽快，“当然可以呀，帮助演艺界的新人自然是我等老前辈的分内之事！”
那么，代价是什么呐？
就是这位大喇喇的女导演找上门来，直接往床上一趴。
在沈苍夜惊诧的目光中，大导演悠悠然地说：
“喂，小老弟，作为交换，你给我来个全套服务吧。”
“全全全……全套服务？”沈苍夜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推拿加上针灸还是艾灸什么的……话说你也是炎国的医生，你不懂吗？”年瞟他一眼，满脸不屑。
“噢，是这个全套服务啊。”沈苍夜笑脸苍白，这才回到床边。
年的眉毛一抬，“哈？莫非你想的是那个全套服务吗？”
“不是不是，我没想到别的。”沈苍夜尴尬地笑。
年玩味地盯着他，“啊呀，你要是可以附带提供一下另一个全套服务也不是不行，那是我赚到喽。”
“我没有那个意思。”沈苍夜继续尴尬的笑。
那边大导演微微偏过头，将自己的银发拨到了枕头旁边。
沈苍夜看着她。
年又起了玩弄的心思，笑道：“怎么？看我看呆了？说起来，发色也挺相近，你不会把我当成你家那只小白马了吧？”
“滚！我老婆的美背比你好看多了！”沈苍夜嗤道，“你以为我稀罕看你呢！”
“呵呵，专门说出来才表明你内心有鬼。”年晃着折扇，“说起来，你这样的小男孩，我也挺感兴趣的……”
沈苍夜扶额，就年龄的差距来说，确实算是……
“来姐姐床上，这边坐。”年如同一个尽职的演员，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床板。
“那是我的床！你还入戏了你！”沈苍夜怒目。
年拍床爆笑，“你害羞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还有害羞的一天呢！”
“你要么现在立刻准备好我给你推拿，要么我现在立刻马上把你从楼上扔下去顺便把电视机一起砸下去以便你死得透彻！”沈苍夜终于受不了了。
这一套导演〇规则演员的对话是怎么是什么神展开啊！
“行吧行吧，你别那么火，真是，我脱！我脱就是了！”大导演急忙打圆场。
沈苍夜咬牙切齿。
你要不要听听你这人从头到尾究竟说了些什么话！
更不用说在接下来的按摩中她时不时蹦出的“呼啊……爽”，“太舒服了”，“你技术真好”，“好厉害”之类的引人误会的词语。
若是星熊和九在这里，怕是要当场把他们一起铐走。
沈苍夜心里只盼着席德佳不要回来见到这等社死画面。
哪里想到，这厢还艾灸着呢，席德佳回来了。
拉特兰的修士少女很显然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甚至慌乱的以为房间里着火了。
沈苍夜开始烦闷另外一个问题：
……这下子，该怎样跟席德佳解释才好？

1004.空弦:再见吧我的爱人
一墙之隔的另一个房间里，席德佳在烦恼的问题比沈苍夜脑子里纠结的问题严重十倍。
那个女人是谁？
艾条，那是什么？……是借口吧？
难道说，那个女人，就是他的“那一位”？
毕竟，能在他面前坦然脱掉衣服的，也只有“那一位”了吧？
简单推理……这次她专门来到龙门找他，然后就打算长住在龙门。
——席德佳悲痛地想着。
他的“那一位”找到他，很自然的，人家小两口肯定要住在一起的。
所以，这个家从此再也没有她这个外人的位置。
可怜的她会被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
最后，她无心寻找新房，被赶出去之后，她就只能心碎的流落街头……
不，流落街头倒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心碎！
一无所有地来到龙门，但收获了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发光的人。
一切刚开始有点转机，却就这样被抛下，只能孤身一人回到拉特兰的修道院里，孤独终老。
要是修道院的嬷嬷问起，“以后有什么打算？”
大概就只能告诉她，自己打算余生都用来侍奉主，将毕生贡献给修道院吧。
呜呜呜呜，主啊，你为何就不曾垂怜你的虔诚的仆人啊？为何不曾倾听你的仆人每日的祈祷？
突然，好像听到隔壁房间有声音！
是他们出来了吗？
客厅里有交谈的声音！
明知道不应该偷听，但还是好好奇啊！
席德佳踌躇了几分，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的想听清楚门外人说的话。
可是没几分钟，就听到门关上的声音。
他的“那一位”离开了，然后是沈苍夜的脚步声，往厨房去了。
小狮鹫就眨了眨眼睛。
哎？怎么了？怎么走了？不是本来要把我赶走的吗？
她在房间里紧张的踱步。
怎么办，怎么办呢？
纠结了好久，席德佳又怯生生地打开门出去。
远远的，就见着沈苍夜在厨房里切菜。
“席德佳。”沈苍夜听到声音，“快过来搭把手，摘个菜。”
“哦，好。”黎博利少女应了一声走过去。
两人在房间里干活，席德佳越想越难过。
这一段日子，过得多开心啊，自己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要跟他分开呢……
以后，两个人一起做饭的机会就再也没有了吧？
这么说，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
席德佳洗着洋葱，眼泪都要下来了。
“席德佳。”沈苍夜说，“围裙，帮我系一下。”
“好的好的。”小狮鹫泪眼婆娑的去拿围裙。
她像着往常那样，把围裙挂在他脖子上，然后走到他身后，把围裙的系带从前面拉过来。
本来是准备系上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的，一股子酸楚涌上心头。
沈苍夜还在切菜，狮鹫少女霍然间从背后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呜呜，不要赶走我好不好……
修士小姐用力把脸埋在他的背上。
“席德佳？”沈苍夜的动作一顿。
席德佳腾的一下回过神来，连忙撒了手，讪笑道：“哈哈哈，我还一直想说来着……我觉得你身体好结实啊，明明腰很细的，肚子也特别平，还有腹肌呢！是怎么练的呀？有空教教我吧！”
沈苍夜笑笑，“可以呀，回头我带着你一起锻炼。”
他开了炉灶，热了油倒下蒜末，一面又说：“对了，席德佳，待会吃完饭，我有点事情和你说。”
“有事情跟我说？”席德佳登时僵住了。
最害怕的事情还是要来了吗？
这是准备要商量让自己搬出去吗？
这一顿饭，席德佳吃的一点也不香。
她盼着赶快吃完饭，沈苍夜跟她说“那件事情”，又害怕“那件事情”真的是不怎么好的事情。
席德佳以最快速度洗好了碗，飞快地冲到了沙发上，等着自己的室友宣布喜讯或者是噩耗。
沈苍夜泡着茶慢慢走过来。
小狮鹫的眼睛追着他，一点都不敢移开。
“最近感觉怎么样？”沈苍夜说着坐了下来。
席德佳眨了眨眼睛，疑惑又茫然地望着他。
沈苍夜见她不搭话，便进一步解释道：“我是说，你最近调整的怎么样了？从偶像训练营回来，又发了新歌，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我、我挺好的。”席德佳愣愣的说。
……啊，这是准备总结一下我们两个人认识之后发生的种种，接着就是一个“我家亲爱的准备搬进来，你自己找房子搬出去吧”或者“我和我家亲爱的要搬出去自己住了，你自己悠着点吧”。
狮鹫小姐哭丧着脸，眼泪都快下来了。
沈苍夜喝了一口茶，说：“不如在这个时候趁热打铁，准备下一首歌吧。”
“搬出去住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一时间也还找不到其他的房子……”席德佳脱口而出。
“啊？”沈苍夜莫名其妙。
“啊？”黎博利少女也是愣住。

1005.狮鹫大脑宕机中
刚才完全没有听对方说话，满脑子都是“我要被抛弃了”的想法，以至于席德佳本能地把心中所想全给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沈苍夜一脸惊讶。
席德佳才反应过来，“啊，不是，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差不多可以准备下一首歌了。”沈苍夜又重复了一遍。
“啊，哦哦，是这样啊。”一刹那之间，席德佳觉得自己特别的蠢，蠢透了，“是这样啊，哈哈哈哈。”
她笑得傻乎乎的。
沈苍夜敲了敲她的小脑壳

1006.我是正儿八经的那种健身教练
两人进了房间里，小狮鹫换上了运动装，乖巧地等待着“教练”的指示。
“先试试仰卧起坐。”沈苍夜招呼着席德佳做仰卧起坐。
原本以为，这姑娘好歹也是使弓的，怎么也是半个运动健将。
好家伙，一个都做不起来。
“不是吧席德佳？”沈苍夜狐疑地，“你真的是猎户吗？”
狮鹫少女呜呜咽咽，“最近都忙着练舞、练歌，哪里还顾得上这个……上次偶像运动会，全是靠臂力拉弓，回来我手酸了好几天呐。”

1007.诗怀雅:计划通!
诗怀雅今天有一场会议要外出。
恰好是同集团其他人一起去，碧翠克斯便也不摆总裁的架子，没有叫自己的私人保镖兼司机来送自己，而是和大古集团下属的员工一起，坐了公司的公务车。
……话说回来，让那家伙休息，还是便宜他了。
诗怀雅坐在车上，心里很不满的在想。
例行的会议结束，她便前往作为合作方之一的嘉颂娱乐公司。
在秘书的引导下，大古集团现任总裁碧翠克斯·施怀雅小姐简单参观了公司现在

1008.总裁和偶像你得选一个
最近，碧翠克斯大小姐的心情不太好。
不仅仅是因为莫名其妙杀出个修士偶像。
还是因为集团里的事情。
董事会的老油条们各怀鬼胎，她一个人对付起来，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今天又有一位高管在家举行宴会，邀请亚当斯·施怀雅生前各界朋友——算是借着老爷子的名义，套拢大家的关系。
宴会之前，诗怀雅就已经和远在维多利亚的母亲就参加过宴会的问题起了争执。
母亲认为她参加晚宴必须有一位男伴

1009.喵喵队立大功
在后期制作完成之后，修士偶像空弦的新歌《星界翻颂》悄然上线了。
没有任何的宣传，这首歌，在年大导演的新片上映前两天悄然上线。
虽然毫无推广，但是，这首歌刚上线时，还是在粉丝群里引发了小小的轰动。
在《耀光》的爆炸性大火之后，有不少新的粉丝加入了粉丝群。
不过，毕竟是只有一首作品的新人歌曲，歌手突然间发新歌自然也是能引发一些讨论的，只不过归根到底，粉丝的总量还不够多，这讨论度也仅

1010.撒手没的渣男是看不住的
沈苍夜盯着席德佳望了一会儿，一抬头，见到远处有一只布偶猫。
从他们进店开始，它就一直站在猫爬架的最顶端，好像是这群猫里面唯一的尊贵女王那样难以接近。
“那一只猫……”席德佳也注意到了那一只高冷的布偶猫。
它似乎不轻易与人接近，只是安分地站在猫爬架最上一层，淡淡地俯视着众人。
“估计是店里的稀有品种。”沈苍夜说，“别理它，反正也有那么多只猫了。”
店里的顾客们好像也想接近那只

1011.不好看,电影院里睡了三小时
年的大电影上映的时候，《星界翻颂》这一首新歌，还在新歌榜的一百名上下徘徊。
每天都有歌手发布新歌，其中不乏空酱那样的知名偶像。
靠着一首《耀光》带来的名气加成，“修士偶像空弦”作为一个名气相对比较小的歌手来说，能拿到新歌榜一百名的成绩，已经算是不错了。
龙门的音乐平台有免费榜、热歌榜、新歌榜、畅销榜等许多榜单。
歌曲发布的第一周，也被称为歌曲冲榜的“黄金周”。
热歌榜和畅销

1012.洗澡被撞见不是常规剧情吗
年一进门就自来熟地拉着席德佳坐在了沙发上。
“哎，妹子，我同你说哦，你好歹也算是个名人咧。”年导搂着席德佳的肩膀，说的头头是道，“名人总不能随便到外面去，被人认出来可怎么办咧？所以就在家里愉快的搓一顿啰——喂，你！”
“啊？”被岁家九妹指到的沈苍夜应了一声。
年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购物清单，“这是打火锅需要的食材，你去买一哈。”
沈苍夜愣了，“为什么要我去买？”
“难道要我去吗

1013.诗总:当务之急是抓小三
这些天，沈苍夜照例每天接送诗怀雅上下班。
小老虎最近似乎心情好了很多，不像她刚到公司的时候，处处受到排挤，每天下班都拧着个眉毛。
……哎？好像现在也差不多？
雇主小姐下班走出大楼的时候明明还笑容可掬，但是一见到某位保镖便撇撇嘴扭开头，肢体语言就仨字：没眼看。
沈苍夜表示无奈。
干嘛啊？人和人之间不能多一点友善吗？
没好脸色就算了，临到下车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走掉，好像跟自

1014.轮得到你来撬老娘的墙角?
这天，诗怀雅一早就到了办公室。
为了让今天的抓小三日程能够顺利实施，她要以最高效率完成工作上的任务。
今日的天气糟糕，诗怀雅的心情也起落不定。
她将昨天拿到的文件盒拿出来，一页一页地审视。
果真，竞争对手剽窃了他们的心血。
他们用最简单的方法，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变成自己的。
诗怀雅直接找到了项目组的组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
组长吓得不轻，又庆幸是在开标前得到

1015.原来你们一直在同居!?
诗怀雅看着不远处那一扇早已经摔得粉碎的玻璃窗。
如果再晚一秒闪开，那么，毫无疑问，她此时已经死于非命。
这么严重的意外事故，自然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楼的保镖冲到了楼外，第一时间查看他们的伤势，周围的路人也惊呼声一片，随后又拍着胸口，感慨自己是多么幸运，没有被卷入这场天降之灾中。
诗怀雅的耳朵里充斥着路人的惊呼声、尖叫声，还有保安的询问声。
“小姐，非常抱歉！这种高

1016.打架前要先寒暄
席德佳还在包里找着钥匙。
诗怀雅很不确定地望着席德佳，“哎，你没有走错门吧？”
黎博利少女不解，“没呀，是我自己家，怎么会走错了？”
诗怀雅不懂，但是大受震撼。
等等等等，这不是那个死扑街保镖的家吗？
空弦小姐的家也在这里……
啊喂，所以，他们是在同居吗！？
这个想法出来的一瞬间，诗怀雅才骤然想到，当时她摔伤了脚、沈苍夜带她回来的时候，只说是和一个女生同住，合着就是

1017.高手对决,那都是内伤
诗怀雅喝了一口茶。
方才她说出的一番话，反倒是让她自己冷静了一点。
对方怎么说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既然如此，说话便也不能太过分了，显得自己毫无教养、忘恩负义。
若是真的让沈苍夜知道了，一定会讨厌她的。
在这个前提之下，只能用略微温和一点的方式，让这位空弦小姐知难而退了。
碧翠克斯大小姐端着茶杯，身体略微后仰，靠在了沙发背上。
“这屋子，和我上次来的时候比起来，差

1018.表面和谐
房间中，两个女孩面带微笑，却在无声对峙着。
席德佳被诗怀雅说得有点手足无措，只得道：“其实，我和苍夜可能……也不是想象中那么熟，只是我非常感激他。他一直在帮我的忙，从几个月前我参加塞壬唱片的选秀，到现在发行了歌曲……没有他的帮忙，我都不知道自己能怎么走到今天的这一步。”
菲林女孩静静听着她说着，手摩挲着茶杯的杯沿。
很好。
成功了。
她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让这个傻乎乎的少女

1019.当你夜不归宿后
沈苍夜的视线打在诗怀雅身上。
小老虎立刻撇过脸。
于是沈苍夜只好把询问的目光转向席德佳。
狮鹫少女回过神来，忙说：“是这样的，今天我在街上遇到了碧翠克斯小姐……”
席德佳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
沈苍夜越听越心惊，到得最后，急急忙忙地奔过来，坐在诗怀雅的旁边。
“干嘛？”小老虎把脖子一昂。
“您没有受伤吧？要不要我带您去医院检查一下？”沈苍夜急着说，“对

1020.拉特兰人只会做甜点没毛病吧
“席德佳？”
突然间被席德佳这样抱住，沈苍夜有点意外。
“你昨天晚上没有回来……”狮鹫女孩的脸埋在他的背上，话语也是模糊不清。
“哦，不好意思！”沈苍夜说，“昨天晚上有点事情在忙，就没来得及回来。”
他蓦然联想到刚刚回来时见到席德佳窝在沙发上的模样，不太确定的问道：“你不会是昨天晚上一直在等我吧？”
“嗯。”小狮鹫用脸蹭着她的后背，“我担心你……”
她一晚上都窝在沙发上

1021.自己的EP自己写
这天晚上，沈苍夜前一天夜里也没有睡好，于是早早地就上床睡了。
一觉到第二天清晨自然醒，人都还有点懵。
走出房间，看了一眼，席德佳的房门是开着的。
估计这姑娘一大早起来出门去了。
沈苍夜没想太多，拿了毛巾去洗澡。
屋子里有这位室友，和没这位室友在的时候，自由度是不一样的。
他拿了换洗衣服进了浴室，洗完出来，他毛巾把腰上一围就走了出来。
哪知道，一出门就和修士小姐险些撞

1022.拉特兰与龙门的第二次战争
两首新歌要同时发行，嘉颂娱乐的经纪人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人都呆了。
——现在的独立音乐人也太高产了吧？
这创作新歌的速度，而且每一首都是这样高质量的佳作……
这还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吗？
经纪人发觉自己捡到了宝，一听说空弦小姐有新歌，第一时间便安排了录制。
沈苍夜和空弦，到的比较早，工作人员还尚未到齐，他们便开始自己练习起来。
两人并排坐在录音室的沙发上一起看着谱子。

1023.狮鹫,一种猛禽
诗怀雅并没有生气。
“是。”她很“温和”地肯定的对方的话语，“生意场上，和善可是最致命的弱点，这句话我就当你是在恭维我了。”
轻轻的呷了一口咖啡，大古集团的总裁女士又是话锋一转，“我听说，拉特兰城里每个人都和蔼友善，还以为每个从拉特兰远道而来的人都是温柔谦和，没想到空弦小姐你还挺没礼貌的。”
“但我也不吝为您祷告。”席德佳不甘示弱地回应，“拉特兰教义中，我们期望圣主帮助所有人，这不

1024.兰登代表队拿下一分!
席德佳打开门。
一抬头，见着沈苍夜站在厨房里切菜。
……有一股冲动，希望他能抱住自己，给她一点安慰和勇气。
踟躇了一会儿，席德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走进屋里，“苍夜，我回来啦！”
“回来啦。”沈苍夜回过头，“正好，快来搭把手，我刚切了青椒，辣得要命，你过来接我一下，我去洗个手。”
“好勒！”席德佳连忙迎了过去。
沈苍夜洗过手，回去接着炒青椒。
刚刚下锅煸炒，

1025.《此地之外》
席德佳的两首新歌，《直到钟声响起》和《沉眠曲》将在周五晚上晚上八点正式上线。
吃过晚饭，沈苍夜和席德佳就在电脑前等着了。
小狮鹫坐在他的旁边，兴致勃勃地说：“沈苍夜，我有个想法。”
“嗯。”沈苍夜放开了鼠标，转头注视着她。
席德佳说：“我们来赌一赌，我们两个的两首歌，在榜单上谁胜谁负！怎么样？”
“好啊。”沈苍夜就笑，“怎么突然间想要比这个？看来是很有自信嘛。”
黎博利

1026.谁还不喜欢绝对领域呢
歌曲上架之后，嘉颂娱乐也在官方的社区社交公众号上进行了推广，带来了一些人气。
上架的第一天，EP《此地之外》在畅销榜上拍在四十名左右。
虽然现在歌的销量不高，沈苍夜相信这两首歌曲肯定会红火。
“奇迹少女团”作为塞壬唱片投入大量资源培养的偶像团体，宣传是做足了的，在前几天就提前预热，公司花钱在音乐平台上买了许多推荐位。
一般来说，第一周的销量就决定了歌曲的总体排名。
可将近三

1027.任性过头了,空弦小姐
修士小姐生起气来实在可爱，沈苍夜没忍住多，逗了她几句。
最后，小狮鹫的嘴巴瘪了，坐回去不理他。
沈苍夜识趣地赶紧打住了，说：“秘密是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好消息……吧？”席德佳犹豫者。
“空帮你的EP做宣传了。”沈苍夜说。
“空？”席德佳瞪大眼睛，“塞壬唱片的当红鲁珀偶像SORA酱？”
“是她。”沈苍夜点点头，“坏消息是，她那条推文只存在了五分钟就被删

1028.对妹妹摸头杀有什么问题吗
空不愧为万千瞩目的偶像少女，助攻极为给力。
她的社交平台上发的这一条推文，没有文字，只有两首歌曲的链接，加上三个红色爱心而已……
虽然只保存了五分钟就被删掉了，但是已经足够粉丝们截图了。
当晚，大量粉丝涌入。
歌曲第一天发布时，销量还过得去，又有年导的宣传，畅销榜排名在三十名左右，每天涨幅也不怎么多。
而SORA酱的这一波助推，霎时间，《此地之外》EP在畅销榜上狂飙了好几名

1029.就要让诗总抱憾终生
席德佳欢天喜地的回房间了。
沈苍夜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眼下的信息上。
刚刚收到的消息是诗怀雅发来的，让他晚上十点钟去接她。
最近，碧翠克斯小姐已经连日加班，几乎每天都是披星戴月。
沈苍夜不由有点担心。
他按时抵达了施怀雅集团，见到诗怀雅已经完成了工作，正靠在办公椅上休息。
“您还好吗？”沈苍夜给她倒了一杯茶。
诗怀雅听到声音，睁开了眼睛。
她应了声，端起茶杯喝了一

1030.什么?后悔了?
诗怀雅闭了一下眼睛，稳住自己的情绪。
她还是不敢相信，试探道：“我不明白，什么叫‘了结’，那根本就是不可能解决的事情，若不是这个原因，我也不会进入施怀雅集团！”
“我可以解决，具体方式您不需要知道。”沈苍夜说，“总之，我会按照您的想法，不用任何极端手段，和平的解决您的后患。”
诗怀雅还在呆滞中，目光担忧而又缱绻，“可是——”
沈苍夜笑了一下，说：“我是希望未来能促成施怀雅集团和

1031.凯尔希的私房照
“——咦，你要出远门吗？”
沈苍夜收拾行李的时候，被端着一盘子瘤奶面包的席德佳撞见了。
“嗯，我准备去一趟维多利亚。”沈苍夜道。
他没有具体说要需要做什么，于是黎博利少女也很乖巧的没有多问。
“那你注意安全。”小狮鹫有点不舍，“要去几天呢？”
“最多一周吧。”沈苍夜说。
席德佳仿佛是松了一口气，“还好……”
“什么叫还好？”
席德佳俏皮的笑了笑，说：“其实啊，我

1032.优秀的保镖不挡子弹,只解决枪手
海蒂抱着照片狂喜的走了。
沈苍夜拿了文件，开始一张一张的翻看。
这些文件，都是他与接下来要面见的那位先生谈判的筹码。
亚当斯·施怀雅有一位助理，名叫普莱斯考特·布兰顿，跟了他三十多年。
亚当斯的所有事务都经他手，甚至于，碧翠克斯手中的、亚当斯·施怀雅的遗书也是从他这里拿到的。
自然，关于碧翠克斯父亲被牵连的非法贸易证据，亦是在他手里。
亚当斯车祸意外身亡之后，瓦雷克曾经

1033.以身相许……也不是不可以
今天是龙门的安魂夜。
传说，明天将会是严酷的冬天开始的第一天。
于是前夜，故人的亡魂会在这一天回到故居地，人们就在这一夜纵情狂欢，第二天开始新的生活——
死人平安离去，活人尽情狂欢，这就是安魂夜，恭送亡魂的日子。
安魂夜是一年中最“闹鬼”的时候，人们穿上奇异造型的服饰参加巡游，孩子们提着南瓜灯，穿着各式各样的稀奇古怪的服装，挨家挨户地去索要糖果。
盛大的狂欢活动，在祭祀亡魂

