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变成魔法少女那件事 作者:BrokenYuri 简介: 【微致郁,变百1v1,微刀有糖】 她是代理人,也是偶像,她曾经是“哥哥”,现在只能女扮男装,艰难地维系着身为兄长最后的尊严。 直到……她看到自己的妹妹举着一个夸张的应援牌,站在自己身前,眼睛冒着星星。 她傻眼了。 我可是你老哥啊! 第一卷·彼岸之歌 1、是魔法少女 清晨的空气夹着湿润的凉意。 听着从妹妹房间里传出的起床铃,柳濑直人不急不忙地将炉灶扭开火,一只手拿起手机用肩膀夹在耳朵边。 通话那头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 “……昨天的事情辛苦了,伤势好点了吗?” “没什么大碍,多谢关心。” 直人从冰箱里取出鸡蛋,在刀背上轻敲一下,蛋液从敲破壳的鸡蛋里滑出,在平底锅上堆成一滩,很快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 平底锅边缘倒上半勺料酒,熟练地抄起锅翻了一圈,撒上盐末,从透明变得金黄。 “那个……西琦医生那边拜托我将诊断记录转交给你,我待会儿给你送过来吧?” “不必,今晚我会回总部,到时候再取吧。比起这个,前坂川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除了那两个幸存者之外还有其他发现吗?” “没有了……而且后续工作进展也很不顺利,”对面叹了口气,“没有‘堺碑’我们的人寸步难行,青兰她们调查之后已经返回,大概会暂时推后吧……算了不说这个,对了,最近你就在家好好养伤,剩下的事情就暂时交给青兰她们。只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诗音那边还要继续拜托你,你知道的,那孩子情绪似乎不太稳定,所以……” “我明白的,这边就交给我吧,”直人往后望了一眼,“不过我妹妹快要起床了……” “哦~我知道了,”对面笑了笑,“那么回聊~” “嗯。” 说完挂了电话。 直人放下手机,沉默地暗自叹气,从客厅后面的房间里传来窸窣的声音,妹妹已经醒来了。 这个偌大的家里,只有他和妹妹两个人。父母已经两年没有回过家,这期间照顾上学的妹妹便成了他身为哥哥的义务和习惯。 他和妹妹的关系算不上好——倒也不是以恶劣的态度对待彼此或是互相认为难以相处什么的,只是现在她们二人之间与很小时候那种形影不离的模样相去甚远,两人之间的距离也随着最近一年多以来发生的各种各样无可避免的事情而慢慢变得生疏起来。 妹妹还小的时候倒是很黏他,但从柳濑直人进行“那边”的工作之后开始他们兄妹之间便渐渐变得没有什么交流了。和大学中途辍学的柳濑直人不一样,妹妹在学校担任了学生会干事,学習成绩优秀,是很出色的优等生。 柳濑直人偶尔也会安慰自己——反正小孩子的成长路上总会经过这样一个阶段,脱离对他这个哥哥的依靠对妹妹来说这大抵是好事。但他心里也明白,这一切的改变其实都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只是他无论如何无法在这方面进行退让而已。 他将蛋饼滑进餐盘里,然后端出烤番茄和香肠、培根,以及一块水果布丁和全麦面包,和掺进了碎坚果与蜂蜜红枣的燕麦牛奶。在这个人类社会被逼至一隅苟延残喘的落魄时代,这些食材已经很少会出现在餐桌上了。 他从柜子里取出妹妹的马克杯。 虽然被妹妹拿来当日常用的喝水杯使用,但其实马克杯的款式更像是某种仅仅作用于观赏的类型,做工称得上精致,很新,是前一阵子妹妹带回来的“周边礼品”之一,侧面印着“魔法少女·艾芙尼尔”的Q版图案,以应援色写出风格夸张的词。 柳濑直人蹙着眉头翻来覆去地看了一圈,摇摇头放下。 他了解妹妹的一些课余的喜好,妹妹很喜欢“艾芙尼尔”,与“艾芙尼尔”相关的事情她总会格外关心,即便与其本人的风格有些不搭却被视作珍宝。 当然,妹妹喜欢什么都无可厚非,柳濑直人也不是什么喜欢对她人多嘴的人,只是……这种心情该怎么描述呢,感觉有些微妙。 “魔法少女·艾芙尼尔”并不是什么现下流行的学生之间的动画偶像,而是一个货真价实存在的人,一个在这座城市各个方面都有所影响力的人,她的官方代号为“代理人:Ephnel(艾芙尼尔)”。 “代理人”,旧作“特工”,一般也被称作“超级英雄”,是近几年时间里随着“白洞侵蚀”现象的公开化而一同出现在人们视野里的名词之一。在这个时代,为了维持城市的稳定,为了抵抗“白洞侵蚀”带来的灾害,每个城市都配备有不下十人数量的“代理人”,她们统一受到名为“秩序者”组织的管理,是这个时代里接管了人类未来的明亮星光。 每个“代理人”代号唯一,且全都为女性,她们掌握着超脱科学解释范畴的宛如魔法一般的力量,与“侵蚀灾害”作战从而保护城市不被侵蚀所吞噬是她们最重要且唯一的职责。 偶尔,她们也会出手打击犯罪。 因为其行为的定义难以进行界定,也因为其工作性质特殊而无法以常理约束,所以她们同时也有“制裁者”、“义警”、“私刑者”等等不同的称呼。 总之,因为这个世界受到“侵蚀”的威胁,所以人们需要“代理人”,这让“代理人”们的地位变得特殊。 而“艾芙尼尔”就是最近两年活跃在这个城市的“代理人”之一,官方代号为“Ephnel”,是这座城市被称之为“首席”和“最强”的代理人。因为她的战斗服风格别具一格而被冠以了“魔法少女”的别称,她不仅仅是代理人偶像,更是市民眼中的英雄,只不过因为外表而更多被以“魔法少女”称之。 柳濑直人的妹妹汐见雪奈便是“艾芙尼尔”的忠实铁粉,她收集了很多和“艾芙尼尔”有关的东西,诸如外套、钥匙扣、杯子、书包、笔记……等等,大多是“艾芙尼尔”后援团里下发或是出售的周边商品。 没错,虽然“艾芙尼尔”是“代理人”,但因为她本人还同时从事着“秩序者组织”在这个城市的代言和宣傳工作,因为她强大的实力以及活跃的表现而在民众中取得了不低的人气,结果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变成了有如偶像一样的人设,不知不觉也就有人自发组织起来了“后援团”那样的东西,汐见雪奈就是其中一员,甚至是其中的主要人员之一。 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但事实上,艾芙尼尔本人对此颇有微词,因为无论是加入代理人而战斗也好,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担任“代理人偶像”也罢,最初都并非出于她的本意。 这算是不为人知的秘密。 至于柳濑直人为什么知道这些…… 因为,她(他)就是艾芙尼尔。 虽然难以启齿,但她的确是那个令妹妹为之无比痴迷的艾芙尼尔本人,如假包换。 现在,是她为了维持自己作为哥哥的身份而女扮男装的模样。 这件事情要从一年多以前说起,那时候步入大学的柳濑直人卷入大规模侵蚀导致的“白洞事件”,意外变成少女,成为女性的她成为了罕见的能与“秩序之力”共鸣的“适格者”,并通过这样的体质初次与“秩序之力”共鸣并“变身”,成为“艾芙尼尔”。那次之后,“秩序者”组织主动与她接触,招纳她作为“代理人”活跃在这个城市,她自那时正式登入作为代理人的行动代号“Ephnel(艾芙尼尔)”。 于是她的另一重身份“Ephnel”诞生了。 …… ———————————— 2、并非兄妹 柳濑直人花了很长时间才逐渐習惯了作为代理人生活。 在两年的时间里,她从新晋代理人起步,一步步攀登,最终成为了这个城市独当一面的第一人——也就是所谓的“首席”,日复一日地与侵入了这个西京市城市区域的侵蚀体战斗便是她最重要的职责。 没有被下达派遣任务的时候,她为了维持自己原来的身为兄长的身份女扮男装继续扮演着“柳濑直人”,简单来说就是在妹妹面前做戏。已经成为女孩子的她在男生中看起来有些过分清秀,嗓音刻意压低反而感觉怪异,这样的伪装说不上天衣无缝但找找借口倒是能搪塞过去。 从来都没有人会怀疑他是代理人,因为……能与信标进行共鸣并获得力量的代理人只可能是女性。拜此所赐只要“柳濑直人是女孩子”这一层秘密不被揭穿,那么她在妹妹面前就不担心作为代理人的身份会暴露。 这就是她的生活,波澜不惊地持续了近两年时间,起初的时候连执行任务就已经竭尽了全力,更别说兼顾妹妹的感受了,一直到后来才终于能够在任务中变得游刃有余。 至于作为“代理人偶像”活跃起来,则是最近几个月的事情。 终末的时代里人们需要信仰和精神支柱组织也迫切需要一个被足够多的人所接受的代言人,于是塑造英雄而制定的“企划”就这样确定下来了,那时候的艾芙尼尔已经愈渐有成为这座城市最强代理人的潜质是代理人之中迅速拔起的新星,出众的外貌和令人感到舒适的亲和力让她顺理成章地被一致认可,成为了那个“象征”——而令企划制定者中的大多数人都感觉到意外的是,艾芙尼尔在被以英雄的身份推到人前之后,却立刻演变成了与“偶像”相似的模式。 于是,企划制定者们顺水推舟,干脆让艾芙尼尔尝试了一些线下的以偶像活动为蓝本的宣传企划,大获成功,到最后,艾芙尼尔被称为“偶像”的次数已经与她被称作“英雄”的次数相差无几,可以说,艾芙尼尔成为代理人偶像只是一次无心插柳的意外,最终促成这个意外的过程和最终取得的成果却出人意料,而对艾芙尼尔来说,作为偶像活动至今她并没有太多实感,对她来说这一切都更多是类似于执行任务而已。 但,“奋身战斗的偶像”,这样的人设在这样的时代真的颇受欢迎,可以说,其实是非常成功的“意外”。 “呼……” 看着口杯上印着的自己的Q版形象,柳濑直人轻叹口气,拿着杯子走到桌前。 她的脸上贴着纱布,腰部也缠着厚厚的一圈绷带,这些伤势在昨天的血战中留下,靠着“秩序”之力带来的力量缓慢恢复。以代理人的恢复力,这样的伤势不出一周就能痊愈,但伤口的剧痛以及心理上的疲累却并不会简单被消除。 她其实挺像睡一觉,但想到现在是一天中难得的与妹妹共进早餐的时间,她忽然又觉得充满力气了。 想到自己的妹妹,她轻哼着歌慢悠悠地往马克杯里倒入燕麦牛奶,放在桌上,很快,早餐的最后一步算是准备完毕,香味肆意地在鼻头乱窜,她将面包香肠和烤番茄摆成好看的形状才满意点头。 做出一份令人垂涎的早点对她来说算是不可多得的乐趣,只是妹妹已经很久不会对柳濑直人的厨艺进行点评了,这让她感到些许失落。 她揉了揉眉头,深吸口气,如果说是在总部那边,现在的她大概会小声地哼起歌,但在家里做这样的事情大概会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她只能将雀跃藏在心底。她将杯子和勺子摆放好,取下围裙走到妹妹的房间门前,抬起手,正准备敲门,门在这时候从内打开了。 眼前出现了身着雪白睡裙的少女的身影。 她的妹妹,汐见雪奈。 如鸦羽一般的乌发长至腰间,清澈的眼眸、稍有润意的唇瓣,睫毛卷翘鼻梁高挺,身段虽还未长开,但也窈窕有致,秀丽可人。 在柳濑直人眼中,雪奈就是无可挑剔的公主殿下,精致而尊贵。 但可惜,这位公主对他不甚感冒,至于原因……大概比较复杂。 “哟,早上好啊,雪奈。” 她收回准备敲门的手打了招呼,虽然心情还算不错,但她并没有因此而特意让自己的脸上浮现过多的笑容,只是淡淡的微笑。 汐见雪奈站在门前,看不出早晨的慵懒。 “嗯……早上好。” 她回应道,声音如初秋的细雨般温和,却平淡异常,不夹杂着柳濑直人所期待的起伏。 汐见雪奈径直向浴室走去。 早晨的简单交流大抵就到此结束了——虽然说出来只会令柳濑直人叹息,但不得不承认,她们现在之间的相处模式根本不像是兄妹,反倒像是某种契约关系的合租室友一般,对于雪奈从两年前和最近两年间对待自己态度的变化,柳濑直人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因为妹妹对她的态度并非一日而成,这都是因为她自己有意一手铸成,她对此也没有什么话可辩解。 “早餐已经做好了,有你爱吃的烤番茄和燕麦牛奶,洗漱之后就过来吃吧。” “嗯……” 雪奈进了浴室,传来门框清脆的嗑哒声。 柳濑直人抿抿唇,来到餐桌旁坐下。 自一年多以前的那次意外之后,她开始刻意疏远自己与妹妹之间的距离,渐渐的,她的妹妹不再黏着她变成了这副不冷不热的模样。 雪奈其实是父母远方友人的女儿,在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死于“意外”,尚且年幼的雪奈被送来这座城市寄住在柳濑直人的家里,她们二人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但仍旧以兄妹相称。 前几年时间,柳濑直人的父母执意要前往国外,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干脆将她和雪奈丢在了国内。 …… ———————————— 3、陌路 柳濑直人与妹妹并非是亲兄妹。 所以柳濑直人尚有所自觉,她从来都不会站在“哥哥”的立场上对雪奈指手画脚。 很多时候柳濑直人只是保持温和的缄默,安静本分地扮演好自己“哥哥”的形象,照顾妹妹,帮衬妹妹,陪着妹妹,相对的,雪奈也很懂事细心,以妹妹的方式对柳濑直人表达感谢与关心。 小时候她们之间的关系很好、很令人羡慕,但这种相处仅仅维持到一年多以前便迎来了结束。 柳濑直人是“代理人”,来自组织的战斗与训练任务令她自顾不暇,后来被推为代言人之后又忙于定期的见面活动更是让她没有与雪奈相处的时间,而雪奈是学生会干事,忙于学业和学校事务,也很难抽出太多闲暇的时间。她们的时间时常相互错开有时候一周下来都见不上几次面,彼此生活的轨迹没有交集也就更没了什么共同话题。 她们都不是什么善于交谈的性格,一天下来本就说不了几句话,结果在此之上,柳濑直人还不止一次地让妹妹需要她的时候却因为工作原因而放任妹妹孤独一人,被邀请了毕业典礼和学园祭结果也爽约了。 柳濑直人一直记得,那天她在作为代理人出战对抗侵蚀体的时候妹妹独自一人面对着侵蚀体的追逐,到最后等到的不是身为“哥哥”,而是时为“艾芙尼尔”的她。 如果“艾芙尼尔”迟一分钟赶到,雪奈大概就会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当时的情况就是如此紧急,所以在雪奈的心目中一直以来依赖着的、可靠的“哥哥”的位置在某种程度上被当时救下她的“艾芙尼尔”所取代了。 这样类似的事情像是堆积的雪花,凝成了二人间的冰层,原来形影不离的“兄妹”二人现在变成了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不再欢声笑语的“同居人”。 这一切有柳濑直人刻意为之,也有迫不得已。 在雪奈发生意外的那一天,她真的没想到自家妹妹会突然独自离家最终遇上侵蚀灾害的袭击。而至于其他的时候,柳濑直人一方面是任务在身迫不得已,另一方面……柳濑直人保守着一个关于雪奈的、连雪奈自己都不知情的秘密,她刻意地回避雪奈、遣退暗中保护自己和雪奈的人、让雪奈转校来到西城区的友澄女子学园,这一切都是为了让雪奈与自己所在的“这边的世界”绝对隔绝,一年多的时间以来,这样的疏远卓有成效,没消太大功夫雪奈就已经不再跟在她身后,“哥哥、老哥”这样嚷嚷了。 总而言之,虽然也有不少的客观因素在内,但结果上来说一切的恶果都是自己亲手、刻意造成的,所以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柳濑直人对此颇有自觉。 但唯独对自己的遭遇和选择,她没有什么好多嘴的余地。 柳濑直人从不后悔这样去做,哪怕是破坏掉自己与心爱的妹妹之间的关系,这种事情早在一年多以前第一次拿起“Ephnel”的长枪时她就已经做好了觉悟。 不再做无用的思考,她慵懒地松了口气,疲惫沿着背脊涌上头顶。 腰部的伤口像是洒上了辣椒水一般作痛,那是昨日战斗中留下的贯穿伤。 “啧……” 她轻轻咋舌。 这种伤势对代理人来说不算轻,但也不算严重,只是一周就能恢复的程度。 对于代理人来说药物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辅助,在哪里修养其实区别不大,所以柳濑直人也没有选择留在总部疗伤,医生也没有强留她。 而且,更重要的是艾芙尼尔不喜欢总部医疗部的压抑气氛,比起在病房坐着发呆,还是回家更为舒适。至少家里还有妹妹在,只要是看到雪奈,柳濑直人就会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对于柳濑直人来说,唯独妹妹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千万倍,妹妹对她来说就是如此不可或缺的存在。 虽然就结果而言,妹妹其实有没有她都过得很好就是了。妹妹长大了,不再是离开她这个“哥哥”就没法生活的小孩子,这很好,她很欣慰,但也无可避免地会感觉到一丝寂寞。 她只手撑着身子,缓慢地靠在椅背上,拿起遥控打开电视。 电视里播报着昨日发生在外郊小镇上的“侵蚀灾害”,画面中是有序撤离的人们以及活跃在其中与“侵蚀”对抗的“魔法少女·艾芙尼尔”和“弓天座·菲菲娜”的身影。 对本地或其他地区“侵蚀”灾害状况的播报算是每日保留节目,她看了一会儿,换去了别的台。 桌上,燕麦牛奶流淌着丝丝热气,但她丝毫没有食欲。 没多久,雪奈来到桌旁坐下,表情依旧不咸不淡,并没有对今天的早点发表什么看法,安安静静地夹起面包小口小口地咀嚼起来。 柳濑直人也拿起了勺子,不紧不慢地开始吃。 二人之间的相处总是很安静。 “哥。” 如风铃一般的嗓音打断了柳濑直人的思绪,她抬起头,发现雪奈正直直地望着她,小小的手中捧着温热的燕麦牛奶,神色有些迟疑,似乎有话要说。 对柳濑直人来说,在长时间的极少的交流中,被久违地唤作一声“哥哥”实在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情。 虽然现在是女生的她对此颇有些微妙的感觉。 “雪奈,怎么了?” 她放下勺子,脸色没有波动。 她看了雪奈一眼,走神了片刻的她没有猜透雪奈眼底的踌躇,雪奈比起小时候要更难懂一些了,她瞧了雪奈手中的牛奶一眼,回忆起小时候的雪奈一直很爱吃甜食。 “糖不够?” 她淡淡地问道。 雪奈摇头,直视着柳濑直人的脸,她的这位“哥哥”脸上有一块补丁,白花花的纱布。 这块“补丁”在昨天柳濑直人回家的时候雪奈就已经注意到,比起昨晚来,纱布上的血迹已经消失,显然是今早新换的。 雪奈已经在意这块纱布很久。 “哥,你脸上怎么了?” 柳濑直人这才回过神来。 原来是脸上的纱布。 毕竟是醒目的东西确实很难不引起人的注意,但雪奈久违的关心还是令她颇感意外。 这块纱布是战斗时留下的,柳濑直人当然不能告诉雪奈事实。 “这个啊……走路的时候没注意,不小心蹭到电线杆了。” 柳濑直人移开视线,刻意将语气变得漫不经心,而这一幕落在雪奈的眼里完全是一幅“说谎”的味道。 …… ———————————— 4、紧急任务 “电线杆?”雪奈追问。 “是的……别管这些了,快吃吧,别迟到了。” 对于柳濑直人的回避,雪奈蹙起刀刻的眉,她还想说什么,可是才开了口最终却把话咽了下去。 如果柳濑直人如此咬定貌似也说得通,只要是人总会有不小心的时候,区区电线杆,她也撞过。但她知道她的哥哥一定在骗她,话不走心的时候她的哥哥总会下意识移开目光,正如现在这般。 她的这位哥哥一向不擅长说谎,从小时候独自一个人去她的学校把那些欺负她的人走了一顿,到后来瞒着她给她买下了中意很久的生日礼物,一直到现在,她的哥哥一直是这样。 她抿着唇,没有继续多问,心底却有些难受。 她的哥哥偶尔会带着一点伤回来,然后满不在乎地摆出无所事事的样子,雪奈也问过不止一次,但从来都被一脸无所谓地说着谎搪塞过去。 起初的时候,雪奈很焦虑,为这位哥哥担心,担心他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家伙扯上关系,担心他走上堕落的不归路,她在空闲的周末跟在他脚后出门试图发现什么,可每次都非常巧合的一无所获,回到家仍旧面对那副装作无事发生的脸,有时候还会收到责问,久而久之,她发觉自己似乎有些过于自作多情了。 她也意识到,她在这段兄妹关系中,被哥哥单方面地推开了。 她只能得到闪烁其词的回答,显然柳濑直人并不想告诉她实情,那副淡漠的脸,也再不会对她展露笑容。 自讨没趣的次数多了,她便不会再问,该有一点自知之明了。 虽然下定决心不去了解,但心情总会因此无法避免地变得很差,毕竟,再怎么说柳濑直人也是她的哥哥,自小时候开始,她就一直生活在柳濑直人带给她的温暖之下,这一份记忆是无论如何不曾忘怀的,即便现在的柳濑直人已经不再宠溺着她。 雪奈端着杯子一言不发,屋子里充斥着电视的低沉的音乐。 许久,直到手机闹铃响起。 到了雪奈上学的时间了。 “……我吃饱了。” 言不由衷,杯子在桌上不客气地磕出清脆响声,雪奈垂着视线,起身回到自己房间,砰地一声关了门,震动的声音让杯子里都荡起一圈圈水纹。 空气变得安静下来。 柳濑直人望着被关上的房门。 最后,叹了口气。 妹妹生气了,因为自己无法与妹妹告知的秘密,促成了这样戏剧性的事实。 柳濑直人不止一次想过,如果雪奈某天发现这个和自己度过了十度春秋的“哥哥”,其实是“姐姐”的话,会是个什么表情? 别人都说姐姐和妹妹之间很容易变得远超朋友一般的亲密。 可是那不是柳濑直人要的结局。 再说了,她这个半路出家的“姐姐”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会不会适得其反?一直瞒着妹妹自己的身份的做法实在有些卑鄙,对妹妹来说是一种欺骗,或者说…… 可是,暴露自己的身份只不过是对自己的方便而已,如果因为自己的原因而给妹妹带去了危险,那么她大概会后悔一辈子。 相比之下她宁可生活在与妹妹的这样冷淡的关系中。 矛盾的心绪在心底纠缠,艾芙尼尔仰起头,索性放弃了思考。 …… ———————————— 雪奈换好了校服,提着通勤背包,从房间里出来。 棕色和绀蓝的衣裙,黑色的过膝袜,配上她乌黑的发丝,秋日的制服穿在雪奈的身上怎么看都很美丽,虽然脸上总是挂着一副淡漠的表情,但仍旧颇有一番青春的跃动感。 “学校的事情别忘了。” 丢下这一句话,雪奈提着便当便匆匆出门了。 柳濑直人和雪奈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复当初,雪奈的语气算不上冷淡,但也绝对称不上热情,比起兄妹大概更像是“只是住在一起的同居的室友”,这就是现在她们“兄妹”二人之间的相处模式。 “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系。” 公寓的门被关上,并没有得到回答。 柳濑直人叹了口气,潦草地将碗筷放进洗碗池里堆着,走进自己的房间。 这个房间平时都一直锁着,从不让妹妹进去。因为这里面有不少她的秘密,比如藏在柜子里的卫生护垫之类的女生用品,又比如假发和裹胸布之类的身份伪装物,还有来自“秩序者”组织的联络装置和相关函件,还有只要看一眼绝对会暴露身份的笔记本电脑。 好在雪奈也不是那种好奇心大到非要一看究竟的性格,对柳濑直人来说省去了一些解释和隐藏的麻烦。 柳濑直人脱下外套,解开裹胸布,胸口的压抑感终于释放开,她大大地舒了口气,在床上躺下。 从胸部的解放而感到舒适同时,腰上的疼痛和积累的疲劳也如海浪一般汹涌而至。 她有些困了,只躺下一会儿意识就慢慢远去。 她拿出手机设置一个下午的闹钟。 “学校的事情别忘了。” 雪奈这样说,是因为今天是班级开家长会的日子,时间在下午四点。 父母没有回国,身为研究人员的他们不知道在做什么工作所以长期处于联系不上的状态,身为雪奈的哥哥,柳濑直人便成为了雪奈唯一的监护人。 家长会理所当然成了他的职责,也是她能和妹妹多说上几句话的时间。 …… ———————————— 柳濑直人是被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惊醒的。 悠扬却急促,还有碎砂刮过玻璃一般的难听杂音,那是“侵蚀”来袭时,组织才会下达的警报。 这种通过手机和联络终端发出的联络警报,是利用特制装置限制了频率所发出的“提示”,过滤了普通人的听觉,只有接受了“秩序之力”的人才能听得到。 只要听到这个警报,便意味着“侵蚀”降临了。 柳濑直人倏地从床上爬起,也不管腰部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匆忙摸起手机。 一个短号正在呼进,来自“秩序者”组织的司令部,她急忙接通,嗓音不再刻意压抑,变回她身为女生的风铃摇曳一般的声音。 “这里是艾芙尼尔。” “代号艾芙尼尔!紧急任务!” 对面传来通信员焦急的声音。 …… ———————————— 5、前往作战 “本部遭遇大规模‘侵蚀’袭击,评级为‘特A’级灾害,请立刻出击支援。重复,本部……” 才说到一半,对面的声音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嘈杂的声音。 ——通讯断开了。 “‘特A’级……?” 柳濑直人微愣。 特A级是仅次于S级和特S级的灾害,昨天的敌人一年难得一见,那个珍贵的粮食产地小镇被它所袭击,无数生命被吞噬一空,但即便這樣也只不过被评为A级。 而且,“侵蚀”出现的位置竟然是总部。 侵蚀灾害会干扰通讯,通讯断开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 很不寻常,柳濑直人直觉到。 既然是连她这种伤员都进行了召集,那么显而易见的,总部方面判断此次事件非同小可,必须让所有的战力全部出战支援才行。 虽然通讯突然断开的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难以知晓,但是总部很少会误判。 没再犹豫,她撑着手臂挪下床将衣服穿好,从抽屉里翻出几粒药片一股脑送进嘴里嚼碎吞下,抬头望了一眼时钟。 指针指向两点一刻。 糟糕的苦味在舌尖洇开。 咬咬牙,她推开窗户,确认四下无人,径直跳了下去。 …… ———————————— 在这个被白洞侵蚀所威胁着的时代,人类不得已龟缩在被称为“堺碑”而保护着的人类城市中。 人类联合成为残存的国家发展和生存的纽带,以一座座巨大的都市为人类聚居和生活的中心,数个小镇环绕其周围,它们的职能被一步步分化,各司其职,成为城市的附属品,为城市提供粮食、钢铁等等各类基础需求,是生产加工基地的同时也受到城市的庇护,而城市则作为人类社会最后的根据地成为某一地区的中心。 代理人的任务,就是作为战士为人类最后的生存空间而战斗。 午后的阳光仍一如既往的毒辣,热浪扑面而来。 街道总是塞满了压抑的热流,嘈杂喧嚷,道路两旁是高耸又密集的写字楼,如灰色的山峦。 艾芙尼尔疾奔跳跃,从一个楼顶到另一个楼顶,时而脚下闪过月光般的掠影,那是代理人的专属技能——“阶梯”,供她借力跳跃。 她越过街区,小巧的身影像是月兔,向着总部的方向赶去。 作为柳濑直人时,她靠着增高鞋垫勉强能达到接近一米七的身高,比雪奈要高一点点,而作为“艾芙尼尔”后身体会缩水不少,像是初高中时的小女生一般,甚至比雪奈都还要矮一个头,唯独胸前没有太大变化,此长彼消之下反倒显得有些壮观。 与“秩序之力”保持深度共鸣,代理人便能进入命名为“放逐姿态”的特殊状态中,即所谓的“战斗模式”或者说“变身”。通常来说,进入“放逐姿态”前后,代理人的身体能力显著提高的同时外表与身体也会发生不小的变化,偶尔也会有像艾芙尼尔这样变身前后体型差异对比鲜明的代理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脚下速度很快。 街道上,车辆和人影变得如芝麻一般渺小,鲜少有人注意到从高高的楼顶上一跃而过的娇小身影。 好在战斗服并非是什么容易走光的类型。 高腰四褶短裙下是安全底裤,大腿扣着扣带,黑色连裤袜套上风格颇硬的系带长靴。 上身是风格华丽的排扣短衫,胸前和肩部是硕大醒目的蝴蝶结装饰,头顶和左胸点缀着金色星星状的装饰,左耳是星星耳钉,沿着柔和的曲线从脖颈、肩部往下,便是袖带半指手套和皮质腕带。 腰后束起丝带,和发带如出一辙,随着艾芙尼尔的跳跃,与银发一同在风中晃动。 这就是艾芙尼尔的战斗服,有一点过于跳脱的嫌疑,但这样的装束其实并非艾芙尼尔本人所愿。 战斗服,包括变身后的这具身体都是“秩序之力”心象实体化而成的东西,正如变身后这具银发少女的身体一样,战斗服的样式也不是会因为艾芙尼尔的意志而变幻的东西。 全身上下覆满面料和丝带,比起华丽,更多的是让人感觉到可爱和元气,每次加入战斗有如当红的少女偶像站上T台一般耀眼,这也是艾芙尼尔明明是以“首席代理人”和“代言人”而被宣传,最终却以“代理人偶像”的形象深入人心的直接原因,虽然事到如今艾芙尼尔也没有感到什么排斥就是了。 她的外表,更多人选择以“魔法少女”那样的称号来称呼她,这对于艾芙尼尔来说也是另一种形式的认可和称誉。 总而言之,艾芙尼尔对此没有什么抱怨的话。 她一边疾奔,一边将黑色耳机塞进耳窝,然后扣上联络用手环。 在她出发时,与总部的联络就已经断线了,显然,总部的通讯接收器已经被损坏。 她想了想,摁下一个按钮,耳塞里传来AI机械的声音: “切换作战通讯列。” “接通青兰。” “连接中……” 青兰,代号“Qinran”,是此次行动的现场指挥,作为战斗人员来说,青兰是这个城市综合战斗实力仅次于艾芙尼尔的优秀代理人,青兰早于艾芙尼尔两年时间加入秩序者,在这个城市现存的“代理人”中是资历最老的一个。 在艾芙尼尔的印象中,平时的青兰是一位文静又优雅的少女,像是儿时邻家的姐姐一样的人,而在战斗中她也是经验丰富的可靠前辈。 通常,有青兰在的场合现场指挥都会交由经验丰富的青兰负责,艾芙尼尔则以她的强悍战斗力担任战斗前锋。 但通讯并没有如期接通。 “滋——” 机械的载入提示音之后,耳机里忽然炸响嘈杂刺耳的电流声,艾芙尼尔蹙起眉。 “错误:连接失败。” 艾芙尼尔又尝试了好几次,最终没能联络上任何一人。 显然,这已经不仅仅是通讯被影响干扰,而是被彻底瘫痪的局面。 情况似乎比预料之中还要严重。 “切换短波无线通信。” “已切换。” 耳塞里立刻传来滴——地提示音。 “这里是代理人艾芙尼尔!” 艾芙尼尔捏下按钮,大声喊道。 “有谁能听到吗?听到请回答!重复!这里是代理人艾芙尼尔……” “师父?” 没多久,耳塞那头传来一位少女诧异的声音。 …… ———————————— 6、菲菲娜 这个声音和称呼艾芙尼尔很熟悉。 楓鈴诗音,代号Fifina(菲菲娜),别称“弓天座”。 与使用长枪、擅长正面强攻的艾芙尼尔不同,菲菲娜的“秩序武器”是弓,负责远程支援和侦查,出其不意的先发攻击与强大的支援截击是她的拿手好戏。 菲菲娜与艾芙尼尔的关系比较类似于初学者与引导人之间的模式,她是艾芙尼尔的直系后辈,算是资历尚浅的“代理人”。 她加入“秩序者”的原因便是“憧憬艾芙尼尔”这种单纯得有些傻乎乎的理由,她一直以来都以艾芙尼尔为目标而努力训练着,艾芙尼尔也经常带着她一同出勤任务以此磨炼她的战斗经验和技巧,所以艾芙尼尔总被菲菲娜称作“师父”。 顺带一提,每个“代理人”所使用的武器与她们变身后的战斗服及身体一样,都是唯一且固定的,本质上是“秩序之力”所具象化而成的物品,脱离使用者之后便无法长时间保持实体,在不同使用者手中也只会展现全然不同的模样。 此时,菲菲娜显然正处于战斗中,耳塞里传来一阵阵烈风呼啸和爆炸的杂音。 “菲菲娜?” 能联络上人,尚且还没走到最糟糕的地步,艾芙尼尔稍微松了口气。 她急忙问道: “你还好吗?” “诶、是、是的!我很好!就是有点……” 菲菲娜的声音裹着一丝慌乱。 “通讯瘫痪了,不得已启用短波无线……” 她们在战斗中会配备特制的通讯器,这种通讯器里设置了数个不同类型的频段,以应对不同的场合使用。 因为短波通信是上一代的内置通信系统,其很容易被监听和干扰,且需要事先确定频段,因此几乎被组织彻底弃用。能靠此联系上菲菲娜的确可以说是意料外的惊喜。 “能联系上你真是太好了,菲菲娜,你应该正在总部吧?能告诉我现场的情况吗?还有其他人呢?” 在侵蚀灾害中通讯会被侵蚀阻断,大部分时间里,代理人甚至无法与战场外的指挥官取得联系,所以代理人之间才会有“战场指挥”这一个职位,场外调度由总指挥官进行指挥,而灾害内的战斗则全权由战场指挥代理。 只是这一次的战场指挥官“青兰”不知为何没有应答,艾芙尼尔不是没有猜测,但她不希望真的是如自己猜测那般。 “诶?师、师父,难道您就在附近吗……?” “嗯,我正在赶往总部。” “诶?……不是、等等……师父……您怎么来了?师父您的伤……” “不过是一点小伤罢了,不必在意。” 触目惊心的血迹和可怖的伤口,艾芙尼尔受伤时菲菲娜就在一旁,那样的伤她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有余悸。 怎么可能是小伤。 “可是那种伤不好好修养的话……” “现在最要紧的是‘侵蚀’灾害的情况吧?” 菲菲娜想要反驳,立刻就被艾芙尼尔打住了。 艾芙尼尔知道菲菲娜的性格,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其他的不用再说。我五分钟内赶到,菲菲娜,总部通讯故障,我也没法和青兰取得联络,你告诉我现在现场的情况怎么样了?” 自己的身体情况艾芙尼尔自然清楚,她的腰部是惨烈的贯穿伤,但服用了“药片”的现在已经感觉不到明显的痛感,她坚信暂且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可是,师父您……啊!?” 就在此时,耳塞里传来一声剧烈炸响,而后是少女短促的惊呼,紧接着是急促的咳嗽和喘息。 “菲菲娜!!” “咳咳……师父……” 少女的声音一口气虚弱下去,艾芙尼尔心底忽地攥紧。 “菲菲娜,你没事吧!?” 顿了好长一段时间,才传来菲菲娜有些沙哑的声音。 “没事……” “刚才是怎么回事!?” “师父……总部这边,似乎有些应付不过来了……” “具体情况呢?” “抱歉……师父……我……我也不知道……” 耳塞那边的噪音忽然低了下去,菲菲娜喘息着,话音几乎连不成句的颤抖,说话声低低的,像是贴在耳畔一般。 “总部的通讯很早就断开了……‘侵蚀体’到处都是,青兰姐和其他前辈也失去了联系,我和其他人是后来加入的,现在只能各自为战,可是‘侵蚀体’太多,范围又太大,我们分散太开,甚至已经超出了通讯连接距离,现在我能看到的好几个防守点都已经快挡不住了……” 也就是说,战况不明,指挥完全瘫痪,寥寥几个中坚战力现况不明,仅靠着几个经验不足的新人后辈苦苦支撑。如果说现在还有谁可以站出来,恐怕就只有自己这个前辈了。 这可不是好消息。 但即便如此,自己也是可靠的前辈。 在这个城市,她的个人实力和对“侵蚀体”实战经验可谓是独一档,这并非自夸。 只是现在她负了严重的伤,到底能做到哪一步尚未可知。 但她已经没有犹豫的余地了。 艾芙尼尔咬紧牙关,脚下不停,快速地在楼宇间移动,视线的远方已经能看到街道尽头塞满街道的车龙和涌出滚滚黑烟的总部大楼。 隐约可见数个巨大的红黑色飞行物正在总部的上空盘桓,像是鲸鱼,又像是浮岛,发出刺耳的呼啸。 “敌人是那个飞在空中的大家伙吗?” “地上也有很多……‘残渣’……” 菲菲娜的声音小了下去。 “残渣”即为人类被“侵蚀”所完全吞噬后,化作的“完全异化体”。“残渣”还保留着人类的身体和样貌,但其行为模式却已经和“侵蚀体”没什么两样了,它们充满了对人类的攻击性和破坏欲望,变为“残渣”的人目前为止还没有拯救回来的先例。 “这样吗……” 艾芙尼尔紧咬下唇,眼底的晦暗染满瞳孔。 还是出现了牺牲者。 她仍旧晚来一步。 “附近其他居民疏散情况如何?” “很早就已经开始疏散,但现在有些危急……我们人手严重不足,也没有指挥,已经有好几个路口被突破了……这样下去的话……” “啧……” 艾芙尼尔咋舌,顿了顿。 “菲菲娜,你还能战斗吗?” “我……我没问题……” “那好,你现在离开和我保持联络,按照我的指示行动。” “是的!师父!” “现在,召集你那边所有人进入短波通信,听我指挥。” 艾芙尼尔说道。 “你离开总部大楼,前往西京高塔,以你的视力,担任我的战场作战员没问题吧?” “诶……?可是总部这边……” “这边就交给我。” 说话间,爆炸声慢慢接近,嘈杂的人流声和鸣笛声充斥在满是浓烟的空气中,高空的巨大浮岛近在眼前,艾芙尼尔眼睛微眯,目光凛冽。 “由我来接管这里!” 她用力踏出,脚下的混凝土倏地崩碎,裂纹如蛛网般扩散。 艾芙尼尔如出膛的炮弹,又如划破天幕的流星,笔直地指向高空中的巨大鲸鱼。 手中银芒浮现,如星光般闪烁,化作长枪。 “去死吧——!!” 一声尖锐的娇喝,艾芙尼尔猛地踏碎“阶梯”,回旋一步,长枪爆开火云,脱手掷出。 破空声划破天际,银芒直贯长空,笔直地没入那巨大怪物的身体里,天空中的三座浮岛之一,在这一击之下发出彻耳的悲鸣,然后缓缓下坠,在落地前便化作淡淡的星光散溢开来。 大楼的顶上,菲菲娜呆呆地望着这一幕。 她苍白的小脸上,血污黏着灰尘被胡乱地抹开,她的右手臂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血淋淋的残破袖管和简陋包扎——她失去了一条手臂,仅靠着单手已经没法做好完备的应急处理了,现在的每一刻她的血液都在缓慢流逝。 “师父……” 她望着那流星一般皎洁的身影,眼底的向往和恋慕不曾掩饰。 那就是她的师父,魔法少女·艾芙尼尔,这个城市最耀眼的流星,也是她最尊敬和崇拜的人。 她深深地换口气,咬紧牙关,转过身向着西京高塔奔去。 ———————————— 7、无法接通 友澄女子学园。 在西京市一共十来所高中里,友澄女子学园算得上是佼佼者。 这便是汐见雪奈就读的学校,此时,下午三点四十,学园里一片冷清,校门口拥堵了整整一个小时的车流,在半个小时里就完全疏散开了。 “市区突发特A级‘侵蚀’灾害,现情况失控,故今日一切课务内容取消,请学生、家长和老师们有序离开校园,前往避难设施避难。” 广播里一遍遍地播送着疏散警报。 原本还有学生和老师们觉得奇怪,为什么其他城区发生的灾害会让距离相隔甚远的她们进行避难,然后才知道,据说秩序者组织总部大楼被“侵蚀”袭击了,本来只是一次平常的局部范围的“侵蚀”灾害,但现在似乎发展为不可控事件,为了避难有可能会到来的灾难所以才组织了避难。 因为这个原因,高一年级的家长会理所当然也取消了。 原本计划好的家长会,变成了家长们来到学校接学生们去地下避难所的紧急疏散行动。 视线的尽头,阳光灼热耀眼,空气中飘着难闻的汗味和刺鼻的浓烟。 汐见雪奈紧紧拽着自己的通勤包,漫无目的地随着人流移动。 她垂着视线,通勤包侧面挂着“魔法少女·艾芙尼尔”的Q版布偶。 身旁都是和家人们同行的同龄人,和老师、家长们。 喧闹的人流。 惊呼,吵闹,慌乱和紧张挤得她喘不过气。 “别怕,爸爸妈妈就在这里呢。” 别人的父母会对他们这样说,安慰他们,只有雪奈永远都是孤单一人。 她在这个城市唯一的“亲人”,她的哥哥没来。 和毕业典礼一样,和学园祭、体育会、开学典礼时一样,和生日时、生病时一样。 她卷入“侵蚀”的灾害时,她的哥哥甚至电话都不会打来,平日里也一样,即便是她再怎么不想去承认,也慢慢地发觉了一个事实:她的哥哥在刻意地疏远着她,甚至这一份疏远已经到了彻底又决绝的程度。 那一次卷入灾害中,若不是艾芙尼尔及时出现,近乎拼命地将她救下,那么她一定早就死了吧? 她的哥哥已经不再会出现在她身边了,哥哥变了,离开了,她尝试过挽留却失败了,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是陌生人一般。 她心心念念企盼,无数次期待的身影,从来不会在出现在她身前,和记忆中那个温和的人影全然不同,现在的哥哥已经离她太远了。 无论她在学校里多么优秀,她却连一个分享喜悦的人都没有。 小时候她总是追着哥哥跑。 她多想哥哥也能追着她,来到她面前一次。 哪怕向小时候一样摸摸她的头也好。 可惜没有。 就算到了最后入会的时间,她仍旧没有看到哥哥的身影。 她捏着手机,因为“侵蚀”的袭击,网络和通讯信号已经彻底断开,她慢吞吞地在键盘上拨下号码,又删掉。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不知不觉,视线变得模糊。 她咬着下唇,执拗地抬起袖口擦了擦眼泪。 越是期待,越是落差。这种事情,她早该習惯了才对。 可是…… 她的哥哥,到底又在哪里,干什么呢? ———————————— “来自西京市特别灾害对应机动部的通知。” “西北城区,以‘秩序者总部’大楼、广场为中心,正爆发特别事件。” “灾害扩散中。” “请附近非战斗人员火速撤离。” “请现场滞留人员遵循指挥,有序避难。” “重复……” 避难广播在空旷的街区回荡。 损坏的消防栓,四散的水华过滤着阳光。 四周是嘈杂的警报声和车辆、商户的防盗警鸣。 少女慌张地在瓦砾中奔跑着,她呼吸急促,时不时向着身后望去。 几个“残渣”,以及一只似蜘蛛又似螳螂的硕大“侵蚀体”对她穷追不舍。 她是中午的时候跟随兴趣社团来到附近商业广场进行参观的学生,在灾害发生的第一时间与众人走散,因为通道坍塌而被封锁在楼梯间,等到她找到工具破开钢化窗出来时,街道已经被“侵蚀体”和“残渣”占领。 不得已,她只能继续躲藏,等待救援到来。 但很不幸,她还是被“侵蚀体”发现了。 她竭尽全力地逃跑,但“侵蚀体”比她更快,渐渐的,她的体力越发不支,缺氧让她脑袋发胀,酸痛如铅块一般死死拽着她的双腿。 “侵蚀体”从楼宇间攀爬腾挪,巨大却灵活的漆黑阴影追赶着她的脚步,一寸寸将她笼罩。 她绝望的垂着视线,看着地面的巨大黑影慢慢凝实、膨胀,将自己的影子吞没。 就在这时,沉重的轰鸣在头顶炸响。 她下意识抬头望去。 头顶是巨大的怪物,攀着楼宇以诡异的姿势爬来,但这时,它身下的建筑物忽地炸开,无数的玻璃碎渣和瓦砾中,一抹月光般的亮银色在她的瞳孔中一闪而逝。 她睁大眼睛。 那是一个拿着银色长枪的娇小身影,穿着一身与这恶劣浓烟的灾害中格格不入的华丽装束。 魔法少女·艾芙尼尔。 …… 人手严重不足,仅仅只是分出截击侵蚀体的战斗力就已经捉襟见肘,更何况还要将这片区域里的侵蚀体全部扫清,每个代理人都被上空巨大的黑影压得喘不过气来,不间断地战斗着,颓势一度差点压垮代理人的防线,全靠艾芙尼尔一人作为机动战斗力的支援才勉强撑住,现在终于将战斗拉扯到了尾声。 代理人中“Lily(莉莉)”受了伤,如果继续战斗下去会有危险,于是艾芙尼尔代替她接管这片区域的清扫工作。 恰好此时接到菲菲娜传来“正对面的街道那边有人正在被‘侵蚀体’追赶,需要救援”的消息,这是艾芙尼尔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尘屑和瓦砾在空中飞舞。 艾芙尼尔的目光扫过下方落单的少女,大致确认少女并没有变为“残渣”后,她松了口气,收回视线。 脚下光华闪烁,凝成如水一般的光镜,艾芙尼尔身在空中,扭身翻转,一脚踩上镜面借力,手中的银色长枪在下一瞬间倏地脱手掷出,如炮弹出膛,银色的流光彻底将巨大的怪物连同整块地面洞穿粉碎。 “侵蚀体”应声碎散,化作星屑飘落。 艾芙尼尔踩着星光落下。 她出现在少女身前,将少女横腰揽住迅速离开原地,下一秒碎砖瓦砾倾泻而下,砸在她方才所站的位置。 千钧一发,又游刃有余。 “呼……” 艾芙尼尔将少女放下,她微微喘息着,手中银芒闪烁,方才掷出的长枪又出现在手中。 她转过身,看着少女上下细细打量一番。 没有明显的伤口,身上的校服也没有明显损坏,看起来并没有受到“侵蚀体”的直接攻击。 情况有些紧急,所以艾芙尼尔直接采取了强硬地从楼宇间横穿突破的胡来做法。 总而言之,赶上了。 “……你还好吧?” 艾芙尼尔问道。 “没、没事……” “看来应该没有受到‘感染’……真是万幸……能及时赶到真是太好了。” 如果被“侵蚀体”所“感染”,轻则身体功能衰竭,重则沦落为“残渣”,失去作为人的感情变为充满嗜血和破坏欲望的怪物,对一个人类来说,这样的结局太过于悲惨,所以人们倾尽了全力而抗争着。 “那、那个……谢、谢谢你……” 少女心有余悸,说话都不利索。 “不用在意,你现在安全了,我送你离开这里。” 少女怯怯地点头,没有说话。 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见艾芙尼尔。 艾芙尼尔本人果然比想象中还要好看,比想象中也要年幼不少……但是……艾芙尼尔的腰部内衬之下令人心悸的伤口渗出血色,将衣角染得鲜红,血液沿着手肘和裙角滴落。 自己的偶像、英雄,受了不轻的伤势。 明白了这件事,她不禁有些发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身后跑来一个少女。 少女的身上也是战斗服,显然她也是代理人,但她此刻的脸上泛着血迹,左肩的衣料破损,露出温润好看的肩,但她的手臂像是断线的木偶玩具一般,泠泠地挂在她的肩上,袖管被鲜血染满。 她捂着肩膀,将后方几个追来的残渣解决,然后来到艾芙尼尔面前。 “艾、艾芙尼尔前辈!非常感谢您能过来……” “莉莉。” 艾芙尼尔冲着赶来的莉莉打招呼,视线落在她满是血迹的手臂上。 “很重的伤啊……真是辛苦你了,接下来这边就交给我吧。” 艾芙尼尔又看了一眼制服少女,继续说道。 “顺便,你带着这孩子回到总部大楼与艾琳西娅汇合,等待下一步指示。” 莉莉望了有些发愣的少女一眼,点点头,又露出一丝担忧的神情。 “她就交给我吧,可是艾芙尼尔前辈……您不和我一起过去吗……您的伤……” “别担心,没事。比起我,身为伤员的你能护送她回去总部吗?” “护送的话,没有问题。” 莉莉抬起左手拍拍胸脯,认真地担保。 “那就好好完成任务给我看吧。” 艾芙尼尔温和地笑笑。 …… ———————————— 8、因为我是可靠的前辈 艾芙尼尔目送着莉莉带着少女离开视线尽头。 “注意安全啊,你们两个。” 喃喃自语着,艾芙尼尔抿着唇,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她单手拄着长枪,身体滑下,跪坐在半边倾塌的废墟里。 虽然还不想被后辈们看到她现在有些狼狈的一面,但靠着“药片”抑止疼痛也有一个极限,这种东西并不可靠,过多或是过少都会产生麻烦的影响。 经历过高强度的持续战斗,艾芙尼尔腰部的伤口再次撕裂开来,血从衣角滴落。 身边没有后勤医护人员。也没有应急处理药品,伤口的剧痛被紧紧地裹住,如巨石做的摆锤一般狠狠撞击着脑海。 冷汗渗满了额头。 “真疼啊……” 艾芙尼尔低声抱怨,按压着伤口,将纱布死死绑紧。 战斗已经持续了两个小时。 最初加入战斗的青兰以及其它前辈全都杳无音讯,现在由艾芙尼尔带领剩下的代理人支持着战斗。 果然很累。没有后援的战斗就像是孤舟撞击大海,四面皆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深邃和虎视眈眈想要将她吞没的海浪。 视野中狼藉一片,混杂着浓烟和红光。 艾芙尼尔另一只手紧紧捂着腰部,身体轻微颤抖,摇摇欲坠,她竭力地深呼吸,好让伤势透出的剧痛稍微平缓一点。 但她没有太多休息的余裕,她的活跃对这场战斗的走向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艾芙尼尔被称作“首席”,可不仅仅只是说说那么简单,以她一人的战斗力就能达成“局面扭转”的态势,反之,如果没有她的话总部早就失守了。 她不仅仅是现在出现在战场上的最有资历的代理人,也是胜利的支柱,现在的她必须要拿出可靠的前辈该有的模样来才行。 如果……是妹妹的话……会期待这样的哥哥吗? 艾芙尼尔垂着视线,回忆中雪奈的身影交错着出现在她的脑海。 “师父……师父您没事吗……?” 耳塞里传来菲菲娜焦急又孱弱的声音,打断艾芙尼尔的思绪。 她握紧长枪,顿了顿,才回答道。 “没什么事,菲菲娜在担心我吗……?” “当、当然的吧……师父也差不多该好好注意一下自己的状况了,如果太勉强自己,因为精神过于疲惫在战斗中失去‘同调’的话,会很糟糕的吧……” “嗯……” 艾芙尼尔垂着视线,木然地望着地面裂开的缝隙,不置可否。 如果连续长时间的战斗,导致精神力和体力跟不上高强度的消耗,最终的结局就是会断开与“秩序之力”的“共鸣”,失去“同调”,变回原来的身体。 这种事情艾芙尼尔当然知道。 她亲眼见过。 艾芙尼尔此前的前辈,是一个平日里非常善解人意的开朗的少女……在一年前的一次大型灾害任务中因为日夜不休的战斗在某一刻疲惫不支,失去了“同调”而被迫解除“放逐姿态”从而无法使用“秩序之力”,理所当然也无法抵抗“侵蚀体”的“感染”,身为代理人最后却在战斗中落败变成了“残渣”,向着本该保护的人们袭击过去。 艾芙尼尔亲眼目睹了那样的结局,然后,亲手“放逐”了她。 那种事情,偶尔也会有发生,只是身为代理人那样的死法未免太讽刺了一点。 但很合理。 “那个……师父……现在差不多已经清扫完成了,要不您就稍微休息下,接下来的事情我们这些后辈也能完成……” “菲菲娜。” 菲菲娜继续劝说着,但很快被艾芙尼尔打断。 想到自己这个优秀的后辈,艾芙尼尔扬起嘴角,但嘴里却与此相反的严肃。 “越是战斗收尾的时候,越不能掉以轻心……我教过你的吧……” “可是师父您……” 艾芙尼尔深吸口气,强压下急促的呼吸。 “我真的没事,虽说的确很累,但目前为止‘同调’仍旧很稳固,所以不用担心。比起这个,告诉我现况如何吧……不能拖太久了,还有很多伤员等待救助,而且大家的体力也渐渐开始出现缺口了吧?” 菲菲娜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大致也理解了艾芙尼尔的想法,最终还是没有说下去。 “直接说说现在的情况吧。” “是的……师父。” 耳塞对面的声音顿了顿,才继续说道: “多亏了您……将上空的‘鲸’型‘侵蚀体’打败,现在没有更多‘侵蚀体’涌出……” “防御网内已经基本清扫完毕……” “但防御网外的区域,东D区交叉点、东A区和西环道突然出现‘侵蚀体’和‘残渣’,它们正快速向居民撤离点前进……” “我已经联络就近的卡特里娜前辈和薇薇安、切莉丝三人,分别赶往东D区、西环道,负责阻击援护……” “除此之外,芙岚也负了伤,我让她跟随莉莉一同撤回总部大楼,与艾琳西娅汇合了……” “……” 菲菲娜的声音有些微弱,到最后甚至有些微不可闻,艾芙尼尔一言不发,认真地听着。 许久,她开口道。 “就按你的安排来,另外,通知特灾行动部队的人,注意‘侵蚀’袭击,加快疏散速度,尽快完成撤离。” “我立刻传达……” “我这边,稍微休息一下也会继续行动,稍微帮我监视一下这边的情况吧……如果还有漏网的‘侵蚀体’出现,请立刻告诉我。” “是的,师父……” 艾芙尼尔仰起头,向后靠着,让身体稍微放松一点。 青兰失踪,理所当然的,资历、战斗力和实战经验都远超其他人的艾芙尼尔便接手了指挥权。 但这次行动中参战的“代理人”太少,且多为资历尚浅的后辈,战力严重不足,相比之下“侵蚀体”数量又极多,艾芙尼尔身为代理人侧最高战斗力,一边要击退“侵蚀体”一边又要负责指挥,外加身体状态越来越差,即便是她也有些疲于应付,战况非常紧张,代理人这边为了应付侵蚀体便已经竭尽了全力,也曾一度差点全线溃败,但终究是坚持下来了。 好在特别灾害行动部队的支援及时赶到为她们分担了不少压力。 至少能将部分战力从掩护居民撤离中解放出来加入战斗。 情况有所好转,但仍不容乐观。 三座“浮岛”之一被她击落并净化,另外两座“浮岛”分别向东、西两侧逃窜,艾芙尼尔西只来得及追上并击杀往人群密集的东面而去的那只。 艾芙尼尔因为腰部的重创无力去追。 也就是说,放跑了一个。 除此之外,总部大楼内遭到过“侵蚀体”侵入,总指挥部伤亡不轻,不少伤员都急需救治,司令也昏厥不醒,现在靠着艾琳西娅一个人抵抗着残渣和侵蚀体并保护伤者,而包括青兰在内的数名代理人先遣人员目前也行踪不明,急切需要派遣人手去寻找和确认她们的状况。 唯一的好消息是,艾芙尼尔击落的“鲸”型“侵蚀体”似乎是这次灾害的源头,它们消失之后便没有更多“侵蚀体”出现,拜此所赐,“清理”顺利走到了收尾阶段。 …… ———————————— 9、愿望 “那个……师父……” “嗯?” 耳塞里忽然传来菲菲娜的声音。 不知道怎么的,艾芙尼尔感觉今天菲菲娜的语气有些不自然的委顿。 “师父之前说过的,关于您故乡的故事……还能继续说来给我听听吗……” “哈?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就是……忽然想和师父说说话,最近师父都好忙……除了任务,已经好久没和师父好好聊过天了……这样的……可以吗?” “有什么可不可以的。” 艾芙尼尔笑了一声,轻轻闭着眼睛。 最近很忙吗?虽然菲菲娜这样说了,但其实艾芙尼尔自己对此并没有什么自觉。 作为代理人来说,艾芙尼尔一直是一个快速行动派,平时的任务一半以上都是由她一人包揽,就算称她为工作狂也不过分,但对她来说,这些事情只不过是迟早都要去做、无法逃避的事情,比起被动地接受,她更愿意站在在主动的一方。 而且……只要她能将危险排除掉,那么就不会有更多人因此受伤,这是一直以来支撑着她行动的力量。 “是嘛……” 她垂下头,拄着长枪,让额头靠在手背上。 “嘛,总之,我的故乡是个很无趣的地方,没什么故事好说……比起我,菲菲娜呢,我听说你在比赛中拿到了不错的名次,有这回事吧?” “咿……原来师父知道那件事吗?” “怎么样,终于拿到奖杯,有告诉爸爸妈妈吗?” 菲菲娜的父母在邻城工作,她跟随祖母在西京市生活,祖母去世后她并没有选择跨越危险的城市外地区回去父母身边,而是准备待在这里继续读完高中一年级。 这些都是菲菲娜和艾芙尼尔说的。 “那种事情,很难说出口啦……” “有什么关系嘛,既然是你喜欢的小提琴,也得到了大家的认可,稍微有底气一点也没关系。” “话是这么说……但是……只要是非常喜欢的东西,如果某一天终于能如愿以偿地捧在手心的话,多少会不知所措的吧……好像会溜走一般,总感觉有些不太真实……” “那有什么嘛。” 艾芙尼尔笑了笑。 “快乐与幸福都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理所当然地享受就好。” “唔……” 菲菲娜忽然没声了。 大概是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好吧?菲菲娜就是这样有些不太直率的性格,艾芙尼尔早有体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菲菲娜纤细的声音传来。 “师父……有过吗……” “什么?” “梦想得到的礼物,想要接近的人……忽然某一天降临在自己面前……祈愿终于实现……什么的……” “这个嘛……不太记得了。” 礼物这种东西暂且不提,“想要接近的人”艾芙尼尔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妹妹,但很可惜,因为一系列的事情,现在自己和妹妹之间关系已经远不如从前,细细想来都是平淡相处的回忆,大概已经不是足以能被称之为“梦想”的时光了。 她们虽是“兄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但二人之间的距离却愈渐遥远了。 “是这样啊,是师父会说的话呢……” 菲菲娜的声音忽远忽近,然后不再说话,空气回归安静。 “话说,菲菲娜。” 艾芙尼尔顿了顿,忽然问道: “刚才就有些在意了,所以姑且确认一下,你……还好吧?” “啊?” 耳塞那边似乎吃了一惊,沉默稍许,然后传来意味不明的笑声。 “我很好呀,师父。您是指什么?” “是嘛……我听你说话的声音有些不太对劲……” “可能……是信号干扰吧?师父,您是不是有些神经紧张了?” “开始感觉到疲劳了吗?” 如果疲劳不断积累,精力无法集中,最后说不定会断开与“秩序”的共鸣,结果就是被迫解除“放逐姿态”,失去“秩序之力”的加持。 “有倒是有一点……毕竟保持着‘同调’,在所难免嘛……不过!这点程度完全没问题!” 菲菲娜回答道,听起来的确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艾芙尼尔暗暗松了口气。 代理人的身体机能会被秩序之力强化,获得远超一般人的各项能力,其中视觉的提升也是一方面,但代理人身体强化的程度会因人而异,其中只有菲菲娜拥有令视力特化增幅到极致的超远距离侦查类能力,靠着菲菲娜的帮助,艾芙尼尔才能顺利在这样庞大的作战区域里顺利掌握对于战局的主动权。 老实说,万一菲菲娜真的有什么事,艾芙尼尔还真会陷入被动的处境中去。 以青兰为首的代理人最中坚的力量都不在,在场的代理人都是和菲菲娜一样的资历较浅的代理人,让这些后辈来应对一次特A级侵蚀灾害过于勉强,她们所能组织起来的战斗力实在太过于吃紧,一直以来高强度的战斗更是令她们的身心都到了极限,若是在这个时候出现意外的话即便是收尾阶段说不定也会出现伤亡,那是艾芙尼尔所不希望看到的结局。 “是嘛,那就好……辛苦你了,再坚持一下,接下来的时间也拜托你了。” “荣幸之至,师父!诗音无论如何也定将完成任务!” 楓鈴诗音,那是菲菲娜的本名。 “和你聊天真是轻松愉快……不过差不多要开始工作了。” “我也……很喜欢……和师父聊天……” 耳塞里传来菲菲娜断断续续的声音。 咧嘴笑了笑,没有多想,艾芙尼尔拄着长枪勉力站起身来。 “休息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告诉剩下的人,再坚持一下,我们开始反攻。另外,让艾琳西娅集合人手,准备撤出大楼,与我们汇合。” 艾芙尼尔深吸口气,下达命令。 …… 西京高塔上。 高空寒风凌冽,从这里可以看见大半个西京市的风景。 此时,高塔顶端,菲菲娜无力地斜靠着,她半边身体都染满了鲜血,右手的袖管从肩部消失,只剩下令人心悸的断裂伤口和大片血迹和简陋的包扎。 红色的血在她的身下汇聚成血泊。 她无力地放下左手中的通讯器,颤抖地呼吸着,脸色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 如果说在这场战斗中谁的处境最为糟糕,那毫无疑问是菲菲娜——她所擅长的是支援与侦查,她的战斗方式从来都是游击与迂回,但在这一次人手紧缺的侵蚀灾害中,她不得不站在防线的最前方,顶着大量侵蚀体的冲击战斗。 早在艾芙尼尔联系到她之前,她就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右手,差点落入侵蚀体的包围中。如果不是艾芙尼尔来到这里并解决了天空中的巨大侵蚀体,那么她毫无疑问会在这里战死。 无法战斗的她,唯一还能做的事情就是成为艾芙尼尔战略中所需要的人。 所以她来到了这里。 但她没有将自己的情况告诉艾芙尼尔。 因为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允许她做出更多选择,四处都是一团糟,艾芙尼尔需要一个能为她的指挥充当“眼睛”的人,这个人只可能是具有视力强化到极致特性的菲菲娜。 如果她不去做,一旦防线溃败,数千人的生命就会被侵蚀体吞噬殆尽。 在自己的生命和数千人的生命之间,她已然失去了选择的余地。 失去了一只手的现在,她连给自己包扎都尤为艰难,身边既没有应急装备也没有医护人员,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简陋的应急止血措施,可这种潦草的处理方式根本无法阻止她体温的流逝。 即便是代理人,也无法无视这样的重伤。 “师父……” 视线已经渐渐开始模糊起来,她望着彼方,呢喃自语。 …… ———————————— 收尾行动很顺利。 “鲸”消失后,街道上便没有了源源不绝出现的“侵蚀体”,一直到傍晚,“侵蚀体”和“残渣”都被代理人清扫干净。 至此,这一次灾害,算是结束了。 艾芙尼尔站在一片倒塌的废墟上,看着不远处倾塌了一半的“秩序者”总部大楼。 她拄着长枪,喘着气,身体不听使唤地发出悲鸣。 虽然很累,体力几乎耗尽,因为失血的原因身体处在危险的边缘,同样的,参与了最后的围剿作战的代理人们也都气喘吁吁地坐在原地休息着。 虽然战斗力严重紧缺,但无论如何这一次终于算是挺过来了。 只是…… 菲菲娜在几分钟前就再也未发一言,无论艾芙尼尔怎么呼叫。 这令她心神不宁,不安在心底快速滋长。最后的围剿作战顺利完成的现在,艾芙尼尔最担心的事情从侵蚀灾害转移到了自己这个直系后辈的身上。艾芙尼尔看向附近的其他代理人,这些后辈因为最后的战斗而疲累不堪,好几个人甚至无法抑止地解除了“放逐姿态”瘫倒在地,还保有完全的行动能力的人寥寥无几,在这样的高压战斗中,没有人员阵亡已经是奇迹,但相对的,几乎人人都负了伤。 艾芙尼尔看向不远处的一位代理人少女。 “莉莉,我去确认一下菲菲娜的状态,有什么事情你通过通讯告诉我。” “诶?好、好的……” 将工作随便塞给一个后辈,艾芙尼尔抬头望了远处的天空一眼,咬咬牙,拽着长枪便向西京高塔的方向奔去。 …… 从西京高塔上可以看清大半个西京市的风景,高空的冷风如刀,在脸颊划拉着。 风在呼啸。 艾芙尼尔压抑着心底的不安,向上攀登。 她登上塔顶。 不安成了现实。 女孩儿的身影就这样躺在她的眼前。 正是菲菲娜。 或者说,楓鈴诗音。 整只右臂已经完全消失,“同调”已经解除,身上的学生制服脏兮兮的,血污将半边身体染得鲜红,一滴滴地从边缘滴落,飘散在风中。 断掉的右肩处只绑着潦草甚至简陋的布条。 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趴在冰冷的高台上,左手中还捏着通讯器。 艾芙尼尔愣住。 ———————————— 10、信标 夜晚来临,天空下了雨。 喧闹了一整天的西京市在夜幕下慢慢沉寂。特别灾害应对部门将包括“秩序者”总部大楼在内的大片区域隔离开。消防车的爆闪灯充斥黑夜,直升机在上空呼啸,照明灯光下,无数救援和医护人员投入到灾后工作中去。 此时,临时搭建的医疗棚内—— 灯光明亮晃眼,空气中混杂着难闻刺鼻的药水味和淡淡的血腥味。布帘掀动,护士拿着染血的纱布匆匆离开。 艾芙尼尔抿着唇,坐在手术室外。 她的腰部缠着厚厚的纱布,沉默地坐在监护室外,垂着头。 空气湿热,到处是惹人心烦意乱的噪音,没多久,布帘掀开,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走出。 那是一名有着漂亮的蓝色瞳孔的年轻女性,是上级组织从国外调来专门对代理人负责的医生。她的名字叫西琦友纪,早在加入组织之前她便是在医学领域取得了不少名誉。 她是艾芙尼尔关系不错的友人。 西琦友纪面露些许倦色,她没有注意到坐在角落的艾芙尼尔的身影,一边和身后的护士说着什么,一边取下手套和口罩,从兜里抽出一根细烟,点上火,叼在嘴里。 她很喜欢抽烟,但从来都只会选择这一种比较便宜的、很细的有着独特香草味道的烟。 “友纪!” 见到她,艾芙尼尔立即起身迎上前去。 “艾芙尼尔……?” 见到艾芙尼尔,西琦友纪有些惊讶。 “抱歉,我没看到你也在这里……” “不用在意……我也不是为了要被谁注意到才来到这里的……” 艾芙尼尔扯着嘴角笑了笑,仍旧难言眼角的疲惫之色,西琦友纪看着腰部和裙子都被鲜血染满的艾芙尼尔,目光微微跳动。 她轻叹了口气,吐出一口淡淡的烟雾,移开视线。 “今天的侵蚀灾害还是我来到这个城市见过的头一次,要不是你们的努力,恐怕最后会出现非常严重的伤亡吧,真是辛苦你们了,我为那些幸存的人们向你们道谢……另外,你的伤好点了吗?” “多谢关心,我不要紧的……” 艾芙尼尔抿着唇,视线越过西琦友纪,投向她身后。 “比起这个,菲菲娜她是在里面吧?她……现在怎么样了……?” “菲菲娜……你是为她而来的呀。” 西琦友纪轻轻念着艾芙尼尔牵挂的少女的名字,有些迟疑地咬住烟,深吸一口。 “她是你的后辈啊……倒也难怪。嘛……这一次入院的代理人中,就数她的伤势最重,我们已经做了应急救援,并派人时刻观察着她,总之,她姑且算是保住了一命。” “那就是没事吧?” 艾芙尼尔执拗地揪着最后一丝期望,但立刻也被粉碎掉了。 “也不能这么说……” 西琦友纪摇摇头轻轻叹口气,看着艾芙尼尔憔悴苍白的脸,斟酌着表情。 她咬着烟,从兜里抽出报告单。 “你也知道菲菲娜她的伤势有多重……虽然看样子她已经做了最大程度的应急止血,但她毕竟只剩下了一只手,伤口又太过于严重,你送她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导致脑部细胞受损,现仍处在昏迷中,我们现阶段还无法准确预估其脑部功能受损程度和造成的后果……” “脑细胞受损……?如果严重的话……会怎样呢……” “深度昏迷……也就是变成植物人吧。除此之外,丧失记忆或者认知功能障碍……之类的……” 西琦友纪掰着指甲。 “总之……在情况彻底稳定下来之前一定要静养,还不是能掉以轻心的状况……这里的临时医疗病房设施不全,而且太吵了,我准备去申请将菲菲娜从这里转移离开。” “万一……万一成那样了,就没救了吗……” “很难恢复。” “这样啊……” 艾芙尼尔有些发愣。 西琦友纪望了艾芙尼尔一眼。 在西琦友纪的印象中艾芙尼尔从来不会表现出现在这副落魄的模样。 或许菲菲娜对她来说是重要的人吧。可偏偏是这样的人,却不得不亲手将她送上战斗中去。 但“适格者”极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即便是菲菲娜这样的适应性并不高的少女也必须为了人类的未来而战斗。 该说什么……讽刺吗? 叹了口气,西琦友纪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转过身去望着远处。 雨幕下,救援人员和代理人的身影忙碌地穿梭而过。 艾芙尼尔默然地站在原地。 二人之间忽然陷入诡异的安静中,直到西琦友纪将几乎燃尽的烟头扔掉。 艾芙尼尔打破沉默。 “我可以看看她吗?” “可是可以,不过……嘛,算了,没什么……她就在里面,去呗。” “多谢。” 艾芙尼尔挪着步子向内走去。 西琦友纪望着艾芙尼尔的背影,在兜里摸了摸,准备拿烟,手指却碰到了一个冰凉的硬物。 她忽然想起什么,立刻叫住艾芙尼尔。 “艾芙尼尔!抱歉,稍等一下……” 艾芙尼尔停下脚步,回头望过来。 西琦友纪在兜里摸了摸,拿出两个塑封袋,递到艾芙尼尔眼前。 “我还有这东西要交给你,差点忘了……” 塑封袋里装着两个小物件,一个黑色通信器,以及一枚染了血的蝴蝶结样式的发卡。 艾芙尼尔愣了愣,接过塑封袋。 “这是菲菲娜的……” 这枚发卡是菲菲娜的“信标”,艾芙尼尔当然认得。 所谓“信标”,其实就是“代理人”与“秩序之力”取得共鸣的“媒介物”,是对“白洞”和遗迹研究之下诞生的产物,一种横跨物质和能量界的特殊结晶。 “信标”是“代理人”与“秩序”取得共鸣的必需品,如果失去“信标”,无法与“秩序”取得共鸣,就无法进入“放逐姿态”。简而言之,“信标”就是“代理人”最根本的凭依。 而因为不同的“信标”对不同波长的“适合度”有所区别,每一个代理人都有其独特的“信标”。 比如与菲菲娜不同,艾芙尼尔的“信标”就是一枚星型耳钉,戴在左耳上。 “这是菲菲娜的东西,我觉得应该交给你。” 西琦友纪说道,又从兜里抽出一根烟来。 艾芙尼尔没有说话,她愣了半晌,才将发卡拿出,小心地捏起衣角擦掉血迹,攥在手心。 冰冷的。 艾芙尼尔紧抿着唇,顿了顿,她拿起塑封袋里的黑色通信器。 “这个也是?” “嗯,对。” 西琦友纪拿出打火机。 那是她珍爱的煤油火机,艾芙尼尔听她说起过一大堆这个东西的来历,可不论她说得多么多么厉害和离奇,不爱吸烟的艾芙尼尔总是转头就忘。 西琦捧着烟,打了打火,火星子乱跳,却愣是没点着。 “啧……” 有些烦闷地咋舌,西琦友纪干脆将烟摘下,捏在手指间。 “嘛,这里面有些记录……我觉得你应该听听。” …… ———————————— 11、一如既往 临时医疗棚里,艾芙尼尔沉默地坐在菲菲娜的病床前,摩挲着手中的通信器。 耳塞里传来少女的声音。 起初还是战斗中的交流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就如平时的作战通讯一般,除此之外还隐约能听见西京高塔上凛冽的风声。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嘈杂的声音渐渐离去,风声也似乎被拉离了很远很远。 想必这个时候通信器就已经被取下。 “唔……师父……其实诗音还有话还没说完……” 艾芙尼尔自己的声音消失了,转而菲菲娜的细声占据了全部。微不可闻,仿佛飘落在眼前的花瓣,风一吹就会飞走到远方。 她轻声地说着自己的话,仿若耳语。 “因为是重要的事情……所以一定……一定不能漏掉……” 从这里,通讯记录就转为了录音。 “刚才说到哪里了呢……想起来了……” “梦想得到的礼物、想要接近的人……师父有没有过呢……” “真想知道……如果再了解您些就好了……” “不过……诗音有哦……梦想见到的、仰慕的……” “喜欢的人……” “出现在我眼前,握住我的手……” 耳塞里,菲菲娜,或者说楓鈴诗音,她似自言自语,又似在倾诉一般轻声呢喃。 艾芙尼尔垂着视线,安静地听着。 “……那样幸福的事情,曾经的我从来没奢想过……” “师父……其实诗音对您撒过谎……诗音没有父母……所以您所说的,‘快乐与幸福都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大概是我没法理解的事情吧……” 菲菲娜的嗓音很安静,像是微风贴在耳畔吹拂发梢。 “但是师父说的话一定不会错……因为对诗音来说……师父是特别的……所以我期待着,如果是您的话……” “我一直很仰慕您……从第一次见到您开始,我就梦想着有一天如果能站在您的身边……能和师父相遇是最幸运的事情……” “好不真实……” “诗音已经很满足了……但时至今日……却忽然有些不甘心……如果……再勇敢一点的话……” 声音忽然停顿片刻。 “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贪心起来了……所以……运气大概也差不多花完了吧……” “师父……诗音还有很多话想和您说……” “师父……” 声音越发飘得远了,记录在此戛然而止,耳塞里传来刺耳的终止音。 艾芙尼尔将通信器握在手心,深深地呼吸,她抬起视线,望着眼前沉睡的少女。 菲菲娜。 现在应该叫“楓鈴诗音”才是,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紧闭着双目,脸色惨白,她的右臂空空如也,只剩下堪称惨烈的血迹和处理后的包扎纱布。 “抱歉啊……让你独自扛了这么久……” 艾芙尼尔躬下身,闭上眼,额头贴着少女的左手,轻声祈祷。 “快恢复过来吧……” 如果没有“秩序之力”,在这样的伤势和失血量下楓鈴诗音毫无疑问会死掉。 她在战斗中失去了一只手,仅凭剩下的一只手根本没法很好地做出应急处理,但她仍旧做出了最大的努力将伤口包扎撑到了战斗结束,但也因此错过了治疗时间。 