1034.这龙门够喧闹的啊
好不容易从龙门空港回到了市区，沈苍夜拖着行李箱，一边拿着手机看地图。
今天晚上八点，塞壬唱片举办的安魂夜歌会，将在龙门体育中心正式揭开帷幕。
如今已经是下午六点，估计观众都已经入场完毕了。
看节目单，席德佳排在第九位出场，赶过去肯定还是来得及的。
沈苍夜迈开步子，正要走，忽的，手机里弹出了一条新闻。
——《黑道分子打砸龙门体育中心，安魂夜歌会紧急叫停》
沈苍夜拿手机的手

1035.罗德岛干员,但是秘术师
沈苍夜向大帝借来了一辆企鹅物流的车，准备先把席德佳送回家里休息。
回到车里，席德佳坐在副驾驶，仍然是低着头。
沈苍夜看着她崭新的演出服。
修身的蓝色皮衣，洁白的短裙上缀着彩缎飘飞，大胆的露脐装配上长筒白皮靴，这身演出服将修士偶像小姐内心俏皮的性格展现的淋漓尽致。
哪怕沾了灰尘，也不能掩饰那件演出服的光彩。
沈苍夜沉思片刻，说：“你真的很想去演唱会吗？”
彼时彼刻，席德佳

1036.联姻就能解决的问题
鼠王几乎失去了耐心，他将拐棍在地上用力顿了顿，打算结束这场无用且滑稽的对话。
接着便听到面前那位制药公司的员工说：
“好，我去了。”
制药公司那人的身形一闪，就消失不见。
约莫过了七八秒。
陡然间风声乍起。
鼠王下意识的猛然退了一步。
旋即。
咚的一声巨响。
重物落地扬起沙尘，惊得企鹅物流的那几人也急忙退避。
等到尘灰散去，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鼠王看清了

1037.我推官宣了
安魂夜的巡游歌会意外的成功。
沈苍夜和企鹅物流的快递员们一起守在安魂夜巡游的终点，在“大地的尽头”酒吧里，观看演唱会的直播。
屏幕里，小小的修士少女在台上。
万人簇拥尖叫，荧光棒随着她歌曲的节奏挥动着。
伴随着巡游花车上的灯光和现场热烈的氛围，席德佳开始歌唱。
花车之下是一片银色的、应援棒的海洋，一闪一闪，每一束光都是一双激动的期待的眼睛，崇拜地爱慕地注视着台上的她。

1038.被狗仔队围攻是何种体验
席德佳双手攥在胸前，似乎真的受了惊吓。
她委屈巴巴地说：“我看到好多记者追上来，我吓坏了，只能找一条别的路往外跑，他们好像有人看到我了，我隐约听到有人追来，但我走的早一些，他们没追上，可是，也大概知道我跑这个方向来了……”
沈苍夜一阵无奈。
好嘛，这是拖了一群怪回基地的节奏。
“对不起，我想不出来该怎么做了……”席德佳抱着他，茫然地说。
若真是这群狗仔队和娱乐记者、自媒体人

1039.当你的专属偶像吧
沈苍夜下楼找了家便利店，买了卸妆水和洗面奶等日用品。
回来的时候，席德佳已经套好了被子。
“今晚你只能暂时穿我的衣服了。”沈苍夜从箱子里翻出了自己的衣服，“这是我去维多利亚出差的时候穿的，衣服都洗过了的。”
小狮鹫的表情陡然间一亮，乐颠颠的跑过来拿了他手里的T恤和毛巾去洗澡，那神色好像是中了奖。
沈苍夜有点哭笑不得。
两人轮流洗澡，临近关灯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唯一的

1040.因爱比酒更醇美
黑暗中，模糊的可以瞧见席德佳坐在床上。
大码的T恤被她穿得像一条睡裙，嫩白的小腿映着月光。
“晚安。”沈苍夜低下头吻了她一下。
紧接着，少女嫩藕般的手臂环上了他的脖子。
“我想你留在这里，和我一起。”席德佳小声的说，声音还在微微发颤，可以猜出她此时的神情也是无比的羞怯。
沈苍夜深吸一口气。
虽然整个人被席德佳带的往下倾身。
但他的手还是撑住了床板，没有压在席德佳的身上。
修士少女的唇小心的印上来，轻轻柔柔地吻他。
沈苍夜蓦然想起拉特兰经文之中的那一句——
【愿你用唇吻我，因你的爱情比酒更醇美】
沈苍夜一手环住女孩的身体，低头凝望着她，“席德佳。”
“我想你留在这里，和我……一起。”
又是蚊蚋一样的声音。
仿佛已经耗尽了她毕生的勇气。
她抬头注视面前的男人。
这一秒的他，显得过于精致。
眼藏风雪，眉有幻梦。
一双眼睛仿佛写完了拉特兰所有的教条和奥义，令人……虔诚皈依。
沈苍夜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
他吻了吻她的脸颊，为防她是真的被一时的感情冲昏头脑，还是给她退路，“你希望我到房间里来吗，席德佳？”
席德佳抱着他，被温暖的气息笼罩，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嗯。”她答道。
沈苍夜搂着她的腰，膝盖压在床上，轻轻慢慢地吻她。
被子推在一旁，少女却被搂得更紧。
鼻腔被彼此身上的味道灌满，嘴里却渐渐充盈难言的醇香。
修士女孩几乎窒息，她无数次拧紧神经，不漏一丝哼鸣。
相拥，身形撑到了极限，久违的滋润降临时，仿佛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大张着去吸取。
湿润、柔软、温暖、层层围裹，仿佛随着呼吸在颤抖。
感觉变得扭曲又敏锐，意思恍惚如若灵魂出窍。
欢愉延展成丝线，细细长长，勾住足踝，裹住全身。
她的身体随之变软，又仿佛碎成了万千纸屑，缓缓飘高，一直向上，像是一伸手就能触到月亮，碰到星星。
……
……
窗外的阳光通过玻璃映射进来，被折射成暖橘的色调，清晨的雾气徘徊在楼宇之间。
沈苍夜先醒了过来。
房间里安静得只听得到呼吸声。
一个柔软的、温暖的东西趴在他的身上，像一只熟睡的小海豚。
床太窄了，两个人并排睡总觉得不舒服。
搞到最后，他成了免费床垫。
沈苍夜动了动身子，席德佳还趴在他的身上，把脸贴在他的胸口。
她的身躯娇软，就像刚刚出炉的瘤奶面包，散发着微热的温度。
让人想起面包的味道，白皙又富有弹性的表面，一口咬上去，富有弹性的表皮推挤着牙齿，奶油夹心包裹着舌头，令人无法抗拒。
“席德佳，醒了没？”沈苍夜拨弄着黎博利女孩奶橘色的长发。
“嗯……醒了。”席德佳还是闭着眼睛。
“你这叫醒了？”沈苍夜顺着她的尾巴抚摸。
成年狮鹫的尾巴很有力，但自己身上的这一只还年少。
沈苍夜用手指逗弄着尾巴尖端的毛发，绒毛的手感细腻撩人。
“呜嗯！”席德佳甩了甩尾巴，似乎是受了惊，又吸了吸鼻子，“不要弄尾巴……不要……”
“早上好，席德佳，我去买早餐，早餐想吃什么？”沈苍夜慢慢地挪动身体，想把她放下来。
“早上好，愿你……保佑主。”席德佳被光照到，一个劲儿往被子里钻，明显是昨晚睡眠不足。
“好好，我会保佑的。”沈苍夜哭笑不得，“早餐吃什么？”
席德佳闭着眼睛，人还迷迷糊糊的，就答道：“叉烧饭。”
“啊？”沈苍夜傻眼。
小狮鹫躲避着阳光，嘟囔着又说：“你专门给碧翠克斯做叉烧饭，你都没有给我做过叉烧饭……”
“什么？”沈苍夜正看着她脖颈上的一抹嫣红愣神。
他起身去穿衣服，“没有叉烧饭，不过可以给你买叉烧包。”
“我才不是叉烧猫。”席德佳囫囵应和着，又睡了过去。
沈苍夜买好早饭回来的时候，席德佳已经起床了。
她的长发被盘起来，大略是刚刚梳洗过，正抱着床单往浴室走去。
“怎么了？”沈苍夜问道。
小狮鹫的耳羽垂了下来，特别羞涩的说：“嗯……那个……床单上……呃，总之，床单脏了，我要洗……我要洗干净。”
沈苍夜就走过去接，“你放着我来吧，丢到洗衣机，改天我上班的时候一起洗。”
“不行！”席德佳的反应很大，嗖的一下，又是把床单抢了回去，在怀里紧紧抱着。
“有……有血迹不能放洗衣机的，要先泡过才能放洗衣机。”修士女孩讷讷地说着，眼睛还有点湿润，腼腆得脖子都泛起了红。
沈苍夜望着她，失笑，“先吃早饭再洗也不迟嘛。”
席德佳还盯着他，却是一种娇羞的表情，“都怪你，都是你弄的……”
“怪我怪我。”沈苍夜道，“席德佳，先吃早饭。”
“好吧。”小狮鹫最后还是顺从地走了过来。
“叉烧包，豆浆，你先吃吧。”沈苍夜说完，又去料理昨夜被弄脏的床单。
他才把床单泡起来，就见着席德佳抱着衣服走了进来。
“吃完了？”沈苍夜问道。
“嗯……”
“要洗澡吗？”
“嗯……”席德佳点点头，又羞赧地撇开脸，“昨天晚上，那个，后面，太累了，一下子就睡着了，没来得及洗。”
说着说着，偷偷瞧他一眼，又转瞬间移开视线，不敢看他。
“你洗吧。”沈苍夜便起身出去。
过了约莫五分钟，浴室的门打开，小狮鹫从里面探出头来。
“苍夜。”
“嗯？”
“好像……好像没有热水。”
“我看看。”
沈苍夜走过去，席德佳便将门拉开，把他让进来。
她大概是准备开始洗才发现没有热水，此时不着寸缕，只是在胸口围了一张浴巾，用手压着。
细长的脖颈，圆润的肩膀，少女玲珑的身姿，不堪一握的盈盈纤腰，金发之下好似轻轻一吹就会破的晶莹剔透的肌肤，仿佛泛着光。
沈苍夜检查了一下，摇摇头，“刚才你是忘记开热水器电源了，热水器烧水没那么快，可能要稍等一会儿了。”
“哦。”席德佳眨眨眼。
沈苍夜转头望着她。
席德佳没说话，也愣愣望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沈苍夜看着席德佳捏着浴巾边角的那一只手，“反正也要等，不如我们在这期间干点别的？”
“欸欸？”

1041.诗怀雅:我觉得还可以救一下
“——沈苍夜，你怎么这样？为什么？你一直对我很温柔的，为什么要这么用力？呜呜呜，我的腰，我的腰要断了，好像要散架了……”
被折腾了一宿加一个上午的席德佳，在家里的床上沉睡过去之前，还哭唧唧地嘟囔着“被欺负了”之类的话。
沈苍夜看着她安睡的模样，实在没忍心再去打扰，只是默默准备好了晚饭便出门去了。
去维多利亚的那些收获，要给碧翠克斯交代清楚。
提前跟秘书预约好，沈苍夜驾车来到碧翠

1042.这家伙难道要求婚?
沈苍夜在客厅里足足等了一个半小时，才见着小老虎开开心心地跑下来。
“我们去哪儿？”碧翠克斯兴致勃勃。
“我定了晚饭的餐馆，晚饭之后还有一点时间，你想去哪儿？”沈苍夜反问。
碧翠克斯沉默片刻，又有点茫然：“我不知道该去哪。”
“走到哪儿算哪儿。”沈苍夜道，“你想去跳舞吗？或者酒吧？我听说维多利亚的大学生都喜欢玩这个。”
“跳舞。我们可以去跳舞……”诗怀雅忽然兴奋起来，双目晶亮。
家族的家教森严，她从来没有去过这些娱乐场所。
车子开出了别墅区。
远远看去，龙门市区里灯火辉煌，五光十色。
他们吃过饭，便沿着龙门的街道走着。
有金牌保镖在身边，诗怀雅便愈发地大胆起来，招呼着沈苍夜钻进市井的龙门小吃街里。
他们走过繁华的酒吧夜市，龙门人特别钟爱夜生活，满大街都是寻欢买醉的市民，热闹非凡。
碧翠克斯走在狭窄的街道上，满目的霓虹，这是龙门最喧闹的市井生活，虽然庸俗，但是活泼生动。
往常，轿车和高级酒店将她与尘世隔离。
她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这样燥热的自然空气。
沈苍夜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维多利亚的事情，但是没有提及自己做了什么。
起初诗怀雅仔细听着，见他没有说到重点，就很自然而然地认为他并没有能把事情办成。
她也没有再提这事儿。
毕竟，她和父母辈花了多年都没能想出解决方案的疑难杂症，又怎会是这么好解决的？
甚至于，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要顶着瓦雷克的压力，冒险去与他一搏了……
只是，她不知道瓦雷克的底线在什么程度，她只能小心地试探。
一旦瓦雷克抛出了他的杀手锏，那就是没法回头的无解之局，她的父亲，很可能只能在牢狱中度过余生。
诗怀雅的压力很大，为这件事一直在焦头烂额。
……算了，不想了，想到这件事情她就烦恼。
还是不要为没有发生的事情担忧，享受当下吧。
碧翠克斯很是兴奋地说：“反正接下来你也没有什么事情的吧？嗯哼，看在你的夜生活一点都不丰富的份上，我就邀请你和我一起去看电影吧！不许拒绝哦！”
因为太过兴奋，她完全忘了自己对着镜子反复练习的邀约对话，又变成了高高在上的总裁大人模样。
“呃，电影……？”沈苍夜愕然。
诗怀雅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电影海报，“就是这一部！这样，我们先在小吃街转一转，然后去看电影，我订了场的！”
沈苍夜道：“其实，我还想带您去另外一个地方。”
“去哪里？”诗怀雅顿时觉得心如擂鼓。
去另外一个地方？
另外一个地方是什么地方？
难不成，他要找一个无人的小角落……表白吗？
沈苍夜笑了笑，“去太平山山顶怎么样？”
“太平山？”诗怀雅有点惴惴、
那是龙门的著名景点。
龙门旅游局有这么一句标语——“如果您只能游览龙门一个景点，那就去太平山顶吧！”
太平山长期以来都是龙门的象征，有数不清的游客在这里打卡。
甚至还被列为龙门十佳约会地点、十佳表白地点、十佳求婚地点之一……
念及此，碧翠克斯大小姐的脸上燥热起来。
“不想去吗？”沈苍夜犹豫着，太平山比较大，那里的人相对比较少。
秘密总不能在小吃街上说吧？
“去！”诗怀雅忙道，“现在就去！”
“好，上车吧。”沈苍夜点头。
……车子绕着环山公路往山顶走，居高临下，能清楚地看见城市里的风光，市区里高楼耸立，霓虹璀璨照亮夜空。
夜幕虽已降临，沿途上仍旧能看到很多游客和居民也在走走停停、说说笑笑。
他们来到山顶的时候，入夜已深。
雾气升腾，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摩天高楼像海市蜃楼，楼宇灯火在雾气中渐次展现，如梦如幻，忽明忽暗，橘黄的灯光让城市森林变得温馨而温暖。
两人静静看了一会儿夜景。
沈苍夜审视一圈，确定周围没有人，才招呼自己的雇主小姐，“碧翠克斯小姐，上车吧，我有一些话想对您说。”
“哎？”一刹那之间，诗怀雅的心脏砰砰乱跳。
两个人？在车里？独处？
诗怀雅很快地上了车，她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补妆……
她顿时觉得自己的形象差强人意，这条裙子和包包有点不搭，他应该不会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吧？不会嫌弃吧？
各种问题在她的心中发酵，总裁大人的淡定自若早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
她正在考虑着要不要补个妆。
有点迟了，沈苍夜已经坐上了驾驶座。
小老虎定定地望着他，紧张又期待。

1043.当你向傲娇大小姐递交辞呈后
在碧翠克斯期待的目光中，沈苍夜伸手，从车后座拿出了一个文件袋。
“事情已经解决了。”他将文件袋交到诗怀雅手中。
其中的一部分，是普莱斯考特后来把事情办完之后发给他的。
诗怀雅愣愣看着他，“这是，这是什么？”
沈苍夜将普莱斯考特的“嫁祸”计划一五一十地跟诗怀雅说了。
普莱斯考特的效率很高，也足以见得他对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
普莱斯考特已经向法院提交了材料。
证据确凿无

1044.首先安排地下室
碧翠克斯睁开眼睛，阳光已经铺满了房间。
尽管已经过去两个星期，菲林女孩对那一位私人保镖离开的事情，还是没有实感。
……怎么就走了呢？
一点机会也没有给自己，说走就走了，像个绝情的浪子。
这些天，她把新来的那些个保镖全部都训斥了一遍，连女佣都没有放过。
碧翠克斯自己也说不清楚，这训斥是因为他们的保镖工作真的做的不合她的意思，亦或者只是因为这些人的工作不是那个人干的罢了。

1045.保全派驻滚粗明日方舟
龙门的外勤驻站任务结束了，前来接班的人员全部到位，沈苍夜也终于得以离开。
席德佳和另外一批前来龙门的干员一同返回罗德岛。
沈苍夜并没有马上回去。
他还有另外一个任务。
龙门距离雷姆必拓不远，此行他准备先前往雷姆必拓。
据说雷姆必拓某矿业公司放出了一个待遇极其优厚的安保派驻任务——清缴被源石生物和强盗团占领的钢铁萝卜矿场。
正好沈苍夜要给荒野的几个罗德岛安全屋和办事处补充

1046.安赛尔你行不行啊
这是一个晴天。
荒野的晴天。
她从无边的混沌中醒来。
痛久了，人也失去了知觉，就好像风中的柳絮一样绵软无助，随时都要被风吹碎。
她想要伸手去挡阳光，可是最后，又放弃了。
她是利用完便被丢弃的垃圾，就该静静待在垃圾桶旁等待清洁工处理。
好渴……
好干……
不要紧的，忍一忍，就再也不用忍了……
少女瘫倒在荒野的碎石堆里，安静的等待她生命中的最后一个日落。
恍

1047.晓歌的回忆
火哨打到了几只兔子，安赛尔已经支起锅、生起了火。
火哨到底是混迹荒野的雇佣兵，处理野味的手法娴熟，放血褪毛，开膛破肚，快速地卸去骨头各处关节，将肉扔入锅内熬煮。
沈苍夜在旁边给她打下手，一边观摩一边学。
煮了大半个小时，锅里已经汤已经飘香，火哨放下一些野菜，一小撮盐，闻着香气都让人觉得饥肠辘辘。
火哨将锅里的肉汤和炖得酥烂的肉盛出来分给大家，三人吃的脸色发红。
一边吃，一边

1048.嘴快脑慢的后果很严重
安赛尔刚进帐篷，见到睁开了双眼的伤者，不禁吃了一惊。
他几步跑过去，跪在她的旁边，“你感觉怎么样？”
晓歌没有作答，她的视线慢慢移动，落在了卡特斯医生身后的那个黑发的青年身上。
“不用怕，我们都是医生，晓歌。”沈苍夜接道。
顿了两秒，突然间感觉到不妥，一时间嘴快了，他赶紧改口，“咳咳，这位黎博利女士。”
下意识的称呼，已经完全调动了对方那一道名为“警惕”的神经。
伤者望

1049.刺客的业界共识
帐篷里，两人沉默地对峙。
沈苍夜将晓歌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没有点明，只是将手里的碗放下说：“我们在吃饭，我觉得你可能需要补充一点能量，就盛了肉汤给你，我放在这里了。”
他也看出了对方敌意满满，便只能慢慢放下汤碗，往后退了两步。
青灰色的琴鸟全身绷紧，剑拔弩张。
沈苍夜抓了抓头，说：“你不用这么戒备的。”
话说，第一次与白金搭讪的时候，也是被她这样子摁在墙上差点就杀掉了。

1050.抓住那只小鸟
次日，罗德岛的干员们和火哨的安保队员驱车离开了峡谷，前往附近的镇子。
荒野之上，有一些无法进入移动城市的拾荒人，他们建起小镇，勉强在夹缝中生存。
罗德岛在附近的一处镇子上设有一个办事处，算是附近最大的办事处了。
办事处和安全屋的主要作用是给外勤人员进行补给，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从城市离开的干员将必要的补给送到。
沈苍夜和火哨他们商量，最后兵分两路，每人负责几处安全屋的补给，这样

1051.创伤的余痕
“——嗯，是的，就是我们之前在峡谷遇上的那个黎博利姑娘。”
“她的矿石病急性发作，情况比较危险，我把她带回来了。”
“现在？还算稳定，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
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晓歌听出来，是那个黑发男人的声音。
自幼学习音乐，她对音律一向敏感。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沈苍夜，是这个名字吧。
沈苍夜最后说：“安赛尔，你和火哨先往钢铁萝卜城去吧，等她好些了，

1052.别又跑了啊姐们
沈苍夜打开门，见到晓歌站在门外，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晓歌，你有什么事情？”沈苍夜问道。
“沈医生，我可以这样称呼您吗？”黎博利女孩说，“我想了很久，也许，我欠您的，我一时，还没法还清……”
沈苍夜纳闷，“你又欠我什么了？”
“您救了我，第一次的时候……我对您很不善，但您不计前嫌又救了我第二次。”晓歌的话语软糯糯的，“您于我的恩情，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还清……”
沈苍夜有些唏嘘，又不禁轻叹。
她把所有的恩怨，都算得看清清楚楚，承了别人的恩，然后报恩，接着勾销、离开，似是不想与任何人发生哪怕一点点的牵绊。
沈苍夜退后一步，将晓歌让进宿舍里。
黎博利少女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房间。
她继续道：“我的这一把竖琴，上面镶嵌的宝石很值钱，如果卖掉的话……”
她要把琴上的宝石取下来，找一家当铺或者是珠宝店兑换成可以直接交易的现金。
晓歌对这件事情非常的上心，因此，她带来的不仅仅是竖琴，还有详尽的报告。
——包括这个镇子还有临近的移动城市里有多少家符合条件的店铺，营业时间，甚至还有根据店铺铺主的性格的分析和可能会给出价位的猜测，最终通过路程、价位等因素综合给出利益最大化的建议……
“你觉得这个应该用钱来衡量吗？”沈苍夜反问。
晓歌不语。
沈苍夜看了看她手中那精致的乐器，又看了看她深蓝色的瞳孔，叹了口气。
“这一把竖琴很漂亮，所以就保持它们原来的样子吧。”沈苍夜道，“还有，既然是我救回来的命，我希望你好好珍惜，好好活下去，好吗？”
“好好活下去么？”晓歌的表情有些黯淡。
她又兀自摇摇头，说：“沈医生，我知道您想要安慰我，可我不能欠着您的恩情……”
沈苍夜无奈，只得道：“你的竖琴，还能用的吧？”
“可以的。”晓歌颔首，“您，需要我做什么？”
“演奏一曲吧。”沈苍夜说。
晓歌已经做好了要把琴身上的宝石扣下来的准备了，但接下来她听到话让她摸不着头脑，“您说？”
沈苍夜说：“你说你想要付出些什么，付医药费，那就替我演奏一曲吧。”
“我……”晓歌的目光讶然。
这条件简单到有些出乎意料了，她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可以吗？”沈苍夜问道。
“嗯。”晓歌轻轻点头。
她举起自己的竖琴，拨动琴弦。
音符本来是无状的，声乐也是无形的；世人都说最佳的言语，皆在无言之中。
琴声悠扬，却不敢展现抚琴者的心情，她依旧是茫然且担惊受怕着，只是像是一台机器般撩动琴弦。
时间在流动的音符中一同流去，一段完美却缺乏情感的演奏之后，办公室里重归寂静。
晓歌放下了琴，还是怯生生地望着他。
沈苍夜鼓掌，一边道：“弹得真好！现在，我们两清啦！”
晓歌犹豫着，“可是沈医生，仅仅是那样的演奏一曲——”
“已经可以了，我非常喜欢，它带给我的满足感已经能抵得上在救你命的时候付出的心力了。”沈苍夜自然而然地道，“那么，晓歌，我想邀请你，与我们罗德岛制药公司进行下一步的合作，你意下如何？”
一刹那之间的欣喜。
晓歌本能地伸出了手。
他在邀请她加入他们。
晓歌想到那一天他与安赛尔、火哨的相处方式，那样的轻松愉快，可以相互打趣，没有日复一日的互相提防和厮杀，没有血腥的惩罚……那一定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吧？
“我可以吗？”晓歌急切地追问。
“你的作战经验很丰富，完全可以胜任我们的作战任务！”沈苍夜立刻道。
顿了两秒，忽然意识到这句话的奇怪之处，他又连忙补充道：“呃，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子——我们真的是一个医疗机构，就是会接一点作战任务，赚取一点资金，对对，就是赚钱什么的……”
“我也许可以——或许。”晓歌说着，又低下头。
那双海一样深蓝的眼睛盯着地面，仿佛忽视了除视线中以外的一切。
也许她这个节骨眼在想事，在纠结一些东西，在考虑一些问题。
她也想要求助，想要别人来拉她一把，离开这个深不见底的泥沼。
可是，这样内心早已经被混沌的黑暗充斥的人，她配得那样的地方吗？
沈苍夜热心地说：“你可以常驻罗德岛，我们有很多热情友好的干员，我想你一定能找到朋友的，而且，罗德岛舰船上的医务人员也能随时保证你的矿石病情况受到监测，保证你的身体健康。”
仿佛是有什么词语刺中了她，又仿佛是猛然间想到什么，晓歌急退两步，声音也弱下去，带一点哀求，“我想考虑一下，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一下好吗，沈医生？”
“呃，当然可以。”沈苍夜说。
晓歌走了，沈苍夜又蓦地想起，那天沙暴中她说过的话。
“谢谢你救我，但我不能和你们一起。”
他想到每每和人说话时她逃避的目光，他想到她僵硬的报告，她对这种完美主义的关注几乎已经到了病态的、强迫症的程度。
那么的孤独，习惯了用刻板的、僵硬的方式与他人交往，几乎没法学着去信任别人。
……她到底受过怎样的心伤啊。