艾芙尼尔当然知道,诗音那样勉强自己是因为艾芙尼尔的战略和决策需要她,非她不可,如果她不去做、如果她撤退,那么艾芙尼尔无法指挥全局,代理人的防线崩溃,等待疏散和救援的数千人就会被暴露在“侵蚀体”的威胁之下。 那时候联络完全瘫痪,总部被“侵蚀体”塞满,战斗人员严重不足,也没有任何后援,全靠艾芙尼尔一个人弥补那绝望的战力差,但那时的艾芙尼尔拖着受伤的身体也一度到了身体极限,对那时候的楓鈴诗音来说,只有一只手的她已经没法做到及时并完备的治疗和包扎处理,所以诗音自己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 如果能早一步发觉就好了…… 艾芙尼尔想。 可就算“早知道”……又如何呢? 在诗音与等待援救的几千人之间,艾芙尼尔又该怎样选择?放弃诗音吗?还是其他人? 如果失去右手的是自己就好了……如果没有选择,那么自己能代替诗音来承受就好了。可这个世界没有这样简单许愿就能达成的奇迹。 艾芙尼尔埋着头,靠在床沿。 失去了右手,楓鈴诗音就再也无法拉响她最爱的小提琴了吧?同样的,她也没法再拉动她的弓弦。无法继续追逐梦想,也没法战斗,或许干脆就此从代理人这个位置上退役吧…… 比什么都好。至少可以活下去了。 艾芙尼尔抬起头,将蝴蝶发卡放在眼前。 楓鈴诗音。 艾芙尼尔第一次见到她是在自己的粉丝见面会上,第二次,则是在“秩序者”总部里。 “既然她是你的粉丝,把她交给你没问题吧?” 那时,司令将胆怯的少女带到艾芙尼尔面前,如此调侃道。 在艾芙尼尔的印象中,她坚强又优秀,在学校里是听话的优等生,在家里是惹人喜爱的乖乖女,是正值灿烂又热烈绽放的年纪。 这样的女孩不应该在战场上枯萎掉才对。 可是……做得到吗? 让谁都不要战斗就可以免于死亡什么的……这不是令人笑掉大牙的大话吗? 诗音离开了,这枚蝴蝶发卡又会迎来它下一个主人。 到底,谁获救了呢? 艾芙尼尔自嘲地笑笑,她忽然想起很多事,从遥远的过去,她其实一直都独自一人踏着鲜血而行走。 代理人的战死率很高,负伤致残的也不在少数,这是众所周知且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一次作战中代理人或多或少都负了伤,除开艾芙尼尔、菲菲娜和失踪的青兰等人之外,伤势较重的还有莉莉和芙岚二人,她们一个差点失去手臂,一个身体受到重度“感染”,已经处在随时都可能“残渣化”的危险之中。 除此之外,还有无数的平民和战斗人员死于“侵蚀”灾害。 伤痛与离别,艾芙尼尔饱尝无数。 可无论如何也无法视若平常。 若是谁都不要受伤、死掉就好了,但艾芙尼尔也差不多意识到那是她无论如何竭尽全力也绝对做不到的事情。 成为代理人以来,艾芙尼尔不断磨砺自己,连带着某个人的份。 如果自己再厉害些,就可以救下更多的人了,像诗音这样的女孩儿就再也不需要承受那样的伤痛,安心地安静地绽放就好了,自己的妹妹也可以毫无顾虑地、恬静又美丽地长大,她这样想着。 可是一年下来,无论艾芙尼尔处理掉多少“侵蚀体”,它们都如同肮脏水沟里的蟑螂一般冒出来,没完没了。 反倒是身边的人,救下过自己的前辈、可靠的司令员、固执又直爽的医疗员小姐,一个个离自己而去。 组织里,旧的人走了,又有新的人填上,最后留下来的熟人只剩下青兰一个。 但今天,青兰也失踪了。 艾芙尼尔不知不觉成了从一年前苟活至今的“遗留者”。 …… ———————————— 【有人说这里强行刀什么的,嘛,其实我觉得吧,这根本不算是刀,也没有强行与否一说——有铺垫的才叫刀,这种没有铺垫的剧情其实只是在交代世界观而已。(小声)】 12、落幕和早晨 ——五天后。 艾芙尼尔是被闹钟吵醒的。 在枕边摸了摸,她将闹钟掐掉,拿起手机。 窗外的晨光很黯,她眯着眼,只觉得屏幕的光有些刺眼。 她瞥了一眼时间。 现在是早晨六点四十。 手机里收到的简讯很多,其中并没有来自总部的应急联络消息。 她抿抿唇,将手机放下,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 在五天前的“侵蚀”灾害之后,西京市忽然变得和平不少,虽然灾害仍旧时有发生,但规模都比较小,靠着几名后辈的活跃便轻松镇压。 这短暂的平静给她留足了休息和恢复的时间。 虽然侵蚀灾害高发的西京市为何会在一次超规模的重大灾害后忽然反常地平静下来很令人在意,但总而言之,没有大规模侵蚀灾害发生便不会有更多牺牲,这是值得令人高兴的事情。 只是……为了这一份平静,所支付的代价未免有些高昂。 Fifina(菲菲娜)仍处于昏迷中。 Lily(莉莉)和Furan(芙岚)受伤,莉莉手臂重创,经过几天时间的疗养已经基本恢复活动能力,但芙岚因为在战斗中力竭失去“同调”,受到“侵蚀体”攻击后身体出现被重度感染的迹象,现与楓鈴诗音一同在联合医院接受观察和治疗。 除此之外,以青兰为首的五名初战代理人中,三人的尸体已经被找到,她们被发现在废墟之下,找到的时候便已经失去了生命气息,登记为“阵亡”。 另外两人,代号Qinran(青兰)与代号Swallow(飞燕)仍旧下落不明,登记为“战斗中失踪人员”。 据当时的搜救人员传来的现场报告,在“鲸”初次降落地点附近发现了大量的战斗痕迹并找到了青兰与飞燕两人的“信标”。 因为没有找到她们两人的尸体,对她们的搜寻工作仍在进行中。 但显然,希望渺茫。 除非发生奇迹。 可奇迹这种东西,正因为不会降临才被期许,任何事情都不会任凭人们的心愿而轻易发生变化,对艾芙尼尔来说,比起奇迹这种虚无缥缈的祈愿,反倒是越发清晰的终途更有实感。 既然是赌上一切的战斗,那么什么时候死去都不会令人感到意外,艾芙尼尔对此颇有自觉。 指腹在腰部的伤口上轻轻按压,疼痛感已经大幅度缓解,看不到什么明显外伤。 不得不说,代理人的恢复力的确远超常人,而艾芙尼尔更是比其他代理人的恢复力还要更强不少。 这时候,房门外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 想必是雪奈起床了。 因为并非是工作日,艾芙尼尔还没有早早地准备好早餐。 “呼……” 想到这里,艾芙尼尔深吸口气,将清晨的凉意灌进胸口,掐断思绪。 睡意差不多也扫清了大半,她褪下睡衣,来到衣柜前从夹层里取出束胸布和假发。 稍事打理。 她将头发梳理整齐,塞进假发里。 腰部的绷带被遮得严严实实,胸前的高耸被死死摁在宽松的衣服底下,竟然看不出什么来。现在的她,摇身一变,已经从艾芙尼尔变成了柳濑直人,一个比起“帅气”更多地是会令人称道“清秀”的男生。 如果还有喉结的话,这个伪装就完美了。 清清嗓子,艾芙尼尔刻意将嗓音压低,然后推开房门。 刚来到客厅,艾芙尼尔就看到汐见雪奈提着通勤包从自己身前经过。 今天雪奈穿着水蓝色连衣裙,头发看得出来有细心打理过,脸上铺着精致的淡妆,青春的气息一览无遗,像是唯一璀璨的星光,只是出现在那里便夺去了艾芙尼尔全部的视野。 此时,雪奈嘴里衔着一块面包,在手机上刷着什么,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她看上去似乎很开心。 “早上好,雪奈。” 艾芙尼尔冲着雪奈打招呼。 “早……” 雪奈也以很自然的表情回道,仿佛全然不在意几天前艾芙尼尔对她的爽约一样。 但她不说,艾芙尼尔却能从她的眼眸深处看到一闪而过的晦暗。 做哥哥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某种程度的失败了……艾芙尼尔心底叹着气,但表情却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她既没有刻意摆出微笑,也没有让自己心底的失落展露在脸上。 “要出门吗?” “嗯……” “我现在给你准备早餐。” “不用了,我吃这个就够了。” 雪奈的声音像是秋天的落叶一般下沉,她没有在艾芙尼尔的身前停留,自然而然地移开视线,拎着包,一言不发地走到玄关,蹲下换鞋。 艾芙尼尔也不好再说什么,她看着雪奈的背影,一直到雪奈离开了家,她们之间没有多出什么交流的话语。 她望着紧闭的门,抿抿唇,拖着脚步来到浴室。 开始洗漱。 这几天,妹妹对她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冷不热,但艾芙尼尔仍旧能从雪奈那微小的语气的变化中听出一些疏远与排斥。 至于原因,当然是与那一天艾芙尼尔再一次放她鸽子有关。 可正因为如此,艾芙尼尔无法为自己辩解。 她必须作为“艾芙尼尔”而战斗,而这姑且是必须对雪奈保密的事情——因为雪奈身上的秘密,艾芙尼尔无论如何也不希望雪奈会接触到这边。 在这种情况下,找借口已经变得苍白无力,“因为有很重要的事情不得不去做”,这种话如果不说明白的话完完全全就是骗小孩子的借口,大概只会徒增反感吧? 艾芙尼尔并非不会因为雪奈对自己的态度转变而感觉到无力和失落,但她想要做点什么,却无从下手。 但比起一味的烦恼,其实现在还有更令艾芙尼尔在意的事情…… ——雪奈今天的打扮有些特别。 雪奈的性格比较内敛,但她今天大胆地尝试了平时绝不会穿的款式,精心地化了淡妆,头发也很认真地整理过,平时的雪奈就已经很超规格的漂亮了,现在的她更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还有无意间瞥见的,雪奈脸上的笑容。 就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一般,在雪奈的脸上,那是很久违的少见的表情。 …… ———————————— 13、心甘情愿的事 今天是周末,很难想象雪奈换了这一身衣服是为了出席学生会那边的活动,雪奈平时很少会刻意打扮自己,如果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会令她这样上心,艾芙尼尔还真一时猜测不出来。 难道是……见什么人? 男朋友? 即便心底不情愿,艾芙尼尔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往这方面想,然后感到了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就像是精心藏起来的珍珠,忽然间被谁夺去了一般,一想到自己的妹妹在自己丝毫不知情的时候已经心有所属,艾芙尼尔只觉得满心的不是滋味。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心底失落个什么劲,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会有这种青春萌动时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更何况是雪奈,优秀的她一定会吸引众多目光,这样的她所心仪的对象想必也一定是非常出众的、能带给她快乐的后辈。 是自己这个不称职的“哥哥”完全比不上的人。 艾芙尼尔轻叹口气,她将冰凉的水拍在脸上,睁开眼,木然地望着镜子出神。 如果她想,也可以联络“秩序者”派人一刻不放松地盯着雪奈,确保她的一举一动都能时刻传达到自己的手里。 但…… 对“兄妹”来说,这样的做法毫无疑问属于过于“越界”的行为吧?毫无疑问会很令人反感和恶心。 可既然是哥哥……究竟应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呢?艾芙尼尔已经有些无法分清了。 就在这时,手机响起。 艾芙尼尔潦草地擦了把脸,掏出手机,来电显示“四野见奈美”。 四野见奈美是“魔法少女·艾芙尼尔”的经纪人和助理。 这是她明面上的身份。 实际上四野见奈美同时是艾芙尼尔的作战联络员,担任多项工作,是特殊作战部队中脱颖而出的优秀人才,被组织任命,留在艾芙尼尔身边活动。 前几日的大型灾害中,四野见奈美保护司令撤退而负了伤,昨天才刚刚出院。 四野见奈美是一个认真且专注的人,但碍于身份伪装的原因,艾芙尼尔与她虽然关系还算不错,但作为柳濑直人时和她之间却没有太多私人的往来。 但既然是她的来电,艾芙尼尔多多少少也猜得到原因。 今天预定举行代理人“魔法少女·艾芙尼尔”的演出和粉丝见面会,四野见奈美已经就追加演出节目同她确认过好几次了,这一次大致也是相关的事项。 灾后人心低落,这正是作为英雄和代言人的“魔法少女·艾芙尼尔”需要进行活跃的时候,虽然只是一次简简单单的演出活动,但对于现在来说正是一次配合秩序者发布会的好时机,因为青兰的失踪,身为剩下的代理人中资历最老的艾芙尼尔也必须接过青兰空下来的职位作为代理人中的代表人出席发布会,这一次演出活动中本就有这个预定。 总之,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艾芙尼尔的身体康复之后,她的悠闲时间差不多也就结束了。 艾芙尼尔拿着手机来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了门,这才摁下接听键。 对面传来四野见奈美有些过分夸张的声音。 “艾芙尼尔!你终于接电话了!我可想死你了!昨晚你一声不吭地就走了,留我独守空……” 嘟—— 艾芙尼尔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收回前言,四野见奈美其实是一个很脱线的神经病。“认真和专注”?和她的缺点相比,有如芝麻比之西瓜,不值一提。 没过两秒,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艾芙尼尔默默地叹口气,她接通电话。 “呜呜呜……为什么挂我电话……” “能……好好说话吗?” “不行!你挂我电话!你一定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女……” 嘟—— 艾芙尼尔再次挂了电话,深吸口气。 四野见奈美在秩序者总部时的工作状态和作为责任经纪人时的工作状态是彻彻底底的两个极端,四野见奈美自我解释为“工作需要所以更换人设”,总之,艾芙尼尔实在是相当不擅长应付作为经纪人时那个“脱线人设”的四野见奈美,那家伙总是一副毫无所谓的模样说出令人误解的话,然后又熟练地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艾芙尼尔只觉得头疼。 听说因为后援团的组织者在这次灾害中不幸受了伤,所以这一次的线下活动换了负责人。 无论如何……只希望新的负责人不要是四野见奈美这种不着调的家伙才好。 …… ———————————— 活动会场选定在西京市最大的露天体育场馆里。 艾芙尼尔乘车来到会场外,还远远没到开放入场的时间,这里就已经挤满了人。 最初,艾芙尼尔走上秩序者组织代言人的道路时所做的工作也并不是单纯的进行演出并获取收入这种事情,更多的是进行对于秩序者组织与代理人的工作的宣传工作,作为代言人来说身为西京市最强代理人的艾芙尼尔具有足够的发言权重。 从这种近似于演出的宣传活动中取得的收入最终也并不是进了艾芙尼尔或者说秩序者组织的口袋,而是大部分都由秩序者组织拿出来注入到城市建设基金里去,剩下的就作为运营资金留存,艾芙尼尔拿到的钱虽多,但多半也只是单纯的对代理人的各项补贴而已。 但就结果而言,艾芙尼尔所进行的工作其实和偶像也有一些相似,以至于在很多人的眼中艾芙尼尔就是代理人偶像——“魔法少女·艾芙尼尔”,而且因为经纪人四野见奈美的精心运营,艾芙尼尔在西京市的人气远比当红偶像还要高,甚至在其他城市也有不少她的粉丝,每一次的演出活动总会迎来一次人流的高峰。 “请各位不要拥挤,提前准备好入场券以及个人身份证明,有序排队进场!” 安保人员维持着秩序,但水泄不通的地方就算是他们也无能为力。 艾芙尼尔叹了口气。 虽然早就習惯了,但多多少少,艾芙尼尔对于自己身为偶像这件事情还是有些微妙感觉。 她其实不太喜欢那种被瞩目的感觉。 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总有一种被推着前行的错觉,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着,那视线中蕴藏的炽热情感会让人失去方向。 来自他人的祈愿,承载的期望,会在这样的目光中被无限放大。 “如果不去战斗,就是背叛,就是谋杀”。 这样的感觉会慢慢滋长。 时间一长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要说的话,艾芙尼尔偶尔也思考过,“艾芙尼尔”本就是被塑造出来的形象,因为这个时代需要那样的英雄,只不过扮演者恰好是柳濑直人罢了。 所以如果其实她不愿意做,放弃也无所谓。 但总要有人去扮演“艾芙尼尔”,柳濑直人不去,便会有代替她去,然后作为代理人,一直战斗下去。 在选择“苟延残喘看着别人死去”与“自己死去”……之间,要找到平衡点是很难的一件事情,艾芙尼尔大概还是更倾向于稍微卑鄙一点的做法。 但如果是“汐见雪奈会死去”,与,“柳濑直人会死去”之间做选择的话,艾芙尼尔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艾芙尼尔”……这个代号本应属于雪奈而非直人才对。 雪奈才是“秩序者”看中的那个,也是比起柳濑直人,更有责任心的那个。 与她这个半路出家的适格者不一样,雪奈与生俱来就是“秩序之力”的高度适应者,只不过其中发生了很多事情,最终妹妹的宿命落在了她的肩上。 她也欣然接受了。 因为汐见雪奈是她的妹妹,所以她心甘情愿——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人总会被自私的感情所左右,和幸运与否无关,有些事情总会和初衷背道而驰,反正事到如今艾芙尼尔对此倒也没有什么后悔可言。 …… ———————————— 14、会场偶遇 艾芙尼尔将准备好的鸭舌帽戴上,轻车熟路地绕开人群,向员工通道走去。 没多远,她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四野见奈美。 茜色高腰半身裙,灯笼袖上衣,栗色的长发松松地笼起,墨镜下的嘴唇红润得恰到好处。她只是站在那里便吸引了附近不少的视线,甜美而亮眼。 这样的打扮让艾芙尼尔回想起自己短暂的大学时光。 虽然这只是四野见奈美用作掩饰身份的换装,与平时那个一身制服的四野见奈美的形象相去甚远,不熟悉的人甚至根本认不出来那就是同一个人。但不得不说,单单这样看去,四野见奈美的样貌很有迷惑性。 事实上,四野见奈美从特殊作战部队里调派过来,本身就不是什么能随便小看的现役特战队员,她的行事风格与外貌带给人的印象走在两个相反的极端,在某种程度上,她的的确确算是性格比较“恶劣”的人。 总而言之,四野见奈美与“甜美”绝对无关就是。 此时,四野见奈美也发现了艾芙尼尔,挥着手,冲着她扬起微笑,然后小步地跑了过来。 “你终于来了,超时了哦,超时了。” “嗯……因为路上堵车……” 艾芙尼尔不置可否地回答道。 事实上时间还很充裕,只是作为隐藏了身份的艾芙尼尔来说,早一点到达这里已经成为了習惯,相比之下今天因为比较在意雪奈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就稍微晚了些。 “嘛,虽然也没差啦……总之快过去吧!我们边走边说。” 说着很自然地挽着艾芙尼尔的手,引来周围好些嫉妒或羡慕的视线。 “喂……” 艾芙尼尔试图抽开手,但失败了,只得老老实实地压低帽檐。 “我好不容易擦掉自己的存在感,一下被你全毁了……你知道的,我可不想引人注目什么的……” “有什么关系嘛,你都打扮成这样了不会被人认出来的啦。” “话虽这么说啦,但小心一点总不会有错。” 艾芙尼尔四下望了一眼。 在“魔法少女·艾芙尼尔”会出现的场合,如果是妹妹雪奈的话一定会很非常感兴趣,说不定早就来到会场了。 大概……? 虽然很想非常肯定地说“雪奈一定会来到这里”,但一想到今天雪奈或许会和别人出去约会,艾芙尼尔忽然又没了底气。 在自己所扮演的“艾芙尼尔”与那个未曾谋面的男生之间……雪奈会做如何选择呢? 酸涩在舌尖蔓延开…… 莫名地,艾芙尼尔第一次真心希望妹妹一定要来参加自己的演出活动。 “……你有心事?” “啊?” 艾芙尼尔抬头,恰好对上四野见奈美狐疑的视线。 “什么心事?” “我看你心不在焉的……又不知好歹地惹妹妹生气了吗?” “没什么……” 艾芙尼尔没有多说,四野见奈美瘪瘪嘴倒也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打算。 “真是辛苦呢,哥哥大人。” “不要说这种令人误会的话,比起这个,现在时间算不得早了吧,还有余裕在这里闲聊吗?” 四野见奈美看着艾芙尼尔不自然移开的目光,促狭地笑笑,丝毫不以为然,反而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啊对了,今天啊,有一个惊喜。” “我不期待。” “什么嘛,我可是很认真地在和你说啊!” “那……你说?” “哼。” 四野见奈美一板一眼地竖起了指头。 “之前和你说过的,后援团的负责人换了吧?你知道吗,这个新人真的真的是一个非常可爱又可靠的后辈哦,听说她非常仰慕你,一直把你当做人生的目标。” 后援团里偶尔也有这样自居的人,以活跃的姿态在SNS上为自己应援的也是,这样的说辞反倒令艾芙尼尔想起楓鈴诗音。 如果许愿会得到实现的话,现在的艾芙尼尔大概会希望楓鈴诗音尽快好起来吧。 “嗯……这件事情你之前和我说过,我记得,所以?” 对于四野见奈美的话,艾芙尼尔是在无法提起太多兴致来。 老实说,后援团方面的工作一直都是四野见奈美进行打理,艾芙尼尔多半时间只需要稍微露面刷一下存在感就行,所以也难以对这边的事情多么上心。 毕竟艾芙尼尔的主要工作本就不在这边。 “你好敷衍哦。” 四野见奈美咧着嘴笑了笑,倒也不在意艾芙尼尔的态度,她接着说道: “更重要的是,她,很好看哦,我觉得是你喜欢的类型,怎么样,会不会稍微提起一点兴趣了?” “这就是你说的正事?” “那可是你自己的后援团诶……我辛苦帮你打理下来,怎么就不能算正事了?” “……” 艾芙尼尔叹了口气。 “反正我对这些也一窍不通,就算你和我说我也不太懂啊,所以这件事情全权由你决定吧,如果需要我出场的话随时通知我就行。” “哦?真的?” 四野见奈美意味不明地笑着。 “我可是先跟你说好了,因为还有交接工作需要进行,今天有和新人负责人见面的预定,你要是什么都不准备的话绝对会后悔的哟。” “行了行了,能不能快点带路啊……” 四野见奈美狡黠一笑,不再多说,挽着艾芙尼尔向一旁走去。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人群里…… 汐见雪奈愣愣地望着离开人群的四野见奈美和艾芙尼尔—— “哥哥……?” 她有些发愣。 ———————————— 时间来到三分钟前。 会场单独有预留给后援团临时使用的场地,汐见雪奈早早地就等候在了这里。 “我去一趟洗手间,这边的事情就先麻烦前辈您了!” “哦!没关系,小雪奈就尽管放心好了!” 雪奈冲着眼前一身应援服的女生笑了笑,迈步离开了。 她绕过喧闹的人群,慢吞吞地迈着步伐。 其实她并非真的去洗手间,只是周围的人太多,太过嘈杂,不習惯于此的她想透透气罢了。活动还没开始,她没有太多事情可做。 对汐见雪奈来说,今天是尤其特别的一天,因为今天她是作为后援团的新任负责人来到这里的。 虽然大约只是“临时的”,但对雪奈来说,这一次的机会弥足珍贵。后援团发展至今,已经从那个不见经传的网络同好小团体发展成为了半官方性质的粉丝组织,因为这个原因偶尔也会与经理人四野见奈美甚至是魔法少女·艾芙尼尔本人接触。 雪奈毫无疑问是幸运的,三天前她刚刚接任,便接到偶像的经纪人四野见奈美发来的邀约。 并没什么非常重要、唯此不可的大事,对粉丝团负责人来说这只是很普通、很常见的活动,但对雪奈来说,终于得到机会与偶像艾芙尼尔产生交织,这是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机会。 总之,今天的心情很不错。 大概? 本应该很不错才对……莫名的,雪奈并没有感觉到多么开心。 愿望好不容易快要到达终点,比起膨胀的满足感,失落和寂寞却先一步占满了胸膛。 像是有重要的事情忘掉了一样。这样的感觉……雪奈很熟悉,与她站在领奖台上,寻找着哥哥的身影时的心情一模一样。明明是应该开心的时候才对,却因为这一份喜悦不圆满而产生了瑕疵。 正因为很开心,所以将心里的裂痕放大了。 …… ———————————— 周围都是喧嚷的人群,雪奈慢吞吞的、漫无目的地踱着步子,眺望着偌大的会馆,远处,已经有秩序者组织和特灾科这两大城市管理机构的工作人员来到了这里。 人真多……但像她一样独自一人来到这里的只是少数。 因为是应该开心和肆意欢笑的时候,所以大家总是喜欢和另外一个人分享,但雪奈的喜悦却只能自己慢慢去品味。 雪奈叹了口气。 她又想到了自己的哥哥…… 虽然并没有在对哥哥置气,但毫无疑问的,她与哥哥之间已经产生了莫大的距离感,起初的时候雪奈还会尝试着去邀请哥哥与自己一同来到活动会场,但后来她渐渐发现,自己的哥哥是少见的不对“艾芙尼尔”感冒的男生,无论雪奈怎么拐弯抹角地提起,他就是不为所动。 所以这一次的活动雪奈并没有机会说起,理所当然的也没有邀请过哥哥,就算邀请了,哥哥绝对不会陪同雪奈参加“魔法少女·艾芙尼尔”的演出活动。 一年多的时间过得很快,雪奈多少也習惯了没有哥哥在身边。 自己需要哥哥陪伴的时候,哥哥总是不在。不论是家长会,还是“侵蚀”来袭,亦或是说,安静得恐怖的独自一人的房间。 怨气当然是有的。 因为期待得太多,因为一直以来都被那样对待,所以愿望落空的时候理所当然会感觉到落差。 要怪就怪自己实在过分依赖哥哥了,归根结底是自己还不够成熟。 可是又不甘心。 因为自己是妹妹,所以本应该稍微“特别”一点吧?因为把哥哥放在了“特别”的位置,因为得到了哥哥“特别”的称呼,所以也希望得到哥哥“特别”的对待…… 结果自顾自地陶醉之后,却发现事实和愿望相去甚远。 到头来自作多情的还是自己。 所以当然会感觉到失落。 那种空虚的心情……就像是飘落的雪花一般慢慢堆积起来,然后结成冰。 埋怨一直都有,但不至于会因此产生厌恶的程度,她唯独不可能讨厌哥哥,只是……很多事情无从开口。 “如果能稍微多一点时间相处就好了……” 雪奈的目光游离着。 每一次都这样告诉自己,她也确实为此迈出了脚步,但毫无例外的,她的哥哥仿佛是有意躲着她一般将她那为数不多的勇气牢牢地堵在喉咙里。 从大学辍学回家,她的哥哥再一次变得陌生了许多,她们之间的距离也越发无法跨越。 她尝试过很多,但事情总是与她的想象背道而驰。 最终成了这副模样。 日复一日、枯燥繁琐的平常,缺少了哥哥的陪伴,雪奈也差不多已经習惯了。 就在这时,熟悉的身影从人群前经过,虽然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却吸引了汐见雪奈的视线。 她的哥哥,柳濑直人。 衣着还是那么随便,但多了一个黑色鸭舌帽,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一般皱着眉头,四下望了一眼,汐见雪奈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在人群里。 柳濑直人并没有注意到她。 汐见雪奈像是做贼一样,小心谨慎地探出头来。 这时候,哥哥的身旁已经多了一个打扮漂亮的女孩和他同行。 雪奈没由来地心头一紧。 “哥……” 她开口想要叫住他们,可话到了嘴边,却忽然发觉此时的自己有些不合时宜的多余。 甚至于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无论她如何去邀请也不会来到活动会场的哥哥,竟然出现在了这里?是因为那个女孩儿吗?那是谁?女朋友? 一时间有了不少猜测。 那两个人说了些什么,然后女孩主动勾起哥哥的手,拉着他向一旁离开。 雪奈以人群做掩护,安静地目送他们离开。 果然,没有忽然跳出来彰示自己的存在是明智的,这时候不是自己应该出现的场合。 那个姐姐……可真漂亮,有些莫名的眼熟。 大概是女朋友吧……那亲密的举动已经没有让人误会的余地了。 哥哥毫无疑问是一个优秀的人,他有了女朋友并不是什么值得怀疑的事情才对。可正因为如此……才会产生这样如期而至的落寞。 在亲眼确认过之后,事实就像是彻骨的冰块一般压在雪奈的心口。 她没多想,便下意识地跟上去,可前方是员工专用通道,雪奈没有通行许可证,理所当然地跟丢了。 雪奈停下脚步,才发觉自己已经走开很远。 “入场时间将近,请将各位的入场券准备好……” 人群忽然开始沸腾,雪奈知道,差不多已经快要开始入场了。 …… ———————————— 15、卯月纱织 另一边,准备室。 空调的凉风混着清淡的水果香味。 艾芙尼尔站在镜子前,将假发摘下,鸦羽般的黑发从雪白的肩滑落。 裹胸布被拆下,一身休闲外套换成天空蓝色的裙装,她松了口气,肩膀垮了下去,眉角也变得懒洋洋起来。 艾芙尼尔在椅子上坐下,舒展了一下手臂。 “呼……果然还是这个样子更令人心情舒畅,奈美,能帮帮我嘛?” “哦吼,来啦,艾芙尼尔需要我做什么?” “这个。” 艾芙尼尔坐直身体,四野见奈美帮她舒展衣摆,将衣钮扣上,打上蝴蝶结。 “啊,说起来,为什么今天没有单独为雪奈留下纪念海报呀?” “这张她早就有了啦。” 艾芙尼尔一边梳着头,鱼尾辫轻轻往后挽着,用斜马尾收束起来,她左右看了看,叹了口气。 “每天都要换装,真累啊。” “怎么~我们可爱的艾芙尼尔前辈忽然间这是怎么啦?开窍不想当‘哥哥’了吗?” “哈?你在说什么。” 艾芙尼尔仰头侧过视线来,白了四野见奈美一眼。 “我只是单纯地觉得这样比较轻松罢了,和其他事情一概无关。” 扮作“柳濑直人”的时候,艾芙尼尔必须要时刻注意自己的面部表情、神色、站姿和动作,刻意地展露出与“哥哥”的身份相符的“刚硬”的一面。 虽然那种程度的伪装对艾芙尼尔来说没什么太大的难度,但一直保持着那样紧绷的状态理所当然会感觉到乏累。 所以作为“艾芙尼尔”时,全身放松的时候她总会打心底地感觉到惬意。 “是吗?” 四野见奈美不置可否地偏偏头,视线落在艾芙尼尔牛奶般的脖颈。 不得不说,艾芙尼尔真的很好看。 “说起来,奈美,司令这两天有和你联络过没有?” “有……没有呢?”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没有……” “是嘛。” 艾芙尼尔拿出手机,手指像是纤细白滑的葱条,在屏幕上划动。 她微微蹙着眉头。 “这几天来市内都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侵蚀’灾害,唔……虽然这是好消息,但我总有一些不太好的预感……你有没有觉得五天前袭击过来的那些‘侵蚀体’……它们的行为模式有些蹊跷?我有点在意……” “嗯……相关的调查已经开始进行了,不过内务部那边今天才发来通知,向我们抱怨呢。” 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四野见奈美任由着自己的目光从艾芙尼尔的脖颈处往衣领下滑去。 曼妙的起伏将她的眼睛黏得死死的。 难以想象,这样程度的高耸竟然能被那不起眼的裹胸布死死摁住,平时不注意看的话甚至都看不出什么来。 “说起来,我很好奇哦。” “什么?” 艾芙尼尔仰着头,和四野见奈美对视。 只见西琦友纪夸张地抬手托着自己的胸,还意有所指地屈了屈手指,神色促狭。 “你这样绷着……难道不疼吗?” “……?要你管!” “诶嘿……” 四野见奈美没心没肺地笑,艾芙尼尔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再说了!我有和你在说这个吗??” 叩叩—— 就在这时,敲门声突兀地响起,在空气中回荡。 “我去开门!” 四野见奈美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飞快地逃开,奔向了门边。门开,艾芙尼尔也向外望去,便看到了来人,有些许讶异浮现在眼底。 “纱织?” 卯月纱织,代理人代号Lily(莉莉),是五天前一同出战过的后辈之一,在战斗中负了伤,现在也只是勉强恢复了活动能力,现在还在休养期间。 她和艾芙尼尔的妹妹汐见雪奈一样,是友澄女子学园的学生,就读高二年级,是椎名凛也就是代理人Furan(芙岚)的同年纪不同班的校友,在别人眼中,她们的关系非同一般,好到令人羡慕。 作为代理人来说,纱织与凛在同一时期加入“秩序者”,她们时常一同行动,作为代理人的资历要在菲菲娜之上,是非常出色且惹人喜爱的后辈。 以往艾芙尼尔的演出活动时,她们都会到场,有时候在观众席,有时候在幕后,有时候也会作为嘉宾登台。 但今天,门外只有卯月纱织独自一人,双手合提着一小袋什么东西站在那里。 孤零零的。 艾芙尼尔抿抿唇,眼底浮起一丝踌躇。 椎名凛受了伤,被侵蚀“感染”,现在仍在隔离治疗中,理所当然无法来到这里。 这令艾芙尼尔想起菲菲娜,楓鈴诗音,从前的时候,楓鈴诗音是艾芙尼尔的粉丝,非常热烈又有些害羞地喜欢着艾芙尼尔,每一次演出她都会来。 直到成为代理人后仍旧一如既往。 但这一次她缺席了。 纱织被奈美迎进门,向着四野见奈美和艾芙尼尔打招呼。 “艾芙尼尔前辈!上午好。还有四野见姐姐,上午好。” 四野见奈美挥挥手:“上午好哟,纱织,酱~” “上午好,纱织。” 艾芙尼尔扫走脑海里的思绪,冲着少女展颜微笑。 “既然纱织过来了,那你们聊~我去拿点东西,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准备呢。” 四野见奈美回头望了艾芙尼尔一眼,吐吐舌,便跑开了。 “四野见姐姐……” 纱织似乎有些没搞懂状况。 “我……难道打扰到你们了吗?” “没有哦,不是纱织的错。嘛……算了,不说这个,快请坐吧。” 艾芙尼尔无奈地叹口气,为纱织拿了一瓶橘汁饮料。 “这边没有什么拿来招待的东西,真是见笑了。” “不、不!这种饮料我很喜欢!” 纱织摆着手笑着,看起来并没有展露出什么异样。 在三天前,那时候的纱织因为椎名凛(Furan)的负伤而备受打击,趴在椎名凛的病房外嚎啕大哭着。 就像雪奈对于艾芙尼尔来说是最重要的人一样,同为福利院的受难于侵蚀灾害遗孤的纱织与椎名凛也互相都是彼此最重要的人,她们从来都是互相支撑着彼此走到现在,椎名凛的重伤对纱织来说大概是最难以承受的剧痛了吧? 那时候的事情在艾芙尼尔的眼前闪过,令她的眼底泛起涟漪。 …… ———————————— 16、请求 “咿?是嘛……” 艾芙尼尔为纱织打开饮料,但她自己没有喝。 其实艾芙尼尔已经过了会热衷于饮料的年纪,所以对年轻人的口味不太能读懂。这些饮料,完全只是因为妹妹喜欢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罢了——因为想着“妹妹说不定不太喜欢会场的矿泉水”,所以拜托四野见奈美将活动会场的饮料全部更换为这种类型。 还是说,其实友澄女子学园流行这种饮料? 艾芙尼尔看了看手中的橘黄色饮品一眼,放在桌上。 “今天纱织的社团没有举行周末活动吗?” 艾芙尼尔询问道。 每天都在高强度的战斗和训练中度过的话,身体暂且不论,心理就会首先崩塌掉,所以日常生活的调剂是必不可少的——这是来自于责任医师西琦友纪的建议,所以代理人各自拥有着自己的生活。艾芙尼尔选择继续作为“柳濑直人”而生活,而对于卯月纱织和椎名凛来说,学校生活便是她们共同的选择。 可以体验到其他同龄人的生活——她们是这样说的。 “那种事情不会一直有的啦,虽然……的确是稍微赶着过来了……” 卯月纱织歪着头,温煦地抿着唇微笑。 “不过……能见到艾芙尼尔前辈,没有比这更令人期待的事情了。” “是嘛,我很高兴。” 艾芙尼尔移开视线。 总之,她不太擅长应付别人对她的称赞就是。 “说起来,凛她现在如何了?” “啊,对了!说起这个……” 纱织来到艾芙尼尔身边,攥着手中的纸盒袋。 “这是凛托我送给前辈的礼物!” 艾芙尼尔有些错愕。 “哎?凛……她……” “凛现在很好哦。” 纱织捂着嘴笑了笑,眼睛眯成月牙。 “早上的时候我去医院看望过她了,她现在很好哦。所以前辈不用太担心了。只不过因为还在隔离期间所以没法过来观看前辈的演出,她好像……很是痛心的样子。” 凛虽然并非是通俗意义上的艾芙尼尔的粉丝,但她很崇拜艾芙尼尔。 凛算是大大咧咧却又很是认真和拼命的性格,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凛和艾芙尼尔之间也曾算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只是论及一些战斗技巧的话,艾芙尼尔也算是凛的师父。 当然,此“师父”与楓鈴诗音口中的“师父”意义是不一样的。 艾芙尼尔教授给凛的是对于武器、对于秩序之力的把握与利用技巧,而对于战斗方式完全不一样的楓鈴诗音来说,艾芙尼尔教授给她的则是应对不同类型的侵蚀体的战略方式的选取与变幻。 “是嘛……能恢复精神的话……希望她能尽快好起来……” 艾芙尼尔顿了顿,又笑笑。 “下一次,凛出院了,请务必邀请她来观看我的演出哦。” “一定会的,前辈下一次的演出,我和凛一定会来!” 纱织眉欢眼笑,将手中的礼物袋放下。 离演出开始还有一点时间,二人间短暂的沉默了稍许,纱织忽然说道:“那个……其实,前辈,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请前辈帮忙……” 纱织深深地埋下视线,黑发从额头垂下,艾芙尼尔看不清她的表情。 “是……关于凛的事情……” 艾芙尼尔测过视线,看向她。 纱织看起来是非常文静又闲淡的性格,但其实她内心非常好强且独立。 或许是因为从小到大都居住在福利院的原因吧……但总之,艾芙尼尔还是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拜托”和“请求”之类的话。 “没关系,只要我力所能及,请不要在意尽管说吧。” “嗯……” 纱织声细如萤。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她深吸口气。 “能不能拜托前辈……收、收回凛的……‘代理人’资格……” “嗯?” 纱织的请求是艾芙尼尔始料未及的,她微微愣住。 “代理人”的存在关系到太多的机密事项,因此,在某些方面尤其严格。 而且,想要辞退“代理人”的身份并非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与“秩序”共鸣过的人,她的身体就已经不完全属于自己了。 她的力量,她的肉体,她的灵魂,都寄宿于“秩序”而存在,不再进行“共鸣”便意味着永远地“割裂”,后果就是一步步走向“失去”,像是断开了与储存盘的连接一样,失去了对“秩序”的访问权限,与“秩序”共鸣的能力会一步步流失,与此同时,身为“代理人”时期的记忆也会快速消逝。 也就是说,不论是身体能力还是记忆都会回退到成为“代理人”之前的那个时间点。 对身体也会产生极大的负面影响。 而且…… “收回……资格?你是说,让我将她从‘代理人’中……除名吗?” “是……” 纱织回答得小声却坚决。 艾芙尼尔看着纱织,而纱织则移开了目光,艾芙尼尔沉默了半晌,在心底轻叹口气。 “嗯……如果这是椎名凛的想法的话,我会帮忙进行申请的。” 因为青兰等人的战死和失踪,现在代理人的战斗力紧缺,留下来的好几个人都是资历不足一年时间的后辈。 从理性考虑,现在不是能容许椎名凛退出代理人的时间点,但对于艾芙尼尔来说,她不愿意看到这些晚辈的生命以那样的形式消逝。 再说了,椎名凛重度感染,一个月内恐怕都很难作为战斗力回到编制内来。 如果椎名凛想要退出,那么艾芙尼尔绝对不会强留。 “之后我会让奈美把申请所需要的资料给你送过去,如果可以的话,在四天之内……” “抱歉,前辈……” 纱织打断了艾芙尼尔的话。 “怎么了?” “其实……凛没有说过想要退出的话,这都只是我个人的请求……” 纱织垂下头去,艾芙尼尔则花了一秒钟才消化了纱织的话里表达的意思。 艾芙尼尔微微蹙眉。 “你是说……” “前辈也知道凛的性格,她绝对不会说出‘想要退出’这样的话来的……就算我求她,她也不愿意辞退‘代理人’的身份。” 纱织面露苦涩,刘海下,她的唇角被咬得发白。 “可是……前辈您也看到了,椎名凛她现在的情况已经无法再继续战斗下去,她已经疲惫不堪了,她该休息了……前辈,凛对我来说,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无论如何我都不愿意看到她再一次在我的面前倒下……” 纱织的声音有些颤抖,艾芙尼尔抿着唇,安静地听着。 在几天前的大战中,凛包揽了几乎一个分区内所有侵蚀体的截击任务,但在战斗中,凛却因为力竭而失去了同调,因此在被侵蚀体的围攻中受到重度感染,这对于因为受伤而调往后方防线的纱织来说,就像是对她的谴责一般。 看着凛浑身是血地被抬进手术室时,纱织哭得声音沙哑,这几天来,她每天都在医院陪同着凛。 “所以……艾芙尼尔前辈,我请求您帮我这个忙……只要让凛从‘代理人’退役,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也一定会加倍努力,将凛离开的空缺用我的双手填补上的!” “这种事情……” 听完纱织的话,艾芙尼尔轻轻摇头。曾今,艾芙尼尔也是这样想的,她知道这样做的难度有多大。 而且问题不在这里。 “纱织你知道想要脱离‘秩序者’意味着什么吧?这件事情还必须需要她本人以及司令部的同意才行。” “我当然知道!” 纱织执拗地埋着头。 “你既然知道的话……” 艾芙尼尔看着纱织晦暗的眼睛,轻叹一声。 “抱歉,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需要经过椎名凛的确认,我不能略过她的意志剥夺她的代理人身份,所以……我帮不了你。” “前……前辈……只有您才有能力帮我了……” “不是这个问题……我可以替你去劝她,但这件事情不能越过她本人的意愿进行。” “我已经劝她很多次了!” 艾芙尼尔抿了抿唇,在纱织的身侧坐下,轻轻地捧起纱织的手。 纱织肩膀微颤。 “纱织,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告诉我你最真实的想法。” “我怕……我怕凛再也回不来了……” “凛她不会有事的。” 艾芙尼尔紧紧地捧着纱织冰凉的发颤的手,轻轻俯身,缓声安抚: “她是‘代理人’,只要没有发生‘异化’,便不会被同化为‘残渣’,她还会回来的。” “我知道她还会回来……可是、前辈……正是因为她还会回来,我才会害怕啊……” 艾芙尼尔抿着唇,一声不吭,纱织死死地攥紧手指,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 “前辈……前辈您一定比我更懂的吧……‘我们’这些‘代理人’所走的路,路的尽头等待着我们的是什么……复仇也好、守护也好,还是天真和冲动也好,雨后就会天晴、早晨太阳升起、夜晚月光落下,凛她想要的只是这样理所当然的每一天而已……前辈您也一定能理解的吧……可是……如果……如果她再那样战斗下去的话……凛……凛她一定会……” 一定会死掉。 这是即便不用明说也能立刻明白的话语。 “我……我唯独不希望凛她……会变成诗音那样……变成青兰前辈那样……” “她会离我而去什么的……” “我绝对做不到……” “我不敢想……” “我无法失去她……就算让我代替她也好,就算让她忘记我也好,她的战斗、她的生命、她的一切就让我来承担也没有关系……前辈……求求您,只要您能帮我……” 空气变得冰冷又安静。 “就算是这样,那也……” 艾芙尼尔一言不发地看着纱织,许久没有说出后面的话,纱织默默地等待着,缓缓开口。 “前辈……就算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说辞,也是真心的,请您一定要帮我……” 纱织的一言一语都敲击在艾芙尼尔的心口。 可是…… “对不起……” 艾芙尼尔松开了纱织的手。 “前辈……” 纱织抬起头,愣愣地望着她。 艾芙尼尔抬起手,轻轻替她擦拭掉眼角的泪珠。 “这件事情我无法帮你。” 艾芙尼尔叹了口气,说道。 纱织的眸光明灭不定,她仰着头望着艾芙尼尔,许久,才垂下了视线。 “我……知道了……抱歉,向前辈你说了奇怪的话,请忘掉吧……” “纱织……” 这时,门被推开,四野见奈美出现在门外。 “艾芙尼尔,演出……要开始了哟~” …… ———————————— 17、始动 在这个季节,选在艳阳高照的大白天进行演出活动其实是一件相当令人感觉到“恶意”的事情。 灼热的阳光,洒脱的汗水。 人群聚集的地方就会有沉淀的热气,开阔的会场在这时候变成了火炉。 搭建的舞台下,艾芙尼尔站直视着前方。 虽然在舞台的下方看不到什么,但欢呼声如夏天的热浪一般扑面而来,传进艾芙尼尔的耳朵里。 她将耳麦做了最后的调整,传来四野见奈美的声音。 “真是盛大呢,艾芙尼尔,酱~” “不要这样叫我。” “别见外嘛,粉丝不都喜欢这么叫你嘛?” “那不一样……” “安啦安啦,我不说了就是,总之,演出马上要开始了,准备好了吗?” “嗯……准备好了……” “……” 对面微微顿了一下。 “听起来……没什么干劲呢,是还在想纱织和凛的事情吗?” “嗯……” 艾芙尼尔并没有否认。 纱织送来的礼物还躺在准备室的茶几上。 “如果可以的话……演出之后再打开看看吧……” 纱织离开时放下了这样的话,艾芙尼尔并没有回应什么。 大概……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吧……艾芙尼尔并非是健谈的人,比起一味固执地挽留,不如洒脱一点。 纱织的话在艾芙尼尔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卯月纱织,艾芙尼尔其实很欣赏这个惹人喜爱的后辈,恬淡的外表下藏着强势的一面,工作起来分外认真,甚至称之为倔强也不为过。 她和凛的关系很好,好到令人艳羡。 虽然同是福利院里走出来的灾害下的遗孤,但她们在成为代理人之前其实并不认识彼此。 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们就已经走到了成双入对的地步。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相见恨晚吧? 艾芙尼尔是没有品尝过这样的“相遇”的,但如果说汐见雪奈对艾芙尼尔来说是最重要的人,那么凛对卯月纱织来说大概也是一样,所以艾芙尼尔大概能理解,理解纱织的想法,理解她那时哭泣的绝望。 可反过来说,艾芙尼尔也能理解椎名凛的想法——正如卯月纱织为了椎名凛而战斗一样,椎名凛何尝不是为了纱织而战斗?正因为如此,椎名凛才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退出。 “如果我走了,纱织怎么办呢?”——椎名凛总是笑着这样说,但毫无疑问这就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艾芙尼尔和卯月纱织对此都心知肚明。 如果……只是如果。 如果凛在这一次的战斗中死掉,纱织毫无疑问会崩溃,因为凛对纱织就是那样的重要,她们都是从福利院走出来的孩子,彼此成为对方的依靠和唯一,相互扶持着战斗。 或许让她们退出…… 艾芙尼尔抿着唇,唇彩在唇间挤压着,透亮的灯光闪烁着。 可是,那样的话…… “嘛……也是……” 耳塞里,四野见奈美叹了口气。 “你说什么?” “我是说啊,演出快要开始了,你没关系吗?如果状态不好,我可以稍微给你挪点时间过来哦。” “我没关系的,不用在意……虽然只是这种程度的工作,我也会拿出认真来的。” “是嘛。”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热烈的欢呼挤进脑海。 头顶传来熟悉的音乐。 “艾芙尼尔。” “嗯……” “那么……加油哦,祝舞运昌隆。” “嗯。” 超重感压上脚底,升降台缓缓上升,视野下坠,忽然变得无比开阔。 演出的高台刻意搭建得很高,一眼便能将偌大的会场全部收纳进眼底。 脚下咔哒一声,艾芙尼尔向前一步,出现在台上,欢呼声忽然高涨,热烈的气柱从喷雾器涌出,绚烂夺目的阳光变成好看的彩虹,挥洒而至,五彩斑斓的大屏上投影出自己的模样。 站在舞台上的感觉令人心跳加快。 但艾芙尼尔站在这里的理由并非是那样单纯的事情。 在这个城市里,每一天,都会有人受伤、死去,厚颜无耻地高歌幸福是非常卑劣的事情。 菲菲娜。 芙岚。 亦或是纱织。 她们的选择轮不到艾芙尼尔来评头论足。 只是如果…… 如果…… 那样的愿望,就像是沙漠彼岸的海市蜃楼,遥远而不堪一击。 音乐声渐歇,灯光汇聚一处。 艾芙尼尔深深地换气,将万千思绪塞进心底。 第一场演出,开始。 演出之后,去医院吧。 去看望楓鈴诗音,和椎名凛。 虽然自己的劝说大抵是没有用的,但或许比起驻足原地踌躇不前,不管不顾地迈步才能走出迷雾。 …… ———————————— 艾芙尼尔的歌声是无可挑剔的,舞蹈也很厉害。 但汐见雪奈并非是因为这样的事情才成为艾芙尼尔的粉丝。 她愣愣地望着高高的舞台上起舞歌唱的身影。 异常耀眼。 很美丽,动人心魄。 不论是作为西京市最强大的首席代理人也好,还是作为秩序者组织的代言人也好,亦或是作为人们心中的偶像也好,艾芙尼尔的身影永远都那样的闪耀动人,她总是全力以赴,以近乎燃烧的热量感染着在场所有人。 在这个时代,艾芙尼尔会以英雄的姿态而被追捧为全名偶像,这是有着她本身的原因的。 而雪奈对艾芙尼尔的喜欢,并非只是简单的欣赏那样的心情,而是源自于崇拜、憧憬……或许还有一丝深藏的迷恋。 雪奈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艾芙尼尔是在电视上,那时候无意间看到了关于新任代理人“Ephnel”的新闻,那时候雪奈只是稍稍多看了一眼。 ——很好看,除此之外便没有更多的想法了。 那时候艾芙尼尔还只是十几名代理人中的一个,因为外貌很漂亮,是见一面就难以忘掉的类型,艾芙尼尔也因此而显得有些特别,但也仅仅只是如此罢了。 没有人会特意去关注这位新任代理人的消息。 “代理人”保护着城市,却与这座城市有着割裂的距离感——或许会令人觉得很奇怪,但事实就是,起初的时候“代理人”与普通人的生活是完全割裂的。 在“侵蚀”的威胁下,普通人会死,“代理人”也是。 反正都是死掉,或许没有区别吧? 代理人的地位并不是源自于她们的牺牲,而是源自于人们的需要。 这对于雪奈来说也是一样的。 直到那一天。 她无助而绝望的时候,是艾芙尼尔救了她,将她从水底拉起来,从侵蚀体的威胁下保护她,替溺水的她做人工呼吸。 雪奈至今为止仍旧记得那小小的手心传来的温度,那娇小的身影、柔软的肩膀,还有温热的已经不太记得味道的有些用力的唇瓣。 还有那时的眼神,复杂,充满了无法寻味的踌躇和决绝。 不知道为何,雪奈靠在那个人的肩膀上会很安心,像是小时候牵着哥哥的手,不管去到哪里,哥哥便是她永远的依靠,只是那样的感觉长大后便再也没有体会过了。 她很喜欢,很沉溺于这样的感觉里。 鬼使神差的,她开始关注“代理人”的消息。 后来,艾芙尼尔忽然被推做秩序者代言人,成为这个城市的公众人物。 渐渐地,有些事情发生了变化。 如果……自己稍微坦率一些,又会怎样呢? “抱歉,借过一下!” “诶?” 走神的时候,肩膀忽然被人用力碰了一下,雪奈一个趔趄。 “雪奈!你没事吧?” 身旁,友人及时地伸手搀扶住她。 雪奈下意识地回头,只看到一个纤细的背影隐没在人群里。 女孩子? “我没事……只是有个人撞了我一下……” “哈?这家伙没长眼睛吧?” “没事啦,一点小事……” 雪奈没有多想,视线再次投向舞台上。 “嘁,真是的,这么大路不走,非要从我们身边挤过去干嘛。” “真没素质。” 友人开始抱怨起来。 “喂喂,该不会是色狼吧?” “咿?虽然是女生?” “也有的吧!可别看扁女孩子耶!” “就算你说是扒手我都觉得稍微靠谱点啊喂!” “对哦!雪奈,你快看看口袋,该不会被偷了手机吧?” “啊?” 雪奈点点头,在口袋里摸了摸。 “咿?” “诶?怎么了?该不会、该不会真的被偷了吧!??” “不、并没有……只是……” 雪奈疑惑地眨眨眼。 并没有掉东西,不如说,还多了一个什么……冰冷的硬物。 她将手抽出,展开手心。 那是一个发卡。 可爱的蝴蝶结型的,设计精致的发卡,在阳光下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冷光。 “诶?好可爱的发卡……” “好漂亮,是没见过的款式诶。” “怎么会?连你这样的时尚达人都没有见过吗?” “唔……可能……是最新品?” “我看,可能是定制。” 友人七嘴八舌,雪奈只是蹙着眉注视着手心,她确定自己没有这个发卡。 但…… 这个发卡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拿在手里,内心就在躁动,血液像是沸腾了一般。 就好像有什么要透体而出。 她将发卡翻转过来,发卡的背面里侧有一行不太显眼的字。 “Agent-Fifina。” …… ———————————— 18、意料之外的人 上午的演出告一段落,下午便是举行周边活动的时间。 艾芙尼尔将会以秩序者组织的代表的身份出席活动,这本来是青兰的工作,现在落在了艾芙尼尔这个唯一的资质最长的前辈肩上。 当然,只是临时的。 即便是艾芙尼尔也没法同时包揽那么多的工作量, 艾芙尼尔是秩序者组织的代言人,她的出现本就伴随着一定程度的官方性质,这一次将会有好几个担任重要职位的人出席,这吸引了大量的媒体前来。虽然有一点乱来的感觉,但正如代理人偶像的出现一样,在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即便是那些顽固不化的老家伙们也开始在努力地探寻改变。 在以前的时候,代理人并非是这样广为人知的存在。 秘密的特殊行动部队,这样形容可能更贴切。 后来,即便是代理人的存在被公开之后,公众对代理人的评价也是可怕地一边倒地贬低。那时候柳濑直人还不是艾芙尼尔,当时发生了一些事,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被刻意尘封,早已经从网络上彻底隐匿。 但艾芙尼尔仍旧依稀知道当时的事件里有代理人的身影,并且,因为那个代理人可能选择过的行动而引起了人们的声讨。其中的细节从没有在网络上完整透露过,只是像是某些明星的黑料一般在网络上发酵,众说纷纭,虽然并没有什么切实的佐证,但同时也没有任何“不存在这种事情”的正面回应。 总之,就好像是成为了网络的灰色地带一般,因为那次事件,在代理人的存在被公布后人们对代理人的评价大抵脱不开“不负责任的特权阶层走狗”这样的讥讽。后来组织突发奇想让艾芙尼尔成为偶像,或许也有着“洗脱刻板的恶意形象”的考虑,就结果而言,艾芙尼尔成为了市民们眼中的英雄,这个企划显然成功了。 但总而言之,因为发生了很多事情,也经历了很多的努力,代理人的存在为公众所接受其实是近两年的事情。 艾芙尼尔来到准备室,换下演出服。 纱织带来的礼物袋还放在茶几上,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碰倒了。 艾芙尼尔想了想,将礼物袋扶正。 “咿?” 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有些狐疑地拎起袋子。 很轻。 虽然艾芙尼尔没有刻意去注意过,但纱织将礼物袋交到她手中时,并不是这样好似空空如也一般的感觉。 艾芙尼尔打开袋子,向内望了一眼。 一个精致的仿木盒子。 封口似乎用了某种火漆,很有凛专属的特别的风格,看起来整齐地封着,不像是被谁打开过的样子。 错觉? 纱织离开的时候那样的眼神决绝得陌生。 想来……很失望吧。一直以来崇拜着的前辈,其实是一个做事畏手畏脚的家伙。 但纱织的请求,艾芙尼尔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越过当事人的意愿,将她的代理人的身份剥离——这样的事情已经不单单只是一个人的事情了。 很多事情并不是想要做、有决心,就能做的。 但这种时候和纱织去说这些根本无法动摇她的想法,艾芙尼尔只希望时间能带给纱织冷静思考的机会。 艾芙尼尔叹了口气。 “原来你在这里呀!” 这时,四野见奈美抱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找你好半天啦……你一声不吭地,演出完就没影了,我还以为你又去了哪里。怎么啦?有心事?” 艾芙尼尔放下礼物袋。 她转过身,看到四野见奈美正站在门口,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工作时的制服。 黑色的丝袜,半身包臀裙,以及修身的女士小西服,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去,脸上的妆容也略微地重描过,与之前时判若两人,这才是作为经纪人时四野见奈美的样子。 四野见奈美也上下地打量了艾芙尼尔一番,有些诧异地偏着头。 “咿?换衣啦?” “那件服装不太方便活动。” “倒也是。” 四野见奈美罕见地赞同点头。 虽说是这样,但现在的艾芙尼尔只不过是维持着最低水平的“共鸣”状态,消耗的体力和精神力极为有限,所以战斗服并没有显露出来,如果需要进入战斗状态,只需要再一次进行共鸣就行。 因为艾芙尼尔随时可能会接到出击任务,体力的留存是她必须注意的事项,进行演出时是断不可能花费太多力气去维持完全体的“放逐姿态”的。 “说起来,艾芙尼尔,要一起来吃个午饭吗?” “午饭的话……没什么关系。” 艾芙尼尔稍稍犹豫,便点点头。 四野见奈美难得稍稍做出一些不太脱线的邀请,而且,大概是看到自己心情低落吧,所以考虑到自己的心情做出了邀约。 如果这样也要拒绝的话也未免过于不近人情了。 四野见奈美微微露出微笑。 “唔,真是爽快呢,那么,我约了一家不错的甜点厅,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嗯……嗯……?喂、等一下!不是说午餐吗?” “咿?你不是喜欢?” “可是!就算喜欢也不会有人把甜点当正餐的吧!?而且,现在是工作时间!” “哦对!工作!” 四野见奈美忽然一拍手。 “是了,差点忘了,我还约了后援团的新任负责人过来。” “那个不是下午的时候才……?” “下午还需要留给会议吧?没有时间的啦,如果你说那种会议之前匆匆忙忙地远远看上一眼连正面对话都不会发生的程度也能算见面的话也太敷衍了吧?作为你的粉丝会哭的哟。既然是现在的负责人,还是以后经常会遇到的人,稍微认识一下会更好哦,这是来自你的经纪人的建议。而且……” 四野见奈美狡黠地一笑。 “那孩子非常惹人喜爱,我认为你真该见一见。” “可爱什么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艾芙尼尔挑挑眉,不置可否。 虽然自夸的话可能会有些令人不耻,但艾芙尼尔的确可以非常自信地说:除了妹妹,她绝对不会因为其他人而心生动摇。 …… 十五分钟后。 四野见奈美订下的甜品店就在会场外,相当豪华而且时尚,是最近被追捧的某个很火热的品牌。 艾芙尼尔走下车,在四野见奈美的陪同下向店内走去。 店内早就已经坐满了人。 在这个炎热的天气,店内分外凉爽,从店内可以看到向外供应甜筒和冰淇淋的甜品站。 甜品站外排满了人,但店内却很安静。 “如果没有预约的话,仅仅只是临时排号是拿不到座位的哟,只能退后一步在甜品站买一点解暑的雪糕和甜筒啦。” 四野见奈美似乎来过很多次,轻车熟路的样子,解释着。 虽然,艾芙尼尔一直不太習惯四野见奈美那跳脱的行事风格,但毫无疑问,在业务处理方面四野见奈美的工作能力一直很不错。 店内的氛围令人舒适,如果是就餐和午间放松的话,这里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音乐声是让人感觉到惬意放松的风格,灯光是懒洋洋的暖色,顾客们似乎也一口气被打开了闲淡的开关。 只是这一份宁静随着艾芙尼尔的到来,立刻就被打破了。 “喂喂……你看门外……这该不会是……” 虽然换上了不太会引人注目的衣裙,但立刻就有人向艾芙尼尔投来视线。 “那是……艾芙尼尔?” “本人?真的???” 艾芙尼尔被注意到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像是火油浇在烈焰上,顾客们的欢呼在一瞬间被点燃。 “艾芙尼尔酱!!!” 此起彼伏,原本安静的店内忽然变得一团糟。 因为偶尔的外出活动也是她经常会进行的一环,艾芙尼尔也得心应手地回应着粉丝们的热情。 好不容易,才来到顶楼。 这里是被四野见奈美早早预定下的一层,能眺望到很远处的西京高塔,和近半个城市以及会场的风景,最重要的是,四周摆满了各式各样数不清的糕点和水果。 简直是甜点的天堂。 艾芙尼尔的确很爱吃甜点。 在她成为艾芙尼尔之前,其实不怎么爱吃的。 但在变成女孩子之后,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她的爱好一口气从游戏、小说、漫画中全部被推进了零食和点心的深渊里,总之,四野见奈美的安排,艾芙尼尔嘴上当然不说,但内心却是很喜欢。 “喂,你这家伙别光顾着看吃的呀。” 四野见奈美意味不明地笑着,手肘推挤着艾芙尼尔。 “嘁……谁在看了。” “你都快贴上那奶油上去了,还不让人说?” 艾芙尼尔收回黏在硕大的盘挞上的目光,白了四野见奈美一眼。 “算了,我们不是来见负责人的吗?她人呢?” “哝,在那里。” 艾芙尼尔向着四野见奈美所指的方向看去。 视野开阔的落地窗前,水蓝色连衣裙的少女恬静而淡雅,她端着一小份樱桃蛋糕,微微弓着身子趴在窗前,紧张地向下望着什么。 察觉到艾芙尼尔和四野见奈美的脚步声,她回过头来,澄澈的目光和艾芙尼尔的视线交织了。 “雪……雪奈???” 艾芙尼尔忽地愣在原地,妹妹的名字差点脱口而出。 “我之前就说过,你绝对会喜欢她的。” 四野见奈美的声音悠悠地传来。 艾芙尼尔愣在原地,面色越发变得古怪起来——雪奈在后援团里的地位不低,但艾芙尼尔远没有想到这位临时新任的代理人会是雪奈。 这一刻,艾芙尼尔忽然完全理解了一切,从一开始,四野见奈美那意味深长的笑,就是显而易见的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 ———————————— 19、艾芙尼尔与雪奈 “不上去打个招呼吗?” 四野见奈美眉飞色舞地怂恿着,好似赢下了彩票头等奖一般。 艾芙尼尔沉默地看着受宠若惊的雪奈。 现在,她是艾芙尼尔,不是柳濑直人,雪奈不可能会认得她,主动权在她这边,只要好好应对的话,不要露出什么破绽的话,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她没有立刻上前去和雪奈打招呼,而是向四野见奈美投去似是意有所指的目光。 “看我干嘛?” 四野见奈美狡黠地笑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眼眸底下的得意还是显而易见。 “我可是之前就说过,你绝对会很喜欢她的。” “你可没说那是我妹妹。” 老实说,艾芙尼尔很不愿意面对这一幕,即便自己的身份并没有为雪奈所知晓,但雪奈离“自己”越近,那一份不安便越是像蓄水的海绵一般膨胀。 艾芙尼尔会顾虑。 汐见雪奈,她的妹妹,是异常罕见的“绝对适格者”,这件事情应该只有两个人知道,前任司令长,和艾芙尼尔自己。 如果要将这一切好好道明,或许需要追溯到很远很远的时光里,期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总之,结果就是艾芙尼尔顶替了雪奈,以被错认为的“绝对适格者”的身份加入“秩序者”,成为“代理人”。 而汐见雪奈……则是作为艾芙尼尔最重要的秘密,被彻底雪藏,严格来说的话,其实这个秘密也是艾芙尼尔和那个人的约定,当然,交换的条件和约定的细则并非什么能够简简单单一言蔽之的东西,但总的来说,利弊权衡之下,那一份“合同”成立了。 算是不为人知的秘密协定。 很多人只知道艾芙尼尔在“秩序者”里的位置并非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但没几个人知道具体原因,其实,这一切也有着那一份“协议”的影子。 但是,现在的情况…… 或许因为关心则乱吧,混乱的思绪塞满脑海,艾芙尼尔无法判断。 她浅浅地吸口气,压下心底的动摇,面无表情地向四野见奈美投去疑问的视线。 “四野见奈美……你,该不会早就知道吧?” “你是说,雪奈酱?” 艾芙尼尔轻轻点头。 “你的粉丝团可是我一手推着,我当然早就知道喽。” 四野见奈美吐吐舌,俏皮地一笑,与她的着装完全不搭。 “不过,事先说好,后援团那边我可没有插手过,她成为负责人并非因为她和你的关系,完全是她自己的本事。” 四野见奈美摊摊手,干脆地撇清了责任。 “当时和她见面的时候,我也很惊讶呢。” 艾芙尼尔紧紧盯着四野见奈美,无法简单地从四野见奈美的表情中读懂她的想法,但看起来,并不像是在说谎。 “唔……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可能吧。” “喂,你这样子就是不开心了吧……” 的确,很不开心。 可是不知道为何却有一些小雀跃——原来雪奈早晨出门时那样精心地打扮自己不是为了其他人,而是为了她,这样的心情就好像珍贵的东西失而复得的欣喜感。 “无所谓了,现在不是继续聊天的时候,这一次的事情回头我都会自己弄清楚。” 艾芙尼尔扭头向雪奈走去。 “喂喂!等等我……” 四野见奈美跟在艾芙尼尔身后,这时,微弱不协调的震动声从她口袋传来,她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来自司令部的通话请求。 “诶?偏偏这时候?” “怎么了?” 艾芙尼尔问道。 “是总部的通话……” “总部?” 艾芙尼尔面色微凛。 “难道是‘侵蚀’?” “不知道,但既然没有第一时间联络你,大概是其他的事情吧……你也知道,因为总部的重建工作,最近有很多事情……” 四野见奈美有些懊恼,但毫不迟疑地端正了表情。 “所以,非常抱歉,我稍微失陪一下。” “去吧。” 四野见奈美看了窗边的少女一眼,又将视线移向艾芙尼尔,然后转身离开了。 艾芙尼尔默然地看着四野见奈美的背影,神色意味不明。 今天…… 是她第二次以艾芙尼尔的身份和雪奈面对面。 现在,她是艾芙尼尔,而不是“柳濑直人”,这样想着,艾芙尼尔深吸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 只是眨眼间,她换上了那以可爱著称的微笑。 虽然只是被称为偶像的半吊子,但无论如何,这种程度的表情管理艾芙尼尔还是有好好钻研过的。 …… ———————————— 十分钟前。 雪奈拿着号牌,跟着漂亮的服务员小姐来到顶楼。 这里是四野见奈美小姐早早订好的地方,雪奈在这里等待。 虽然是“临时的”,但作为后援团负责人的工作仍然需要好好做到位,趁此机会,四野见奈美安排雪奈和艾芙尼尔见一面。 雪奈安静地坐在窗边,兴奋掩饰不住,手机里,同好群早就炸了锅。 好友给她发来消息。 “雪奈雪奈!能偷拍一张照片吗?求你了呜呜呜……QAQ” 雪奈捂着嘴轻笑,手指在屏幕上轻触,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如果可以,她当然想偷拍几张艾芙尼尔的近照,但这样不礼貌,所以她不会做。 她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讨到一张同框自拍,这样的机会可能一辈子就这一次,所以无论如何都要留下什么纪念。 等了一段时间,雪奈的目光开始游走,她观察起这家甜点店来。 这家甜品店……很大,很豪华,这是雪奈的第一感受。 顶层是别出心裁的碟形的结构,全景窗向外倾斜,遮蔽了刺眼阳光的同时,视野也开阔得过分。取餐区摆着不少品类的甜品和水果,糕点师父熟练地端出刚刚出炉的蛋挞和酥饼。 如果有需要,这里也能提供面点西餐或是米饭餐点,服务相当周到。 空气中满溢着馨甜的香味和淡雅的音乐,典雅和温馨的风格非常奇妙地编织在一起,很难想象这里的甜点味道会如何。 小时候,汐见雪奈对甜品也是情有独钟的,但即便她没有缺过零花钱,也从没有来过这种地方,更何况,会在这里与她所憧憬的艾芙尼尔见面。 就像是初恋的约会一般。 这让她有些兴奋雀跃的同时也显得有些拘谨,一举一动都变得谨小慎微。 她不由得会在意……会场里很热,所以流了很多汗,身上……会有味道吗?妆……是不是需要补一下?衣领和发饰什么的,应该没有不小心弄乱吧? 胡思乱想塞满了脑海。 而且……因为和哥哥怄气,早餐吃得很少,上午观看演出和组织管理粉丝团那边的事情又消耗了不少的体力,雪奈只觉得肚子饿得难受。 好不容易能和偶像见面,如果吃得太多的话也太令人笑话了…… 可如果吃得太少,下午还有那么多事情,本来雪奈的体能就不是很好,若是因为体力不支而被偶像看到了令人笑话的一幕怎么办?明明是负责人却没办法做好负责人的事情,会给艾芙尼尔和四野见奈美小姐添麻烦的吧? 雪奈之前就有过,因为空腹去上了体育课,结果晕倒的时候——和哥哥柳濑直人不一样,雪奈的身体向来就比较孱弱。 越想,便越是担心。 她给好友发去求助的消息,很快,对方回了过来。 “我教你一个小技巧,我呀,去我好朋友家的时候,都会事先填一下肚子哦,这样就不会显得我会吃太多啦。” 原来如此! 雪奈深以为然地点头,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她四顾了一眼,又看了眼时间。 四野见奈美小姐之前说,还会稍微多等一会儿才会过来。 事不宜迟。 这样想着,雪奈找到服务员小姐端上一块小蛋糕。 忽然,楼下传来骚动和欢呼,雪奈手中还端着盘子,好奇地凑到窗边往下望去。 并没有看到什么,可是,却有很多人聚集过来。 雪奈打开手机,并没有来自四野见奈美的信息。 这时候。 清脆的电梯铃响起,身后脚步声传来。 “……我们不是来见负责人的吗?” 少女的声音说着什么,嗓音像是夏夜摇曳的风铃。 雪奈下意识地回头,然后……呆住了,像是塑像一般。 …… 汐见雪奈像是做贼被发现了一样。 和重要的人约好了见面,自己却先一步“偷吃”,还被撞了个正着。这算什么?会被瞧不起吧? 望着向她走来的艾芙尼尔,雪奈只觉得尴尬得想从地缝里钻进去,手里捏着小小的盘子,端着也不是,藏起来也不是。 她僵硬地挤出笑容。 “那个……您、您好……初、初次见面……我是……” 意料之外的展开让雪奈早早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忽然忘得一干二净,无论怎么用力回忆,雪奈都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脸上像是被开水烫过一般。 现在的自己,大概连脖子根都红透了吧? 像番茄一样。 逊毙了。 真的逊毙了。 明明平时都不会这样,结果好不容易能和自己的偶像面对面,却被自己笨手笨脚地搞成这样子,说出去,大概会被其他人当做笑柄吧? 自己心心念念,无比想要再见一面的艾芙尼尔又会怎么看待自己呢? …… ———————————— 20、危机来临 艾芙尼尔将雪奈无所适从的模样看在眼底。 老实说,她的关注点并没有放在雪奈手中的盘子上,只是看着雪奈的表情,觉得可爱。 以不同的身份,与雪奈再次见面,这样的体验很令人感到新鲜,她还没有见过妹妹的这一面,在家里,妹妹是生人勿近的猫主子,现在却是受惊的小兔子。 很想摸一摸。 不过,现在不是盯着妹妹发痴的时候。 “你好呀,你就是新任的‘负责人’吧?这一次其实也是想和作为后援团负责人的你来谈谈今后的一些必要的事情呢,还请原谅我的助手突然的邀请。” 很平常地开场白。 艾芙尼尔冲着雪奈露出灿然微笑,眼角弯成月牙,她打着招呼,凑到雪奈的身前,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蛋糕盘,放在桌上。 “放逐姿态”下,艾芙尼尔的身高很是残念,她仰起头,和雪奈对视。 她忽然露出灿然的微笑,眼角弯成月牙。 “你……是叫小雪奈吧?” “是、是的……我是汐见雪奈……是您的粉丝!非常喜欢您……也……很……能、能与您见面,非常荣幸!” 注意力全在蛋糕盘上,雪奈将能回忆起来的见面辞一口气说完,差点没咬到舌头。 少了很多很多台词,她根本记不起来,脑袋里混乱成了一锅粥。 像是胡言乱语一样,艾芙尼尔似乎也有些诧异。 “唔……嗯……初次见面。” 该不会被讨厌吧? 她忐忑紧张地望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偶像,只觉得阵阵眩晕袭来。 雪奈浑身紧绷,原本凉爽的室内,她却冒了一身汗,艾芙尼尔只是若有所思地歪歪头,眼底再次泛起星光。 “嘛……小雪奈,果然是人如其名一样,真是可爱。” 雪奈噎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要说可爱的话,平时大抵可以这么说,但是和艾芙尼尔站在一起便立刻失去了坦然接受这样的夸赞的勇气。 她本就不太擅长应对别人的赞美,现在更是满脑子都被羞愧塞满,夺走她说话的力气。 老是这样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也很不礼貌吧? 雪奈忽然觉得自己当上负责人是个错误。 不过艾芙尼尔似乎并没有介意,她笑得潋滟,隐约能看见可爱的虎牙。 “谢谢你给我的书信,还有上次的木花糕,是你自己亲手做的吗?” “哎、哎?那个是……您怎么知道是我自己……” 上次赠送祈愿签的时候,雪奈附上了一份自己亲手制作的木花糕,对于粉丝来说,偶尔会给爱豆送一点礼物也是很常见的事情,雪奈也只是因为在学校的家政课上学到了制作木花糕的方法,所以想要动手给艾芙尼尔制作一份。 但这种东西,雪奈从来没有想过艾芙尼尔竟然真的会收到并吃掉。 “因为你有用玉米粉替代麻薯粉吧?和外面卖的有区别,所以我猜是不是最后材料不够了……” 艾芙尼尔说道。 其实,在制作木花糕的时候雪奈一个人在厨房忙里忙外,“柳濑直人”就在一边看着,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我还是觉得挺好吃的哦。” 艾芙尼尔露出恰到好处的优雅的笑,落在雪奈的眼里成了璀璨的星光。 “谢、谢谢夸奖……” 雪奈受宠若惊地直点头。 如果自己粉丝送来的每一份礼物艾芙尼尔都打开看、每一封信都写下回执,那毫无疑问是做不到的,所以艾芙尼尔能品尝自己送给她的木花糕,能记住自己的名字,这毫无疑问就是变相地在说:自己是特别的。 既是偶像,又是代理人,所以不论是送给艾芙尼尔的信笺还是礼物,石沉大海才是常态吧? 可是……从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难道艾芙尼尔其实根本就记得她? 雪奈不禁会这样去思考。 自初次见面之后,雪奈一直无法忘记那时艾芙尼尔的一切,她本以为这种事情都是单方面的,所以从来都不对此抱有任何遐想,可现在从艾芙尼尔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音,忽然像是收到了恋人回信的少女一样,心情欢呼雀跃起来。 这对于雪奈来说便是最开心的时刻。 “小雪奈是第一次来这边吗?” “是……是的……我是第一次来……” “感觉怎么样?上午的会场,会很热吧?” “的确很……热……不过!大家也都很开心!很高兴!” 平铺直叙,词穷到完全没话可说。雪奈第一次觉得,自己或许不开口还比较好。 艾芙尼尔捂着嘴笑了笑。 “很可爱呢,小雪奈。” “唔……” “说起来,雪奈还是学生吗?” “其实……我是友澄女子学园的学生……” “咿?是那个友澄吗?超级厉害的学校,我有两位后辈都是那里的学生哦!说不定你也认识。” 艾芙尼尔像是姐姐和妹妹一般自然而然地握住雪奈的双手,这样的亲切举动吓了雪奈一跳,她下意识地抽开手。 她的手心全是汗渍。 “抱、抱歉……” 心虚地抬起眼帘,很不巧,和艾芙尼尔四目相对了。 “小雪奈其实不用这么拘谨,稍微放松一点就好。” “对、对不起……” “不用为这种事情道歉啦。” 这样笑着,艾芙尼尔像是安抚小动物一般,踮起脚尖,举起手,轻轻地在雪奈的发丝里揉了揉。 雪奈安静地垂着头。 艾芙尼尔的手心真的好软,凉凉的,莫名地,雪奈忽然想起自己的哥哥,小时候哥哥也常常会像这样摸摸她的头,艾芙尼尔的脸上也总是挂着好看的笑。 “谢、谢谢……我好多了……” “不要一直站着了,我们去那边坐下吧。” 艾芙尼尔比想象中要更热情得多,雪奈被拉着向一边走去,来到窗边坐下。 她们同坐在并排的座椅上,雪奈在左,艾芙尼尔在右,艾芙尼尔端了一盘水果,伸手时,便和雪奈的手臂碰到。 雪奈紧紧地畏缩着,但手臂总是会传来柔软的触感。 和自己的偶像靠得这么近,雪奈只觉得有些不真实,她小心翼翼地侧过视线。 艾芙尼尔的侧脸近在咫尺。 不得不说,艾芙尼尔真的很好看。 她的本人,比起网络上的近照来说更为令人感受到压倒性的强烈存在感,小小一只,坐在那里显得比自己还要矮上几分,皮肤很白,惹人意动的白,淡淡朱色的唇稍显润意,剔透滑嫩,明媚的阳光洒下,月光般的银发熠熠生辉,卷翘的白色睫毛轻轻盈盈地勾起夏日的雪色,暮色摇曳的眼底像是有银河在流淌。 空气中萦绕着恬淡的花香。 雪奈对自己的相貌很有自信,但即便如此在艾芙尼尔面前也显得黯然失色。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意识到的时候,雪奈对上了艾芙尼尔的视线。 “非、非常抱歉……只是……您很好看,不小心看入迷了……” “噗嗤……之前就听到奈美说起过你呢,终于见到本人,果然如她所说一般可爱。” 艾芙尼尔突然笑了,花枝招展,雪奈红着脸,只觉得自己似乎又搞砸了。 “对了,美奈她有和你说起过下午的事情吗?” “已经和我详细说过了……” “那么有没有我这边可以帮忙的事情呢?要做好负责人可是不容易的,如果有需要的话不用在意,尽管说说吧。” “没、没有那样的事……” 像是刻意地挑起话题一样,艾芙尼尔聊了很多雪奈的事情,艾芙尼尔问,雪奈就回答,多半和工作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是艾芙尼尔假公济私的手段。 比如…… “从雪奈的家那边过来,会坐很久的车吧?” “其实还好……因为做列车过来的,一路上听听歌聊聊天就过去了……” “诶?是吗……今天和谁一起来的呀?” “和……团里的朋友……” 雪奈如实回答。 “咿?竟然没有和男朋友一起来吗?” 艾芙尼尔装作惊讶地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事情。 “哎?男、男朋友?” 话题忽然变得暧昧,进入到雪奈最不擅长应付的少女密话时刻,雪奈惊得立刻绷紧身子,脸颊唰地染上红霞。 雪奈像是拨浪鼓一般地摇头。 “没、没有!这是绝对没有的事情!男朋友什么的……我现在就连初恋都还没有过……” 很好。 听到雪奈亲口这样说,艾芙尼尔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 其实,除了这之外艾芙尼尔还有很多想问的事情,她却无法坦然地问出口,比如,关于“自己”,柳濑直人的事情。 借着“艾芙尼尔”身份的便利来问的话,雪奈大概会说一些平时不会坦然说出的话吧? 但艾芙尼尔终究还是没有去问。 “嘛,说起来,你今年多大了?” “今年十五……” “十五呀。” 艾芙尼尔若有所思地点头,其实只是明知故问罢了。 “说起来,我的一个后辈,其实和你差不多年纪。” “哎?” “她的代号是菲菲娜,弓天座·菲菲娜,你听说过吗?” “嗯!菲菲娜经常和您一同出战,她的身姿非常、非常的帅气!” “是嘛。” 艾芙尼尔并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窗外,笑了笑,眼底的微光无法探寻到真意,令雪奈有些无所适从。 楓鈴诗音重伤的消息并未公布,理所当然的,雪奈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 门被猛地推开,四野见奈美一脸凝重地快步走进,雪奈被吓了一跳,艾芙尼尔则是微微蹙眉。 不好的预感在心底滋生。 艾芙尼尔稍微安抚了一下雪奈,看向四野见奈美。 “艾芙尼尔!紧急情况!” “你说。” “‘信标’……失窃了……而且……” 四野见奈美话还没说完,炽热的红芒在窗外天空点燃,阴影,忽然将阳光完全淹没。 三人同时望向天空。 天际的尽头,一眼望不到头的巨大“浮岛”缓慢地在空中移动,遮天蔽日,伴随着它的,还有飘飞在它的身旁的密密麻麻的黑点。 那些黑点快速下沉,便是一阵火光燃起,刺耳的警鸣和爆炸此起彼伏,这栋楼也摇摇欲坠。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时候,“侵蚀”,竟然已经入侵到了会场的上空。 就好像是……凭空出现一般。 和上一次出现在总部时的状况,一模一样。 刺耳的警报声在这时充斥在耳畔,艾芙尼尔知道,这是对她的“呼叫”。 …… ———————————— 21、遗落的危险 “总部搜索到异常的共振信号源,疑似是上次逃走到‘堺外’的‘鲸’型侵蚀体再度来袭!总部下达指令,派遣……” 雪奈望着头顶的阴霾,已经面无血色。 “那是……!” “……那就是‘侵蚀体’,人类的敌人……今天的甜点看来是没时间慢慢品尝了。” 艾芙尼尔看了雪奈一眼,将吓得动弹不得的雪奈扶起。 “不过不要怕,我在这里,附近也有执勤的特灾科的士兵,接下来请跟随四野见小姐从这里撤离。” 说话间,艾芙尼尔周身银芒闪烁,身上已经替换成了战斗服,手中的长枪反射着寒芒。 “奈美,雪奈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好好护送她去往避难点,这边的‘侵蚀’就交给我!我要和那家伙……新账旧账一起算一算才行。” 四野见奈美立得笔挺,将雪奈揽进怀里。 “尽管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嗯,那么,待会儿见。” 艾芙尼尔深吸口气,又看了雪奈一眼,便转身来到窗边,推开窗户。 窗外的风滚烫炽热,混杂着嘈杂混乱的惨叫和爆炸声向内倒灌而入,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头顶的无数“侵蚀体”。 艾芙尼尔登上窗沿。 这时,雪奈却忽然浑身一颤,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哥哥,早晨的时候,她看见了哥哥。 现在哥哥说不定还在会场。 “请、请等一下!请等一下!!” 雪奈用尽浑身地力气,像是泥鳅一般从四野见奈美的手臂下钻过,大声地喊着,跑到艾芙尼尔的身旁,心急如焚地抓住她的袖口。 “艾芙尼尔!请、请带我也去会场吧!我……我的哥哥还在那里!!我必须要去找他!!” “哥……哥哥?” 雪奈的话,让艾芙尼尔和四野见奈美同时愣了一瞬,尤其是艾芙尼尔,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微妙。 艾芙尼尔并没有说话,四野见奈美见状,试探地问: “你的哥哥……在会场?” “是的!我……我亲眼看见过他……” 雪奈用力地攥着艾芙尼尔的衣袖,眼角浮现泪花。 “就在早上的时候,在等候区旁边……所以……” 艾芙尼尔没有说话。 早上的时候,他的确出现在那里出现过,和四野见奈美一起。 “不行。现在会场很危险,不能让你过去。” 艾芙尼尔立刻打断雪奈的话。 “可、可是……正是因为危险,我才不得不去!我哥哥他……我一定要找到他……”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就交给我吧,你的哥哥一定不会有事。” 四野见奈美也说道: “而且,雪奈小姐,你现在过去也帮不上忙,只会徒增我们‘秩序者’的工作量,这样只会让更多的人无法得到更有效的救援。” “但是哥哥他……” “如果你出现什么意外,你哥哥她也会伤心的。” 四野见奈美意有所指地看向艾芙尼尔,艾芙尼尔抿着唇,并不说话。 雪奈紧咬着下唇,垂着视线。 手在颤栗,一个个倒下的身影,“侵蚀体”那恐怖的阴霾,一幕幕回忆在眼前再现,恐惧袭上心头。正如四野见奈美所说,她就算过去,也只会给艾芙尼尔添麻烦。 如果是艾芙尼尔的话……一定,谁都能拯救的吧? 她渐渐松开手,抬起头,望着艾芙尼尔。 “那……您也一定要平安归来……” 艾芙尼尔并未回答,只是伸出手,放在雪奈的头顶。 轻轻地揉了揉。 …… ———————————— 被阳光灼烧得炽热的钢架上,迎着漆黑的风,艾芙尼尔站在会场的穹顶,面无表情。 天幕上,漆黑的“浮岛”遮天蔽日,像是巨大的游轮悬浮在体育会场的正上方。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足有一人大小的飞行物体,密密麻麻,它们伸展着翅膀,像是没有羽毛的乌鸦一般跟随着“鲸”漂浮在空中,它们会像捕食猎物的鹰一般,俯冲下去,向猎物伸出獠牙。 这种“乌鸦”一样的侵蚀体,艾芙尼尔此前一次都没有遇到过。 “艾芙尼尔,能听见吗?” 耳麦里传来清亮的女声,四野见奈美传来联络,她是艾芙尼尔的作战员,虽然此刻的身份是艾芙尼尔的经纪人,但同时也担任着艾芙尼尔后方的情报支持和反馈的任务。 “能听到,你说。” “我已经把雪奈带出了危险区域,接下来,我会与她一同前往最近的避难点,将她安置好之后,我会再回到岗位。” “辛苦你了,奈美,雪奈就拜托你了,请一定保护她的安全。” 艾芙尼尔顿了顿,说道。 “另外,请不要向她透露我的事情。” “放心吧,这我明白,就算我死掉,我也不会让她受伤。” “倒也不必这么夸张……嘛,算了,谢谢你。” “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再说了,做好一切后勤保障工作,这也是我们‘秩序者’的任务……啊对了,艾芙尼尔,我收到总部的联络,因为‘调查’的原因司令现在没法进行指挥,她命令你作为代理现场指挥官行动。” “是嘛,这一次轮到我了啊……司令还真是喜欢使唤人。” 现场指挥官,以前青兰还在的时候,这个位置从来都是她。 青兰不在了,这个担子落在了艾芙尼尔的肩上,不知不觉的时候,艾芙尼尔已经成了这个城市资历最老的代理人了。 “要做的事情突然又多了一件,真是令人……笑不出来。算了,那么我的作战员四野见奈美小姐,你没问题吗?” “完全没有问题!” “那就好,毕竟,我这边的情况不怎么乐观呢,要是只有我一个人可完全扛不下来。” “哎?连艾芙尼尔你都这么说,难道形势已经严峻到这个程度了吗?” “有点吧……” 艾芙尼尔抬起视线。 “总之,注意保持距离。” 那漆黑的掠影不断地盘旋飞过,那压倒性的数量带来的压迫力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 艾芙尼尔并不太擅长对空战斗,上一次在总部大楼前与“鲸”对战完全依托于周围林立的高楼给了艾芙尼尔进攻的机会,但在现在,再体育会场这种脚下没有多少落脚点的空旷场合下,艾芙尼尔的实力完全没法很好地发挥出来。 就算是利用“秩序之力”在脚下凝结出“阶梯”,想要一口气登上那样的高空也实在是一件相当强人所难的事情。除非借助飞行器将艾芙尼尔投送到“鲸”的上方,凭借着“阶梯”,艾芙尼尔可以取得短暂地对空战斗的机会。 但在绝对的数量面前,那种方法实在不能称之为高效。 如果菲菲娜在的话,就好了。 比起艾芙尼尔,菲菲娜是少有的能够进行远距离支援战斗的代理人,就算没有办法彻底扭转战局,也能更好地援护好人群的撤离,让艾芙尼尔和其他代理人毫无顾忌地战斗。 艾芙尼尔的眼前划过那纤细又可爱的身影,但她清楚地知道,楓鈴诗音已经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艾芙尼尔?” 四野见奈美的声音在耳畔,艾芙尼尔深吸口气,扫清思绪。 “抱歉……刚才走神了。” “你……没事吧?战斗中会走神,真不像你的作风……” “没什么问题,只是稍微想起一些事情罢了……我会打起精神来的。” 就算有什么事,四野见奈美也不可能怂恿自己从战场上退缩。 这种程度的关心,其实可有可无。 “艾芙尼尔,你……” “总之,这些闲话到此为止了,奈美,你现在应该能收到这边的画面吧?” “没问题,能收到。” “那么我来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我一直在对这一次突然出现的侵蚀体进行观察,它们从出现之后,就一直集中在场馆正上方,只是很奇怪的是……那些东西只进行了一波攻击之后,就再也没有发起任何攻势。” “鲸”和“乌鸦”,它们一直在空中漂浮着,像是醉酒的人一般漫无目的游荡着,时不时会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尖啸,却丝毫没有降低飞行的高度,更没有展露出一丝攻击的态势。 那样子,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般。 虽然这给滞留此地的人群留出了更多撤离的时间,同时也让艾芙尼尔有更多的余裕等待支援到来。 但,“鲸”和“乌鸦”此刻的行为,令艾芙尼尔感到不安,像是蓄势待发,又像是有什么目的一般刻意地出现在这里,它们此刻的行为绝对与自己的出现无关。 侵蚀体不可能会有智慧,但这一切也没法用“本能”来进行解释。 “这样的数量和规模,毫无疑问是‘特A’级灾害,但比起这个,更令我在意的是:它们是如何越过‘堺碑’的观测出现在这里的,连任何預警都没有?如果说上一次总部遇袭只是万中无一的巧合,那么这一次……” 艾芙尼尔沉下声,心底涌现的猜测,让她不得不多想。 在“白洞事件”之后,所有的城市都依赖于“堺碑”而存在,那是一种集成了遗迹科技的产物,看起来就是一座座巨大的石碑,立于城市的边缘,像是地脉一样,堺碑通过互相的连结构成交错的巨网,将城市完全笼罩其中。 这一张巨网,会将白洞引发的侵蚀抵挡在外,堺碑之内,就是城市,就是安全区,之外,是白茫茫的一片,那里是被称为“堺外”的庞大的荒芜区域,里面充斥着数之不尽的“侵蚀体”。 “堺外”,也被称为“沦陷区”,几乎没有人类能在那里生存下来,只有少数“侵蚀体”,会在一次“坍缩”之时,钻进“堺碑”的巨网中,入侵到人类的世界里来。 通过对不同位置堺碑的不同程度振动的观测,“秩序者”会在侵蚀体出现之前就准确计算出它们将会出现的具体位置,这时候便需要代理人出击,将侵蚀体“放逐”,避免城市受到威胁。 一直以来,这个世界都是这样运转着,可从五天前开始,一切都变了。 …… ———————————— 22、未接听 如果说五天前的危机是意外,还可以用“偶尔也会因为白洞的异常波动导致观测数据异常故而让数据计算失误”来解释,那这一次毫无征兆的侵蚀还能以“巧合”称之吗? 更何况,在“侵蚀”出现的消息传达过来时,四野见奈美同时还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 “信标”被窃。 “如果拦截从‘堺碑’传回的数据,那么就能很容易知道这次‘侵蚀’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同时也能借此作为掩护来盗取‘信标’?” 耳麦里传来四野见奈美的声音,艾芙尼尔只是轻嗯一声。 “我不会妄加臆断……但无论如何,我认为值得重视。” “信标”是遗迹技术的结晶,因为有了“信标”,才诞生了代理人。 那是几乎超越了物质和能量的界限的技术,这种超脱常理的力量就算被谁盯上也是很容易就能想通的事情,组织从来对这方面的信息管控严格,一直以来除了那一段被人遗忘的往事之外都没有出过什么大问题,但这并不代表以后仍旧不会出现什么纰漏,如果说上一次总部的遇袭也是被策划的一环,那么这件事情便远远没有所能看见的一切这么简单。 “那,我会如实向组织汇报。” “不用了,之后我会亲自去和司令说,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嘛,总之,我们先解决现下的问题吧。” “说的也是……” “奈美,敌人的数量預想之外的庞大,仅靠我一个人恐怕无法处理干净,为了不触动那些东西,我还没打算轻举妄动,只是待机观望……那些家伙看起来像是不会立刻动起来的样子,趁此机会,你负责联络特灾响应部队,让他们尽快完成人群疏散和避难工作。” 对面安静了一瞬。 “好的,情况我已经收到。另外,刚才我接到司令联络,特别灾害应急响应部队已经赶到现场,与此同时,已经向中心体育馆周边地区发布紧急避难警报,对其他代理人的支援命令已经发出,支援很快就会赶到,会立刻与你汇合。” “哦,我这边也收到了,在支援到达之前,我会优先援护人群撤离。” “好的,在此之前请务必谨慎小心。” “了解,我会见机行事。” 艾芙尼尔深吸口气。 调遣命令已经发出,支援的代理人应该很快就会赶过来。 就在这时,上空突然传来尖啸,艾芙尼尔警觉地抬头,看到那巨大的浮岛出现了一些异常。 果然,那些侵蚀体并不能一直安分,原本只是盘旋在上空的“乌鸦”像是突然发现了猎物一般,凄厉的巨嘴像是被撕裂开一般张大,向艾芙尼尔汇聚着飞来,像是水滴汇成小溪,最后变为江河,数量越来越庞大,忽然像是开闸的洪水,如瀑布一般冲着艾芙尼尔倾泻而至。 那些乌鸦冲着艾芙尼尔……准确地说,是冲着艾芙尼尔脚下的会场,以及那滞留于此,还未来得及撤离的人群飞速而去。 早就有所准备,艾芙尼尔目光微凛,也在同一时刻从钢架上跳起。 “阶梯”在脚底凝结,为她提供借力点,她紧紧地盯着那些下坠的漆黑“乌鸦”,瞄准方向,快速地在会场顶棚钢架上跳跃移动。 “代号艾芙尼尔,进入战斗!” 掐断耳麦,银色在手中浮现,凝成长枪。 浑身的力量,被“秩序之力”牵引着,凝结于一点,然后,化作刺目的银光从艾芙尼尔的手中掷出,像是流星划破夜空一般,银光在巨大的黑影下笔直地向“浮岛”指去。 先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掉那个大的,就像上一次一样。 可是这一次没有那么顺利——那些“乌鸦”扭曲而成的漆黑瀑布,忽然硬生生地扭转方向,迎头向长枪撞去,无数的星光在空中飞散,艾芙尼尔的一击几乎将这条漆黑瀑布洞穿。 但也就仅仅如此了。 流星被漆黑吞噬,最终消弭无形,而“瀑布”,却再次凝聚起来。 银芒闪烁,长枪再次出现在艾芙尼尔手中,这是代理人都会使用的“武器召回”的能力,艾芙尼尔紧紧地盯着头顶的巨大黑影,目光如炬,肩膀微微下沉。 这种将武器投掷出去的攻击方法需要消耗不俗的能量,除此之外在唤回武器之前还会令艾芙尼尔进入短暂的空窗期,在战斗中,这样的攻击必需要谨慎地挑准时机以免让自己陷入险境,还没法多次使用。 “真是棘手……” 对空战斗是艾芙尼尔的短板,并不是说没有应对空中敌人的办法,而是无法行之有效地一举获胜,战斗拖得越长,力量消耗越多,对代理人来说越为不利。 而且,对于还未来得及撤离的人来说也是巨大的威胁。 艾芙尼尔不耐地咋舌。 如果像上回一样,主要战场在高楼之间,或是主要的敌人只有“鲸”倒还好,可现在,艾芙尼尔离“鲸”足有几百米的垂直距离,周围没有足够高的大楼,偏偏艾芙尼尔唯一的对空攻击还会被那些扰人的“乌鸦”挡下。 她咬咬牙,高高跃起,脚下生成“阶梯”,凭借着这样的“踏板”快速地向空中窜去。 在飞行器就位之前没有其他办法。 那么就只能硬来了。 …… ———————————— 避难所—— “请遵守秩序,遵循工作人员的安排,有序、快速避难……请不要拥挤,请为儿童、妇女……请……” 避难设施一般设置在至少十几米深的地下,是架构非常结实、像是一个巨大的茧一般的浩大工程,据说避难所使用了与堺碑同样的遗迹技术,在一定程度上能够避免被侵蚀体所发现,防御力量也值得信赖。 总之,避难所还从未出过任何意外,可以说,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雪奈跟随着四野见奈美来到这里,她安静地靠墙蹲下,背后的墙壁像是混凝土的结构,又似乎是其他的什么材料,凉意透过后背的布料侵入背脊。 这里的温度比地面要低不少。 雪奈打了个冷战,却没有从这里离开,因为从这里可以恰恰好地看到避难所的入口,进来的每一个人都会进入到雪奈的视线里。 但这么久了,都没有看到自己的哥哥。 这里是离会场最近的避难设施,一般来说,会场撤离的人员大多数都会被引导到这里来避难,这样的话,哥哥或许也会来到这里才对,可是一直等到没有人再进来,雪奈都没有看到柳濑直人的身影。 明晃晃的白色灯光从头顶洒下,雪奈抱着双腿,垂下视线,自己的影子在灯光下变成好几个,重叠的部分一层层变黑。周围的人一遍遍地拨打着电话,有的忽然就哭出了声,有的愁眉苦脸却笑起来,有的和雪奈一样沉默着。 四野见奈美将她安顿好,便去了一边,和耳麦那头说着什么。 雪奈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四野见奈美小姐并非只是一个经纪人那么简单。 代理人和“秩序者”组织,这是艾芙尼尔与四野见奈美的被忽略掉的一面——她们首先是守护这座城市的战士,然后才是民众偶像与经纪人…… 雪奈不禁会想,自己是不是成为了累赘,为艾芙尼尔她们制造麻烦了呢? 进来的时候,雪奈远远地望见了天边的噩梦一般的景色,那像是巨大的恶魔居住的岛屿,就那样浮在空中。 她从未见过那样骇人的侵蚀体。 这一次的灾害……大概哪里有些不同吧?如果是麻烦的情况的话,哥哥会不会有事情?他为什么没有出现在这里? 附近并非只有一处避难点,所以如果恰巧错开也是有可能的,而且艾芙尼尔小姐说了,她会保护哥哥的安全。 可是…… 很多事情,很担心,惹人意乱。 难以做到不去想。 雪奈不太明白,只觉得脑袋疼得厉害,她垂着眉,好看的眼眸闪着微光。 哥哥…… 她打开手机,踌躇了片刻,也像那些人一样拨出号码。 那是哥哥的号码。 虽然是地底,但避难设施里设置有民用的信号站,虽然因为一口气接入太多的用户而导致通讯状态不算太好,但只要是没有被侵蚀覆盖的区域里姑且能用。 可是一直到忙音响起哥哥都没有接。 …… ———————————— 23、他的消息 哥哥一直没有接听电话。 雪奈抿抿唇,脸靠在膝上,埋在臂弯里。 “雪奈,哪里不舒服吗?” 注意到的时候,四野见奈美来到了她的身边。 雪奈抬起头。 “没有、并没有哪里不舒服……” 但四野见奈美大概很容易看得出来,雪奈眼底泛着粘稠的忧虑,四野见奈美注意到雪奈的手机屏幕还亮着。 “还在……担心你哥哥吗?” “嗯……” “是嘛,你们真是关系要好的兄妹呢……哥哥一直挂在嘴边什么的,如果我也有这样的妹妹就好了。” “不、不是您所想的那样,所以请不要取笑我了……” 有些难为情地摇摇头,雪奈继续埋着脸。 被擅自这样评价令她感到一丝莫名的欣喜,但更多的是失落。 难道在其他人眼中,自己和哥哥很要好吗? 雪奈也希望是这样,可事实是,她与哥哥之间的相处虽算不上冰冷,但也不是能用“关系好”来形容的程度。 “你给你哥哥打电话了?” 四野见奈美问道。 “嗯……” “她没接?” “没有……” 理所当然不会接,四野见奈美意味不明地望着雪奈,忽然笑了笑,出声安慰: “是嘛,或许是信号不好,说不定手机不小心落下了,说不定只是没有听到……但是,无论如何小雪奈都不需要担心哦。” 四野见奈美忽然捧起雪奈有些冰凉的手。 “因为艾芙尼尔在那里,所以你哥哥绝对不会有事的,我保证!艾芙尼尔很厉害,即便是至今为止最为强大的‘侵蚀体’都被她独自一人消灭了,这一次也一定会没事的,无论如何,小雪奈请多多相信艾芙尼尔吧!也……多多相信你的哥哥……” “嗯……” 雪奈点点头。 雪奈毫无保留地信任着艾芙尼尔。 艾芙尼尔很强,是这个城市最厉害的代理人,任何侵蚀体在她面前都会被像豆腐一般刺破,雪奈当然相信艾芙尼尔会保护所有人。 “既然这样,稍微放宽心,好好等待你的哥哥回来吧。” 安慰不一定有用,但会令人感到温暖。 四野见奈美小姐的手很好看,也很柔软,这样握着会让人内心平静。 “嗯……” 雪奈点点头,没有说话。 “说起来,小雪奈是什么时候成为艾芙尼尔的粉丝的呢?” 四野见奈美看了一眼手表,抛出话题。 “这个……什么时候呢……大概快一年了吧……去年十二月份的样子。” “咿?这不是很厉害嘛,是元老级的粉丝呢!真少见,你比我要更有资历哦,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调派到她身边呢。” 四野见奈美的笑容很温和,像是邻家的大姐姐一般,弄得雪奈有些难为情。 “没有的事……” “说起来,是怎么注意到艾芙尼尔的呢?我记得那时候她其实还不算特别有名吧?” “诶……?那、那个……” 没由来地,雪奈脸颊微红,说话忽然变得结巴起来。 雪奈不常提起想起自己第一次和艾芙尼尔小姐相遇时的事情。 ——因为不是什么能若无其事地陈述的经历。 那时候,艾芙尼尔将她从水底拉出,在侵蚀体的围攻下牢牢地守住了她。因为溺水的缘故,那时的记忆已经不太清晰,模糊的片段里,雪奈只记得艾芙尼尔的手很软很凉,那固执又决绝的眼神和自己的老哥有得一拼。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晕倒了,然后发现被艾芙尼尔救了,被堵着嘴,做了人工呼吸。 艾芙尼尔的唇瓣,触感会让人想起刚从冰箱里端出来的布丁,凉飕飕的,软软的,或许这也是因为那时刚从水下离开的缘故。 雪奈还记得艾芙尼尔的鼻息有着淡淡的香味,那时枕在艾芙尼尔的肩上,那温暖又可靠的触感让她感到安心,阳光透过艾芙尼尔垂下的湿润银丝,会如同彩虹一般变得五彩斑斓。 回忆起那日的旖旎,雪奈轻轻抿着唇。 当然,雪奈知道艾芙尼尔的所作所为不会掺杂一丝其他的意图,所以她也从来不会往其他方向去想。 她自己也从未在意过。 大概? 因为身为代理人的艾芙尼尔,是温柔的,可是……没由来地,心底忽然刺痛。 雪奈忽然意识到一直以来都感觉到有些“不对”的事情。 正因为艾芙尼尔是温柔的,所以艾芙尼尔保护着这里的人,一次又一次地战斗着……可是……这是理所当然的吗?因为一心想着哥哥,所以“拜托你了”那样请求了艾芙尼尔,艾芙尼尔也微笑着做出了回应。雪奈也和其他人一样,将自己的祈愿,自顾自地塞给艾芙尼尔。 这样总感觉很卑鄙。 自己想要哥哥平安无事,所以厚着脸皮去拜托了艾芙尼尔小姐。可是如果……如果艾芙尼尔小姐受伤了,谁又去保护她呢?其实看起来,艾芙尼尔小姐比自己的年纪都还要小,那样的肩膀到底承受着什么东西呢? 因为艾芙尼尔小姐一直都在笑着,所以很多事实都被自己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代理人战死是常有的事。 为什么自己能坦然自若地去请求艾芙尼尔呢?明明知道前方就是生死未卜的战场。 雪奈的心底很不是滋味。 这种难以名状的心绪,就好像是自己在哥哥和艾芙尼尔之间做了选择一样,事实上,雪奈既不想要哥哥有事,也希望艾芙尼尔能永远平安归来,在雪奈的心中,哥哥是那个给予过自己温暖的人,而艾芙尼尔小姐则是她爱慕的、正在给予她温暖与希望的人。 结果自己却龟缩在艾芙尼尔小姐的背后,站在安全的位置去拜托艾芙尼尔小姐步入危险之中,这是不是也未免太厚颜无耻了一点。 “那个……四野见奈美小姐……” 雪奈欲言又止。 她平时绝对不是这样的性格的人,可是总有时候,会让她心里无法平静。 “小雪奈想说什么的话,直接对我说就好哦,如果我能做到我会帮你,就当做是被毁掉的美妙午餐的赔礼。” 四野见奈美笑了笑,道。 “不、不是那样的事情……只是……忽然想问问……” 雪奈抬起视线,望着四野见奈美。 “艾芙尼尔小姐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战斗呢?” “你为什么问这个?” 四野见奈美有些意外,雪奈连忙道歉。 “非、非常抱歉……只是一时口快就问出口了……如果我说错了话、如果是僭越的提问,让你感到困扰的话,请当做没听到……” “不用在意。” 四野见奈美忽然笑了笑,意味不明地眨眨眼。 “其实……只是有些吃惊罢了,即便是粉丝,也很少会有人问这样的问题。” “是这样吗……” “你是第一个啦。” “第一个啊……” 雪奈轻轻垂下头。 不争气地,莫名会觉得有些高兴。 “嘛,总之成为代理人的她们大多会有这样那样的契机,大部分是因为仇恨吧,然后也有因为其他的原因的人在,至于艾芙尼尔她……” 四野见奈美看了雪奈一眼。 “虽然由我来说可能不够恰当,但在我看来,艾芙尼尔是为了她所珍视的那个人才选择了这条路,这样说你会相信吗?” “诶?艾芙尼尔小姐她……?” 雪奈惊讶地眨眨眼。 “难道已经有结婚的对象了吗?明明还那么小……” “不,她和那个人还不是那样的关系……” 四野见奈美轻咳一声,否定道。 “那就是说……已经快要……?” “嘛,谁知道呢……如果好奇的话,下一次当面问清楚怎么样呢?” 四野见奈美手指抵住嘴唇,微微浅笑,卖了个关子。 “还会有下次吗?明明今天我全都搞砸了……” “安啦,艾芙尼尔小姐是非常温柔的人,不会在意那些事情的,不知道你发现没有,其实艾芙尼尔还蛮喜欢你的。” 四野见奈美别有用心地调侃,但听在雪奈的耳朵里,立刻就变了味道。 雪奈和艾芙尼尔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故事,但对于雪奈来说,艾芙尼尔已经成为了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人,而四野见奈美的话就像是在她的心窝里戳了一下,令她想起之前艾芙尼尔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 莫非……其实还记得那天的吻的,并非只有雪奈自己,艾芙尼尔也是? 只要这样一想,雪奈就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真是可爱的反应,心情稍微好一点了吧?” “嗯……” 雪奈还埋着脸,但和四野见奈美短暂地聊了天之后,比起刚才的沉郁,她的脸色已经稍微缓和了些。 “看来这边没什么问题了呢。” 雪奈的脸色有所好转,四野见奈美松开握着她的手,站起身来。 “虽然还想和小雪奈聊聊天,但是艾芙尼尔还等着我,看到你没事我也就安心了,所以我也差不多也该回到岗位了。” 雪奈也站起身。 “那、那个……非、非常抱歉……四野见小姐,我给您添麻烦了……” “不用在意,艾芙尼尔将你托付给我,你便是我的妹妹。” 四野见奈美温和地笑了笑。 “所以对我就不用客气了喽。” …… 四野见奈美离开了。 雪奈则默默地捧着手机,安静地等待着。她的心情舒适了很多,甚至还有些雀跃,这让她倍感罪恶。 她放下手机,为哥哥祈祷。 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隐隐约约传来枪声。 大概是特灾行动部队发起的攻击。 但是枪械这种武器对“侵蚀”起不到丝毫作用,子弹像是落在一片虚影上一样,完完整整地从“乌鸦”的翅膀穿透而过,这种徒劳的攻势,比起“攻击防守”,更倾向于混乱时期的“秩序维护”和侵蚀体来袭时的“警示”。 嘀嘀—— 手机忽然收到一条短信,雪奈将手机翻开,可是看到亮起的屏幕时,却愣住了。 寄信人:哥哥。 “哥哥!?” 雪奈慌忙地拿起手机,划开。 (“救我”) 短信的内容非常简单明了,却令人窒息。 手机从僵住的手心滑落在地,屏幕开裂大片,雪奈呆愣地靠在墙边。 身边的人吵闹喧嚷,没有一个人看向她。 …… ———————————— 24、觉醒 在汐见雪奈的记忆里,并没有多少父母的身影。 很小的时候,她就寄住在这个家里,在为数不多珍藏的记忆里,哥哥的身影总是陪伴着她。 她的哥哥,一直是一个很温柔很值得依靠的人,直到那天之后……一切都变了。 的确,或许因为年纪的增长,他们兄妹之间产生距离,渐行渐远,这的的确确或许是无可避免的事情,但无论如何,那是她的哥哥,唯一的哥哥,雪奈无论如何都无法彻底放下对柳濑直人的亲情。 雪奈颤抖着,将手机拾起,她胡乱地在裂成几块的屏幕上划动手指,屏幕有些坏掉,但好歹还能用。 明明是这种时候,手机却差点摔坏,总是这么笨手笨脚,难怪以前哥哥总是会笑话她了。 可是…… 忍住没有立刻哭出来就已经耗尽力气,到底要怎么才能冷静以对呢?那根本不是一般人能立刻做到的事情吧…… 突然明白了,自己和艾芙尼尔之间到底隔着多远的距离,如果是艾芙尼尔的话……即便面临令人绝望的敌人,她都能迈着步伐笔直向前吧。 和胆小又怯弱的自己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而自己……只要是独自一人的时候,都怕得不行。像是要被吞噬掉一般,冰冷又安静,紧张得胃痛,几乎想吐出来。 那个时候,是哥哥陪在自己的身边。 可是哥哥现在已经不在身边了,现在有谁来…… “快……快点……” 眼泪溢出的时候,什么都看不清,发丝黏在脸颊,手指不听使唤地颤抖着,号码输错了好几次才终于好好拨出。 快接啊! 唯独这一次,请一定……可一片忙音后,根本没有人接听,如死掉一般的灰色的,被刷黑的冰天雪地…… 心脏像是被死死捏着一样,呼吸困难。 到底为什么呢……在这个世界,不管是谁的生命,总是平等地消逝,每天早晨,都会庆幸……活下来的是自己真是太好了,可是,这种侥幸降临的幸运,本来就是什么时候会离开也不奇怪的东西。 “哥哥……” “出入口即将关闭。重复,出入口即将关闭,请工作人员回到岗位,请……” 忽然,广播的声音灌进雪奈的耳膜。 她抬起视线,模糊的尽头,人影攒动着,爆闪灯有些晃眼,机械的震动从脚底传来。 出入口要关闭了。 附近的地面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吗?还是说,这里已经无法承载更多的避难人群了呢?为了这里的人着想吗? 这样的话,哥哥岂不是…… 紧咬着下唇,雪奈用力地擦拭着眼角,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艰难地挤过人群,向出入口跑去。 “你好,这位小姐,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你的吗?” 那是特灾应急部队的士兵,他将雪奈拦下。 “对、对不起……我、我想出去……请让我出去!” “出去?” 士兵面面相觑,又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眼。 “非常抱歉,这位小姐,在危险警报解除之前,我们不能就这样不负责任地任您离开。” “可是!我的哥哥他……” “请相信我们的工作,我们的战士会保护所有人的安全,这位小姐,为了您的安全考虑请不要做出不理智的举动。如果是与家人失散,请耐心等候名册的最终确认。” 面无表情地,他冷漠地拒绝了。 “只放我一个人出去就可以了!我一定不会把那些东西引过来的,请你一定……” “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巨大厚重的液压阀将门一寸寸推动着,马上就要彻底关闭,雪奈绝望地望着那一寸寸变得狭窄的缝隙。 这个世界每一秒钟都有无数的人死去,她好怕自己的哥哥也会是其中的一个。 外侧的人提着枪械,谨慎地退回门内。 “外面情况怎么样?” “没有异常。” “我来向上面汇报,工作辛苦了……” 那些士兵已经完全不再理会雪奈了。 难道真的…… “所以说,老老实实地循规蹈矩,是绝对无法向前迈步的。” 突兀地,身后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女性的声音。 雪奈肩膀吓得一颤,回过头,和一个半张脸都藏在兜帽下的少女对视了。她看不清少女的脸,但……对方似乎饶有趣味地看着自己。 而且,有些眼熟。 “请问你是……” 没等雪奈做出反应,少女向雪奈伸出手。 “你是汐见雪奈对吧?看你的反应我没有认错人,寒暄的闲话我就免了,那么我直说吧——我能带你出去,你要来吗?如果要来的话……” 兜帽少女用指腹轻轻压在唇边,露出半边红润的唇。 “就不要引起注意地跟上来吧。” …… 像是害怕会跟丢一样,雪奈紧紧跟着兜帽少女的脚步。 兜帽少女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她们在人群中穿梭,很快,来到一处隔间。 “就是这里。” 少女停下脚步,视线游移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雪奈左右打量。 这里明明是一处很明显的隔间,却奇怪地没有人。到底是没有人,还是…… “请问……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称呼?啊……这个啊……你没必要知道。” 少女头也不回。 “这里真的能出去吗?” “能。” “为什么……要帮我……” “嘛,算是因为我欣赏你吧。” “哎?……” “请保持安静哟,引来麻烦的家伙的话,可就走不掉了。” 少女回望了一眼,雪奈立刻闭上嘴。 这时,兜帽少女径直走向墙边,那里有一个嵌入墙内的接线口,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到。 兜帽少女拿出一块操作板,插线接入接口,在板子上快速地敲击了几下,随着脚底的一阵晃动,墙壁忽然向两侧移动,露出漆黑的空间。 那是一条漆黑的通道,只有隐约泛着晦暗的灯光。 幽冷的微风涌来,雪奈打了个哆嗦。 “避难所建设时,除了出入口之外还会额外留出一条通往地面的备用通道,当然,这条通道没那么容易找到,一般人也没法将它打开。” 兜帽少女自顾自地解释着。 “从这里一直走,就能去到地面,我看看……这条通道应该正好会连通到中心体育会场里面,怎么样,如果是非常时期体育会场也是个不错的地方吧?” “体育会场……” 雪奈眼底闪烁,又看了少女一眼。 少女忽然笑了笑。 “我会留下来关闭这扇门,你如果要走的话就尽快了,对了,这个给你。” 那是一张卡片。 “那边的门,用这个就可以打开了。” “谢、谢谢你……虽然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但如果有机会的话,请一定让我好好报答你……” 雪奈鞠躬道谢。 对方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有缘的话,下次会再见的。” “那么,再次感谢!” 雪奈抿抿唇,再次向她鞠躬道谢,然后踏进漆黑的通道里。 冷意袭来。 “对了。” 身后传来机械的摩擦声,还有少女的嗓音。 “那个蝴蝶发卡,请……好好使用,试着相信你的本能……如果是你的话,就……” “啊?” 雪奈回过头来,巨大的铁门已经彻底关上,连同亮光也一同夺去。 最后说了什么? 蝴蝶发卡? 蝴蝶……雪奈下意识地摸向口袋,她身上,只有唯一一个蝴蝶发卡…… 这枚发卡,只是触摸到,便会由心底涌现炽热的冲动,所以鬼使神差地,雪奈没有将发卡扔掉,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她想要留着。 那个人说的蝴蝶发卡……难道……是这个吗? 这枚刻着“Fifina”的发卡……难道,是故意被放进自己的口袋的吗?那么那个少女到底…… 如果是平时,雪奈一定还有很多疑虑,但现在她只能将这一切扫到脑后。 雪奈抿着唇,深吸口气,为自己壮胆,她犹豫了一瞬,将发卡拿在手里,打开手机的灯光,抱着手臂转身向着漆黑冰冷中走去。 …… 空气的凉意稍微淡了一些,身后的微光越来越远,雪奈打着手机的灯光,沿着通道一直往前走。 她来到一个足有两人高的巨大铁门前,旁边的墙壁上有一个突出的操作槽,看起来是认证终端,雪奈拿出少女给她的卡片,轻轻在认证器上划过,铁门陡然发出刺耳的噪音,然后缓缓开启。 眼前是一层层阶梯,登上阶梯,视野豁然开朗。 这里是……体育馆的内部,靠近中央馆的外侧,同时,也是侵蚀灾害的正中央。 雪奈的心跳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一阵刺耳的尖啸,裹挟着炽热从头顶席卷而过,那狂烈的风浪将雪奈刮倒。 所幸,侵蚀体的目标并不是雪奈,雪奈趴在地上,肩膀微颤,她目视着那巨大黑影的远去,忍着擦伤的痛,雪奈拾起脱手弄掉的蝴蝶发卡,从地上爬起。 不知道为什么,握着这枚发卡仿佛便有了勇气。 她抬起头。 天际的尽头,遮天蔽日的巨大浮空岛,数之不尽的苍鹰一般的黑影,那是如海底一般令人窒息的景色,视野中间出现了和这绝对压倒性的力量对抗的三个人——代理人。 雪奈一眼就看到了那三人中,在空中腾挪飞奔像是起舞一般的美丽娇小的身姿。 魔法少女·艾芙尼尔。 艾芙尼尔看起来并没有注意到雪奈这边,全部的精力都放在那些侵蚀体上,纵腾飞跃,像是璀璨的流星,所到之处尽皆被她的星光穿透,化为飞散的星屑。远处,还有两个人,使用着各自的武器,执拗地抵挡着那些黑影的进攻。 她们保护着会场尽头还未来得及撤离的人群,和这漫天的侵蚀对抗。 这就是代理人的工作吗…… 因为是赌上性命的战斗,不可能不会感到害怕,雪奈自问如果是自己的话,大概是无法做到的…… “艾芙尼尔小姐……” 雪奈回忆起四野见奈美小姐的话。 如果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物”,那么她也是一样。迄今为止,如果说什么东西能为她带来勇气的话……哥哥,一定是无可或缺的。 虽然在那之后,自己和哥哥之间的距离已经变得遥远,但对雪奈来说,哥哥是唯一的存在,是她绝对无法放下的亲人。 现在轮到她来向哥哥伸出手了。 头顶有巨大的黑影飞过,雪奈要紧牙,屏住呼吸,她辨别了方向,贴着墙壁,小心地向前走去。 从这边能通往东侧会馆,那里与员工通道是相通的,那里的上层是员工休息和工作的地方,虽然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会进入员工通道,也很在意,但拜此所赐为雪奈提供了哥哥可能会在的位置。 她沿着楼梯上了楼,一间间地寻找,同时也拨打着哥哥的手机。 哪里传来隐约的熟悉铃声。 “哥哥!?” 雪奈紧张地捂着胸口,快速来到三楼,隐约的铃声忽然变得清晰。 她向着声音的方向狂奔而去,很快,循着声音她来到一个房间门外,那间房间挂着“演出准备室”的牌子。 她没多想,便去推门。 门没锁,一下就被推开,可是映入眼帘的,却并不是心心念念的身影,而是——几乎充斥了整个房间的,漆黑的如泥潭中爬出来一般的怪物。 “侵蚀体”。 雪奈愣住了。 …… ———————————— 雪奈脸色惨白,张着嘴,用力地挤压胸腔,却无法进行呼吸。 侵蚀体—— 心中闪过这个令人恐惧的名词,无数令人恐惧的回忆一瞬间塞满胸腔,雪奈站在房间前,全身在这一刻僵住了。 空气中,手机的铃声盘旋着,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刺耳,同时也唤起了游荡在房间里的漆黑怪物,它面向着铃声的方向移动脚步,然后如被捏碎的朽木一般僵硬地转动着脑袋,然后那毫无生机的可怖眼眸机械地转向了雪奈的方向。 来自本能的心悸令雪奈的呼吸几乎在这一刻停滞,可是比起逃跑,她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的哥哥。 哥哥的手机在这里,在这个侵蚀体存在的房间里…… 十多分钟前哥哥还在这里,可现在…… 雪奈用力地压着心口,想要拔腿抛开,可是才稍稍挪动僵硬的脚步,她就向后跌倒跪坐在地上。 眼泪不争气的流淌而下。 那泥潭的怪物缓缓转过身来,雪奈用力地呼吸着,不断地念叨着那个曾带给自己温暖的可靠的身影。 “哥哥……” 她流着泪呼唤着,声嘶力竭地大声哭着。 “哥……” 已经有多久没有那样哭泣过了……上一次还是在艾芙尼尔的肩膀上。 泥潭的怪物拖着肮脏的痕迹。 哥哥…… 雪奈大口地喘息着,面色潮红。 注意到的时候,手中的发卡早已经变得异常烫手,几乎将她的手心都灼穿一般。 浑身的血流像是被抽干,又像是被燃尽。 好热。 没由来的冲动渐渐填满,从手心传来的炽热蒸干了她的眼泪,狂躁喷涌的痛感与鼓胀的冲击感几乎将心脏撑破。 这一刻,意识在远离。 毫无自觉地,雪奈缓慢地抬起视线,瞳孔变成血红色。 灼热的光在手心燃起,顷刻间将全身包裹,耀眼的银芒在顷刻间充斥视野,狂烈的破空声在者一刹那降临。 “呃啊啊啊啊啊——!!” …… 那耀眼的银色光柱是在一瞬之间毫无征兆地降临的。 会场之外,所有人都看到了几乎将整个天幕都完全刺穿的耀眼的银色光柱,银色光柱几乎贯通天际,刺破云层,像是天上的星河泄下,璀璨而炫目。 “觉醒同调?” 艾芙尼尔将长枪收回,一击洞穿“乌鸦”的头颅,星屑飞散之中,艾芙尼尔翻身避开迎面而至的攻击,退回到钢架上。 她微微喘着气,手中紧握着长枪,望着那银色光柱出现的位置。 那光柱,艾芙尼尔再熟悉不过了,那正是代理人初次同调,进入“放逐姿态”时引发的异变。 可是……为什么会在这里……? 又会是谁呢? 如果说一枚流星的坠落便是一个愿望的沉寂,那么代理人,便是伴随着无数人的祈愿而诞生的。 “艾芙尼尔!” 然而,此时耳麦里却突然传来四野见奈美焦急的声音。 “艾芙尼尔!总部已经对能量反应类型和信号波长核对完成……对应的‘信标’……” “正是失窃的……” “‘菲菲娜’。” …… ———————————— 25、战斗的决意 初次“同调”时,适格者会经历一段痛苦又漫长的时间,这是初次接受“秩序之力”时,身体被彻底改造,的过程。 那银色的光柱,就是来自于秩序力量暴走与同调初解时外溢的能量流。 简单来说,就是秩序之力最原初的形式,也是在被同调之前,无法为代理人所利用的、最狂暴的形式,这样的光柱会持续接近一分钟之久,庞大的秩序力量会对身边的任何生命无差别地产生影响,贸然靠近并非明智之举。 “菲菲……娜?” 艾芙尼尔望着那璀璨的银色光柱,目光由惊愕变为凛然。 “原来……是这样吗?看来……是敌人啊……” 新的适格者并非是组织这边的人。 每一个“信标”,都是唯一的,都对应着具有唯一波长的适格者,就像是大小不一不同规格的齿轮,适格者只有取得与自己互相匹配的信标,才能与秩序之力取得“同调”,只有这样,“齿轮”才能运转,传递动能。 代理人与信标之间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 适格者非常稀少,秩序者组织对城市里的每一个人都进行过筛查,只要判定为潜在适格者的人群便会被置于观察之下。 总之,如果说“菲菲娜”还有其他的适格者的话,艾芙尼尔应该早就知道了才对。 “现在这个时候还真是不想惹些麻烦事,但我也不是随随便便就会退缩的人,是敌人的话处理掉就好——奈美,你之前所说的被窃的遗失的信标,能告诉我详细情况吗?” “啊?是、是的……我们的资料库在五天前的袭击中被毁,保存于其中的密钥信息也一并泄露……‘信标’的遗失初步估算为四十三分钟前,也就是您与雪奈见面时,紧接着就是观测到‘鲸’型侵蚀体突然出现的紧急联络……” 耳麦里,四野见奈美快速地说道。 “非常抱歉!这件事情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艾芙尼尔你……因为……因为事关菲菲娜,所以……犹豫了……” “没关系,不用在意,总之确定为敌人的话,那么就简单了。” 艾芙尼尔顿了顿。 “比起这个,我更在意现在的‘Fifina’是谁,属于什么势力,有着什么目的……如果说对方出现在这里是有备而来,那么我们的处境或许就不是那么令人愉快了。” “是、是的……总部这边应该也会尽快进行调查……如果是‘Fifina’的适格者的话,说不定在资料库中会有什么线索……” “不会有的。” 艾芙尼尔摇头,打断四野见奈美的话。 “‘Fifina’还有其他的适格者,这种事情我可从没有听说过,‘Fifina’——即便是整个西京市,勉勉强强的适格者也不过只找到楓鈴诗音一个人而已,所以这个人大概是从‘外面’进来的吧,并且……” 忽然,艾芙尼尔眼前浮现一个人的身影,说到一半的话也硬生生噎在喉咙里。 自己的妹妹……汐见雪奈。 她是罕见的“绝对适格者”,按照“那个人”的说法,如果是汐见雪奈,应该拥有与任何一个信标取得同调的能力。 如果是她的话…… “不……不可能……” 艾芙尼尔喃喃自语着,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雪奈已经被护送到避难处了才对,灾害警报没有停止之前避难处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出去,更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而且,雪奈绝对不可能、也没有能力拿到信标“Fifina”。 “艾芙尼尔……你刚才……有说什么吗?” “奈美……有一件事情我想要向你确认。” “啊?如果是我知道的事情,那么您尽管说。” “是关于雪奈的……雪奈她,你是亲自将她护送,亲眼看见她进入避难点的吧?一直到你离开,她都没有任何异常举动吧?” “啊?是、是的,我将雪奈送到避难点,还和她说了几句话之后才离开,当时雪奈还向我提起过您,她很担心您。” “是嘛……” 听到四野见奈美的回答,艾芙尼尔松了口气,稍稍安下心来了。 “忽然提起雪奈,是有什么事吗?” “只是有些事情有点在意……” “艾芙尼尔发现什么了?” “一点小事……比起这个,奈美,我们之间的交谈请在战斗之后清除掉,这件事情我会亲自向司令去说。” “是。” 艾芙尼尔面无表情地望着那银色光柱,此时,银色光柱已经逐渐黯淡。 这意味着这个神秘的偷窃者已经快要完成初次“同调”,艾芙尼尔的目光也变得越发凛冽。 “虽然有些在意……但在此之前,我还不会随随便便就打退堂鼓。” 偏偏是“Fifina”。 明明楓鈴诗音还躺在病床上,不知不觉,艾芙尼尔捏紧了手中的长枪。 “我需要去确认敌人。” “请等一下,艾芙尼尔,总部还没有下达指令,如果对方是敌人,这样贸然过去也太危险了……” “我知道,但放任不管反倒更容易引发问题吧?既然是敌人,就趁她最虚弱的时候解决掉,这才是最简单可行的方法。无论如何,诗音作为菲菲娜而战斗到了最后,名为Fifina的称号可不是谁都能拿的,这种事情我绝不会对此视作不见。” 艾芙尼尔深吸口气,望向漆黑的天幕。 因为她们的活跃,头顶的巨大浮岛和无数的“乌鸦”稍稍收敛了攻势。 人群也已经完全从这边撤出。 头顶的巨大黑影发出诡异的嚎叫。 艾芙尼尔抿着唇,凝视着那缓慢消弭的银光。 “好了,剩下的事情待会儿再说,现在我也差不多要行动起来了。” …… ———————————— “……爱夏,白燕!这边能暂时交给你们吗?” 艾芙尼尔向着耳麦里大声说道。 爱夏(Ayse),白燕(Canary),是此次被派遣来支援艾芙尼尔的后辈们,作为西京市的现任代理人来说,她们的资历仅次于艾芙尼尔,她们和艾芙尼尔是现在“秩序者”所能派出的最高战斗力量。 此时,她们一人时刻紧盯着“鲸”的动向,一人与“乌鸦”对峙。 “只是十分钟的话,没有问题……” 爱夏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紧接着,是一片刺耳的震鸣。 空中爆散出一片星光。 白燕从头顶跃下,落在艾芙尼尔身边,她气喘吁吁,柳叶一般的刀握在手中。 “呼……别说十分钟了,如果前辈不早点回来的话,这边的功劳可就全部被我抢走了哟!” 虽然那些“乌鸦”数量很多,但在艾芙尼尔和爱夏、白燕的合围攻击之下也被击溃了大半。 她冲着艾芙尼尔,大咧咧地一笑。 “嘛,开玩笑的啦,哈哈。总之,前辈请将那个冒牌货‘Fifina’好好教训一顿吧,我可不能赞同战友的东西被别人拿走。” “谢谢你们祝我一臂之力……那么,这边就拜托你和爱夏了,我去会会那边的冒牌货。” “唔,我们不太擅长对人战,所以前辈你就算叫我们过去我们也可能派不上用场。” 白燕摊摊手,嘴角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艾芙尼尔转过身。 “嘛……另外,就算人群已经完全撤离也不要做得太过火了,消灭‘乌鸦’之后,只要看住‘鲸’就行,请务必别让这家伙逃跑。最后……千万,不要勉强。” “嗯,那么前辈也一样,如果有危险就请撤退吧,祝您武运昌隆。” 和白燕擦肩而过,艾芙尼尔面向与白燕相反的方向,从钢架上跃下。 浓烟、灼热的风在脸颊划过。 “艾芙尼尔……你这是打算找到那家伙吗……可是,我们完全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样过去,是不是有些冒进了……” “嗯,或许吧……我也有很多地方都想不明白,既然这样,只要亲眼确认一遍就行了。” “请务必小心,艾芙尼尔。” “我会的,至于白燕和爱夏那边,就请你帮我多多留心一下了。” “交给我吧!” 艾芙尼尔一路疾奔,来到东部场馆前,那银色的光柱几乎已经完全消弭,近在眼前。 三楼的那里……是准备室。 但是…… 空气似乎比想象中要安静。 …… ———————————— 26、答案 雪奈沉浸在一片虚无的记忆之中。 无数的片段从眼前划过,雪白的冰冷的墙、哥哥令人安心的笑、彻骨的金属制的锁、柔软的某个人的手心……那到底是什么感觉呢?银色的光一寸寸将那漆黑的泥潭吞噬、溶解……化作星光。 身体动弹不得。 被炽热和剧痛所包围,满斥胸膛的愤恨与绝望在发酵,像是心脏里被塞进了什么东西,不知名的悸动在胸腔里跃动着。 雪奈不知道在这片迷茫中徘徊了多久,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愣愣地站在空无一人的准备室前,那银色的光和那漆黑的侵蚀体仿佛幻觉泡沫,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刚才的那一幕渐渐地回归意识。 手心传来冰凉又沉重的触感,手腕像是被什么锁住,头发也似是被风吹散一般披散在脑后,垂至腰间。 视野从未有过的清晰。 空气中残留的芒果和青柠的香味,和微风流窜过耳畔的细腻声响。 这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明亮而透彻,即便不去刻意地感受,身边的一切一响一动也都一点不漏地被自己感知到。 雪奈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况,就好像…… 变得不是自己了一般。 雪奈茫然地低下头,望着自己手中紧紧攥着的长弓。 脚下不自觉地向后挪动。 这到底是…… “你准备在那里傻站到什么时候?” “哎?” 细腻又轻柔的声音突兀地打破沉静,雪奈回过头来,和出现在视野中的少女对视了。 少女提着银色的长枪,就这样站在门外,发带在微风中飘拂,少女散发着与这片破碎的风景格格不入的,令人心颤的美丽与高洁。 雪奈甚至能看清她左耳的星星耳钉。 “在战场发呆可是真的会死的哦,即便是初次同调,也差不多该从‘那里面’清醒过来了吧?” 少女的发丝被细风卷起,发隙间的绯色眸光冰冷地注视着她,如果说少女像是雨后的艳阳一般给人温暖,那么少女的目光则像是冬夜的月光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艾芙尼尔……小姐……?” 雪奈有些发愣。 一瞬间,她全都想起来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理由,和刚才发生的一切…… 她是为了找到哥哥来到这里的,可是……那孤独呼唤着主人的手机、那凌乱一片的地面、那漆黑泥潭一般的侵蚀体…… 哥哥……已经死了。 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 心底空落落的,弓从手中滑落,视野变得模糊,温热的泪从眼角滑下,雪奈木讷地跪坐在地下,回忆里的一幕幕都涌上心头,然后化作悲伤的心跳,拍打着胸膛。 她木然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机试图再次拨号,却发现手机已经彻底坏掉,没法再使用了。 这是她哥哥给她买的手机,是她那年的生日礼物。 视线被泪水染得模糊,咸味在嘴角肆虐开来。 如果坏掉的不是手机,而是心脏就好了。 “哥……哥哥……” 雪奈死死地咬着唇,哽咽溢出喉咙,哭声再也压抑不住,溃然决堤。 安静的空气里,哭泣声显得尤为刺耳。 而另一旁—— “……” 艾芙尼尔一言不发地紧盯着跪地哭泣的少女,微微蹙起眉头。 “怎么回事……?” 四野见奈美也有着同样的疑问。 艾芙尼尔来到这里时,预想中的埋伏和其他的敌人没有看到,出现在这里的生命体只有眼前跪坐在地上的少女一人,少女的手中拿着冰蓝色的弓,那是“Fifina”的专属秩序武器,毫无疑问,引发了秩序风暴的冒牌货就是眼前这个哭泣的少女。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不进行更多地观察而武断地进行判断的话,作为代理人来说毫无疑问是相当不合格的。 但也正因为如此,艾芙尼尔并没有立刻出手,也没有放松警惕。 少女的那一声“艾芙尼尔小姐”,艾芙尼尔听得清清楚楚,显然对方是认识自己的,作为代理人偶像,被人认识并非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可是仍旧在什么地方,产生了强烈的违和感。 艾芙尼尔提起长枪,脚下传来玻璃渣破裂的嗑嚓声,她向少女走近。 少女跪在原地,掩着脸哭泣,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艾芙尼尔的举动。 “艾芙尼尔,请小心一点……” 耳麦传来四野见奈美担忧的声音。 艾芙尼尔没有说话,单手抬起长枪,银芒一瞬间刺破空气,枪尖精准地从少女的肘间穿过,抵住少女的喉咙。 哭声戛然而止。 艾芙尼尔微眯着眼,枪尖将少女的下巴抬起,露出少女满是泪痕的脸。 被泪水沾湿的水蓝色秀发下,少女呆呆地看着艾芙尼尔。 眼底的愕然毫不掩饰。 艾芙尼尔冷然地和少女对视着。 “竟然真的就这样露出破绽,连挣扎都不尝试一下……你是专程来送死的吗?你知道你已经命悬一线了吗?” “艾……艾芙尼尔小姐……您在说什么……” 少女的声音颤抖,艾芙尼尔分辨不出那是因为哭泣,还是因为害怕。 亦或是其他。 “把东西交出来。” “什、什么东西……” 少女战栗地仰着头,眸光黯淡,慌乱地摆头。 “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 艾芙尼尔目光瞬时转冷。 嘶—— 冷冽的枪尖笔直地向前一寸,在少女的脖颈上落下一点猩红,不深不浅,恰恰好刺破皮肤,但枪尖那彻骨的寒冷却已经深深地钻机了少女的心底。 啪嗒—— 一滴血沿着雪白的脖颈滴落,在少女的衣襟前洇出艳红的花。 “交出来,不然杀了你。” 雪奈愣愣地仰着头,绝望地望着眼前自己所仰慕的少女,脖颈间的刺痛和冰冷像是从她的血液侵入,扎在她的心口。 胸口痛得快要裂开。 几乎无法呼吸。 现在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她完全没有搞明白……今天,她已经失去了哥哥。又要失去艾芙尼尔吗? 空气中还萦绕着淡淡的芒果香味。 为什么会这样呢…… 爸爸也好妈妈也好……都扔下她走了,明明她没有做错什么,现在,哥哥走了,就连艾芙尼尔也彻底抛开了她。 明明还没有好好道歉过,明明也一直以来都努力了。 好不容易看到一点点希望,却被捏得粉碎。 景仰的人,爱慕的人,都走了。 明明她什么都还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尝试过、什么都没有做错、什么都没有留下,但是一切就都背离她而去了。 啪—— 手机从手心滑落在地,雪奈的哭泣从哽咽到失声,她的眼泪还在艾芙尼尔冰冷的目光中徘徊,肩膀颤抖着,一下又一下地。 艾芙尼尔注意到了那个浅蓝色的手机。 很眼熟。 “把手机捡起来,给我。” 雪奈死死地咬着唇,照做,将手机递给艾芙尼尔。 艾芙尼尔将手机拿在手心。 屏幕虽然已经破碎,但是仍然残留着少女手心的体温,上面覆着淡淡的灰尘和使用的痕迹,底下挂着“魔法少女·艾芙尼尔”的手机链,充电口的右侧因为摔过一次而有一处明显的划痕。 这……分明是雪奈的手机。 可是,妹妹的手机,为什么在这里?在准备室里? 强烈的莫名的心悸笼罩着艾芙尼尔,她紧紧攥着手机,冰冷地目光横向少女。 “这个手机,从哪里来的?” 雪奈泪眼婆娑,听到艾芙尼尔的提问抬起头。 艾芙尼尔冰冷的目光几乎将她刺穿。 她在艾芙尼尔的眼底看到了焦躁和不安,还有恐惧。 “我问你,这个手机哪里来的!” 雪奈被艾芙尼尔的质问和几乎要刺破她喉咙的长枪吓得浑身一颤。 她多想艾芙尼尔也能如初次见面时那样,俯下身来给自己一个拥抱。 什么都没有了…… 哥哥也是,艾芙尼尔也是,现在的她甚至连一个依靠的肩膀都没有。 雪奈怎么都想不明白那个温柔的艾芙尼尔为什么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也不明白艾芙尼尔为什么要问这些事情。 面对艾芙尼尔的质问,她只能选择回答。 “我哥哥……给我买的……” 艾芙尼尔并非是问这个,但……听到雪奈的回答,一切都已经没区别了——少女就是雪奈,这就是艾芙尼尔得到的答案。 二人对视着,都一言不发,但雪奈看到了艾芙尼尔的眼眸,那一层层的冰冷尽数剥落,留下的,只有蔓延而出的无数悲戚与决绝,还有温柔和疼惜。 笼罩着雪奈的杀意忽然如潮水一般褪去,也将雪奈的泪带了出来,她哽咽着,试图去擦眼泪,可越是擦拭,越是汹涌。 空气中只有她的哭声。 二人就这样沉默了良久,艾芙尼尔忽然收回手中的长枪。 “你……” 似乎很是艰难的,她好不容易咬出了那个词。 “是……雪奈?” 雪奈望着艾芙尼尔,缓缓点头。 紧接着,令她愕然的,眼前的艾芙尼尔忽然俯下身来。 给了她一个久违的拥抱。 “对不起……” 雪奈愣愣地睁大着眼睛,不知所措。 …… ———————————— 27、交织 “艾芙尼尔!请冷静一点……现在还没法确认她的的确确就是雪奈本人,而且,雪奈并不是适格者吧?仅这一点就尤为可疑了……” 耳麦里传来四野见奈美的声音。 艾芙尼尔紧紧地抱着抽泣的雪奈,只觉得心脏像是被无数的尖刀刺穿一般,撕裂一般的窒息感堵在胸口。 思绪变得乱七八糟,呼吸也困难异常。 雪奈……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但反过来想想,如果说这个城市还有谁能够与“Fifina”同调,作为“菲菲娜”而出现的话,那么这个人只可能是雪奈。 因为雪奈是“绝对适格者”。 这是艾芙尼尔的秘密,就算是四野见奈美都不了解的,属于艾芙尼尔保管的秘密。 艾芙尼尔松开雪奈,雪奈已经停下了哭泣,只是抽噎着,垂着头,像是枯叶一般跪坐着,脸色惨白,寂静沉默。 看着这样的雪奈,艾芙尼尔的心底仿佛被什么拧成了一团。 刚才,她差点亲手将雪奈杀掉…… 那差点促成的悲剧的未来令艾芙尼尔不寒而栗,明明自己发誓一定要保护好雪奈,结果,还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让雪奈身临险境。 艾芙尼尔深深地呼吸,强压下内心的动摇,她蹲在雪奈的身前,深深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少女的脸上铺满泪痕,水蓝色的长发被泪沾湿,黏在脸颊。 像是将要沉入深海一般。 艾芙尼尔抬起手,轻轻为她擦拭掉眼角的眼泪,和脖颈上的血痕。 “雪奈……” 艾芙尼尔缓缓开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雪奈,请你冷静听我说。” “……” 雪奈没有答话,只是黯然地垂着视线。 艾芙尼尔攥紧了拳头,又松开。 “你的哥哥没事。” 雪奈的肩猛地一颤,抬起视线,不可置信地望着艾芙尼尔。 她苍白的唇动了动。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说。” 艾芙尼尔伸出手指,抵住雪奈的唇瓣。 “同样的,我也有很多疑问要问你。” 雪奈愣愣地望着艾芙尼尔。 “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件事情我需要向你确认,之后,我再告诉你其他事情。” 艾芙尼尔也看着她,目光望不见底。 “你……应该有一个信标。” “信……标……?” 雪奈微愣。 信标。 艾芙尼尔从刚才开始,就不断地念着这个词。 “你可能还没有完全理解状况……这不怪你,初次‘同调’会对精神产生一定影响,有时候的确会变得思维混乱……所以我就简单说了——你现在的身份是‘Fifina’,你身上应该有一枚发卡,蝴蝶发卡。” 蝴蝶发卡。 这已经是雪奈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接触到或是被提及到这枚发卡。 雪奈下意识地张开手心。 空无一物…… “不用找了,它潜藏在你的身体里,你这样是不可能找到它的,你要从你的身体里将它拿出来。” 艾芙尼尔直视着雪奈。 “那是……要怎么做……” “集中你的注意力,将精神放空,你会很容易看到它。” 雪奈轻轻闭上眼。 “深呼吸。” 深呼吸。 “抛开杂念,想象一片星海……你会看到流星……” 艾芙尼尔的话语渐渐变得空灵,眼前变得漆黑一片。 