1053.重归自由的提线木偶
第二天，沈苍夜再敲开晓歌的房间门。
只见到里面空无一人，桌上留着竖琴，还有她昨天带来的那一页如何将竖琴上的宝石变现的报告。
靠。
沈苍夜心里骂了十句优美的炎国话。
他本以为直接的邀请能行得通，可是似乎并不见效。
他开始发现，这个名叫晓歌的女孩有着极严重的心理障碍，甚至于比原本世界线中的那个她还要更加偏执。
她很下意识认为自己出于敌对环境，无法信任他人，即使没有理由怀疑他

1054.保全派驻需要先锋
晓歌又回到了她刚刚离开的镇子。
只不过，这一次多了另外一个小姑娘。
这个摔倒的小姑娘，伤势本就不是很严重，几天之后，小女孩顺利出院，沈苍夜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晓歌。
尽管极为不易察觉，沈苍夜还是隐隐从那一双漠然的青灰色瞳孔中读出了些许……欣慰。
他拉了一张椅子，在晓歌的对面坐了下来。
天灾之后，罗德岛的办事处临时接收了许多在天灾中受伤的难民。
医疗处人满为患，连走廊里都摆满

1055.朋友,罗德岛欢迎你
晓歌怔怔望着他的背影，没有动。
过了会，沈苍夜回来了，大踏步过来，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放。
笔记本，还有一支笔。
沈苍夜耐着性子说：“你觉得你欠我的，没关系，给我写个欠条，我当你付清了。”
他把记事本和笔推到她手边。
晓歌抬头看着他，有点茫然，“我要怎么写？”
“写你欠我三次救命的钱，嗯，日期是今天。”沈苍夜说。
晓歌写下日期。
沈苍夜继续说：“这个钱，需要你加

1056.真的不是情侣自驾游
沈苍夜没有去追问关于晓歌想要为她收尸的朋友的事情。
他转而问道：“你要去的地方，距离钢铁萝卜城有多远？”
“钢铁萝卜城目前的位置，大约在它南面一百公里左右。”晓歌说，“您无需担心，我会等任务了结之后再自行前往，不会耽误任务。”
作为一名情报官，她的记性一向是很好的，尽管那已经是一段许多年之前的往事。
“等任务结束——你是要走着去吗？”沈苍夜才回过神来。
“是。”晓歌说，“不

1057.“这片大地”深度游
简单吃过东西，重新启程。
又在风中行了一段时间，前路逐渐开阔，山丘变得低缓。
再向前，又是连绵的荒野地，景色萧索，车声沉闷单调，寸草不生，砂砾满地，视线之内，连棵树都看不到。
这一带极易迷路，每隔一段时间，沈苍夜就会停下车查看地图，有时候甚至要下车探路。
车窗都已经关上了，但是呼呼的风还是不断的将沙粒带入车内。
耀阳炽烈，炙烤沙土的热量散在车上，加之日光直射挡风玻璃的升温，空调也难以将其抵消。
只听到一阵阵诡异的低沉啸声从风里挟裹而过，像人的低声哭泣，断断续续。
风声凄厉，无孔不入，把整个车子周围映衬得如同鬼蜮。
晓歌有些惴惴，小声询问，“我好像听到……”
“别怕，是风声。”沈苍夜安慰她，“这一片的岩石被风蚀严重，大风吹过满是小孔的风化岩石的时候留下的声音就像是哭声，加之前面有一片枯萎的胡杨林，风从树梢刮过也会形成奇怪的风声。”
话刚说完，眼前便出现了一片枯死的胡杨林，森白色的枯树无边无际，林中树木已被风化，枝木虬结延展。
那些铁骨铮铮、伤痕累累的树干，历经沧桑巨变，形状千姿百态，如蛇、如虎，好像死去的冤魂在挣扎。
那些断断续续的泣声，是风穿过胡杨的枯枝带出的声音。
“荒野地区缺水，土壤呈碱性，许多植被都无法在这里存活，只有胡杨能活下来。”沈苍夜说，“许多年前这里大概是绿洲，湖水灌溉形成了树林，后来湖泊干涸，胡杨林也就枯死了。死后，它们根系发达能扛住大风，水分稀少也不易腐化，因此保存下来。”
晓歌定定看着那些胡杨，她第一次见到这般长达数百年的死亡，心中震撼不已。
植物的生命力远比人要坚强，人是那样的脆弱，谁又有资格剥夺他人的生命？
沈苍夜从后视镜里望着她，温声说：“过去的事情就都过去了，现在做些什么也没法逆转过去，你瞧，你也可以像之前那样去拯救其他人。至少，那个小女孩——若是没有你，她已经死于非命了，你还能挽救他的生命，这不是很好吗？”
琴鸟抬起眼望了望他，终究是没有回答。
胡杨林过后，又是一望无际的沙砾地，这才是荒野的主旋律。
几个小时之前走的路，看到的风景，可能跟几个小时之后看到的一模一样，驾驶员必须要全神贯注，方能保证不迷路。
四面都是粗砂砾石的荒漠，很远的地方有起伏的戈壁山，地上的砾石随风滚动，发出哒哒的声响，一成不变的荒野，连续几日从清晨走到日暮。
夜幕的蓝天一点点退下，黑色幕布顺势披洒而下，低矮、绵延而又静谧，整个荒野在暗下去的暮色里泛着的冷光，远处的沙丘上有一抹月牙，边上有稀薄的云拥靠。
白天天热，夜晚车窗一开，冷风便吹进来，有些发凉。
沈苍夜从尾箱里找出了毯子，递给晓歌，“荒野中白天和夜晚温差大，披上毯子小心着凉。”
黎博利少女明显是倦了，道了一声谢，顺从的裹进了毯子里。
沈苍夜看了她一眼，说：“距离下个镇子不远了，还有三个小时左右的车程，你要是累了，就闭上眼休息。”
晓歌摇摇头，说：“没事的沈医生，我不累。”
这段盐碱地不好走，沈苍夜没打算在这里休息太久，决定彻夜行车过了这段路，到平原地段再休息。
于是晓歌也一直陪着他。
长途开车的时候，最害怕的事情便是犯困，有个人在旁边说话，比安静的一直开要好很多。
晓歌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他搭话，沈苍夜也给她说着沿路的状况。
这条路，在出行之前他有做过功课，还不至于迷路，对路况也有点了解。
“沈医生，我们一共要经过几个镇子……？”
“我记不清楚了，沿途跟着镇子走的话，会比较安全。”
“沈医生的地图是在龙门买的吗？”
“是的，龙门那边有出版附近荒野的地图。”
“对了，到了雷姆必拓城——不，钢铁萝卜城，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沈苍夜的手顿了一下，“晓歌，这个问题你不是刚刚才问过？”
“啊……”黎博利少女呆了呆，“不好意思。”
“累了就休息吧。”沈苍夜说。
琴鸟裹着毯子，又坐直了身子，“我不累的。”
“你都有点糊涂了。”沈苍夜失笑。
晓歌歉然道：“夜里的荒原那么冷清，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开着车没有人陪……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想陪你开夜车，但是，可能我不太擅长找话题，让你困扰了……”
沈苍夜有些无奈，起初他以为晓歌真的是对这一趟路好奇。
说着说着才发现，她为了找话题想得都憋红了脸，想来只是为了陪他才一直逼自己说话。
沈苍夜笑了笑，说：“困的话就睡吧，路上我可以自己跑的，别担心。”
“那……”
“睡吧。”
晓歌裹着毯子，没几分钟便睡过去，面容沉静又安详。
此夜并没有停下露宿，裹在毯子里也不觉冷，她迷迷糊糊地睁过一次眼，看着他的背影，依旧安静的在驾驶，为了让她安心睡，并没有打开车载音箱，车子也开得很平稳。
黎博利少女朦胧地又睡过去，车子颠沛，她却鲜少能在这般安心的环境中休息，因此睡得愈发沉了。
天微微亮时，晓歌醒了过来。
车停在荒野的一处无风的岩滩，她瞧见沈苍夜坐在驾驶座上，座位也调低了，似乎是休息了。
晓歌顿了一下，想起毯子还盖在自己的身上，忙下了车跑到前座，将尚有余温的毯子给沈苍夜盖上。
她仔细端详着，见他眉宇间似有褶皱，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
晓歌小心地伸出手，想要去抚平。
只一刹那，那一双近在咫尺的黑眸陡然睁开，盯住她，同时一把攥住了的她的手腕提了上去。
霎时间四目相对，晓歌屏住了呼吸。

1058.落沙晶蹄兽初见杀
沈苍夜本来只是假寐，隐约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就已经醒了过来。
他正警惕自己是不是忘了锁车，温暖的毯子就盖在了身上。
“——晓歌？”
沈苍夜回过神来，自己正捏着黎博利女孩的手腕，力度还不轻。
晓歌显然也是惊了惊，怔怔望着他，脸色有些绯红。
她很快开口道：“沈医生，抱歉，我吵醒你了吗？”
“没事。”沈苍夜看了看表，“几点了？啊……我好像睡了一个小时。我们已经离开前面的盐碱地了，后面会好开一些。”
“您再睡一会吧，我刚醒了，我去准备早餐。”晓歌道。
沈苍夜稍微休息了一个小时，再睁开眼的时候，便见到黎博利少女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坐在一旁抚琴。
见到沈苍夜目光投来，晓歌忙起身，讪讪的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把琴拿出来的……我，我这就放回去。”
上一回，她将这一把点缀有宝石的竖琴送给了沈苍夜，说是上面的宝石卖了能换钱，能抵得过她的医疗费用。
刚才，她在车后箱看到这一把竖琴被妥帖地装好放在一旁，没有忍住，就拿了出来。
“不要紧。”沈苍夜温声道，“我也没有真的打算卖掉你的乐器，我还没有缺钱到这个地步。”
“好……”晓歌不知进退，只好站在原地。
沈苍夜问道：“你是从小就学的乐器吗？”
大多数的乐器都需要童子功，当初他自己就是四岁的时候被爹妈连打带骗的逼到了钢琴前。
晓歌点了点头，“是的，以前我很喜欢弹奏，也很享受音乐，但是在我不得不依赖我所学的音乐来做一些……一些事情之后，我就没法再以前那样享受音乐了。”
“做了一些事情？”沈苍夜纳闷。
晓歌迟疑了一下，低头不语。
……曾经，她假借着“家庭音乐老师”之名，接近那一家人，然后下手……那是她得到的命令。
她听说了风言风语，说这家的男主人是什么政客……不过，她有什么资格去了解这些，她只是武器，只是工具罢了。
沈苍夜见晓歌不说话，便道：“不用勉强，我没有刺探的意思，只是闲聊。你不想说就不说，不用有心理负担。”
“嗯。”黎博利女孩颔首。
沈苍夜想了想，又道：“当时，让你弹一首曲子来支付医药费，也是我欠考虑了，没想到会给你造成心理上的不适，很抱歉，请你不要往心里去。”
“不。”晓歌立刻摇头，“不会的，若只是单纯的享受音乐的话，或是给他人弹奏，我很喜欢。”
沈苍夜望着她有些僵硬的神色，无奈道：“不用这样紧张，没什么的，你要是喜欢就弹一曲吧。”
“您喜欢吗？我弹的琴。”晓歌试探着问。
沈苍夜坦率道：“很喜欢。我很少听竖琴的音乐，第一次听你弹的时候，觉得有一种特别空灵的干净，实在是少见。”
——他很喜欢。青灰色的琴鸟心中一阵欣喜。
她于是没有再顾忌，接着弹琴。
竖琴不愧为站在乐器鄙视链顶端的乐器，即便只是手持的小型竖琴，音色仍旧优美，如珠玉般晶莹，如朝露般清澄的音色，像月光下的清泉汩汩涌出，通透干净，有一种诗意的神圣。
晓歌弹了一会儿，抬头看了一眼沈苍夜，见他悠然自得，一边喝咖啡，一边在看地图。
有那么一瞬间的欣慰。
如果弹奏只是为了某个听众，不带其他任何目的，那……也不错。
沈苍夜确定了路线，便再度启程，从太阳东升到夕阳半落。
晓歌有时候仍然会感到长期乘车有点不适，但她只是安静的忍耐，从不会提出来。
沈苍夜也照顾她的感受，每隔一段时间便停车休息，不再像之前那样彻夜赶路。
眼瞧着斜阳挂在天边，沈苍夜便停了车，找地方露宿。
晓歌从车后箱里拿出了锅和米，准备煮些饭食。
沈苍夜叫住她，“天天吃这个，还不腻啊，晚上吃点别的吧。”
晓歌觑着他，不解，“要吃什么呢？”
“我去打猎。”沈苍夜指了指不远处的树林。
刚迈出步子，又转身回来，将一只小小的警报器递给她，叮嘱道：“晓歌，你不要走远，有事就按这个，这是一个小型的警报器，发出的声音能吓跑野兽，我在附近，也能听见。”
晓歌见他好似关照小朋友似的叮嘱她，受宠若惊，双手接过了警报器。
天逐渐黑了，她也不敢走远，坐在原地生起了火，乖乖地等沈苍夜回来。
沈苍夜回来的时候，扛着一只落沙晶蹄兽，一边大叫运气好，一边麻利地将其开膛破肚，放血剥皮后，然后架在火上炙烤。
他又将皮毛放在车前晾着，这才回到火堆前。
“这东西皮毛细密，呈现淡金色的光泽，受到很多收藏家与艺术家的追捧，卖一张能挣不少外快。”沈苍夜一边转动着烤架一边说。
晓歌在一旁观望着，忍不住道：“沈医生，你好像什么都会，厨艺也很好……”
沈苍夜笑着说：“不久前在龙门近卫局参加部队训练的时候，跟着教官学了一手烤肉。”
“龙门近卫局？”晓歌心生钦佩。
沈苍夜耐心翻转着肉，架上火上的兽肉剥了皮，在火焰的炙烤下泛起诱人的红润，油星子往下滴溅，浓郁的烤肉香气也逐渐往上冒。
沈苍夜撒上了盐，切下一块试了试味道，才又切了一小块递给晓歌。
晓歌尝了尝，真的好香，饱含丰富油汁的烤肉覆盖住舌蕾，更显肉汁香嫩。
她烫得不住地呼气，沈苍夜便把水杯递过去，“别烫着了。”
黎博利女孩愈发地羡慕，真好啊……他什么都会，她却只会取人性命。
两人吃完了东西，环顾四野，夜风生寒，天高星稀，隐约听到有虫鸣鸟叫。
晓歌很想开口问问，罗德岛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眼前的这个人在罗德岛过着怎样的生活。
左思右想，还是没有敢冒昧地开口询问，只道：“沈医生，早些休息吧。”
“嗯。”沈苍夜点点头，“你先睡吧。”
晓歌在帐篷里和衣而睡，过了片刻，又抬头去看沈苍夜。
他还坐在火堆前，低头看着地图，时不时写写画画。
火光在他脸上跳跃，忽明忽暗。
晓歌很少轻易地去信任他人，太多年过去，她想自己已经失去了信任的能力，她需要去警惕，警惕每一个身边人都有可能成为她的敌人。
此刻她忽然感觉，他的存在让她觉得如此心安，可以卸下防御，放下猜疑。
她闭眼，竟然很快便睡去，不再有噩梦和恐怖回忆的侵扰。

1059.你爱她,她爱他
次日醒来，晓歌还有些迷糊，在帐篷里微微伸展了一下手脚，睁眼一瞧，日轮高悬，早已经是日过三竿了。
沈苍夜坐在火堆的余烬旁看书，便瞧见晓歌忙乱地从帐篷里钻出来。
琴鸟小姐很不好意思地嗫嚅：“对不起沈医生，我是不是……睡过了？”
“啊，现在也没有很晚。”沈苍夜道。
晓歌万分歉然，说：“我担心，因为我的事情……会拖累你们的任务。”
“没关系，火哨那边有点事情耽搁了，也不会那么快到的。”沈苍夜说，“快吃点东西吧。”
晓歌急匆匆的点点头，梳洗整理，换好衣服，才看到火堆的余烬上窝着一个小锅，锅里装着昨天剩下的兽肉熬煮的肉粥。
一夜的炭火煨烤，肉已经炖烂了，散在米粥里，香气如勾。
沈苍夜盛好了粥，晓歌拿着碗，愈发感觉沮丧，两人分工，明明是她负责这些内务，最后需要让开车的人自己来做……
沈苍夜看出她的窘迫，只笑笑道：“别想那么多，我只是自己想吃，就煮了粥而已，快吃吧。”
两人吃过早饭，重新上路。
太阳升高到头顶，一天之中就这段时间的气温最高，吹过来的风，干燥地像无数把小刀子在脸上割。
车里很闷，行驶在贫瘠的荒野里就像进入了一只放在火上烧着的瓮里。
车子行过无人的荒山旷野，又走了大半天，终于见到了一片村庄。
沈苍夜下车询问了一番，决定在此休息，明天再接着赶路。
晚饭很简单，一些村民自己种的蔬菜，还有腌制的熏肉。
吃过晚饭，沈苍夜同村民们闲谈。
听说他是个医生，村民们纷纷挤上来，诉说自己哪里不舒服，请他帮忙查看。
沈苍夜不觉有点无奈。
远离城市的旷野里，村医也不怎么会看病，好不容易逮着他这个正儿八经的医生，便恨不得把全家人的不舒服都给他讲一遍。
晓歌在借宿的人家洗了澡，荒野中的水尤为珍贵，用小盆装水，水瓢舀水洗浴，洗澡水还留在盆中洗衣服。
晓歌将两人换下的衣服都洗了，晾在后院。
房子的女主人是个黑发的菲林阿姨，是来自炎国的猎户。
这家的儿子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远远看着晓歌晾衣服，见着少女红唇雪肌，宛如出水芙蓉，他羞得满脸通红，快步跑出了院子。
菲林阿姨见到晓歌晾起两人的衣服，便随口跟她搭讪，询问他们要去什么地方。
晓歌回答，去一趟雷姆必拓。
阿姨又问，平时都是你丈夫开车吗？
晓歌的手顿了顿，惊吓般地连忙纠正，“我不是他的妻子——他有……他有——我、我只是他的……”
她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个关系，好半天，才道了一句是同事。
同事还帮他洗衣服，这么亲密？阿姨好像对晓歌的回答还是不理解，该怎么就怎么，用不着这么大反应吧？
晓歌悄然睨了一眼还坐在外头院子里的沈苍夜。
不……不可以的。
他是医生，是救人性命的人，自己是取人性命的刽子手，注定要活在黑暗里的人。
哪怕她无限想往，她也是不配得光明的。
她坐在房间外，还是禁不住地往外头瞟，又特别向自己解释，只是想看看沈苍夜的“义诊活动”结束了没有，没别的意思。
却没注意到这家人的儿子，正坐在院墙上，时不时地在用羞赧的目光看她。
沈苍夜回来的时候，见着这家的小子坐在墙头上，眼神犹犹豫豫，总在往一侧瞟。
顺着少年的视线看去，青黑色的琴鸟正在收拾着两人的行装，抬头见到他走来，便迎上来。
“结束了吗？”晓歌问道，她的湿发漉漉垂在耳际，一张被热水蒸的嫣红的脸向着他。
院子外的少年满脸羡艳，听说那两个人不是夫妻，仿佛有点生疏，又很熟稔，模模糊糊的，说不上是什么关系。
他连连叹气，她若是看着他，那该多好啊。
沈苍夜觉察到小伙子的视线，颇有点无奈，只默默错开一步，挡住了那少年的视线。
少年见被发现，悻悻然跳下墙头。
紧接着就听到菲林阿姨大声的责骂。
怀春的小小少年被母亲呵斥着拎走了。
“发生什么了吗，沈医生？”晓歌不解道。
沈苍夜叹了一口气，“被别人盯着看那么久你没发现？”
作为杀手的敏锐呢？
这人是没有敌意，只是房主家的傻儿子，憨厚老实的小伙，但要是对方真的有敌意，那可就麻烦了。
“我……”晓歌愣了好久，才说，“抱歉，我、我没有注意观察周围。”
“算了，没什么事情就好。”沈苍夜说。
“嗯。”黎博利杀手嗫嚅着答。
她也不敢回忆，刚才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哪里去了，回忆起来便总觉得全身都不对劲。
沈苍夜道：“今天早些休息，明天我们要路过的地方是靠近卡兹戴尔的一片交战区，最好小心一点。”
晓歌神色一紧，低头应了一声是。

1060.卡兹戴尔又亡了
龙门到雷姆必拓，不可避免地会路过卡兹戴尔的近郊。
沈苍夜在设计路线时就尽力绕行，但还是会有大概一天的路程会经过卡兹戴尔的小镇。
虽然不知道卡兹戴尔战乱的境况……到底是谁在打谁，不过能避免就避免。
他们路过的时候，小镇还算是安宁。
听镇民们说，这两天休战，于是镇子便有重新开始活动。
沿途的房屋都破败不堪，但是这个镇子的镇民们似乎早已习惯……有战争就躲起来，没有战争的时候就恢复正常人的生活。
人总是要生存的。
沈苍夜在镇子中心的超市旁停下了车。
“你在车上等等我，如果你觉得无聊，也可以下车走走。”沈苍夜停了车，准备去超市里买些食物和水。
晓歌等了一阵，便下了车，环视着这个堪称破败的小镇。
她见到有六七个脏兮兮的萨卡兹小孩在街道上玩耍，为首的是一个高一点的小女孩，扎着小辫，那几个孩子被太阳晒得黝黑，四肢都瘦瘦小小，营养不良的模样。
他们见到了晓歌，便跑过来，围着她索要食物。
晓歌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躲回车内。
旁边的商贩告诉她，这些孩子都是些战争孤儿，乞讨为生，都是饱一顿饿一顿。
这个镇子时常有商队路过，有些好心的商人往往会买来面包和糖果给孩子们分发，久而久之，孩子们都形成了习惯，只要看到陌生的车辆，就拥上来讨要食物。
晓歌定了定神，倏尔，看到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目光，她没来由地想起她的第一个……“朋友”。
那个孩子，是那么信任她的家庭音乐教师。
多年之后的今天，小女孩的那位家庭音乐教师，也在慢慢地，重新学着去信任他人。
“姐姐，吃的！要糖果！”孩子们还在闹腾着。
晓歌心中一软，道：“你们待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买。”
顿时，孩子们欢呼雀跃，又蹦又跳。
晓歌转身朝着二三十米外的超市跑去。
晓歌走进超市，来到零食货架前面，拿了一袋面包，紧接着就见到沈苍夜买了一大袋子东西，正准备结账。
“你不用买吃的，我已经买好了。”沈苍夜道。
晓歌不知如何解释，“外面的孩子……想要吃的。”
沈苍夜正要接话。
乍然，全镇响起警报声。
超市里正在购物的人们都是神色一紧，纷纷起身往外跑。
——是战争的警报。
沈苍夜脸色一变，一把拉过晓歌，“你待这别动，我出去看看！如果发生了战争，我们不要掺合，立刻离开！”
不管怎样，他们现在代表的是罗德岛。
哪怕真的要干涉卡兹戴尔的战争，那也是凯尔希的事情，他可不能先替那老猞猁做这个决定。
绝不能被卷进战争中。
晓歌茫然应了一声是，看着他风一样跑出了门。
她隔着超市的落地玻璃往外看，只见小镇外的哨所浓烟大作。
战争的警报声还在空中回荡，听得人心慌意乱。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军事打击吗？
小镇的街道上，行人四处逃散，一些萨卡兹民兵拿起武器，往哨所的方向奔去。
镇子里的人们，一部分躲进了室内，一部分赶去了哨所，很快，街道又重归寂静。
……象征危险，象征血腥的寂静。
晓歌不知所措地看着浓烟四起的方向。
一直以来，她都是隐藏在暗处的刺客，或是深入敌后的特工，她很少正面见到战争的发生。
晓歌本想呆在原地等沈苍夜回来。
但是，双眼瞥见手里的面包，她才猛然想起，她和外面的孩子们做了约定。
也就在这时——
轰！
晓歌听见大街上传来爆炸的巨响。
紧接着是尖叫和凌乱的脚步声。
再然后，只剩下一片死寂。
再没有一点声音。
晓歌恍惚了一下，下意识冲出了超市，在街道上到处搜索。
其实，不用她专门去搜索，只要一眼便能看到。
那群站在原地等他的孩子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为首的那个萨卡兹小女孩。
她躺在开裂的水泥地上，褴褛的衣衫肮脏破旧，地上有一滩血，人已经不动了。
晓歌忽然感觉喘不过气来。
前一刻，那个无辜的孩子还在讨要糖果，现在却……变成一具尸体。
是被她害死的……
如果她没有去买面包，如果她没有叫这孩子留在原地等待……
晓歌机械地往前走了两步，她的脑中一片混沌。
手中的那一带面包掉在地上，她根本没有听到摔落的声音。
她看到地上的血迹，萨卡兹小女孩的身体被源石炸弹炸得血肉模糊，就好像一个破布娃娃，圆睁着眼，死不瞑目，仿佛在盯着她看，瞳孔里仿佛还残留了一抹惊慌。

1061.创伤后应激障碍
沈苍夜从镇子外围回到街道上的时候，见到晓歌跪在一个小女孩的尸体旁边。
她哆哆嗦嗦的伸出手，一下子试图捂住那汩汩流血的伤口，一下子摇晃女孩的肩膀。
“别死……别死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带你进去买糖吃，你不要留在这里……别死……你起来……你起来啊……”
风无情地卷起尘埃，刮过街上的尸体，又在街道的另外一头消失不见。
“晓歌，我们必须走了，立刻！”沈苍夜跑到了街道上。
他停住脚步。
而黎博利少女还在徒劳地、茫然无措地晃动着小女孩的肩膀。
沈苍夜看着那个孩子，也看见了落在地上的糖果。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见过太多战争中死于非命的无辜者，他什么也不需要说，什么也不需要问。
沈苍夜站定，停了停，走上前去拉晓歌。
“该走了。”沈苍夜沉声说。
晓歌固执地犟着，还想拉那个孩子的尸体。
远处隐约能听到爆炸的声响，还有重型车辆飞速开过的声音。
沈苍夜回头看一眼，加大了力度，“晓歌，我们该走了！他们要打起来了，我们不要蹚这趟浑水，我们得离开这里！”
他不是没有自保的能力，但掺和战争这件事情，他可不想惹上麻烦。
黎博利少女还在踉跄着想要拉扯那孩子，“你别死……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要这样做的，你起来……”
沈苍夜急道：“晓歌，她已经死了！你做什么都没用！”
……她已经死了。
这话太残忍，可他必须要说。
他拉着晓歌，将她推搡进车里，然后上车，猛踩油门离开。
晓歌静默地，无声地坐在车后座。
她怔怔地望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那一具瘦弱的身体，直到那小小身影消失在视野，变成一个再也看不见的黑点。
那孩子死了。
她本来可以不要死的。
是她害死了那孩子。
……她终究还是一个只会给人带来死亡的恶魔。
她本以为她至少可以走出深渊一点点。
她本以为她终于遇到了那一束救赎的光。
可是……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沈苍夜没有说话，一路开了接近五个小时，停在了一处较大的镇子里。
晓歌机械地跟着他进入旅店，坐在沙发上，恐惧一样地搓着自己手上沾着的、干涸的血迹。
沈苍夜走到他的面前，蹲下了身，“晓歌。”
“我害死了她……是我取走了她的命……她本来不用死的……”晓歌怔怔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眼中有后悔，有惊惶，还有绝望。
沈苍夜温声说：“晓歌，你先冷静一下，然后我们好好说。”
“我是个魔鬼……我从来就没有变过……我没有办法走回头路了，我还是……我只会给别人带来灾祸。”晓歌依旧盯着那一片血迹。
沈苍夜拉过她的手，“去洗一洗。去吧。”
他拉着黎博利少女走到旅店的卫生间门口，看了眼她红通通的手，还有眼睛。
晓歌进了卫生间，沈苍夜回到房间里，点开手机处理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想了想，又咨询了几个在罗德岛工作的有心理科背景的医生。
……PTSD该怎么处理啊？
他放下手机时，一看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
晓歌……还没出来。
沈苍夜愣了一下，下一秒就弹起来，冲到卫生间门口。
“晓歌？”他敲了敲锁着的门。
没有回应。
“晓歌，你怎么了？”
过了很久，哗啦啦的水声里，他隐约听到黎博利少女微弱的回应。
“我……我冻僵了。我起不来……”
“你不是洗手吗，怎么——不是，旅店没有热水？”沈苍夜吃了一惊，顾不得太多，直接转动门把，开门而入。
孤独的琴鸟蹲在角落里，有点狼狈，任由花洒里冷冰冰的水从头到脚淋下来。
她全身都湿透了，衣服的布料几近透明地贴服在她瘦削的躯体上，若隐若现地印着肌肤的颜色。
晓歌愣愣地抬头看着他。
“我……我想洗干净那些血迹……我想洗个澡……”
她有着至暗的过往，经历过非人的遭遇，她的世界早已经泥泞一片。
她想洗净自己身上的肮脏去追上他，她想洗掉方才经历的不安与惊惶。
可是，水太冰凉，她又太过恍惚。
等到她意识到水温的问题，已经四肢僵硬，颤抖着站不起来了。
黎博利女孩看到了拧开门的沈苍夜，挣扎了一下，徒劳地想站起来，但她浑身都僵了，只能缩在那里。
她浑身都是水，缩成小小的一团，头发湿漉漉撒乱开来，睫毛上挂着晶莹，不知是水还是泪。

1062.湿衣服当然是要脱掉的
沈苍夜淌着水走过去，关掉了水龙头。
“对不起。”晓歌颤抖着声音。
她又惹麻烦了。
沈苍夜蹲了下来，双臂伸了出去，圈住了她，而后微一使力，便将她抱起来。
回过神来的黎博利女孩惊呼出声，已然被他抱在怀里，走出了卫生间。
沈苍夜抱着她，就往外走。
黎博利女孩全身僵硬着，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该说些什么。
她还不住发抖，只觉寒气从四肢百骸钻进心扉，嘴唇都发紫了。
她好不容易从过去的泥沼中走出来，她以为她终于能试着学会去相信他人，以为自己能得到一点点精神上的自由。
可她……却亲手将一个流浪儿推入死亡的深渊。
沈苍夜将她安置在床上，“晓歌，那不是你的错……这不怪你。”
他握住她的手。
冰冷的。
在冷水下淋了半个多小时，一时间根本恢复不过来。
晓歌垂下头。
真的不怪她吗？
她就真的半点错也没有吗？
不……她本来就是一身罪孽的人。
青灰色的琴鸟浑身颤抖，也许是因为体温太低，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你得把你身上的湿衣服脱掉。”沈苍夜道。
晓歌愣愣地没有动作。
沈苍夜索性自己上手，脱去她身上又湿又冷的衣服。
“呃——”晓歌吓了一跳，但是挣不过他。
沈苍夜将那湿衣服放在一旁，从衣柜里抱来厚厚的被子，覆盖住她的身躯。
晓歌缩在黑暗中，仍在瑟瑟发抖。
沈苍夜抬腿跪到了床上。
“沈医生，我……”晓歌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沈苍夜在她背后，拉开被子，将她直接扣进了怀中。
晓歌的身体猛然一震，冰冷的身躯猛然坠入一片火热，她看不见他，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轮廓。
晓歌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的手臂环过她的腰，她下意识地将双手按在他的手臂上，却不敢动弹，眼眸里仿佛都有了氤氲的雾气。
“别动。”沈苍夜在她耳边说。
黎博利少女没有再挣扎。
她知道他在用体温来温暖她。
只是……她觉得好冷好冷，那是从心底泛起来的寒意。
她很想哭，大哭一场……但是那么多年无可奈何的疼痛让她已经麻木，眼泪也流不出来。
她不敢脆弱，她没法脆弱，那只会迎来更多的训斥和惩罚。
沈苍夜抱住黎博利少女，手臂下的腰肢柔软得几乎要陷进去。
鼻端有淡淡的香，她的颈项白皙纤细，深灰色的耳羽随着她的呼吸在翕动。
两人身躯紧贴，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与心跳。
晓歌抓紧他的手臂，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那个萨卡兹小孩……她会不会恨我？是我害了她，是我间接地杀死了她……都是我的错……”
沈苍夜沉默着。
晓歌低着头，“我没法忘记她的眼睛，就这么盯着我，好像在控诉我、声讨我……要是我一开始就不理会她，不给她买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一开始要是不下车……”
“晓歌。”沈苍夜注视着她青黑色的头发，慢慢地说，“战争就是伴随着死亡的。只要有战争，就会有人死。不管是那个无辜的平民，还是参加战争的士兵。杀死那孩子的是战争，不是你。”
“可那是我造成的……”
“那不是你造成的，晓歌。卡兹戴尔就是那样一个战乱的国度，只要还存在有战争，不管她在哪里，哪怕在安全的家中，她都可能会死。今天你碰到的是她，明天也许是另外一个人，只要战争开始了，就算不是她死，一样会有其他人死。”
“……”
沈苍夜低下头，在她耳边说：“放松些，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不要钻牛角尖，那只会让你更加难过……”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麻烦的老妈子。
晓歌靠在他的怀里，只默默听着他的告诫，头顶传来他清晰柔和的声音，和温热又沉重的呼吸。
……
……
沈苍夜原本以为这件事情翻过去了，可没料到，这只蓝色的小鸟，情况比他预料的要糟糕许多。
晓歌开始了“逃避”。
她在阴暗的角落里蜷缩着，拒绝所有交流。
她在逃，她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但她只觉得如果不努力跑，那摊血迹，她的过去就会追上她。
如果她没让孩子们在原地等她。
如果她没有与那些孩子交谈。
如果她当时没有下车。
如果她没有被那个组织抛弃。
如果……
晓歌以一种固执又神经质的方式惩罚自己，绝食，无论怎么说都不肯进食，直到神志不清。
沈苍夜把她强行拉去输液。
她躺在床上，神色恐惧又悲伤，羞辱得想要流泪。
这是第几次了……？她知道自己又给他添了麻烦。
“你饿了吗？想不想吃东西？”沈苍夜问她。
晓歌没好意思回答，胃里翻涌的呕吐感让她蹙起眉，等到这股感觉过去，她已经是冷汗涔涔。
沈苍夜忧心忡忡，“你在抗议自己，是想惩罚自己什么？”
黎博利少女疲惫地抬起眼，“我不想……再伤害别人。”
沈苍夜擦去她的汗珠，问道：“你觉得自己选错了？”
“我不知道……”晓歌觉得，对于选择的问题上，她好像一直没有什么自主权。
十几年前，那个令她憎恨一生的人救了她，把一道生死题摆在她面前让她选择。
那时候她还小，只知道自己饥肠辘辘，她吃下了“教官”给她的食物，从此被带入了那个她日后每每想起仍旧会感到恐怖的地方。
她当时不知道，她再忍一忍，饥饿感就会把她带走，让她解脱。
晓歌不知如何回答。
沈苍夜也没有追问，只是守在床边。
晓歌侧躺着，仍然疲惫地望向他，“沈医生，我总是让您劳神……”
固执地想要确认他不会离开。
“让我劳神的不是你的绝食这件事，而是你不珍惜自己的这件事。”沈苍夜摇摇头，“算了，不说了，休息吧。”
“我想……”晓歌突然抬头，问道：“沈医生，你能……拉着我的手吗？”
上一回矿石病发作那天，就是这个人，一直拉着自己的手，直到做完所有的治疗。
那感觉陌生却安心。
沈苍夜呼了一口气，握住她纤瘦的手，和那时一样。
晓歌闭上眼睛，疲惫使然，她安静地睡着了。

1063.要抱抱!
晓歌再次醒来的时候，床边没有人。
沈苍夜大概是出门去了。
晓歌下了床，摇摇晃晃的走向浴室。
她从浴室里出来，沈苍夜正好回来，手里还提着购物袋，大概是刚从外面买东西回来。
“好些了么？”沈苍夜问道。
他熬了很稀的粥，端到桌前，示意晓歌吃下。
黎博利少女犹豫了许久，缓缓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惩罚自己？”沈苍夜问道。
“那都是我的错……”
沈苍夜叹气，“战争面前，没有谁和谁的区别。我们还有数不清的疾病尚未攻克，还不知道星荚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模样，那么多悬而未决的问题尚未解决，人还是乐此不疲地发动战争，争国土，争资源……你没有办法决定它的发生、进展，没有战争烘托和平，安定也没法让人觉得幸福；没有经历过苦难，就不会有人主动伸出援手，产生善意，你知道了战争的残酷，你也尽力地去向他人伸出援手，何错之有呢？”
“我……我不知道。”
“别想太多，放松一些，晓歌。”
“对不起。”晓歌最后说，“我耽误了您很多的时间，耽误了任务，对不起……”
“这回你是真真耽误了我的时间。不过我原谅你了。”沈苍夜正色，“说到底，其实耽误的不是任务，而是你自己的事情，希望你到时候能够准确的找到你想要找的东西，我们没有时间再去耽搁了。”
他发现只能用这种训斥的方式，才能让对方的心理负担减轻一点。
晓歌低声应是。
沈苍夜看着她轻柔的吃饭的动作，她时不时瞟他，小心翼翼的。
她就像一只随时都会受惊的羽兽，几乎任何事物都有可能使她重新陷入过去的创伤之中。
她太过恐慌，每每努力做好，不使自己犯错，小心翼翼却透露着凛然气质的样子，可总是弄巧成拙，只能用自暴自弃的方式来自我惩罚。
她的童年，究竟是在怎样可怕的环境中度过的？
晓歌吃完之后，乖巧地收拾了碗筷。
“你再休息一天吧。”沈苍夜思索了几分，说，“你的身体可能还没恢复，这个状态也不太适合上路。”
晓歌还立在原地。
沈苍夜正要回房间，她兀然开口。
“让你见丑了。”她说。
“没事。”沈苍夜道摇头，“不要用绝食惩罚自己了，人是铁饭是钢，你的身体承受不住的。”
“我……其实没事的，短暂的低血糖，过去就好了。”
沈苍夜顿住。
“你曾经也几天不吃东西吗？”他问道。
“有时候会有一些面包，有时是什么都没有，”晓歌的眼帘低垂了些，“我的‘教官’，我听他们说过，人几天不吃饭是不至于饿死的，但是饥饿会产生恐慌，这是很好的惩罚方法。”
——那个组织里的“教官”，都是些什么魔鬼。沈苍夜在心里低骂。
他迟疑着问：“那时，你是什么感觉？你也……”
“或许是……松了一口气，我很放心。”
“放心？”
“因为被打比挨饿难受得多，只是挨饿的话，忍一忍，就缓过来了。”
沈苍夜不语。
“沈医生，我其实……我其实做了一些错事，所以我很害怕。”晓歌突然说，“我曾经被那个组织，培养成杀手，我太害怕了，我觉得不听他们的就会死……所以我，我真的，我身上背了饶恕不了的罪过。”
沈苍夜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在浴室里冻僵的那天，我看到你身上有好多疤痕，那些是在作战中留下的，是吗？”
晓歌犹犹豫豫地不开口。
“你可以向我诚实的。”沈苍夜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黎博利少女低下头，迟疑了很久，还是说了。
她一一叙述自己每一道伤疤是怎么来的，胳膊上的、腿上的，还有背上的是哪一次被“教官”惩罚的时候打的……她的身上伤痕累累，但这些伤痕大多来自于组织对她的训练与惩罚。
“我不想让您知道的。”晓歌嗫嚅着说，“那些伤疤，已经很多年了，但是一直留在那里没有消失，这很不美观……女孩子的身体不该是这样的。”
“伤口还疼吗？”沈苍夜问道。
青灰色的琴鸟脸色泛白，咬着下嘴唇。
最后摇了摇头。
房间里死一般的安静。
晓歌忽然想起久远以前的那个下午。
她发现了手臂上长出的矿石结晶，意识到自己罹患源石病。
“我用不上你了，你走吧，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你已经没用了。”
她的“教官”冷冷地对她说，然后，他转过身离去，身影消失在阳光中。
她一个人走了不知道有多久，最终倒了下来，日光从未有过的温暖。
她被抛弃了。
幸是她终于脱离的那个组织。
不幸是她再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该做什么了。
她就这样矛盾地躺在那里，第二次品味被丢弃的恐惧。
那之后，她发现自己难以再轻易地去相信他人，对她来说，向他人交付的信任只会带来痛苦。
当她第一次感受到善意，她起初不敢相信。
总要无数次小心翼翼地试探，永远不敢暴露自己身上的黑暗，如履薄冰地了解对方，确认不会被扔下之后，才怯怯地交出自己的信任，生怕再一次被无情地抛弃掉。
“沈医生……”晓歌迟疑着，语气很脆弱，“您现在知道真实的我了。”
沈苍夜站在她面前，望着她。
“您还会像之前那样拥抱我，给我安慰吗？”她小心的问。
沈苍夜伸出手臂拥住她，晓歌依旧是惊吓，短暂的僵硬了一会会儿，接着便慢慢放松下来，依偎着他，流着泪诉说自己的无能和渴望原谅的请求。
沈苍夜静静听着，握住她垂下的手。
晓歌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紧紧地反握住他的手。
有些时候她分不清楚幻觉、梦魇与现实。
只是这一刻，朝霞铺满了天空，鼻腔里净是令人踏实的可以仰赖的气息，她闭上眼，情愿从此只做这场梦。

1064.捡到一只贤惠情报官
早晨，沈苍夜起来，见到房间里的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
看来，晓歌已经恢复过来了。
他们住的酒店只是最简单的旅店，没有餐厅，只有一个简易的厨房供顾客使用。
早餐是芝士培根吐司卷，配上泡好的咖啡。
吐司烤得酥脆金黄，切开是爆浆的芝士和午餐肉、黄瓜片，虽然用的食材都是最简单的，但是味道非常好。
他坐到桌前，晓歌走了进来，手里抱着昨天两人换洗的衣服。
“你起来了。”黎博利女孩见到他笑了一下，表情中有些赧然，好像还在为昨天的失态感到难为情。
“早上好。”沈苍夜向她问好，“这么早就起来了。”
“嗯，早一些起来，洗衣房没有人，就不用等。”晓歌说，“我想起昨天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洗，就赶紧去了，幸亏赶上了。”
她认真的将他的衣服叠起，放入行李箱，手法娴熟，倒真像一位贤惠的妻子。
“早餐还合口味吗？旅店里没有卖什么食材，我就用车上带的东西做了一些，咖啡……只有速溶的。”晓歌将行李箱放在一旁，问道。
沈苍夜颔首，“味道很好，你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嘛。”
“谢谢。”晓歌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嘴角还有淡淡的笑意。
“你吃过了吗？”沈苍夜问道。
“我早起吃过了。”晓歌说。
她很快转开话题，“今天有什么安排呢？准备经过哪个地方？”
沈苍夜说：“上午我要先去一趟镇上的集市，买一些生活必需品，食物和水之类的，然后我们再出发。”
“好。”晓歌答应道，“我会把房间打扫干净的。”
“哎哎。”沈苍夜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我们退房之后，旅店老板会打扫的。”
晓歌手里拿着扫把，有点手足无措，“那……我还能做什么？”
她习惯于服从别人的命令，习惯于当一个工具。
对方突然客气起来，她有点无所适从。
沈苍夜发起邀请，“这样，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小镇上的集市里逛一逛？虽然不及龙门的繁华，不过打发时间总还是可以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放心，这个镇子是蛮大的驿站，非常安全，不过突然打仗什么的，你可以安安心心地逛一逛，放松放松心情。”
“可以吗？您愿意带我一起去吗？”晓歌受宠若惊，“您没有别的什么事情要吩咐我做的了吗？”
“当然可以啊。呃，还有以后……真的不需要用敬称的。”沈苍夜觉得奇怪，过了一晚上，这姑娘怎么变得那么毕恭毕敬的。
他不知道是少女觉得难以回馈他的好，只道是她转了性。
晓歌很快梳妆打理，跟着他出了门。
小镇的集市就在镇子的中心广场，虽然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集市上叫卖的、摆摊的随处可见，极富生活气息。
沈苍夜买了一些食物和水，还有路上的用品，拿回车上放着，又回到集市。
这回可以放心逛了。
“沈医生。”晓歌兀然唤他。
“嗯？”沈苍夜应声。
“昨天我那个样子……我真的很抱歉，劳你费神了。”晓歌说，“我的反应有点大，本来不应该这样的。”
沈苍夜笑笑，“你恢复过来就好，不用想那么多。”
晓歌不会说太多取悦的话，她贴近过来，主动拉他的手。
黎博利少女的指骨柔软，肌肤细腻，就像一条小鱼游进他的手心。
晓歌不敢一直牵着他，总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份光明，只是拉了一会儿便放开，笨拙的向他示好。
沈苍夜说：“你看到什么喜欢的，都可以买。”
他们没有特别的目的，就随意闲逛着，遇到好玩的新奇的东西就驻足看一会儿，倒还真像一对外地来的游客情侣。
在组织的时候，晓歌鲜少有机会接触外界的世界，她对集市上的交易品非常好奇。
五花八门颜色各异气味殊别的香料，特色的手工毛毯，还有本地人手工制作的香皂也能让她驻足良久。
逛到日头，炎热的风开始在荒野小镇里肆虐。
沈苍夜招呼晓歌，该打道回府，准备开车出发了。
他回过头，见到青灰色的琴鸟驻足在一个小摊前，正低头挑选着东西。
沈苍夜便走过去，“晓歌，你想买什么？”
这个是一个布匹摊，在现代化的龙门已经少见这样的摊子，但镇上的集市还有。
店里一排即宽又长的柜台，满满当当的摊位上，挂满摆满了五彩缤纷的布料，都缠裹在长一米的木板上。
除了布匹，还有颜色各异的毛线球，顾客们都站在柜台边精心选着。
此时，晓歌手里拿着几支毛线球，正在为买什么颜色犹豫。
“沈医生，我想买一些毛线可以吗？”晓歌轻声请求道。
“买这个干什么？”沈苍夜困惑。
“买这个……我想织点东西。”晓歌支支吾吾的。
沈苍夜虽然不理解，但也没有阻止，“行啊，你喜欢就买，你选吧。”
晓歌蓦地转过头，仔细观察他的脸，看看手里的毛线团，又看看他。
在沈苍夜被盯得浑身觉得不自在的时候，琴鸟小姐终于转头回去，从毛线球里选出两个，“就买这两个吧。”
沈苍夜付了钱，两人便朝着车边走。
晓歌将两个毛线球抱在怀里，心想，荒野中温差巨大，夜里的温度常常降到个位数……织一条围巾，他应该能用得上吧？
她想了又想，普通的大平针很好织，也能很快完成，但是不好看，所以要勾个花，这就需要一些时间……不过好在，路上时间充裕，熬熬夜就能完成。
这个任务完成了，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再相见的时候，她只能以此表达的感激之情了。
这么一想，黎博利少女心里就觉得失落不已。
车子开出小镇，沈苍夜从后视镜里瞧着晓歌低头织毛线，这才恍然。
原来她买这些毛线团，是觉得每天坐车太无聊的，要给自己闲得慌的旅程找点事儿做打发时间啊。