像是御风飞行一般,紧接着,视野被光明充斥,雪奈出现在一片无人的深蓝星空。 水色的蝴蝶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翩翩飞舞,带起星光飘落,那蝴蝶像是刺向海底的微光,摇曳,冰凉,惹人意动神往。 “向它伸出手,尝试呼唤它。” 蝴蝶—— 雪奈下意识地抬起手,蝴蝶像是被香甜的蜜所吸引,落在她的指尖,翅膀微微抖动,便缓缓收拢。 像是一滴水滴一般轻盈,透着丝丝润意,雪奈注视着蝴蝶,眸底微芒流动。 她被蝴蝶所吸引,仿佛陷入了深海的漩涡……往下坠落。 “不要一直盯着它看。” 忽然,艾芙尼尔的声音闯进脑海。 “睁开眼吧……” “……?!” 雪奈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维持着半抬起手的姿势,跪坐在原地,视野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纱,五感都像是被打上了马赛克一般变得迟钝起来。 手中安静地躺着那一枚蝴蝶发卡。 她微微喘息着,回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幕景色,也终于稍稍注意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有些愣神。 艾芙尼尔跪坐在她的面前,呆呆地望着她。 “那到底是……” 雪奈抬起视线,正要询问,却忽然迎面袭来柔和的淡香,反应过来时,便已经被艾芙尼尔搂在了怀里。 “雪奈……” “艾芙尼尔小姐……你哭了?” “没有。” 即便急切地矢口否认,这个姿势雪奈也看不到艾芙尼尔的脸,但肩膀传来的温热湿润的触感,和细声的哽咽却骗不了人。 “你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已经……足够了……” “那……我哥哥他……” “她没事……” 雪奈微微愣神,有什么像是堵在了喉咙。 真好……真是太好了。 像是冬日里遇见了夏日的风铃草,将幸运揽在怀里。 “雪奈……” 艾芙尼尔将雪奈搂紧在怀里。 缓缓地、轻轻地,艾芙尼尔的声音像是羽毛一般落下。 “你为什么……总是哥哥、哥哥地说个没完呢……” 雪奈还没消化艾芙尼尔的话语,突然地,艾芙尼尔抱紧了她,执拗又用力,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艾芙尼尔小姐……?” “你就不能稍微多考虑一下你自己吗?” 怀里的女孩忽然开口,咽着轻微的抽泣声。 雪奈愣了愣。 “你的哥哥很安全,非常非常安全……” 艾芙尼尔将头埋在雪奈的怀里,大声地继续说着。声音像是雨滴一般落在雪奈的心底,温润的风轻拂着她。 “一个人不顾妹妹的安危,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她啊……甚至完全没有想过你的感受……” “不是这样的……我哥哥他……” “她这样的家伙简直糟糕透了……根本不配做你的哥哥……” 雪奈想要反驳,但立刻就被艾芙尼尔大声打断。 “但即便如此……她的确很担心你……比谁都要放心不下你……如果说你遇上了危险,她也会不顾一切地去救你,如果说这个世界谁最希望你幸福又快乐,那么一定是你哥哥……所以……” 像是夏夜优柔悲戚的风,耳畔的抽泣声隐晦又透明。 “所以……请你不要责怪她……” 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呢……雪奈仍旧不太明白。 突然要杀她。 突然又来拥抱她。 可是,雪奈无法拒绝艾芙尼尔的温暖,她犹豫地伸出手,从艾芙尼尔的腰肢滑过,将怀里的女孩搂住。 艾芙尼尔比她矮一个头,明明是被艾芙尼尔抱着,却像是被依靠着一般。 …… ———————————— 代理人都走在一条绝对无法得到救赎的路上,无休止的战斗像是看不到尽头的梦魇。 日复一日。 代理人的死伤率是相当可怖的数字,如果说在“普通人”与“代理人”之间选择,艾芙尼尔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代理人的位置上,然后将雪奈推往另一边。 这就是艾芙尼尔保护雪奈的方式。 她的方式。 但在这一刻,雪奈来到了她的世界里。 “艾芙尼尔……” 耳麦里传来四野见奈美的声音,犹犹豫豫地,这种时候,大概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不起……如果我一直陪在雪奈身边的话……” 大概什么也不会发生吧。 对四野见奈美来说,实在有太多无法理解、感到奇怪的地方,雪奈为什么能够进行“同调”?明明潜在适格者的资料库里没有相关记录。 匪夷所思。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令人无法不去在意的地方。 “这不关你的事情,所以不用太过在意了。” 艾芙尼尔轻声道,喉咙像是吞了沙一般沙哑。 “但这件事情请替我保密。” “啊?可是……如果总部问起雪奈的话……” “总部那边就由我去处理,他们不会对你询问什么,你大可以放心。所以刚才的一切就请你当做没有看到吧,现在……请你立刻把记录删掉。” 艾芙尼尔的语气意味不明,耳麦对面,四野见奈美沉默了。 良久,才传来四野见奈美的声音。 “已经……删掉了……” “谢谢。” 四野见奈美没有再回答。 艾芙尼尔微微侧过脸庞,望着雪奈牛奶般的颈间。 “抱歉,雪奈,有些事情我还无法好好地向你说明,你只需要知道,我……绝对会保护你,这样就行了。” “我、我当然会相信您……” “那就好……那么这个发卡,我就先拿走了。” “诶?” 雪奈这才发现,自己手中的发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 “它不适合你,至少现在不行。” 艾芙尼尔轻声呢喃着,埋在雪奈的肩上,让雪奈看不见自己的泪痕。 雪奈搂着艾芙尼尔,感受着怀里的女孩慢慢变得平静,听着艾芙尼尔的话,一时间完全无法理解,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什么。 冷静下来之后,她也隐约察觉到了自己身体发生的微妙变化,以及自己刚刚清醒过来时,手中握着的那张如蓝水晶一般的弓。 她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雪奈想起艾芙尼尔一次次提及的“Fifina”和“信标”,想起艾芙尼尔那时严肃的表情。 她不禁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触碰到了什么严重的机密? 为何要保密? 你的身份是‘Fifina’——艾芙尼尔那时的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Fifina”…… 是指她所知道的,那个“菲菲娜”吗? 可是雪奈听不到艾芙尼尔和四野见奈美的完整对话,她无从判断,只能沉默。 艾芙尼尔也没有主动说话,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味,紧紧拥抱的实感令她感到安心。 不想要离开雪奈。 不能让雪奈走上代理人的道路。 所以她不知道该如何向一无所知的雪奈做出解释。 如果是为了雪奈,艾芙尼尔什么都愿意去做,什么都无所谓,但后来她也渐渐发现了,仅仅只是逃避总有一天会迎来悬崖之边,再也没有了退路。 “……真是卑劣啊,我。” 利用妹妹最喜欢的偶像的身份,用这种卑鄙的方式依靠她。 明明受到伤害的人是雪奈,自己却恬不知耻地向她寻求慰藉和温暖。 战斗还没有结束,她却尽想着如何去逃避。 艾芙尼尔忽然想起诗音和凛。 对一直对自己抱有期待的她们来说,这样的自己大概是一种背叛吧…… “艾芙尼尔小姐……?” 耳畔传来雪奈纤细的声音。 “没什么……” 艾芙尼尔紧闭着眼,搂住雪奈的手臂又加了一份力。 沉默一旦被打破,这片刻的温暖就进入了倒计时,也夺走了艾芙尼尔继续逃避的理由。 艾芙尼尔深吸口气,擦干眼角的泪珠,从雪奈的肩上离开。 “谢谢你,雪奈……一直以来都让你一个人做出选择,对不起,今后不会了。” 她站起身来,微微垂目。 雪奈只是木讷地仰着头望着她,听着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话。 一个呼吸的功夫,艾芙尼尔再次抬起视线时,眼底的阴霾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星光一般璀璨的微笑。 雪奈看得呆住。 哪怕眼角泛着泪痕,眼眶染着红霞,喉咙是哭过之后的嘶哑,但雪奈知道,现在的艾芙尼尔也已经回到了平时那个所向无敌的“魔法少女·艾芙尼尔”,即便娇小的身体比雪奈还要矮上一个头,她的存在感也足以压倒任何人。 “抱歉……让你看笑话了。如果令你感到难为情,我向你道歉。” “没、没有的事!” 雪奈受宠若惊地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灰。 “那种事情请千万不要在意!我没有感到难为情!艾芙尼尔小姐能依靠我……我……感到很开心!” 雪奈下意识地大声否定道,忽然又觉得这样激烈的反应有些令人误会,慌张地移开视线。 她还无法很好地理解这短暂的时间里的所有事情,但她知道,那个自己所爱慕的、温柔的艾芙尼尔,回来了。 “抱、抱歉!我、我这样说没、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艾芙尼尔小姐很温柔……温柔又努力的您是绝对不会被讨厌的……而且,我才是,我才应该谢谢您才对!因为您我才知道哥哥的消息,要不是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为艾芙尼尔所说的话而不解和困惑,为艾芙尼尔的哭泣和脆弱而愧疚和担忧,又因为艾芙尼尔的拥抱在心底窃喜和雀跃。 还有,那若有若无的湿热呼吸打在脖颈上的,直刺心底的瘙痒。 心跳不已。 仿佛回到了第一次的相遇,那日斑斓的阳光,温热好闻的呼吸,柔软的唇瓣。 自己的初吻,初次的心动。 这一份悸动异常陌生,却无比汹涌,让雪奈无所适从。 “那……那个……” 脸颊变得滚烫。 雪奈深深地呼吸,注意到的时候,心底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艾芙尼尔小姐还记得半年多以前……您曾救过我一次吗?” 方才的拥抱,像是只有两分钟,又像是无比漫长,那淡淡的发香令人流连。 心跳声忽然变得放肆。 雪奈垂着头,紧紧地盯着自己被弄得脏兮兮的小白鞋,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衣角。 “那时候……如果不是您,我早已经死了。是您向我伸出手,救下了我……对、对我来说……或许您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但一直以来我都想好好向您道谢……所以……不论是哪方面,请接受我的道谢——艾芙尼尔小姐!非常感谢您!” 终于说出来了。 雪奈胆怯又紧张地抬起视线,小心翼翼地偷瞄着艾芙尼尔。 艾芙尼尔抿着唇,忽然转过身去,背影小小的,银色的发流淌而下。 雪奈看不到她的表情。 没有回答。 大概…… 果然是不记得了吧? 艾芙尼尔救下的人那么多,自己对她来说大概只是随手荫蔽的野花,在漫长的风景中微不足道。 自己的初吻,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人记得。 心像是松了口气一般沉寂下去。 但不知为何,失落却在这一刻塞满了胸膛。 雪奈垂下头去。 “抱……抱歉……有些唐突,自顾自地就说了这些话……如果造成了困扰请不要在意!” “是嘛……” 艾芙尼尔的声音很轻,像是羽毛般飘落。 “总之,看到你还这么有精神,我也就放心了。” “啊……是……是的!非常抱歉……为您和四野见小姐添麻烦了……” “没关系,我们也有责任。” 艾芙尼尔转过身来,顿了顿。 “关于你哥哥的事……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之后,我带你去见她吧,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其实不必要麻烦艾芙尼尔小姐您……” “没关系的……不过,这些事情待会儿再说也不迟。” 艾芙尼尔望向外面的天际,那巨大的浮岛宛如深沉的乌云一般将阳光掩盖。 雪奈恍然。 是了,和只需要担忧自身安危的自己不同,艾芙尼尔还有必须要战斗的使命。 “继续待在这里会很危险,那个黑色‘鲸鱼’不好对付,仅靠我的伙伴没法把它搞定,我还得回去。在此之前我会先送你离开。过来这里。” “好、好的!” 艾芙尼尔向她招手,雪奈急急忙跑到桌边,拿起了哥哥掉落在这里的手机,然后跑到艾芙尼尔身前。 “非常抱歉,这是艾芙尼尔小姐您的休息室吧?我……我也不知道哥哥的手机为什么会落在这里,可以允许我带着吗?” “没关系,你拿着吧……还有这个,也是你的。” 艾芙尼尔将雪奈的手机递给她。 “非常感谢!” “那么,接下来可能会稍微有点不适应,失礼了。” 还没等雪奈反应过来,艾芙尼尔微微屈身,双手揽住雪奈的腰后和大腿,就这样将她抱了起来。 “诶??” “我要跳了。” “咿!?等、等等!” 雪奈向外面望去,因为全景玻璃已经完全碎裂,从这里可以看到几乎整个会场。 会场的设计独特而大气,从这里向下望,比站在十楼的公寓阳台上还要令人生畏。 “要、要从这里跳下去?” 雪奈脸色微微发白。 “抱紧我。” 艾芙尼尔命令的口吻雪奈完全升不起反抗心,她只犹豫了一瞬,颤颤巍巍地抬起手臂环过艾芙尼尔的脖子,紧紧搂住。 这个姿势,脸贴得好近好近。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 但眼前一片漆黑之时,艾芙尼尔的声音,她的发香,她的呼吸,反倒越发清晰。 几乎能听到艾芙尼尔的心跳声。 虽然不合时宜,但雪奈唰地脸红了。 “艾芙尼尔前辈,这里有突**况!” 艾芙尼尔的耳麦里忽然传来白燕急促的声音,同时四野见奈美的声音也出现在耳麦里。 “艾芙尼尔!观测到匹配信息不明的信号源出现在‘侵蚀体’的后方!能量波长解析结果……‘代理人’。” …… ———————————— 28、使徒 “‘代理人’?” 艾芙尼尔微愣,停下脚步,她并没有收到“秩序者”调派其他战力援助的指令。 难道是莉莉? 可莉莉因为伤势未愈,现在应该是非活动期间,而且匹配信息不明又是怎么回事…… “不,不是……至少不是我们所知道的任何一个代理人。” 四野见奈美立刻说道。 “信号源完全无法与数据库进行匹配,不属于所知任何一个‘信标’。” “难道是……” “我这边已经能看到她了。” 白燕的声音带着轻微的喘息,她快速地说道。 “目标确认,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女孩,没有看到明显的进攻类武器,也没有‘战斗服’……四野见小姐,我将画面传给你。” “收到,总部同步开始进行分析。” “目标正在向我们靠近,奇怪的是她没有受到‘侵蚀体’的攻击。艾芙尼尔前辈,我请求前往进一步确认。” 爱夏也补充道。 “请等一下,爱夏,白燕,你们不要冒进。” 艾芙尼尔驳回了爱夏的行动请求。 不会被“侵蚀体”袭击的“代理人”?不知为何,艾芙尼尔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五天内两次凭空出现的巨型侵蚀体,被击毁大半的总部,被窃而又出现在雪奈身上的信标。这其中,就好像哪里漏掉了什么。如果这一切都是有所联系的,那么串接一切的线索又是什么? 还有,为什么……是雪奈?艾芙尼尔绝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 “艾芙尼尔小姐……又出现了……新的侵蚀体了吗?” 怀里,雪奈担忧地看着艾芙尼尔。 “您要去战斗了吗?” “还不确定。” 艾芙尼尔将雪奈紧紧搂着。 “我现在就送你离开这里,抱紧我。” 艾芙尼尔径直跃下,雪奈吓得一声惊呼,强烈的失重感令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然后,失重感戛然而止,艾芙尼尔柔软的触感从背后传来,借助着利用秩序之力作成的“阶梯”,艾芙尼尔抱着雪奈向会场外的方向离去。 同时,艾芙尼尔大声地下达指令。 “爱夏!白燕!保持通话,看住‘鲸’,同时观察目标的下一步动作,我很快就赶过来!” 艾芙尼尔话音才落下,耳麦里忽然传来急促的高喝。 “艾芙尼尔!恐怕来不及了!” “目标快速向爱夏(Ayse)接近!” 四野见奈美快速地说道。 “速度太快了!……” “前辈!爱夏遭到攻击!!” “可恶……果然来着不善啊,代号白燕(Canary)!准备迎战!” “目标能量反应发生变化……检测到强能量反应,是能量攻击!!爱夏!白燕!请注意规避!” “滋——” 耳麦的连线一瞬间被刺耳的电流声中断,艾芙尼尔回头望去,视野的尽头,银白色的光斑如烈焰般冲天而起。 紧接着,是如浪一般席卷而至的巨大轰鸣。 “爱夏!白燕!!” 艾芙尼尔大声地呼叫着,但耳麦里一片寂静,大约过了两息的时间,才忽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这里是爱夏……咳……这里是……能听到吗……” “爱夏?” “艾芙尼尔前辈……” 爱夏的呼吸不稳,像是若即若离的枯叶。 “你们没事吧!?情况如何?” “我不要紧,只是受了一点轻伤,白燕也没有大碍,可是……目标从视野中消失了,我们找不到她……” “消失?” “是的,从爆炸中消失了……我们这边捕捉不到她的踪迹……” 艾芙尼尔微微蹙眉,还没等她继续追问,一抹银白色的流光出现在视野中。 像是一条银色的飘带,从爆炸发生地点笔直而快速地向艾芙尼尔所在的方向飞来,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便已经跨越了近三分之一个体育会场。 艾芙尼尔眼角微眯。 “爱夏……不用找了,目标已经向我这边过来了。” “向前辈……?” “这里是四野见奈美!艾芙尼尔!能听到吗?” 耳麦里传来四野见奈美焦急的声音,打断了艾芙尼尔和爱夏的通话。 “这里是艾芙尼尔,我能听到。” “艾芙尼尔!侦测到目标正以非常快的速度向你接近!总部已经下达支援命令,请对目标实施拦截。” 艾芙尼尔望着快速接近的目标,没有说话。 “艾芙尼尔前辈,我们来帮你!” 耳麦里,白燕和爱夏同时发出请求。 “不用了,在这里听我的指挥,目标既然没有选择和你们纠缠,恐怕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边。所以……爱夏,白燕,我有其他任务交给你们。” “艾芙尼尔前辈……” 艾芙尼尔垂下视线,看着雪奈,怀里的雪奈紧紧地搂着她,不安地看着远处的黑色“浮岛”,屏住了呼吸。 “指挥部那边派遣来的人交由爱夏指挥!你们负责拦截‘鲸’。” “收到!” “白燕,你速度更快,所以另一件任务就交给你了。现在,立刻向我标记的位置赶去,那里有一个女孩,你负责保护她安全撤离危险区域。” “是!” “时间刻不容缓!开始行动!” 艾芙尼尔掐断耳麦,同时快速地扫视脚下的会场建筑,然后向下跳去。 她来到空旷的会场边缘。 会场的主要基础建筑为钢筋混凝土结构,另外辅以粗重的钢架穿插连接组成,非常坚固结实。 艾芙尼尔将雪奈放下。 “雪奈,我也有任务要交给你。” “艾芙尼尔小姐……” 雪奈并不笨,艾芙尼尔接下来将要做什么她也差不多猜到了一点,她望着眼前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少女,眼底溢着担忧。 但即便如此,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艾芙尼尔抿着唇,深吸口气,她摸出一个钮扣大小的金属物件,在雪奈的衣领处轻轻拂过,便贴在了雪奈的衣领上。 视线落在雪奈的脖颈上,牛奶一般的脖颈,中间有一点鲜红的血痕。 艾芙尼尔移开视线。 “这是定位器,在我允许之前不准取下。” “嗯……” “我会派人来保护你,在此之前,你不要远离这里。” 雪奈点头,望着艾芙尼尔,斟酌着开口: “艾芙尼尔小姐……又要去战斗了吗?” “嗯。” “是这样啊……” 雪奈了然地垂下视线,忽然欺身,轻轻地搂住艾芙尼尔。 “请平安回来……” “会的。” 说完,艾芙尼尔退后一步,又深深地看了雪奈一眼,便离开了。 …… ———————————— 银芒闪烁,长枪在手中凝结。 艾芙尼尔目光凛冽,和眼前相距不过二十米的少女对峙。 少女穿着很平常的衣着,有着栗色的发,单单只是这样看上去和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哟,是你呀。” 对方不慌不忙地开口,向着艾芙尼尔露出狡黠的笑。 “我们又见面了,好心的,小,姑,娘。” 艾芙尼尔没有说话。 只是紧紧地盯着少女,目光泛着冷意——她认识眼前的人。六天前,也就是总部遇袭的前一天,艾芙尼尔收到出击指令,前往“堺外”区域援助一个正在被A级侵蚀袭击的近郊小镇。 艾芙尼尔与菲菲娜一同前往。 那个小镇不大,人口也不多,靠着一座堺碑和西京市的庇护在“堺外”区域留存着,是西京市非常重要的粮食种植地之一,向这个城市输送着大量的粮食作物,因为面积和人口非常有限,组织只派遣了一名代理人镇守。 艾芙尼尔和菲菲娜赶到时,小镇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那名代理人也已经战死。 那时,艾芙尼尔遇到了一对被逼至绝境的姐妹,千钧一发地救下她们,艾芙尼尔的腰部也在那时候被攻击洞穿,之后,艾芙尼尔将她们带回西京市,由特灾科安置下来。 艾芙尼尔对那对姐妹留有印象,她们的相处令艾芙尼尔羡慕。 但艾芙尼尔没有想到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面,眼前的“目标”,竟然是那对姐妹中的姐姐。 艾芙尼尔忽然明白了——那个人口稀少的小镇明明具有一定规模,为什么会在那样短的时间里被A级的侵蚀灾害吞噬殆尽,如果结合自己在这五天内所遭遇的灾害来看,一个非常令人心底发寒的猜测便立刻浮现在脑海——小镇灾害发生的时间很可能比总部得到预警的时间要早得多。 那个小镇,应该遇到了和五天前总部遇袭以及今天侵蚀灾害发生时一模一样的局面,没有预警的侵蚀袭击,突如其来降临的敌人,令人措手不及的巨大灾害。 也就是说,从六天前的那个小镇开始,这三次大规模的侵蚀袭击都有着一个令人背脊发凉的相似点,如果说艾芙尼尔在小镇遇到的这对姐妹就是幕后的人,那么,从六天前小镇的遇袭开始,一直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一定全都是对方所设计好的。 一切都拼接起来了。 小镇遇袭,自己千钧一发地救下这对姐妹,却忽然受到来自隐蔽的角落的攻击,艾芙尼尔中了侵蚀体的埋伏。那时候艾芙尼尔就感觉到了微妙的违和感——没有智慧的侵蚀体是如何做出“埋伏袭击”这样的战术的,还是说,自己的受伤只是巧合? 而第二天,艾芙尼尔因为受伤修养而没有第一时间赶到总部遇袭的现场,自己不在所以青兰等人失利,所以楓鈴诗音被重创,数枚信标被总部回收管理,而总部也因为这一次灾害而损失了大量的资料,并且预警系统损坏,为后来潜入盗取信标的人创造了趁虚而入的机会。 这一切,环环相扣,显然都是被设计好的。 包括眼前的这个少女被艾芙尼尔救下,然后借此进入西京市也是,那个小镇一开始就是被利用的工具,艾芙尼尔也是。 想到这里,艾芙尼尔深吸口气,心中的怒意反倒让她的心越发沉静。 她提起枪笔直地指着少女,质问。 “你到底是谁?来到这里该不会只是为了和我打个招呼吧?” “不,你千万别误会了,我只是来修正计划的失误而已,可从来就没打算和你打招呼。知道吗?你那惺惺作态的样子,实在是令我恶心得鸡皮疙瘩都快要落了一地了。” 少女恶劣地笑着。 “不过,我还是可以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少女抬起手,手指微屈。 视野几乎在瞬间变得晦暗,光斑在少女的手中汇聚,化作一拳大的闪耀的光球。 少女高声地笑着。 “我,乃‘使徒’,是杀死你的人!” 说完,她猛地挥出手,光球化作可怖的风压,向艾芙尼尔砸下。 …… ———————————— 29、压制 那刺目的光球像是一个小型太阳一般压下,带着非同寻常的风压。 “艾芙尼尔!请小心!那是目标的能量攻击,请小心规避,在目标……” 滋—— 耳麦断线了,和爱夏受到攻击时一样。 紧接着,白光压下,艾芙尼尔在同时向后跳起,险之又险地躲避开。 下一个光球紧随而至。 艾芙尼尔微微凝目,横起手中的长枪,猛地横挑刺出,刺目灼热的光爆在眼前膨胀。 …… ———————————— 会场的建筑在剧烈的爆炸声中轻微地颤动,玻璃爆碎成粉末。 雪奈跟在白燕身后,紧张地望着数百米外的白芒,手心浸满了汗液,五指紧紧攒住。 会场的中央,便是战场。 白光一瞬间将艾芙尼尔所在的位置吞噬,刺耳的爆裂在空气中呼啸。 灼目的光几乎令人睁不开眼睛。 无差别的范围轰炸已经持续了近半分钟之久,从始至终,艾芙尼尔都在单方面地防守,不论前进还是后撤都被堵得死死的。 明明只是两个人的战场,却仿佛有万千炮火投掷席卷一般,场地被庞大的能量砸得粉碎,那炽热的风浪压迫得令人感到窒息。 那就是“使徒”的力量。 那就是艾芙尼尔的战斗。 那样的场景,像是地狱在咆哮,令人恐惧,几乎丧失投去目光的勇气。 “艾芙尼尔小姐……请千万不要有事……” 雪奈合起手心,紧闭着眼,为艾芙尼尔祈愿。 白燕也停下脚步,看向场中的战斗,听着耳麦里混乱的电流声,表情意味不明。 …… 场中。 白光的爆炸之后便是刺鼻的尘烟。 “使徒”的少女,保持着单手下压的姿势,被轰炸的区域像是被炽焰所炙烤过一般,冒着白色的雾气。 少女漠然地收回手,凝视着白烟之中。 对她来说,这样的工作千遍一律,没有什么挑战可言,但如果非要说今天有什么特别的话,大概就是“期待”吧。 (——如果迫不得已对上艾芙尼尔,那么千万要谨慎小心。) 因为被这样说了,所以从一上来开始就几乎拿出了最强的攻击手段,丝毫没有给艾芙尼尔留下喘息余地的想法。 如果能将艾芙尼尔击倒,那么也能证明她的价值,并且,这样的话她需要的那个东西大概就能得到着落了,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 但是…… 很奇怪。 少女微微蹙眉。 这样的攻击已经持续了数次,但从始至终,都没有攻击成功的实感。 艾芙尼尔虽然一直被她所压制,但她很清楚,艾芙尼尔并没有受伤,而是一直伺机寻找反攻的机会。 她的攻击竟然毫无作用,那诡异的不适感令她咋舌。 明明她的“力量”对于代理人来说是压倒性的,但却没有起到预想中的效果,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的攻击全部是白费力气。 少女不耐烦地再次挥出手,白光飘摇落下,然后炸响。 即便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艾芙尼尔的确比其他代理人要厉害一点。 但也仅此而已了。 “难道所谓最强的代理人就只有这个水平吗?想要消磨我的能量来取得胜利?……开什么玩笑,用这种小聪明,你在瞧不起我吗?” 她干脆收回手,停下攻击,放开嗓音大声地挑衅。 “就这样的半吊子,却以‘英雄’自居吗?真是恬不知耻!” 少女转过身朝向场外。 那边是这一次的目标汐见雪奈所离开的方向。 少女咧嘴笑着。 如果攻击无法奏效,那么守株待兔也不失为一种高效的做法。 “那,你要试试吗?” 正当她迈开脚步时,空灵的声音忽然响起,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一般。 近在耳畔,又似乎远在彼岸。 “嗯?” 少女皱起眉头,心底警兆陡升,警惕地望向身侧,却并没有看到人影。 她回过头,在她面前二十米处,艾芙尼尔的身影从白雾之中浮现。 与此同时,还有一抹隐晦的浮光在视线的角落出现。 席卷而至的危机感令少女将目光移向那抹异光。 “刚才那是……” 空气的停顿仅仅持续了一秒不到,破空声陡起,音爆如龙卷一般将烟尘绞成碎片,长枪银芒一闪而过,一瞬间便刺到少女的身前。 少女反应迅速,手中挥动,周身白光涌起,宛如飞花落叶,在她的体表贴合,眨眼间呈现出靛蓝色的裙铠。 这才是她的完整状态。 她几乎在同一时间抬起手,硕大的白色光球推出。 白光和银色流星猛烈碰撞,可怖的气浪将铺满青色草皮的地面完全掀开,硬生生挤出一个足有一辆汽车大的窟窿。 爆炸点发生太近,少女被反冲力倏地抛飞,她在空中翻转身体,堪堪稳住身形。 与此同时,草屑漫天飞舞,艾芙尼尔的身影突兀地从中刺出,来自于和长枪完全相左的另一个方向。 “堂堂‘英雄’……却玩这种小把戏吗!” “这种废话还是少说为妙,靠火力压制才能取得优势的你,在停下来的那一刻就已经输了。” “混蛋家伙,只会狂妄了吗!啧……” 少女咋舌,干脆闭上嘴巴。 一刹那的攻防逆转令她顾之不暇,她紧紧皱着眉,手中两个光球快速推出,封住艾芙尼尔前进的路线。 艾芙尼尔不闪不避,脚下银芒暴涨,在“阶梯”上借力,艾芙尼尔一个果断地转身规避动作便有惊无险地将光球躲开。 看起来千钧一发,实则游刃有余。 “!?” 转眼前,艾芙尼尔已经欺近少女的身前,少女也根本没有办法立刻积蓄出下一次攻击。 少女的脸色终于起了变化。 “你这家伙!不要太得意了!” 弯刀出现在右手中,她只来得仓促地一刀劈出。 艾芙尼尔侧步前倾,轻飘飘地躲过刀刃的攻击,同时沉身屈拳,含于腰间。 一切发生在一瞬间。 “——好快!和刚才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少女睁大眼睛,惊愕在内心蔓延,和那绯色的瞳孔一瞬间对视,便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没办法做出更多规避动作了。 现在,攻防逆转。 砰—— 沉重的炸响在脚底迸发,星屑像是飓风一般被吹散,艾芙尼尔脚下的地面倏地凹陷,裂缝像是蛛网一般扩散开。 一拳抽空空气,猛地砸向少女的腹部。 风浪像是海啸一般席卷着这片会场,无数的飞屑被强烈的冲击推出。 少女的身体像是被巨浪折断的木浆一般倒飞出,笔直地砸向观礼台,高台轰然倒塌,扬起大片烟尘。 …… ———————————— 30、疑虑 战斗后的会场一片狼藉,因为被轰炸波及,绿荫场和塑胶道变得坑洼不平。 这个偌大的体育场馆像是被什么东西捣碎了一般,结实的钢架也发出摇摇欲坠的悲鸣。 艾芙尼尔站在碎裂的废墟中心,手中提着枪。 “艾芙尼尔前辈!赢了吗?” 耳麦里传来白燕的声音。 在“使徒”少女停止进行轰炸时,耳麦便重新连上了线。 “赢了吧,大概。那个家伙不是那么简单,那种操控能量发出攻击的方式闻所未闻,如果是她的话我也不能妄下定论。爱夏,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没有问题!我能看住‘鲸’,前辈请不要担心!” “是嘛……那么就拜托你了。” “那个……前辈……没有受伤吧?” “没有。” “好厉害……果然前辈和我们是不一样的……说起来,那种白色的光团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也很好奇。” 艾芙尼尔说道。 “恐怕是一种我们至今未知的,对‘秩序之力’的运用方式……那个目标,按照总部对她能量波长的分析结果,也是‘代理人’。” 耳麦里传来四野见奈美严肃的声音。 “她也是‘代理人’?” “理论上来说,她的确是‘代理人’,但和你们不属于一系……你们也知道,‘信标’是人类联合对遗迹科技进行长久的解析之后诞生的技术结晶,但即便如此,我们对‘秩序之力’的剖析也一直只处在一个非常初级而浅显的阶段。理论上来说,‘秩序之力’存在着能将物质能量转化与压缩,甚至产生和泯灭的可能,这便是‘秩序’之名的由来。” 四野见奈美继续说道。 “至于那个自称‘使徒’的少女所使用的光团……如果总部的勘测和分析结果没有发生误差,那么可以肯定那种白色的光球也是‘秩序之力’的一种,终其言,‘代理人’作成‘武器’和‘战斗服’本就是能量物质化的方式,你们与介于能量和物质之间的虚空衍生生物‘侵蚀体’战斗,以及‘侵蚀体’被‘放逐’后化作浮游能量消散,本质上来说也是一种物质和能量形态互相转化的表现。” “这样说起来……岂不是我们也可以像她一样……用能量来……” “大概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吧……” 艾芙尼尔开口道。 “在和目标战斗中,我能明显感受到她对‘秩序之力’的运用方式和我们的区别,而且……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如果她是和我们一样的存在,那么那个‘秩序之力’的总量也未免太过于庞大了。” “的确值得在意……艾芙尼尔,如果情况允许,请把目标活捉,这是总部下达的指令。” “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艾芙尼尔看着倒塌的观礼台。 “总之,现在还不是掉以轻心的时候,我先去看看情况。” …… 倒塌的观礼台下,少女艰难地推开身前的混凝土块,拉扯着自己几乎快要断掉的身子从倒塌的废墟里爬出来。 满身的灰尘,血渍从嘴角溢出,在前襟洇开。 狼狈而虚弱。 因为有裙铠的保护,她身体其他的地方并没有受到多少擦伤,全身上下唯一的剧痛来自于腹部。 “咳咳……” 她咳嗽着,血沫带着腥味塞满口腔,舌头变得黏糊滑腻。 眼泪抑制不住地滑下,牙齿都痛得打颤。 腹部的剧痛,那像是内脏被拧成一团,然后狠狠拍碎一般的苦楚,几乎夺走她全部的行动能力,令她几近晕厥。 背后早已经被冷汗染满。 她无力地垂着头,安静地数着自己滴落洇开的灰色泪滴。 她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艾芙尼尔手中落败,而且还这么的迅速。 她从没有小看艾芙尼尔,只要是亲眼见过艾芙尼尔战斗过的人便绝对不会认为艾芙尼尔的称号徒有虚名,但果然……仅靠着利用与侵蚀体战斗时记录的数据来武断地评断艾芙尼尔的实际战斗力还是有些牵强。 总而言之,她非常干脆地败北了,即便是现在的她,也还是败北了。 挫败感在心底蔓延。 咔哒—— 少女眼前的碎石块被什么东西拨开,黯淡的光线在扬起的灰尘中变得浑浊。 尘屑慢慢散去,艾芙尼尔纤细的身姿挤进她的视野。 “艾芙尼尔……” 少女勉力地抬起头,喘着气,艰难地和艾芙尼尔对视。 “还没死?你是蟑螂吗?” “你这家伙……别拿那种东西来恶心我……” 少女胸口起伏着,执拗地瞪着艾芙尼尔。 眼角的泪痕映着微光。 艾芙尼尔面无表情地看着少女,沉默片刻,抿抿唇。 “这里可没你说话的份,你败了。” 手中的长枪倏地刺出,抵住少女脖颈。 “我再问你一遍之前的问题。你,是谁?目的是什么?” “哈……” 少女咬着牙,仰视着艾芙尼尔,脸色僵硬。 “好不容易取得了胜利,却还在在意这种无聊的问题吗……你果然和那些家伙没什么两样呢……这也难怪,你这种矮个子的家伙也只能看到这种程度的东西罢……呃啊!?” 话还没说完,少女倏地痛呼一声,睁大了眼睛。 剧痛从右肩传来。 银色的长枪透过她的肩膀,将她死死地钉在倒塌的墙体上。 “可恶……这样很痛的啊!!” 少女蜷曲着身子,大口地呼吸着,眼角的泪和颤抖的哽咽控制不住地溢出。 艾芙尼尔冷冷地睥睨着她,蹲下身来。 伸出手,单手掐住少女的脖子。 手指微微用力,少女便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我若想杀你,你根本没有抵抗之力。我劝你还是搞清楚状况,在我的耐心用完之前老老实实地交代我的问话,第一个问题,你是谁。” “你……放开我……这样没法……说话啊……” 艾芙尼尔松开手。 少女如获大赦地向后瘫倒,大口喘着粗气。 艾芙尼尔开口。 “第一问,你是谁。” …… ———————————— 31、宣战 “我说了,我是‘使徒’……” 少女声音沙哑,捂着腹部,恶狠狠地瞪着艾芙尼尔。 “‘使徒’是什么?你们的组织?还是代号?” “你们是‘代理人’,我是‘使徒’,就是这么简单的东西……懂了吗?” “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那些家伙……可从来没和我摊牌过。我啊,可是‘弃子’哦,我若是知道什么,也不至于会只身一人来到这里,这代表着什么你该不会不知道吧……嘛,虽说是用完就会丢掉的东西,但我也没想到会这么简单栽在你手上……” 艾芙尼尔微微蹙眉。 少女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继续说道。 “艾芙尼尔,不得不承认你比我所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强……但即便是你,在现在才做出挽救的话,也已经迟了吧……对那些家伙来说,如果能用我这种失败品来交换其他东西,大概不管是得到什么都是非常之划算的交易吧?”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是被丢弃的废品……那么……艾芙尼尔,和我战斗的你,又是什么呢……” 少女粗重地喘息着。难闻的血腥味塞满她的鼻腔,在喉头散开。她执拗地抬起头,看着艾芙尼尔。 “你和我很像呢,艾芙尼尔……” 艾芙尼尔看着少女,微微皱起眉。 “别把我和你这种败类相提并论。还有,不要再说些无关的东西,还是说,你在拖延时间?” 艾芙尼尔倏地出手抓住少女的手腕,强硬地扭到少女的头顶,死死扣住,巨大的力道令少女几乎失去对手掌的知觉。 少女咬着牙痛呼,和艾芙尼尔的视线对上,尝试地挣扎,但无济于事。 “事到如今,你该不会以为我会放过你吧?” 艾芙尼尔面无表情,死死地钳住少女的手腕,一寸寸地收紧,巨大的力道令少女脸色发白,发出凄厉的痛呼,但艾芙尼尔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盯着少女。 風鈴诗音、芙兰,还有青兰她们,和无数丧命灾害中的人。 艾芙尼尔仍记得那些人注视着自己时的目光。 “自称‘使徒’……那个小镇应该都是你们这些家伙做的好事吧?五天前的侵蚀灾害,和今天的异变,都是你们的手笔吧?” “既然知道,为什么要问我……不过事先说明,人,不是我杀的,也和我无关。” “和你无关?” 艾芙尼尔手掌再次用力,少女紧咬着牙关,但仍旧漏出了可怖的悲鸣。 “‘Fifina’的出现,也是你们搞的鬼吧?” “如果你是说你妹妹,那么的确如此……” “承认了啊。” 艾芙尼尔甩开少女的手,站起身来,单手握住贯穿了少女右肩的长枪,咔地一声抽出。 少女发出悲鸣,痛苦地垂下肩。 “为什么要盯上我妹妹?” 艾芙尼尔单手提着枪,银色锋利的枪尖抵住少女的喉咙。 “艾芙尼尔!请冷静一下!” 耳麦里传来四野见奈美的声音。 “留她一命……从她的口中我们说不定可以知道很多我们调查所需要的重要信息,对我们现阶段的调查来说是非常宝贵的情报源,所以……” 艾芙尼尔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少女。 少女捂着肩膀,无力地抬起头。 “如果我告诉你了,你能放我离开吗?” “你能不能离开我不知道,但,你若不说的话,我现在就会杀了你。” “看来没得选呢,那我就告诉你吧,不过……没关系吗?” 少女用尽力气撑起身体,靠在身后斜斜地倒塌的墙上,意有所指地移开目光,看了艾芙尼尔的耳麦一眼。 艾芙尼尔微微蹙眉,将长枪换到左手,右手抬起,掐断了通讯连线。 “现在可以说了。” “真是果断啊……不会被组织怀疑吗?嘛算了,和我没关系,总之,我就直说了吧,你的妹妹之所以被盯上,是因为她具有成为‘完美实验体’的资质。” “‘实验’?” “对哦,‘实验’,那些家伙都是这么说的,至于具体是什么内容,以我的权限我可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如果是那些家伙,那么他们的目的一定是为了创造‘那些东西’。” “什么‘那些东西’?” “不知道。” 艾芙尼尔冷冷的注视着少女。少女看似知无不答,但事实上总是隐瞒了艾芙尼尔所需要的关键信息。 “反正那些家伙是这么说的。” “你嘴中的‘那些家伙’,他们是谁?” “我不知道,也没亲眼见过,我们都以‘使徒’自称。” “你们据点在哪里?” “‘堺外’区域,大致是从这里往北偏东十三度方向七十二公里,当然,据我所知那也只是一个临时据点,我离开执行任务之后,大概就已经被抛弃了吧……但是……话又说回来,你的妹妹,那个叫汐见雪奈的小女孩儿,她能适应任何一个‘信标’,所谓‘绝对适格者’,是这个意思吧?” 艾芙尼尔微微蹙眉。 “你所了解的信息到底有多少?” “如果说是我的话……全部哦。关于‘汐见雪奈’和‘绝对适格者’的一切资料,我全都记在了脑子里。” “哪里来的资料?” “当然是保存在你们‘秩序者’资料库里的资料。” “我们资料库可没有这种东西。” “纸质档案库也看过了?” “当然,全部都看过并且销毁了。” “那么这个是什么呢?” 少女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子弹大小的金属胶囊。 她勉力地抬起手,将胶囊拧开,从里面抽出半截牙签状的什么东西来。 她将那个交给艾芙尼尔。 艾芙尼尔警惕地看着少女,伸手接过。 那是一截被裁剪下来的纸,仅有两指宽,巴掌长。艾芙尼尔将它摊开。 上面只有短短的几行小字,“绝对适格者”和“汐见雪奈”的关键词刺进艾芙尼尔的眼中,以及,除此之外还有半边隐蔽性的文书公章,这是艾芙尼尔曾在机密档案里见到过的样式。 艾芙尼尔看着手心里的纸页,目光变得僵硬。 少女却是一声鄙夷的嗤笑。 “艾芙尼尔你……明明是组织必不可缺的脊柱,却一点都没有被信任着呢……这是我特地裁下来的‘证据’,艾芙尼尔,既然是你不会看不明白吧?当然,这也有可能是我伪造的东西,你也可以不相信我,但那种自欺欺人的事情你该不会去做吧?” “……” 艾芙尼尔捏着手中的纸片,沉默了半晌。 好一会儿,她才再次开口。 “五天前的袭击,就是那时候吧?” “没错,这份档案是主要目标之一。” “这份档案还有谁知道?” 艾芙尼尔直直地盯着少女。 少女也回望着她。 二人间沉默了一瞬,少女忽然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艾芙尼尔小姐,你在想杀了我灭口对吗?但是还请你稍微清醒一点,这种东西我既然拿到手了怎么可能只会留下独此一份?这份档案已经传回去了,你的想法已经太迟了。” 艾芙尼尔眼神微眯,提枪对准少女的心脏。 “请等一等!” 少女惊慌地抬起几乎断掉的左手,她有些后怕地看着眼前的枪尖,深吸口气强作镇静,快速地开口说道。 “先不要杀我,艾芙尼尔小姐,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少女吃痛地倾着身子,仔细地注视着艾芙尼尔冰冷到极点的眼睛,抿着唇。 “我给你看的只是我留下的一部分而已,那份文件我偷偷留了几分复件,传到了网络上设置了定时发送,所以你现在杀了我也没用!” 少女顿了顿,补充到。 “那么,交易就是——你放我安全地离开这里,作为交换,我会守口如瓶地保管着你的秘密。你大可以留在这里继续和你的妹妹过家家,或者早点另寻他路离开这里,反正那些家伙的‘计划’才刚刚开始也不会立刻就找上门来。而我会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城市,绝对不给你们添麻烦,你看怎么样?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或者利用你的权职立刻封锁全城的服务器终端一个个寻找线索然后删除掉,选择权在你手中。” 少女扯着嘴角和艾芙尼尔对视。 “我个人还是很希望你能接受这个条件的,我可不想以‘弃子’的身份结束我的生命,以及,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当然,这是秘密,你若是同意的话我才会告诉你。” …… ———————————— 艾芙尼尔向往的地方……不是未来,而是名为“过去”的地方。 小时候的梦想,在长大之后会变得冰冷又狭隘,艾芙尼尔喜欢向那时候一样看着妹妹,守着简简单单却幸福的一切。 但是…… 在这个日渐崩坏的世界里,想要守护住一个人的难度比想象中还要大,即便一刻也不放松地注视着她,誓言也会很快出现裂痕。 艾芙尼尔很早就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所以,她选择了逃避…… 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艾芙尼尔在无尽的痛苦中也会庆幸——死去的不是雪奈真是太好了。 但…… 这样可耻的安心感会带来苦痛。 艾芙尼尔无数次地想过,想要保护一个人究竟应该怎么做。 到底什么才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 这个问题困扰她已久,一直没有得到答案。 艾芙尼尔紧紧地握着长枪,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原来,你所谓的‘我和你很像’,就是这个意思吗?” “你终于明白了吗?” 少女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从看到那份档案的时候我就在想了,你这个人果然非常有意思……明明一边当做代理人战斗,另一边又隐瞒了自己妹妹的身份,怎么样,想要‘保护’其他人,却找不到平衡点吧?如果说毁掉这座城市能让你的妹妹得救的话,你会去尝试吗?” 少女的眼底泛起一丝期待,她望着艾芙尼尔,勉力地撑起身子,彻骨的剧痛让她浑身无力,即便是简单的动作也令她气喘吁吁。 “嘛、嘛……开玩笑的。总之,话归正题——考虑得怎么样?如果你放了我我现在立刻就离开,绝对不会给你们添任何麻烦,也不会让任何人看到我的存在,我会离开这个城市,我们再也不会相见……” “我会想要尝试。” 艾芙尼尔打断了少女的话。 少女愣了愣,有些诧异地看着艾芙尼尔。 “你说什么……” “如果毁掉城市能救我妹妹,那我的确会想要去尝试。但……无论如何,我绝对不会那样做,因为我妹妹不会愿意。如果可悲的你能理解这一点的话,就会发现我和你一点都不像。” 艾芙尼尔垂着视线,锋芒已经从眼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邃的决绝。 少女面露些许错愕。 艾芙尼尔继续说道。 “所以不行——我绝对不会放你离开这里。” “哈?你认真的吗!即便你的身份,你妹妹的秘密,就这样公布也没有关系?你不惜要做到这个程度也不放过我吗?你该不会蠢到会认为你的秘密被曝光之后会受到祝福吧?” 少女紧紧地蹙紧眉头,难以置信地仰起头。 “你知道这个城市其他人会怎么想吗?他们只会认为你包庇了你妹妹,她逃避了本应属于她的使命,然后舆论发酵,你的付出和努力都会被无视和诋毁,你所保护的那些人会诅咒着你所珍视的妹妹把她推上战场,而像我们一样的家伙会盯上她,无时无刻地不在想方设法得到她,利用她。” 少女大声地质问着。 “你也差不多该感觉到了吧,在这个枯竭腐烂的世界里,什么才是常态。” “我如何选择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别拿你那可悲一套理论去擅自揣测他人。” 艾芙尼尔收回了长枪,面无表情地看着少女。 “我所看到的世界和你不一样,虽然有无数的绝望和黑暗,但希望和光明从未消失过——你这双满是污浊的眼睛所看到的只有漆黑和浑浊,你不过是在逃避,以己度人,认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可悲,这种事情用你可怜的狭隘目光一定永远也无法理解吧?” 少女直直地仰视着艾芙尼尔,有些诧异,沉默了良久,少女忽然开口。 “……那……你会杀了我?” “现在不会。” 艾芙尼尔说道。 “但也绝对不会就这样放过你。……你该不会以为,事到如今,身为唯一的线索的你能够安然地离开吧?我也告诉你吧……” 艾芙尼尔冷冷地盯着少女,一字一顿。 “你和你身后的那些家伙们,在你们盯上我的妹妹时就应该做好被我赶尽杀绝的觉悟。我会通过你,找到你身后的那些家伙,刺穿他们的心脏……一个都不会放过!” 艾芙尼尔蹲下身,和少女平视,单手握在枪尖之下,寒芒倒映在少女的眸子深处。 “这是,宣战布告。” …… ———————————— 32、平静 逃避是可耻又无奈的选择。 因为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反抗,因为担心自己的莽撞会给雪奈带去不幸,因为目睹了代理人的既定的命运而感到害怕。 对艾芙尼尔来说,大概就是如此。 说到底,逃避到底是对命运的反抗还是对命运的妥协,艾芙尼尔至今也没有明白。 但唯一明确且绝对不会退让的是,艾芙尼尔必须保护好自己的妹妹。 “如果有人盯上雪奈,那么我就会将那个人杀死,绝无手软。” 艾芙尼尔紧紧盯着“使徒”的少女,一字一句坚定而强硬。 少女愣了愣。 “是嘛……是这样啊……真令人羡慕,竟然能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话来……嘛,请允许我收回前言。总之,你绝对不会放过我,这一点我深刻了解了……” 少女叹了口气,向后靠着。 “我的路到此为止了……真是令人感到悲伤……” 少女竭力地抬起手,银芒闪烁间,身上的裙铠化作星屑飘散,化作一枚白银色的戒指出现在她手心。 像是一口气被抽干了力气一般,她整个人都在一瞬间委顿下去,脸色也变得惨白。 少女艰难地抬起头,看着艾芙尼尔,虚弱地呼吸着。 “这……是我的‘圣遗物’,嘛,就是你们口中的‘信标’……总之,我投降了,这样可以别一直拿那东西指着我了吗?” 艾芙尼尔抽回长枪,枪尖微抖,刺出上挑,精准地从少女的手心将指环挑飞,落在手中。 她垂下视线,看着手心里的物件。 少女口中的“圣遗物”是一枚银白色的指环,与“秩序者”所使用的“信标”不同,指环上没有镌刻任何字符标识,有些许磨损的痕迹,冰凉的,散发的波动给艾芙尼尔的感觉和“秩序者”的任何一个“信标”都有所区别。 “‘圣遗物’吗……” 虽然艾芙尼尔对“遗迹”没有太多了解,但这种东西显然不是“秩序者”的产物。 如果按照四野见奈美的说法,“使徒”其实也是“代理人”,那么这个所谓的“圣遗物”其实就是“信标”,不应该有任何区别。 到底是哪里不同…… “这是‘那些家伙’给你的吗?” “嗯。” 少女点头。 “‘遗迹’产物?” “就算……你问我……这种事情也不是我能接触的范围啊……” “你真是一问三不知呢,脑袋里装的水泥吗?” “哈!?你这家伙……” 少女用尽全力地撑起身子,可看着艾芙尼尔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 “我劝你不要做奇怪的举动,接下来,你会被关押并接受审讯,好自为之吧。” 艾芙尼尔将指环攥紧,看了虚弱的少女一眼,然后接通了通讯。 “这里是艾芙尼尔,能听到吗?” …… ———————————— 远处是沉重的如黑云一般的“鲸”,黑烟像是水中的墨一般在空中洇开。 街道四处都传来刺耳的警鸣声。 会场外,两个特灾科行动小队在此集结,作为应急行动部队的他们留在灾害区域内作为突发状况下的响应部队而待命。 相对于灾害中心地区体育会场,这里是比较安全的位置。 几辆装甲车停靠在隐蔽的建筑物旁,有队员引导着几名受伤而与撤离部队脱节的滞留市民来到这里,登上了其中一辆车向着外围离开了。 白燕单手提着武器,站在楼宇顶上向会场里眺望着。 雪奈紧紧地捏着手指,默默地坐在车内,探出头望向会场的方向。 会场里和天空中都发生着战斗,一边是艾芙尼尔和使徒,另一边是爱夏与另外两名代理人和侵蚀体。 爱夏那边的战斗已经进入尾声,在三名代理人的围攻之下,现在只剩下似乎没有与体格相符的攻击手段的“鲸”正在被围堵着无法立刻逃离。 而会场内艾芙尼尔和使徒的战斗也已经没了声音。 从一开始席卷半个会场的爆炸到现在诡异的寂静,雪奈的心一直被紧紧攥着。 “秩序者”总部调取的能量反应监控数据表明艾芙尼尔还活着,但因为她断线已经超过了三分钟之久,所以也无法判断现状。 嗙—— 沉重的坠落声,雪奈被吓了一跳,她仰起头,看到白燕正蹲在摇摇欲坠的路灯上,闷着脸一副相当忧郁的模样。 雪奈推开门下车,有些担忧地来到路灯下,向白燕问道: “白燕小姐,艾芙尼尔小姐她……没事吧?” “咿?小雪奈你怎么出来了……灰咻——” 白燕从路灯上跳下,来到雪奈身边。 “快进去车里面吧,艾芙尼尔前辈可是叮嘱过我一定要看好你。” “诶?艾芙尼尔小姐她……” 白燕摊摊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很遗憾,看不清呢。” “是这样啊……” 雪奈垂下头去。 白燕上下地反复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这就是艾芙尼尔的妹妹。 她移开视线,看向远处的天空。 “说起来,小雪奈你的全名是‘汐见雪奈’吧?” “是、是的……白燕小姐原来知道吗?” “哈哈,听说过呢……说不定,我们有在SNS上聊过天哦。” “诶?原来是这样……是哪一位呢……” 雪奈有些惊讶地说道。 “那个呀……” 白燕手指压着嘴唇,做出噤声的动作,狡黠地一笑。 “我的ID,暂且保密!” …… ———————————— “那个……白燕小姐,‘信标’……这种东西是什么呢?” “咿?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 白燕似乎有些吃惊,雪奈则是有些踌躇地杵在原地。 “只是,听到艾芙尼尔小姐说起过。” “是这样嘛……” 白燕皱着眉,望着雪奈有些犹豫。 她知道艾芙尼尔和雪奈的“兄妹”关系,在西京市的代理人之间,这不算是一个秘密。 但大家也都知道,艾芙尼尔没有表明自己身份的打算。 所以,在立场上,雪奈仍旧是“一般民众”,代理人不应该向“一般民众”透露任何信息,这是“秩序者”组织内的规定。 “抱歉,这种事情我也没办法向你解释。” 白燕凑到雪奈的身边,小声说道。 “不过既然艾芙尼尔前辈向你说起过,那么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去问问她吧,我没办法擅自和你说明的啦。” “这样啊……” 雪奈点头,沉默了。 …… ———————————— 33、变化 其实在离开会场之后,雪奈一直在回忆着自己离开避难处来到这个体育会场寻找哥哥,并遭遇侵蚀体袭击以及与艾芙尼尔再次见面时发生的一切。 如果说那时候的她因为失去哥哥和被艾芙尼尔抛弃的痛苦所包围而失去了判断力,那么现在……她已经取回了冷静,当时没有在意的细节便立刻涌上心头。 可是无论雪奈怎么思索,她都无法理解当时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 那时的奇怪冲动几乎剥夺了她的所有思考能力。 自艾芙尼尔离开之后,心底便升起一丝莫名的情绪……像是失去了什么一般,没由来地,雪奈想到了那一枚发卡。 从那枚发卡从出现在自己的口袋时起,似乎就充斥着令人无法不去在意的违和感。 “Fifina”,这枚发卡镌刻着这样的字符,艾芙尼尔好几次念起过,当时艾芙尼尔和她说过的话,她有些记不清了,但雪奈知道那是艾芙尼尔的搭档菲菲娜的代号。 以及,在面对那个巨大的粘稠侵蚀体时,那时候的白光是什么,侵蚀体是如何消失的?那时候自己身体发生的变化是怎么回事?那时候出现在手中的长弓又是什么? 这样那样的疑惑困扰着她。 那个蝴蝶发卡,带着她去了一个神秘的地方,后来她再次闭上眼睛试了好几次,却再也感受不到那样的变化。 雪奈跟随艾芙尼尔离开的时候,也再也没有看到弓之类的东西,就像是随着蝴蝶发卡一同离开了一般。 “说起来,也不知道艾芙尼尔前辈现在怎么样了,突然就断线什么的,到现在都没个消息。” 白燕望着街道的尽头,声音轻轻的,听起来有些泄气。 “虽然啦,我也很想去会场里面,和艾芙尼尔前辈并肩作战,只要能帮上忙都好……” 雪奈站在她身旁,视线越过白燕,注视着视线尽头的会场。 心底的思绪在一次次犹豫和踌躇中变得纷乱。 雪奈默默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心。 “但是呢,我们‘代理人’也是军人,我必须遵从指挥,如果没有得到命令就擅自行动,这是对指挥官的不信任,也是对战友的不负责,无论如何我不能做出那样的行为,所以呢,小雪奈,我现在的任务是保护你,并支援这一处临时守备点,我们就在这里等待前辈和爱夏她们凯旋吧。” 白燕还在说着。 比起实在不擅长与人交流的雪奈,她很是健谈,一边执行警戒任务,一边也会时不时聊起一些话题。 她看了雪奈一眼,忽然笑了笑。 “嘛,总之呢,小雪奈无论如何不用担心啦,而且艾芙尼尔前辈那边也是绝对不会输的,绝——对——的哟!” 雪奈沉默着。 当然,艾芙尼尔很强,但是再厉害的人都会有一个人无法解决的事情。 如果能帮到她就好了。 但这里的人,正如白燕所说的一样,如果贸然过去只会给艾芙尼尔添麻烦而已,就像是之前冒冒失失地跑进会场里的自己那样。 “小雪奈,给你看看这个。” 白燕忽然唰的捏紧拳头,摆出架势。 “——哈!” 忽地低喝一声,白燕弓步一拳轰出,拳头与空气刮出轻微的破空声,地面的碎叶在一刹那间被卷起。 雪奈也被这突兀的风压吓了一跳。 “好厉害……” 雪奈回过神来,讶异地望着被吹飞的枯叶。 “嗯哼!” 白燕得意一笑,收起架势。 “这就是艾芙尼尔前辈刚才所用的,哈呀!——地一下把‘使徒’一拳揍飞的那一招哟。不过明明是一模一样的招式,结果不同的人打出来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可恶,真是帅炸了!我也好想学……什么时候我也能把体术熟练到那种地步就好了……” “白燕小姐的话,已经非常厉害了……完全是,不亲眼看到都无法相信的力量呢。” 雪奈羡慕地夸赞道。 曾经有一段时间,雪奈也滋生过想要成为代理人的想法,但是她并没有“资质”。 “但是还远远不够啊!我的目标可是艾芙尼尔前辈,嘛……虽然在模拟战中我甚至碰都碰不到她就是了……” 白燕忽然垮了肩,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雪奈静静地看着白燕,心底隐约传来难抑的悸动。 每当听到艾芙尼尔的名字,就像是羽毛在心底轻柔地拂过一般,轻轻的,瘙痒的感觉沿着血管传遍全身。 无法忍耐住那样的冲动,雪奈小心翼翼地开口。 “艾芙尼尔小姐她,有强到那个程度吗……” “是呢,要是我想要赢下她的话……” 白燕盘算了一番。 “果然,怎么想都毫无希望呢,完全……跟你说啊,别看那家伙(艾芙尼尔)平时一副温温吞吞可可**的样子,训练的时候可是魔鬼一般,大概是那种……会让受训的可怜虫三天不想吃饭的程度吧!” “艾芙尼尔小姐……原来是教官吗?” “关注点竟然在那边吗!!?可恶……嘛,算了……也算是吧……某种程度上的确可以这么说……” 白燕设想了一下艾芙尼尔若是担任教官会出现的场景,莫名地叹了口气。 “因为我们这些‘代理人’没法适用于通常意义上的战斗训练内容啦,战斗时面对的目标太过于多变暂且不论,再之,我们每个人所使用的武器也不一样,要是集团训练的话总是会漏掉或者弄错什么,反正我们人数也不多所以干脆和特务机关完全分开,我们平时除开必要的训练项目之外做得最多的就是实战练习啦……总之就是很累人的东西……” 雪奈听得似懂非懂。 代理人相关的信息都是机密。即便这个城市有很多人都和代理人有过接触,但是关于代理人的许许多多的情报都是严格保密的事项,流传到网络上的很少,一般人群所知道的就更少了。 所以白燕谈起这些事情时,雪奈完全接不上话。 虽然想要知道更多艾芙尼尔的事情,但是对于完全不善于聊天的她来说,这也就是极限了。 “是……这样吗……” 雪奈干巴巴地笑着,眼角低垂,她抿着唇,忽然想起很多事情。 人与人之间的温差会产生距离感。 “我……果然很不了解艾芙尼尔小姐呢……” 嘴角轻声呢喃。 完全,是两个世界。 “小雪奈有说什么吗?” “我想知道更多,更多关于艾芙尼尔小姐的事情……” “这样?” 白燕狐疑地看着雪奈。 …… ———————————— 34、未来 如果说是和艾芙尼尔有关系的话题,雪奈会感兴趣倒也在情理之中。 白燕若点头,并没有在意。 “原来如此!……嘛,算了,没关系。” 白燕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煞有介事地叉起腰。 “总之呢,和小雪奈聊天会让我感觉到放松,你要是不讨厌的话我就自顾自说了。那么啊……你知道‘那个’吧?” 她一旦说起话来立刻就会变得健谈,她掰着手指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代理人偶尔也会进行‘搭档’。艾芙尼尔前辈的搭档就是菲菲娜,在我们代理人中,初学者和一个经验丰富的前辈组队,在‘堺外’狩猎落单的侵蚀体或是处理城市里的侵蚀灾害什么的都有,其余的时间也会进行代理人之间的战斗训练和对人战训练,这也是为了偶尔能帮忙处理那些恐怖袭击事件而做准备,当然咯,我们一般也不会被调去进行那种任务啦……” 代理人偶尔会对人类犯罪者出手,但那也只仅限于街头斗殴或者是劫匪追击之类的少数情况,如果遇到持有枪械的犯人,通常仍旧是警察和军队去处理。 毕竟代理人对战拥有热武器的士兵会处于劣势,抛开对人战的经验不足和人道舆论的问题之外,更多在于热武器对代理人的威胁——虽然一般的手枪之类的武器无法简单伤到代理人,但若是遇上口径大一点的热武器,代理人也会感觉到吃力。 子弹对侵蚀体无效,但对代理人却能发挥出100%的攻击力,即便是手枪,代理人若是丝毫不进行规避,多挨几发也会受伤,和持有枪械的犯罪分子战斗时,代理人因为人数劣势,很容易陷入被围攻的境地,这对于代理人来说是非常危险的。 代理人是应对侵蚀灾害的宝贵战斗力,如果就这样投入热武器战场而折损的话毫无疑问是巨大损失,所以“秩序者”组织在相关方面有过严格规定,不允许代理人随意插手非职能内的任务。 “总之,这些练习也是训练我们的临场反应能力和持续战斗能力以及力量控制能力的一环,毕竟侵蚀体太过于多变,我们也没法知道下一次会面对什么样的敌人呢,要是因为一时懈怠而死掉可就不好了……” “会死掉啊……” 雪奈呢喃着。 “死掉什么的,感觉好残忍……那样在战斗中死去的话,朋友和家人,都会伤心的吧……白燕小姐难道不会害怕吗?” “当然会怕……一开始的时候怕得不得了呢,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吧,因为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啊……所以我才为了不要轻易死掉而努力到现在。不过呢,成为代理人之后的我慢慢懂得了,命运这种东西本就是自己掌握的东西,成为代理人之后的我才能取得反抗命运的力量,这种掌握自己的感觉,令我着迷……即便很可能会在战斗中死掉,但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选择我仍旧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这条路。” 白燕笑了笑,摊开手心。 “而且……不论是我还是我这双手所能拯救的人……我再努力一点的话,说不定就不会有人会感到悲伤。不论怎么说,我也不会轻易放任自己死去的,我也一直以来都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毕竟我可是到现在都还没交过男朋友耶,才不想这么简简单单就结束我可爱的青春期呐。” “白燕小姐……听起来好厉害,而且很年轻的样子……” “哎呀……一不小心就暴露了呐。” 白燕笑嘻嘻地捂住嘴,摆摆手。 “据说我可是天赋很高的那一群人哟,虽然比不过你的偶像艾芙尼尔啦,但是啊!但是!我比前辈年轻,这可是一大优势!我比小雪奈要稍微年长一点,但是怎么说也绝对没有到艾芙尼尔前辈那种高龄,诶嘿嘿~不过具体年龄我可不能说,这是女孩子的——秘、密、~” “艾芙尼尔小姐果然比我们要年长吗……” “对哦,而且不是一星半点!” “那个……” 忽然想起四野见奈美说过的话,雪奈犹犹豫豫地开口。 “那样的话……艾芙尼尔小姐那么成熟的人,莫非其实是已经……已经结婚了吗?” “哈?结婚?” 白燕听得愣住,脑袋里浮现出艾芙尼尔和不认识的男人挽手前行的模样,好一会儿才咯咯地笑出声。 “很难想象前辈那样的人婚礼会是什么样子呢……” 雪奈也下意识地设想了一下,艾芙尼尔穿着如雪般洁白的婚纱站在自己身前的模样。 脸颊不由得有些发烫了。 “嘛,艾芙尼尔前辈虽然比我要年长,但是也还没有到不结婚就会变剩女的程度,不如说其实她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都是‘绝对不会恋爱派’的呢……我记得,她去年才刚刚进大学生来着,那时候我也才刚刚升上高中,结果一年多过去了,艾芙尼尔前辈还是老样子,那么多追求她的人,她都拒绝掉了。” “咿?” 雪奈惊讶地捂住嘴。 如此说来,艾芙尼尔岂不是和自己的哥哥差不多年纪? 这样想的话,忽然就感觉距离接近了不少。 “嘛,其实比我年纪要小的同事还有好几个人,大概都是你这个年纪的可爱后辈呢……哎……算了,不说这个。” 白燕深吸口气,靠在车门上,望向天空。 见白燕似乎没打算继续说下去,雪奈也稍稍松了口气,安静地待在一边。 这时,白燕忽然抬手抵住耳麦。 “是艾芙尼尔前辈吗!这里是白燕,前辈您没事吧?” 听到在意的名字,雪奈下意识地抬起头,望着白燕。 白燕似乎在和艾芙尼尔通讯,没由来的紧张令雪奈屏住呼吸。 “是的……没有什么问题,嗯,特灾科的人在我这边留有人手。那么后续的工作我会为您转达,前辈就请去支援爱夏吧!” 说完白燕掐断了通讯,她转头看向雪奈,脸色收敛,变得严肃。 “看来‘使徒’已经被制服了,小雪奈,接下来这一次的灾害大概会很快迎来结束吧,在此之前我们还不能放松警惕。” “艾芙尼尔小姐她没事吧!?” “没事哟,她啊,可是很强的。” 雪奈终于安下心来。 “总之,稍微等等吧,战斗结束后前辈会过来这边的。” …… ———————————— 在“使徒”的少女被艾芙尼尔击败之后,艾芙尼尔支援爱夏将“乌鸦”与“鲸”一口气歼灭。 “这样,就彻底结束了啊,结果‘鲸’那么大个块头,反倒比‘乌鸦’还要被简单解决呢。嘛,虽然还是很累就是了……” 因为“鲸”型侵蚀体本身并不具备与之体型相符的攻击性,收尾战斗并不算艰难。 “这一次多亏了你了,爱夏,因为你的努力,让我们也更有余力去进行战力调动,这一次的伤亡情况比以往要轻微,离不开你的功劳。” 艾芙尼尔说道。 “那、那是因为前辈和白燕厉害啦,我的话做不到的啦……” 爱夏有些羞赧地摆摆手。 “回去之后好好休息吧。” 艾芙尼尔看向爱夏的手臂,血迹已经干涸,那是被“使徒”突袭时负下的伤。 “我会的~” 爱夏偏着头微笑,长长地舒了口气,躬下身来坐在会场顶棚钢架上,望着头顶飞散的星屑。 “鲸”消失之后,毒辣的阳光又再次铺洒下来。 “说起来……这么看去,这个城市其实还是蛮好看的嘛,要是一直都能这样该多好,没有侵蚀体,不需要战斗的世界,在侵蚀降临之前的世界一定比现在要精彩许多吧……” “是啊,大概很令人着迷吧……” 身旁,艾芙尼尔蹲身坐下,手中的长枪缓缓散做星芒。 “要是没有这一切……或者说,一切都会结束的话,爱夏你想去做什么呢?” “想去做什么?” 爱夏侧过脸来,看向艾芙尼尔。 微风在脸颊拂过,带来下午的风独有的暖意。 艾芙尼尔望着远处的什么地方,银色的发被阳光染成好看的橘色,午间的暖风吹拂,将发丝扬起。 星屑飞舞,云彩斑斓,艾芙尼尔像是画中娴静的仙子,爱夏没由来地心底一阵骚动,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那个……前辈是指什么呢?” “梦想,之类的?” “当然还是回去学校吧……大概?” “爱夏很喜欢学校吗?” “倒也不是……虽然每天都能和同学见面让我很开心,但是老师总是喜欢唠叨,还有做不完的作业……嘛,学校也没对我提出过什么要求就是了……” 爱夏作思索状,然后放弃似的叹了口气。 “总之,前辈这么问了,可是这种事情我从来都没有思考过啊,我只是觉得要是不用面对死亡和离别的话……那样的世界真是太耀眼了……在那样的世界里,即便是枯燥一点的生活,也一定会很迷人吧……” 她转过头来,小心翼翼地看向艾芙尼尔,犹豫地问。 “那……如果是前辈的话,会去做什么呢?” …… ———————————— 35、医院 “我也不知道……” 艾芙尼尔若有所思地垂下视线。 “之前想过如果能学习糕点做一名甜点师就好了,后来觉得要是能找一份轻松的工作也不错,要是有用不完的钱就更好了,至少能买到吃不完的甜点。” “咿?竟然全是为了甜点吗?” “没有甜点的话,我会变成枯死烂掉的树枝的。” 爱夏微妙地眨眨眼。 艾芙尼尔喜欢吃甜点,这是四野见奈美告诉她的“小秘密”,但是爱夏也没有机会去验证过,也不承想艾芙尼尔到底对甜点钟情到什么地步。 现在看来,甜品控病得不轻。 而且…… “艾芙尼尔前辈,不继续做偶像吗?” “不会哦,嘛……我其实不太能应付得来这种事情。” 艾芙尼尔展颜微笑,摇了摇头。 “爱夏,你说……要是你非常敬重和憧憬的人,忽然哪一天你发现她其实并不如你想象中那么美好,你会有什么反应?” “当然会很失望吧。” “是嘛……” “不过,说不定也不会怎么样。” “为什么?” 爱夏微微思索。 “理由很简单啊,说到底我会憧憬她,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我所在意的理应是这个才对,如果我被她的气质吸引,那么说不定就会忽略掉她的其他方面,比如成绩不好或是其实是一个不良少女之类的……” “不良少女啊……” “不、不不不!当然啦、当然!也不一定是少女!我、我只是随便打个比方啦!” 爱夏慌张地摆摆手。 “总之,因为每个人所站的角度不同,其实也不能随随便便下结论嘛,要是不实际试一试,当然是没办法知道的!” “是这样嘛。” 艾芙尼尔抬起手,遮住阳光,伸开五指。 灼热感在手心蔓延开,光线从指缝间漏下,太阳消失之后,视野便被洁白的云层和湛蓝的天空所侵占。 这样的景色,也只有在“堺内”能看到。 “爱夏,之后就拜托你和白燕回去向总部进行报告了。” “咿?前辈不打算回去吗?是因为交接工作吗?” “算是吧。” 会场下方,特灾科的车辆和人员已经抵达。 “使徒”的少女已经交出“圣遗物”解除了武装,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如果没有经过扫描确认的话,不能排除她还有携带其他杀伤武器的可能,所以在艾芙尼尔接手“鲸”型侵蚀体讨伐战斗时便将少女交给其他两名代理人看守着。 之后,按照总部的命令,艾芙尼尔将会把“使徒”少女交给特灾科,作为对其所属的未知势力调查任务中的宝贵线索和情报源而关押,等候调查和审讯处理。 “但我也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非做不可。” 艾芙尼尔站起身,深吸口气,目光向着遥远的天际投去。 对爱夏来说,这边的战斗到此为止就算是结束了。 但对艾芙尼尔来说,很多事情才刚刚开始。 如果“使徒”少女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对艾芙尼尔来说现在还不是停下来休息的时间。 如果说自己一直以来保护着的秘密会被公开,雪奈会知道这一切的话。 那么艾芙尼尔希望是自己亲口对她坦白。 或许雪奈会感到失望,会无措,但无论如何艾芙尼尔会将她的一切好好接受。 唯独她的手,艾芙尼尔绝对不会放开。 “是这样啊……那么前辈请放心,总部的作战汇报就交给我和白燕吧!” “那多谢你们了。” …… ———————————— 联合医院,住院部,特殊监护区—— 叮咚。 电梯门悠悠地向两旁分开,明亮的灯光映入眼帘,雪奈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出电梯,轻轻地耸动鼻头。 呛鼻的药水味扑面拂过,空气中散溢的味道令她感到不适。 这里是特殊监护区,同时也是联合医院与军方和市政府合作并协同使用的专门区域,在五天前的大灾害之后,这里成为“秩序者”组织的医疗部门,这里管理严格,要是没有白燕给她的通行卡片,她根本无法来到这里。 这里看不到多少人,和楼下喧闹的大厅相比,这里给雪奈的第一印象就是安静和冷清。 护士和医生快步地走过,小声地互相交谈着什么,手中还拿着书写夹板和药品,时不时有人会向她投来视线。 雪奈缩了缩脖子。 说实话,雪奈不太能习惯医院的氛围,那种压抑的感觉令她无法适应。 “艾芙尼尔小姐为什么要叫我来到这里呢……” 雪奈自言自语着,心底的忧虑挥之不去。 如果艾芙尼尔带她过来是为了履行之前的诺言,那是不是说哥哥就在这里的某处病房? 可是……为什么在这里…… 之前也是。为什么哥哥会走进员工通道,身边的女孩子又是谁,这个总是负伤回家的哥哥,到底瞒着自己什么事情…… 比起埋怨,现在雪奈的心情更想见到哥哥。 只希望哥哥没有事就好。 雪奈不敢继续胡思乱想,快步来到护士站前。 她攥着屏幕碎掉的手机,四下望了一眼。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片区域甚至没有设置窗户,靠着空气调节系统换气,入眼的四周都是雪白的墙,墙砖洁白,透着医院特有的冰冷。 雪奈抿着唇,踌躇地寻着路标。 “请问是汐见小姐吗?” 身前忽然出现了一名护士,询问道。 “诶?是、是的……” 雪奈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迎来对方的和蔼一笑。 “是艾芙尼尔小姐让您过来的吧?” “唔……是、是的……!” “那么请随我来。” 对方的态度非常友善和蔼,令雪奈一时间有些紧张。 护士走在前面,径直向着回廊的尽头走去,领着雪奈来到一间病房前。 她抬起视线,看到病房门牌上工整地写着“楓鈴诗音”的字样。 并不是哥哥的名字…… 很卑鄙地,雪奈感觉到心底忽然升起了一丝安心,但立刻又被彷徨所占满——这个名字,难道是艾芙尼尔小姐的本名吗?艾芙尼尔小姐受伤了吗? “艾芙尼尔小姐正在等您,快进去吧。” “谢谢您为我带路……” 说完,护士微微一笑便离开了。 雪奈犹豫地站在病房前,心情忽上忽下,消毒水的味道令她呼吸困难。 看着护士消失在转角,雪奈偷偷摸摸地捻起衣角,在衣服上几处污渍擦了擦,然后又急急忙从头发到衣领到裤脚好好地整理了一番,然后拉着衣袖闻了闻。 有淡淡的汗水的味道。 雪奈的脸色顿时变得难堪,心底也越发迟疑起来。 早知道,就应该准备一点香水带在身上的。 雪奈丧气一般地妥着肩,她抿抿唇,忐忑了好久才抬起手。 叩叩—— “请、请问……艾芙尼尔小姐在这里吗?” …… ———————————— 36、抉择 “是雪奈吗?请进吧。” 里面传来纤细好听的声音,雪奈顿了顿,轻轻地推开门。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和外面封闭压抑的环境不一样,病房里正对着一面巨大的落地全景窗,阳光从外洒下一角,从这里能看到西京市繁华的市区,洁白的房间里透着微微凉气,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药水味和不知名的花香。 从雪奈的角度,刚好能看到病床的一角雪白,和放在墙角的不知名白花。 雪奈移开视线,看着坐在病床前的女孩——艾芙尼尔。 艾芙尼尔此时正背对着雪奈,似乎正注视着病床上的人,银白色的发披在肩头,如月光,如瀑布,勾住雪奈的目光。 明明只是今天才突然拉进了距离。 只是如此。 但是就这样看着她,仿佛心跳都被她牵引着,欢呼雀跃。 好想要冲过去抱住。 忽然涌上的冲动令雪奈的脸颊发烫。 “不用那么拘谨,过来这里吧。” “打、打扰了……” 回过神来,雪奈慌张地移开视线,关上身后的门,小心翼翼地走过玄关。 这间病房的全貌映入眼里。 全景的大窗占据了半个病房的区域,病床摆在正中央靠里的位置,两旁是不认识的各种仪器,一旁的桌上摆着几束花,有的已经有些萎靡,雪奈还注意到被花篮遮住了一半的小提琴的背箱。 这个病房的主人大概是小提琴的爱好者吧,朋友也不少,从花束的数量和新鲜度就能看出来。 雪奈移过视线,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人,那是一名清秀安静的少女。 可是…… 和想象中完全不同,躺在病床上的少女紧闭着眼睛,右手袖管空荡荡的,她……失去了右手,就像是裹在惨白纱布里的人偶一般,安静地沉睡着。 雪奈盯着少女看,捂着嘴,有些被吓到。 “艾芙尼尔小姐,她……” 雪奈眼底闪烁着,也不知道此时心底那一涌而上的不安到底是什么。 “她是楓鈴诗音。” 艾芙尼尔的声音轻轻的,如秋日的枯叶,落在雪奈心底。 楓鈴诗音,门牌上的,是与女孩儿的外貌相配的很美丽的名字。 雪奈打量着楓鈴诗音,可艾芙尼尔的下一句却让她愣住。 “嘛,这样说你可能不知道,但说起她的代号你应该就知道了,她就是‘Fifina(菲菲娜)’……五天前的那次战斗,她身负重伤,最终失血过多而休克,到现在还没有苏醒的迹象,医生说她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再醒过来了……” “诶?她是……菲菲娜小姐?” 雪奈对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毫无准备,睁大了眼睛,怔住。 五天前的那次特大侵蚀灾害雪奈当然知道,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但具体的信息却一直没有被公布,雪奈更不会想到这个名为楓鈴诗音的少女就是菲菲娜。 …… ———————————— 雪奈呆呆地站着,唇角动了动,却忽然说不出话来。 她就是菲菲娜,是艾芙尼尔的搭档。 到底是什么时候……成了这个样子了…… 难怪…… 难怪那时候的艾芙尼尔会露出那样的眼神。 心底忽然像是被什么揪紧,雪奈望着病床上沉睡的少女,下意识地移开视线。 雪奈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不该来到这里。 “不用露出那种悲伤的表情。只要是战斗就会有伤亡,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艾芙尼尔垂着视线,轻轻地开口,平淡的话音却令空气压抑而沉重。 “对诗音来说,或许很早之前她就已经做好迎接这一天的准备了吧,她的努力,换来了数千人的性命,我想她一定也是为了那一刻战斗到最后的。现在,她作为‘菲菲娜’已经到了尽头了,我想过要不要趁此机会让她就此休息……我们代理人如果超过一定时间没有与‘信标’共鸣,就会逐渐丧失自己,不论是记忆还是这一份力量,都会渐渐归零,说不定,等到她醒来的时候,这一切都会变成梦境吧……” 艾芙尼尔的手心安静地躺着一枚蝴蝶发卡,像是躲着什么一般,雪奈无法从她垂下的银发间看清她的表情。 “不过,果然啊……没办法释怀的是我才对……诗音她早就失去了父母,这是我最近才知道的事情,对她来说,或许已经没有可以回去和依靠的地方了吧。之前她一直有一个愿望,想要继续拉小提琴,靠着每天余下的时间练習,在学校里拿了奖,是非常努力的孩子。明明是这样……” 艾芙尼尔以雪奈完全无法理解的平淡的语气诉说着,安静地垂着头。 “艾芙尼尔小姐……” 看着这样的艾芙尼尔,雪奈有些无所适从,抬起的手又放下。 艾芙尼尔……看起来很寂寞……心脏像是被紧紧捏住。 但是这个时候要是突然将她抱住的话大概也会很令人反感吧……她和艾芙尼尔的关系大概还没有到可以得寸进尺到这种地步的程度。 到最后,蠢蠢欲动的内心沉寂下来。 “那个……艾芙尼尔小姐……您没事吧?” “我没事,然后……直接叫我艾芙尼尔就好,我们之间其实不需要这么见外的。” “唔……好的……” 雪奈的双手无处安放,有些不是滋味地望着病床上的少女。 在电视和网络上,偶尔也会听到代理人负伤或者殉职的讯息,每每和受灾信息一同播报,那时候那些伤亡只是数字,从心底划过……这样近距离地接触到,对雪奈来说还是第一次。 她抿着唇,不禁会想。 是不是有一天,躺在这里的人会变成艾芙尼尔呢…… 这种心绪在胸口盘旋,像是棉花一样堵着喉咙,令雪奈感觉到窒息。 “这种事情……经常会有吗?” “或许吧,作为代理人大概就是这样。” 艾芙尼尔深深地缓了口气,缓缓地开口。 “我们代理人的平均服役时间只有一年零八个月。这个数据来自于对人类联合里所有已经退役或是殉职的代理人服役时长的统计,其提供的样本中,结束服役的原因百分之四十九为殉职,百分之三十三为失踪,剩下的则是因为精神或肉体方面受到重大挫伤而被迫退役。” 雪奈睁大了眼睛,一言不发。 她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说话,说话的话又应该说什么,这些话题若是由她一个外人来提起的话就会显得过于沉重了。 说到底,为什么艾芙尼尔会突然和她说起这些,即便雪奈再怎么迟钝,也差不多意识到了艾芙尼尔的话语中涉及到的机密信息,不论是哪一条,都绝对不是能随随便便和别人说的事情。 雪奈自认为不是特别的人。 是因为那一个拥抱吗? 还是说…… 那枚发卡。 艾芙尼尔究竟想和她说什么? 疑问徘徊在心头,萦绕不去,二人间谁也没有说话,空气陷入沉默。 房间里回荡着监护记录仪单调冷漠的嘀嗒声,输液瓶连着长长的软管,针头扎在楓鈴诗音的左手臂上。 “其实……这样看着诗音,我偶尔也会想,‘我们代理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战斗呢’……这样的事情。起初的时候,我成为代理人的初衷只是‘想要活下去’这种简单的心愿,后来我意识到这样的想法其实是一种自私又傲慢的罪行,于是我再也没和人提起过了。” 话音落下,空气再次安静下来。 雪奈沉默着。 “对了,其实你大概也注意到了吧,那时候的事情。” 艾芙尼尔忽然起身,来到雪奈的面前。 她的手中躺着发卡。 “这是被称作‘信标’的东西,我们依靠它才能成为‘代理人’,而它,只会对能够使用它的‘适格者’做出响应,但是……‘适格者’万中无一。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雪奈抬起视线,和艾芙尼尔的绯瞳对视了。 “意味着……‘代理人’是独特的,是被命运所‘选中’的,成为代理人,是她们的‘宿命’,拥有力量的人只有她们,于是不论是何种理由她们都必须为了人类的未来而战斗,在‘默默无闻,作为一个普通人迎接这个世界的末日而死去’和‘作为代理人,得到反抗一切的力量,作为最后的灯火燃烧而死去’,这个世界看似给了她们两种选项,但对于这个残酷的现实来说,其实她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雪奈,如果你面临着这样的抉择,现在给你一次选择的权力,你会如何回答?” 雪奈沉默了。 半晌,她轻声开口。 “艾芙尼尔小姐……您说了这么多,果然,那时候的我也……” 雪奈没有勇气说下去,艾芙尼尔看着她,接过话。 “是的,你拥有着成为‘代理人’的潜质,那个时候……其实你已经是‘Fifina(菲菲娜)’了。”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那时候发生的一切……和为什么艾芙尼尔忽然做出那样的举动。 对艾芙尼尔来说,那时候夺走“菲菲娜”的自己一定非常可恨吧。 雪奈沉默地低下头。 不知道为何,她并没有太多惊讶,而是陷入了茫然。 “可是……‘资质’这种东西……难道不是出生时就决定好的东西吗……为什么我现在才……” 一直到去年为止,对“资质”的筛查已经进行完毕,所有人都会得到一份检测报告,雪奈分明记得那时候的自己根本没有作为“代理人”的“资质”才对。 是哪里漏掉了吗…… “想要知道答案吗?” 艾芙尼尔看着雪奈,眸光闪烁,无法忽略的存在感令雪奈无法移开视线。 在雪奈的注视下,她缓缓地抬起手。 银芒闪烁,银发的女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黑发的少女。 雪奈看着眼前的少女,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 ———————————— 37、艾芙尼尔与柳濑直人 雪奈细细地打量着少女的脸。 少女的五官柔和而端庄,幽然安静,潋滟的眸光倒映着微芒,睫毛很长,微微卷着,轻轻盈盈地勾住稀薄的阳光。 非常引人注目,美丽得让人望而生怯。 这大概是艾芙尼尔本来的模样,虽然身高只比自己要稍稍高上一点点,但却给人一种可靠的直觉,正如白燕所说,能带来这样的压迫感,少女毫无疑问是要比自己年长的人。 雪奈看着眼前的少女,在吃惊于艾芙尼尔本人的美丽之外,还莫名地感觉到了一丝奇怪的错觉。 “觉得我眼熟吗?” 雪奈下意识点头。 看着少女的眼眸,雪奈没由来地觉得,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说到底,少女这样漂亮的人只要是见过一次便会留下印象,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说不定自己什么时候和这样的艾芙尼尔见面过,那么当然会觉得眼熟。 但艾芙尼尔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再稍微……” 少女将耳钉取下,熟练地绾起头发,然后用手遮住发角,刻意留出五官和一抹刘海。 漆黑的眸子直视着雪奈。 “雪奈,这样呢,能认出我吗。” 少女这样呼唤着,声音忽然从清亮变得低沉。 无比熟悉的脸,和绝对不会忘记的声音,眼前的少女,就这样变成了少年。 “哥……哥哥?” 雪奈一瞬间呆住,立刻回过神来。 “不、不是……非常抱歉!对不起!因为刚才艾芙尼尔小姐和兄长有些相像,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小心认错了……那、那个……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一时的紧张令她连话都说不清楚。 眼前的少女是艾芙尼尔,明明是这样才对,可是为什么会突然生出那样的错觉。 刚才一瞬间,仿佛真的看见哥哥一样。 “嘛……其实你没认错。” 又来了,那个声音。 雪奈呆呆地看着,艾芙尼尔则是一字一句地认真地说着。 “我是柳濑直人,你的‘哥哥’。” 雪奈愣了半晌,大大地后退一步,慌乱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诶——??哥、哥哥?那种事情……” 骗人的吧? 眼前的人,清秀中带着一丝妩媚,顶着一张令人意动的脸,但偏偏,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哥哥的模样。 这个人,这样的声音,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 可是她的哥哥……和艾芙尼尔…… “哥哥什么的……绝对是不可能的吧?身、身材什么的也当然不一样的吧……” “是嘛……那种事情只需要换一身衣服,用裹胸布缠上就可以了,只有身高是不会变的吧。” “可、可是……” “如果你想要确认的话,任何的证据我都可以向你提供。” 话说到这个地步,雪奈也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反驳了。她对眼前的一幕毫无心理准备,脑袋忽然短路一般,思绪乱成了麻,直直呆住。 “之前说过的事情……其实也就是这样了。” 似乎对雪奈的反应早有预料,艾芙尼尔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就好像说着一件毫不相关的事情一样。 她垂着眼角,移开视线,挽着发的手松开,鸦羽般的黑发向下垂落,披在肩上,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场合看见少女,雪奈大概会在心底称赞一句“大小姐”。 可现在,她根本就完完全全已经被惊愕塞满,说不出话来。 “很惊讶对吧……但这就是我必须要向你坦白的事情。你的‘资质’检查报告与实际情况不符也是同样的原因。” “让我来到这里……莫非就是因为这个吗……” “嗯。” 艾芙尼尔垂着眼角。 “我必须向你道歉,瞒了你那么久,是我不好……” 这也就是承认了。 雪奈睁大了眼睛,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几乎忘记呼吸。 空气中泛着淡淡的药水味和不知名的花香,还有萦绕不去的芒果香味,和陌生的凉意。眼前的这个“大小姐”一般的少女,雪奈怎么都没办法将她和自己的哥哥重合起来。 “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你的感受,自顾自地做着很过分的事情,事到如今我也没打算请求你的原谅,也没打算得到你的同情……总之……对不起……但是今天看到了作为‘菲菲娜’的你,你的挣扎和眼泪让我重新拾起了很久以前弄掉的东西……雪奈,我果然还是没办法不去直视这一切,我还是希望能得到你的谅解,虽然我还是第一次当姐姐,但还是希望和你以‘姐姐和妹妹’的关系继续相处下去。” 不是这样的。 雪奈低着头,咬着唇。 忽然间,似乎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全部串起来了。 为什么哥哥会出现在会场,为什么哥哥的手机会在那个房间,为什么那时候的艾芙尼尔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为什么能毫不犹豫地笃定“你的哥哥没事”。 艾芙尼尔那时候对她说的话,听起来不知所指意味不明,现在回忆起来就忽然变得清晰明了。 原来艾芙尼尔在对自己说着那样的话。 一直以来哥哥总是不打一声招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不时带着伤回家,虽然藏得很好,但那淡淡的药的味道是藏不住的,就像此时病房里的味道一样。 她的哥哥,也从来不会陪她参加艾芙尼尔的演出。 在她害怕得不得了的时候,哥哥不在身边,取而代之的艾芙尼尔。 不知不觉间,雪奈以为哥哥的位置被艾芙尼尔夺走了。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哥哥和艾芙尼尔,一直都在她所察觉不到的地方看着她。 “雪奈……” 明明是哥哥的脸,却发出了陌生的少女的声音。 心底乱糟糟的,雪奈垂着头,下意识地移开视线,看着病床。 事到如今,已经完全——无法和少女对视了。 虽然很想插科打诨地一笑而过,当作一个恶劣的玩笑话,但果然,做不到。 “或许这件事情对你来说不是那么容易接受吧……其实一开始没有打算这么严肃地和你说起这些事情,我想用平常的方式来告诉你,结果见到你的时候心里却乱了……到头来所有的心理建设全都成了泡沫。” 艾芙尼尔低声说着,忽然展颜笑了笑。 “不过说出来之后,却像是放下了什么一样,比想象中要轻松啊……” 雪奈愣愣地看着。 这还是雪奈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看见艾芙尼尔的笑,那样的笑容,泛着苦涩和庆幸,以及似有若无的悲戚。 大概…… 对艾芙尼尔来说也没办法做到完全坦然地面对这一切吧。 心底在动摇,她们大概其实都一样吧。 是自己一直以来都弄错了。 雪奈望着洁白的地板,抬起手,将少女推开,自己后退一步。 “那个……能……给我一点时间吗……” 艾芙尼尔微微愣住,随即苦涩地笑笑。 “没关系,如果你需要时间的话……总之是我太突然了。以及,关于这枚发卡的事情,也请考虑之后给我一个答复吧,不论你会怎么选择,请无论如何不要勉强自己,在此之前,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 ———————————— 38、膝枕 护士站前,雪奈呆坐在休息座椅上,垂着视线,手心捧着她的手机。 手机的屏幕已经碎掉,裂纹从下而上,像是蛛网般散开,指腹在屏幕上摩挲而过,隐约能感到一丝尖锐的触感。虽然还能正常点亮屏幕,但裂纹覆盖的区域已经完全无法识别触压了。 这是她的哥哥送给她的十三岁生日礼物,到现在已经使用了两年,一直没有换过,现在看来算是差不多快要被淘汰掉的机型。 受到这样的损伤,要是不拿去修理一下大概就得彻底退休了吧。 雪奈木然地望着地面,复又抬起头,向艾芙尼尔投去视线。 艾芙尼尔正在和一名医生交谈着什么,侧脸隐约可见的恬淡微笑一点也没浪费那张脸的柔美,明明是与银发的少女相去甚远的黑发少女的模样,医生却并没有对此表露出意外和惊奇的表情。 雪奈抿抿嘴,移开视线。 或许对这里的工作者来说,艾芙尼尔对自己所隐瞒的事情并不算是秘密吧……只有自己不知道,只有自己一直被抛开,明明想要抱怨,却什么都无法说出口。 因为艾芙尼尔只是想要保护自己而已,而自己也只是一味地单方面地要求而已,明明艾芙尼尔付出了无法想象的努力,结果自己一直以来都误会着她,事到如今还要恬不知耻地去苛求什么都会显得过分。 可越是这样,心底越不是滋味。 雪奈所期望的并非这种单方面的关系,而是需要与被需要、依靠与被依靠,是。 “哥哥……” 轻声呢喃着,雪奈屈下身子,将脸埋在臂弯里。 其实在艾芙尼尔向她坦白那一切的时候,她无措而慌乱,差一点就那样逃跑掉。 因为她无法面对那个令人讨厌的自己。 但她更不愿意留下艾芙尼尔独自一人,所以最终没有迈开脚步。 还是说……潜意识里,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一切了也说不定,如果抛开其他不谈,仅论“哥哥变成美少女偶像”这件事情,她其实并没觉得可怕,甚至有些古怪的兴奋在心底掀起。 这样想来,自己还真是没骨气。 雪奈没由来地这样悲叹着,将脸埋得更深了。 空气依旧安静地令人不适,泛着淡淡的凉意,药水的味道并不好闻。 好饿,好累。 从早晨开始就一直紧绷着,忙着后援团的事情,好不容易和艾芙尼尔见面,紧接着又是侵蚀灾害降临,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而只进食了一片吐司,到现在身体早就到了极限,不断悲鸣着。 好想回家猛吃一顿,大睡一觉,然后醒来发现自己做了一场梦。 雪奈轻叹一口气,斜斜地窝在臂弯里,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了。 …… ———————————— 雪奈做了一个梦。 梦里,只有她和艾芙尼尔两个人。 “艾芙尼尔小姐……那个……其实我、我对你……” 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呢…… 但雪奈知道,自己小心翼翼地表露出了重要的心意,鬼使神差地,她就这样向艾芙尼尔告白了。 微风涌动,扬起艾芙尼尔银色的发,侧过脸来,望不见底的目光和雪奈对视。雪奈紧张期待地等待着回答,却看到艾芙尼尔垂下了眼角,露出了悲伤又失望的目光…… 不、不要这样…… 讨厌的预感突然蔓延开,心底被用力地揪紧。 “对不起……” 艾芙尼尔轻轻地说道。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兄妹才对……” 话音落下的瞬间,银发的少女,和哥哥的模样重合了。 …… “咿!?” 雪奈被吓得猛地惊醒,她睁开眼,刺目的灯光晃着眼睛,一涌而上的哭泣的冲动让她难以呼吸,她下意识地想要坐起身,蜷缩着腰,却忽然发现近在咫尺的艾芙尼尔的侧脸。 “做噩梦了……吗?” 艾芙尼尔担忧地看着雪奈,抿着唇,犹豫着伸出手,轻轻地用袖角拭去雪奈眼前的泪痕。 雪奈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艾芙尼尔的动作,感受着从艾芙尼尔光洁的大腿上传递而来的温热软糯的触感,脑袋嗡——地卡壳了。 现在的艾芙尼尔是黑发的模样,目光深邃,自带着忧郁深沉的气质,和印象中那个活跃在舞台上的银发的少女相去甚远,却一如既往地吸引着雪奈的视线。 ——而现在的雪奈,正蜷缩着身体,斜斜地侧躺在休息长椅上,头枕艾芙尼尔的大腿上。 脸颊渐渐变得发烫,雪奈定定地眨了眨眼。 眼前的艾芙尼尔,那样的目光……与梦境中的少女缓缓重合。 讨厌…… 好讨厌。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一直以来,自己对哥哥,对艾芙尼尔,本该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份感情突然被强行扭在一起,像是一团胡乱卷在一起的线团,令人分辨不清,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应该去怎么面对这两个完全一样的人了。 压抑的空气堵住呼吸,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溢出了泪水。 “雪奈,你不要紧吗?” “我没事……” 雪奈推开艾芙尼尔的手臂,慌张地坐起身来。 视线瞥到艾芙尼尔的大腿上,穿着短裙和过膝袜,漂亮的大腿露出一小截,被枕得发红。 明明是这样。 “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就和我说吧。” 艾芙尼尔的语气很温柔,目光藏着对雪奈深深的担忧与关切。 雪奈微微抬起视线,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女——艾芙尼尔,柳濑直人,这个少女将雪奈生命中非常之重要的、毫无相关的两个人粗鲁地糅在了一起,也把雪奈的心捏得变了形状。 梦里的那一切浮现心头,惹得雪奈心烦意乱。 雪奈垂下视线,不敢再去看着艾芙尼尔,她担心自己真的就像梦里的那样,将自己积郁在心底的心意一股脑地吐出来。 她向旁侧挪开一步,离开了艾芙尼尔伸手可以触及的范围。 “为什么……突然又对我这么好了……?” “雪奈……” “为什么啊……明明一直以来都对我不冷不热的,为什么事到如今又突然露出那样的表情……明明一直离我那么远,为什么要突然做出一副温柔的样子对我……” 雪奈的声音低低的,像是盘旋落下的羽毛,轻轻地融化在心底。 路过的医护人员的脚步声嗑哒嗑哒地留在空气里,艾芙尼尔和雪奈相顾沉默。 “抱歉……一直以来都是我不好。” 艾芙尼尔轻轻开口,垂着视线。 因为雪奈并非是亲生的妹妹,这样那样的原因,一直以来艾芙尼尔都没办法好好正视自己和妹妹之间的关系。 艾芙尼尔没有资格站在一个兄长的角度去对妹妹的生活苛责或要求什么,一直刻意保持着距离。 而在那一次之后,她们的关系彻底地走向了一段无法回头的远路。 不知不觉的,艾芙尼尔和雪奈的关系变得不明不白了。 事到如今,一手导致这样的情况的自己也没法抱怨什么,因为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导致的罢了…… …… ———————————— 医院很安静,甚至于令人觉得冷清,探入鼻腔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脚下传来微弱的震动。 下行的电梯里,只有艾芙尼尔和雪奈两人。 她们一前一后地站着,站得很远,艾芙尼尔垂着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雪奈则是缩在角落里,那刻意留出的距离比起兄妹更像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之间的相处模式。 艾芙尼尔沉默地望着镜面的显示屏,从那里倒映出了自己妹妹雪奈那沉郁的脸庞,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将雪奈的脸映出她发丝的颜色。 其实,可以再近一点的。 但一直以来她们之间都保持着距离,事到如今再次想要回到很久以前的时光,到底要近到什么程度才恰好合适,又不会令人讨厌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连家人之间心与心的距离都变得无法估量了。 这大概都是自己的错吧,因为无法读懂自己的心意,所以站在左右分岔的路口无法迈步,或者说,选择了一条没有结果的道路,最终伤害的是等待着自己的人。 …… 雪奈从视线的角落将艾芙尼尔的影子映在眼眸。 她攥着手心,空气沉闷,当冷静下来之后,她忽然感到了一丝迷茫。 刚才…… 她一不小心就说出了那样的话…… 可自己为什么没有控制住情绪,到底是因为被梦境里的情绪影响到,还是因为借着梦境里告白的勇气一口气“告白”了呢? 雪奈自己都分不清原因。 直到冷静下来之后,雪奈才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说了多么过分的话。 艾芙尼尔,或者说——她的哥哥,柳濑直人,一直以来在自己所看不到的地方守护着自己,用哥哥她自己的方式在为了雪奈和这个城市而战斗,每天都面对着可能死去的危险,但即便如此她也总是会勇敢地迈步向前,一直没有放弃,不论是作为最强的代理人“艾芙尼尔”还是作为这个城市的精神支柱“魔法少女·艾芙尼尔”,她不断地努力着。 结果,自己却对她说出了那样令人心寒的话。 不可原谅的人是自己才对。 雪奈咬着唇。 …… ———————————— 39、称呼 “那个……” 这样下去一直到最后都不会有任何进展,所以雪奈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铆足了力气,抬起头,艾芙尼尔的背影与脚下的影子交织,她小声地说道: “刚才的事情……抱歉了……” “嗯?” 艾芙尼尔收起手机,回过头来,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到波动。 雪奈喉咙动了动,到嘴边的话却卡了壳。 看到眼前这个顶着自己的哥哥的脸的黑发少女,雪奈就觉得一阵恍惚,心里乱糟糟的,完全冷静不下来。 “雪奈?” “啊?” 雪奈从发愣中回过神,和艾芙尼尔直勾勾的视线对上。 她仓皇地埋下头。 “雪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呢……” “突、突然就对你说了那样过分的话……对不起……” 雪奈抿着唇,斟酌着语气。 “一直以来哥、哥哥你都默默地守护着我和这个城市,结果我却只顾着自己一个人的感受,凭着一点点不知所措而滋生的迷茫就对你指责,对你生气,实在是非常对不起……” 艾芙尼尔再次笑了,雪奈却不敢抬头去看她。 脚步声靠近了,雪奈透过洒下的刘海,看到艾芙尼尔的脚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那雪奈的衣角来到自己的身前。 紧张得不敢呼吸。 “没关系,我没在意的……而且应该道歉的是我才对,一直以来任由着自己的任性,对你隐瞒了太多的事情。” 脑袋微沉,一只手覆在了自己的头上,轻轻地摩挲着。 “对于‘哥哥’来说,我这样的人是不合格的,希望你能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作为‘姐姐’。” “……” 姐姐,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竟然能这样坦然自若地说出这种话。 雪奈垂着头,望着脚下被灯光拉扯开的二人的影子,这时候就应该好好反驳回去——不是这样的! 结果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碎成了一片。 她还是无法坦率地面对艾芙尼尔,梦里的场景已经记不太清,但朦胧的梦境里,艾芙尼尔那深邃的目光仍在眼前挥之不去,艾芙尼尔就是哥哥,那个本不再注视着她、关心她的哥哥。其实哥哥一直都没有变,擅自误解的人猜疑的人是自己。 事到如今,雪奈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可是…… 对哥哥的感情,和对艾芙尼尔的感情,这本应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绝对无法混为一谈。 不知何时开始雪奈却有些分不清了。 一年前的那一天,慌不择路地逃跑失足落水的自己,被艾芙尼尔救起。 那时艾芙尼尔的眼神仍旧深深地刻在雪奈的心底,还未理解恋爱为何物,却无法自拔地被那样的目光所深深吸引。 那天的景色对雪奈来说是特别的,可现在,这一份特别已经无处安放了。逃避这种事情,艾芙尼尔迈出一步,自己又退开一步,一切就似乎回到了原样。 无法窥探内心的那一隅。 电梯在缓缓停下,“1L”的字样出现在干净的液晶屏上。 雪奈忽然开口。 “那个……” “嗯?” 艾芙尼尔转过身来,柔和的视线包裹着雪奈。 这时候,电梯门向两侧打开了,像是从海底一口气浮出水面一般,驳杂的声浪唰地灌进耳朵里。 “姐、姐姐……” 雪奈的声音又低又细,若是不仔细听大概都会漏掉。 终于,尝试着叫出口了。 比想象中轻松。 “我该这样叫你吗?” “没关系,你想怎么叫都行,称呼并不是最重要的形式。” 艾芙尼尔莞尔地展颜,那软绵绵的微笑像是甜腻的糖水,想要把雪奈泡软,溺死。 “反正对我来说不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妹妹。” 明明气氛是自己讨厌的沉重,雪奈却没由来地想起了那个深深相融的唇瓣的交缠。 视线被艾芙尼尔白玉般的脖颈所吸引,那幼嫩的肌肤仿佛在向她招手。 正因为是艾芙尼尔,那一份若即若离才恰到好处,一旦明白自己原来和艾芙尼尔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度过了这么长的同居生活之后,这一份心情便无法浅尝辄止。 汹涌地从心底翻腾出来,抑制不住。 雪奈捂着嘴,仓皇地埋下头,无措的目光从那温柔的陷阱里逃开。 “那个……姐姐……” 陌生的称呼。 “你不需要回去总部那边吗?白燕小姐之前送我来到这里之后就立刻离开了。” “不需要吧,大概……具体的事情我已经交给白燕和爱夏了,嘛,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其实也可以去看看,恰好我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要做。” 原来哥哥有这么擅长微笑吗? 但这样的语气,却像是二人即将要离别一样。到底自己的哥哥,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变成了这样的模样。 “我要去……” 雪奈抬起眼睫,说道。 如果是艾芙尼尔交付了全部的地方,雪奈无论如何也想要去看看。 “我……还想知道姐姐的事情。” …… ———————————— 在医院办好手续之后,时间已经沉入夜晚,艾芙尼尔带着雪奈开车前往总部。 “‘代理人’唯一也是最重要的使命就是与侵蚀体的战斗……不过话虽这么说,事实上真正做起来却不是一件简简单单就能概括的事情。” 艾芙尼尔单手握着方向盘,目光飘忽地注视着路口的行止灯,又望向后视镜里。 夜空的星光挂在视野的尽头,后车的灯光有些晃眼。 顿了顿,艾芙尼尔又缓缓说道。 “不论是为了更有效率地完成对抗侵蚀体的袭击这一项任务,还是说为了尽力避免不必要的损失,‘代理人’都需要在任务之余的其他时间里进行大量的战斗训练和一些相关课程的学习,战斗是我们的使命和归宿……” 现在,艾芙尼尔不再是雪奈的哥哥,而是雪奈的姐姐,这座城市的首席代理人。 如果说作为柳濑直人的艾芙尼尔还有很多秘密,会与雪奈保持距离,那么事到如今艾芙尼尔已经不会再选择那样继续走在漆黑的道路上了。 她将很多事情都一一告诉了雪奈。 “但是正如你所见到的那样,即便是经过无数次苛刻的训练之后,即便是诗音那样的优秀代理人,也会面临重伤甚至死亡的结局,这样的情况不在少数。所以,我对雪奈……也因此有着类似的担忧,老实说我绝对不想要让你成为代理人,不愿意将你的事情告诉你也是这样的原因……” 代理人需要做的事情,代理人存在的理由,即便是这些众所周知的事情艾芙尼尔也丝毫没有省略,全部抱着“绝对没有隐瞒”的气势一口气对汐见雪奈进行了详细说明。 雪奈只是安静地点头,几乎没怎么答话。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答话,听着艾芙尼尔那简单的解说,即便是艾芙尼尔有意无意地避重就轻,雪奈也从中触摸到了那掩埋在话语之下的残酷。 艾芙尼尔是代理人。 而自己是普通人。 雪奈担心自己一旦开口,心底的不安就会倾漏出来。 “嘛,不过呢,偶尔的时候代理人其实还会参与研究部的部分实验课题或是出席一些活动场合,比如我就会定期举行演出,还有一个青兰前辈则是经常会出席新闻发布会……而总部里的人,四野见奈美你应该还记得她,她是我的经纪人同时也是作战员……总之呢,我现在所做的这一切的事情,大概也能算是‘工作’吧,只不过是没法简单翘班的工作就是了。待会儿我们到了总部,我带你参观一下,你大概也会稍微更了解一点,除此之外你如果还有什么疑问的话尽管问也可以,我会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 ———————————— 40、遥不可及 “秩序者”总部与市联合医院间有一段不短的车程,行止灯闪烁着,艾芙尼尔踩下油门,车窗外的风景再次开始倒退。 雪奈坐在副驾驶席,目光望着窗外。 这个城市的风景还是一如既往,灯光集中在远处的高楼,而某些区域则是整片整片的漆黑。 在两次大规模侵蚀袭击事件之后,部分城区似乎已经开始实行限时供电了。 因为城市的复建和受灾地区的救援工作需要大量的电力支援,这个时代的电力供应本就紧缺,这种特别条例的推行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雪奈收回视线,她坐在副驾驶席,目光落在艾芙尼尔身上。 老实说,她对“姐姐”这个称呼还很不習惯。 她的哥哥,柳濑直人。 她恋慕的少女,艾芙尼尔。 这两个在雪奈的生命力都占据着非常重要位置的两个人,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在今天全都同时被塞进了少女这副好看的皮囊里。 然后成为了自己的“姐姐”。 “姐……” 雪奈生涩地咬出这个陌生的词,少女的眼眸望向了她。 “怎么了雪奈?” 陌生的嗓音,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口吻,看着这样的艾芙尼尔,雪奈才稍微感觉能从艾芙尼尔的身上找到一丝曾经属于柳濑直人的痕迹。 雪奈没有继续挑着代理人的话题继续讲下去,那样的话题对她来说太沉重了,她现在想要在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现实的冲击之下,在姐姐与自己之间找到平衡感,所以将目光放在了闲聊上。 她深吸口气,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没那么生硬。 “刚才就有些在意了……姐……你什么时候已经把驾照拿到手了吗?” 如果是闲聊的话,大概会稍微让她们的距离拉近一些吧? 雪奈这样想着。 “这个啊……” 艾芙尼尔一边开车,一边回应雪奈的话。 “嗯,大概算是驾照吧。总之因为工作的原因,为了行事能方便一些,所以在去年就拿到手了……除此之外摩托驾照和持枪许可证之类的也一样。” 艾芙尼尔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轻敲储物格。 储物格轻巧地弹开,露出里面的物品——一把银晃晃的手枪,那冰冷乌黑的枪口像是黑洞一般吸住雪奈的视线。 “这是枪……?” “如果你下定决心要成为代理人的话,你终究也会接触到这一切。” 雪奈目光微动,心底被什么拨动。 “枪,是杀人用的吧?” “没错,就是杀人用的。” 艾芙尼尔毫不忌讳地回答。 “不过雪奈安心啦,这把枪只是为了应对特殊情况时的保险,再怎么说,这种专为杀人而存在的东西我也没打算轻易将它拿出来。” 艾芙尼尔意味不明地瞥了银色手枪一眼,将储物格关上,雪奈这才注意到那个小小的指纹识别的识别钮。 “还有这台车,也是那时候买下来的。” 雪奈没有说话,只是在心底稍微估量了一遍。 她不太懂车。 但这辆车,不论外形如何,仅看车内饰和几近静音一般的舒适感就给人一种“绝对不便宜”的感觉。 有足够的能力购买车辆的人都算得上是有一定支付能力的属于精英的“少数人”,因为车辆的制造占用不低的成本,以及,支持车辆运行的能源产出有限,价格也理所当然的比较高昂,而这辆车更是在各个方面都透露着“昂贵”的感觉。 姐姐竟然能独力支持起这样一台车的消耗。 “代理人的收入都很高,千万别小看了,以及,我作为代言人也从很多地方都收取到了支持,把捐出去的那一部分除开,剩下的仍旧是很大一笔钱。” 似乎意识到了雪奈心底的所想,艾芙尼尔有些尴尬地笑笑。 “至于这辆车……因为考虑到担心你会怀疑,所以一直没能告诉你,抱歉……现在已经不会再对你隐瞒什么了。” “我相信姐姐……” 雪奈轻声说道,移开视线,艾芙尼尔则是莞尔一笑。 其实……事到如今,雪奈也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这个被称作哥哥的姐姐……不知道如何面对,也越发觉得自己对她一点都不了解。 艾芙尼尔一层层剥开身上的面纱,每一层都是雪奈所陌生的那个她,自从艾芙尼尔向她坦白身份之后,“柳濑直人”这一个形象在雪奈的心底就充满了强烈的违和感,就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姐姐一样,雪奈有这样的错觉。 所以,她才想要去姐姐身为艾芙尼尔时所生活的地方。 “秩序者”总部。 咔哒—— 车忽然颠簸了几下,雪奈猝不及防地前倾了身体,她稍微挪了挪大腿。 “抱歉,有些颠簸,你没事吧?” 艾芙尼尔投来关切的视线,雪奈埋着头,抓着胸前的安全带。 “没事……” “这里的路有一段不是很平坦,那里在上个月遭受到侵蚀袭击,路面和旁边的超市都因此损毁,因为并非是主要路段所以在把倒塌的砖瓦清理干净之后也一直没有派人维护,所以就成这样子了……” 艾芙尼尔解释着,忽然停顿了一下,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她瞥过视线,看了雪奈一眼。 “这里的路段……已经被抛弃了……” 雪奈沉默着没有回答。 艾芙尼尔抿抿唇,再次开口。 “这种事情也很常见。虽然资金和人手都还很充裕,但是靠着这个城市和周边城镇里搜集来的资源,也快要走到尽头了,所以不得已放弃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区域不再进行维修。现在什么东西都紧缺起来,干净的水、必不可少的石油,维持‘堺碑’的运作需要持续不断地消耗大量电力,但是从‘那个时代’所遗留下来的输电设施也已经老化,慢慢已经呈现供给不足的趋势了。” 自那个从旧世代遗留的核电站寿命结束从电力系统网络里退出之后,这座城市的能源危机就越发严重,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以现在西京市能够取得的各项资源情况来看,就算想要将核电站重新投入运行也成为了一件难题。 “除此之外,我们的武器和物资储备也出现了告急的情况,这座城市并没有从‘那个时代’继承到足以对直升机和战斗机进行装配的能力,库存可用的装备也已经越来越少。雪奈,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艾芙尼尔望向道路的尽头,那里一片漆黑,只有车灯执拗地向着那边照射着。 “一切都在被压缩,终有一天,会成为不安的火种而爆发……如果我们没办法尽快在‘堺外’调查和收复工作中取得进展,在侵蚀体一次次的进攻中这个城市终有一天会迎来完全无法自我修复的那一天,无法抑制地走向溃烂的深渊,那就是这座城市从地图上消失的时候了。” …… ———————————— 车一路前行,在秩序者总部大楼前停下。 “啊,到了,果然从那边过来有些远啊……” 艾芙尼尔示意道。 “这里就是‘秩序者’组织总部,嘛,虽然因为上次的袭击而损毁了一部分区域,但这样看过去还是颇为壮观啊……雪奈的学校应该也有组织过在这边的活动吧?” 每个学校都有类似的师生活动,主要是围绕着“秩序者”组织和“白洞侵蚀”相关的话题进行参考学習,同时也会邀请代理人亲身为学生们讲授一些短课程。 对学生来说,这种类型的活动几乎每一个学期都会有一两次,这也是学校为了增强学生对此相关知识的认知而开设的“课程”。 “嗯……老师有带我们来过一次……那时候你貌似刚好不在。” “哎?是嘛……” “反正姐姐都从来不和我说起自己的事情。” “啊……那个……” 艾芙尼尔忽然卡了壳,对于雪奈意有所指的话不知道如何作答。 “抱歉啊雪奈,其实一开始并没有想一直瞒着你的,但是那时候我还没有能保护你的能力,也没有足够的勇气,犹豫了很久之后就渐渐地会去顾忌其他的事情了,所以请原谅我……” “姐姐没做错什么,我才不要你道歉。” 雪奈瘪着唇,也不说话,将视线瞥向一边。 那是初次遇见艾芙尼尔之后不久的事情,那一次讲授的代理人是谁雪奈已经记不清了,雪奈只记得在参观活动时间里她独自一人小心翼翼地在总部大楼提供的开放区域里转来转去,想要找到能远远地看上艾芙尼尔一眼的机会,结果……到最后都没能如愿,后来才从那时负责讲授的代理人口中得知艾芙尼尔刚好在外执行任务。 那时候的记忆平淡无趣,后来偶尔想起来的时候也只有些微的遗憾在心中萦绕不去。 追随的身影总是很远很远,从来没有靠近的机会,虽然感到了不甘但也没有想过“如果能靠近她,留在她身边”的模样。 那时的艾芙尼尔对雪奈来说遥不可及。 而现在,却成了自己的姐姐。 …… ———————————— 41、四野见 对于雪奈来说,过往和名为“柳濑直人”的哥哥的生活就像是一场梦一般,变得模糊而无法揣测起来。 在那个仰慕的哥哥的背影与爱慕的艾芙尼尔的面容渐渐融合在一起的现在,到底哪边才是艾芙尼尔真正的模样她都已经分不清了。 “因为总部大楼正在复建,现在医疗部门转移到了联合医院那边。” 艾芙尼尔说道。 “虽然距离有些远但是只有联合医院有我们需要的医疗设施所以有这种困扰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另外,地下停车场也被用来当做了办公区,我的部门也搬去了地下特别区域里,所以大概没办法给你看到平时我‘工作’的地方了……不过,你如果感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同事。总之,我们下车过去吧。” “嗯……” 艾芙尼尔率先下了车。 雪奈打开车门,视线循着有些破败的道路向大楼望去。 那是一座规模相当之引人注目的倒U型大楼,在夜晚的现在布满了灯光,和上一次印象中的模样有所区别,这栋大楼损毁了近三分之一,正处在紧张的复建工作中,随处可见大量的施工人员忙碌的身影和巡逻的士兵。 “跟我来。” 艾芙尼尔拉住雪奈的手,径直向前走去。 手心很暖很柔软,像是晴天独自漫步旅行的感觉。 雪奈安静地跟着。 …… 艾芙尼尔所属的部门全都转移到了总部大楼地下的特别区域里,因为此处本是留作仓库和临时避难处所使用的地方,所以也没有单独的办公室,职员们的办公桌都面对面地排一起,当做办公区域。 雪奈好奇地四处打量着。 这里的空气泛着空调机独特的凉意,低沉的塞满了淡淡的印刷油墨纸的味道,忙碌的身影快速地在眼前走过,空气被纸页翻动和键盘敲击的声音铺满。 工作氛围比想象中还要严肃许多。 这就是姐姐一直以来进行工作的机构……“秩序者”组织。 “这边是内务部,和我所在的部门关系比较紧密,一般来说,很多的事务都会在这里进行集中与派遣。” 艾芙尼尔说道。 “因为连续两次大型灾害,部门里的大家都因此忙得不可开交……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两次侵蚀灾害造成的损失很巨大,远远超出了承受范围,不论是代理人还是后勤和公务人员都有不低的伤亡,现在人手很短缺。总之我们过来这边吧,我一直待在这里的话会干扰到他们工作。” 雪奈这才发觉,从自己和艾芙尼尔来到这里开始,便一直有人好奇地投来视线。 “嗯……” 雪奈主动牵上了艾芙尼尔的手,跟着艾芙尼尔向一旁走去,这时,迎面走来一个打扮风格时髦的女生,在雪奈注意到她的同时,她也看到艾芙尼尔和雪奈。 “艾芙尼尔!” 女生来到艾芙尼尔面前,打着招呼。 “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过来这里啊,刚才我还在担心你……” “哦,我也正要找你。” 雪奈向女生投去视线,微微蹙眉。 这个人,正是早晨的时候看到的,与“哥哥”同行的女生,雪奈对她有些不喜欢,此时她正端着一杯咖啡,夹着一叠资料,视线刚好和雪奈交错。 然后对方愣了一瞬,露出错愕万分的表情。 “小、小雪奈??” 那女生的惊讶丝毫不像是装出来的,雪奈看到她手中的咖啡都差点洒出来。 “我们认识吗?” 雪奈的语气算不得客气,像是老父亲对女儿男友的质问一般。 “我是……” “她是四野见奈美,我的经纪人,你们今天才见过面的。” 抢在四野见奈美之前,艾芙尼尔进行了解释。 这下轮到雪奈惊愕了。 “四野见……小姐?” “因为工作的性质有些特殊,四野见奈美在作为经纪人时会稍稍改变一下自己的形象,要说的话这样子才是她平时的模样。” “原来是这样……” 四野见奈美仍旧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雪奈也是同样的心理。 怎么看……四野见奈美现在的模样都不是“稍稍改变一下”能做到的,几乎与作为经纪人时的她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 但的确,仅看脸而忽略衣着和面妆的话,的确很有几分熟悉。 从早晨看到她的时候雪奈就感觉到了微妙的熟悉感,说不定正是因为此前和四野见奈美有见过面的缘故。 “四野见奈美小姐,刚才真是失礼了,刚才没想到是你……” “啊、没、没事,不用在意……” 四野见奈美一副没缓过神来的样子,视线木讷地在艾芙尼尔和雪奈之前来回。 “说话回来,你们这是要……” “我带雪奈了解一下我的工作,放心吧,不会干扰到其他人的,另外,奈美,司令在下面吗?” “啊,在的!刚才还看到她和白燕小姐往下面去了。” “是嘛……我找她有些事情要谈,在此之前,能拜托你带雪奈去吃点东西吗?” …… ———————————— 四野见奈美带着雪奈来到地下一层,由原来的地下停车场临时开辟出的地方。 这个点临时食堂里并没多少人,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职员,多半是像四野见奈美一样喝着咖啡,在休息的人,而点了餐正在吃晚饭的只有雪奈一个。 四周没有窗,原本是停车场的这里作为职员食堂来说异常简朴甚至有些简陋。 她们二人在用餐桌前面对面坐着。 “抱歉呐,小雪奈,因为上面那边一直在施工作业,所以职员食堂也只能用这种地方临时充数一下……唔,也不知道这里的东西合不合你的胃口。” “没有的事,这些食物都很美味。” 雪奈露出微笑,说道。 今天一整天她都饿着肚子,早就有些饿坏了,现在能吃上一点东西对雪奈来说毫无疑问是雪中送炭。 “不如说能亲身品尝到四野见奈美小姐和我姐姐平时所吃的食物,我很高兴,谢谢你,四野见奈美小姐。” “这种事情不必道谢啦。” 四野见奈美端正地坐着,苦笑着挥挥手。 经过了今天的事情,四野见奈美已经有些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雪奈了。 她直觉到,艾芙尼尔与雪奈之间发生了什么,以及,雪奈身上有着什么重要的秘密,这很可能是对艾芙尼尔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情。 “在我心里,小雪奈可是妹妹哦,太客气的话反倒有些见外了。” 她笑道。 “我还是想要谢谢你,一直以来姐姐给您添麻烦了,今天我也承蒙您的关照……” 雪奈礼貌地垂下视线。 “以及,因为一些误会在心底对您做出了不好的猜测,希望四野见小姐不要在意。” “诶?是这样的吗……嘛,没什么所谓啦……” 四野见奈美无所谓地岔开话题。 “说起来,你对柳濑小姐……她的称呼已经改成‘姐姐’了吗?” “那种事情……” 雪奈露出苦恼的表情,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也没办法啊,其实我也还蛮不習惯的。” 四野见奈美表情微妙。 “说的也是,毕竟,就是姐姐呢……” 一直以来,艾芙尼尔对自己的妹妹都以“哥哥”自称。 她从来没有人搞明白艾芙尼尔为什么非要固执地扮演“哥哥”的形象,偶尔也会去猜测,会不会是因为“哥哥”是男性,在根本上杜绝了会被妹妹怀疑身份的可能,或是对一个早早地失去了父母的女孩来说,“哥哥”能给出更多的安全感之类的原因…… 这一切终归只是不严谨的猜测。 …… ———————————— 42、一模一样 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秘密,代理人身份敏感,其中也有因为顾忌到家庭和亲人的安全而将身份完全保密的代理人存在,四野见奈美不会不识趣地往深处揣摩艾芙尼尔的理由。 这些不是适合拿来与雪奈说的事情。 四野见奈美担任艾芙尼尔的作战员也有一段不短的时间了,她也差不多已经习惯了艾芙尼尔作为“柳濑直人”的那一面,结果艾芙尼尔忽然主动揭开了自己的身份伪装,这反倒让四野见奈美有些担忧。 显而易见的,艾芙尼尔突然向雪奈坦白这些一定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 关于艾芙尼尔、关于雪奈,有很多事情已经被拨动了齿轮,无法再次停下来,所以艾芙尼尔想要先发制人。 刚才艾芙尼尔去找司令,也就是为了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艾芙尼尔平时看上去有些天然,可若是触及到她的原则和底线,那么任谁都说不动她,那时候的她总是咄咄逼人非常具有压迫力,丝毫不会给人留下回旋余地……一直待在艾芙尼尔身边的四野见奈美可是对此深有体会。 一想到那个死板的司令甚至可能会被怒气上头的艾芙尼尔给揍一顿,四野见奈美就有些忧虑。 “四野见奈美小姐怎么了吗?我看你脸色有些不太好。” “啊,没什么。” 思绪被拉回,四野见奈美长长地叹了口气。 艾芙尼尔不让她插手这件事情,所以现在她在这里长吁短叹也没什么用,现在艾芙尼尔给她的任务只有照顾好雪奈才对。 四野见奈美干脆一口气把思绪清空。 她看向雪奈。 “抱歉,刚才在想工作上的事情……嘛,我们还是聊聊你姐姐吧,本来还在好奇她忽然叫你去医院那边做什么,现在看来一目了然了啊……” 四野见奈美笑了笑。 “不过话说回来,你姐姐的事情她自己有好好和你说吗?” “说了吧,大概……” “大概?” “嗯……” 雪奈想了想,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怎么样才算对我说了……我想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多到连我自己也没法一个一个列举出来,到头来我到底对她知道多少一点也没有自信……姐姐以前就是那样的人,从来不和我说起关于她自己的事情,等到我想要去了解她的时候才发现其实我对她一无所知。” 雪奈尴尬一笑,看着四野见奈美。 “比起我,四野见小姐大概对姐姐的了解一定要深刻得多吧……毕竟是一同战斗的人,彼此交付后辈的战友……与只是被保护的那个一无所知的我不同啊,我从立场上就站在了没法了解姐姐的那一边了……” 怎么突然就把话题推给这边了?——四野见奈美歪着头,有些哭笑不得。 而且,要她去和雪奈说起艾芙尼尔吗? 明明对方是生活了十数载的姐妹,即便因为某些事情二人间产生了隔阂,也不是她一介外人有资格评头论足的。 “这种事情,其实没有啦。” “有的。” 四野见奈美识趣地摇摇头,有些回避这个问题,但雪奈却异常笃定地站起身来。 “一定会有的。我眼中的姐姐,和四野见小姐眼中的艾芙尼尔……对我来说,姐姐是非常重要的人,同样,艾芙尼尔也是,但她们其实就是同一个人什么的……却忽然难以简单接受……我想要能了解她们,这就是我在此的理由,所以无论多少也好,我想要了解最真实的姐姐。” …… ———————————— 在路上的时候雪奈就一直在想,在那个时候,她请求艾芙尼尔去救她的哥哥的时候,艾芙尼尔她到底是什么心情呢…… 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表情? 艾芙尼尔对她说的话到底有几分是含有着其他的意思的呢? 那些不经意的细节,被遗忘的话语,现在却再次显现在脑海,不断地重复着。 从那时以来,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艾芙尼尔对她所说的话,到底有多少是以艾芙尼尔的身份,又有多少是以姐姐的身份来说的呢? 那一团团揉乱的线团开始在心底被再次拾起,雪奈的心绪再一次被翻涌的记忆填满。 或许,对于艾芙尼尔来说,一切都没有变过吧……真正有过变化的人只是雪奈一人而已。 无法理解…… 雪奈不禁会去想,是不是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过无数次,是不是在她所忽略的时间里艾芙尼尔也一次次地向着她传达了什么。 但是结果都被那个一心只想着自己的事情的她自说自话地抛在了一边,姐姐的心情,姐姐的想法,姐姐眼里的世界是什么样子,自己所忽略的事情到底有多少,不管怎么样也想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雪奈认真地注视着四野见奈美。 “之前我和姐姐彼此之间的距离一直在渐渐地远离,这令我很不安,但现在,这一份不安却丝毫没有减少……一直以来,我都错怪姐姐了……可是……或许我这样说会有些奇怪,但看到姐姐我就会想起小时候她和我的约定,明明知道姐姐所做的一切的理由,她的苦衷,她无法言说的事情,结果到头来我还是自顾自地朝她生气了……” 不论是对姐姐还是对艾芙尼尔,这一份心情毫无虚假。 姐姐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对自己隐瞒了很多事情,才与自己渐渐疏远,这种理由雪奈也毫不怀疑。 但这两份心情突然纠缠在一起,雪奈却无法区分了。 “这样的我是不是很令人厌恶啊……” 雪奈抿抿唇,垂下视线。 “我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大概我果然还是没法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去面对姐姐她,所以刚才想到了您。四野见小姐,您对姐姐来说一定是值得信赖的人,您之前对我说的那些话……我很在意……还有白燕小姐,她也和我说了很多事情,我想果然我还是想要多了解一点关于姐姐的事情,不只是作为一个粉丝和支持者,也不只是作为一个妹妹,可以更多地告诉我吗?关于我的姐姐,也是你们眼中的艾芙尼尔小姐的事情。” 四野见奈美看着雪奈,许久,忽然意味深长地一笑。 “小雪奈……气势很厉害嘛,和刚见面的时候完完全全判若两人,果然……你们姐妹都是一个样。不仅是我……大家大概都会这么认为吧。” 四野见奈美示意雪奈环顾四周。 “有吗……” 雪奈移开视线,看向一旁,这才注意到四周投来的好奇目光。 这里很安静,所以即便雪奈的声音并不大,周围的人也多多少能听到她说话的声音,于是,唰——地一下,雪奈就红了脸。 她尴尬地瞥开视线,僵硬地坐下。 “抱、抱歉……刚才自顾自地说了那么多……四野见小姐还请不要取笑我……” “怎么会取笑啦。” 四野见奈美身子前倾,撑着下巴笑了笑。 “但是小雪奈看起来这么可爱,大概会忍不住想要捉弄你一下吧。” 四野见奈美手中捏着咖啡勺,在空掉的咖啡杯里摆弄着,忽然又叹了口气。 “艾芙尼尔也是,这么看来不是到头来什么都没说吗?虽然这话由我来说有些不妥,但其实,你姐姐现在的心情一定和你是一样的吧,站在原地踌躇,因为你而不安,就这点而言,你们姐妹真的是一模一样。” “唔……是吗……” 雪奈有些难为情地笑笑,没太理解四野见奈美所说的话。 二人间陷入短暂的沉默,雪奈垂下视线,望着桌子下自己弄得脏兮兮的鞋子。 她和姐姐,真的是一样的吗…… …… ———————————— 43、骚动 “是啊,一样的。” 四野见奈美移开视线,目光停留在喝光的杯底,透过闪烁的灯光看向了遥远的地方。 许久,她才轻轻地开口。 “小雪奈是很好的妹妹啊,一直都在为姐姐考虑,漂亮又勇敢……突然被告知了这样的事情对你来说也一定很辛苦吧……但也请雪奈一定不要因此而责怪你姐姐,一直以来,你对她来说都是最为重要的人,不论她的选择如何,都是为了你而行动着的。” 四野见奈美放下咖啡勺,叹了口气,正准备继续说什么时,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亮了屏,震动着。 看着屏幕显示的编号,四野见奈美微微蹙眉,看向雪奈。 “抱歉,我得失陪一下,可以在这里稍微等我一会儿吗?” “没关系的,四野见小姐一定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吧,我就在这里不会走开的。” 四野见奈美站起身,笑了笑,便快步走向了一边,同时接听了电话。 雪奈望着四野见奈美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便收回了视线,她看着眼前吃得一点不剩的餐盘,又拿出屏幕已经碎掉的手机看了又看。 手机是姐姐很久之前给她买的,那时候西京市才刚刚重新建立起了市内的民用通讯项目不久,然后姐姐拉着她的手,一边说着“以后任何时间都可以互相听到彼此的声音”,送给了她这一个贵重的礼物。 她一直很好地爱惜着这部手机。 但今天,手机和她的心境一样,都被弄坏了。 到底是怎样呢…… 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如果都是梦醒来什么都没有到来的话反倒不会惊讶。 正当雪奈还在思绪游离的时候,四野见奈美回到了这里,雪奈抬起视线,刚想打招呼,却忽然注意到四野见奈美一如既往的笑容里透露出的一闪而过的慎重和严肃。 “抱歉啊,雪奈,可能有些突然,但现在没时间继续闲聊了。” 四野见奈美小声地说道。 “诶?” “……具体的事情我待会儿向你解释,现在请跟着我走。” 察觉到气氛的微妙,雪奈抿着唇,站起了身,跟上了四野见奈美。 四野见奈美走得不快也不慢,雪奈跟在她身边,二人也像是平时一样聊着什么,她们来到电梯,四野见奈美快速地在操作板上按下几个按钮,电梯门才缓缓合上。 “呼……” 四野见奈美稍稍松了口气。 “四野见小姐,发生什么事情了?” 雪奈看着四野见奈美,不禁询问道。 四野见奈美的目光有些疑虑,也有些不安,稍稍蹲下身和雪奈对视。 “是你姐姐的事情。” …… ———————————— 电梯下行,脚下传来沉闷的震动,雪奈盯着自己的鞋尖,有些愣神。 微妙的空气在蔓延。 雪奈攥着衣角,心底的不安沉甸甸的。 又来了,这种讨厌的感觉。以前和“哥哥”相处的时候也是这样,虽然因为哥哥的忽冷忽热而不满,但看到哥哥脸上挂着伤回到家时又止不住地心底一紧。 这种矛盾却又货真价实的心情…… 四野见奈美的视线一直落在数显板上,数着数字的变化,看上去有些紧张。 雪奈尝试地开口询问。 “那个……四野见小姐,姐姐她到底怎么了?” 四野见奈美投来视线,踌躇地开口。 “她……现在是‘Ephnel(艾芙尼尔)’……” “艾芙尼尔……?” “是的,货真价实的艾芙尼尔,而不是柳濑小姐……现在的她正在以‘代理人’的身份行动着,就在这个总部。” 四野见奈美有些微妙地扯着嘴角,解释道。 “刚才,我们部门突然观测到‘Ephnel’的波长出现,位置就在总部里,本以为是出现了什么意外情况搞得大家心惊胆战的,结果核对之后才发现是你姐姐……可是……还没等放松下来就立刻有人报告说,在监控里确认情况时发现你姐姐竟然是以‘同调’全副武装的状态就那样去了司令所在的办公室。” 雪奈听着四野见奈美的话,面露茫然,还没回过味来。 “那已经是任谁看到都会觉得可疑的行为了,明明没有任何许可,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把那些守卫的士兵调离的,她到底准备做什么也完全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真是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啊这家伙。” 四野见奈美则是摆出显而易见的一言难尽的模样,长长地叹了口气,嘟囔着抱怨一声。 “小雪奈,艾芙尼尔她来这里之前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我……不清楚……” 雪奈茫然地摇头,脑海里快速地回忆着从下午以来艾芙尼尔和她说过的话,但很多都已经有些模糊,以至于无法分清艾芙尼尔的想法。 她微怔地垂下眼睫。 “她……从来就不会和我说起她自己的事情……这次也一样……” “这样嘛……她这个性格啊,真是别扭。” 四野见奈美苦恼地捏了捏鼻梁,深吸口气。 “所以啊,到底为什么啊……明明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做出这种绝对会令人误会的事情,她该不会是想要挟持司令吧?但这样做真的能行吗……” “姐姐她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情的!” 雪奈下意识地反驳,迎来的是四野见奈美意味不明的目光。 “当然……你姐姐是一个非常自律又冷静的人,我倒是相信她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冲动不理智的行为。但是即便是你姐姐,没有经过批准而擅自在总部里全副武装地行动也是严重的违规和危险行为,更何况是在那种地方,搞得不好立刻就会被当做别有用心的人而陷入危险的境地,这可不是什么简简单单就能揭过的小事,被士兵们包围的话,即便是代理人也很难脱身啊……不,比起这个我更担心那些士兵的安全——艾芙尼尔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如果她愿意,这个总部现在根本没人能拦住她。” “哎?姐姐她……” “你姐姐可是很强的哦,‘最强的首席’,这可不只是拿来说说而已。” 四野见奈美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 “嘛,总之,既然都做到这个程度了,我怕她真会犯蠢,如果是为了你的话我觉得她也不是做不出来。” “……” 雪奈陷入沉默。 四野见奈美话中的所指即便是不特意去猜测也能明白。 小时候也是,因为雪奈被欺负,平时那个安安静静绝不惹是生非的“哥哥”愣是去把对方挨个打哭了一遍,自己也落得身上好多处淤青。为了给雪奈买到那款限时发售的珍藏卡片,从不旷课的优等生的哥哥也第一次翘课了。 为了雪奈顶嘴,为了雪奈说谎,那个印象中好像绝对不会做这些事情的哥哥在她的面前其实什么都会做。 “嘛……虽说如此,但如果这是她认真思考之后做出的举动,那么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那么无论如何身为作战员和副官的我一定会站在你姐姐身边,所以你可以相信我。” 这时,电梯门开。 临时的总指挥塔在最下层,这里同时也是整个秩序者总部的中枢所在。 四野见奈美快速地按下其他楼层的按钮,然后拉着雪奈快步离开。 “这边并不是应急用电梯,不过以防万一,如果真的发生什么的时候这多多少也能拖延一点时间。