1065.峯驰物流竭诚为您服务
车子开出去好久，晓歌回头看了看，才发现小镇已经在视线尽头的地平线上，小的像是一株草。
她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身周都是荒野连绵，黄坷碎石。
车子翻过一片岩地，越过黄土累积的高台，前方又是一望无际的荒丘。
几株灰绿的草木点缀其中，偶尔有动物的白骨，已经被暴晒得发灰。
满目荒凉死寂。
这就是泰拉的荒野。
车子行了几个小时，倏然，土路汇入一条更宽的主路，远远看去，路上有几辆卡车。
此时，卡车停在路边，有人在车下支着锅煮东西，好像在休息。
“有人！”沈苍夜高兴道，“太好了，遇上车队了，如果我们的目的地一致，我们可以同他们一起走，就能免去不少麻烦。”
他加速从土路往外，同那一拨人会合。
两方寒暄，原来都是从龙门出发，往雷姆必拓去的。
对方是峯驰物流的车队，此行正是要前往雷姆必拓的一座移动城市，那座城市距离钢铁萝卜城还不是很远。与他们也算是同路。
巧的是，不久前在龙门，沈苍夜和陈在集训时救下的那一对夫妻也在车队当中——那个时候，也是在龙门的郊野，夫妻俩遭遇车祸，车子卡在悬崖之下，沈苍夜和陈晖洁把他们救了下来，甚至陈和九还为此吵了一架。
双方一合计，便决定结伴而行，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商队中有一个丰蹄少年，据说是拜松的好友，少年人十七八岁的模样，面容俊美。
少年笑嘻嘻地打量着他们，沈苍夜见她一直盯着身边的黎博利少女看，便错开一步，将晓歌的身形挡住。
旁边的年长一些的男子敲了一下丰蹄少年的脑袋。
“唉呀——老爹！”少年嚎一声。
“这么盯着别人看没礼貌。”中年男子道，又向沈苍夜，“我叫瑞瑟，是这次车队的领队，我儿子不懂事，向二位道歉了。”
“这姑娘长得漂亮啊……哎哟别打了老爹！”少年讪笑了两声，“我叫戈尔登，二位是？”
沈苍夜报上姓名，又揽住晓歌的肩膀，“我妹妹，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从此处到雷姆必拓，大约还需要用三四天的车程，沿途都有小镇或者驿站，都是一路必经之所。
休息了二十分钟之后，车队再次启程。
天路高渺，太阳炙烤着荒野，将每一个角落都罩上酷热。
沙地里常见土狼在盯着他们，偶见一两株草木，浅灰色的荒野，只剩无穷无尽的黄土砾石。
如此走了几日，车队改为夜里赶路，白天找可以避阳的地方休息，不至于太过艰苦。
每逢夜里，黄沙寂静，沙海漫漫，如身陷汪洋，冷风时时呼啸，裹挟着沙土铮鸣。
沈苍夜也跟着峯驰物流的司机们一起夜里赶路，连续几天，晓歌不放心，便总是强撑着陪他说话，结果到了天亮一沾被子就睡过去了，连饭都常忘了吃。
一觉睡到下午日落，便又准备启程。
晓歌坐在沙丘上，看着远处的地平线。
……又近一点了，她的夙愿就快要完成了。
原本几乎没有抱有什么希望，只是想着，能活着就去，如果在半路上矿石病发作，那就死在路上。
没想到竟然真的有这么一天，她的这个愿望能被人托举起来，以这么快的进度去完成。
“嗨，晓歌。”戈尔登走到她身边，也坐了下来。
晓歌有点怕他，只得往旁边缩了一下。
“我老爹说还有二十分钟就要出发了。”戈尔登说。
“嗯。”晓歌应了一声。
戈尔登的父亲是这一行车队的队长，据说和峯驰物流那位欧厄尔先生也是朋友。
“晓歌，你去雷姆必拓干什么？”戈尔登非常自来熟地扯起话题。
“去找我的一位朋友。”晓歌沉静地回答。
“噢。”戈尔登点头，“跑这么远啊……”
晓歌想了想，又是问道：“你以后，会跟瑞瑟先生一样，做物流的活计吗？”
“大概是吧。”戈尔登挠挠头，“老爹说，这个虽然辛苦，但是赚钱多。天天出门在外，正好不用纠结什么乱七八糟的家务事。”
晓歌追问：“赚钱多……你们跑这一趟，峯驰物流要付你们多少钱？”
“唔……”戈尔登掰了掰手指头，“这趟啊，大概是十万龙门币，如果中途遇上天灾，或者其他比较危险的事情，那就双倍。”
“十、十万——”晓歌惊了惊。
“怎么了，这是跑物流很正常的价位哦，到处都是天灾，不然谁愿意去冒这个险啊。”戈尔登道。
晓歌轻轻叹口气，喃喃道：“我恐怕是没有这么钱能付给他……”
“付给……”戈尔登眨了眨眼，明白过来，“你是要付给沈哥？”
晓歌垂首，“他带我从龙门附近，一直走到了这里。”
戈尔登好奇道：“你们真的是兄妹吗？我没听你叫他哥哥啊。”
晓歌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形容这关系，只得道：“他对我有恩，一直照顾着我。我欠他的，他是很好的人……我、我对他……”
“哈哈，这我倒是看出来了，他的确对你很好。”戈尔登哈哈大笑。
“嗯……”晓歌看着远处，沈苍夜正和瑞瑟先生说话，夕阳给他的侧影勾上了一道金边，有点晃神。
他也很辛苦吧。
若不是因为她，他大概早就到了雷姆必拓，不用特地绕路搭她，风餐露宿。
晓歌低下头，手上织围巾的动作又快了一些。
十五分钟之后，车队集合。
晓歌回到营地里，正要上车。
又听到沈苍夜与瑞瑟先生的对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得不往北走，从清秋谷穿过去。”
“瑞瑟先生，那地方能走吗？我听说……”
“一般我们跑长途，都会尽量避开那地方，但是眼下天灾临近，这个近路不得不走了。”
“我也听闻那里很邪乎，我们真的不能避开吗？”
“恐怕是不行。”
“天灾的话……”
沈苍夜回到车上，晓歌便问他，“发生什么了吗？”
“没什么。”沈苍夜笑笑，“因为遇到天灾，临时改换路线，我们下一站会到达一片绿洲，这条路比较近一点，也会更快到。放心吧，问题不大，今天晚上你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到绿洲了。”
蓝黑色的琴鸟有点愣神。
以前沈苍夜从来没有叮嘱过她“晚上好好睡一觉”。
但她没有敢多问。

1066.左顾右盼不自然的暗自喜欢
夜晚九点多，车队行入一片山谷。
这片谷地满是破碎的砾石，奇形怪状，被风雕塑成各种形态。
山谷最底端隐约可见倾塌荒废的屋子，风刮过石屋之间发出诡异怪响。
“那个村子没有人居住了吗？”晓歌问道。
“嗯，已经荒败很久了。”沈苍夜说，“不早了，你休息一下吧。”
车子从村子外围过，前方是一大片低矮的屋舍，墙壁已经剥落，门扉被风吹动，吱呀吱呀的响，诡异无常。
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为什么这个村子都没有人了？”晓歌问道。
“已经荒废了，我们不扎营，早些过了这片谷地，就早些到绿洲。”沈苍夜的声音很沉静，“好了，你睡吧。”
他探手过来，把副驾的座椅调低了一些，“休息吧，晓歌，一觉醒来就到了。”
晓歌不解其意，但还是顺从的慢慢躺下去，闭上眼睛。
车子平稳的行进，过了五六分钟，晓歌有点不安，又道：“沈医生，外面是……有什么东西吗？”
“没什么，只是一片沙地。”沈苍夜回答，声音却温和，“睡吧。”
晓歌按捺不住好奇，她突然坐直身体，回过头去看。
“——别看！”沈苍夜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是暖的，透过她的袖子有热度传来。
只是，被握住的刹那，身后的景象还是映入眼帘。
那是重重叠叠的尸骨，有些已经化为白骨，还有一些风化成干尸，掩埋在沙土之中，已然被人遗忘。
累累白骨半埋在沙土中，在黑夜之中，惨白一片，泛着令人生畏的冷意。
清秋谷……这么一个美好的名字，只余下一片白骨。
晓歌瞪大双眼，轻轻抽了一口冷气，却连一点声响都无法喊出。
她的腕骨纤细绵软，在手中不盈一握，沈苍夜却分明感到她的身体陡然颤了一下。
“别看了，晓歌。”沈苍夜拉着她说。
好久，晓歌才喘了一口气，“这些是……”
沈苍夜说：“荒野的村子，在战争中被屠村了。”
晓歌有点发愣。
屠村……
她没有真的经历过，可却听曾经组织里那些同伴说过，“教官”做过那件事……杀，不分性别，不分男女老幼，全都杀了。
不……不管她是否有真正去动手，他们其实都没有分别，是一个名为“组织”的整体。
她自己就是那个做了最大错事的人，本该用自己的命去赎罪。
沈苍夜说：“我应该早些提醒你的，抱歉。”
“没关系。”琴鸟的声音很轻。
她知道他不想让看他看这些东西，这些可能唤起她恐怖记忆的东西。
不想让对方担心，晓歌摇摇头说：“没事的，我没事，沈医生。”
沈苍夜放慢了车速，探过手去，摸了摸她的脸，“快睡吧。”
晓歌闭上眼睛，双手握住了沈苍夜的手，脸颊轻轻蹭上去。
梦中她仿佛又回到了过去，每当这些恐怖的回忆镜头闪过，她便感觉到有人在握着她的手，温暖而可靠。
出了清秋谷之后，又走了三四个小时。
临近天亮时，车子绕过几座嶙峋的枯山。
忽而，一抹浓浓的绿意刺入眼帘，将满眼沙砾的灰黄冲走。
——是一片绿洲。
沈苍夜终于理解沙漠里的旅人看到海市蜃楼时的疯狂。
在这广袤的沙漠之中竟然藏着一块巨大的绿洲，绿洲里散落着五个大小不一的泉眼、湖泊，绿木如茵，草色如碧，飞鸟欢鸣。
连绵不绝一望无际茫茫沙漠中心，竟有这么一片水波荡漾、草木葱茏的地域，截然不同的自然景观在这里完美融合。
这一片绿洲，实在是生机盎然，像世外桃源一样的让人疯狂。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向那片绿洲飞驰。
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霖，所有人都下了车，皆是欢快的朝水边冲去。
晓歌下了车，走到水边，掬了一捧水，手指入水的那刹那，是久违的湿润的感觉。
这一汪泉水正中有一小块绿洲，水鸟在湖面掠过身影，清澈的泉水之下有鱼儿游动。
晓歌下意识地又转头去寻找另一个人的身影。
就见到沈苍夜和瑞瑟先生坐在树下闲聊。
他双手枕在脑后，靠着一棵树，是和往日全然不一样的神情，很放松，很轻松。
晓歌知道，这一路上照顾她，沈苍夜比她还辛苦。
这一路又是风沙又是白骨，到了这处绿洲，总算可以稍微放松休息。
她看了一会儿，赧然收回目光。
须臾，她又忍不住，转过去看了一会儿。

1067.绝对没有偷看你洗澡
司机们在树下扎营，或是直接躺在地上酣睡。
晓歌坐在水边，慢悠悠的扑腾着水花。
忽而，就见到远处戈尔登在水里游着，叫道：“晓歌，水里有好多鳞鱼，我把它们往你那边赶了，你快抓一下！”
晓歌一怔，才见到水下一片粼粼光亮，赫然是一群鳞鱼。
这寂寥的沙漠绿洲，水里的鳞几乎是从来没有见过人，晓歌伸手一捧便捞起来两条不大不小的鳞鱼。
鳞鱼离开了水，方知道挣扎，在晓歌怀里甩尾乱跳。
黎博利女孩神色一喜，朝不远处树下看了眼，抱着鳞鱼便朝岸边跑去。
“——哎，晓歌，你别走啊？”
独留下戈尔登在水里不知所措。
晓歌抱着鱼跑到树下，“沈医生，我抓到了鳞鱼！”
沈苍夜正和瑞瑟先生讨论着接下来的路线，见到黎博利女孩小鹿一样地奔过来，就像是小朋友捡到了漂亮的贝壳。
“沈医生，你教我煮鳞鱼吧，我、我煮给你吃。”晓歌期期艾艾地说。
沈苍夜笑了笑，“好啊，好久没开荤了。”
不远处，戈尔登和几位司机们还在把一条条鱼儿抛上岸，张罗着晚上要喝鱼汤。
沈苍夜带着晓歌来到岸边，熟稔地破开鱼腹，除腮剖肚去内脏，然后刀尖沿着鱼脊大骨一字划下去，把整条鱼拆开成了两半，再一片片削成薄片。
晓歌在一旁学着，汗珠滴下来，她便用衣袖去抹，透明细沙沾在她的鬓角，折射着阳光，真的像是天真烂漫的少女。
峯驰物流的司机们生起了火堆，沈苍夜煮了一锅粥，将生鱼片慢慢放下去，熬一锅鱼片粥。
晓歌也将鳞鱼处理干净，依着沈苍夜前几天的做法，将鱼架在火上炙烤，一面烤着，一面又用荷叶包了几条鳞鱼，放在火堆之下焖。
沈苍夜见她手脚麻利，便笑，“你学得挺快的。”
青蓝色的琴鸟赧然一笑，“还是不如你做的好吃，嗯……你喜欢吃鱼吗？”
“还可以。”沈苍夜耸耸肩，“不过我家那位不怎么喜欢吃，所以平时我都很少做鳞鱼来吃。”
“哦……”晓歌慢吞吞地应了声。
她想起曾经听安赛尔和火哨的闲聊，说起关于沈苍夜的事情……他们说，他的爱人在罗德岛。
念及此，青色的琴鸟神色有些黯然。
这一顿饭，所有人吃的心满意足。
吃过饭，跟车的女人们拿衣服去洗。
跑物流、跑长途，往往都是夫妻生意，长途开车非常枯燥，有老婆陪伴在身边，既可以在车上打扫卫生，烧菜做饭，而且还可以身边有个人能聊聊天，缓解一下开长途车的疲劳，还可以轮流替换开车，在运输途中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晓歌跟着女人们，也将两人的衣服拿去泉边洗。
到了才发现，女人们找了两泓泉水，一眼泉洗衣物，一眼泉围起来作为她们自己的浴场。
晓歌忍着，直到天色稍暗，人都休息了，她才又悄悄来到泉边。
这一片水草茂盛，芦苇摇曳，是隐蔽的浅滩。
晓歌在水岸边坐下，拆开自己的束发，又将外衣褪去，只留最贴身的小衣，慢慢地踏入清凉水中。
沙漠中夜里温度极低，湖水清冷，才刚碰到水她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犹豫着要不要起来，忽而听到岸边传来声音。
“——晓歌。”
黎博利女孩吓了一大跳，慌张地往岸边看去。
见到沈苍夜背对着她站着，岸边不知何时放了一块浴巾。
“你跑到这里来了。”沈苍夜说，“明天我们就到镇子了，有浴室的，到时候再洗也不迟，如果你想今晚洗，我车上还有一箱纯净水，我拉帘子给你挡风。这夜里天气太凉，风也冷，你还没完全恢复，不要这样作践自己的身体。”
“抱歉，我不洗了。”晓歌在原地滞了滞，只好回到岸上，用浴巾裹住身体。
沈苍夜没有答话，只牵着她回到车边。
他拉上野外洗浴的帘子，将纯净水一瓶一瓶倒进铁桶中，放在火上烧。
等水温热了，才将铁桶提给她，“洗吧，是温水。”
晓歌又呆又怔，脸涨的通红，低低应声，接过去。
黎博利女孩洗完，就见到沈苍夜还守在外头，背着身靠在一棵树下，帘子外放着她的外套。
“先把外套穿上，车上我开了暖气，你先回车上暖暖吧。”沈苍夜说。
“嗯。”晓歌涨红了脸，赶紧回到车上。
晓歌在暖风口旁烘烤着湿淋淋的头发，再向外瞧去，见到沈苍夜还站在树下，百无聊赖般望着天，在等她打理完一切去帐篷休息。
这一路来，她不愿意和峯驰物流的人们在一处，都是在车上或是搭帐篷休息，沈苍夜总是在她不远处守着她。
她看到他的背影，如一棵松柏，伟岸挺拔，能让人依赖。
黎博利女孩默默的窥视着他，有一种冲动……想要再被他紧紧抱住。
她兀然发觉自己心如擂鼓，口干舌燥，倏尔冷风拂过，她才感觉全身发凉。
晓歌恍然收回目光，双颊被烘的发红,只觉内心慌慌张张，她急忙低下头，将发烫的脸颊埋在手心之中。

1068.不要当哥哥,当男友最合适
今天没有赶路，所有人睡了一夜好眠。
次日清晨，女人们张罗着做饭，男人们修整车辆。
沈苍夜在草地上劈柴。
荒野行车，能源非常珍贵，他们会随车携带一些燃料，但是最基本的柴火还是要准备好。
“沈哥，你叫我用刀、用弩好不好！”戈尔登兴冲冲地拿着武器找他讨教，“我听老爹说，你曾经去龙门近卫局受训，你的刀法一定很好！老爹一直说我太稚嫩了，没法在荒野讨生活，沈哥，你教教我吧！”
沈苍夜将劈好的柴堆放在一旁，也拿了刀和弩，“教你就不敢当了，我们切磋切磋倒是可以。”
彼时，晓歌在远处，看着那个人挥刀的动作，不由驻足。
“晓歌，看什么看呆了？”
忽然，身边传来声音，晓歌惊了一下，才转头去看。
是车队的领队瑞瑟先生。
“瑞瑟先生。”晓歌知道自己的小动作被人察觉，目光游移不定。
“你觉得我儿子怎么样？”瑞瑟先生笑着道，“这些天相处，我看你们经常在一起说话。”
“我……”晓歌讷讷不知如何作答，只好道，“我和戈尔登只是朋友，没有那些想法的。”
瑞瑟先生似是看出她的潜台词，轻轻摇头笑了笑，“的确，和小沈比起来就差多了，我那小子上蹿下跳的，像个小孩子，没得比。”
“呃，戈尔登，其实挺好……沈医生，沈医生他是……”黎博利少女仿佛心弦被拨动，嗫嚅着看向别处。
“你想说‘挺好’的不是我那小子吧？”瑞瑟先生笑眯眯地说，“我看得出来，小沈确实是个好小伙子，沉稳温柔，他对你也是处处照顾，倒不太像兄妹，不如说，这样的男孩子当男朋友也是很合适的。”
“不——不是这个——”晓歌手足无措，连忙打断他的话，“瑞瑟先生，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们只是旅伴……呃，不，是同事……”
她怎能配得上他。
她只是一个手染鲜血的刽子手，而那个人……那个人，哪怕成为朋友，她都不敢去想象。
瑞瑟先生笑了笑，搭了一句便走了。
晓歌在车边整理着行李，愈发觉得心神不宁，心跳擂动，如小鹿乱撞。
“——晓歌！”
戈尔登在远处叫她，黎博利少女惊吓般地回过头。
“走啊，我们再去抓鱼吧！老爹说今天中午还可以吃一顿鱼肉！”自来熟的丰蹄少年全然没有注意到女孩的无所适从。
晓歌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摇了摇头算作回应，“我还有别的事。”
戈尔登跑到了近前，不解地问：“你要做什么？”
自从他们跟着峯驰物流的车队一起走，戈尔登总是要来找她说话。
大多数时候晓歌只是按捺住心思应付几句，可戈尔登似是总没法明白她的拒绝之意。
戈尔登挨近，晓歌愈发觉得别扭。
“等一下，晓歌，你的头上——”戈尔登忽然道。
说着，伸手往她的头上探去。
晓歌下意识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有人咳嗽一声，丰蹄少年唬了一跳，动作停住，抬眼看去。
沈苍夜站在不远处，目光正打在戈尔登的身上。
晓歌松了一口气，戈尔登脸上一窘，讪笑着跑开了。
沈苍夜这才走过来，见黎博利少女的脸色有些惴惴的，道：“刚才他说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话了吗？”
“没有。”晓歌摇头。
沈苍夜注视了她一会儿，忽然笑，“啊，原来是这个啊。”
“什么？”晓歌没有反应过来。
树上有花，粉白的花簇在枝头，将落未落，偶尔一阵风吹过会卷带起些许的花瓣，颤颤悠悠地落下。
沈苍夜伸出手去，擦过黎博利少女的额边，为她摘掉了头上的花瓣，手指不经意间拂过她的秀发和灰色的耳羽，像在拍一只乖巧的小兽。
“好了。”沈苍夜说。
晓歌愣愣看着他，几乎能在他的瞳孔中看到自己，那双黑色眼眸中闪耀的光给她一种她是他的全世界的错觉。
晓歌的两只手有些无处安放，刚才戈尔登做了同样的事情，她只觉不适。
但是面前这个人……晓歌感到自己的心再次如小鹿乱撞般剧烈跳动，原来，不知不觉中，心已经乱了。
沈苍夜拍拍她的肩膀，说：“晓歌，明天启程，我们跟车队分开，他们要去雷姆必拓北面的大堡城，我们往钢铁萝卜城走，最晚后天就能到达你准备去的那个地方。”
晓歌心中一紧，不觉有种莫名的情感。
等她完成了愿望，再执行完罗德岛的任务，他们便要分开了。
更近一些的，到他们抵达钢铁萝卜城为止，他们两个人的旅途便要结束了。
晓歌说不出来，那是完成夙愿的如释重负，或是别的什么感觉。
但不知为什么，好像有巨大的失落和空虚感。
两个人，一辆车，连轴转不停地走了近十天，路过无数风景……
可回忆起来所有的这些风景在她眼里都失了色彩，黑白回忆里只有一个人是彩色的。
终究还是要别离的。
从龙门到雷姆必拓，一路风沙星辰，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又仿佛转瞬即逝。