总之,事发突然,我越过职权擅自截留了指令,这件事情还未在总部里发酵,我们还有时间,趁现在赶快过去……” …… ———————————— 44、真崎雏妃 二人快速地小步奔跑起来,转过转角处,远远地看到一名执勤的男子像是劲松一般站在通道入口处。 “看来赶上了。” 四野见奈美终于稍微松了口气,拉着雪奈走过去。 “请表明身份。” “这是我的电子卡片。” “请来这边确认。” 雪奈安静地跟着,目光被男子腰间的手枪紧紧锁住。 “雪奈,跟我来。” 四野见奈美轻松地通过了身份验证,带着雪奈来到里面。 “很在意吗?在这种地方却有人配枪什么的。” 雪奈坦诚地点头。 “嘛……因为我们的工作就是这样……比起刚才看见的执勤人员,就算是士兵总部这边也是有配备的。” 四野见奈美目光直视着前方,严肃地说道。 “我就是担心你姐姐会犯蠢,在这种狭窄的地方对她不利,若是和士兵发生了冲突可就不妙了,幸运的是,看起来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以及……” 四野见奈美抬起手指,在自己脸颊旁的耳麦上敲了敲。 “这边也有人帮我一直盯着呢,目前为止还算好吧。” 雪奈垂下目光。 “这里也会有士兵吗……如果是现在这种情况,状况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只要是姐姐做出了危险的举动,就算姐姐是代理人,那些士兵也会开枪吗?” “会的。” “就算是面对一直战斗在最前线的代理人……也会做到这个程度啊……” 雪奈喃喃着,心底有些奇怪的思绪在翻涌。 如果是违抗命令,擅自做出对团体不利的事情,那么便会被施以处罚。 这是无可厚非的行为。 但是……按照四野见奈美的说法,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如果说行为模式和目的有所区分的话,雪奈认知中的惩罚大概一般是针对事情发生后的清算,但四野见奈美口中的士兵却是对某种意外到临前的预防一般。 这种微妙的区别令雪奈有些在意。 四野见奈美瞥了她一眼。 “其实,以前也发生过那样的事情……最后造成了非常严重的伤亡,是无法不严肃以待的问题。” “以前?” 雪奈不可思议地抬起目光,和四野见奈美对视了,四野见奈美的眸光望着前方,雪奈看不清她的表情。 四野见奈美继续说道: “即便是代理人,她们也是人……既然是人,那么无论做出什么事情来都是有可能的吧,虽然很少,但因为种种原因最后与组织敌对的代理人也是有的,据我所知,还在代理人的存在被公众所普遍知晓之前就发生过代理人袭击组织的事件,那次之后,那个代理人就那样逃走了,据前辈们所说,她逃去了‘堺外’,但到底是不是还活着也一直没有定论……嘛,抱歉,和你说了这些完全不相干的话。” 四野见奈美忧心忡忡地抿着唇,继续开口说道。 “但也正因为如此,你姐姐的行为才非常容易触及到这个组织的敏感神经,所以我才会那么担心……若有万一的话,小雪奈,你可千万要劝住你姐姐……” “我吗……” “这也是我带你来到这里的原因,是你的话一定没有问题。” 四野见奈美笃定地点头。 二人继续前行,这时候,四野见奈美忽然停下脚步。 “艾芙尼尔出现了?那司令呢?” 她对着耳麦急切地问,不一会儿,缓缓展开眉头。 “司令没事啊……” 听到这句话,雪奈也松了口气。 “虚惊一场啊……真是太好了。” …… ———————————— “我来这里是向你确认几件事情的。” 艾芙尼尔的声音不大,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回响。 她看着眼前坐在办公桌后的少女。 “你当我是笨蛋吗?你这样子分明是来打架的吧!?杀气都漏出来了啊喂!!” 冷汗沿着少女的脸颊滑落,虽然仍旧堂堂正正地坐在椅子上,脸上也挂着一如既往的好看的笑,却不由自主地极力向后靠着,好像眼前有什么洪水猛兽。 眼前,站着气质凛然的艾芙尼尔。 “啊——我知道了,因为才出院所以偶尔也会有想要活动筋骨的时候,我能理解,那么对练什么的如果你想的话我这边也不是不可以。” “喂!来真的啊?!” 她时不时地瞥向艾芙尼尔手中的银色长枪,脸上的笑容僵硬万分。 这个少女穿着一身笔挺的灰色军服,军帽下,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后,从侧脸到脖颈露出细雪般白嫩光滑的肌肤,从外貌看起来和刚入大学的学生差不多年纪,身高也一言难尽,拜此所赐,严肃的时候暂且不提,她笑起来的时候总会散发出与她的地位不符的天然的可爱,丝毫没有浪费她的那张柔和好看的脸,和艾芙尼尔的冷漠面瘫脸完全是两个相反的极端。 ——但实际上这是非常严重的外貌欺诈,因为她本人其实已经马上就要步入三十岁门槛了。 而且,虽然身体看上去非常单薄,但她其实是相当厉害的格斗和战术专家,如假包换。 她就是真崎雏妃,西京市“秩序者”总部指挥部司令。 此时真崎雏妃像是受惊的猫一般摆出一副怕到不行却又不甘示弱的模样,颤颤巍巍地缩着脖子,又一边小心翼翼地望着艾芙尼尔,示威似的露出虎牙。 “事先说好,我是——绝——对不会应战的!况且,我伤还没好呢,你不能趁人之危!” 真崎雏妃将裹着纱布的左手抬起,象征性地代替了白旗。 正如她所说,在上次总部遇袭之后她受了伤,现在的她身体也远远没有恢复,仅仅只是勉强回到岗位的程度。 “等你伤好了就可以是吗?” 真崎雏妃再次一缩身子,连忙摇头。 “那也不行!” “押注也不行?” “唔……” 一说到这个,真崎雏妃顿时犹豫了。 顺带一提,真崎雏妃很喜欢赌博,要不是她身为司令根本没有太多自由时间支配的话,她一定会每天高强度泡赌场。 “行了,废话差不多到此为止,我说正经的。” 艾芙尼尔冷淡地扯扯嘴角,有些无奈地泄了口气。 与外貌所有区别,其实平时的真崎雏妃一直都是非常严肃认真的模样,但每次一和艾芙尼尔单独在一边说话就变得喜欢插科打诨起来,看上去就带给艾芙尼尔一种非常不靠谱的感觉。 艾芙尼尔多少也已经习惯了这一点,但每一次和真崎雏妃面对面时她还是难忍彻底放弃语言交流的冲动。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崎雏妃的这种“战略”卓有成效,艾芙尼尔刚来时淤积在心底的晦暗不明的怒气已经消了不少。 或者说已经神经衰弱了所以怒气理所当然也衰弱了。 艾芙尼尔收回长枪,解除了“放逐姿态”,柳濑直人就这样出现在真崎雏妃面前。 真崎雏妃也松了口气的模样,若无其事地端正了坐姿。 “你说吧,我已经进入认真模式没在和你开玩笑了。” “你说这句话反倒像玩笑——” “喂,你那是什么态度!我可是努力在配合你诶。” “你想对练吗?” “不,只有这个绝对没有。” 真崎雏妃矢口否认,那诚恳的目光就像刚才所说的话都是假的一样。 艾芙尼尔不再理会她,自顾自地在一旁椅子上坐下。 “我直说吧,我是为了那个所谓的‘使徒’的事情来找你的。我已经拜托白燕把相关的记录传回来了,你应该早就看了吧?” …… ———————————— 45、怀疑 “看了哟。” 真崎雏妃叹了口气,撑着下巴靠在桌上,东张西望地把目光晃来晃去。 “‘使徒’那家伙啊,很强……如果再次出现她那样的敌人,我们这边大概只有你才能制服得了她吧。” “特灾科的也可以。” “别!让那群粗鲁的家伙来做毫无疑问会杀掉目标的!宝贵的情报源,如果不能活捉的话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我提醒你一下,这种家伙是我们的敌人,比那家伙厉害的大有人在,不以‘杀死’而以‘活捉’为目标的话死掉的可能就是这边了。” “就是假设啦,假设……” 面对艾芙尼尔冷然的目光,真崎雏妃也只能瘪了嘴。 “而且事到如今你也应该注意到了吧,我们组织里面有她们的人,从六天前开始,我们就一直被耍得团团转……如果在这样固守原地等下去说不定又会落入她们的下一个圈套,但我们所掌握的情报非常有限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我们需要知道对方到底想做什么,那个少女背后的人交给她的任务是什么。” 艾芙尼尔说道。 “我们现在唯一的线索只有她,大概会进展缓慢吧……但是我回忆起一件有意思的事情,那个自称使徒的家伙,从始至终一直在不遗余力地挑拨我和组织的关系,就好像这对她有什么莫大的好处一般,这令我有些在意。所以在此基础上,我也有一个可以一试的想法。” “什么想法?不介意的话和我说一说?” “嘛,大概就是守株待兔或者说钓鱼之类的吧——既然她想要挑拨我和组织的关系,那么我也可以将计就计引蛇出洞。虽然我本无意表演给她看,但被说到了这个份上本色出演一下也不是不行,我这次以‘放逐姿态’来到你的办公室,以此为契机的话其他人也会很容易就相信的,‘我和你产生争执’之类的信息,稍微往外透露一点点就一定会有大批的好事者凑过来,那其中说不定就会有‘那个人’存在。” “原来如此,所以你就这副样子……” 真崎雏妃露出思索的模样,但随即又向艾芙尼尔投去狐疑的目光。 “喂、等等,为什么是‘本色出演’啊!?” “因为我确实认真考虑过——把你们抹掉,带着雪奈从这个城市离开这种事情,不过想想貌似也没什么地方可去,而且妹妹大概也不希望看到那样的我吧,索性就放弃了。” “啥????” 真崎雏妃脸上立刻变得精彩万分。 她义愤填膺地站起身,指着艾芙尼尔,气势十足音量不足地说道: “哈??你竟然真的想过啊喂!而且放弃的理由竟然只是因为‘没地方去’和‘妹妹不想’什么的!我和你一年来的友情就这样被你出卖了吗!你这家伙就算是为了妹妹但也太薄情了吧!你是妹控吗???” “那……你给我解释一下那封文件到底怎么回事?” 丝毫不弱于下风地,艾芙尼尔也站起身来,针锋相对地说道。 “明明是已经销毁的东西为什么还有档案保留在组织里?而且还特地避开了我。就这一件事情,你若能给出令我满意的解释的话我便绝不追究。” 艾芙尼尔说完,真崎雏妃立刻卡了壳,慢条斯理地坐回座位,讪讪一笑。 “那个……” “算了,我不想听,反正量你也说不出个什么来。” 艾芙尼尔没好气地白了真崎雏妃一眼。 “一直以来不论是我自己的事情还是我妹妹的事情我都擅自瞒着你,在这里我给你说一声对不起……但是,你瞒着我的事情想必也不少吧,就这件事来说扯平了,我们互不相欠,谁也别想绑架谁。” “唔……应该说抱歉的应该是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真崎雏妃也收敛了玩笑的表情,她垂着眼睫,抿抿唇,叹了口气。 “其实你妹妹的档案本来的确是预定销毁的,可是你也知道,现在人类已经渐渐无路可走了,所以我们也不希望错过任何一丝希望,如果你死了,我们这座城市就失去了抵抗侵蚀体的最大的王牌,我们需要一个能支撑起人们信心的强大的人来带领我们开辟道路,于是……” “行了!这件事情就这样,别说了。” 艾芙尼尔不耐烦地打断了真崎雏妃的话。 如果艾芙尼尔站在真崎雏妃的角度,为了保证在身为艾芙尼尔的柳濑直人死后还能拥有下一个强大的战斗力顶上来填补战斗力的空缺,她也会这样做——但果然,能理解是一回事,能否赞同便又是另一回事。 这就是所谓的,立场不同吧。 艾芙尼尔面无表情,真崎雏妃默默地看着艾芙尼尔,也低下了头。 二人间沉默了稍许,艾芙尼尔再次开口。 “那么回到之前的问题吧……” “嗯……” 真崎雏妃点点头。 “那……我也说一下我们这边的调查结果吧。” “是有关于窝在我们内部的那些蛀虫吗?” “没错,这些家伙就潜伏在我们身边,非常危险,更麻烦的是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些人什么时候会突然跳出来坑我们一把……所以我率先调遣了人员对此进行了排查和搜索,可是,我们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发生什么了?” “他们死了。” 真崎雏妃瘪着嘴,叹了口气,郁闷地望着一旁的室内绿植。 “本来抓着身份认证的痕迹顺藤摸瓜,结果只找到几具尸体,这些人就是实际的执行者,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通过什么手段越过我的眼睛对‘堺碑’实行操纵的,但人都已经死了我们也查不出更多的情报来。而且他们到底是被胁迫的还是被抛弃的我们也不得而知,总而言之,线索再一次地断了。” “这样嘛……” “不过不用在意。不管怎样,今天只是进行了初步调查,之后说不定还会找到什么其他有价值的情报,届时我再通知你。” 艾芙尼尔点头赞成。 不如说,如果仅仅只是一个下午的时间真崎雏妃就能把对方安插的人给揪出来,那么艾芙尼尔反倒会率先怀疑真崎雏妃是不是卧底了。 “关于这件事情,我这边也要提供一条情报,是我妹妹告诉我的——她被奈美送到避难点之后有一个神秘少女主动和她接触,据我妹妹所说,那个神秘人开启了那里的隐蔽通道让她通过,她因此才得以离开避难处。” “隐蔽通道?我并没有开放过权限为什么她能打开那里?” “我也很疑惑,但正如‘堺碑’的程序被篡改了一样,对说不定也能越过你而对避难点下手……但总之,可疑的人出现的时间点有三,上午的会场里将‘Fifina’塞给我妹妹的人,中午的会场准备室附近操作我的手机给我妹妹发讯息的人,以及中午的避难点里为我妹妹打开通道的人,这些人应该有出现在当时的监控录像里,很可惜的是操作我手机发出讯息的家伙没有留下指纹,但我认为避难点和会场两边的监控录像都可以进行一次确认排查,如果运气好的话,可以截取到她们的外貌图像,说不定还能得知她越过你的权限进行操作所使用的手段。” “行,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待会儿我就叫人去做。” 真崎雏妃很爽快地点了头,但随即又发出疑问。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人怎么看起来都盯准了你妹妹一样……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对方的意图还不明确,我认为最近这段时间你应该多多注意一下你妹妹。” “嗯……放心吧,我会一直守在她身边。” 唯独雪奈,是无论如何都最为重要的。 …… ———————————— 46、新的计划 艾芙尼尔移开视线,顿了顿,跳开话题。 “那么另外一边,对关押在特灾科那边的‘使徒’,审问和调查有什么进展没有?” “那家伙?非常不幸,我们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得到什么可靠的回复……” 真崎雏妃说道。 “你也知道,因为总部这边在重建的缘故所以没法将她关押在我们这边,要是想要知道什么的话不得不请求特灾科那边的支持,可是你也知道的吧,我们和特灾科之间一方面是合作和共存的关系,但另一方面又相互不满和挤兑,虽说在这种大事上他们一般也不会为难我们,但最近六天以来我们‘秩序者’已经连续三次搞砸了,特灾科那边可是非常直言不讳地在我面前表达了不满呢。” 说到最后,真崎雏妃干脆趴在桌面上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家伙一样唉声叹气起来。 “你刚才也说了,我们组织里有内鬼,这件事情特灾科那边也猜到了,结果就是……他们已经没打算那么容易把情报给我们了呢,简而言之,就是信任危机吧……” 艾芙尼尔陷入沉默。 真崎雏妃所说的话正是事实,特灾科与“秩序者”组织相互协助,相互支援,分工合作才能最有效地避免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可以说互相都无法离开彼此而单独执行对侵蚀体的反击任务。 秩序者组织与特灾科是二位一体的。 但正因为二者联系过于紧密,却又分别所属不同的机构,导致互相在一些事情和决策上有所偏重,最后的结果便是分歧。 分歧的次数多了,便会产生微妙的距离。 如果说一直以来二者间因为共同的敌人而没有爆发出明面上的冲突,那么这一次秩序者组织内出现了内鬼时,秩序者和特灾科之间就因为无法付以绝对的信任而出现裂痕。 “不过啊。” 真崎雏妃忽然指尖一转,绾起发丝,说道: “特灾科那边说,如果是你的话,他们愿意提供情报共享。” “我??” 这回轮到艾芙尼尔不解了。 “没错,你,艾芙尼尔。” 真崎雏妃漫不经心地捻着发,故作严肃地说道。 “你可别小看了你在这个城市积累的人望啊,魔法少女殿下。” “别说了,我知道了,大不了明天我去一趟。” 一直到现在艾芙尼尔都对这个称呼有些微妙的感觉,不希望真崎雏妃继续说下去,打断了她。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但即便如此,你们也必须尽力与特灾科同步跟进才行,我留那家伙一命可不是给你们慢慢过家家的,最好是能尽快从她嘴里挖出什么来。” “对了,说到这个,我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请你帮忙。” “什么事?” “你还记得前坂川吗?也就是六天前被毁掉的那个小镇……” 艾芙尼尔目光微动。 “……记得,已经被毁了,‘使徒’那家伙也是从那里就开始算计我的,到现在我的腹部都会隐痛,我可是一直都记得清清楚楚呢。” “喂,你的表情好可怕……” 真崎雏妃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 “嘛,其实我是想说另外一件事情来着……你也知道,前坂川是西京市非常重要的粮食生产基地之一,这一次遭到这样程度的破坏实属不幸,而且因为它的陨落直接导致城市今年的粮食产量预期同比下滑百分之二十七,虽然已经紧急在其他地方开始投入了短期粮作物的增种来缓冲这次灾害带来的影响,但这种也只能是应急之策,所以……” “所以,已经打算做出收复计划了吗?” “是这样的。” “如果雏妃你是想说需要我协助你们进行‘堺外’作战和对前坂川沦陷区的收复作战的话,我想我是不会这么轻易同意的。” 艾芙尼尔想都没想便拿出了保留意见,她深吸口气,直视着真崎雏妃。 “现在西京市内忧外患,而我们代理人的战斗力却严重不足,连续几次重大的灾害给这个城市带来了沉重的压力,在这个人心惶惶的时候我觉得推迟一下对失地的收复作战也没什么不可以,就算让那些作物全都烂在那里,也比牺牲我们最后的有生力量要好得多,而且,现在青兰她也……” 艾芙尼尔欲言又止,叹了口气。 青兰还在的时候,“堺外”作战行动通常都是由艾芙尼尔和青兰两人带队执行,她们的任务是根据那个时代所遗留的情报或是从上面分配过来的任务信息来探索“堺外”沦陷地区,主要目的是探寻可利用的自然资源或是其他适居地,偶尔也会进行对人员或设备的护送。 在每一次“堺外”探索中,经验丰富的战斗人员是必不可少的。 很显然,现在的西京市唯独在人手这方面捉襟见肘,所以艾芙尼尔认为不适合进行堺外作战。 “我能理解你的担忧,艾芙尼尔,但是现在我们有一个绝好的机会。” 真崎雏妃淡然地一笑,转过椅子,从一旁的电脑前拿出一份文件来。 她将文件推向艾芙尼尔。 艾芙尼尔伸手接过,简单地翻了翻。 “这是来自人类联合指挥部的复印文件?真少见,我还以为我们城市已经被抛弃了呢……” 在庞大的白洞侵蚀之下,人类社会早已经完全崩解,在“那个时代”迎来终焉之时,人类命运共同体——人类联合诞生了。 正如其字面意思,人类联合正是对当时人类仅剩的几个国家的统合,代表着人类最后的抗争和希望。可以说,人类联合是那个遥远纪元的遗留物,而在艾芙尼尔的认知中,现在的人类城市聚居地之间基本没有太多往来,虽说是以人类联合为最终统治机关为前提,但实际上城市之间基本都处于完全的自治状态,互有联系的一般也就只有相邻的城市之间而已。 各大城市名义上对人类联合负责,但艾芙尼尔对此毫无实感。 的确,对艾芙尼尔来说,人类联合只有偶尔会下发一些调查任务和一些公告信息时才会刷一刷存在感,其他时间里根本和不存在一个样。 “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好歹我也是从那边派来任职的啊喂!就算是骗我也好,你给我好好做出怀抱感恩之心的样子啊!” 真崎雏妃不满地挤兑了艾芙尼尔一下,但随即又一反常态地叹了口气,沉默下去。 艾芙尼尔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人类联合中心行省,那是真崎雏妃的故乡所在。 去年,西京市秩序者前司令员在作战中身亡,组织群龙无首,真崎雏妃便是那个时候被人类联合派遣而来的——作为西京市的新任指挥官。 与她同行的,还有几名代理人。 但一年后的今天,那些代理人都在一次次的战斗中陆续死去,到了现在,真崎雏妃的故友已经一个都不剩了。 半晌,真崎雏妃轻轻开口。 “看完了吗?” “嗯,大致看了一下,基本理解了。” 艾芙尼尔将文件扔回去,说道。 “也就是说,因为我们受到了沉重打击,所以联合那边可怜我们给我们送来了宝贵的战斗力资源了是吗?” “就是这样。” “看来……我也会迎来新的同事了啊……” “听说这一次支援过来的人还是层层选拔之后的佼佼者,真是令人期待,艾芙尼尔你可要做出前辈的样子。” “我会做好本职工作的。” 艾芙尼尔意兴阑珊地移开视线,随口应付道。 …… ———————————— 47、给你放假 人类联合为西京市增派了战斗力支援,这毫无疑问是好事,但艾芙尼尔的心底却有些不是滋味。 就好像,自己身边那些离去的人的位置要被取代了一样。 这样的变化,令人踌躇。 “总之,雏妃你是打算将她们也算在战力里是吗?” “没错。” “但即便战力足够,我们也仍旧需要充足的时间进行练习和计划才行,况且,如果在我们离开的时候敌人袭击过来你打算怎么办?” “侵蚀体的袭击就交给剩下的人,而‘使徒’就交给特灾科,他们似乎对‘使徒’很感兴趣的样子。而且,我事先派人确认过了——前坂川的‘堺碑’并没有受损多少,还是可以使用的状态,只是因为供电设施被破坏才令其最终失效的。也就是说我们只需要将工程车护送过去,将线路接入工程车的临时供电线路里,就可以将那里作为我们的临时作战阵地使用,之后便只需要在临时供电耗光之前将供电系统抢修完成就行。” 真崎雏妃拿起笔,在手指间转了转,继续说道。 “总的来说,你们的任务就只有从西京市到前坂川的这一段并不远的距离,并不会花上多少时间所以即便这边有什么你们也能很快撤回,任务完成后你们也只需要留守一人在那里,其他人可以立刻返回待命,剩下的任务只需要交给工程人员完成就行,怎么样?是一个不错的任务企划吧?” 艾芙尼尔没有回答,而是微微蹙着眉头,思索着。 而真崎雏妃一副胸有成竹地模样,等待着艾芙尼尔的回复。 空气安静下来。 “而且还有一点。” 真崎雏妃顺势补充道。 “前坂川是‘使徒’最先下手的地方,在那里说不定能找到我们所需要的线索,反过来说,如果我们不主动去寻找新的突破点,而只是在西京市内兜兜转转,恐怕只会一直踏步不前。” 艾芙尼尔默默地听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我同意你的作战计划。” 话音落下,真崎雏妃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她兴奋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哇吼!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 “别高兴太早,我们还有很多需要仔细计划的事情。不过……其实你这一番话提醒了我。” 艾芙尼尔面无表情地看着欢呼雀跃的真崎雏妃,略微沉思之后,开口道。 “‘使徒’那家伙不惜做出那么大的动作,毁掉了前坂川,就为了能潜入到西京市,执行她的任务。那么……这难道不奇怪吗?明明她们在我们组织里就有安插的人手,为什么不用?” 艾芙尼尔反问着,真崎雏妃也安静下来,皱起了眉头。 “也就是说……非此不可?” 真崎雏妃说道。 “对。” 艾芙尼尔点头,解释道。 “唯一的可能是,那个任务只有‘使徒’才能完成,或者说就连‘使徒’的出现或者说前坂川的陨落也只是一个烟雾弹——我之前说过的吧,那时我救下的人是一对姐妹,现在‘姐姐’出现了,那么妹妹呢?” 真崎雏妃和艾芙尼尔对视着,二人的目光都泛着一丝莫名的意味。 艾芙尼尔率先打破沉默。 “总之,这件事情也是必须要关注的重中之重,我会参与这一次行动,其实也是抱着能窥探到其中深埋之物的侥幸心的。正如之前所说——破坏前坂川的目的,到底是为了让那两个人顺利潜入西京市,还是说其实是对前坂川另有所图呢?这种事情只要试一试就知道了,如果‘使徒’阻碍我们收复前坂川,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真崎雏妃也陷入了思考,然后向艾芙尼尔投来微妙的视线。 “你这家伙,这不又是钓鱼吗?” “反正有现成的鱼饵,为什么不用?” “我明白了,总之,这个计划就由我这边开始筹备好了。” “可以。” 艾芙尼尔想了想,又问道。 “那么我也没有其他事情了,在告辞之前,我可以知道留给我们的时间有多久吗?” “十五天吧。” 真崎雏妃回答道。 “援助从中心省一路过来需要一周左右的时间,剩下的时间我需要调派人手,然后和特灾科商量一些事情,而你们也需要时间进行磨合训练吧?” “可以。不过在此之前我也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 “什么事?” 艾芙尼尔移开视线,意味不明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墙壁。 “我想请假,在支援到达之前。” …… ———————————— “假期?” 真崎雏妃诧异地看了艾芙尼尔一眼,说道。 “我这还是第一次听你说出这种话……真是罕见。嘛,如果你要请假的话当然也没什么所谓啦,不如说你就算不主动申请我也很想给你放个假来着……不过我有些好奇哦,为什么你这个工作狂忽然开窍了?果然是因为妹妹吗?” “谁知道呢?也许是累了也许是有事情要做,随你怎么猜好了。” 艾芙尼尔不咸不淡地回答着,视线落在地板上。 “今天晚上的时候……我打算把自己的身份,以及我妹妹的事公开。” “哎……身份公开?哎!?” 真崎雏妃忽然啪地一声弹起,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公、公开!?喂喂喂!你是认真的吗!我没听错?那些事情你也要公开?” “认真的。” “为什么啊!我没法理解啊!” 真崎雏妃皱起眉头。 “这件事情公开可不是什么小事,最后舆论的走向你也没办法控制,而且啊,你自己也说了现在的组织里并不安全,如果你……” “那个‘使徒’……” 艾芙尼尔打断真崎雏妃的话。 “她准备了数封定时发送的邮件,邮件里便是那封档案……她以这个为筹码向我谈判让我放过她,但我拒绝了。” 真崎雏妃微怔。 “这种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这件事情我没告诉任何人,所以如果那个‘使徒’没有主动说的话没人会知道。” “所以……战斗记录的空白片段就是这些?” “是的。” 艾芙尼尔转过身来,和真崎雏妃对视。 “那么现在的局面是,要么她帮我曝光,要么我自己主动面对……但你也知道的,我不喜欢被人占了先机,况且一路提心吊胆地走过来我也很累了,我想我也应该差不多是时候好好面对这一切了。” “你……已经决定了吗?” “嗯。” “就因为这个……所以才突然说想要申请一次假期吗?” “不完全是。” 艾芙尼尔叹了口气。 堂堂正正地面对自己的选择,不论结果如何艾芙尼尔也并不会过于在意,但多多少也会有些踌躇挥之不去。 而且……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但艾芙尼尔想要陪陪雪奈。 所以她申请了假期。 “是嘛……” 真崎雏妃慢吞吞地坐回座位,盯着桌面上的文件有些愣神。 “如果是这样的话,其实我有一个好主意,既能增加你做戏钓鱼的成功率,又能让你心安理得地放假。” “你说。” “停你的职。” “???” 这是什么歪主意——艾芙尼尔刚想这样说,但略微思考一下,却发现这样做的确可行。 艾芙尼尔想要放出“艾芙尼尔与司令发生争执”的信息。 同时还想要一个假期。 那么如果是停职的话,正好印证了前者,同时也因为是停职期间所以对艾芙尼尔的立场上来说就完全与秩序者组织划清了界限,可以安心享受假期。 毕竟,主动休假和被动休假的意义是有质的区别的。 可是…… 被停职什么的,艾芙尼尔总觉得真崎雏妃在借机公报私仇。 …… ———————————— 48、毫无防备的雪奈 真崎雏妃顿了顿,又补充道。 “嘛,话虽这么说,但若真有什么事情我个人还是希望艾芙尼尔你能回来帮忙一下……” “要是发生了你们没法解决的问题,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回来。” “嘿嘿,那就事先多谢你啦,那么关于你的‘假期’的通告很快就能发出,你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走人了哟。” “你……” 真崎雏妃没心没肺地笑着,艾芙尼尔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一脸嫌恶。 “虽然你说的一点都没错,但怎么就这么欠扁呢。” …… 艾芙尼尔离开了,真崎雏妃向秘书发出消息,然后独自一人坐在办公桌前。 她的目光飘去了远处,指尖有节奏地在桌面上敲着。 她面前的办公桌上,躺着一份来自联合的文件。 那是她的调任书。 说是“调任”,其实就是“卸任”而已。 因为连续三次的重大失误,联合方面决定取缔她的西京市秩序者总指挥一职,并派出接任者来代替她。 接任者会与联合的支援战力一同到达西京,对真崎雏妃进行工作交接,然后,真崎雏妃作为西京秩序者组织总指挥的人生就到此为止了。 “假期吗……” 真崎雏妃露出了平时绝对不会显露在脸上的落寞表情。 “看来……我也要放假了啊,真不甘心。”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短暂的提示音将她的目光引去了电脑屏幕上。 秘书的办事效率很高,关于艾芙尼尔的停职通告已经发来。她大致地看了一遍,盖上电子章,示意发出。键盘的敲击声停歇下来,空气再次恢复寂静,真崎雏妃有些烦闷地揉了揉脸颊。 艾芙尼尔走之前的一番话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艾芙尼尔……” 她叹了口气,将脸埋在臂弯里。 …… ———————————— “艾芙尼尔被司令勒令停职,复职时间待定。” ——这样的消息,仅在十分钟内就立刻传遍了秩序者组织上下,在职员之间掀起了波涛。 “喂喂!司令她认真的吗?为什么要停你的职啊?艾芙尼尔,你和司令间究竟发生什么了?” 四野见奈美追问着,忧心忡忡地看着艾芙尼尔。 艾芙尼尔离开司令室时,转身就碰上了四野见奈美和雪奈,于是三人便一同回到了楼上。期间,对艾芙尼尔的停职通知也发了出来,自那时开始四野见奈美就一直是这个模样。 “只是发生了一点争执而已,不用在意的。” 艾芙尼人意兴阑珊地回答着,扯了扯嘴角。 她有些伤脑筋,但这件事情她也没法和四野见奈美解释清楚,虽说她本人愿意相信四野见奈美并不是被安插的那个人,但不论如何,对于作战来说不可以意气用事乃是基本规则。 但四野见奈美对艾芙尼尔的担心令艾芙尼尔头疼。 “怎么可能不在意嘛!你可是停职了诶!停职!你能不能稍微有点觉悟啊喂!!” “哦。” 艾芙尼尔仍旧不咸不淡的。 四野见奈美看着艾芙尼尔一副满不在乎的咸鱼脸,深吸口气,烦闷地揉着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现在组织里的人到处都在讨论这件事情啊!非常、非常令人意外啊,你会被停职什么的……明明一直以来你才是最辛苦的那一个啊,可恶啊,司令她到底怎么想的……真是无法理解……脑袋里装的水泥吗!” 滤过了四野见奈美的抱怨声,艾芙尼尔向雪奈投去视线,正巧,雪奈也在注视着她。 “抱歉啊雪奈,明明说过带你参观一下这里的,但看来只能等下次了……” “不要道歉。姐姐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道歉。” 雪奈瞥开视线,扭过头去。 “再说了,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 冷淡的语气一如既往,但这一次雪奈主动勾上了艾芙尼尔的手指。 纤细的手指凉丝丝的,软乎乎的,还有些微的颤抖。 “我累了,想回家了。” 雪奈垂下头去,看得艾芙尼尔愣住。 上一次她们手牵手说着“回家”的时候到底是多久前的事情了? 那段时光遥远地令艾芙尼尔记不清。 艾芙尼尔小心翼翼地勾着雪奈的手指,手心都冒出了汗,心底有某种陌生的悸动在翻涌着。 “那……我们回家。” …… ———————————— 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因为今天是周日,明日迎来周一的雪奈还要早起上学,所以艾芙尼尔叫她先去洗澡了。 而艾芙尼尔,则抱着弄脏的衣物来到阳台。 窗外夜色昏暗,泛着朦胧的月光,空气中飘着轻柔凉爽的晚风。 艾芙尼尔打开阳台的灯,蹲下身揭开视窗。 “假期……吗……虽然顺势就这样说了,但结果却完全没有想好该怎么做呢……” 说实在的,艾芙尼尔自己也不知道放假应该做什么,可以做什么,其实她没有过太多放假的时候。 受伤了就休息,伤好了就回职,即便是在青兰她们还在、组织内没有这么缺少人手的时候艾芙尼尔也一直以来都是以这样的状态度过的。 她被其他人称作“工作狂”正是因此而来。 叹了口气,艾芙尼尔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脏衣服放进洗衣机里,然后添上清洗剂。 她的脑海里塞满了纷乱的思绪。 说实话,关于将自己和雪奈的身份坦白的决定,直到现在艾芙尼尔都还没想好在社交账号上怎么说才比较合适。 最好是自己把所有责任都揽下来,不要波及到雪奈才行,艾芙尼尔不太擅长写这样的东西,可若是交给组织的文案秘书的话又难免会生出一种“诚意不足”的感觉。 艾芙尼尔想自己亲口坦白。 况且,现在的她还是“停职”期,还是不要和组织扯上太多关系的好。 果然待会儿还是躺在床上好好构思一下才行。 艾芙尼尔垂下视线,手指放在洗衣机电子控制板上。 咕噜噜——此时,艾芙尼尔的身后响起了阳台的玻璃推拉门被拉开的声音,随之传来了好听的声音。 “姐,你在洗衣吗?” 是雪奈。 自从艾芙尼尔与雪奈之间的关系挑明之后,雪奈对艾芙尼尔的态度就缓和了很多,这令艾芙尼尔和雪奈之间的距离仿佛一口气缩短了不少,二人之间渐渐的出现了更多的语言交流,这让艾芙尼尔有一种回到了过去的错觉。 “是啊,洗衣呢。” 和妹妹之间的相处终于有了进展,这令艾芙尼尔很高兴,就连语气也不自觉地洋溢起温柔的笑意来。 “正好没什么事情可做,就想着把衣服洗了,你有什么事……” 艾芙尼尔露出完美的微笑,回过身,正好和雪奈对上视线,但下一秒她就愣住了。 雪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浴室出来,刚洗过澡的她周身氤氲着暖意,潮红的脸颊黏着还在滴水的湿漉漉的发丝,令原本水嫩可爱的脸蛋在这一刻忽然变得妩媚撩人,她的身上只套了一件单薄的烟紫色吊带睡裙,漏出牛奶般的脖颈和葱段一般的大腿,朦胧的线条被身后透出的灯光寸寸勾勒出来,姣好的身段一览无遗。 第一次。 艾芙尼尔还是第一次看到雪奈在自己面前这样子。 因为再怎么说那个身为“哥哥”的“柳濑直人”也是男性,在他和雪奈共同居住的平日里,雪奈的穿着打扮从来都得体而保守,二人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因此艾芙尼尔也从未对二人的同居生活感觉到尴尬过。 可现在…… …… ———————————— 49、悸动 正因为一直以来艾芙尼尔都将雪奈彻彻底底地当做妹妹看待,反而令她忽略了雪奈本身作为百里挑一的青春美少女的另一面。 所以在看到现在的作为彻彻底底的少女的雪奈时,艾芙尼尔的大脑当即就宕机了。 印象中的那个小小的妹妹已经不复存在,现在站在面前的是已然完全不同的青春少女,毫无防备地穿着仅仅一层布料的薄透的衣服,即便隔着两米的距离艾芙尼尔都能嗅到空气中从雪奈身上飘来的淡淡沐浴露的清香。 幼嫩的香肩上,纤细的吊带仿佛轻轻一扯就会滑落。 雪白的大腿露出一半,若隐若现的棉白借着晚风在裙底荡漾。 那似有若无的春色,盈盈勾住了皎洁的月光,也勾住了艾芙尼尔的心。 ——雪奈到底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故意如此的?即便是驰骋战场身经百战的艾芙尼尔也在这一刻慌了神。 理智即将断线的前一秒,艾芙尼尔慌张地瞥开了目光。 “姐,我这里还有一件衣服要洗……” 雪奈望着面色僵硬的艾芙尼尔,意味不明地眨眨眼,说道。 艾芙尼尔小心翼翼地侧过来视线,她这才注意到雪奈的手中还抱着一件水蓝色的衣服。 那是她今天所穿的连衣短裙,因为在侵蚀灾害中弄得脏兮兮的,好几处刮擦的痕迹,裙摆还破了洞,艾芙尼尔就将它放在了一边没有拿来洗。 “那、那件没法穿了吧……我本打算扔掉的……” “才不要,太浪费了。” 雪奈自顾自地走过来,在洗衣机前蹲下,偏着脑袋朝视窗里看去。 “是浅色的呀……那我直接放了。” “嗯……” 空气里属于雪奈的味道越发惹人意动,艾芙尼尔轻轻耸动鼻尖,心底荡开涟漪。 二人间泛起了微妙的气氛。 踌躇了片刻,艾芙尼尔忽然说道。 “那个……我去洗澡。” “哦……那……好吧,这样的话我就先回房间去了。” 雪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艾芙尼尔已经顾不得太多,逃也似的跑去了浴室。 拿好更换的衣服放在置物架,在浴缸里放满水,潦草地褪下衣物,艾芙尼尔一口气沉到了浴缸底部,直到再也憋不住气,艾芙尼尔鼓着泡泡从水面探出头来大口地喘气着。 头发全都弄湿了,脸色也因为憋气而不自然地潮红。 她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肉一把,掐得生疼。 竟然因为自己的妹妹心生动摇——作为一个姐姐来说,简直糟糕透了。 …… 雪奈看着艾芙尼尔慌慌张张的背影。 “什么嘛……还是把我当做女孩子来看的啊。” 她小声嘟囔着。 倒也是,毕竟一直以来都是以微妙的距离感一路走到今天,突然间将这之间的距离撤掉,哪怕是艾芙尼尔也会因此而感到无所是从。 但雪奈心底所想的是另一件事情。 雪奈轻轻嗅着残留着艾芙尼尔的气息的空气,轻轻地抿着唇瓣,手指在嘴角轻轻按下。 “女孩子吗……” 她爱慕着艾芙尼尔,可是当知道艾芙尼尔的身份之后,这一份爱慕令雪奈彷徨。 但无论如何,这一份心意,并没有因此消失。 …… ———————————— 夜晚是安静又清冷的。 艾芙尼尔斜斜地靠在卧室的床上,任由柔软的天鹅绒从身体的四周涌上来包裹着她。 她握着平板电脑,漫不经心地滑动着手指。 在离开组织之后,艾芙尼尔时不时都会拿起平板刷新一下网络上公示的信息。 虽然真崎雏妃说过,如果在艾芙尼尔休假的期间西京市又发生了无法轻松解决的侵蚀灾害或事故,那么真崎雏妃一定会第一时间联系她并说明情况。 那时候,艾芙尼尔会回到岗位,进行自己的工作。 在计划和休假以及其他人的生命此三者间,毫无疑问后者才是最重要最根本的。 但艾芙尼尔还是难免会有些担心。 而且…… 到底该怎么将自己一直以来隐瞒的事情全部坦白也困扰着她。 心底乱糟糟的,有一种像是失重一般的感觉。 叩叩—— 房门忽然被敲响。 “姐,你还醒着吗?” 是雪奈的声音,艾芙尼尔赶紧扔下了平板去开了门。 雪奈还穿着那身烟紫色的吊带裙,手中抱着枕头,从打开门面对面的角度,艾芙尼尔能径直看到她雪白幼嫩的脖颈和光滑的颈窝下若隐若现的柔和曲线。 空气中泛起好闻的味道,艾芙尼尔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有些不太敢看向雪奈,转而开口问道。 “原来雪奈你还没睡啊……有什么事吗?” “我……也没什么事……就是……” 雪奈垂着眼睫,声音轻轻的。 “可以让我进来姐姐房间坐一会儿吗?我睡不着……” “哎?” …… ———————————— 雪奈坐在床沿,紧紧地把枕头抱在胸前,漂亮的双脚从裙子底下伸出来,有一下没一下地勾着脚趾。 现在的她,正在艾芙尼尔的卧室里,坐在艾芙尼尔的床上。 因为忽然的悸动,没有多想就抱着枕头过来了。 结果却意外地没有被拒之门外。 总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上一次到别人卧室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呢……雪奈已经记不太清楚。 她性格孤僻,少言寡语,从小就没什么朋友。 以前小的时候倒是经常会来“哥哥”的房间里玩,偶尔也会不知不觉就躺在“哥哥”的床上睡着了。 但搬进这个公寓之后,进到姐姐的房间里来,这种体验雪奈还是第一次。 她们忽然搬家入住这所公寓的时间正巧是一年多以前,现在回忆起来雪奈便发现,艾芙尼尔也是在那个时候渐渐变得有名气起来的。 头顶的灯是不太适合卧室的明亮的白,墙面干净,地面也没有一丝积尘的痕迹,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像是微熟的某种水果发出的清澈的歆甜,和艾芙尼尔身上的淡淡的沐浴乳的味道。 塞满了书的书架,干净整洁的书桌,小小的一株肉芦荟,和半开的空荡荡的衣柜。 这个不大的房间里,面积利用率连一半都不到,简单的家具摆设令人感到舒适和轻松的同时,还彰示着空旷和单调感。 就像“柳濑直人”给人的感觉一样。 这就是艾芙尼尔的卧室,无处不满溢着艾芙尼尔的气息。 雪奈安静地收回视线,心底小鹿乱撞。 原来……坐在喜欢的人的卧室里,二人间的独处,比想象中还要紧张一些。 可是…… 这个让自己喜欢上的人,却是自己的姐姐。 雪奈垂着眼睫,将下巴埋在软绵绵的枕头里,挡住了她小半张干净的脸。 “姐姐……” 她轻轻开口。 “……现在还不睡吗?” “嘛,我还有点事情。” 艾芙尼尔背对着雪奈坐在电脑前,手指停在键盘上,她扭头看了一眼时钟。 “就已经半夜了吗……雪奈若是累了就早点休息吧,你明天学校还有课呢。” 这样说着,艾芙尼尔回过头来望了一眼,但很快又非常不自然地扭过头去。 “我睡不着……” 雪奈瓮声瓮气地呢喃着,视线不自觉地被艾芙尼尔的背影所黏住。 因为家里似乎没有准备女士的睡衣,艾芙尼尔穿着平时会穿的男士衣服,但正因为如此,艾芙尼尔的胸前可谓是相当之坦诚。 而且很微妙地平添了一份媚意。 虽然在此之前的每一天都平常地相处着,但此刻二人间的氛围却全然不同。 那种感觉很奇妙。 …… ———————————— 50、宁静 “姐姐,在你打算睡觉之前,我可以待在这里吗?” 雪奈低下头,问道。 一开始雪奈还很不习惯,但现在却不知不觉地开始称呼艾芙尼尔为姐姐,渐渐从一开始的刻意变得稍微自然一点。 说不定……在心底的某一处已经开始妥协了。 到底是怎样呢? “唔……” 艾芙尼尔有些许迟疑。 “可是我可能会稍微晚一点睡……” “我没关系,要是累了我自己会睡的。” “那……别睡得太晚。” “嗯。” 雪奈垂下视线,微微侧着身子,倚靠着床头。 “姐姐也是……别太晚了。” “好的。” 空气再次沉下来,响起有节奏的键盘敲击声。 雪奈默然地听着,发着呆。 其实雪奈很累,身体都快要散架了,但偏偏就是睡不着,这样靠着,虽然腰会有些别扭,但脖子会舒服很多。 心绪在沸腾。 不自觉地就踏进了艾芙尼尔的房间,和艾芙尼尔共处一室……这种事情此前她想都没想过。 她喜欢艾芙尼尔。 是作为爱情的意义上的倾慕,但……这个人同时又是她的姐姐,如果任凭这一份感情发酵,最后的自己一定会走上一条不会得到结果的道路的吧? 雪奈轻声叹息,目光漫无目的地盘桓了一圈,最后落在床头的枕头上。 那是艾芙尼尔的枕头。 很干净的,一点都不可爱的白色枕头,是那个人的风格。 枕头的中间部分稍稍陷下去一点,连着后面的床单也有些新的压痕褶皱,雪奈想起来,就在自己进来之前,艾芙尼尔似乎就一直躺在这里。 身后,就是姐姐刚刚才睡过的地方。 雪奈定定地注视着,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掌心轻轻地覆在上面。 枕头很软,纯棉质地,似乎因为主人已经离开了一段时间而没有留下那一丝体温,真实的触感从手心直达雪奈的心底。 不知不觉,自己已经和姐姐差不多身高了。 如果自己和姐姐面对面躺下,是不是目光相对的同时,也能恰恰好触碰到对方的脚尖呢? 手心能贴着手心,唇瓣能印着唇瓣,身体的每一寸都不会放过,都能被彼此的肌肤所触摸,能接纳彼此的温度。 这样的思绪悄然升起,立刻就占据了雪奈的脑海。 果然,喜欢是藏不住的,只要是接触到那个人的气息,就会不由自主地浮想联翩。 异样的悸动在心底蔓延,爬上雪奈的脖颈和脸颊。 呼吸变得发烫。 空气中还回荡着轻轻的键盘敲击声,雪奈小心地抬起视线,看向艾芙尼尔的背影。 艾芙尼尔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干涸的喉咙吞咽了一下。 鬼使神差地,雪奈像是做贼一样,悄悄地躺下,斜斜地枕在艾芙尼尔的枕头上。 好好闻…… 属于艾芙尼尔的好闻味道被一下从棉絮里挤了出来,清香萦绕在耳畔和鼻尖,与她的呼吸和发丝交融纏綿,像是一层层雪花包裹着她。 雪奈一阵恍惚。 似乎是回到了那个时候,枕在艾芙尼尔的肩上,嗅着她的发香。 像是迎着暖春的微风,仿佛每一个细胞都被青翠的绿叶拂过,雪奈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宁静。 在自己的房间的时候,充斥着心底的紧张、悸动和期待,还有不安、焦躁和踌躇,这些无法言喻的心绪在心底发酵,撕扯着雪奈的心。 但沉浸在艾芙尼尔的气息里,这一切思绪忽然被一扫而空。 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 一天累积的疲劳一口气攀着每一寸肌肉涌上脑海。 不由自主地,雪奈轻轻闭上了眼。 不一会儿就沉沉地睡着了。 …… ———————————— “抱歉,虽然现在时间有些晚了,但是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趁现在、在这里坦白和道歉。” “这件事情关系到我,和我妹妹。我隐瞒了很久,并一直都在不断逃避着……” “其实……” …… 平铺直叙,并没有丰富的情感措辞和修饰,只是以诉说的口吻讲述着自己的事情,以及巧妙地把可能出现的舆论的尖刀对准了自己。 艾芙尼尔没有像傻瓜一样把自己和雪奈的真实身份坦白。短短几百字,只是以非常简短的形式将她所隐瞒的那些关于“绝对适格者”的事情表述出来,然后在末尾道了歉。 虽然有些潦草和单薄,但无论如何,这篇“坦白信”至此就算完成了。 艾芙尼尔最后检视了一遍,没有发现错别字,然后她将编辑的内容复制到个人状态栏里,踌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按下了回车键更新了账号上的个人状态。 “呼……” 没由来地,艾芙尼尔松了口气。 发布的账号是平时使用的官方个人社交账号,面向所有人公开,不论是作为“魔法少女·艾芙尼尔”还是作为“代理人·艾芙尼尔”的活动信息以及公告都会在这个账号上做出更新,作为艾芙尼尔的唯一官方账号,这里发布的内容都具有相当大的权重和可信度。 所以说,发布在这里一定会引起别人的关注,并能很快握住话题度,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把自己想要传达的事情快速散布出去。 艾芙尼尔瞥了一眼账号的关注人数。 近二十万,也就是说,这个账号毫无疑问拥有足够引起人关注的重量。 “虽然之前就有些在意了,但这个数量总觉得有些夸张啊……” 艾芙尼尔微妙地自语着。 平时的时候艾芙尼尔并没有怎么刻意去打理过这个账号,只是配合着四野见奈美的要求发布了一些活动预告或者转载一些侵蚀相关的科普栏目,或者偶尔闲暇的时候分享一下个人状态。 但不知不觉地,艾芙尼尔已经收获了如此大量的关注者。 而其他的代理人,要么干脆没有设立官方账号,要么关注度只有几千过万,就连组织官方账号的关注人数也才堪堪八万出头。 正如真崎雏妃所说,艾芙尼尔积累下来的人气不可小觑。 作为打造代理人偶像的企划来说,艾芙尼尔毫无疑问是合格的,虽说某种程度上算是投机取巧,但通过这样的方式进行相关的宣传工作或是说排解精神压力,也确实地起到了正面的作用。 艾芙尼尔叹了口气,不再去想这些乱麻一般的事情,双手交叉着举过头顶,打了个哈欠。 叮咚—— 艾芙尼尔听到了来自电脑的提示音。 明明才发布过了十来秒钟,屏幕的角落就弹出了评论和转载通知,然后窗口的消息数量就像是找到了食物倾巢而出的蚂蚁一般一口气飙升到“99+”。 艾芙尼尔扯了扯嘴角。 ——明明已经晚上一点钟了,这些人难道白天不上班不学習的吗?怎么还没睡? 等到明天,评论和转载数量一定会变得非常可怕的吧? 讨伐声也会一口气塞满耳朵。 艾芙尼尔垂下肩膀,揉了揉,没有点开那些消息查看,直接把电脑关了机。 “听天由命吧……” 真是抱歉了,四野见奈美,你一直以来的努力很快就要打水漂了——艾芙尼尔从内心向作为经纪人支持着自己的四野见奈美道歉。 发生了这种事情,艾芙尼尔作为代理人偶像的生涯大概至此为止了吧? 莫名地感到了落寞。 虽然并没有非常喜欢这一份工作,但果然,不论对象是什么,何种形式,人总是習惯性地讨厌失去的。 但对艾芙尼尔来说,就算失去自己的一切,也绝对无法和雪奈相提并论。 说起来,雪奈还在这里。 “雪奈,我这边做完了,你可以去睡了哟。” 艾芙尼尔慵懒地开口道。 但并没有得到回应。 艾芙尼尔侧过头来,向床上望去,才发现雪奈正斜斜地躺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 ———————————— 51、夜色 “看来是真累了啊……” 昨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对雪奈来说,大概平时習以为常的一切都一口气变得一团糟了吧。 所以才会像小时候一样地跑到自己房间来。 艾芙尼尔轻叹口气,轻手轻脚地起身,拉上窗帘,又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点,然后来到床沿,小心翼翼地坐下。 雪奈恬静地睡着,怀里抱着枕头,轻缓地起伏着,仔细地去听的话还能听到她柔和的呼吸声。 安静,美丽。 这样的睡颜到底多久没有见过了呢…… 在雪奈还小的时候是经常见到的、習以为常的景色,再后来,恍然间回过头来的时候却不知不觉地变得模糊了。 直到昨天,雪奈在自己面前流下泪来。 艾芙尼尔又陡然发现其实自己和雪奈的距离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遥远。 雪奈。 艾芙尼尔伸出手,像是要去捉住一只蜻蜓一般,轻轻地拨开雪奈嘴角的发。 沉睡的少女的模样渐渐和记忆中那个欢快地笑着的女孩重合,艾芙尼尔的目光不自觉地变得柔和。 艾芙尼尔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已经这时候了。 干涩的倦意塞满眼角。 是该睡觉了。 但自己的床被雪奈占着,艾芙尼尔想了想,打上了沙发的主意,沙发就在客厅,如果只是睡一晚来说的话,软软的也还算舒适。 艾芙尼尔顿了顿,踌躇地,轻轻地将雪奈挂在床沿外的小脚捧起,放在床上。 雪奈双手抓着枕头,但艾芙尼尔很轻易地就把枕头从雪奈的臂弯了扯了出来。 她将枕头放在一旁,起身关灯,房间变得一片漆黑,只有从客厅漏进来的一丝光亮。 艾芙尼尔打开房门,刚准备离开,想了想,又折回来拿出两床薄毯。 一个为雪奈盖上,轻轻掖了掖,另一个留给自己在沙发上用。 “雪奈,晚安。” 艾芙尼尔抱着薄毯温和地笑了笑,她再次起身准备离开,但小拇指却忽然一沉,被一双温软的小手给紧紧勾住。 “姐姐……” 似有若无的嘤咛划破空气的宁静,借着客厅投进来的昏暗的光,艾芙尼尔对上了一双噙着困倦的朦胧眼眸。 不知道什么时候雪奈已经醒过来了。 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 “雪奈……你醒了啊?” 睡意忽然就被一扫而空,艾芙尼尔喉咙一咽,尴尬地小声说道。 “抱歉……吵到你了……” 雪奈的眼角因为困顿而泛起微澜,紧紧地抓着艾芙尼尔的手指,视线落在艾芙尼尔手中的薄毯上。 “姐姐准备去哪里?” …… ———————————— “姐姐要去哪里?” 雪奈与艾芙尼尔相顾无言。 “能陪我吗?就一会儿……” 看着雪奈清冷的脸颊浮现失落和动摇,一时间,艾芙尼尔卡了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不想吵醒你所以我自己去睡沙发”——这种话听起来就很有生疏和距离感,艾芙尼尔首先就把这样的回答否决了。 但她手中的薄毯和客厅的灯光已经出卖了她。 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 “姐姐。” 雪奈轻声呼唤着。 一阵布料摩挲的窸窣的声响起,雪奈勾着艾芙尼尔的小拇指,在床上坐起身来。薄毯从她幼嫩的肌肤上滑下,客厅的灯光从她的脖颈掠过,雪白的肩膀上肩带只剩了一边。 灯光成了纱幔帷幕,一丝一缕,半遮半掩,恰恰好从艾芙尼尔的角度看下去,视线刚好隐隐约约会滑进雪奈脖颈下的衣衫里。 艾芙尼尔装作没看到地移开视线,心跳却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姐姐不愿意和我睡吗?” 到底是因为心底的不满,还是因为心底的侥幸,雪奈在自己意识到之前便问出了这样的话。 她感受着来自艾芙尼尔的指间的温度,垂下眼睫。 刚睡醒的人和将要入睡的人之间,皮肤的温度果然是有区别的。 艾芙尼尔的手,比雪奈自己的要暖和许多,那温度透过手心直达心底,像是冬日里的暖阳,令雪融化。 每当和姐姐相处时,那一份悸动的心情便会挤满胸腔。 事到如今,这一份货真价实的感情也早就没有什么好的借口搪塞敷衍过去了,可这样汹涌而来的心情,她却没有去回应的资格。 但她们是姐妹。 是单恋。 这样的路要是不顾一切地走下去毫无疑问会踏下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也不是不愿意……” 艾芙尼尔偏着头,矢口否认,眼睛却不知道在看哪里。 “只是雪奈也长大了,我觉得……你说不定会讨厌和我睡一张床什么的……这样的事情也……” “我没说不喜欢。” 雪奈执拗地抓着艾芙尼尔的手指,打断了她的话。 “反正我们以前也一起睡过吧……如果是姐姐和妹妹的话,经常会有这种时候吧?” 艾芙尼尔再次卡了壳。 这下怎么办?——艾芙尼尔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以前的确经常一起入睡,但现在的情况显然没法和那时候一样。 艾芙尼尔在成长,雪奈也是,从前那个俏皮的小丫头现在抽条成了窈窕少女,那青涩的肌肤透着恰到好处的妩媚,这样的雪奈已经令艾芙尼尔无法平静以待了。 更别说睡在同一张床上。 明明自己是姐姐,结果却因为妹妹而心生动摇,那顷刻间塞满胸膛的悸动令艾芙尼尔慌了神。 她们明明是姐妹才对,结果却似乎有什么其他的感情正在萌芽。 那一目了然的感情令艾芙尼尔毛骨悚然。 “姐姐不在的话,我睡不着。” “我就在这里陪你……” “上来。” 手中的薄毯被夺了去,扔在了一边。 艾芙尼尔无路可逃,她喉咙动了动,只得硬着头皮坐下,扔下拖鞋。 然后爬上了床。 我是姐姐我是姐姐我是姐姐。 她是妹妹她是妹妹她是妹妹。 艾芙尼尔这样安慰着自己,慢慢地稍微冷静下来不少。只是简简单单地睡在一张床上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能和最喜欢的妹妹再次拉近到这个距离,非常令人开心,所以除此之外的事情一概不需要去考虑,满怀着幸福入眠就好了。 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艾芙尼尔尽量不去碰到雪奈,在雪奈让出的一块地方躺下。 床是单人床的规格,算不得大,但艾芙尼尔和雪奈都很瘦,二人并排躺下也不会觉得拥挤。 但想了想,艾芙尼尔还是从平躺改为侧躺,背对着雪奈。 这样会稍微放松一些。 很快,房间再次陷入安静。 但艾芙尼尔睡意全无。床单上还遗留着雪奈的体温,和淡淡的馨香,背后隐约传来温热柔和的触感。 那是雪奈的腿还是雪奈的手呢? 好陌生的温度。 忽然,一只手从艾芙尼尔的腰间穿过,如丝帛滑过一般的触感顿时令艾芙尼尔绷紧了身子。 那只手在艾芙尼尔身前略微停顿,然后扯过了薄毯为艾芙尼尔盖上。 这样啊—— 艾芙尼尔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但下一秒,她浑身一紧——那只手并没有退回去,而是在为艾芙尼尔盖好薄毯后顺着脖颈和锁骨往下滑去。 那只手拂过她僵硬的手臂和腰肢,每一次掠过布料而肌肤相触时都让艾芙尼尔心脏停跳一拍。 然后那只手撩开了她的衣角,轻轻地搂住了她,像是得寸进尺的,腿腹传来的光滑的触感,一条光滑的腿也挤了过来。 “雪、雪奈……” 艾芙尼尔小声地轻呼,她几乎能感觉到自己心脏的雀跃,可是又充斥着陌生的心悸。 “让我抱一会儿……” 雪奈的声音轻轻地,落入了夜色里。 …… ———————————— 52、交织 “让我抱一会儿……” 雪奈的声音轻轻的,像是被扬起的羽毛,那涌上心头的轻颤立刻就让艾芙尼尔丧失了回绝的力气。 那湿热的呼吸近在咫尺,吹在艾芙尼尔的脖颈间,弥漫着独属于雪奈的清甜气息。艾芙尼尔死死地闭着眼睛,双手无处安放,紧紧地捏着,心脏都快要蹦出来。 但雪奈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这样紧紧搂着艾芙尼尔,安静下来,这令艾芙尼尔也稍稍放松了些。 艾芙尼尔想问,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最后只能装作睡觉。 而雪奈,则是在夜色里静静地注视着自己身前的这个既是姐姐又是自己的单恋对象的少女。 艾芙尼尔是和自己不一样的,她这样对自己说着。 她对艾芙尼尔的感情,即便已经掺进了亲情的部分,原本的爱慕也不曾改变过,反倒因为某种纠葛与发酵而变得越发抑制不住。而艾芙尼尔不一样,她看起来既不会感到兴奋,也不会感到心跳不已,和站在“那一边”的自己有着巨大的温差。 温差会令玻璃起雾,人与人之间也是一样。 “姐姐,晚安……” 雪奈轻轻地搂着艾芙尼尔。 “晚安……” 声音都快要走了调,艾芙尼尔也回答着。 再之后,便是彻底的安静了。 艾芙尼尔和雪奈,心底放着完全不一样的事情,在二人互相交织又相互错开的思绪里,伴随着渐深的夜色,缓缓睡去。 …… ———————————— 雪奈是被闹钟叫醒的。 “雪奈……” “起床了哟。”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不去,还带着似有若无的煎蛋饼的香味。 “再不起来待会儿上学就要迟到了。” 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雪奈看到艾芙尼尔正站在自己的床边,艾芙尼尔早已经穿戴得整整齐齐。 “……” 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雪奈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伸直手臂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困顿和疲惫在胸口翻来覆去地搅动着,很闷,有些难受,她捂着胸口,挪到床边,将脚塞进拖鞋里,她抬起视线,向艾芙尼尔望去。 不经意地,雪奈注意到了艾芙尼尔眼眶下的黑眼圈。 昨晚危险的床上心事还在胸口吊着,雪奈仍然记得自己是抱着艾芙尼尔睡着的,结果艾芙尼尔是什么时候起床离开的都不知道。 “早餐已经做好了。” 艾芙尼尔手中拿着雪奈的校服,她本来是来叫醒雪奈的,结果一不小心便和雪奈对视了。 雪奈慵懒的睡颜和湿润朦胧的眼眸令艾芙尼尔呼吸一滞。 昨夜的事情再次袭上眼前,那双不安分的手的触感还仿佛仍然游走在自己的腰侧,雪奈的呼吸仿佛在她的耳廓拂过,古怪的感觉令她脸颊发烫。 “校、校服就放在这里了……快起来吧,待会儿早餐凉了……” 艾芙尼尔慌张地将放在雪奈枕边,拿来遥控关了空调,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雪奈安静地坐在床上,望着艾芙尼尔逃开的背影,轻轻地勾起唇角。 …… 空气中飘着早餐的淡香味。 雪奈站在洗漱台前,刷了牙之后,便穿好校服开始梳理睡乱了的头发。 “呼……” 她叹了口气,揉了揉心口。 有些胸闷,没有多想,雪奈洗漱打理完毕,来到客厅。 餐桌上,整齐地摆着早餐和饮料。 雪奈并没有坐下,而是下意识地寻找艾芙尼尔的身影,然后看到艾芙尼尔正站在卧室里的窗前,唰——地一下,拉开了窗帘。 窗外的阳光像是开闸泄下的水,不遗余力地冲进了屋内,视野一下就被照得敞亮。 艾芙尼尔把窗户推开,涌进晨间的清爽空气。她踮起脚,慵懒地抬起手,享受地拉伸着身子,漏出可爱的嘤咛。 雪奈鬼使神差地放慢了脚步,定定地望着艾芙尼尔的背影。 艾芙尼尔也看到了她,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今天天气还蛮不错的,待会儿……我送你去学校吧。” “嗯……” 雪奈被窗前的人儿晃得眯起了眼睛,没太自觉地就点了点头。 …… ———————————— 二人收拾了一下便出了门。 车就停在楼下,一个眼熟过很多次的车库里。 雪奈窝在副驾驶上,瘪着嘴角,像是查岗的妻子一般目光微妙地望着艾芙尼尔。 “原来……这是我们家的停车库吗……” 这种事情,之前她一直都不知道。 这个车库就在她们居住的单元楼的正下方,每一次回家或出门的时候都会瞥到一眼,但结果这就是自己家的车库什么的……这样的事情现在突然告诉雪奈雪奈反倒有些不适应,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看惯了的某个漂亮女孩子,突然被告知是自己的姐姐一样。 没错,说的就是艾芙尼尔。 一口气经历的古怪事情太多,雪奈差不多也快要对惊讶这种感情完全免疫了。 “唔……因为想着偶尔也会用到车,所以当时买房子的时候就一齐安置了……” 艾芙尼尔解释着,一边缓缓地将车开出。 盯—— 雪奈定定地望着艾芙尼尔,一字一顿地开口。 “——买?姐姐你以前不是说,这是租住的吗?” “那个嘛……” 艾芙尼尔讪讪一笑,虽然是有意说漏嘴的,但雪奈在这方面还真是一刻也不放松。 事到如今,其实也没什么好藏的了。 “就是买的……因为刚好有空余的楼盘嘛,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而且当时也刚好需要换一个治安好一点的地方,就买了。” 说得真是风轻云淡,要知道这块地方的楼盘可是定位中高端的小区,价格自然也不会低,要是租住的话以伯父母那边打来的钱还算宽裕,但购买的话以这点定时入账的钱来说理所当然是做不到的。 “姐姐,你……果然是很有钱的吧?” “如果以平均水平来对比的话,我的确还蛮有钱的……” 艾芙尼尔也不否认,没心没肺地一笑。 不如说,代理人都蛮有钱的,而艾芙尼尔拿两份工资,理所当然还要在此之上,就算是抛开那划拨给城市管理资金与捐献出去的部分,留存到艾芙尼尔手中的钱都是夸张的多。 “姐姐你是笨蛋吗……” 雪奈撇撇嘴,嘟囔着。 倒也不是不满,只是总感觉一直以来都被蒙在鼓里的自己有些可怜罢了。 一定是这样。 “对了,这个给你。” 艾芙尼尔单手握着方向盘,拿出一台手机,递给雪奈。 “你的手机坏了,我之前找人问了一下,貌似也不太好修……但你在学校没有手机的话我有些不放心,在给你新买之前先用用这台可以吗?” 雪奈接过手机,捧在手里。 她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艾芙尼尔平日里所使用的那一台手机。 手机表面很干净,屏幕和侧面有轻微的使用痕迹,手指不自觉地在手机上摩挲着,因为刚从艾芙尼尔的口袋里拿出来,还带有些微的体温余热。 艾芙尼尔瞥来一眼,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 “有些旧了……只是能用的程度,暂时拿它将就一下吧,希望你不嫌弃。等晚上有时间了就带你去买一台新的。” “不去。” 雪奈将手机收起来,瘪瘪嘴,一口回绝了。 “要是重买一台的话又要选来选去的,麻烦死了,我才懒得去。我就用这个好了。” 她埋着视线,微不可查地露出笑意。 …… ———————————— 53、早晨 友澄女子学园在整个西京市十余所中学中来说也是排名相当靠前的院校。 这里学风严谨,师资力量可靠,重视文化与礼仪教育,仅仅只是走在学园里,都能感受到浓厚的典雅的气息,在这里就读的学生们也常常会被人以“优雅而礼貌”赞扬。 因为这些原因,友澄女子学园也经常被称为“大小姐学院”。 汐见雪奈就在这里就读。 早晨的时候路上的车辆和行人都仿佛变得寂清了一些,艾芙尼尔将车开到校门口附近,寻找着地方停车。 “在这附近就可以了吗?” “接下来我自己走过去就好了。” “那行,那么在学校的时候有什么事情就直接打我电话。” “嗯……” 雪奈点头,将手机放在通勤包里,她检视了一遍通勤包里的课本,犹豫地将通勤包的拉链拉上,抬起眼帘瞧了艾芙尼尔一眼。 “姐姐……” “嗯?” 艾芙尼尔侧过脸来,好看的脸颊映在雪奈的眸子里,鸦羽般的发丝下,左耳的星星耳钉若隐若现。 雪奈垂下视线。 她突然好想让艾芙尼尔再一次摸一摸自己的头,再抱一抱自己。 但这种事情没法坦诚地说出口,最终她也只是抿了抿唇,将心底的愿景埋在心底。 “没什么……姐,那我走了。” 雪奈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艾芙尼尔注视着雪奈,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 街道边的人行道上皆是过往的学生,早晨正是人流的高峰期,青春的少女们结伴而行,互相微笑着道早安和问好。 学校这种地方,艾芙尼尔作为代理人偶像也来过几回,但无论如何已经找不到当初上学时那样的感觉了。 在大学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艾芙尼尔就自行断了与同学及朋友们的联系,换了住址和号码,然后再也没见过。西京这个城市,说大也不大,但若是想要将一个人彻底淹没的话,仍旧绰绰有余。 艾芙尼尔收回目光,叹了口气。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些多愁善感了。 不再多想,艾芙尼尔握着方向盘,又瞥了一眼雪奈离开的方向,然后发动了车。 …… 雪奈看着那辆银白色的车消失在街道转角。 上一次姐姐送她去学校那都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因为二人就读的学校方向不同,艾芙尼尔为雪奈准备好早餐之后,二人在车站前就会分开。 所以,当听到艾芙尼尔说要送她上学的时候,她很高兴。 同时也有些落寞。 说到底,雪奈真正想要的可能并不止于此……但也没法伸手去触碰。 雪奈垂下头,转身向学校里走去。 三三两两的学生从她身旁走过,雪奈看到,还有人互相拉着手,以非常亲密的距离结伴前行。 “汐见同学,早上好!” 才刚刚迈开脚步,身后忽然传来打招呼的声音,脚步声靠近了,然后雪奈的身旁便出现一个人。 她就是雪奈在班上最好的朋友,花奏琴音。 因为雪奈是不太喜欢与人接近的性格,所以一直以来雪奈的朋友都不多,初中一毕业,大家便都断了联系。 花奏琴音是雪奈在高中以来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算是少有的能和雪奈走得很近的人。 “花奏同学,早上好……” 雪奈也冲着花奏琴音打了招呼,二人默契地走在一起,向学校里走去。 “真巧啊,能在这里遇见汐见同学。” 花奏琴音的目光从雪奈的身上扫了又扫,仿佛松了口气。 “听说昨天会场那边发生了侵蚀灾害,我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可吓死我了。” “抱歉啊……昨天在撤离的时候手机不小心摔坏了,所以……” “没事啦,总之,你没什么事可真是太好了。” 花奏琴音眯着眼笑,顿了顿,却陡然发问。 “对了,说起来,那辆车是谁的呀?” “那辆车?” “就是送你上学来的那辆车啊。” “原来你看到了呀……” 雪奈下意识地移开视线,但看到雪奈的不自然的表情的花奏琴音却立刻燃起了更高的兴致。 她挽住雪奈的手臂,两眼发光。 “当然的吧……那辆车可不简单!虽然我对这方面不太了解,但唯独价格是没法欺骗人的。所以,快说说嘛,那辆车里面的人莫非是汐见同学的男朋友吗?” “哈?为什么是……男朋友?” “因为,我觉得如果是以你的容貌的话,男朋友理应值这个价。” “这是什么脑回路啊??” 雪奈哑然失笑。 在其他人的眼里,花奏琴音是与这个学校非常相称的优等生。 优秀的成绩,端正的相貌,优雅的谈吐,如春日暖阳一般温煦的笑容。 漆黑的泼墨般整齐地垂至腰间的柔顺长发,只是出现在其他人的眼中就会立刻被与端庄秀气的大家小姐所联系起来,她的外表就是如此地“乖乖女”风格。 但事实上,她真实一面却是十足的“小恶魔”。 但一人两面什么的,其实很常见就是了——比如雪奈在后援团里打造的形象就完全不像她自己。 “那是我姐姐,才不是什么男朋友。” 不知道心底升起的那一抹奇怪的心绪是骄傲还是落寞,雪奈以平平无奇的语气解释道。 “咿?汐见同学的姐姐?” 得到答案的花奏琴音有些好奇地眨眨眼。 “你什么时候有个姐姐了?” “说来话长。” 哥哥变姐姐,大变活人都不带这么玩的,而且还涉及到秩序者组织那边的事情雪奈当然没法和花奏琴音解释。 她模棱两可地敷衍道。 “但总之,她是我姐姐,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和她一起住了。” 花奏琴音咂咂嘴。 “真的假的……” “爱信不信!” 雪奈小脸一翘,加快了脚步。 “诶,我信!我信还不行嘛,等等我啦!” …… 来到教室时,教室里已经来了许多同学。 “我先回座位去了哟!” “嗯。” 花奏琴音摆摆手,向她的座位走去。 雪奈放下通勤包拿出第一节课课程的教材,然后整个人趴在课桌上休息。 胸口仍旧有些闷,一直都没见好转。 或许休息一下能稍微轻松点。 这时—— “喂喂,你看了吗?那个艾芙尼尔凌晨更新了个人状态……” 手中的动作一顿,雪奈微微侧目。 …… ———————————— 54、意外 隔着两个座位,几名女生正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什么,雪奈从她们的嘴中听到了在意的词。 “真的假的,艾芙尼尔酱会做出这种事情吗……实在无法想象……” 其中一名女生表情诧异地捂住嘴。 “不,我倒也不是觉得讨厌什么的,只是听到这种事情理所当然会觉得惊讶吧……” “我也……倒不如说,我觉得她好帅啊……” “哈!?不是……不对劲,你脑袋究竟怎么了?” “太失礼了,我可是认真的。” 那名女生一副花痴的模样,双手合十,仿佛在祈祷一般肃穆地注视着只有一个电灯管的天花板。 “你想啊,如果你是她妹妹,她是你姐姐,表面上你们每天都过着平淡无奇的姐妹生活,互相欢笑取暖,但背地里,她却像骑士一样穿上铠甲站在你的背后为你披荆斩棘,怎么样,是不是感觉自己就像是灰姑娘一般,突然间就浪漫起来了?” “不,怎么听都是一个非常残酷的故事好吗?” “嘛,虽然我不是她粉丝啦,但我觉得,这才像是一个真实的人不是吗……” “话虽这么说啦……” “喂喂,从发布状态到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艾芙尼尔都没有公布其他的信息,她好像没有再对此做出其他回应的打算了……” “说不定再也不会了。” 另一个女生摆弄着手机,面色有些古怪,她将手机翻过来让其他人都能看到。 “秩序者官方通告,今天上午刚发出来的,大致内容我看了一下,其实就是一件事情:艾芙尼尔被停职了。” “——咿???” 几个少女忽然炸开了锅。 雪奈静静地听着,将脸埋在了臂弯了。 “非常残酷的故事啊……” 她喃喃着,垂下眼睫。 原来在别人眼里,自己和姐姐之间是这样的。 …… ———————————— 时间走到十一点半,上午的课程马上就要迎来结束。 雪奈微微眯着眼,将课程所讲到的内容做成笔记,娟细的小字整齐地在书页上铺开。 “中午去食堂吗?” “我带了便当,所以今天就不去了。” 邻桌的同学窸窣的说话声落在雪奈的耳朵里。 “喂喂,不要传去那边啊拜托!” “抱歉抱歉,我的失误。” 窗外,操场上打篮球的人的说话声也能清晰地听到。 笔尖从纸页上唰唰地划过的声音、翻书的声音、衣料摩擦的声音、开小差的声音、鸟鸣的声音、风吹的声音、树叶窸窣地抖动的声音。 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上课的时候原来有这么喧闹吗? 雪奈皱着眉,只觉得有些烦闷,她放下笔揉了揉鼻梁。 或许是因为昨晚没有休息好吧……其实从早上开始她的胸口就一直有些不适,这种感觉很轻微,似有若无,像是潮汐起落一般时显时隐。 所以精神状态不佳,上课也因此有些沉不下心来,老是会注意到其他的东西。 可鼻尖萦绕着不知道谁偷偷拿出的零食的气味,隔了好几个座位的同学传着纸条只是瞥了一眼便将内容看得一清二楚。 这样的感觉很奇妙,令人匪夷所思。 比起没休息好,反倒是有些沉浸到昨天变身菲菲娜之后的那短暂的时间里了一样。 共鸣之后就会这样吗? 雪奈不知道,或许姐姐会知道,但现在姐姐也不在身边。 “好了,这堂课就上到这里,之后有一件事情需要公布。” 这时候,年轻的国文老师兼班主任合上手中的教本,放下粉笔,开口道。 “上周的时候,因为侵蚀灾害的缘故家长会被意外中断,后来经过委员会讨论,我们仍旧决定将家长会再次召开,时间定在后天,也就是周三的下午三点,因此……” “终于来了吗……果然,我就知道逃不掉。” “好烦啊,上一次我爸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结果没办成,现在又要……” 老师的话音还没落下,班上的同学就交头接耳起来,以至于雪奈甚至都没听清老师之后的话。 “家长会吗……” 雪奈目光眺望着窗外,喃喃着。 这一次姐姐会来吗? …… 下午的体育课是排球训练,临近期末考试,班上的同学也积极了几分,对抗赛打的有来有回。 “蓝方得分。” 老师吹响哨,高高举起左手,看向雪奈这边,再次吹哨。 “换位。” 雪奈挪动脚步,站在网前,微微屈身,她看到花奏琴音就站在对面冲着她笑。 就好像在说,“刚才的一球打得漂亮”一样。 雪奈也有些无奈地回以微笑。 刚才的一球确实漂亮,但偶尔才能打出这样的好球的雪奈与总是能发挥出这种水平的花奏琴音是不一样的。 平时的时候,最终取得胜利的队伍一定是花奏琴音所在的队,毫无悬念。 雪奈只不过在学習上的排名要比琴音稍稍高了一点,花奏琴音的体育要比雪奈优秀得多,在雪奈看来,刚才自己的那一球完全是意外,连雪奈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能完成那种动作。 而且…… 雪奈的超常发挥她自己心底也有想过,大概是和自己上午时注意到的身体的变化有关。 五感变得敏锐了,理所当然的,身体能力也稍微优秀了一点,这就像是开了作弊器提升了数值再打游戏一样,只要这样一想反倒让雪奈高兴不起来。 老师再次吹哨,掐断了雪奈的思绪。 发球了。 砰—— 球笔直地从头顶掠过,然后砰地一声,再度弹起。 “我来!” 身旁的人队友喊了一声,前踏一步,将球接了过去。 对方也不甘示弱,球又飞了过来。 明明是非常刁钻的角度,但在雪奈的视线里,球却像是飘动的气球慢悠悠地在晃动一般。 她抿抿唇,呼吸停滞的一瞬间,向前跨步,然后高高跃起。视线不可思议地越过了球网,雪奈抬起手臂,用力扣下。 砰—— 巨大的声响在手心炸开,明明是与平时相差无几的出力,但结果大不相同。 那一瞬间从手心传来的触感在手臂肌肉上快速扩散,雪奈都为自己一瞬间爆发的力量所吓住,球以肉眼都有些捕捉不清的速度猛地砸下,而于此同时,女生们的尖叫声也一口气地在耳边炸开了。 “啊——花奏同学!!” “花奏同学!!你没事吧!” “老师……” 那一球,被花奏琴音所接住。 但仓促之下的行动只让她来得及准确地找到了球的落点,还没有调整好姿势的她以不合适地角度抬起了双臂,结果就是,飞速扣下的球以同样吓人的速度回弹,正中了她的下颌。 雪奈站在原地,看着晕厥倒地的花奏琴音和慌张地围上去的同学,愣住了。 …… ———————————— 55、花奏琴音 艾芙尼尔正坐在咖啡厅里,看着窗外愣神。 虽说是假期,但艾芙尼尔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或者说,如果没有任务需要出战的话,艾芙尼尔一直都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平时的时候她一定会在不间断的训练中度过这段时间,对于代理人来说,不论是何等程度的训练或是如何巨量的能量摄入都不会令她们的体型发生改变,但研究表明,合理的体能训练其实能增强她们的体力与力量值,所以对于每一个代理人来说,训练都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但现在的艾芙尼尔被“停职”了,现在跑去总部借用训练房实在有些奇怪。 上午的时候,艾芙尼尔去了一趟医院,看望了楓鈴诗音和椎名凛(芙岚),并委婉地询问了椎名凛“愿不愿意在结束治疗之后退出代理人的职务”,但得到的回答是“绝对不可能”,艾芙尼尔没有多想,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安慰她好好养伤之后便离开了。 艾芙尼尔选择尊重椎名凛的决定,正如她至今也没有剥去楓鈴诗音的代理人身份一样,这是对身任这一职务的战士的尊重。这对艾芙尼尔来说也是一样,艾芙尼尔加入代理人的初衷当然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妹妹,但她一路走到现在,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为了单纯的目标而前行的少女,每个人都会被置身无数的羁绊之中,这是她们前进的枷锁,却同时也是战斗的力量,对于代理人来说,这已经是无可分离的自身的一部分了。 离开医院,艾芙尼尔忽然想起,因为女士的服装多半都放在总部自己的房间里,所以公寓里并没有女士睡衣,换洗的衣物也少得可怜,于是她又去了一趟购物步行街,买了好几件衣服和内衣裤。 随便找了个地方吃了中饭,艾芙尼尔便来到了这个咖啡厅里,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在平板上翻看着社交账号上的评论。出乎意料的,网络上的风向似乎和她想象的有些不一样?但还没来得及细看,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为雪奈的班主任,艾芙尼尔微微蹙眉,接通。 “您好!请问是柳濑先生吗?” 对方似乎有些焦急。 “不知道您有空来一趟学校没有……雪奈她……” 弄伤了同学? …… ————————————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水的味道。 雪奈坐在诊疗床前,看着床上的花奏琴音,面色沉郁。 花奏琴音左手绑着绷带,脸颊下方还抹了药,但仍旧能清楚地看到皮肤下的淤肿,清秀好看的脸被这难看的药渍和淤青破坏得一点不剩。 周围围着好几个同班同学,面色担忧。 “那我们就先回去上课了,花奏同学一定要好好休息,祝早日康复。” “嗯,谢谢,再见!” 花奏琴音回答。 同学们离开了,雪奈留了下来。 “走了呀……” 花奏琴音看着同学们离开保健室,深吸口气,勉勉强强地打了个哈欠。 “一直被围着也很累人啊。啊,对了,雪奈,你不回教室没关系吗?” “现在还是下课时间。” 雪奈说道。 “再说了,老师同意让我在这里照看你,反正我的学分也足够了,偶尔翘课一次也没什么关系。” 花奏琴音的伤比想象中都要严重很多,短暂晕厥,左前臂骨裂、软组织损伤,下颌挫伤——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橡胶皮革的球能造成的伤势,反倒像是被什么钝器用力锤击了一下。 但那一球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令人耳膜生颤的炸响现在依旧盘桓在雪奈的脑海。 受伤后,花奏琴音立刻就被搀扶着带来了保健室,雪奈负责照看她。 “是这样啊……” “那个……花奏同学,对不起,把你弄伤了……” “汐见同学不需要道歉啦。” 花奏琴音展颜笑了笑,又像是扯到了伤口一般龇牙咧嘴。 雪奈默不作声,只是垂下视线。 “好啦,好啦,你不要摆出那样的表情啦,只不过一点小事罢了。我小的时候训练中也经常受伤,和这个比起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我早习惯了。” “这不一样。” 或许在花奏琴音看来这一切只是意外,但雪奈心底却非常清楚,那时候的自己完全控制不了手中的力量,所以才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雪奈张开手指,盯着自己的手心。 皮肤干净指节纤细,她的手和其他女生的手并没有什么不同,但那喷涌而出的无法控制的力量却让她意识到自己一定是哪里发生了变化。 即便不是故意的,她也确实伤害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老实说啊,雪奈,那一球真的吓了我一跳,那漂亮的动作就像是为排球比赛量身定做的一样……啊,对了!” 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令人兴奋的事情,花奏直直地看向雪奈。 “要不汐见同学和我一起去校队吧!你这么厉害的人一定会是主力选手哦!” “才不去。” 雪奈白了花奏琴音一眼,扭过头去。 “为什么嘛!” “汐见同学,花奏同学,保健室里请保持安静哦。” 医生的声音从里侧的房间传来,花奏吐了吐舌,闭上了嘴。 雪奈这才松了口气。 “你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七七八八的东西,现在快到期末考了,要是你不快点恢复,成绩下滑的话我会很自责的。” “放心好了,只要你给我让位,我保准拿第一给你看!” 在班上,雪奈的成绩排名一直是首位,而花奏则总是在二三四徘徊。 这时,保健室的门被拉开,嘈杂的声音裹着热浪一口气从门外涌进来。 “喂喂,那女生是谁……好漂亮!” 这是刚刚离开保健室的同学的声音。 在女子学院里,女生们也经常会扎堆地去看另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若是有漂亮的学姐来到低年级的教室很容易会被围观,这种事情偶尔也会发生,算是女生们的一大乐趣。 雪奈看了花奏琴音一眼。 若是以前,每当这个时候花奏琴音一定会拉着雪奈去凑热闹。 有脚步声来到保健室里,停顿了一下。 “好漂亮啊!” 这时,一直东张西望的花奏琴音忽然发出赞叹声。 “喂喂,雪奈,有一个好漂亮的小姐姐,快看一眼啊……” 她赶紧扯了扯雪奈的袖管,却忽然发现雪奈的样子有些不自然,迎着那个漂亮小姐姐,雪奈站起了身。 “姐姐……” 听到雪奈的话,这下花奏琴音也呆住了。 “姐……姐……?” 花奏琴音认真地看着雪奈,又抬起视线望着走来这里的漂亮小姐姐。 …… ———————————— 56、柳濑直子 “这位就是花奏同学吧?很高兴见到你,我是汐见雪奈的姐姐。” 艾芙尼尔冲着花奏琴音笑了笑,滴水不漏地掩盖住自己的尴尬,身为偶像的临场能力展示得淋漓尽致。 一旁的雪奈露出一抹怪异的神色。 一听就知道是随口胡诌出来的东西。恐怕姐姐来到学校和老师也是这么说的吧? 而花奏琴音看着艾芙尼尔和雪奈,怔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小声回答道: “姐、姐姐好……” 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啊!比汐见同学都不会差! 花奏琴音是彻底被惊艳到了。 为什么汐见雪奈从来都没有说起过她还有这么好看的姐姐!哦不对,早上的时候说过,似乎是说过有一个姐姐来着…… 然后花奏琴音又想起了早上看到的那辆超昂贵的车。 ——颜好、有钱、年轻,这是艾芙尼尔留给花奏琴音的第一印象。 花奏琴音在心底重重地**了默不作声的雪奈一番。 虽然一直以来都觉得还不够了解汐见雪奈,但现在看来,汐见雪奈的家庭果然一点都不简单…… …… “……她的情况有些特别,不像是单纯的排球击打所致的创伤。并且击中了下颌,我不能肯定会不会有暗伤留下,做一次全身检查当然会更好一点。” 保健老师说道。 艾芙尼尔也点点头。 “既然这样,就让我带她去医院吧,这样会好一点,至于费用我这边会负责起来的。” “那再好不过了,不过这件事情还得取得她父亲的同意才行。” 保健老师顿了顿,忽然叹了口气。 “这孩子父亲很忙,下午给他打了电话都没有来,似乎也不是很好交谈的对象,总之,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就把她父亲的电话号码给您。” “没关系的,这边就由我和她父亲去说。” “那么请稍等,我给你们开具一份暂离校申请书,你们签个字就行。” 拿到申请书,接下来只要带着花奏去医院就行了。 这时,雪奈忽然拉住艾芙尼尔的手。 “姐姐,我有话想要问你……关于我身上发生的一些事……” …… ———————————— 艾芙尼尔和雪奈来到中庭,上课时间,这里并没有其他人。 “你是说,感觉到身体上的……异常?” 艾芙尼尔对雪奈直白的描述有些不明白,皱着眉思考着。 按照雪奈的说法,她在今天上午的时候发觉到自己身体似乎在发生着某种变化,不论是五感还是身体的各项能力都像是在向着山峰奔跑一般快速拔高。 雪奈对这样的变化有些不适应,因此没有控制住力度而导致了花奏琴音的受伤。 艾芙尼尔轻轻闭眼,再睁开眼时,眼底的眸光变为了漂亮的绯色。 她抬起头,目光在教学楼之间寻觅着,很快,找到了雪奈的教室。 “雪奈,你能看到你的教室吗?” “能,看得非常清楚。” “那么,你们教室左边走道的墙壁的布告栏上,第二张海报正文第二段第二行第二个字是什么。” “学。” 很正确。 艾芙尼尔眨了眨眼,眼眸便恢复了正常,然后她再去看向布告栏时,上面的字迹便彻底看不清了。 她皱着眉,眼底漏出罕见的担忧之色。 老实说,雪奈所描述的那些意外的情况艾芙尼尔并非一点猜测都没有,事实上艾芙尼尔当初成为代理人之后也有过这样一段时间,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经常捏碎茶杯弄坏门框。 这样的遭遇很多代理人都遇到过,是因为身体无法适应突然激增的力量的结果。 就像是隔着宽厚的手套去穿针一样。 但不同的是,其他人解除同调之后,体内的力量会很快流失,不论是五感的增幅还是身体力量的变化都不会遗留下来,而雪奈现在却以非同调状态展现出了毫不逊色于代理人的能力。 这样的情况艾芙尼尔也是第一次听说。 如果说雪奈和其他人有哪里不一样,那么唯一的一点就只有“绝对适格者”这一条。 但事关雪奈,艾芙尼尔也无法妄下结论。 “……” 艾芙尼尔疑虑的表情一目了然,雪奈小声地问道。 “莫非……姐姐也不知道吗?” “我没有见过和你一样的情况,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头绪。” 艾芙尼尔顿了顿,问道。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变化的?”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昨天的时候其实还没有这样的感觉,最开始注意到是今天上课的时候,大概……十点到十一点的样子。” “除了这些身体上的变化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感觉吗?” “没有……” 雪奈摇摇头,复又停顿了一下。 “不,其实有一点点胸闷,从早上开始一直到现在一点也没有好转,但我不肯定是否有关联,或许是因为晚上没有休息好也说不定……” 艾芙尼尔仔细地观察着雪奈,以艾芙尼尔的角度,根本看不出雪奈的身上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同调”的反应。 况且,“Fifina”还在自己手中。 “雪奈,你先不要动。” 还没等雪奈做出反应,艾芙尼尔忽然撩起自己的发,微微垂下眼睫凑近了雪奈的脸颊。 “哎?” 雪奈愣了一瞬,下意识地抬起手抵住艾芙尼尔的肩膀,但没能阻止艾芙尼尔的靠近。 艾芙尼尔伸出手,轻轻地撩起了她的发丝,然后二人的额头相触了。 冰冰凉凉的,好闻的味道从鼻尖略过,雪奈呆了呆。 “果然体温有些反常吗……” 大概一息的时间,艾芙尼尔才抬起头来,认真地注视着雪奈。 “我们去医院吧,这种问题必须请教专家才行,顺便还可以为花奏琴音检查一下。” “嗯。” 雪奈脸颊泛红,慌张地埋下头小声地回答着,不肯与艾芙尼尔对视。 …… ———————————— 将花奏带出学校,要同时征得学校方面和花奏的监护人方面两边的同意。 艾芙尼尔打电话给花奏琴音的父亲,只短短地说了几句话就结束了。 花奏琴音的父亲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艾芙尼尔不敢笃定,但毫无疑问,初印象实在好不起来。 自己的女儿受了伤,结果丝毫不闻不问。 就算打电话过去得到的回应也只是毫无起伏的干巴巴的鼻音。 “嗯。” ——她的父亲似乎只会说这一句话一样。 “花奏同学的母亲似乎在几年前去世了,自那之后,她的父亲便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也时常不回家了,以前的他似乎不是那样子的。” 雪奈轻声说道。 “这也是听老师说的,事实上这些事情花奏同学并不常提起……” “是嘛……” 艾芙尼尔叹了口气,她没有去过问他人家庭的立场,对于这些事情她也只能作一旁观。 “那你们可要好好相处。” 艾芙尼尔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放下,深吸口气。 这样的家庭偶尔也是有的。 因为灾害的频发,人类的社会早就千疮万孔了,这个世界的幸存者们虽然还活着,但内心却不断向着畸形的方向发展。 一直以来都努力的活着笑着的人,突然就被发现自杀在了家中。 像是机械一样,完整地生活着、工作着,但坏掉也只是毫无预兆的、一瞬间的事情,而最终的原因,说不定只是一枚齿轮坏掉了而已。 还有枚不胜数的人选择了自甘堕落。 艾芙尼尔曾追着一个凶犯去过那个人的居住地,被废弃的地下车库和烂尾楼是他经常活动的地方,那里居住着专以酒精和劣质粉末度日的糜烂的人,他们像是游荡的尸体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那些人在某种意义上正在变成怪物。 白洞侵蚀所带来的,并不只是对肉体的感染和异化,对内心和精神也是同样。 …… 艾芙尼尔开车带着雪奈和花奏琴音来到联合医院住院部特殊监护区,她轻车熟路地找到西琦友纪,拜托这位优秀的年轻医师为花奏琴音进行了一次全身检查。 花奏琴音全程紧张得一言不发。 漂亮又温柔的小姐姐,昂贵得令人牙酸的私家车,顶着学术巨头的称号的专人医师。 这样的体验对花奏琴音来说还是第一次,也让她再一次燃起了对艾芙尼尔的强烈好奇心。 “没什么大碍,注意休息调理就好,不过……” 西琦友纪放下检查报告,面露疑惑,手中的烟盒在桌子上一下一下地敲出声音。 “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排球能把人打成这样?” “这也是我想要拜托你寻找的答案。” …… ———————————— 联合医院住院部的特殊监护区——很多人都知道这里的前身是联合医院与军方和市政府合作并协同使用的专门区域,但是却没多少人知道这里在某一时期接手过对被侵蚀所感染的“编号者”的研究计划。 也就是说,特殊监护区的前身其实是“编号者”研究机关,作为不被人类社会所认可的秘密机构而存在着。 所谓“编号者”,其实是旧时代遗留下来的称呼。 其本质便是被侵蚀所感染、而出现一定程度“异化”征兆的人。他们很有可能在某个时刻达到临界点,彻底堕落为失去人类情感极富攻击欲望的“残渣”,因此,为了其他人的安全,这些人在那个特殊的时代被集中起来管理,并编上序号以快速确认身份,所以称之为“编号者”。 为了对这些人体内的变化进行研究从而获取抗击侵蚀的方法或药物,很多地方都开展过针对“编号者”的研究课题,联合医院也是一样,因此这里保留着相当完整的对侵蚀与秩序力量的观测和实验装置。 这些仪器便是艾芙尼尔带雪奈来到这里的原因。 西琦友纪带着雪奈进行着一项又一项的身体数据检查,艾芙尼尔则是带着花奏琴音来到一间空着的病房里。 现在艾芙尼尔和西琦友纪需要确认的事情不适合告诉一个普通的学生。 而花奏琴音一直到现在还有些懵,她抬着头,木讷地望着眼前的漂亮小姐姐,脑瓜子里面还在胡思乱想。 汐见雪奈的这个姐姐,还真是厉害—— 就算是没太关注过每天的新闻的她也知道联合医院的特别监护区是什么地方,一般来说普通的病例是不可能会被送到这里来的,她的伤势本来只需要随随便便挂个号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这个小姐姐来到这里不仅丝毫没有被阻拦,还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就很厉害的医师。 据说是很好的朋友,就是说闺蜜这种程度的关系吧? 有点羡慕。 既然是坐镇这里的医师,西琦小姐想当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而朋友这么厉害,汐见同学的姐姐也定然非常厉害,这一点从她的开的车就能看出一二来。 “我刚才和雙叶老师通了电话,把你的情况大致地说了一下。” 艾芙尼尔小心地搀扶着花奏琴音在洁白的床铺上躺下,说道。 “她很担心你,也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 她为花奏琴音升高了床头的靠垫,这样坐起来会更舒适一点。 花奏琴音的伤势并没有重到非要西琦友纪这样的医师亲自问诊不可,艾芙尼尔来到这里找到西琦友纪的主要原因还是雪奈身上出现的异常。但既然来了,就让西琦友纪顺便帮忙检查一点也没什么问题,艾芙尼尔对于这位朋友的能力还是非常信任的。 西琦友纪与艾芙尼尔交情匪浅,对于雪奈身体上的异常艾芙尼尔所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她。她是秩序者组织医疗部门的特聘医师,在六天前的那次灾害之后跟随部门迁来了这里,同时也是这里的负责人之一,调用这里的资源对雪奈做一次全身检查并不困难。 “那个……不知道我该怎么称呼你?” 犹豫了好半天,花奏琴音还是问了出来。 “我姓柳濑,柳濑直子,你可以和雪奈一样叫我姐姐。” 艾芙尼尔温和地笑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了谎。 …… ———————————— 57、请假 下午去学校的时候雙叶老师就好奇地问过她,“柳濑直人先生在哪里”,如此之类的话。 因为一直扮演着“柳濑直人”的角色,接电话的时候艾芙尼尔便下意识地用了伪声,知道雪奈闯了祸她便直接赶去了学校,还没来得及换装。 于是艾芙尼尔便胡诌了一下,身份自然是雪奈的姐姐。 接走雪奈的时候,班主任看见雪奈对艾芙尼尔的态度没有丝毫生分的感觉,便没多说什么。 柳濑直人与汐见雪奈当然并非亲兄妹。这个时代的组合家庭尤其之多,家庭组成也并非一目了然,这种事情对于学校的老师来说并不罕见,所以也不会刻意去询问太多。 “姐姐……?” 花奏琴音在心底反复地将“柳濑直子”这个名字念着,下意识地轻唤了一声,立刻感觉到一丝微妙。 “我、我还是叫您柳濑小姐吧……” “都可以。” 并不在意花奏琴音对自己的称呼,艾芙尼尔将手机拿来。 “对了,我还代你父亲向雙叶老师请了假,老师也同意了,所以今天剩下的课你可以不用去,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一下吧。” “谢谢……” 花奏琴音诚恳地报以微笑。 本来还在考虑要不要和老师请一个假,为此还有些犹豫,结果眼前的这个小姐姐已经安排好了。 自己的父亲自那次事故之后便一蹶不振,对自己也不怎么过问,要他去给自己请个假的难度大概不低,而自己身为学生主动请假的话也有些麻烦,也不知道作为汐见雪奈的监护人的这位小姐姐是怎么让班主任这么痛快就同意请假的。 怎么说,对方也算是外人才对。 艾芙尼尔来到窗边,将窗帘拉开,晚霞的景色一口气涌进房间里来。 不得不说直属于秩序者组织的机构的确很有钱,这里无论是装修布置还是摆设陈列都很美观,透过宽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半个西京市,晚霞下的城市尽收眼底。 雪白的房间里还配置有游戏机和投影电视,只要不吵到其他人,这些东西都可以随便拿来使用。 可以说,就算有人觉得这里是一间豪华的旅游宾馆也毫不夸张,为了让居住在这里的病人能够尽快恢复心理上的创伤,这样程度的花销也是必要的。 “不用谢,本来就是雪奈把你弄伤了,是我应该向你道歉才对。” 艾芙尼尔莞尔一笑,晃得花奏琴音埋下了脸颊。 “说起来,记得花奏同学是住在学校附近的吧?平时都是一个人在家吗?” “是的……父亲很忙,没什么时间回家……” “很辛苦吧?” “不算什么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花奏琴音连忙说道。 “再说了,我也长大了,一个人住其实也没有感觉到麻烦……” “是嘛。” 她小心地瞧着艾芙尼尔,只看到这个小姐姐垂着眉,不知道想写什么。 汐见雪奈的这位姐姐当真是好看,人也很好,不知不觉的花奏琴音的目光就被这个人黏住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早在很久之前母亲就离开了她,父亲从那时开始也渐渐地变了个人,对她不闻不问。虽然有些难以开口,但这样的来自比自己年纪要大的女性所关心的感觉令花奏琴音很是依赖。 说到底其实只是想起母亲来罢了。 …… ———————————— “汐见同学的成绩可好了,她说第二,没人争得了第一!” 花奏琴音眼睛发着光,一脸佩服地说道。 艾芙尼尔正在向花奏琴音打听雪奈在学校的事情,雪奈已经很久不会带同学来到家里了,这样和雪奈的朋友交流的机会可不多,艾芙尼尔没有放过向花奏琴音打听雪奈在学校生活的机会。 “我记得琴音的成绩也很好吧?雙叶老师说起过。” “学習成绩这边我可比不过她。” 花奏琴音连忙否认。 雪奈的学習成绩一直以来都很优秀,这也是艾芙尼尔一直都知道的事情,但从花奏琴音的嘴里说出来还是令艾芙尼尔感到欣慰。 “我和汐见同学认识快一年时间了,一直没有超过她一次,其实一开始来到这个班级的时候还想着想要拿一次第一看看,结果不论怎么努力就是超不过她,于是打算向她取经,然后你知道她怎么说吗?她说‘课堂听听就行’,差点没把我给气死。” 说到这里,花奏琴音难为情地笑了笑,想起了刚入学时候的往事。 后来她才知道,雪奈的确只需要课堂学学便能轻松拿到第一,雪奈有这方面的天赋。 就像是她并没有怎么进行过课外锻炼,体育却也一直无人能敌,人与人之间的确有蛮大区别的,但仔细想来,其实上天给予她们的东西虽然不一样,倒也不算偏心。 “结果就这样成了朋友……” 艾芙尼尔也笑了。 看得出来虽然花奏琴音和雪奈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但花奏琴音一直都憋着口气,想要和雪奈一较高下。 倒也不是不服气,只是天赋好的人总会有自己的骄傲,花奏琴音显然还是想要证明一下自己,只不过还没成功罢了。 但反过来说,也许雪奈也一直想要在体育上超过她也说不定。 “你们的关系可真好。” “那是自然!” 花奏琴音自信地昂起头。 “我可是她闺蜜,最好的朋友!” 看着花奏琴音,艾芙尼尔便会回忆起自己的学生时代,那一份一去不返的遥远时光。 那时候的朋友在一年多以前的那次灾害之后便彻底断了联系,有一次在执行战斗任务的过程中和其中几个人碰了面,但她们已经认不出艾芙尼尔来,打招呼什么的自然也是没有的。 “说起来,雪奈在学校里……有没有被欺负?” 艾芙尼尔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小的时候雪奈总是沉默寡言,和学校里的同学不太能玩得来,有一次艾芙尼尔亲眼看到她被欺负。 那次艾芙尼尔没忍住,动了手,结果就是两边拉扯着打了一架。小孩子并没有打架的天赋,谁比较凶,谁就赢了,那一次是艾芙尼尔赢了。 之后很久没有听到雪奈提起过学校的事情,艾芙尼尔知道雪奈担心自己又去和谁打架,所以才什么都不说。 但这样反倒更让艾芙尼尔放不下心来。 …… ———————————— 58、检查 “她啊,才没有人敢欺负她的吧……要真欺负,也是她欺负别人才对!” 花奏琴音的回答让艾芙尼尔有些意外。 欺负别人? 艾芙尼尔眉角微挑。 “她欺负谁了?” “不、不是的……柳濑小姐误会了……” 见艾芙尼尔表情微妙,知道她显然想错了,花奏琴音赶紧解释道。 “其实是雪奈她,收到过情书……” “情书??” “对啊,情书。因为喜欢她的人还蛮厉害的,所以学校里当然也没人会欺负到汐见同学头上去。” “这样啊……厉害的人吗……” 艾芙尼尔愣了愣。 要说感觉不到失落那是假的。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一想到自己的妹妹被别人觊觎着,艾芙尼尔就一阵呼吸不畅。 而且,“蛮厉害的人”这种,其实自己应该也能胜任才对,如果只有这种程度的一技之长的家伙,那么实在是没有成为自己妹妹男朋友的资格。 “不过啊,就算真有人不长眼惹了汐见同学,我也会保护她的!” 花奏琴音自信地挺起了胸。 “那封情书……是谁送的啊?雪奈她该不会接受了吧?” 艾芙尼尔迟疑了一会儿,问道。 不论怎么样,作为姐姐,对妹妹的恋爱把把关还不算是僭越吧? 一封情书能送到女子学园里面去?这个写情书的晚辈是不是有些太执拗了? 简单来说,艾芙尼尔不开心了。 “唔……柳濑小姐可能不相信,其实写情书的是高年级的女生。” 花奏琴音并不知道艾芙尼尔心里的波澜,只是以微妙的表情陈述着,然后装作不经意地飘来目光。 “高年级的……是学姐?” 艾芙尼尔又怔住了。 这不,都是女生吗? “是啊,是三年级的学姐,是现任的学生会主席,为人帅气又自信,和汐见同学在学生会认识,然后自称是对汐见同学一见钟情了,于是对汐见同学展开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追求。” 花奏琴音对艾芙尼尔呆呆的反应很是满意。 简单来说,就和当初她知道雪奈被女生告白时一样。 女生向女生告白这种事情,那时候的花奏比现在的艾芙尼尔还要吃惊。后来她才知道,在友澄女子学园里这种事情虽说不上稀松平常,但也一点都不少见。 但果然对于生活在其他地方的女孩子来说,这种事情还是有些骇人听闻吧? 其实有不少女孩子是对这样的恋情持反对态度的,所以花奏也没有向艾芙尼尔深入去讲的打算,只是作为旁观者的角度陈述事实。 “不过最后汐见同学还是没有接受。” 花奏琴音又说道。 她看见柳濑小姐垂下了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 ———————————— 艾芙尼尔又和花奏琴音聊了一会儿,二人之间拉进了关系。 “时间差不多了。” 拿起手机,艾芙尼尔看了一眼时钟,估计雪奈的全身检查差不多快要做完了才主动结束话题。 “那么,琴音你就先休息一会儿,我待会儿来接你离开。” “好的!” 将病房的门关上,知会了护士一声,艾芙尼尔才向着西琦友纪的办公室走去。 在转角处,一个熟悉的人影掠过,吸引了艾芙尼尔的视线。 “纱织?” 对方刚好走进了电梯,背影很像是纱织,艾芙尼尔下意识地轻唤了一声。 那个人并没有回应艾芙尼尔。 医院里要保持安静,所以艾芙尼尔声音也不大,到底是对方没有听到,还是说那个熟悉的背影根本不是纱织所以才没有回应? 艾芙尼尔无从判断,也说不定,对方根本就不想见她。 毕竟她们之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虽说不至于争吵,但的确产生了裂痕。 “……” 艾芙尼尔抿了抿唇,叹了口气。 这时,西琦友纪带着雪奈出现在视野里。 “艾芙尼尔?我正要找你。” “姐姐……” 西琦友纪也看到了艾芙尼尔,和雪奈一同过来。 雪奈看起来面色如常,西琦友纪也没有抽烟,这让艾芙尼尔松了口气。 …… ———————————— “结果怎么样?” 艾芙尼尔询问道。 雪奈身体上的异常艾芙尼尔很是在意。 不论是五感还是力量亦或是肉体的坚韧度都呈现出明显的增幅,这样的变化艾芙尼尔只在进入深度同调状态的代理人身上见过。 但雪奈明显不是。 未知的事物会令人不安,所以艾芙尼尔才二话没说就向老师请了假,带着雪奈来到了这里。 西琦友纪手中拿着文件夹板,并没有立刻回答艾芙尼尔的疑问。 “检查结果还需要再次确认,不过初步的结论倒是已经出来了,总之,去我办公室说吧。” 示意了艾芙尼尔一眼,西琦友纪便走在前面去了。 “嗯。” 艾芙尼尔带着雪奈,跟了上去。 联合医院的特殊监护区,这里在六天前就被移交给了秩序者组织的医疗部门作为临时分部使用,因此,这里还有许多总部那边派遣过来的人员,他们大多都认识艾芙尼尔,此时也有些人好奇地投来视线。 都知道艾芙尼尔被停职了,而原因很可能是顶撞了司令——这是从总部那边流出的传言,许多人还有些不相信,也有些人有别的猜测,总之艾芙尼尔的出现理所当然的吸引了关注。 西琦友纪与艾芙尼尔私交甚好,艾芙尼尔出现在这里倒也没有人怀疑什么,况且艾芙尼尔从来不会在意其他人的视线。 但她得照顾雪奈的感受。 而且现在正是特殊时期,组织内出现了潜伏的敌人,倘若太过于大意的话说不定就会在哪里出现纰漏。 的确,这里并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 …… 西琦友纪的办公室在长长的走廊的尽头,与实验区仅仅隔着几堵墙和一扇玻璃门。 走廊两侧是其他研究员的办公室,偶尔也有人与她们擦肩而过。 越往走廊深处走,人声便越是安静,反倒是宛如从地面底下传出的机械的轻微震鸣声音渐渐凸显出来。那是机房和实验区的器械运转发出的声响,虽然沉闷的噪音并不大,但从未间断过。 雪奈跟在艾芙尼尔身后,听着越发寂静的铺满了消毒水味道的空气里的电子器械的杂音,没由来地有些紧张。 她不喜欢这里的味道。 …… ———————————— 59、隐痛 艾芙尼尔向她投来视线,又移到一旁。 看到雪奈有些紧张的表情,她以姐姐的身份自然而然地拉起了雪奈的手。 雪奈并没有躲开。 “身体有哪里感觉到不舒服吗?” 艾芙尼尔问。 “不、并没有……” 雪奈摇头。 “只是胸口有点闷,早晨开始就有一点,一直没好转,不过也没有变得更加严重。” 雪奈捂住胸口。 像是心脏又像是其他地方,那种痛不算明显,隐隐约约的,因而也没法准确判断。 “不会有事的,还有我在这里呢。” 这样询问也得不到什么结果,艾芙尼尔只能安慰。 雪奈仰起视线,看到艾芙尼尔好看的侧脸,和艾芙尼尔关心的表情。 “嗯。” 艾芙尼尔的手很软,却握得很用力,像是生怕她跑了一样。 从那柔软的手心里传来属于艾芙尼尔的温热,小小的紧张也随着这一份温暖烟消云散。 虽然只是拉着手而已,不论是兄妹亦或是姐妹之间这样的距离本应该是非常寻常的景色才对,但雪奈却发自心底的感觉到了雀跃。 小的时候这样的事情也是有的,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哥哥”就开始避开她。 再一次和姐姐牵着手时已经到了这么久之后,雪奈突然发现自己和姐姐的身高差距已经不足以让她们像曾经那般互相触摸着彼此的手心了,她一直在长大,但姐姐却像是年龄定格了一般。 雪奈小心翼翼地抽开手指,然后顺着艾芙尼尔的指间滑过,手指与手指紧紧相扣。 心脏扑通扑通地跃动着。 这样的相握的姿势令二人靠近,从手指到手心,再到手腕,像是牵牛花的根茎一般缠绕着彼此,从二人紧紧相握的手心里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一般。 艾芙尼尔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亦或许是不在意,即便如此,雪奈手心也紧张得渗出了汗。 好像哪里发生了变化,但又一成不变。 回过神来时,雪奈已经会因为一次牵手就感到兴奋,感到心跳不已。 她对艾芙尼尔抱持着姐妹相处之上的感情,在明白了这一点之后,这一份感情就渐渐无法随便搪塞过去了。 …… ———————————— 不得不说,靠近实验区的地方会嘈杂一点。 毕竟是至今都尚未成熟的观测秩序与侵蚀现象的机器,那硕大的块头也带来了无法简单忽视的噪音,即便是隔着墙壁和厚重的玻璃也无法完全掩盖。 艾芙尼尔不喜欢这样的噪音。 很难想象在这里办公的人竟然能静下心来,但据说,这是西琦友纪自己要求将办公室搬来这里的。 很多人不解,西琦友纪也不解释,总之,在其他人眼中西琦友纪一直是一个有些奇怪的人,但毫无疑问也是实实在在的天才。 咔哒—— 复式指纹锁传来轻轻的机括声,西琦友纪推开办公室的门将艾芙尼尔和雪奈迎进了办公室。 一进门,艾芙尼尔就闻到了空气中夹杂的些许烟味。 西琦友纪的办公室正如其人一样随意,各种各样的纸张堆在桌面上,椅子斜斜地摆着,上面铺着一件白大褂,看起来像是在这里睡过觉。 “啊……” 西琦友纪一拍脑袋。 “忘记收拾了……抱歉,虽然有些乱,还请不要在意随便坐吧。” 西琦友纪没有助手,也从来不让其他人进她的办公室,所以并不像其他医生或研究员一样有帮忙收拾的人,如果她自己不去做,那么办公室变得乱糟糟一团也只是时间问题。 关上门,艾芙尼尔和雪奈在沙发上坐下,西琦友纪则是在电脑上操作了一番。 “为了确保准确性,我给雪奈做了一次全身检查,除此之外侵蚀率与共鸣度之类的也全部测试了一遍。” “谢谢,在你忙碌的时候还来拜托你这些事情。” …… ———————————— “不必客气。” 西琦友纪罕见地笑了笑。 “本来作为特聘研究人员和医生,我的职责就是研究和去除你们战斗中所留下的隐患。雪奈不仅是你的妹妹,更是进行过一次同调的代理人候选,理所应当享有这样的权力。” 雪奈是“绝对适格者”,这是西琦友纪今天才得知的事情。 继艾芙尼尔被停职的消息传出之后,艾芙尼尔又在社交账号上发布了那样的自白书,虽然艾芙尼尔省略了一些信息没有明说,但作为艾芙尼尔的朋友西琦友纪当然立刻就猜得到。 毕竟,对于西琦友纪,艾芙尼尔也没有刻意去隐藏什么。 “雪奈的情况实属罕见,我没有找到与她相似的病例,所以最终的结论也只是我的一个大胆猜测,不过在我进行最后的说明之前你可以先看看这个。” 她顿了顿,从手中的文件夹板上抽出几份铺满了密密麻麻的数据表格的纸张,递给艾芙尼尔。 “这是雪奈的身体数据,电子档案被我删了,这里是唯一的一份。” 出于对组织内潜伏着的敌人的顾忌,艾芙尼尔并不想要留下关于雪奈的信息,所以西琦友纪在完成检测之后便彻底删除了这一次检测记录。 艾芙尼尔将资料接过,快速地翻看了一眼,随即皱起了眉。 她并不是研究人员,但一直以来作为代理人对这些数据接触的次数也相当多了,换做一些常见的问题的话她一眼就能看出哪里的数据出现了异常。 眼前的数据中,艾芙尼尔就发现了一处明显异常的地方。 对于侵蚀率的测算结果为11.3%——也就是说,显著偏高。 “这是雪奈的?” 艾芙尼尔皱起了眉头。 “我记得……上一次检测的时候我的确只有七点多才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雪奈答道,没有撒谎。 为了对被感染人群做到统一并有效的管理,生活在城市的居民每年都会被要求进行侵蚀率的检查并统计,唯独在这方面每一座城市都执行得非常严格。 艾芙尼尔雪记得,奈在一年以前遭遇了侵蚀体的袭击,因此侵蚀率早就达到了百分之七,自那之后便一直稳定在这个水平很久没有再变动过。 “我测了两遍,没有问题,这就是雪奈的真实结果。至于她的侵蚀率会什么会上升、什么时候上升,我不得而知,雪奈自己似乎也没有头绪。” 西琦友纪看了雪奈一眼,又继续说道。 “但这些事情现在纠结起来也于事无补,艾芙尼尔你也知道,一般来说其侵蚀率应该保持在百分之五以下才算比较正常,百分之十以上便需要警惕了。” 如果超过五十便伴随着极高的转变为“残渣”的风险,需要隔离并严密观察,一旦发现身体机能急速衰退、变为残渣,便会立刻被击毙,在很久以前的那个时代,这些人被称作“编号者”。 自人类联合将堺碑系统趋于完善并逐步推行、城市建立起来之后,“编号者”这样的称谓便被取缔了。 但“编号者”并非是一个不剩地消失掉,而是数量降低到一定程度,已经不足以构成巨大威胁,成为了可控的研究对象。他们被集中在一些专门的机构设施里管制起来,研究人员还在不懈地对他们进行着研究,以求能得到对抗侵蚀的其他手段。 在人类联合的中心行省内,还遗留有不少关于这些人的实验室在。 “你妹妹的这种情况显然不能被轻视,不过也不用过于担心,她进行过同调,怎么说也算是半个代理人,之后只要多多注意一下便不成问题。” 西琦友纪说道。 …… ———————————— 60、裂痕 侵蚀率是衡量人体被异化程度的标准指数,被侵蚀体袭击并感染,在灾害中吸入了被侵蚀体异化的空气,或是离开城市前往没有堺碑守护的堺外沦陷区,暴露在白洞侵蚀之下,这些原因都会导致侵蚀率的上升。 而侵蚀率一旦上升,便绝对不会下降。 除了代理人。代理人拥有足以对抗侵蚀的力量,即便是在战斗中被感染,只要没有彻底堕落为“残渣”,那么给予她足够的时间修养,她体内的侵蚀率也会逐步下降到安全范围。 如果雪奈是普通人的话,百分之十几的侵蚀率的确值得警惕,但对于代理人来说,哪怕这个数值在高一点达到百分之二十甚至百分之三十都算得上是家常便饭。 椎名凛(芙岚)就是其一,她在战斗中力竭失去同调同时被侵蚀体所袭击,因此侵蚀率高达百分之六十以上。 目前她还在这所医院里进行修养,病房就在楼上。 相比之下,雪奈百分之十几的侵蚀率只需要一两周的时间便可以回归到正常水平,西琦友纪对雪奈这样的病例看得多了,知道代理人并不畏惧这个程度的感染,这也是西琦友纪并没有表现得过于担忧的原因。 “难道是因为同调之前被侵蚀体所袭击过吗……” 艾芙尼尔紧蹙着眉头,紧紧地握住了雪奈的手。 雪奈对她说过,在寻找“哥哥”来到休息室的时候见到了一个形状奇怪的侵蚀体,雪奈并没有在那之后的记忆,再次清醒过来时那个大家伙就彻底消失了。 初次同调时一定会发生意识混乱的现象,或许雪奈就是在那之前被侵蚀体所袭击,并偶然触发了同调状态,没有相关的记忆也在情理之中。 “我的猜测和你差不多,所以你也不要太忧虑了,她这种情况只需要好好休息很快就能恢复的。” “嗯……不论如何,我会保护她。” 对西琦友纪的安慰不置可否。 或许站在西琦友纪的角度,经常接触到高度侵蚀的代理人的她自然不会对百分之十几的侵蚀率感到担忧,但对艾芙尼尔来说,雪奈是唯一的妹妹,百分之十几的侵蚀率已经达到了安全线的百分之二十还要多,越是向五十靠近雪奈便越是危险,艾芙尼尔对此并不会抱以侥幸心。 好运不可能一直降临,将希望寄托在运气上是非常不靠谱的事情,雪奈若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受到了伤害,艾芙尼尔绝对无法原谅自己。 …… ———————————— 西琦友纪似乎从艾芙尼尔的眼神中读出了她的内心想法,摇头叹了口气。 她与艾芙尼尔认识的时间已经一年有余,她是后勤医护人员,艾芙尼尔是前线战斗人员,虽并没有一起并肩登上战场,但也算是战友了,在一次次的接触中彼此都交付了绝对的信任,毫无疑问,她们彼此都是对方重要的朋友。 但直到今天,她看到艾芙尼尔账号上所公开的那封坦白书之后她才突然明白其实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了解艾芙尼尔。 说不定,艾芙尼尔其实也不了解她。 莫名的心绪在胸口翻涌,对她来说,这种感觉很难以形容,又确实存在。 “还有什么其他方法吗?” 艾芙尼尔的声音打断了西琦友纪的思绪。 她顿了顿,回答道: “有是有一些,但艾芙尼尔你也知道,这些办法都有不低的风险,我认为以雪奈的情况来看还是不要冒险的好……你若是想要万无一失的保守治疗方案大概还是很难,据我所知就算是中心省的那些家伙也做不到。” 人类对侵蚀的研究一直没有停下来过,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任何方法可以降低一个人的侵蚀率。 这是全人类一直以来都面临着的不可解的危机。 只有代理人是特殊的,但想要加快其侵蚀率的自我清除的速度也定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除了椎名凛(芙岚)那样的极端情况之外,很少有人会选择这样做。 这种事情艾芙尼尔自然也清楚,她垂下目光,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看来只能等待了吗……” 艾芙尼尔不擅长等待,因为等待便意味着时间的流逝,便意味着意外突如其来的到临,将希望置于被动之中,像是将自己的命运交至别人手中一般,这毫无疑问是无力且无助的。 但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其他选择。 西琦友纪是非常权威的医师,同时也是这里最顶尖的研究者之一,对于学术界各项研究的最新进展她都一清二楚,她的话艾芙尼尔并不怀疑。 “姐姐。” 这时雪奈轻声开口,艾芙尼尔侧过头去,便迎上了一双清澈的眸子。 雪奈正看着她,抿着唇,轻轻一笑。 “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手背传来柔软的触感,雪奈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攀上艾芙尼尔的双手。 她轻轻吸口气,回顾着准备好的说辞。 “只是侵蚀率稍微上升了一点而已,我很快就能恢复的,姐姐不是让我考虑要不要接纳‘Fifina’,成为代理人吗?这样的话……” “那件事情再仔细考虑一下也没关系。” 艾芙尼尔打断了雪奈的话,回握住雪奈的手。 “你进行过一次共鸣,体内遗留有富余的秩序之力,虽然没有信标就无法对它进行调动,但只是借用它清除体内的侵蚀仍旧绰绰有余,你还不需要立刻对那件事情做出决定。” 雪奈愣了愣,想说什么,但看到艾芙尼尔似乎不愿多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西琦友纪将艾芙尼尔和雪奈各自的表情看在眼里。 和艾芙尼尔接触了这么久,她深知好友的性格。对艾芙尼尔来说,无论雪奈做出何种选择都会令她难过,无法坦然地让雪奈迈出脚步,于是艾芙尼尔选择了让自己向后退步。 当然,艾芙尼尔并非是一个習惯于退缩的软弱的人,相反,在西京市的代理人中,艾芙尼尔是当之无愧的首席,面对侵蚀灾害时,她也从来都是站在最前面的那个。 以前的时候西琦友纪不是没有奇怪过,艾芙尼尔为何与其他代理人不同。 其实,代理人或多或少都会有心理上的严重创伤,这与那些从战场中撤下的军人们并无不同。 为了填埋或是治愈这种“隐疾”,西琦友纪与其他的心理医师会尽所能地为她们进行心理疏导与治疗。 但……战斗是不会停止的,这样的创伤只会不断地腐蚀着代理人的内心,演变为“裂痕”,成为高强度战斗中压垮她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承受不住的人,大多在心弦彻底崩断之前就因为心理状态出现波动而在战斗中失误而殉职了。 少数重伤活下来的,也失去了再次战斗的力量,从代理人这个职位退役了。 而其他留下来的人,她们的“裂痕”依旧存在,但她们的心理会渐渐演变出一种近似于“自我保护”或是“钝化”的某种迹象,作为对抗“裂痕”的防线被她们无意识地加固,外人看起来,她们与常人没有任何区别,但西琦友纪身为这些少女们的医师却绝不会看漏一些其他人所忽略的细节。 最直观又显而易见的,比如楓鈴诗音(Fifina)就表现为对艾芙尼尔的深度迷恋和憧憬,在外人眼里,那就像是爱慕一般的感情与执迷,这种感情并非以简简单单的“恋爱”两个字就能概括,但确实存在。 而类似的还有卯月纱织(Lily)和椎名凛(Furan),她们同样都是从福利院里走出来的孤儿,自相识之后从来都形影不离,西琦友纪确实地从她们的眼中看出了对彼此的执着,所以在椎名凛被感染之后,组织便有意无意地将卯月纱织的出击任务转交给了其他代理人,这也是西琦友纪与其他医师给出的意见。 对这些代理人来说,大概亲近的人本就容易成为她们所寄托的对象。 但艾芙尼尔不同,西琦友纪一直未曾在艾芙尼尔身上发现过艾芙尼尔的“裂痕”,她勇敢而乐观,强大而理智,似乎没有什么能成为她的阻碍和羁绊。 所以在工作之余、闲暇的时候,西琦友纪经常会去找到艾芙尼尔,和艾芙尼尔聊天,静静地听她说起她的妹妹,西琦友纪作为医师,需要细心地关注这位最强大的代理人的心理状态,而她们也因此成了朋友。 但今天的艾芙尼尔却很反常,就跟变了个人一样,特别是涉及到汐见雪奈的时候,那个所向披靡的艾芙尼尔不见了。 西琦友纪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一丝隐晦的异样,她终于察觉到了,这就是艾芙尼尔的“裂痕”所在——她的妹妹,汐见雪奈。 那既是直觉,也非直觉。 正如一直以来静静地陪着艾芙尼尔,看着艾芙尼尔笑着炫耀着自己的妹妹的时候一般,大概对艾芙尼尔来说,对雪奈的关心其实早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慢慢变化,成为了艾芙尼尔不愿意去面对的某物,只不过艾芙尼尔自己还在自欺欺人地逃避罢了。 …… ———————————— 61、往事 艾芙尼尔并非没有“裂痕”,其关键便在于她的妹妹,汐见雪奈,不然没法解释艾芙尼尔的不寻常。 思来想去,西琦友纪越发笃定了这样的猜测。 默默地沉下视线来,西琦友纪为自己终于在了解艾芙尼尔的路上再次迈出了一步而感慨和雀跃的同时,却也感到了难言的失落。 这种奇怪的感觉令她意外,她不愿意过多去想,抽了一根烟,点上,青色的烟化成丝,渐渐升起,又被空调的凉风拂散。 艾芙尼尔和雪奈又说了些什么,西琦友纪并没有刻意去听,然后,艾芙尼尔向她投来了视线,见她又在吸烟,目光微微晃动,但并没说什么。 “对了,艾芙尼尔,除了雪奈侵蚀率的变动之外你应该还有其他发现吧?” 心底的忧虑拂之不去,但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沉默些许,西琦友纪忽然问道。 “还有秩序之力水平的变动。” 西琦友纪将燃掉的烟灰敲下,从身旁再次拿出一份文件来。 “是啊,作为一个初次同调的准代理人来说,她的数据有些太超过了。” “会是这个原因吗?不可控的共鸣之类的?” “我认为不是,雪奈并没有使用信标的痕迹。” 西琦友纪否定道。 “而且,我想说的不是这个,仅论这一点来解释雪奈身上的异常的话其实也没有足够高的可信度。高适配度的代理人的确会拥有较高的秩序之力留存率,这并非没有先例。艾芙尼尔,我听说你对‘Ephnel’的适配性非常高,不知道我猜测的对不对,这应该也是他们最终破例选择你成为‘Ephnel’的原因之一。” 一般来说,适配度需要达到一定水平以上才算具备了成为代理人的资格,西京市的代理人普遍适配度水平大多相仿,除此之外特殊的个例只有青兰和艾芙尼尔,青兰是极低,而艾芙尼尔是极高,二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极端。 适配度是衡量适格者担任代理人的“天赋”的指标,适配度越高,便越能随心所欲地调动秩序之力,比如艾芙尼尔能将秩序之力集中在身体的一部分位置来大幅提高强化水平,这一点其他人却鲜少能做到,或者说没有人能做到像艾芙尼尔这般如臂指使。 这是仅靠努力无法弥补的先天决定的区别,就像是只有一部分人具有成为代理人的资质一样,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非常不公平。 “……可以这样认为。” 艾芙尼尔没有否定。 这时,艾芙尼尔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有人来了电话。 艾芙尼尔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随即微微愣了一下,对西琦友纪说道: “抱歉,友纪,我失陪一下。” “请便。” 艾芙尼尔拿着手机推门离开了。 来到走廊,艾芙尼尔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接通了电话。 “喂?” 对面传来了和煦好听的女性嗓音,这是艾芙尼尔和雪奈曾经无比熟悉的声音。 艾芙尼尔抿抿唇,压低了声线。 “妈。” 听到柳濑直人的声音,对面立刻传来一阵高兴的笑。 在这个支离破碎的时代,人类联合之下根据地域而划分出了数个国家,艾芙尼尔的父母很早就离开了这个城市、这片大陆,去往了大海的另一端。 这一晃就是两年时间,他们每个月都会互通两到三次电话,正如艾芙尼尔对他们怀抱着思念的情绪一样,他们也非常想念自己的儿子和收养的女儿。 “直人,想妈妈了没?” 那边传来了满是笑意的声音。 艾芙尼尔叹了口气。 但思念归思念,艾芙尼尔还是无法习惯于母亲的直球拷问,这一句话,母亲每一次都会问一遍。 “妈,你打我电话就为了这个吗……” “嘿嘿,当然不是啦。” 对方对艾芙尼尔的反应意犹未尽,笑意一直未消失,丝毫没有使用这种资费极度高昂的跨地域通讯线路的紧迫感。 信号无法穿透白洞侵蚀的区域,因此长途通讯也仅能依靠原始的方式实现,因此长途通讯线路所剩无几且价格令人望而却步,但似乎对这柳濑夫妇来说还尚能承受。 “其实我给你打电话是有一个惊喜要告诉你。” “惊喜?” 对方的声音忽然正经起来,艾芙尼尔疑惑地偏偏头,然后随之就听到了对面再也忍不住而泛起的笑声。 “我和你爸回到西京啦!” “回……西京了!?” 艾芙尼尔吃了一惊。 可她才正准备高兴,却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是柳濑直人,还是艾芙尼尔,可如果说对其他人还可以隐瞒身份,那对父母可怎么办? …… ———————————— 另一边,雪奈还不知道伯父伯母将要来到西京市的消息。 雪奈一直沉默着,似是有话想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模样。 西琦友纪又点了一支烟,看了一眼有些许局促的雪奈,起身在抽屉里翻了翻,好不容易拿出一瓶果汁饮料来。 “给,这是有一次去看你姐姐演出,她带给我的,她说你爱喝这个。” “哎?谢、谢谢……” 雪奈连忙双手接过饮料。 “不用太拘谨了。” 西琦友纪顺势在雪奈身旁坐下,掐了烟,笑了笑。 “你想做代理人吗?” 雪奈并不知道西琦友纪为何忽然问起这个,只是老实回答道: “想。” 西琦友纪忽然揶揄道: “真的想吗?你其实是冲着你姐姐去的吧?” 一下被戳中了心思,雪奈露出难为情的笑容来。 “那个……其实我从小就很想站在姐姐的身边,和她一起,但……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姐姐她似乎也很不愿意的样子。” “她不希望你收到伤害,所以不愿意你加入这种危险的职业来。” “我、我明白的……姐姐她就是这样的人……” 见雪奈面露失落,西琦友纪并未去安慰,而是换了个话题。 “其实,正如你姐姐所说,想要成为代理人的确并非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除了身体对秩序之力的适应性之外,好好考虑并探明自己的决心也是作为代理人的非常重要的一环。你若是想和你姐姐一样走上这一条道路,你姐姐的建议将会是你的路标。” 她看了一眼雪奈,继续说道。 “但是,既然选择了前行,那么相信自己的判断与抉择也一定是你的必经之路,迷茫的时候,不妨看看自己的脚下。我认为比起想要做什么,不后悔去做什么也同样重要。” 说完,西琦友纪微微一笑,起身坐回了自己的办公椅。 雪奈并没有立刻说什么,西琦友纪也没去在意。 虽然对这对姐妹来说,她这样做有些多管闲事的嫌疑,但这也是西琦友纪想要对艾芙尼尔和自己说的话。 这时候,忽然响起了雪奈的声音。 “那个……西琦小姐,其实我有一件事情有些在意。” “嗯?” 西琦友纪看向雪奈。 “是什么事情呢?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会回答你的。” “是关于我姐姐的。” 雪奈犹豫地抿抿唇,像是在做某种思想挣扎。 她问道。 “您刚才说到姐姐是被破例选为‘Ephnel’,意思是不是说,一开始的‘Ephnel’其实并不是姐姐呀?” 因为是关于艾芙尼尔的往事,雪奈表现出了较高的关注度,好奇地睁大了眼睛,生怕漏掉一个字。 西琦友纪愣了一下。 “你姐姐她没和你说?” “没有……” 雪奈露出一丝难过的表情,摇头。 “她不怎么和我说起她自己的事情……” “这样啊……” 西琦友纪也知道艾芙尼尔的性格,没有多问。 “是这样没错。” 西琦友纪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移开视线,说道。 “以我所知,在最终选择你姐姐之前‘Ephnel’确实另有其人。” 西琦友纪瞥了紧闭的门一眼,犹豫了片刻,继续道。 “虽然这些信息不论是你姐姐还是组织那边都没有透露过,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最初的适格者应该是……你。” “我?” 雪奈呆了呆。 “抱歉……你姐姐应该还没有和你说起过这些,不过这些事情你大概早晚都会知道的,想必你姐姐发出那样的声明本身就有这一层含义在里面……她并非是一个鲁莽的人。” 见雪奈的表情变得复杂,西琦友纪笑了笑。 “当然,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可信度只有百分之九十。只不过事到如今,这些事情只需要稍微揣摩一下大概也就能明了了,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放在以前估计是很少有人会知道的秘密吧。” 西琦友纪意有所指。 正因为艾芙尼尔发出了那封坦白书,再结合自己所知道的情报,那个神秘的原“Ephnel”的身份也就很容易就能猜测出来了。 但,不明白的地方仍旧还有很多,比如,组织为何会对艾芙尼尔让步,仅仅只是“极高适配度的适格者”是绝对无法让组织为之封口的,除非还有其他的什么被隐藏了…… 但西琦友纪信任艾芙尼尔,这种事情艾芙尼尔不说,她便不会去问。 “那……姐姐那时候到底是因为什么受伤的?” 雪奈轻声问道。 …… ———————————— 62、适格者 “那……姐姐那时候到底是因为什么受伤的?” 雪奈轻声问道。 “这个啊……我也不清楚,我被调来西京市的时候,你姐姐已经是一位合格的代理人了,那时候的她还没现在这么厉害。” 见艾芙尼尔还未回来,西琦友纪也乐得和雪奈聊聊天,她扫去心绪,陷入回忆中。 “你姐姐她第一次给我留下印象,其实是因为她的外貌,你也知道,她是那种让人移不开眼睛的类型。” 西琦友纪说得面不改色,雪奈却是愣了愣,小脸微红起来。 “然后我就知道了这么一号人来,工作的时候也有意无意地会去留意一下,然后才发现你姐姐作为‘Ephnel’的适配度高到令人震惊,是我至今为止所见过的代理人中适配度最高的一个,而且据我所知,当时的她还负了不轻的伤,若是平常状态应该还能做到更好。” 西琦友纪佩服地说道。 艾芙尼尔能在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里从一个踉踉跄跄的代理人初学者走到今天独当一面的代理人首席,与她极高的适配度脱不开关系。 “啊,抱歉,跑题有些远了,只是忽然想到以前的事情……” 西琦友纪摇摇头,雪奈却并没有露出不乐意的表情来,反倒很是雀跃的样子。 “没、没关系的,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姐姐以前的样子……” 这时候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雪奈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一般捂住了嘴。 艾芙尼尔从门后走了进来,和出去时不同,现在的艾芙尼尔却成了霜打的茄子。 “雪奈,我们可能得去一趟联合机场,你伯父伯母回来了……” …… ———————————— 花奏琴音被雪奈搀扶着,来到了电梯前,艾芙尼尔在走廊旁和西琦友纪说着什么。 液晶板的数标从1开始跳动,电梯在缓缓上行。 雪奈左右环顾了一眼,转角传来了艾芙尼尔和西琦友纪的交谈声。 “……关于雪奈情况的判断……仅靠数据推测出的结论与我们所见的事实相差甚远,且过于武断,想要得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结果仍需要更多的实验与理论支撑,这一次我所能提供的帮助非常有限。” “不,这一次的事情还是非常感谢你,友纪。” “我没有帮上什么,对了,这个给你。” 雪奈好奇地探出头来,看到西琦友纪正将一份文件递给艾芙尼尔。 西琦友纪比艾芙尼尔要高出接近二十公分,穿着白大褂的她更显纤长,和艾芙尼尔站在一起显得身高堪忧的艾芙尼尔像是国中的稚嫩小孩子一般。 虽然她们彼此都不在意,但这一幕落在雪奈的眼底很是微妙。 看着偶尔从视野中经过的医护与研究人员,雪奈的脑海里忽然掠过了一个奇怪的画面。 ——艾芙尼尔穿着一身粉白的护士服,柳亸花娇,仙姿玉色,大腿侧的开缝直直地滑到了接近腰部的位置,暴露出雪白的肌肤,还有那根轻轻一扯就会令娇嫩欲滴的花蕾彻底失守的纤细系带。 雪奈小脸微烫,赶紧缩回了脖子。 另一边,艾芙尼尔并不知道自己在雪奈心底的形象,她正在和西琦友纪交流着关于雪奈的事情。 “这些是雪奈的检查报告,在你离开这里之前我得把这些东西给你,然后……请你听我说。” 艾芙尼尔伸手接过,默默地抿着唇,蹙起了眉。 西琦友纪则是熟练地抽出一根烟,点燃。 “我进入资料库查询了一下你当时留下的测试档案,并与雪奈的进行了初步比较,结果是——高度一致。”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 “显然,这并非是由于血缘或是巧合之类原因,而是因为,你们都是具有足够高适配度的适格者。但不同的是,艾芙尼尔你仅对‘Ephnel’适配,而雪奈却是对任何一种信标都有相当突出的适配水平,当然,并非对所有信标适配度都完全一致,而是有所区别的,其中适配度最高的一项甚至与你相比也毫不逊色。在此基础上,我又从档案库里调出了其他资料进行了对比,最后的结果也别无二致。” 也就是说,雪奈的单项适配水平其实也有所区别。 艾芙尼尔简单地翻看着手中的资料,其中不少都有西琦友纪写下的注释。 “所谓绝对适格者,我原本的理解为,是适配水平显著偏高的特殊个例。” 就像理想型的万用钥匙一般,一把钥匙能打开所有的锁。 “组织的研究者们最初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显然不是对吗?” 西琦友纪笑了笑。 “后来,我也发现这里有一个不容忽视的矛盾点。” “什么?” “——我没猜错的话,在你成为‘Ephnel’之前,雪奈才是那个唯一的候选者吧?” “可以这么说。” 艾芙尼尔没有否定。 她成为“Ephnel”的重要理由之一便是代替雪奈,这是事实。 “那么你还记得雪奈的档案上的测试记录吗?当时雪奈适配度最高的信标是哪一个?” “‘Ephnel’。” 艾芙尼尔很快做出了回答。 当初雪奈正是因为被认定为对“Ephnel”有极高的适配度所以才会被选定为代理人候补,艾芙尼尔记得清清楚楚。 “可我这一次的测试结果是‘Fifina’最高,‘Ephnel’相比之要低百分之十七左右。” “嗯?” 见艾芙尼尔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西琦友纪继续说道。 “你也知道,适配度水平是伴随人一生,绝对不会轻易发生改变的特征。” 不如说,适配度就像是有如基因一般与生俱来的东西,是从一个人出生起,就决定了她是否具有成为代理人的潜力的指标。 艾芙尼尔欲言又止。 当然,“适配度不会改变”,按照目前为止人类所知道的来说的确如此,但毫无疑问的,这里就有一个特例——艾芙尼尔本人。 即便她的身份证明上的性别为男,但如果说有谁确实地确认过她的男儿身的,那么就只有她的接生护士与亲生父母,除此之外的人都可以被她寻找到理由蒙混过去。 …… ———————————— 63、纱织 “所以我才会怀疑,为什么当时的组织放着适配度最高的‘Fifina’不用,却要选择‘Ephnel’?你不觉得奇怪吗?当然,这其中也可能存在某种误差,毕竟我还没有机会接触到那一份档案,现在唯一的档案被窃之后就更不可能了,难道要等到你所说的那个‘使徒’在网上曝光的时候?” 西琦友纪叼着烟无奈一笑,随即收敛了神色。 “可按理来说,雪奈现在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这正是我想要讲的关键所在——艾芙尼尔,我们所认为的、所检测到的、所能看到和摸到的东西,并非是‘所存在于此’的全部,在这个破碎的时代,我们人类所能探明的奥秘只不过是这片巨大迷雾的冰山一角,雪奈的情况令我惊愕,她有着令人匪夷所思的力量,她也许蕴藏着某种未知的可能性,她被我们的敌人盯上,成为‘Fifina’,我想你也不会认为这是巧合。” 叮咚—— 清脆的声音回荡开,雪奈的身影出现在转角。 “姐姐,电梯到了……” 艾芙尼尔和西琦友纪向雪奈投去视线。 “我马上过来。” “好、好的……” 不知为何,雪奈对艾芙尼尔的视线有些躲闪,立刻缩了回去。 “那么,我要说的话也说完了,艾芙尼尔,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还请每天都带雪奈过来复查一次,以及那一份档案,如果能取得相关信息的话我也想拿来作为参考。” “我知道了,关于雪奈的事情还需要拜托你,就有劳你了,谢谢。” “不必客气,虽然这一次并没有帮上什么忙,但我会尽我所能。” “对了,下一次我还有些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 “下次再说。” 艾芙尼尔笑了笑,卖了个关子,转身离开了。 …… ———————————— 艾芙尼尔离开后,西琦友纪独自回到了办公室。 她想起了艾芙尼尔离开时留下的话,松开了眉头。 “到底什么事情……搞得神神秘秘的……” 在西琦友纪的印象中艾芙尼尔是性格耿直甚至于古板,很少会卖关子的那类人,也很少会露出那样的笑。 这样的艾芙尼尔还是头一回见,有些新鲜。 是因为雪奈? 西琦友纪摇头笑了笑,将手中的烟掐灭,扔在了烟灰缸里。 办公室桌面上摆着烟灰缸的,在整个西京市联合医院里恐怕也就西琦友纪独此一家了。 她随意地倒在沙发上,深深地换了口气。 办公室很安静,胡思乱想之后,西琦友纪又将思绪放在了雪奈的那一份检查报告上,现在检查报告交给了艾芙尼尔,但西琦友纪记忆里很强,那份数据的大部分内容她还记得一二。 回忆着那一份检查报告,西琦友纪斟酌了片刻,拿出手机,给艾芙尼尔编辑短信。 可输入了几个字之后,她又将短信删掉了。 她叹了口气。 其实对雪奈的情况,她并非没有什么猜测。 但终究只是猜测罢了,她还没法给出确凿的证据,在这种情况下不适合武断地做出结论。 她还需要更多的数据、更齐全的仪器、更完备的实验设计来佐证。 