1069.旅途的终点
又一日，经过一个镇子之后，他们抵达了晓歌记忆中的地方。
这也是她所说的，她要给她的朋友……收尸的地方。
沈苍夜把车开到，下了车。
他如约兑现了承诺，带她来到这里，伴她这一场赎罪之旅的最后一程。
鼻子满是风和尘土的气味，只见眼前夕阳如血，风簌簌刮过，浩淼的，无边的，绵延的砾漠在眼前展开。
荒野萧条，颓岩乱石，土丘连绵，砂砾漫漫没有尽头。
晓歌看着耸立的岩山，一时间百感交集。
沈苍夜正要迈步。
晓歌兀然叫住他，“沈医生……你不用帮忙，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去，就好了。”
沈苍夜停住，点点头，“好。”
晓歌拿着铁锹下了车，沈苍夜回到车里，默默等着。
大约半小时，天色骤然暗下来。
天边出现了一道银色的闪电，翻滚着的乌云迅速接近。
倏尔，倾盆大雨铺天盖地倾泻下来，雨点连在一起像一张网。
本以为只是过云雨，没料到，等了大半个小时都不见停。
骤雨抽打着地面，雨飞水溅，迷漆一片。
荒野的沙漠缺乏植被覆盖和水源，一旦出现暴雨，往往会引发洪涝，极易导致滑坡、泥石流。
沈苍夜心下焦急，又等了二十分钟，仍不见晓歌回来。
而雨势毫无减小的意思。
雨越下越大，汇成一条条细流，在地面上画出如蛇的线条。
沈苍夜重新发动车子，追着晓歌离去的方向疾驰。
没走多远，就见到雨连成线的天幕之下，一道纤细的身影，站在土山旁，一下一下的挥动着铁锹，在挖着什么。
她挖了不止一个地方，好像是在寻找尸骨，有七八处土面都有被挖过的痕迹。
此时，晓歌大略是终于找到了正确的位置，正在深挖。
“晓歌！”沈苍夜也下了车，拿着铁锹奔过去。
走近，他见到黄土之下黑烂的泥地，还有泥中的一截白骨。
孤独的琴鸟抬头看着他，目光凄苦，又好似茫然。
“我……我找到了。我找到他们了。”她的声音很弱，几乎要说不下去。
当年，她和她的同伴，将这一家三人刺杀，抛尸在荒野……
远远看去，她觉得这三具尸体遗落在荒野中，被野兽啃食，被暴雨侵吞，何其凄凉。
于是她违反了组织下达的“立即撤离”的命令，趁着夜色跑出来，挖了一个浅坑，把他们埋了。
那时她的体力有限，时间也有限，只是很简单的埋了一下，尸体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砂土。
这不是晓歌第一次给组织手下的受害者收尸。
却是她印象最深刻的一个。
……这是她的第一个朋友，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她是小姑娘的家庭教师，教她乐器、教她做点心，或是读故事哄她睡觉，小姑娘畏惧不苟言笑的父母，对她十分依赖。
只是她辜负了小姑娘的信任……
忍着强烈的对鲜血的恶心，为了自己活命，对这个无辜的小姑娘下了手。
沈苍夜拿着铁锹过来，没有问别的东西，只是沉默的陪她一起挖掘。
一点点刮铲去土层，再往下，是浑浊的污泥，虫蚁在其中翻腾，三具尸体，经过时间流逝，都早已经化成白骨。
晓歌跪在那一具最小的尸骸旁，深深凝视，小声道：“对不起……”
三具骨骸并不完整，有些部位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埋下之后又被野兽挖出来啃食。
沈苍夜将骨架冲洗干净，一一放入晓歌准备好的裹尸袋里。
晓歌静默地凝视着那三个大大的袋子。
她出发时，一共带了十一只袋子，现在，终于全部用尽了。
人死不能复生，她没法让时间倒流，她能做到的，就只是找回那些受害者的尸骸，将他们安葬。
曾经的一次次，她忍着强烈的呕意，独自做这些事。
这一次，竟有一人陪着她走完全程。
雨越下越大，沈苍夜驱车驶离，等雨稍小时，才找了个地方扎营。
搭起帐篷之后，沈苍夜找了一个坡，选了坡下的背风面，拿铁锹挖出一个墓穴来。
他劈砍下很多树枝，在墓穴底端铺出垫架，把三个袋子放上去之后，又拿一些小的树枝覆盖住。
最后，打了个响指，将一团火焰弹向墓穴。
火头蓦地窜起，所有的一切都在火光下模糊变形。
晓歌站在墓穴边，瞳孔中应着炽烈的火焰，很久都未曾言语。
雨渐渐停了。
阴云散去之后，天色敞亮。
旋即，又慢慢的沉了。
今夜，星月皆不明朗。
雨虽然停了，但是因为降雨而降低的气温并没有回升。
沙漠荒野本就少水，这一次大雨带走了大部分的热量，冷空气无孔不入。
夜晚，晓歌裹在薄薄的被子里，恍然入梦，只觉风声呼啸，沙海凄凉。
她看见苍凉荒野，身穿睡衣的小姑娘蜷缩着身体，光着脚在跑着。
“你是——”
晓歌向前急走两步，不可置信的叫喊出声来。
小姑娘怀里抱着的玩偶，和那一天行动时塞进她衣袋里的一模一样。
小姑娘远远见到她，站定下来，目光惊惶。
“……老师，我找不到爸爸妈妈，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她说，“老师，你知道爸爸妈妈去哪里了吗？”
“对不起。”晓歌跪倒在她的面前，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
夜里，沈苍夜担心晓歌的情况，来瞧了几次。
凌晨半醒间，他隐隐约约听到模糊的啜泣声，连忙弹起，跑到旁边的帐篷里。
“晓歌？”他正想询问情况，见到黎博利女孩紧紧裹着毯子，眼角有泪水滚下，却始终不睁开眼。
沈苍夜将她从毯子里抱出来，搂入怀中。
泪滴顿时染湿了他的胸膛。
“我做了错事……”晓歌将头颅埋在他的怀抱，紧紧抓住他，“我永远不会被原谅，我永远没法赎清我的罪，永远不会有人再相信我，我也不能再去接近任何人……”
“还有我呢，晓歌。”沈苍夜只能将她紧紧拥住，“我会一直在的，我相信你，你不是一个人……”
黎博利少女昏昏沉沉地呓语，迷糊间揪住了他衣裳领口，攥紧不愿放手。

1070.一起睡 物理
天大亮时，沈苍夜想要到帐篷外去弄点吃的，仍旧被晓歌攥住。
她像是累极了，睡着时眉头还紧紧蹙着。
沈苍夜很快就发现了黎博利女孩的异常。
她呼吸的频率不太对，不是常人睡觉时和缓悠长的节奏，而是急促厚重的。
“晓歌？”
沈苍夜先是低声喊了她一声，她没答应。
沈苍夜才发现她额上有汗，嘴唇微微张开，在费力地喘着气，面色苍白，有痛苦之意。
他伸手用手背碰了碰少女的额头，只觉高热烫手。
兴许是昨天那一场暴雨，兴许是昨夜的疲惫恐慌……她发烧了。
沈苍夜承认自己疏忽了，昨天这么大的雨，普通人吃不消，何况荒野里夜晚降温，湿冷的空气会往骨子里钻。
沈苍夜轻轻晃了下她：“晓歌、晓歌，听得到吗？”
晓歌不适地呜咽了声，眉间纠出了个小结，看上去很不舒服。
沈苍夜又碰了碰她的脸，触到满手的滚烫。
晓歌勉强睁开眼，眼前却一片白，什么也看不见，她的嗓音喑哑，低声呼唤：“沈医生……”
她只觉几乎要熔化一般，全身却在发凉，“沈医生……你在吗？”
“我在。”
“我好难受……我冷。”
“你生病了。”沈苍夜道。
沈苍夜拿手摸了下她的衣角，是潮湿的，昨夜出了一身的汗。
这样热的天，太阳暴晒，她却皱着眉，缩紧身体，喃喃地一直说好冷。
沈苍夜有点为难。
迟疑了一会儿，他最后下定决心，抓住她的衣角往上掀。
他抬起晓歌的双手，略有些困难地要帮她把那件衣衫脱下，衣服一脱立刻就用自己的外套裹紧她。
沈苍夜喂她喝了几口水，晓歌被呛到，连声咳嗽，迷糊间看到他漆黑的眼睛，无意识地唤了一句，“沈医生，你还在吗……”
“我在呢。”沈苍夜应她。
黎博利少女眨了眨眼，唇边泛起一丝安心的笑容，又闭眼昏睡。
沈苍夜低叹一声，虚揽着她坐着。
黎博利少女很快便在他的怀里睡熟了，她的呼吸搔在他的颈侧，热气氤氲。
晓歌高热不退，没法继续赶路，需要找个地方好好休养。
沈苍夜看了看怀中的少女。
她半睡半醒的挨蹭在他的胸口,闻到他熟悉的气息，急促的呼吸稍微缓和了一些。
沈苍夜将手臂收紧，抱紧她柔软的腰，一边思索着最近的镇子大约需要多久车程。
黎博利少女在他怀中，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沈医生……”
“我们往镇子上去，找个宾馆休息。”沈苍夜低声哄着她，揽着她的腰抱她上车。
青灰色的琴鸟恹恹地俯在他的臂膀中，神思昏愦。
沈苍夜拿来水杯，“晓歌，喝点水。”
晓歌顺从的咽下几口清水，仍皱着眉。
晓歌迷迷糊糊的熬到凌晨，睡梦里她很是不安，一直辗转反侧。
她睁开眼睛，看到床头的小钟，是凌晨五点，天色微亮。
她看到床边坐着的男人，还是一双忧心忡忡地眼睛，望着她。
晓歌屏住呼吸，恍然心动，她慢慢地爬起来，缓缓伸出手去，想要触摸他。
沈苍夜没有躲，被她纤细的手指碰到眉骨，又缓慢地摸了摸他的脸。
“我睡了多久？”黎博利少女的声音还有点哑。
“一天一夜。”沈苍夜说道，“我给你弄点东西吃。”
他端来一碗盛在保温饭盒里的热粥，“先吃点东西吧。”
晓歌抱着饭盒，小口地喝粥。
沈苍夜用手背在她额头探了探，还有点低热。
“应该好得差不多了。”他温声道，“你再睡一觉，我们明天再看看情况再启程。”
他拿了饭盒，让晓歌躺下去。
沈苍夜正在洗着饭盒，又听到黎博利女孩虚弱的声音。
“沈医生……十五年前，你在哪里呢？”
“哎？”沈苍夜怔了怔，“我……我都不记得了。”
当时还不知道泰拉这地儿呢。
“十五年前，要是我遇到的是你就好了……”
沈苍夜回到房间，坐在床边，“十五年前，发生什么了吗？”
“我在荒野里被人捡到，和那天……你救我时一样，那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一件事。如果当时是你就好了，如果当时是你就好了……”
沈苍夜坐在床边，温声哄她，“现在也不迟。”
“迟了……一切都迟了，我的手上已经沾了太多的血……积重难返了。”晓歌昏昏沉沉，闭着眼睛，喃喃地说起过往。
她在病中，不知是不是迷糊了，话反而多了一些，叨叨絮絮。
沈苍夜用打湿的毛巾擦拭着她尚在发烫的脸庞，安静听着她说。

1071.才没有偷偷哭
晓歌裹在被子里，有力无气地咳嗽着，又觉头晕眼花。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她迷迷糊糊，喃喃地诉说着。
“……那些人饿了我一个星期，丢给我一只活的羽兽，让我生吞下去。”
“……他们说那不是活物，只是工具。是需要我完成的任务，是让我换来食物的工具。”
“……那些人告诉我，我必须完成任务来换取食物，不然就只能饿死，或者受罚。”
“……小时候第一次做完任务回来，一边哭一边吐，还害怕自己做得不够好。”
“……我只能按照他们说的做，那时候我太小了，我不知道我还能选择别的什么。”
“……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宁愿饿死在荒野。”
“……沈医生，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那时候不是你？”
沈苍夜叹了一口气，换来一块湿毛巾叠在她的额头。
最后听到晓歌问道：“你为什么要陪着我呢……？”
“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沈苍夜说，“荒野太危险了，每年有多少人在这里送命？你还想着要走路去，我不能让你冒那个险。”
“在遇到你之前，我好多次都差点死掉……在沙漠里，遇上沙暴，差点渴死；还险些掉下悬崖；最后遇见劫匪，遇到你把我救上来。我终于好运了一次……”
沈苍夜看着她，声音压的很轻，“你千里迢迢一路从玻利瓦尔来，是要替那些受害者收尸，给自己赎罪么？”
“这不是赎罪，我永远不能原谅我自己，我只是不想让他们的尸骨抛洒荒野……”晓歌喃喃地说。
她的神情疲惫，嗓音也很软，“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矿石病，还有我现在的状态……如果我不行了，你可不可以……把我的骨灰带回我的家乡？”
“带回玻利瓦尔？”沈苍夜问道。
“玻利瓦尔？不……不！那不是我的家乡。”晓歌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我只是自幼生活在玻利瓦尔，我很熟悉那里，可是……那个地方，那些人们，玻利瓦尔的人们，他们每个人都是凶手，不，我——我也是他们的一份子，我才是做了最多错事的人，那一家人，是死在我的手下，我——都是我的错……我才是最终的罪魁祸首。”
“晓歌！”沈苍夜去拉她的手。
黎博利少女耸起肩膀，缩成小小的一团，默默地流泪，“我的家在哪呢？在哪呢？这片大地已经没有了我的容身之处……”
“晓歌，”沈苍夜急道，“先休息，你自己缓一缓，别纠结那么多。”
“沈医生。”孤独的琴鸟喃喃开口。
“我在。”
“你不该这样……你不该救我，我不配……我不配有你这样的人陪在身边，你走吧，你不要管我了……我早就该死掉了……”晓歌的声音发颤。
孤独的黎博利少女矛盾又恐慌，她在战乱中被塑造，已经难以适应和平和善意。
她对救她的这个人的感情依赖又疏离，下意识想要依靠，可又想与他保持距离，生怕自己伤了他。
她被救起来，如获新生。
这一路以来她每一天都过得小心翼翼，她在重新学着去认识世界。
不曾被好好对待的人，也不知如何去好好地对待别人。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她很自责，一想到自己因为恐惧而制造过的杀戮，她就对自己充满厌恶。
她不曾开口，但每每看到沈苍夜，她就忍不住地为自己贪恋温暖的自私感到羞耻。
沈苍夜挪开她的手掌，静静的凝视着她。
黎博利少女满面泪痕，狼狈万分。
仿徨和孤独总在最难受时袭来，痛彻心扉。
“睡吧。”沈苍夜还是说，探出手缓慢的抚着她深蓝色的长发。
晓歌说累了，这一觉反倒睡得安稳。
次日醒来时，她想起昨天夜里的事情，慢慢地爬起来，想跟沈苍夜道声谢。
抬起头见到房间里，早已经空无一人。
晓歌心里蓦然一惊，跳下床，顾不得换衣服，便打开门跑出去。
小镇旅店的客房走廊里也是空的，寂静一片，只余她一人。
他……走了吗？
因为昨天听她说了自己的身世？
因为她赶他走？
她一直没有敢告诉他自己真正的模样，生怕他知道了就会甩手而去。
现在，知道了她真正的模样……他终于是打算要离开了吗？
黎博利少女默默地伫立半晌，全身蓦地失了力气，扶着墙回到房间里。
过了二十分钟，沈苍夜回来了，手里还提着热腾腾的糯米甜糕。
刚进房间，就看到晓歌失魂落魄地站在窗边发愣。
听到门声，她恍然转过身来。
“我出去买了早餐。”沈苍夜道，“还难受吗？要不要尝尝甜糕？”
晓歌盯着他，好一会儿，眼中微光跳动，说：“嗯，要……”
一刹那间沈苍夜见到她眼眶发红，深蓝色的眸中湿气氤氲。
“你刚才哭了？”沈苍夜问道。
晓歌忙摇头，“我没有，只是，风大，沙子眯眼了……没有哭。”
她不敢说，不敢说自己其实害怕他离开。

1072.女生给男生织围巾有什么特殊含义
从这片地区往雷姆必拓，大约是一天的车程，期间还会有镇子，能够随时进行补给。
经过日落，阳光透过云层撒在沙漠上，走在交缠的光影下，车子在广袤的沙地上碾出车辙印。
夜晚的沙漠，天气明朗，银色的月光镀着每一处沙丘。
偶尔经过一些旅人的营地，能见到有人从帐篷里往外探看。
当沙漠进入夜晚模式后，周围没有任何灯光，此时星空格外的清晰，浩瀚的星海让人挪不开眼，尽管并非真实，但也足以让人震撼。
晓歌望着远处的地平线，低声说：“这路……要是永远走不到头，那该多好啊。”
这样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沈苍夜失笑，“永远走不到头，你是想累死我这个司机啊？”
“那，要不要我帮你开一段？”黎博利少女道。
“你会驾驶吗？”沈苍夜狐疑地。
“嗯。”晓歌点点头，“我们受过驾驶训练的。虽然不是很熟练，但是开一段是没问题的。你可以休息休息。”
沈苍夜咂咂嘴，“算啦算啦，我还是不放心。你的病才刚好呢，悠着点吧。”
晓歌想了一会儿，又说：“要不，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中午焖的肉还在保温饭盒里，我们可以吃些东西。”
“好啊！”沈苍夜并不拒绝夜宵。
于是他们停下车子，简单扎营，随意地吃了一些东西，然后坐在车边闲聊。
中午炖的兽肉香浓软烂，味道鲜美，嫩得恰到好处，沈苍夜一下子吃了大半碗。
“喜欢吃吗？”晓歌看着他问道。
“嗯。”沈苍夜点点头，“平时在罗德岛的时候，都是我做饭比较多。我家那位吃得特别香，一边吃一边死命地夸我，一看她这样我就很喜欢做，结果都是我在做饭。我还很少吃别人给我做的饭菜。”
晓歌笑了笑，“那就多吃一点。”
须臾，她又垂下眼，“那个人，她很幸福吧……她一定是很好的姑娘。”
沈苍夜看着她，“你也是，可是为什么总想要寻死呢？”
“我……”晓歌不知道如何回答。
大概是因为手上沾了太多鲜血，因此早已经不畏惧死亡。
她自嘲地笑了笑，说：“兴许是因为接触的不太好的事情多了，胆子没那么小了，就不怕死了。”
沈苍夜摇摇头，“最怕死的人，倒也不一定是胆子最小的人。”
“那是什么人？”晓歌不解。
沈苍夜想了想，“大概是，眷念最多的人吧。”
他常觉得自己是一个讨厌麻烦的人，不愿意麻烦人，更不想被人麻烦，可是现在的越来越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想要完完全全独自一人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总会跟别人产生羁绊。
在这个对人并不那么友好的世界里，在琐碎、常常令人生厌的生活中，因为这些小小的羁绊，好像才不那么单调。
沈苍夜说：“那些训练保镖、杀手的组织，更倾向于去找无根的人。心底有眷念的人，其实不适合做这种职业。他们没法放弃一切，去保护或者去搏命。”
有根的人，像一棵大树，折断了拔起了，地上留下凄凉的大坑；无根的人，就像浮萍，一阵风吹走了，什么痕迹都不留下。
人在电视里看到战争，看到冷冰冰的死亡数字，可能毫无感觉，但是一旦见到家属的恸哭，亲人的挂念，便会感到心酸。
晓歌默不作声，却突然心中一动。
我有眷念吗？她扪心自问。
若放在以前，她觉得人生里再也没有什么称得上“眷念”的东西，她可以很洒脱，可以毫无牵挂地说“要杀了我吗？我自己来吧”，或是“无妨，那就死在路上吧”。
但，但现在……
她忽然站起来，“沈医生，我有一件东西送给你。”
沈苍夜愣了愣，看着她。
晓歌回到车里，取来了一个包袱。
“这是？”沈苍夜瞥了一眼她手中的包袱，有些讶然地望着晓歌。
青灰色的琴鸟微笑了一下，说：“这一路上承蒙你的照顾，无以回报，给你织了一条围巾，现在在荒野……在夜里勉强还能用上，还请你不要推辞。”
沈苍夜脑子里有些乱糟糟的。
怎么……突然想着给他织围巾？
所以那天，在集市上买的毛线球，原来是为了他吗？
沈苍夜刚想伸手，才发觉自己的手上都是刚才吃东西的时候沾上的油，赶忙去找湿纸巾。
晓歌先一步将围巾绕在了他的脖子上，系好，她的眼眸清澈不沾一丝杂质，她柔声道：“是我自己织的围巾，也许花的时间有点多了，不过还好赶在去到雷姆必拓之前完成了。以后，我们不一起了，你看到这条围巾，还能记起这趟旅途。”
说着说着，她觉得自己的眼泪都快落下来，又用力地眨眨眼睛，把那些水气锁在眼眶里。
沈苍夜愣了一下，“什么叫不一起了？”
晓歌迟疑着，“事实上……”
沈苍夜盯着她，片刻，孤独的琴鸟低下头，又不说话了，只是道：“我们还是先赶路吧。”
沈苍夜不知她是怎么了。
也许她想说一些他以前的事情，但是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这样转移话题。
他没有多问，只是说：“嗯，走吧。”
接下来的路上，晓歌愈加沉默，沉默得仿佛又变成了之前那一只受伤的琴鸟。
……
……
沙地仿佛延伸到天边，一望无际，四周安静得连风声都听得格外清晰。
清晨大约七八点，远处出现了一片红色沙堆，小山似的模样，风积地貌，是沙漠独特的景观。
沈苍夜开了窗透气，缓解自己有点疲倦的精神。
这时忽然，他瞥见后视镜中出现了一辆车。
“沈医生！后面……有人在追我们！”晓歌道。
那车以极快的速度超这边冲过来，几乎同一时间，沈苍夜也用力踩下油门，车子猛地向前飞驰。
那些人是什么人？
仇家？还是……？
沈苍夜一偏头，从后视镜里看到一个男人从后面的车窗里探出身，手里端着一把强弩，正正对准了他们。

1073.谁的仇家?
倏——
羽箭飞掠，下一瞬，左边的后视镜镜面一下碎了，镜身也被打歪。
紧接着，前方也来了两辆车，朝着他们冲过来。
后车是堵，必有前车来截。
沈苍夜绷紧了神经，一心二用，既要盯着迎面冲过来的那辆车，又要注意车后的情况。
前方的那两辆黑色越野不断地逼近他们，沈苍夜目光一紧，伸出一只手按住身边晓歌的脑袋往下压。
几乎在同一时刻，静寂的的沙漠中响起羽箭离弦的声响，车前玻璃发出刺耳的破碎声，几片玻璃碎片飞进了车内。
沈苍夜蹙起眉，一直注意周遭动静，就看到对方车上有个探出的身影，似乎往地上甩出串东西。
他们是来真的！
沈苍夜低头一扫，那是铁刺，古代叫铁蒺藜，两根双头尖的铁刺焊在一起，四面尖钉，那人扔了一串，悍然冲出去，怕是轮胎要全废。
沈苍夜啧了声，车速放缓，目光变深，死死盯着前方的两辆车。
就在这时，晓歌忽然握住他的手腕，“沈医生——”
“说！”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死人？”
沈苍夜有点愣，“什么？”
“可不可以不要杀掉他们？”晓歌低声请求，“我不想……不想你的手上沾血。”
沈苍夜皱了皱眉，没回答。
后面的人追得很紧，时不时有羽箭撞在车后，发出令人胆寒的铮铮声。
空气仿佛都烧了起来。
沈苍夜紧紧盯着前方。
那一串铁蒺藜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正好能容得一辆车通过，沈苍夜快打方向，一个逆甩，车尾瞬间失去抓地力，直接把后车甩开半个车身，车子如出匣的狂兽，直直往前冲。
车后的引擎声响紧逼而来。
沈苍夜一脚油门，车子恰恰从那个小小的豁口冲了出去。
后面的两车猛然刹住，眼睁睁看着他们逃离。
沈苍夜稍微放慢了速度，看后面的车还没追上来，问道：“晓歌，你能开车吗？你跟我换个位置。”
黎博利杀手一咬牙，她解开安全带，两人迅速换了个位置。
没多久，引擎声混着呼呼的风声，再次出现在他们的身后。
“从这里往右拐——对，这个土丘往右！”沈苍夜一边说着，一边探出头查看后方的情况。
“往右？”晓歌紧紧握着方向盘，怔怔地说。
“往右是流沙地带，轮胎都需要减压、放气，这个我昨天已经做了，但是那几辆车还没有。”沈苍夜解释道，“进入流沙地带，他们就有陷车的风险，我们还能抓住时间逃离！”
他的确兑现承诺，不到必要时刻不打算动用武力。
车子再次加速，很快便到了沈苍夜所说的流沙带。
行驶的方向正好就是风口，沙子被刮离地面，雾流一样低空飘旋，像急绕的游蛇，猛打车身，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
沈苍夜从车后排取出了一把弩，很快，对方三辆车追上来，以极快的速度分两头包抄过来。
“稳住。”沈苍夜道，“如果觉得车身变沉，那就是有陷车危险，马上松油门，慢慢踩。”
晓歌咬着牙，越野车扬起一片黄色的飞沙。
黎博利少女很紧张，整个人像张满的弓，手心里都是汗。
沈苍夜沉声道：“别怕，你只要专心驾驶，剩下的交给我。”
晓歌咽下一口唾沫。
他说别怕，那就不怕，她的心反而冷静了下来。
三辆车穷追不舍，并且已经有合围之势。
乍然，经过流沙地带，跑在最前方的一辆越野车陷进沙河之中，另外两辆不得不减慢了速度。
沈苍夜看准了时机，扣下强弩的扳机。
咻——
羽箭飞出，扎穿最侧面一辆车的左前轮，高速行驶的车辆立时失去控制，猛烈颠簸着扭到一边，撞向一旁的沙堆。
转眼间，另一辆车又抄到了前面，正面开了过来，车轮溅起黄沙。
沈苍夜一把按住晓歌的脑袋，一支羽箭穿过车窗，从她眼前飞过，又从另一侧的车窗穿了出去。
险些击穿她的头颅。
前方视线忽然开阔，越野车窜出包围圈，直奔宽阔的沙漠地带。
轮胎附近的车壳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是对方在试图攻击他们的轮胎。
“蛇形前进。”沈苍夜道。
晓歌握紧方向盘，车子歪歪斜斜地前进，滑下沙坡掠起黄沙。
沈苍夜稍微向后瞥一眼，后面的车子因为被滚滚的细沙遮蔽视线稍微减速。
他当机立断甩出风刃，击碎对方的前挡风玻璃。
在驾驶员愣神的时候，下一记风刃已经撕开了油箱，车子猛地刹住。
终于甩脱了对方的追兵，偌大的荒野重新只剩下他们两人一车。
世界安静得好像只有风声。
晓歌还在全神贯注地用力踩着油门，神色中似有惊恐。
“晓歌。”沈苍夜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一只手从方向盘上掰开。
手心里全是汗。
“好了，已经安全了。”沈苍夜说。
黎博利少女如梦初醒，紧紧地抱住他。
好久，沈苍夜才回到驾驶座上，又陷入沉思，“这些人，是冲着谁来的，你有头绪吗？”
晓歌蹙着眉，默然摇头。
“难道是冲我来的？”沈苍夜自语。
在泰拉这地儿时间不短了，他招惹的仇家也不少，有几个追杀，倒也正常。
最近的仇家，就是普莱斯考特先生了。
不明白这一伙追兵的身份，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1074.不敢说出口的真相
不明白这一伙追兵的身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如果可以，沈苍夜更想主动出击，而不是被动地等着对方上门。
前往最近的移动城市钢铁萝卜城，中途只会经过一个镇子，在那镇子里守着不失为一种方法。
沈苍夜加快了速度，中午时分抵达了小镇。
镇上只有一家旅馆，旅馆是二层的房子，下面有个用于停车的院子，车子便直接开到了院子里。
沈苍夜选了最好的一间客房。
安顿好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街边的酒吧开始热闹起来。
住客除了进酒吧消遣，都在院子里三两闲坐。
沈苍夜扫视了一眼旅店院子里的情况，打开房间门。
“你要出门么？”晓歌担忧的望着他。
“嗯。”沈苍夜说，“你在这里等着我，不要乱出门，还有，武器也要随身带着。”
“会很危险吗？”晓歌又问。
沈苍夜想了想，说：“今天追着我们的那些人，他们很有可能是我的仇家，虽然说是来找我寻仇的，但你最好也提高警惕。”
“是……”
沈苍夜走到街边，很快便有小贩上来兜售商品。
瞟他一眼，沈苍夜一面随手挑选，一面问道：“你是一直在这里卖东西的吗？”
“是的是的！”小贩很殷勤，“您要是看中了什么东西，回去考虑考虑，明天再要也可以。”
沈苍夜没有接他的话，转而道：“我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
他摊手，手里是一张钞票。
“可以可以，您尽管吩咐！”小贩眼睛一亮，用力点头。
沈苍夜接着说：“这几天，如果附近来了什么奇怪的人，比如总在周围转悠，看起来不怀好意，你跟我说一声。”
说着，他将钞票塞进小贩的手里。
小贩很兴奋，平日里好几天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他把头点得像鸡啄米，连声答应：“好啊好啊，这个镇子，那可没有人比我更熟了！我一定帮您留意！”
沈苍夜回到屋里，晓歌立刻迎上来，满脸都是焦急，“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沈苍夜纳闷。
晓歌意识到自己失态，讷讷道：“我是说……我以为你找到那些人了。”
“没有。”沈苍夜摇摇头，“但是，荒野之中附近只有这么一座镇子，如果反应快，最迟明天他们就会追过来了。”
“我们要赶路吗？”晓歌问道。
“不。”沈苍夜道，“我要在这座镇子里解决掉他们，他们是我的仇家，我不能带着这个隐患到钢铁萝卜城去，和其他罗德岛干员汇合。”
“也许……”晓歌喃喃自语。
沈苍夜瞟她一眼，“什么？”
青灰色的琴鸟又摇摇头，转而道：“可不可以不死人……如果能谈判的话。”
沈苍夜觉得奇怪。
这是她第二次提出这个要求。
“你知道那些人的身份？”沈苍夜试着问道。
晓歌连忙摇头，深蓝色的眸子转开，用很弱的声音说，“不不，我、我不知道的……”
沈苍夜有点错愕，迟疑了一下，还是说：“我明白了。”
晓歌急于转移话题，小声道：“沈医生，我给你做饭吧，这里餐厅的菜太简陋，我打算做一些。炎国菜比较合你的口味，对么？”
“好啊。”沈苍夜颔首，“你先做一顿，我来品一品是不是纯正的炎国口味。”
晓歌拿了买好的蔬菜，仔细地摘菜。
她蓦地有一种预感……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亲手为他做饭了。
次日一早，开门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东升，烈日炎炎。
沈苍夜刚走到外头，就见到昨天那个小贩怯生生站在门口张望，好像在等他。
沈苍夜迎过去，示意他到一侧墙边。
“昨天我刚回来，就发现了，有人打听你和你——呃，你老婆的事情。”小贩说。
沈苍夜并不着急，慢声说：“继续说。”
“他们询问镇子上的人，有没有见过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有一个像城堡一样的logo。”小贩指着停在院子里的那一辆印着罗德岛logo的越野车，“他们是凌晨三四点的时候进镇子的。”
沈苍夜不动声色，抬眼瞥他，“你的消息来得太快，让我不得不怀疑你。你是什么人？”
小贩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解释，“我没有工作，镇子上的小摊小贩，没事就聚在一起聊这聊那，镇子这么小，什么事情我们都知道得最快。”
“嗯。”沈苍夜耸耸肩，“他们住在哪里？”
小贩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阵子，“大概在镇子最边缘那一排屋子……”
他解释了一通，大概把那些人的位置说清楚了。
沈苍夜点点头，又给了他一张钞票。
小贩如获至宝的收下。
他正要离开，沈苍夜在他身后道：“听着，如果让我知道你吃两家饭，把我的情报也卖给对面，你会死的很惨。”
小贩打了个寒战，“我，我明白！”
沈苍夜回到房间里，晓歌正在给他泡咖啡。
沈苍夜喝了一口咖啡，味道还是一样的好。
他关上了房间门，坐下来，开门见山道：“那伙人已经追着我们的踪迹过来了。”
黎博利女孩浑身一震。
沈苍夜宽慰道：“不过你别担心，他们暂时还没有发现我们，我现在要去会会他们，你待在这里不要出去，听明白了吗？”
“好……”晓歌点了点头，片刻又说，“我等你回来。”
“嗯。”沈苍夜颔首。
晓歌望着他，欲言又止。
沈苍夜笑道：“放心吧，如果能谈判的话我不会动手。”
他刚走了几步，晓歌追出房间，还是忧郁地望着他，“你……你一定要回来。”
沈苍夜笑了笑，拥抱了她一下，说：“当然了，几个小兵而已，不足为惧。我们的合同还没结束，你还得跟着我去钢铁萝卜城呢。”
沈苍夜轻轻拍拍他的背，转身出门。
晓歌看着他的背影，眼眶忽然间酸涩。
她犹豫了很久，颤声说：“沈医生，等等——其实、其实我……”
没有回应，沈苍夜已经离开了房间，只余留下锁紧的门。

1075.敌人什么的,一锅端就好了
沈苍夜离开了旅店，在街上逗留了片刻，然后身形一暗，遁入潜行之中。
如果对方设了眼线盯梢，他这一套操作就能让对方眼睁睁地跟丢。
估摸着差不多了，他缓下脚步，绕过几条街道，很快便找到了小贩描述的那座二层小楼的位置。
他绕到屋子的背面，继续往前走，用鹰眼术观察小楼的内部。
小楼的二层开着窗，可以确定里头是三个男人。
沈苍夜琢磨了一下。
要不然，一个一个引出来，各个击破，不见血，绑起来问话？
算了，麻烦。
直接解决吧。
沈苍夜一跃而上，一脚踢碎了窗户，扑了进去。
咣当！
玻璃散落成无数碎片，桌前的两个人讶然回头。
沈苍夜几步上去，一手抓住一个人后脑勺，往桌上狠砸了三下。
那两人连吱都没吱一声，人就晕了过去。
剩下的那一个戴着黑帽子的人正想去摸武器，沈苍夜一个箭步就到了他的面前，一探手，将他直接摁倒在地上。
“来三个人对付我，你们的前期情报工作好像没有做好，这么不尊重人么？”沈苍夜道。
“果然是你。”黑帽子咬着牙。
沈苍夜冷笑，“既然知道是我，你也是够心大的，觉得这样就能搞定我？”
黑帽子嗤了一声，“谁说我们……只带了三个人？”
沈苍夜心头一凛，在他开口的刹那，两只羽箭从棚屋之外不同的方向飞射而来。
那黑帽子道：“我们只是先行三个人，进这镇子打听消息而已，我们不是傻子，知道彼此实力悬殊……所以，我们特别花大价钱，另外请了雇佣兵。”
沈苍夜听到风声响起，身体已经先一步反应，侧跃躲闪开来。
——有埋伏！
他几个踏步冲到窗边，飞跃而出，感知力铺开，直取那埋伏的两个弓手。
树身又是一震，电光石火间，沈苍夜头一偏，几乎是与此同时，树干被打穿，羽箭穿出的位置，正是一秒前的脑袋所在的位置。
呵，果然是专业的雇佣兵，临危不惧啊。
沈苍夜一抬手，甩出两道风刃，直接将面前阻挡视线的树干削去。
他轻而易举定位了两个雇佣兵的所在，身形一闪，那两人一人后脑挨了一击，直勾勾从藏身的树上坠落下去。
他解决了那两个弓手，耳际乍然听到刺耳的轮胎声。
回头一瞟，就见停在小屋后院的那辆越野车正飞驰着离开，开车的正是刚刚他未能解决的戴黑帽子的人。
“想跑？”沈苍夜大步追去，剧踏风而行，身形起落之间已经赶上。
他落在车前，一手扣住底盘，带着风压的巨力，将整辆车掀翻过去。
开车那人猝不及防，整个人被倒转方向，狠狠撞在方向盘之后，晕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醒转过来，视野中一片血色。
再一看，他竟然已经被拖出了那燃烧着的吉普车骨架，人被绑在一棵树下，同样绑成一团的，还有他们一起来的三个同伴，以及两名雇佣兵。
“放心，都是皮外伤，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黑帽子听到漠然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沈苍夜走到他的身边，俯视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弗雷迪。”
沈苍夜淡淡道：“好，弗雷迪先生，这次我给你留下性命，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派来的，回去告诉你们老大，马上收手，否则，若有下次，来一个死一个。”
“我们……不会……收手的……”弗雷迪断断续续地说，“那样的仇恨……怎么可能……我们绝不会——绝对不会就此作罢！”
沈苍夜皱起眉头。
这些人，是和他有多大仇啊？
“你们的主使是谁？谁找我麻烦，我亲自去见他。”沈苍夜冷冷道。
“不……”弗雷迪的嘴角发白，吐出来的话语也是哆哆嗦嗦的，“这件事情……咳——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只要不掺合，我们就……不会……”
话没有说完，他的头一歪，又陷入昏迷中。
沈苍夜承认他在半死不活的情况下说出来的这番“狠话”毫无威慑力。
但是……他所说的内容，着实令人不得不在意。
这件事情与他无关。
那就是说，这一路以来的进攻都与他无关，他才是那个被不小心误伤的人。
那么，他们的攻击对象……是晓歌？
他们是什么人，又为什么会找上晓歌？
是那个军火组织的人么？
他说他们绝不会收手，那么，他所说的“那样的仇恨”……又是什么？

1076.一个关乎生命的抉择
解决完那几个跟踪者，沈苍夜在镇子里巡逻了一圈。
确定没有隐患之后，方才回到旅店里。
晓歌冲出来，条件反射的去抱他，想要查看他身上的伤势。
“放心吧，我没受伤。”沈苍夜说，“已经解决了，我们回房间去。”
晓歌顺从地应了一声。
回到房间里，他脱下了救治埃尔南的时候沾上对方鲜血的衣服，晓歌拿去洗了。
凝视着她抱着脸盆的背影，沈苍夜踟蹰了很久，才说：“晓歌，追我们的那些人的身份，你有头绪吗？”
琴鸟怔忡了一下，她那双恒久没有情绪的双眸湿润着，仿佛蕴含着难以言说的哀求。
沈苍夜叹了一口气，“算了。”
“我……”晓歌正待开口。
沈苍夜猛地抬起头。
余光瞥见旅店门口有人影晃过。
——直觉告诉他，这些人是冲着他们来的。
“沈医生？”晓歌道。
“噢，我忽然想起，有点东西忘了买，我去买点东西，一会回来。”
沈苍夜叮嘱了一声，直接往旅店之外奔去。
——那个人他见过，在前一天荒漠里追杀他们的某一辆车上，曾经拿着强弩想要打烂他们的轮胎！
沈苍夜一闪身来到旅店之外，见到那见到那个男人站在旅店的围墙之下，好像是在纠结着要不要往里面进。
刀光一闪，沈苍夜一手握刀就攻上去了。
近战搏击出其不意，对方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刀刃闪过，下一个刹那就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他的手也被制住，整个人被反压在墙上。
“我有没有说过……”沈苍夜耐着性子，“下次谁再来搞事，就死？”
那人身体还在颤抖着，却尽量让声音平稳，“沈先生，您好，我们之间或许存在着误会。”
“误会？”沈苍夜冷笑，“误会是你们围错了车，还是打错了人？”
那人喘了口气，说：“沈先生，我叫埃尔南，是来找您谈判的。您能不能先放开我，我们谈一谈。”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沈苍夜冷声道。
埃尔南提高了声音，“沈先生，我们调查过，你跟那个女人只是萍水相逢，我们恳请您——”
沈苍夜不听他说话，将刀刃往前抵了抵，“我没有心情听你的废话。”
果然……他们的目标不是他，而是晓歌。
埃尔南急声说：“容我向您道歉，我们先前把您当成敌人一样对待，我今天是来找您谈判的。”
他指了指地上，“您可以看看，我带了文件。”
地面上是他刚才在反击当中被打掉的一个文件袋。
埃尔南开始讲述：“那个女人，代号为晓歌的女人，是一个刽子手，她的手上血债累累！今天驻扎在这里的男人，弗雷迪，他的爷爷，就是被那个女人亲手所杀！而我的亲哥哥，也是被组织暗杀的！”
沈苍夜的手松了松，没有回答。
埃尔南继续说：“我们是一个由受害者的亲属组成的组织，叫‘复仇之焰’，我们要为我们的亲人复仇，我们在斗争中活下来，但家人不在了，我们活得几乎没有牵挂，唯一的支撑就是向那个玻利瓦尔的那个军火组织复仇。”
沉吟良久，沈苍夜放开了这个失去至亲的可怜男人。
埃尔南俯身拾起了文件袋，从里面拿出一沓照片。
那些照片，许多都是挖出来的枯骨，还有一部分是刺杀现场的照片。
每一张照片上，都有着名字，还有死亡的日期。
“这是那一个军火组织杀掉的人。”埃尔南沉声说，“我们花了许多时间才收集到了这些照片。也许，这些人的生命，对那个组织来说，不过是任务简报上一个无所谓的名字，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是哪个孩子的父亲，哪个丈夫的妻子，哪个浪子的挚友！”
沈苍夜说：“你们是要杀死那个组织的所有人，是么？”
埃尔南摇摇头，“我们是公正的，也是理性的。我们的法官、陪审团会给出判决。我们不会错判，但也绝不放过罪人。我们只是要把那个黎博利女人押送到我们的法庭——举证、认罪，我们会给出正义的审判和惩罚。”
沈苍夜皱起眉，“笑话，拿几张照片，你凭什么给人定罪？”
“您一时很难接受吗，沈先生？”埃尔南问道，“因为你和她是朋友？”
“与你无关。”沈苍夜冷声说。
埃尔南说：“我们花了许多时间来收集情报，我们的亲人、朋友被那个组织的人所杀，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沈苍夜摆摆手，打断他的话，“你想让我做什么？”
埃尔南欠了欠身，“沈先生，我们没有您那么厉害，我们都是半路出家，没有接受过什么武装特训，两次与您交手，我们伤亡惨重。直到调查了您的身份，我们才发现，我们本来可以和平的解决这件事情，我们只是想逮捕那个黎博利杀手，并不想对您不利，我们本可以避免伤亡的。”
“逮捕她？”沈苍夜淡笑，“你们好大的权力，谁许可你们这么做了？”
埃尔南叹了一口气，“沈先生，我们只是一群想要为亲人复仇的普通人，但我们会让所有罪人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
“那你又想让我怎么做？”沈苍夜问道。
“我们希望您不要再帮助她，离开这个镇子。”埃尔南说：“您可以去忙您的事情，不再和那个女人有瓜葛。我们也不会再与您交手，但是，那个黎博利女人，她必须付出代价。”
“什么都是你说，我凭什么相信你？凭什么你让我走，我就走？”沈苍夜道，“要知道，你现在可没有和我叫板的能力。”
“我们只是一群失去了亲人的可怜人，我们的确没法与您抗衡，所以我们来了，只是希望您能给我们一个机会。”埃尔南叹息道，“至于真假，沈先生，我们给您时间，您可以去向她求证，我们收到受害者亲属对她的指控，也做过调查……如果属实，我们需要您的一个承诺。”
沈苍夜想了很久，颔首道：“我明白了，我和她谈谈，这段时间你们别来打扰我们。”

1077.走,还是不走
沈苍夜在街边站了很久，想了很久，才回到房间里。
晓歌坐在床边等他，她静静坐着的时候，立腰挺胸，双膝并拢轻轻侧放，双手得体地放在腿上，优雅得如同一名贵族小姐。
……她又是怎么沦落到今天这个境地的呢？
“东西买到了吗？”晓歌开口问道。
不知道是想要试探什么，还是要确认什么。
沈苍夜没有回答她。
黎博利少女走过来，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她非常讨好地笑，“沈医生，我给你泡了茶，是在集市上买的红茶，他们说是很好的品种……”
她隐约觉察，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替他泡茶。
沈苍夜叹了一口气，问：“你一直知道的，是吗？”
黎博利女孩微微一僵，嗯了一声。
“你没有提前跟我说过这些，晓歌。”
沈苍夜想起她两次提出“能不能不要死人”。
她可能是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不希望让他们有伤亡。
晓歌不敢回答，好久，只是小声说：“你等我一下好吗，让我至少……最后还能体面一点。”
她向沈苍夜提到过自己的身份，但都说得很模糊，只是说自己曾经效力于玻利瓦尔的那个军火组织、完成了一些沾血的任务……但她从来没有直接告诉他，自己曾经在组织的胁迫下当过杀手。
……那是何等恐怖、何等肮脏、何等血腥的事情啊。
她一直有一种预感，当沈苍夜知道的一切，他们便会分道扬镳。
只是没有料想，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桌上的茶已经凉了。
晓歌简单梳洗，从浴室的出来的时候换了一件丝绸的衬衣，长发绾起。
柔顺的丝绸贴合着他的身体，勾勒出窈窕的曲线，半湿的长发有几缕垂在肩颈上，水珠顺下来，把细瓷般的肌肤处渍湿，水亮显眼。
沈苍夜坐在床边，黎博利少女习惯性的挨着他坐下，须臾，又有点小心的挪开了。
她觉得自己身上的血腥会沾染他的灵魂。
“对不起。”晓歌说，“我一直知道……我一直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人，也知道他们是冲我来的。”
果真如此。沈苍夜不免轻叹。
还是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第一个照面开始。”晓歌低下了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沈苍夜不语。
虽然猜到了她对这个组织有所了解。
但，被欺骗的感觉着实不好。
晓歌道：“根据我的情报，这个组织大约是两年前成立的，玻璃瓦尔的局势太混乱，军队也没法一一去追缉犯人，甚至于，连军队都与我曾经所在的那个军火组织沆瀣一气。有一些受害者的亲属，发誓要让杀手们血债血偿，他们中的一些较为富有的人出资，成立了复仇组织‘复仇之焰’，在全世界范围内追缉范围曾经的凶手。目前，他们还在不断的清算‘罪人’，我先前的教官手下这一批训练的一共七个人，共有四个人已经被‘复仇之焰’杀死了，我也是最近得到了消息，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们会来得这么快……”
沈苍夜揉了揉眉心，“你没有告诉过我。”
“对不起。”晓歌只能一再重复，“对不起……”
她不敢说，自己只是贪恋他给的那一点点温暖。
“他们那些指控属实吗？”沈苍夜问道。
晓歌颔首。
随后，她又很快开口，语气中带着些许哀求，“能不能，至少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沈苍夜示意她继续说。
“我的确杀过人，不止之前挖出来的那一家，还有……许多个，我一直不敢跟您提起。
“一场意外毁了我的家，我独自一人流落荒野的时候，被这个军火组织的人捡到，他们给我东西吃，给我水喝，我害怕被抛弃，只能按照他们的命令去做。
“他们训练我，磨砺我成为他们的刀刃，他们命令我一次又一次执行刺杀任务，带我去参加那些被我亲手杀死的人的葬礼，我一直在骗自己，告诉自己所有任务里需要除掉的人都只是目标，而不是生命……”
“后来的一次任务中，我、我目睹了一个生命的诞生，我忽然感到害怕——沈医生，我的确做了许多错事，我为那个组织完成了很多任务，但我、我……我不是那种嗜杀嗜血的刽子手，我真的不是那种人……”
她抬起脸，看到身边男人沉静的黑色眼眸，忽然眼眶发酸。
她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也许是过去的回忆太痛苦。
又也许是太害怕即将到来的那一场别离。
晓歌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任务。
她浑浑噩噩地回来，在惊惧中度过一夜，她蜷缩在地上，没有表情，也没有眼泪。
那个时候她没空去恨谁，她已经饿到没有力气去恨。
她死死盯着门，一直在想着，只在想着，要是有人来救她就好了，要是有个人能从天而降，赶来救她，那该多好。
为什么十五年前的那个时候，没有被他捡到呢？
黎博利少女看着落在手背上的泪滴，喃喃地说：“沈医生，你相信我，我知道我有罪，我也认罪，但是，但是……我不是那样的……”
说到这里，她蓦然打住，又丧气的垂下眼睛。
辩论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那些人的性命，那些不留情面的刺杀，她做了，那就是做了。
放在以前，她大概会乖乖认命，面对那些前来清算的复仇之焰，淡淡笑一声，说一句“我自己来”，然后一刀结果自己的生命。
然而，人在有了眷念之后，就没法洒脱了。
晓歌从一开始就猜到了这些人的身份，她像小孩子一样，藏着拙劣的谎言，只希望能享受生命中第一次的、难得的暖意再久一点，再久一点。
但总有瞒不过的一天。
只是，真正暴露的这一天，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对不起。”晓歌只能重复道歉的话语。
分明是希望自己至少在最后能在他心里留下些许好印象。
可开口却是自暴自弃的话语，“我就是这样的人，对不起，沈医生……我没法遵守约定，和你一起去钢铁萝卜城完成任务了。”
沈苍夜沉默良久，只是轻叹了一声。
“他们跟你谈过了是吗？”晓歌调整了一下情绪，试探着问道。
“嗯。”沈苍夜点头
“他们希望我离开。”
“你会走吗？”晓歌问道，带点侥幸又带点希望。
最后，她自己放弃了，不再询问他，只是缓缓的抱住膝盖，脸颊埋入其中。
原本，晓歌都计划好了。
她能替那些被她或者她的同伴取走生命的人收尸，那就用尽全力去做，哪怕死在路上也无憾。
要么就是“复仇之焰”先找上她，那样也好，她可以拿出刀，毫无眷恋的自我了断。
可是，上帝的安排永远出乎意料。
她本以为自己时日不多，却在最后的时间里迎面撞上他。
……要是他来得再早一点就好了。

作者菌出了个小车祸,休息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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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1078.小红帽,堂堂复活!第0
晓歌不记得自己接下来的时间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她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破罐破摔地用枕头堵住耳朵，不敢去接受现实。
迷糊之中，她睡着了。
她梦见她真的去到了罗德岛。
晓歌只听说那是一个巨大的陆地舰船。
她的大脑构思出甲板、舰桥……
她走在上面，看到沈苍夜站在不远处对着她笑。
他向她伸出手，“欢迎加入罗德岛。”
她说：“你不在乎我的过去吗？”
沈苍夜耸耸肩膀，“哎呀，没办法，谁要我捡了你呢？自己捡回来的人，当然是要负责到底的。”
……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会做这么美好的梦呢？
兀然间，房间里传来门响，然后是车子的声音。
晓歌猛地睁开眼睛。
屋里已经空了。
她反应过来，跌跌撞撞下了床，冲到窗边往院子里看。
院子空了，他的车开走了。
她的心也空了。
过去的残酷回忆要将她再次拖入深渊之中，晓歌又回忆起自己快要死的时刻，三番两次将自己救起来的人。
第一个救她的人后来成了她的“教官”，也是她今生最憎恨的人，她第一次选择相信别人，便遭到了背叛。
第二个救她的人是她心心念念，却总认为自己无法接近的人，他对她万般好，只是她背叛了他。
咎由自取，因果始终。
晓歌忘了自己是怎样回到房间里的。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正呆坐在床边儿，面前站着三个人。
“跟我们走一趟吧，晓歌女士。”为首的男人冷冷的看着他，“我叫埃尔南，代表‘复仇之焰’，来清算罪人。”
晓歌抬起头，眼眸中已经收尽了所有的情感。
她开口时，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只有清冷，“我有一个要求。”
“讲。”
“沈医生，和我一起的那个人，必须安全。”
“我们本就没有对沈先生动手的意思。”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在沙漠里你们不顾人死活，围我们的车，差点也让他受伤！”
“那是个意外，我们已经承诺，不会再对沈先生动手。”
晓歌的视线扫过，见到对方有三个人，除了为首的埃尔南之外，还有另外两人，都拿武器对着她。
晓歌没有拿武器。
真到了这一刻，她忽然感觉如释重负。
她慢慢站起来，“那么，你们要在这里杀掉我吗？”
埃尔南摇摇头，“我们会带你回去接受审判。”
晓歌无所谓地说，“那又有什么分别呢？最后的结果不一样是把我处死，没关系，如果你不愿意动手，我可以自行了断。”
埃尔南说：“不久前，沈先生来找了我。他跟我谈过了。”
晓歌的动作停住。
大脑一片嗡嗡声响，整个思维都是空白的。
有一刹那是狂喜，有一刹那想痛哭，混乱的情绪在胸中撞击着，她险些没能站稳。
“我……我以为他走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整个人仿佛是支离破碎的，连声音都微弱。
埃尔南没有回答晓歌的话，转而说：“沈先生跟我谈了你的事情，他说，你也是受害者之一，被那个组织掳走，强迫着去杀戮，他说我们不应该独断地去追缉……”
埃尔南絮絮叨叨的说了些话，黎博利杀手全都没有听进去。
脑子还在恍惚着，她听到埃尔南的最后一句话：
“谈判的结果，我们答应沈先生，让他同我们一起回我们在玻利瓦尔的总部去，旁听你的审判，你收拾一下吧，我们在房间外面等你。”
他离开了。
晓歌还呆愣愣的在房间里。
坐了好久，她突然触电似的蹦起来，往窗边跑。
她见到旅店院子里，沈苍夜正把补给往车上搬，昨天被攻击过的越野车已经修好了，应该是早上的时候去修的。
咣。
沈苍夜关上了车尾箱，正好抬头往上看。
晓歌一下子缩回房间里。
兀地反应过来，她又扑到梳妆台前，急急忙忙的梳洗打扮。
……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连最黑暗最肮脏的一面都被对方知晓，此刻却在为这一点点小小的妆容感到不满意。
黎博利女孩收拾好东西，跟着埃尔南出了旅馆，走到院子里。
沈苍夜刚刚关上车门，转过身，凝视着她笑了。
晓歌的嘴唇嗫嚅了一下，喏喏地说：“我以为你走了……”
“去修车了。”沈苍夜摊了摊手，“那天沙漠里，车窗都碎了，搞成那样怎么开啊？”
“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走？”晓歌问道。
沈苍夜笑了笑，“上次你发烧的时候，迷迷糊糊地跟我说了好多话，我忽然明白了，你为什么特别执着于十多年前，想要我去救你……那时候，你是不是刚刚被那个组织捡到、刚刚被他们训练，特别痛苦。”
“嗯……”
都被他猜中了。
“我没法回到十五年前，但是我可以抓住现在。”沈苍夜道，“我当然可以带着你逃跑，这些身手平平的复仇之焰，他们甚至没有经历过什么训练，对付他们简直不要太简单，但是……”
晓歌静静听着他说。
“但是事情不会就这样了结。”沈苍夜温声说，“很多时候，武力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就算我们全身而退，你心里还是有这么一个坎，你未必会开心。但是去了，他们会审判你，让你认罪，我想，审完了，你的心结就打开了——只有那样，你未来才有可能去尝试其他的路。”
晓歌摇摇头，“可是，审判的结果只会是我被处死，我本来就该偿命的。”
“法官断案还要听两面陈词，还会酌情考虑，没发生的事情你不要担心。”沈苍夜说。
晓歌悲观的叹息，“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
她没有说完，突然停住了。
因为对方走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
黎博利少女的身体随着呼吸一起有节奏的战栗，沈苍夜听到她手里提着的包摔落在地，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回抱他。
沈苍夜说：“我说过我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所以不管前路如何，我陪你走。你要是能活着，你就得来罗德岛；你要是被处决了，我给你收尸——谁要我捡了你呢？自己捡回来的人，当然是要负责到底的。”
他说的那一句话，竟然与梦中的如出一辙。
晓歌被逗笑了，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笑着笑着，笑出了泪水。
前路如何，已经不再重要了。
只是此时此刻，就足够她咀嚼余生了。

了%1079.拯救悲伤小鸟人人有责>也
“复仇之焰”的总部在玻利瓦尔的一个移动城市里，必须要靠低空飞行器才能抵达。
离开雷姆必拓的荒野之后，他们几经辗转，乘坐飞空艇来到了玻利瓦尔边陲的一座移动城市。
复仇之焰组织的据点就在这里。
组织中有几位在当地比较有名望、或是经商较为富裕的人，出资买下了几处房产，作为组织的根据地。
随着越来越多受害者家属被找到，组织的人员也随之壮大。
他们慢慢的收集情报，训练人员，开始了他们的复仇计划。
抵达玻利瓦尔之后，沈苍夜和晓歌被分开安排了住宿。
复仇之焰购买的房产中并没有设置囚室，晓歌被安排在沈苍夜对面的房间，但她的所有行动都受到严格的管控，出入都会有人全副武装随时跟随。
来到这里两天，明天就是审判的日子了。
沈苍夜联系了安赛尔，给保全派驻的任务重新进行了分工。
原本的安排，第一阶段他们要对钢铁萝卜城的矿洞地图进行侦查，第二阶段才是开始清剿矿洞。
一开始的安排是，沈苍夜和安赛尔、火哨小队进行任务第一阶段的侦查，第二阶段交由其他干员完成。
眼下，沈苍夜还在玻利瓦尔，时间上肯定是来不及了。
于是，沈苍夜换了班，让原本负责第二阶段了其他干员和安赛尔、火哨他们一起完成第一阶段的任务，自己则是在返回雷姆必拓之后，再去完成矿洞的清剿任务。
把事情安排妥帖之后，沈苍夜放下了手机。
这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
沈苍夜应声过去开门。
门一开，见到晓歌站在门外，同行的还有埃尔南，他负责监视晓歌。
“十分钟时间。”埃尔南冷冷看着晓歌，然后关上了门。
“晓歌，怎么了？”沈苍夜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黎博利女孩看上去非常憔悴。
她站在沈苍夜的面前，说：“沈医生，我想……我想最后为你弹一曲。”
“最后……？”沈苍夜很不解，但还是从行李中拿出了那一把精心包好的竖琴。
晓歌哥安安静静的弹完一曲，再抬起头看面前的人，目光忧郁又迟疑。
她说：“沈医生，你说过你喜欢我的演奏……明天就要审判了，这也是我送给你的最后一曲。”
沈苍夜打断她的话，“别说这种话。”
“沈医生。”晓歌认命的低下头，“我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我本来就该偿还，也许这种时候我不应该说这些话……但我怕我真的没时间了。”
“别急，会有办法的。”沈苍夜只能这样安慰她。
晓歌说：“沈医生……如果没有你的话，现在应该是我这辈子最解脱的时候，我不畏惧死亡，我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只是，我现在只希望你好好的，一声平平安安地度过……”
“晓歌，先别那么早就开始说遗言。”沈苍夜有点哭笑不得，伸出手摸了摸她鬓角的耳羽。
青灰色的琴鸟闭上眼睛，轻轻蹭了蹭他的手心，很享受他的抚摸。
沈苍夜道：“这样，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可以吗？”
晓歌愣了愣，还是点点头。
“你说你以前调查过‘复仇之焰’这个组织的情报，我问你，他们抓人，是一个一个抓的吗？”
“是的。据我所知他们每次只会追踪一到两名杀手，并且逮捕。”
“那你知不知道你以前所在的那个玻利瓦尔军火组织的据点？”
晓歌疑惑地望着他，“我……手上有一些线索，回忆虽然有点模糊，但是找到他们应该还是做得到的。”
沈苍夜问了她好几个问题，晓歌都一一作答，却不解其意。
“嗯。”沈苍夜颔首，“明白了，听说我，晓歌，你不要想那些没发生的事情，现在想，也没法改变什么，今晚安心睡一觉，明天过后，我们再讨论怎么办。”
“可是……”晓歌不懂，事到如今还能改变什么？
沈苍夜笑了笑，安慰她：“涉及组织的案子很特殊，要考虑到种种因素，被捡到的时候你还是孩子，哪怕把我摆到你的位置上，我也没有更完美的法子。很多因素，法官都会考虑的，别太担心。”
晓歌迟疑很久，只能低低嗯了一声。
审判的时间，是在次日早晨八点，在一处较大的房间里进行。
审判庭的形式模仿了玻利瓦尔通用的庭审格局，有控方有辩方，还有公民陪审团，庭审最后方还设有旁听席。
沈苍夜坐在旁听席上，看着晓歌被带进来，法官和书记员、陪审人员纷纷就位。

第1080.異議あり!#吧
宣布开庭程序之后，控方发言。
控方一共六人，都是有亲人死在组织手上的受害者亲属，与晓歌有着直接的联系。
控方代表是一个中年女人，她淡然的起身读诉状。
她的亲女儿死在了军火组织手下——
组织绑架了她的女儿，用以胁迫她的丈夫，转让一批源石物资……最后，她的女儿死在了晓歌和她的同伴刀下。
中年女人代表另外几位受害者亲属询问每一个案子的时间、具体的情况。
晓歌一直低着头，一直在道歉，声音却越来越小。
她的表情很痛苦，旧日的回忆又泛起在心头。
接下来的举证环节，受害者的家属们拿出照片、或是传唤证人。
年轻的黎博利女孩被反复的问及那段不堪的回忆。
她瑟缩得越来越小，语无伦次，最后手足无措向受害者亲属们跪倒，恳请他们的谅解。
一旁的警卫拉住了她，她的手脚还带着镣铐。
控方代表越说越愤怒，直到法官用木锤轻轻敲了一下长桌，她刚才醒悟，停了下来。
黎博利少女在所有人的指控中如同一叶偏舟一样，风雨飘摇，除了道歉她没法对那些受害者的亲属说出其他的话来。
举证认罪的过程结束，法官压了压双手，示意所有人肃静。
他正要开口，沈苍夜兀然起身，疾步冲到了旁听席的最前方。
“——法官先生，各位陪审团成员，我有话要说！”
听到声音从后方传来，所有人都是吃了一惊。
法庭里一片肃静，除了参与庭审的人员，旁听席上的人是不允许发言干涉庭审的。
这直接在旁听席发言，可是对庭审的大不敬。
佩洛法官露出不满的神色，“先生，请您坐下，您是旁听人员，您没有权力在庭审中发言。”
沈苍夜不理会他，径自说道：“法官先生，请问‘复仇之焰’组织这三年来，一个一个的去抓捕、审判你们所谓的‘罪人’，花了多少人力、物力？收集情报、追捕、战斗，折损了多少人员？”
法官面露不悦，“警卫！把他拉出去！”
几名警卫立刻起身向这边围过来，但是还未靠近，就被沈苍夜一记眼刀喝退了。
沈苍夜提高了声音，“听我一句吧，法官先生、控方代表还有陪审团的各位——你们现在审判的这个‘罪人’，她有着你们所欠缺的东西——她知道关于你们所仇恨的那个组织的所有情报，也具备与他们抗衡的能力！”
一片哗然。
旁听席议论纷纷。
沈苍夜继续说：“与其处死她，为什么不给她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让她替你们去对付那个组织？”
更多的警卫收到了消息，推开门冲了进来。
晓歌惊了惊，她站起来像扑向旁听席，却被身后的警卫制住。
“沈医生，我不值得你这样……”黎博利少女喊道。
“你值得。”沈苍夜只说了这一句话。
晓歌泪流满面。
沈苍夜将目光投向庭审的最前方，“法官先生，您觉得呢？”
法官瞪视了他半晌，冷冷笑道：“可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打乱庭审的秩序？你说的这些废话，我一句都不想听，这些东西都与我无关……”
“我知道我在打乱秩序，至于是不是与您有关，您可以听我说完之后再斟酌。”沈苍夜不甘示弱的回瞪，“我只是想提醒在座的诸位——这个军火组织收收养了大量战争孤儿，他们将这些孤儿训练成他们的武器，这些孩子刚进入组织就被毒打……如果他们不听从命令不动手，他们就会死在组织的虐杀下，而现在，这个残忍的过程还在不断的重复！更多孩子在变成刽子手！一个一个审判罪人有什么用呢？与其事后清算，为什么不从根源上断绝惨剧的发生？”
晓歌被军火组织捡到的时候尚且年幼，这张无暇的心灵被战火染上了鲜血，组织将经由训练的孩童作为武器投入战争，利用敌人对孩子的松懈进行斩首。
等孩子再大一些，就根据他们的特质，训练成潜藏在不同行业的杀手。
例如晓歌，她是以一个家庭教师、音乐家的目标进行训练的……而组织现在还在不停地制造杀人机器。
法官皱起眉，“我们会做的，但是不是现在。”
“是吗？”沈苍夜摊手，“但我想你们根本还不具备与那一整个军火组织抗衡的能力，因此只能挑落单的杀手进行追捕，我说的对吧？军火组织总有一天会知道你们，找上你们……那个时候，你们的努力很有可能全部付之东流。”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复仇之焰”组织的几位创始者，坐在旁听席上，亦是若有所思。
沈苍夜道：“你们的这位‘罪人’，她的确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以至于哪怕处死她，也很难弥补受害者家属的心伤。但是她也同样掌握着你们不知道的情报——关于那个秘密的军火组织、关于训练杀手的教官们，这些情报，足以成为撬动组织的支点，不是吗？如果一直放任他们，更多的妻子会失去丈夫，更多的父母会失去孩子，更多的受害者会产生。那么你们做的又有什么意义呢？永远在事后清算——没有勇气放手一搏的话，你们什么都改变不了！只会有更多悲伤的受害者家属加入你们，不断地重复这个过程罢了！”
原本还有一些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变得有些吵闹的法庭，在他这一席话之后便鸦雀无声。
沈苍夜呼了一口气，最后道：“给她一个机会，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替你们找到、清剿那个军火组织。”
埃尔南看着沈苍夜，又看着法官。
两次交手，他知道沈苍夜的确有本事说到做到。
“我说完了，我违反了法庭的秩序，我自觉离开。”沈苍夜说完，便起身离开了旁听席，走出了法庭。
他离开之后，法庭依旧寂静，只留下若有所思的众人，和目光变得凝重的法官。

第1081.无以为报,唯有…夫1
审判当天并没有出结果，要综合各方意见再做评议。
晓歌被送回自己的房间里。
她怔怔地坐在那里，须臾，又听到门外的响动——埃尔南的声音，问你想干什么。
接着，是沈苍夜在说话：“我请求见一见法官，还有陪审团、控方的各位代表。”
埃尔南说：“我不能冒这个风险让你去见他们。”
“我只是去谈话。”
“沈先生，我们难以控制你，因此我也存有戒心。”
沈苍夜的声音还是笃定，“我理解，你把我拷上，让人押我去，我跟他们谈……”
晓歌不自觉的落下泪来。
她扑到房间门口，打不开反锁的门，她只能隔着房间门呼喊，“沈医生，别管我了，我不配你这样做……”
……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
她一遍一遍的喊，门外的人不为所动，仍然固执地坚持他的要求。
又过了一会儿，走廊再度安静。
第二天清晨，房间门被打开，作为罪人的晓歌被传唤，听取庭审结果。
法官宣布了一个出乎意料的讨论结果——
晓歌本该被处死，但是考虑到她手上掌握的情报，如果她能将组织的训练分部门剿灭，便酌情减刑，抵消掉她本该受的刑罚。
那位控方代表冷眼看着她，不依不饶说：“我们这样选择，并不代表你的错被抹除了，也并不代表着我不恨你！我对你的恨，你死一万次也没办法弥补！只是，他们还在不停的制造第二个你、第三个你，我们要阻止悲剧的发生……至少你的那位同班是这样劝我的——我们信任他，所以也给你这个信任，仅此而已。”
晓歌久久的站住，恍然。
昨天她回房间之后，沈苍夜想必是一个一个的去找了庭审之中参与的每一个人谈过。
晓歌被押送回自己的房间，她手上和脚上的枷锁被拆掉了。
取而代之，她的手上戴上了一个追踪定位装置。
在她完成自己的清剿任务之前，她要一直戴着这个装置。
晓歌用手摩挲着定位器……是很普通的定位装置，很轻易就能毁掉。
给她取下镣铐，戴上这个定位器，就代表着给了她足够的信任，因为她可以随时逃离。
“复仇之焰”，一个本是仇恨着她的组织，竟然给了她这样的信任。
他们需要她去斩断更多的悲剧。
晓歌想着。
这份信任，又是沈苍夜昨天晚上花了多少心力才换来的呢？
他和法官，和每一个陪审团成员，和控方代表都谈了些什么，又向他们许诺了些什么？
她陷入万千思绪。
倏然，敲门声响起。
晓歌连忙去开门。
那个她无限思念又不知如何面对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嗨。”沈苍夜打招呼，“审判结果怎么样？”
“他们……要我去剿灭那个组织的分部门，也就是……我的教官所在的地方。”晓歌见到他，几乎是下意识退了半步，诚惶诚恐。
她忽而想起自己刚从庭审回来，还未来得及重新梳洗打扮，这样见沈苍夜，未免太过失礼……
沈苍夜见她退了半步，有点哭笑不得。
就这么怕我吗？
黎博利少女非常忸怩，小声的说：“沈医生，我想我没法参加保全派驻任务了。这一路来，您对我的恩情，我没法回报。”
“为什么没法参加？”沈苍夜纳闷。
晓歌不知所措，“我要潜入到组织的庄园，可能没法全身而退……”
话说出口，她才惊觉，自己从来没有什么主见，从来都是被现实推着走。
她太想有一个人告诉她该怎么做、该做什么。
可是事情总是难以如愿。
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个人，自己却已经陷入囹圄，挣扎不得。
晓歌解释说：“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收集组织的情报，我目前只是知道庄园的大概位置和人员布设，但是更确切的情况还需要再调查，行动的时候，我也不确定能走到哪一步……”
“你打算自己先去把这个事情了结了？”沈苍夜问道。
晓歌颔首，“对不起，沈医生，承蒙好意，承诺好的事情，我恐怕没法兑现了。这些日子以来，您一直对我这么好……”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说道最后停住，再也说不下去了。
深蓝色的小鸟拉着沈苍夜进到房间里。
她的眼圈微微发红，道：“沈医生，你……你要了我吧。”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伸手去解沈苍夜的衣扣，笨拙踮起脚尖想要吻他。
“不、不是——等等！”沈苍夜吓了一跳。
“苍夜，你要了我吧，你要了我……”晓歌喊他的名字，声音小心翼翼中透着动情，“除了我自己，我再也没有别的什么能给你，你对我的恩情我偿还不起，我只能……只能把自己给你……”
她说着说着，只觉心口阵阵的痛，她紧张又无措，但还是执拗地拉住他的手摸索自己的身体。
沈苍夜扶住她的肩膀，后退了一步，心跳有些加重。
“晓歌。”沈苍夜扶住她的肩膀。
黎博利少女的身体僵了僵，“你……你不想要我？”
“呃，不是这样。”沈苍夜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晓歌。”
“连碰都不想碰我吗？”黎博利少女失落的垂下眼睛。
她感觉自己要流出泪来，“还是说，你介意什么……你放心，我是干净的，我没有——”
“停，停，咱们不说这个——听着，我救你帮你，不是贪图你这些！更不是为了让你走投无路不顾一切地来偿还我……用这种方式！”沈苍夜抓了抓头发，这都什么事儿啊。
晓歌咬了咬下唇，颤声道：“没关系的，我愿意献给你，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沈苍夜缓过神来，坐在床上，拍了拍自己身边，“我们聊一聊。”
琴鸟乖巧地坐下了。
沈苍夜忽然感觉心疼。
晓歌受到的教育，毫无疑问是扭曲畸形的。
年幼时期，当所有孩子都在父母的庇护下慢慢接受新东西的时候，她却在教官的毒打之下哭泣。
她没有以一个正确的方式去认识这个世界。
正因如此，她形成的观念也一定程度上是偏离正轨的。
……她总是把自己当成一个物品、一个工具，或是把自己看得很低很低，不值得任何人的付出。
童年的经历总是会影响一生，未来，不仅需要花功夫去慢慢改变她的一些奇怪的观念，她自己大概要花好多时间才能治愈童年的阴影。
沈苍夜握住黎博利少女的手，说：“晓歌，我不管以前你的教官是怎么教你的，我现在想你知道，欢愉是上天赋予你的权力，你本就有资格去享受，同时你也拥有自己身体的处置权，理应交给一个深爱你的、你深爱的、同时尊重你、珍惜你、值得你去付出的人，没有什么‘献给’、‘占有’、‘得到’，也绝对不是因为亏欠了别人什么，或者是觉得自己偿还不起，就把你自己作为一个物件、作为一个筹码交出去，只有彼此相爱、彼此的珍惜、信任和水到渠成。”
晓歌小心地说：“你会因为这件事……觉得我很恶心吗？”
“不！怎么会！”沈苍夜摆摆手，“我只是在想，你其实不用把自己看得那么卑微，你身上有很多闪光点。”
“是吗……”晓歌不知所措。
沈苍夜叹一口气，拉住她的手把她揽进怀里，在她耳边说：“我非常感谢你对我的信任，但是我不能这样趁人之危……我想告诉你的是，你不是一个物品，从来都不是，你很重要，很值得他人的珍惜。”
晓歌垂首不语。
她想说自己完全心甘情愿，可是事已至此，又不知如何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