雪奈的情况毫无疑问是特殊的,就现阶段来说,还无法确定的事情还是太多,虽然想要给艾芙尼尔帮上忙,但老实说,就算是她也不知道从何下手。 人类现阶段能够明确给出答案的异常现象,尚不足人类所面对的现实的万分之一,仅靠着前人定下的固有理论为基础来对雪奈的情况进行研究毫无意外地遇到了瓶颈,简单来说,仅靠现有的仪器来判定雪奈的特殊性并给出针对性的解答是绝对很难做到的。 这是涉及到现阶段人类对秩序之力以及白洞侵蚀的本质的研究的命题,如果不拿出比这里更多更齐全千万倍的仪器来做出详细的观测,并基于此来进行研究,那么现在所声称的一切现象都很可能是不正确的。 正如西琦友纪所说,现阶段的人类对白洞侵蚀和秩序之力还只能称得上是“一无所知”。 人类对于秩序之力和白洞侵蚀的研究一直没有停下来过,但也一直没有得到过一个足以服众的可靠结论,甚至,从一开始人类就彻底地被侵蚀所打败,人类社会的文明分崩离析,无数的科学探测手段在白洞侵蚀的力量面前形同虚设,人类赖以自豪的巨炮火箭对侵蚀体只能造成极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伤害,人们最后的救命稻草是那神秘的遗迹,而非人类自己。 要不是靠着遗迹科技的延展利用和基于此的秩序之力的发现,人类早就被彻底吞噬殆尽了,即便是现存于这所医院的所有仪器,其本质上也是遗迹科技的某种利用方式罢了。 但倚靠着模仿学来的东西,所能做出的判断实在有限,借来的知识,终归还是没法好好理解透彻。 叩叩—— 这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打断了西琦友纪的思绪。 “请进。” 西琦友纪从沙发上坐起,紧接着,门被推开了。 她看到了站在门外的人影,正是卯月纱织(Lily),最近这段时间她经常来到医院,探望椎名凛(Furan)。 艾芙尼尔差不多每天都会来一趟医院,看望诗音和凛,但据西琦友纪所知,艾芙尼尔和纱织似乎因为对凛的事情有所摩擦,而产生了隔阂。 纱织想要艾芙尼尔帮助她,取消掉椎名凛作为代理人的资格。 但这件事情艾芙尼尔不愿意以个人的名义单方面地进行,简单来说,就是椎名凛本身并不同意。 自那之后,纱织便有意避开了与艾芙尼尔的接触,就连探望椎名凛的时间也是错开的。 当然,那件事情只是一切的导火索罢了,说到底,只要椎名凛还没有停止战斗,那么危险总有一天还会降临,这对把凛看着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的纱织来说是非常难以接受的事情。 艾芙尼尔只不过恰好站在了纱织的积蓄至今的负面感情的宣泄口罢了。 在西琦友纪看来,纱织的精神状态已经有些不稳定了,所以她才向组织提出建议,取消了最近一段时间里对纱织的出击任务的安排。 而西琦友纪则作为椎名凛的主治医师而得到了更多与纱织相处的时间,可以借此机会安抚纱织的情绪。 和艾芙尼尔不同,纱织只是一个还在读中学的少女,正如艾芙尼尔所说的一样,这些正处在人生中最美丽的年纪的孩子们不应该承受这些。 但现在的人类别无选择。 代理人是唯一的光明,而这微光是建立在无数年轻女孩的牺牲之上,西琦友纪能做的就只有尽自己所能地去守护这些女孩们,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帮助也好。 这一份心理来自于愧欠。 “纱织?……是你啊,找我有什么事?” 西琦友纪起身,将纱织迎进办公室,笑了笑。 “坐吧。” 卯月纱织摇摇头,并未坐下,而是拿出了一张纸。 “我想让凛出院,需要医生您的帮助,请您在这里签字吧。” “出院?” 西琦友纪面露诧异,扫过一眼纱织手中的纸张,那是一张出院同意书,签了这个之后便意味着许可了纱织对凛的出院申请。 “你也知道现在凛的身体还未康复,还不适合出院……” 西琦友纪见纱织面色黯淡,斟酌着语气问道。 “是她要求出院吗?” 椎名凛在战斗中因为力竭解除了“放逐姿态”,在被围攻时感染,导致体内的侵蚀率甚至曾一度超过了百分之六十。 经过数天的修养和治疗辅助,现在凛体内的侵蚀率已经下降到稍微安全一点的水平,但仍旧不容乐观,所以一直到今天凛都还在隔离病房里,由专门的士兵和护士看护着。 “不,是我。” “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西琦友纪细声询问,但话音才刚落下,硬质的触感却抵在了腰间。 那是一把漆黑的手枪。 西琦友纪愣了一下,目光与少女冷漠的眸子对上。 纱织淡淡地开口。 “我不想回答,我只要你签字。” …… ———————————— 64、惊喜 发生在西琦友纪办公室的一幕还没有人知道。 另一边,艾芙尼尔和雪奈、花奏琴音三人已经来到了医院大厅外…… “你们稍等一会儿,我取了车就过来,雪奈,照看好花奏同学哦。” 艾芙尼尔说道。 “好的,姐姐,我和花奏同学就在这里。” “嗯,那么我很快过来。” 艾芙尼尔现在扮演的是雪奈的姐姐,而不是哥哥,若是当着花奏琴音的面父母来了电话可就麻烦了,为了不让自己和雪奈的姐妹关系在花奏琴音面前穿帮,艾芙尼尔特地让雪奈和花奏琴音在大厅外等待,她自己则是在地下停车场里取了车。 她慢悠悠地发动了车,拿出手机给父母那边去了一个电话。 得事先取得对父母那边的主动权。 “妈,你和爸还在机场吗?” 艾芙尼尔压低嗓音,软绵绵的声音消失不见,变得颇具中性意味。 “我和你爸才刚下飞机呢,怎么了?”母亲的话锋一转,“着急要看到我们了?” “不行吗?”艾芙尼尔一边转着方向盘,瞥了一眼时间,“我刚接雪奈放了学,想着待会儿和雪奈过来接你们回家来着。之前住的地方已经没人了,现在搬来了西城区这边,我怕你们找不到路。” “我和你爸可没老到地图都不会用,”母亲嘴上没松口,语气却丝毫不带掩饰地变得欣喜,“对了,雪奈还好吗?你没有趁我们不在就欺负她吧?” “我才不会做那种事情,”艾芙尼尔瘪了瘪嘴,又揶揄一笑,“她还好,照片也一直有给你们看,现在她长高了也抽条了,怕是你们看到本人都认不出来了吧。” “是嘛……我想也是,毕竟哥哥已经接了妹妹放学了呀~”母亲偷笑着,“之前想着她应该还在上课,就没有给她去电话,本想留给她惊喜来着,结果这就被你抢先……” “这种事情无所谓的吧……”艾芙尼尔眉角浮现黑线, “当然有关系啊,好不容易才能准备一次‘惊喜’,结果功劳被你抢了去,那我和你爸爸怎么办嘛。” “……” 对面传来一阵没心没肺的笑声,艾芙尼尔几乎能想象到自己的母亲大人掩着嘴却遮不住勾起的眼角的模样了。 虽然自己和母亲还有父亲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一起生活过,但毫无疑问的,父母亲和自己还有雪奈之间的那紧密的联系从来都未曾消退淡忘。 “嘛,已经好久没见了啊……” 笑声渐歇,对面忽然感慨了一声。 “看着照片里的雪奈渐渐长大,真是感觉如同做梦一般没有实感,直人,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了,不论是我也好还是你爸爸也好,都亏欠你们兄妹俩。” “好啦,别说这种话啦,”艾芙尼尔转动方向盘,车从地下车库开出,窗外的视野变得明亮,“我和雪奈一直都很好,这也是因为有你们的关心在啊,所以不要说这些话了。” 对面只是笑笑,没在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不过说起来,我这边待会儿还有手续要办理,挺麻烦的,不知要多久,你们可以不用着急过来。” “那正好,我现在正在联合医院这边办点事情,”怀着一丝忐忑的心情,艾芙尼尔心底快速地计算了一下,“大概得三十分钟之后才能到,待会儿我开车可能不方便接电话……” 她先得送花奏琴音回家,然后还要换装处理一番,变回“柳濑直人”的模样,这期间花费的时间少说也得二十分钟,所幸,花奏琴音家似乎在学校不远的地方,从医院到学校再到机场,还算顺路。 “……你去医院做什么?”电话那头传来似是有些担忧的声音,“你生病了?还是说雪奈……” “没有没有,”艾芙尼尔心虚一笑,“一个同事受了点伤,刚才陪她过来了一趟,现在正要送她回去,所以……” 艾芙尼尔并没有说实话,而是随口胡诌了一个“同事”出来。 雪奈在学校的事情艾芙尼尔没打算告诉父母,弄伤同学这种事情,再怎么说也不是什么值得大肆称道的事。 至于雪奈身体上的变化,艾芙尼尔打算单独找时间再和父母说,还有自己的事情,也一并坦白。 当然,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同事?男的女的?”母亲又问道。 “女同事。”艾芙尼尔语气诚恳。 “女同事!?”电话对面的声音明显高了一个度,“快,有照片吗!是什么名字!” “普通同事,您别瞎想了。”艾芙尼尔没好气地扯着嘴角。 自已一直以来都不肯找女朋友,这是事实没错,也一度让母亲和父亲为此担忧过,艾芙尼尔还知道,在自己还在读高中的时候他们俩还就这件事偷偷去咨询了心理医生。 但艾芙尼尔只是单纯地不想找女朋友而已。 父母的后半生、妹妹的未来,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没有时间去关心自己的恋爱与婚姻,艾芙尼尔很早就定下了属于她自己的目标,认真刻苦地学習也是自那时开始。 虽然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而辍学,但现在的艾芙尼尔仍旧在以自己的方式生活着。 “好啦好啦,我在开车,待会儿就来接你们,”艾芙尼尔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扯,直截了当地说道,“先挂了啊。” “咿?你买车啦?拿驾照了?”对面的关注点明显和艾芙尼尔有所区别,“什么时候的事情,爸妈怎么不知道……” “你们都多久没回家了,不知道的事情可多着呢!回去之后我再和你们一点点说吧。” 艾芙尼尔望了一眼后视镜,意味不明地说道。 …… 西京市最近发生了两起重大侵蚀灾害,这是近年来最严重的灾难,也因此间接或直接地引来了一大堆的问题,灾后处理工作推进受阻,人心不稳,治安水平也相应地下滑了不少,各个城区都发生了一些性质恶劣的人为事故。 花奏琴音本就受了伤,艾芙尼尔当然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所以才提出要送她回去的建议。 车在一处小区前停下。 现在是放学和下班的时间,偶有进出的车辆和行人,也有人向这里投来视线。 这是一处普通的居住小区,距离学校不算远,紧挨着十字路口。 肉眼可及的范围内就有一家大型购物超市,从出入口往北不到三百米的位置就有一处避难点设施,毫无疑问,这里是一个地段不错的位置,能在这里购置住处,想必花奏琴音的家里其实还算是比较富裕的。 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情的话…… 艾芙尼尔叹了口气,没有多想,打开后座的电控车门。 花奏琴音下了车。 “到这里就可以了吗?” “之后就让我自己来吧!” “你自己一个人没问题吗?要不我还是送你上楼吧……”艾芙尼尔回过头来看向花奏琴音,问。 “不不不,没关系的!”花奏琴音连忙摇头,“柳濑小姐也还有事情要做吧!一直为我耽误时间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嗯,那行……”艾芙尼尔也不继续纠结,“那花奏同学,再见。” “柳濑小姐,还有汐见同学,再见啦!” 花奏琴音向着艾芙尼尔挥了挥手,然后离开了。 “呼……” 艾芙尼尔松了口气,她看着花奏琴音离开的背影,忽然对后座的雪奈说道,“那个,雪奈,能帮我一个忙吗?” 在前往机场之前,艾芙尼尔得换装成“柳濑直人”才行。 …… ———————————— 65、后视镜的她 艾芙尼尔将车驶离人群聚集的小区附近,停在离小区不远的一处道路旁侧,她向窗外望了望,不远处有一个不大的公园,相比之下这里行人并不多。 “稍等我一下,”艾芙尼尔对后座的雪奈说道,“我去拿衣服过来……” “嗯。” 雪奈轻声应答。 艾芙尼尔一边说着,将安全带解开,下了车,并没有注意到雪奈的表情。 她打开后备箱,在植绒的覆层下轻轻摸索,这里有一个不大的隐藏隔间,算是组织代为定做的东西。 这辆车的外壳只是伪装的一部分,而为了其他方面的考量,其本身经过了数次改装,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般简单。 艾芙尼尔翻开隔间,里面躺着一个银色的十六寸金属小提箱,见附近有过路的人向她投来视线,艾芙尼尔没有多待,揣着提箱来到车后座钻了进去。 后座的空间很宽裕,但雪奈还是挪动身子给她让了让。 “姐,这是什么啊?” “一些道具,”艾芙尼尔翻开提箱,笑了笑,“当然,是备用的,虽然只是偶尔,但只要有一次派上用场那么这种东西就是必要的。” “唔……” 雪奈鼓了鼓脸,侧目看去,提箱里面放着备用手机、备用卡片,还有两套折叠好的衣物,其中一套衣服是男士款,显然那是属于“柳濑直人”的“装扮道具”。 艾芙尼尔将手中的衣服放在腿侧,顺手按下侧边的按钮,两面侧窗的遮阳帘缓缓升起。 荡漾的夕阳被挡在车外,车内渐渐暗了下来,也静了下来。 空气泛着莫名的味道,二人的目光变得晦暗不明。 “那……雪奈,”艾芙尼尔将衣服抱在怀里,移开视线,率先打破这份莫名的尴尬,“接下来就拜托你了,只要挡住前面就行。” “嗯。” 雪奈轻声应答,解开安全带侧身来到中间,背对着艾芙尼尔。 两侧和后面的车窗都装有遮挡帘,所以不用担心会被路人看到,倒是前面的挡风玻璃没有这样的东西,所以需要雪奈帮忙挡一下。 本来只是出任务的话其实根本不用特地进行换装,进入同调之后身上的装束也会一同改变,作为代理人偶像进行活动的时候也会有专用的地方使用,总之,艾芙尼尔鲜少进行临时换装。 此时,艾芙尼尔也显得有些窘迫,看见雪奈是背对着自己时这一份尴尬才稍稍缓解了些。 果然还是有些难为情。 就算自己已经变成了女生,艾芙尼尔也一直没有習惯在其他女生面前脱光衣物,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妹妹。 艾芙尼尔深吸口气,将手中的衣物放在腿侧,便开始解下领口的纽扣。 车里很安静,只有二人安静的呼吸声。 雪奈捏着手心,视线透过前挡风玻璃望向车外,有行人路过,但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她挪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能遮挡得更严实点,所幸后座的空间很宽裕,即便是这样也不显得拥挤。 身后传来窸窣的衣料摩擦的声音,艾芙尼尔褪下了上衣。 而在艾芙尼尔注意不到的角度,雪奈的露出的脖颈和耳朵早已经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从她的角度,中央后视镜里恰恰好能看到在身后景色的一角。 虽然只能看清一小半,但这样也恰恰好让她几乎呆滞的视线从艾芙尼尔的目光中避开。 就论偷窥来说,这是极佳的机会,就仿佛是在故意引诱她犯罪一般将她的侥幸心无限地放大。那小小的后视镜里,深嵌其中的曼妙身影被暗沉的夕阳微光深藏,像是幽静的雪花,红润的唇只露出一角,优雅而含蓄的弧线从脸颊往下延伸,如牵牛花一般优美,如牛奶一般白皙,令雪奈移不开视线。 雪奈看到身后那人纤细白皙的手指,那人的动作不快,像是深闺的小姐,又像是花丛采撷的红倌人,轻薄却柔媚,勾引着她的目光,一举一动都撕扯着她的呼吸。每一颗钮扣拨开的声音都极轻,如羽毛飘落,扣响着雪奈的心脏。 半边肩颈和纤细的腰肢像是白蛇化作的妖精,头发的束带被解开,鸦羽般的黑发淌下,划过漂亮的锁骨,如绫罗沉入深潭,如夜色的青丝三千。 淡淡的清香在狭窄的空气中弥漫。 似乎是坐着脱裙不太方便,那窈窕的身姿缓缓起身,这也让雪奈终于能一睹全貌。 ——姐姐的身材当真生得匀称。 双蝶绣罗裙,东池宴,初相见。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春。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昨日乱山昏,来时衣上云。 喉咙变得干渴,雪奈愣愣地咽了口,呼吸变得和脸颊一样滚烫。 她以前不曾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其他女生看过,或者说,只有艾芙尼尔对她来说有着这样的吸引力。那不同于她的、来自成年女生的线条在她的心底留下了不同以往的印象。 她已经彻底移不开视线了。 不得不说,姐姐的身材的确配得上她的好看的脸蛋,就算是站在女孩子的角度来评论,艾芙尼尔也能称得上是雪奈所见过的女生中最好看的那一档,而那个白发偶像少女则又是另一个不同的类型,却一样的好看。 姐姐的性格总是一板一眼,平时的穿搭自然也是含蓄内敛,不显这份妖冶。但褪了衣,这一份含蓄于内的媚意便立刻喷涌绽放开来。 雪奈抿着唇,想到。 明明她们姐妹之间的身高没有多少差距,但二人作为女人来说却完全是不一样的类型。 …… ———————————— 后车座还算宽敞,雪奈在前面挡着,艾芙尼尔则在后座奋战。 换装是一个艰难的过程,其中最痛苦的环节莫过于裹胸,内衣什么的当然会全部脱掉,然后用裹胸布紧紧地缠上去。 雪奈透过后视镜静静地看着,小脸早就红到了耳朵根里去,只是车内光线暗沉,她的脸红不算太明显。 她废了好大力气才把胸部裹住。 她稍稍含着胸,再加上外套,这样看起来就不是很明显了。 艾芙尼尔并不算是“汹涌澎湃”那一类的女孩,但想要裹成“隔着衣服看上去是个男生”的程度仍旧是非常难以做到的事情,更何况艾芙尼尔胸部的规模还在随着时间推移而慢慢变大,这个程度是微乎其微的,但日积月累的增长也让艾芙尼尔异常头疼。 这一步宣告完成剩下的都很简单,整理好衣服,戴上假发,一切就妥当了。 “呼,总算弄好了,雪奈,谢谢了。” 艾芙尼尔将换下的衣服胡乱地塞进提箱,侧窗的挡帘缓缓降下,夕阳的暖光再次涌进车内。 雪奈安静地挪去了一旁坐下,小心地斜着眼睛瞧着现在的“哥哥”。 女换男装这种事情的确很难做到天衣无缝,仔细看的话,其实也能发现眼前的“哥哥”作为男人来说肩颈的线条过于柔软了,手指纤细若葱段,胸部的起伏也有些微妙,没有喉结,也没有剃掉胡须的痕迹,皮肤细嫩白皙,好看得过分。 而且,“哥哥”的左耳耳垂嵌着一枚星型耳钉,放在以前她会觉得这是“哥哥”的“个性”,现在只觉得异常“娘炮”。 总而言之,只要是见过艾芙尼尔的女性样貌之后,再去看自己的这个哥哥就只会觉得“漏洞百出”。 这时艾芙尼尔扣上了提箱,正准备将“作案道具”放好去,正好瞟到了雪奈红透的脸。 她动作一顿,皱起了眉。 “雪奈,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没有啊……” “你的脸好红。”说着,艾芙尼尔放下提箱,俯下身又钻进车里,跪在后座向雪奈凑去,“给我看看。” “我、我真的没事!”雪奈像是松鼠一样往后蜷缩着身子,从她这个角度,视线恰好能从跪着向她钻来的艾芙尼尔的脖颈滑进去,将衣襟里漏出的旖旎彻底印在眼底。 从这么近的距离看过去,雪奈才发现艾芙尼尔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气裹紧了自己的胸丶部,从腋窝下开始便有触目惊心的暗红色勒痕笔直地勾出,像是被残忍地用力地掐住一般,雪白的面团挣扎着想要挤出来,但只能漏出一点点。 雪奈目不转睛地盯着,喉咙不自觉地发出吞咽的声音。 下一秒,她的脸颊被艾芙尼尔轻轻抚摸。 “有什么感觉吗?” 雪奈用力摇头。 “你过来一点。”艾芙尼尔轻轻勾着她的脖子,二人脸颊的距离靠近了,甚至能嗅到彼此呼吸的温度。 不过艾芙尼尔并没有像上次一样用额头来试探她的体温,而只是用手背靠了靠。 艾芙尼尔的手很软、很滑,单这一点来看,就太不适合做男生了。 “感觉……还好……?”试过了雪奈额头的温度之后,艾芙尼尔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姐……我真的没事……” “唔……”艾芙尼尔沉思了片刻,忽然投来微妙的视线。 “雪奈,你该不会……在我脱衣的时候胡思乱想些不好的事情吧?” “哎??”雪奈愣了一下,一下就心慌了,“姐、你、你在说什么呀!!!” 但雪奈的脸色背叛她一般唰地再次滚烫起来,她看着艾芙尼尔警惕的视线,忽然生出一股跳车逃跑的冲动。 “雪奈,我可是你姐姐。” “为什么非要强调这种事情啊!不用姐姐提醒我也知道啊!!” …… ———————————— 66、联合机场 “我可是你姐姐哦。” “我知道!!” 强烈的背德感像是夏日的暴雨一般冲刷着雪奈,她用力地否认着,伸手挡住了自己的脸,不过下一秒却传来艾芙尼尔噗嗤的笑声。 她分开手指,从指间看着忽然笑得花枝乱颤的“哥哥”。 “若是不舒服,一定要立刻告诉我。” 艾芙尼尔笑着,退出了车门。 “我知道啦……” 艾芙尼尔又冲着雪奈露出微笑,才再次提着提箱关上了后车门。 雪奈缩在后座,拍着自己的脸颊,好不容易才稍稍冷静下来了一点。 咔哒…… 后备箱打开又关上,人影来到前面,车晃了晃,艾芙尼尔已经再次坐在了驾驶位。 “雪奈,把安全带系上。” 车发动了。 …… 窗外的街道缓缓后退,车向着机场的方向驶去。 雪奈安静地望着倒退的街景,越是往城市边缘过去,街道两旁的建筑越是变得低矮,路面反倒宽阔起来。 “姐,以前的时候,你一直都这样吗?”她问道。 “怎样?” “就是……裹胸什么的。”雪奈的心跳还未平复,脑海里不断地盘桓着那曼妙的旖旎景色。 她有些在意那个提箱。 提箱里除了艾芙尼尔的衣裙之外,还有内衣裤。 她正坐在姐姐方才光着身子换衣服的地方,空气中仿佛还流淌着属于艾芙尼尔的体香,手心轻轻在坐垫上覆去,还能感觉到艾芙尼尔留下的丝丝温热。 “那个啊……差不多吧,不过睡觉和出任务的时候会卸掉,老实说,一直这么绷紧有点痛……” 裹着胸会呼吸困难,不利于身体的活动,所以睡觉和出任务时艾芙尼尔都会将裹胸卸掉。 而且,裹胸时间过长会留下隐患,医师西琦友纪也建议过艾芙尼尔不要继续,说是会导致一些疾病,但艾芙尼尔一直没有在意,既然选择了成为代理人,那么慢性发作的问题早已经不在艾芙尼尔考虑的范围内。 “不过我们代理人中,倒是也有人裹胸,诗音就是。” “楓鈴……诗音……?” 雪奈抬起眼睫,透过那片后视镜,她看到了一双悲戚的眼神。 她才想起来,姐姐一直是以“诗音”而非是“楓鈴诗音”来称呼那位躺在病床上沉睡的少女的。 心底莫名的不是滋味。 “是,她的秩序武器是弓箭,对她来说这样战斗会更方便一点。”艾芙尼尔继续说道,似乎不在意把这些代理人的事情告诉雪奈,“除了她之外还有人也会选择这样,不过测试的实战表现其实没什么区别就是,最初的时候其实很多前辈们会选择这样认为这会让身体活动更方便一点,但后来又证实,以我们代理人的身体素质来说这点影响微乎其微,自那之后便鲜少有人选择如此了。” 对一些专业运动员或一些军人来说,偶尔会有人选择适当的裹胸来进行调节,但代理人的身体强度远非一个普通人能比,这种影响便被忽略不计了。 一个代理人的战斗力直接取决于她所能调动的秩序力量的多少、深度同调所能维持的时间长短,代理人的训练重点向来都是对秩序力量的调动率和反应速度以及战斗技巧方面。 雪奈垂下眼睫,她在艾芙尼尔的话中读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这两块赘余的脂肪不会影响战斗效率,那么也就是说,艾芙尼尔就是单纯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而这样做的。 “已经可以看到机场了,”艾芙尼尔此时忽然说道,她轻轻叹了口气,单手扶在方向盘上,“时间总算是赶上了。” 雪奈抬起头,向窗外望去,视线尽头的绯色天空中便是一架缓缓升起的飞机。 头顶的天空上还有未散去的飞机云,远方传来飞机的轰鸣。 雪奈挪动身体,转移目光,透过前挡风玻璃沿着笔直的道路向前望去,便看到了此次的目的地。 首先印入眼帘的便是横跨整片视野的防护栏,在那后面,便是厚重的防护墙壁,延绵数里,道路指向正中间的军事关卡,雪奈的视线极好,她看到装配着不知名器械的车辆在视野里缓缓驶过,那来自机械和金属的沉重感侵袭着雪奈的瞳孔。 在那中央,有一块耸立而起的漆黑金属高塔,那是对侵蚀用重要设备——“堺碑”。 这里便是置于人类联合直接管辖之下、每一个城市最重要的设施之一,城市机场,通常也叫做联合机场。 同时,这里还是一个城市武装戒备等级最高的军事设施之一,驻扎着大量的现役作战军队,也同时管理着相当数量的武装设备,并设置有一块“堺碑”,那也是西京市唯一一个单独供能和管辖的堺碑。 也就是说,即便整个城市全部沦陷,这里也可以作为最后的防线单独作战。 …… ———————————— “这就是联合机场吗……” 雪奈侧着身子,睁大了眼睛左看右看。 她还是第一次来到联合机场,和想象中不同,远处的钢铁与四处可见的缄默的军人带给她的是难以呼吸的沉重压抑感,这与生活在城市内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艾芙尼尔笑了笑,并未说话。 其实雪奈很年幼的时候来过机场,那时候,艾芙尼尔从那个黑衣服的男人手中将雪奈接过,父母面色沉重,他们告诉艾芙尼尔,这个小女孩叫“汐见雪奈”,以后就是她的妹妹。 那时候的事情即便是艾芙尼尔都有些记不太清,她也从不在雪奈面前刻意提起,因为那是涉及到雪奈已逝去的父母的事情。 “到了,我们下车吧。” 艾芙尼尔将车停泊在了停车场。 艾芙尼尔和雪奈所在的位置在这个偌大的要塞基地的东侧,这也是面向她们这样的“顾客”的出入口。 联合机场总体上被划分为好几个大的区块,其中大部分都是非相关人员无法进入的军事驻扎区、核心管理区或机场的非公共区域。 不得不说,这和艾芙尼尔曾在书上看到过的旧世代有很大区别。 相比于旧世代人类社会的繁华,现在的很多东西都已经变了模样,所谓联合机场,更多来说应该被归属于军事基地的范畴。 在这里,每天起降的飞机数量是很有限的,因为侵蚀灾害带来的影响,各类信号都会在“白洞侵蚀”之下被影响干扰,飞机起飞之后便会很快失去与机场的联络,直面侵蚀的威胁,也就是说,每一次的航行任务都伴随着一定程度的风险,这对乘务人员和飞机驾驶员来说都是巨大的考验。 当然,飞机的航行比通常的堺外地区作战活动要安全不少,因为飞机上搭载了以“堺碑”技术为基础所制造的机载型“隐蔽器”,这种设备足以让侵蚀体忽视飞机的存在。 但这种设备并非什么机型都能搭载,因为屏蔽器和供能器本身占据了相当大的空间体积,所以需要拥有足够空间的机种才能胜任,这些飞机多是从旧世代继承下来的原运输用航空运输机,而且,因为“隐蔽器”占据了太多空间的缘故,飞机单次航行所能搭载的乘客和货物也变得非常有限。 除此之外,屏蔽器的制造和维护费用并不是小数目,更重要的是,这种设备的制造需要非常罕见的遗迹金属的支持,没法大批量制造,因为这个原因乘坐飞机的门槛也被提高到一般人望而生叹的高度,是需要多重手续和昂贵的资金支持才能享受的服务,严格来说,这个时代已经不再支持纯民用的航行服务,在此之上,能拿到飞机乘坐的名额的人绝对不是什么一般人。 艾芙尼尔当然有能力拿到,但若是以“柳濑直人”的身份就不行。 而父母之所以能取得乘坐名额,是因为他们的身份。 在艾芙尼尔的记忆中,父母是属于这个时代异常珍贵的科研人员,早在艾芙尼尔记事起他们时常出入的地方就不简单,至于他们所负责的具体项目内容或主攻研究方向,在保密协议的约束下他们并没有告诉过艾芙尼尔。艾芙尼尔知道他们的苦衷,也颇有自觉地没有问起过。 他们离开这里去往国外的原因背后也有着联合方面的影子,但父母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位艾芙尼尔却不得而知。 车停泊在停车场,艾芙尼尔来到过检口,然后又经过了好几道手续和审核,最后才拿到了临时通行牌。 艾芙尼尔对此还算是驾轻就熟,她拉着雪奈的手,一路前行,一边给父母拨去了电话。 “妈,我和雪奈到机场了。” “怎么这么快?” 电话对面有些许惊讶,又浮现出轻轻的笑声,“好好,我们这边的事情也刚好办完,马上就可以见面啦……” 又询问了各自的位置,艾芙尼尔才挂了电话,带着雪奈向前走去。 “姐,伯父和伯母还不知道你的事情吗?” …… ———————————— 67、父母 “不知道哦,我没告诉她。” 艾芙尼尔向着雪奈微微一笑,“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没打算对你们隐瞒的,不过那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情,也让我反复地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隐瞒一段时间再说。” 艾芙尼尔并没有将话说完。 她作为代理人的初战是惨烈的。 那时候她和雪奈的身边一直有着一些神秘的身携武器的人的暗中保护,艾芙尼尔偶尔能感觉到那些人的存在,也隐约明白那些人是因为父母的关系才出现在自己的身边的。 对子女的保护是人类联合给予重要人员的回报,或者说,也是一种“交换”。 艾芙尼尔从来都不喜欢那些盯着自己的目光,在艾芙尼尔看来,那比起保护更像是一种监视。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救下了艾芙尼尔,就在那次改变了自己一生的侵蚀事故中。 那次突如其来的事故造成的伤亡巨大,艾芙尼尔能奇迹地生还下来全靠他们。 一个人的能力终究有限,艾芙尼尔没法保护身边的每一个同学,带着其他人逃跑也终究遇到了侵蚀体的拦截,是那些人及时赶到,将时间分给了艾芙尼尔和学生,并令艾芙尼尔得到了接触“Ephnel”的机会。 事到如今艾芙尼尔已经不再对那些逝去的人抱有强烈的反感,偶尔艾芙尼尔也会去他们的墓前看看。 那对艾芙尼尔来说也是一个契机,她知道了唯一的事情就是:战斗伴随着无法回避的牺牲。 现役代理人的平均年龄从二十几岁下滑到十六七岁,也只是两年时间而已,以后的路怎么走,没人知道。 海底不会盛开蓝玫瑰,世间也不会降临奇迹,如果说初次成为代理人时,艾芙尼尔还会选择天真地将自己的事情分享给妹妹,告诉父母,那么经历过战斗的艾芙尼尔便已经无法再迈开脚步。 那之后,艾芙尼尔遣退了再次被联合派遣来的神秘保护者,自己拿起了武器。 再之后,就是现在发生的事情了。 …… ———————————— 艾芙尼尔和雪奈说着话,视线落在航站楼值机柜台前,她又四处望了一眼,拿出手机准备再给母亲打一个电话。 这时雪奈忽然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袖口。 “姐,我好像看到伯父伯母了……” “哪里?” “那边……” 雪奈指着一个方向,雪奈因为身体上的变化视力要比艾芙尼尔好很多,艾芙尼尔向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很快,视野里便出现一对熟悉的身影,他们一边张望着向这边走来。 正是父亲和母亲。 父亲柳濑拓真,母亲柳濑熏,这是他们的姓名。 虽然有几年的时间不见,他们二人似乎也没发生多大变化,远远看去还是记忆里的模样。父亲一如既往的中正严肃,一身笔挺的靛青西服,身材算不得魁梧却颇有些内敛的锐气,母亲则是挽着父亲的手臂,小鸟依人,柔和似水,岁月似乎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明显的痕迹。 他们糅在行走的乘客和士兵后面成了背景,一点也不显眼。 艾芙尼尔眼底微亮,露出微笑。 “雪奈,我们从这边过去,跟我来!”艾芙尼尔忽然回头勾住雪奈的手指,小跑了几步从路人间穿过,往另一侧绕行,“我们也去给他们一个‘惊喜’。” “哎、等等……姐……” 雪奈慌忙跟上脚步,紧紧拉着艾芙尼尔的手。 周围有人向她们投来视线,表露出一丝惊艳,也有人瞥了艾芙尼尔一眼,然后又收回了目光。 似乎艾芙尼尔现在的打扮不论是叫“姐姐”还是叫“哥哥”都不会有人觉得奇怪,现在的她是非常中性的风格。 “姐,这样过去不太好吧……要是吓到他们怎么办……” 雪奈大致能猜到艾芙尼尔要做什么,无非就是从旁边绕到伯父伯母身后,然后突然出现,吓他们一下,或者就那样跟在他们身后,看看他们什么时候才会注意到身后的女儿们。 但这哪里是惊喜,分明是‘惊吓’才对。 “不会吓他们的,我们只是从这边过去看看……”艾芙尼尔回望了雪奈一眼,又叮嘱道,“还有,待会儿可千万不要再叫我姐姐,不然现在就要露馅了。” 艾芙尼尔现下的身份才是真正的“惊吓”,得作为“压轴节目”才行。 “嗯……”雪奈憋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那……老哥?” “噗嗤!” 艾芙尼尔忽然笑了出来。 “怎么忽然……我说得很别扭吗?” 雪奈面露尴尬。 “没,只是好久没听你叫我‘老哥’了,忽然有些不習惯……” “在伯父母面前我一直这样叫的啊……” “那就这样吧!” 艾芙尼尔忽然握紧了雪奈的手,又加快了脚步,雪奈赶紧跟上,她望着身前的姐姐的背影,却有些恍惚。 她忽地对这一刻生出了陌生的错觉,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老哥”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艾芙尼尔和姐姐,分明是同一个人,却又有着无法忽视的严重割裂感……艾芙尼尔总是笑着,自信地站在所有人的前方,绝无迷惘地破开迷雾,好像任何事情都绝拦不住她。而姐姐却不同,她时常发呆,总是盯着一个地方出神许久,老是带着伤回来,即便是偶尔的笑也好像是哭过一般。 她可能并不想显得开心…… 雪奈忽然冒出了这样奇怪的想法。 “雪奈,三年没见伯父伯母了,想他们吗?” “嗯……” 雪奈尚不知对父母的思念应该是什么滋味,但同龄人间也看了不少,羡慕的时候自然也是有的。 她都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模样,对她来说,这里就是家。 “一定别忘了,不要叫我姐姐。” “是,老哥。” 艾芙尼尔眯着眼睛笑笑,放开了雪奈的手。 雪奈还有些舍不得姐姐的手,但也知道那样的动作对“兄妹”来说的确有些奇怪了。 走得近了,不远处的柳濑夫妇二人却并没有发现她们。 这时,手机的铃声忽然响起,理所当然的,柳濑夫妇夫妇也狐疑地向这边投来视线。 “是直人……还有雪奈?” 他们已经认出二人来。 “伯父,伯母……” “爸,妈。” 雪奈和艾芙尼尔唤道。 …… ———————————— 68、欢迎回家 “爸,让我来吧。” 艾芙尼尔主动从父亲手中接过他们的行李箱,箱子很沉,但对长时间坚持着体能锻炼的艾芙尼尔来说还不算什么。 “我们走这边。” 她走前面带路。 这位中年的男人默默地看着,镜片后的眼角泛起笑意。 “儿子,这三年过得还好吗?” “谢谢爸的关心,我和雪奈都很好。”艾芙尼尔眯着眼笑。 仔细看去,眼前的男人其实并非一点变化都没有,他的鬓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抽出了银丝,面色也比那时要憔悴了些,但眼底的眸光却仍然乌黑明净。 “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最近在做什么工作?” “进了一家经纪公司尝试一下。” “哦,感觉如何?” “还好啦……” “直人,过来一下!” 艾芙尼尔正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母亲柳濑熏忽然跑过来,抬起手臂,选好角度,咔擦一声将一家四人全都照进了相机里。 “等等,没拍好,再来!” 柳濑父面露一丝无奈,艾芙尼尔则是笑了笑,主动揽过父亲和雪奈。 对艾芙尼尔来说被拍照是家常便饭,她知道怎么摆拍更上镜。 果然,咔擦了几下,母亲满意地笑起来。 “这张不错~” 然后她又凑到雪奈身边。 “雪奈果真长高了……变化真大,我可差点没认出来。”柳濑熏咯咯地笑着,对眼前漂亮的小女孩喜欢得不得了,“太漂酿了!” “伯母……”雪奈反倒显得有些局促起来,“行李就让我来提吧!” “你哥没欺负过你吧?” “没、没有……哥哥对我很好……” 柳濑熏拉着雪奈的手,嘘寒问暖,对雪奈是越看越惊艳。 在他们夫妇离开西京市时,雪奈才十三岁,十几岁的女孩眨一次眼睛就会变个样,雪奈相比于那时来说,身材拔高了不少,少了一丝稚气,多了一份青涩懵懂和含苞待放的绰约,娉娉袅袅,玉羽拂华枝,正是佳人初长成的年纪,和两年前的那个小女孩气质上的区别的确不小。 这是通过艾芙尼尔发送过去的照片无法确切体会到的改变,所以柳濑熏初来是的确没有认出雪奈的。 甚至也没认出艾芙尼尔。 “直人也是,真是越长越秀气了,一点不随你爸。”柳濑熏掩着嘴,笑道,“要不是我拨了个电话我还不知道那是你。” 这时候柳濑父也附和着:“你妈还特地瞧了你们几眼,说‘这俩姐妹真好看’。” “姐妹……” 艾芙尼尔尴尬地瞧了雪奈一眼,看到雪奈掩着嘴忍笑的模样。 雪奈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 事到如今,雪奈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这个“姐姐”的呢? …… ———————————— 车窗外的夕阳已经渐渐要沉入地平线下去,暗沉的丛云、夺目的灯光、喧嚣的街景,印在窗内像是电影胶带一般唰唰地划过。 艾芙尼尔开着车,父亲柳濑拓真坐在副驾驶位上。 父子二人时不时说起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情,后座则留给了雪奈和母亲柳濑熏。 “之前住的地方换了,现在搬去了西城区那边,离学校也稍微近一点,虽然不大,但四个人住起来也没什么问题。” 艾芙尼尔一边开车,一边对父母说道。 “之前的房子就卖掉了,钱拿来办置了部分家具,还留存了一些。” “那些钱还有留?我以为买下新房就会花完的……” 母亲柳濑熏合计了一下,“那这台车也是买的吗?看起来还蛮新的。” “买的哟。” “全款?” “嗯。” 柳濑熏愣了一下。 “直人你哪来这么多钱啊?” “你们每个季度打来的钱其实挺多的,只是供我和雪奈日常生活还是会余下不少。” “那也不足以买下这台车吧?你……没做什么坏事吧?” 母亲的话也勾起了父亲的好奇,二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在艾芙尼尔的身上。 生儿育女,最怕的就是子女们走上歧路。 “这是秘密,涉及到我现在的工作,回去再和你们说,”艾芙尼尔卖了个关子,“总之,绝对是合法收入。” 自己成为代理人,还担任了代理人偶像的事情当然没法在这里和父母二人一言两语就交代清楚,而且,这台车的购置款也并非完全由艾芙尼尔自己掏钱。 这其中当然还有组织方面的因素。 总而言之,不将自己作为代理人的事情全盘托出是没法解释的。 “那行,”见艾芙尼尔没打算说,柳濑熏倒也不纠结,“反正我的儿子不能学坏,其他都随便了。” 母亲柳濑熏的性格很直率,也不会计较那么多。 “熏你也不用担心,直人是什么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时候柳濑父也开口说道,“儿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和工作,要是区区一台豪车都搞不定我反倒会怀疑他是不是我亲生的了。” 他严肃的脸上泛起笑意,自豪之色溢于言表,他看向艾芙尼尔。 “想你爸爸我当年年轻的时候,虽然不说是一枝独秀,但……” “你爸爸当年年轻的时候可是学年第二呢,”柳濑母接过话,“哦顺带一提,学年第一是你老妈我哦,我和你爸约定,他超过我一次我就和他交往,结果一次都没成功呢,到头来还要我倒贴过去。” 柳濑熏没心没肺地笑着,柳濑拓真立刻哑巴了。学生时代,论成绩来说柳濑熏的确是当之无愧的学年第一人。 看到柳濑夫妇的互动,艾芙尼尔和雪奈都露出微笑来。 他们夫妇之间偶尔互掐,这算是柳濑家的保留节目了,不得不说,还挺令人怀恋。 …… ———————————— 天色已晚,他们才来到艾芙尼尔现在所居住的小区住房里,艾芙尼尔为父母拿了更换的室内鞋,又帮忙将行李安顿好,请他们在沙发上坐下休息。 大致收拾了一下,艾芙尼尔和雪奈便跑去厨房了。 “嗯,这里的条件还行,”柳濑熏坐在沙发上,四处打量着,开口道。 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的房间,整齐摆放着的书架、相册,贴着Q版少女偶像图案贴纸的推拉门和收纳柜,从这些细节便能看到居住于此的两位小主人们的日常生活一角。 “他们长大了啊……” “是啊……”柳濑拓真也深吸口气,向后靠去,埋在软绵绵的靠垫里。 “不过……怎么看起来……好像只有女孩子住一样……” “你是说那些贴纸吗?多半是雪奈贴的吧。” “我不是说那个,怎么说呢……就是给我一种感觉,感觉,你懂吧?这里有妖精的味道!绝不是雪奈这个年纪的小孩。” 柳濑熏认真地说道。 女人的直觉往往相当之准确,特别是在侦测房间里来自陌生女人的气息的时候。 “你的错觉啦。” 柳濑拓真不置可否。 柳濑熏没有答话,抱起身后的靠枕,靠在沙发上,鼻子嗅了嗅。 “我总觉得……” “说不定是儿子的女朋友呢,你看啊,儿子这都十九岁啦,马上就二十了,然后交了女朋友,偶尔带回家也不奇怪吧?” “对哦!” 说道儿子的女友,这位妈妈突然就来了精神。 “这不行,我得去问问他!这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得为我们的儿子把把关!” 这时在,她看到沙发旁躺着的一本时尚杂志,封面印着一名光彩闪耀的偶像少女。 “魔法少女,艾芙尼尔……?”柳濑熏偏着头,下意识地念出了上面的印刷字,然后看向身旁的丈夫,“这个名字好耳熟,好像是这边的明星代理人呢……” “嗯,听说过,”柳濑拓真心不在焉地回答,“我同事中就有粉她的,据说非常厉害。” “这个女孩看起来很可爱嘛。” “可爱又不能当饭吃,明明是代理人还搞这么花里胡哨的,没意义。” “不要这么说,你太严格了,这个时代偶尔也需要这样的人,”柳濑熏将杂志拿在手中翻看,可看了一会儿忽而皱了皱眉,“喂,你有没有觉得,这个‘艾芙尼尔’有些眼熟啊?” “有吗?”柳濑拓真也瞥来了目光,定睛看了几秒,也微妙地扬起眉毛,“还真有点,该不会其实是认识的人吧?要打电话问问组织那边吗?” “没必要,免得惹麻烦。而且,这种事情偶尔也会有的吧,看到某个人觉得眼熟什么的。” “那倒是。” 柳濑夫妇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这时候艾芙尼尔和雪奈刚好从厨房出来。 “一路上辛苦了,”艾芙尼尔端来了热水,雪奈端来了切好的水果拼盘,她们没有坐下,而是不约而同地露出笑意。 “爸,妈,欢迎回家!” “伯父,伯母,欢迎回家……”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柳濑夫妇愣了愣,随即相视笑了起来,张开双臂和兄妹二人各自拥抱。 对艾芙尼尔来说,和父母已经好几年不见了,说不想念那是假的,而且,跨越了那么多阻碍从一次次险恶的侵蚀中坚持下来,这一份对亲情的眷恋早已经深深铭刻在艾芙尼尔的心底深处。 比起很多失去父母的人来说,艾芙尼尔是幸运的。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对这一份幸运尤为珍惜。 这一份情感雪奈也是一样的。 而对柳濑夫妇来说又何尝不是? …… ———————————— 69、坦白 又聊了一会儿家常,艾芙尼尔看了一眼时间,站起来道:“爸,妈,你们就在这里休息,我去准备晚餐。雪奈,你陪陪伯父伯母吧。” “嗯……” “哎,先等等……” 艾芙尼尔正转身欲走,就被母亲叫住。 “怎么了妈?” “不着急准备晚饭,你先坐下。” 见柳濑熏神秘兮兮的没有明说,艾芙尼尔便乖乖在雪奈旁侧坐下,一家四口刚好围着茶几坐了半圈。 “我们一家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了啊……” 柳濑母感叹道。 “是啊,不过以后就能一直这样下去了吧?” 艾芙尼尔笑了笑,安慰。 柳濑熏没有回答。 “说起来,其实我还有一个东西差点忘记,就趁现在给你们吧,”柳濑熏伸手拍了拍身旁人的肩,“老公,把那个拿出来。” “现在给他们……?” “没关系啦。” “那行。” 很快,柳濑拓真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方形的小盒子。 艾芙尼尔瞥了那个盒子一眼,大概只有艾芙尼尔一个拳头大小,从外表上看上去分不清到底是用什么材质制作的,通体漆黑,即便是在灯光下也没有任何光泽显现。 “老爸,这是什么东西啊?” “这是我和你妈妈给你和雪奈准备的礼物。” “对哦,”柳濑熏展颜一笑,“雪奈,直人,这是给你们兄妹的,别看这样子不怎么中看,其实很贵的哟,来,快看看是什么吧。” “这个盒子是我们从我们工作的地方带回来的,需要特定的技巧才能打开。” 柳濑父将手中的盒子放平手心,有规律地轻轻在盒子的好几个地方敲了敲,在雪奈和艾芙尼尔惊疑的目光中,它像是被拆解的魔方一般,弹出清脆的咔哒声,然后如花苞开放一般缓缓向两侧翻开。 精妙的机关令艾芙尼尔和雪奈一阵惊奇,里面放置的东西慢慢展现在艾芙尼尔和雪奈的眼前。 那是一对湛蓝色的吊坠,看不出是由什么材料制作的,也没有什么图案。 “这是雪奈的,”柳濑熏将其中一个取出,郑重地握着雪奈的手。 “伯母……” “来,让伯母来给你戴上。” 柳濑熏的语气不容置喙,雪奈犹豫了一下,便乖巧地将身体微微前倾。 “一直以来,我和拓真陪伴你们兄妹的时间都太少了,这是我们欠你们的。” 柳濑熏将项坠挂在雪奈的脖颈前,轻轻扣上。 “伯母,不要这样说……” “我是说的实话,这一次回来,看着你们互相搀扶着长大,我很欣慰,也很痛惜……好了,雪奈你看看,喜欢吗?” “喜欢!” 雪奈用力地点头,脸上挂着安静的笑。 “另一个是直人你的。” 艾芙尼尔也凑过来,让柳濑熏为她将项坠戴上。 雪奈将项坠捧在手心翻看着,这种湛蓝色的似是水晶又似是金属一般的物质她此前没有见过,顿觉得有些奇妙。 她看着艾芙尼尔脖颈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项坠,心底莫名地悸动起来。 果然,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只是和她有一点能联系上的地方都会令人高兴雀跃。 “这两个项坠算是一对,分别交给你们兄妹俩,这是我们对你们的祈福,也是代表了我们的心愿的护身符,你们可要好好保管,”柳濑熏摆正脸色,“不准取下来哦,洗澡也不例外!” “伯母,我们……” 柳濑熏阻止了雪奈继续说下去。 “我们这一次回来,只会在这里待三天时间。” “只有三天?”艾芙尼尔和雪奈都是一愣。 “妈,真的这么着急吗?多留几天也没关系吧……” “是啊,”柳濑熏叹了口气,眼底泛起晦暗的无奈,“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一次回来算是在任务途中擅自离职了,现在我和你父亲的同事们都还在日夜不停地向前奔赴,我们没法抛下那些人不管。” 柳濑拓真看着自己的夫人,没有说话。 “不过,这一次回来看到你们,我觉得这一切都是非常值得的。” 柳濑熏抬起手,轻轻覆在艾芙尼尔和雪奈的脸颊,淡淡的笑意令人安心。 “好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让我尝尝儿子的手艺!” …… ———————————— 艾芙尼尔的厨艺大多是在日积月累的实践中摸索出来的。 父母没在家,而出于某些方面的考虑,艾芙尼尔也没有聘请保姆,家里的家务、一日三餐,都是艾芙尼尔一个人打理,而为了让雪奈喜欢,艾芙尼尔还专程向其他人请教过不少。 总之,艾芙尼尔的厨艺虽然还达不到专业厨师的水准,但只是做一些日常的菜品和点心的话,也能做出独属于她的独特风味来。 饭桌上,一家人有说有笑,雪奈的拘谨也渐渐消融了些,被问到学校的事情时也多说了几句话。 “说起来啊,直人,”柳濑熏似乎是酝酿了好一会儿,突然将话题引去了艾芙尼尔身上,“我有件事想问你。” “妈,你有什么就说吧。” “我总感觉这间屋里有年轻女孩子的味道,你……该不会其实有女朋友不告诉我们吧?” “噗……” 听到柳濑母的怀疑,艾芙尼尔和雪奈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呛住。 “妈,你说什么呢……雪奈也是……” “我没有说雪奈,这我还是能分清的,”柳濑母言之凿凿,“其实啊,我一点也不反对你恋爱,而且双手赞成!但是我和你爸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总不能把小女友藏着掖着吧?我和你爸也很好奇呢,我们儿子的女朋友。” 说道最后,柳濑熏已经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颇有几分她年轻时的灿烂。 虽然但是…… 艾芙尼尔愁苦着脸,她上哪去找个女朋友去? 然而柳濑熏见到艾芙尼尔和雪奈怪异的表情,便更笃定自己的猜测了。 “老实说啊,你身上就有一点那种味道,刚才和你抱了那么一下的时候我就我闻到了,绝对没错,”柳濑熏掐着指尖,指着艾芙尼尔一本正经地分析道,“事到如今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嘛,我又不会对她怎么样,明天约出来见一面呗?可以的话,我还想留她几张照片呢,说不定就是未来儿媳妇呢。” 柳濑熏咯咯地笑起来,连忙被艾芙尼尔打住。 “等、等等,妈,我没有女朋友,真的,你说的那个人其实……” “先别着急否定,”见艾芙尼尔咬死不认,柳濑熏也不着急,反倒是从妹妹下手去了,“雪奈,你告诉伯母,你哥哥有女朋友吗?” 雪奈睁大了眼睛,瞧了瞧柳濑熏,又瞧了瞧艾芙尼尔。 “老哥她的确还没有女朋友。” 她认真回答道。 就算有,也只能是自己,那样的话现在就已经见面了,照片也拍了,更没有约的必要。 “咿?还没有……还没有就是说,正在发展?”柳濑熏似乎钻进了某个死胡同,露出了更为八卦的表情,“那我更好奇了,儿子能看上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美女?” “等一等,妈,您先听我说完……” “好,你说。” “您说的那个人我大概知道是谁,但是,她绝对、也绝无可能是什么女朋友,您就别再猜测了……” “那……是谁啊?” 虽然艾芙尼尔这样的坚决态度让柳濑母有些不甘心,但她还是打算先把先决要素——“那个女孩子是谁”弄清楚再说。 这时,一直闷头吃饭的柳濑父也竖起了耳朵。 “是艾芙尼尔,”艾芙尼尔无奈地垂着肩,打算坦白了。 …… ———————————— 70、女儿 “是艾芙尼尔……” 艾芙尼尔打算坦白了。 反正早就有想过这一幕,但她还在做心里建设,本打算再找一个好一点的时机再说的,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逼上了绝路。 “艾芙尼尔??” 这下子,柳濑熏和柳濑拓真都愣了一下。 “你们大概不认识吧,”艾芙尼尔看了雪奈一眼,“借我一张那个。” 说完艾芙尼尔便来到身后的收纳组合柜前随手抽了一张叠整齐的海报来,冲着还在发愣的父母解释道,“虽然有些随便,但若是想看照片的话,这就是她了。” 说着,艾芙尼尔就将海报抖开。 “诶、等等!?” 雪奈忽然想起了什么,才刚刚开口,海报唰地就被摊开。 柳濑夫妇下意识地向海报看去,然后就看到了…… 阳光艳丽、天空湛蓝,在宽阔的泳池边,只穿着单薄泳衣的银发女孩正羞答答地微微屈身,将一只纤细幼嫩的小脚轻轻点在水面上,眉眼低垂,浅笑嫣然,大腿、小腹、肩颈,白皙而幼滑,像极了倾泻的牛奶。 画面定格的这一刻尽显美好与曼妙,青春动人,却又妩媚性感,任何人看到都立刻会对画面上的女孩倾心三分。 见父母又呆了一瞬,艾芙尼尔正准备开始解释,就听到雪奈悠悠的声音传来。 “那个……老哥……你手里那是我收藏的……魔法少女泳装限定……” 泳装限定? 艾芙尼尔看了手中的海报一眼,然后…… 脸唰的就红透了。 本来只是想作为接下来的话题的切入点,这下子倒好,她就是艾芙尼尔的事情反倒更说不出口了。 ——您儿子是美女写真模特哦! 大概会被断绝亲子关系的吧? …… ———————————— 那张在泳池旁拍摄的泳装限定挂画是雪奈在一次线下随机扭蛋抽选活动中取得的商品,是当时奖项设置里面的稀有度为“SR”的奖品,在此之上还有稀有度更高的“SSR”与“UR”奖项设置。 SR的奖励设置为——“随机写真挂画一幅”,有趣的是当时官方给出的挂画选项为十种场景共五十张随机抽选,在不同类的挂画之间有着数量差异,这幅泳装题材的写真挂画限定数量为一,按稀有度来分直逼“UR”级商品。 作为艾芙尼尔异常少见的限定题材挂画,当时作为第三类稀有行列SR级别奖品设置的这件商品反倒被炒到了最稀有、热度最高级别的收藏品行列,无数人挤在扭蛋机前。 抽一次扭蛋只需要不足一顿饭钱的花费,每个参与活动的人都可以凭借入场证购买十次抽取资格。 也就是说,价格不贵,但机会有限。 当时有很多人高价购买抽取机会,就为了这副挂画,但都无功而返。 结果雪奈一不小心就抽中了。 据官方所称,这是限量独一份的稀有系列,也就是说,唯一一幅。 当时不知有多少人眼红,也有很多人联系到雪奈提出要以高价购买,但都被雪奈无情拒绝掉。 只不过,没多少人知道的是这幅挂画其实本就是艾芙尼尔专程为雪奈拍摄,由四野见奈美在现场抽奖的时候对名额和扭蛋机动了手脚,才最终落在妹妹手中的。 后来雪奈将这幅挂画收放在收纳柜里,作为自己珍藏品之一和其他的写真等等放在一起,只是非常不巧,因为收纳柜里的东西多半都是妹妹的珍藏所以艾芙尼尔鲜少会去翻动,艾芙尼尔并不知道那是自己的泳装挂画,于是便有了那样一幕。 艾芙尼尔和雪奈表情都很微妙。 对艾芙尼尔来说,这本是解释自己的“工作”的引入点,这下可好,似乎自己的“工作”一下子变得解释不清起来。 写真模特当然是正经工作,可她在父母眼中是男生啊! 而对雪奈来说…… 倘若姐姐还是“哥哥”,她还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而知道了姐姐就是艾芙尼尔本人之后,心底的情愫忽然就变质了。 当着姐姐本人的面拿出了自己最爱不释手的姐姐的写真,没有什么事情是比这还要令人难为情的了。 …… ———————————— 艾芙尼尔重新抽了一份杂志出来,杂志上的封面就比雪奈精心收藏的泳装限定要正常多了。 “咳咳、刚、刚才那是意外……” 艾芙尼尔花了好大力气总算从父母微妙的目光中解脱出来。 现在进入正题,她清了清嗓子。 “爸、妈,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们千万别吓到,也一定要相信我所说的都是事实。” 艾芙尼尔正色道。 “不会的,你说吧,”柳濑夫妇也收敛了表情,“儿子,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你的。” “嗯……” 艾芙尼尔与雪奈对视一眼,从雪奈的目光中得到了鼓励。 反正这件事情艾芙尼尔也没打算继续隐瞒,只不过是坦白而已,若是这一次踌躇不前彷徨不决,那么再次迈开脚步的时候只会更为艰难。 她深吸口气,缓缓开口。 “其实……我就是艾芙尼尔。” “噗嗤——” 这下不光是柳濑熏,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柳濑拓真都没忍住,差点一口气没接上给噎住。 雪奈也掩着小嘴笑眼朦胧。 艾芙尼尔捂着脸,忽然有一种想找个地缝的冲动。 “直人,你那个……” “妈~~~~~” “抱、抱歉,没忍住……哈哈哈……” “不是,你看啊!”艾芙尼尔将杂志翻开,怼到正在狂笑不止的父母眼前,指着杂质上摆出各种姿势的自己,“你们难道不觉得这个……艾、艾芙尼尔很眼熟吗!?” “其实,的确感觉有一点眼熟。”柳濑拓真诚恳道。 “但就算你这样说,我也不明白啊……” 柳濑拓真还算是能正常交流的了,他摊摊手,表示无辜。 “要是我说你们的儿子在一次意外中变成女生了你们信吗?” 艾芙尼尔脸颊微红。 即便是她,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有些难为情。 “你在说什么啊……” “爸、妈……我说的是真话……” 艾芙尼尔抿着唇纠结了片刻。 这样下去也没个结果,她后退了两步来到餐桌外,犹豫了一瞬,便摘下了自己的假发。 前一秒还在打趣着的柳濑夫妇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将假发扔在一旁,一头靓丽的如墨长发流淌而下,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合格的美少女。 咔哒——筷子落在餐盘旁,一桌人突然就安静了。 艾芙尼尔的视线飘去了一旁,难为情地垂着眼睫。 涌上的羞耻感让她红了脸。 “我真的是艾芙尼尔……”艾芙尼尔回复了自己原本的清脆的少女声线,无奈地说道,“现在你们总该信了吧?” …… ———————————— 71、喜欢 事情奇怪归奇怪,能不能接受暂且不提,饭还是得吃。 柳濑熏和柳濑拓真两夫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这个时候该不该说什么,艾芙尼尔所幸回到雪奈身旁坐下,一时间,餐桌上的一家子人之间气氛安静地有些诡异。 “直人,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柳濑熏早就没了吃饭的心情,她放了碗,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儿子。 哦不对,现在是女儿。 漆黑柔亮的发、挺翘的鼻头,卷曲的弯弯睫毛盈盈托住了一缕灯光,柔媚的弧线从脸颊滑落,探入脖颈下,勾勒出引人遐思的曲线。 颇有她年轻时的几分韵味。 如果说之前的时候的确感觉到杂志上的艾芙尼尔的写真有那么一点点眼熟,那么眼前的女儿看起来就更眼熟了。只不过艾芙尼尔看上去要比女儿的面相稚嫩不少,但话又说回来,代理人同调前后的样貌的确会发生些微改变,这样也不是不能解释。 “千真万确,我也没有骗你们的必要啊,你们亲眼所见,我已经是女生了,” 艾芙尼尔叹了口气,虽然脸颊还有些滚烫,但出乎意料的,将这一切全部说出来却令她感到了内心的轻松和雀跃。 就好像是一直以来禁锢着自己的枷锁被卸除,她终于可以迈开脚步。 柳濑拓真和柳濑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怪异,他们不约而同地将视线移到艾芙尼尔身边的雪奈身上,想从妹妹的口中寻找到答案。 “雪奈……那个,你哥哥的事情是真的?” 雪奈也有些紧张,视线飘去艾芙尼尔的脸颊又迅速离开,应道:“姐姐说的……是真的……” 柳濑熏捂住了眼。 雪奈对儿子那一句“姐姐”的称呼那叫一个熟练万分——一点也不别扭一点也不造作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理所当然。 柳濑拓真追问:“那……雪奈你早就知道了?” “也不算早吧,” 雪奈想了想,坦诚地回答,“我是最近才知道的。” “那个……爸、妈……让我来解释吧……” 艾芙尼尔一边给父母和雪奈夹了菜,然后在自己与组织联络用的手机上划了几下,调出一些足以证明自己身份的电子件,将手机递给父母。 “你们还记得我刚进大学没多久时遇到的那次灾害吗?那次事件中我受了伤,但我也对你们说了谎,其实那时候我的伤势是战斗留下来的,其实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变成这样子了,并且加入了秩序者组织……” 柳濑夫妇凑在一起翻看着艾芙尼尔手机上的一些文件和保密协议以及一些通行证电子件之类的东西,这些都是不可能会对外传播的函件。 “当时我们被‘折射’所覆盖,之后我便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们解释这件事情,但……事实就是这样了……” 看着面色恍惚的父母二人,艾芙尼尔垂下视线。 “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接受一个这样的女儿呢?” 一个货真价实的女儿。 艾芙尼尔等待着他们的回答,目光摇摆不定。 但柳濑夫妇显然还没缓过神来。 艾芙尼尔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衣角,这时一只轻盈的小手从桌底下轻轻牵住了艾芙尼尔的衣摆,艾芙尼尔抬起头来,印上了雪奈近在咫尺的明眸。 眸子里含着轻柔的微光,雪奈放轻嗓子,以近乎耳语的声音轻启粉唇。 她悄声说道: “雪奈……喜欢这样的姐姐。” …… ———————————— “雪奈……喜欢这样的姐姐……” “诶?” 雪奈声音轻轻地,笑得灿烂,印在艾芙尼尔的眸子里久久挥之不去。 “真的哦,我喜欢姐姐。” 雪奈又小声强调了一遍,艾芙尼尔微微发怔地点头。 她当然知道雪奈的话语中安慰的意味,也知道雪奈所说的喜欢只是妹妹对姐姐的依恋,但不知道怎的,艾芙尼尔的心底就像忽地被什么拨动了一下,荡开了涟漪。 “直人,我相信你说的话。” 母亲柳濑熏站起了身来。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孩子,不过是变成女儿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 母亲柳濑熏忽然凑过来,直勾勾地盯着艾芙尼尔。 “你的这件事情还有告诉其他人吗?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有哪些?” “其实直到最近为止,我都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艾芙尼尔摇头,才发现母亲和父亲的面色有些许凝重,“现在为止,只有你们和雪奈知道。” “嗯……这些事情不要再向任何人提起了……”柳濑熏似是在思虑着什么,又道,“说起来,我记得艾芙尼尔是……代理人偶像吧?那你……” “是的,我所说的我现在的工作就是‘代理人’,隶属于西京市秩序者组织,担任代理人,代号‘Ephnel’。” 柳濑熏恍然,难怪儿子说她现在在一家经纪公司工作,可不是嘛,当偶像呢。 这也难怪那么有钱了。 或者说,所有的代理人都很有钱,而领了双份工资的艾芙尼尔则更是如此。 “艾芙尼尔啊……” 脑海里忽然思绪万千,柳濑熏重重地叹了口气,目光飘忽。 柳濑熏和丈夫柳濑拓真从事的工作让他们免不了与代理人打交道,时间长了,即便不是以战友和同事的身份,他们也自然而然地了解到代理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职业,更能清楚的明白其中的危险性。 柳濑熏木然地望着艾芙尼尔,许久才轻声地笑了笑。 “直人,妈妈……为你骄傲。” 她起身来到艾芙尼尔身后,轻轻搂住艾芙尼尔。 “谢谢……” “老公,你也说点什么啊。”柳濑熏将视线移向一言不发的柳濑拓真。 “呃……” 柳濑拓真尴尬地摸了摸鼻梁,将眼镜推了一下。 他的心底想着与柳濑熏一样的事情,目光落在眼前的三人身上,神色浮现出一抹古怪。 本来,这个家庭里男女比例相当平衡,现在看来,他却站上唯一的孤岛了。 “直人啊,我也相信你,”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你是我的儿子,永远都是,爸爸和妈妈永远都会站在你身后,不论何时何地,再说了,我和你妈妈也不是什么保守的人,不论是儿子还是女儿,我们都喜欢,所以你也不要有心理包袱。” 斟酌片刻,他又叹了口气。 “不过以后就没法叫你陪我喝酒啦……” 说完,柳濑拓真还嘟囔了一句,闷闷地喝了口桌上的饮料,惹得一阵笑声。 …… ———————————— 72、偷听 事到如今,吃饭也没了什么胃口,一家四口草草地填了肚子,然后各自去洗了澡。 艾芙尼尔在房间打理好了给父母用的床铺。 这个房并不算小,和以前的房子一样是三室一厅的布局,大房间是留给父母用的,这里面本就摆着简单的家具,床和衣柜,平时没有住人,艾芙尼尔偶尔会进去打扫一下免得落了灰尘,现在就可以直接拿来用,而另外两个小房间就是艾芙尼尔和雪奈的卧室。 虽然总面积比之前的那个大房要小了一些,但四个人住下仍绰绰有余。 时间来到九点,这个时候的城市已经开始沉寂,窗外被城市灯光照亮的天幕变得越来越晦暗,在资源紧缺的现在,入夜后的购电费率要比白天要来得高,很多人会选择早早入眠。 雪奈将湿漉漉的头发简单地扎好,一只手揽着换洗的衣服,踩着软绵绵的布拖鞋准备去阳台把脏衣服放进洗衣机里。 才刚走到客厅前,她便看到了阳台上的身影。 是姐姐艾芙尼尔和伯母柳濑熏。 “那……你的同事难道不知道你的事情吗?” “她们都以为我是女扮男装,而且我也有找借口,所以还没什么人怀疑到这边来,再怎么说我身上发生的事情也没什么人会信的吧?” “那倒也是……不过啊,这件事情以后就不要在告诉任何人了。” “嗯,我会注意的……” “……” 母女二人似乎在说什么,雪奈能大致听清,她顿了顿,忽然升起了好奇心,便小心翼翼地从一旁凑了过去,靠在遮光帘后面恰好挡住她的身影,竖起耳朵。 因为雪奈的身体上的异常变化,阳台外的对话她竟然能听得非常清楚。 这时候柳濑熏的话题一转。 “直人啊,妈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你别怪妈妈八卦。” “什么事情啊?” “你现在变成女孩儿了,那……有中意的男生没?” “妈!~~~~~~~” 阳台传来了艾芙尼尔的娇嗔,雪奈揣着砰砰的心跳,探出半个脑袋偷偷地瞧去,只见柳濑熏表情揶揄,而艾芙尼尔神色古怪,面色泛红,雪奈轻轻地吞咽,些许紧张地望着这一幕。 艾芙尼尔的那一声撒娇差点要了雪奈的命。 “妈您怎么这样啊……” 艾芙尼尔的声音继续传来,钻进雪奈的耳朵里,娇声蚀骨,一下把雪奈的魂都差点勾走。 不得了不得了不得了…… 原来姐姐撒娇的时候这么令人上头,雪奈已经不淡定了。 “到底有没有嘛……” 柳濑熏继续追问,再次吸引了雪奈的注意。 老实说,“姐姐有没有喜欢的男生”这样的问题她很早就想要问了,但却一直没法开口。 她喜欢艾芙尼尔。 可如果姐姐有喜欢的人该怎么办? 既害怕、不安,又怀揣着某种无法言状的憧憬和期待,她所期望的答案藏在心底。 “抱歉抱歉,我不该这么问的,妈妈也就是一时好奇,”柳濑熏嘴上这么说着,但看起来丝毫没有就此放过艾芙尼尔的打算,“反正也没其他人知道,就悄悄告诉你妈嘛~” “没有!” 艾芙尼尔斩钉截铁地说道。 “真没有?” “才不会有!再怎么说我以前也是男生诶!绝对、绝对不会喜欢男人好吗!” 艾芙尼尔很难为情地解释着,听到这里,雪奈安下心来,心底却忽然有什么在涌动,像是坏心眼的小鬼开始作祟,拉扯着她的侥幸心,然后柳濑熏像是知道雪奈心底的想法一样问出了雪奈心底同样的问题。 “这样啊?那就是说……直人你还是喜欢女孩子喽?” 不过艾芙尼尔的回答让两人都失望了。 “也没有!我没有考虑过恋爱问题啊……所以别问我了!” 是这样啊…… 雪奈才微微闪动的眸子,再次暗了下去。 …… ———————————— 夜晚是寂静的。 围绕着艾芙尼尔的属于一家人的聊天时间已经过去,在路上劳累的柳濑夫妇早早地入睡了。 或者说,早早地进了房间。 艾芙尼尔成了女孩子,这件事情带给他们相当大的冲击,哪怕因为照顾到艾芙尼尔的情绪而没有表现出来,但那细小的一举一动却被雪奈看在眼里。 “呼——” 和姐姐道了晚安之后,雪奈回到房间一口气趴在软乎乎的床上。 灯光软绵绵懒洋洋的,却勾不起人的倦意,还不如姐姐卧室里那明晃晃的灯管用。 雪奈的卧室被魔法少女·艾芙尼尔的各种周边和海报塞满,杂志、书册,几乎全都是和艾芙尼尔有关的东西。入目都是所喜欢的人的感觉令雪奈很迷恋,可这样的迷恋在知道艾芙尼尔的身份之后就不知不觉地变了味道。 终究还是哪里发生了变化,又是哪里还停留在原地呢…… 雪奈细细地咀嚼着心底的思绪,她翻了个身,将印着魔法少女·艾芙尼尔的等身抱枕用腿夹住,抱在胸前,用力地嗅了嗅。 ——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 说来也奇怪,明明自己的东西和姐姐的衣服总是混在一起洗的,但衣服什么的闻起来却和真正的艾芙尼尔本人的味道有些区别。要说的话,艾芙尼尔身上会明显地更好闻一点,掺杂着某种吸引雪奈的气味,很特别,不似花朵的纯粹,却芬芳更甚,令人心醉神往。 那大概就是所谓的体香吧? 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味道。 雪奈在撑起袖口闻了闻,除了洗衣液,还有一些沐浴乳的香味,没有令人厌恶的味道,但也绝对没有能吸引人的味道。 也对,自己是闻不出来的。 雪奈再次趴在枕头上。 “睡不着……” 轻声呢喃着,雪奈开始回忆今天的一件件事情。 窗外有虫鸣和风声传来,雪奈皱着眉,只觉得这声音烦闷异常,身体上的变化带来的改变是多方面的,听觉太好也不尽然全是好事。 她怀抱着等身抱枕,注视着那静止不动的艾芙尼尔的画像。 时间静止了好一会儿,她一寸寸地将脸颊埋下去,同时缓缓闭上眼,唇瓣轻轻地覆上被她揉得变了形的画像的唇部。 …… ———————————— 73、纵容 如果能再次拥抱艾芙尼尔就好了,如果能像梦里一样向艾芙尼尔坦露心意就好了。 但这样的事情恐怕是难以做到的。 雪奈再睁开眼时,抱枕上的艾芙尼尔仍旧洋溢着潋滟的笑。 “不喜欢男生,也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雪奈忽然又回忆起伯母和姐姐的对话。 那样模棱两可的回答到底是留给了人期望,还是说,断绝了心底期盼的可能?艾芙尼尔终究是和自己不一样的,所以自己的所思所想,自己的心意,大概从此都要塞在心底了吗? “喜欢”——那潜藏在桌子底下的心意,艾芙尼尔真的收到了吗? 心底被一些纷乱的思绪塞满,雪奈将手中的抱枕紧紧摁在胸口,双腿像是挂在抱枕上一样。 “没有喜欢的人……” 心中没有喜欢的人,这句话反过来说也就是——“虚位以待”。 艾芙尼尔心中的位置还没有被别人占据,这是好消息。 雪奈细细地将往日的一点一滴翻阅过去,她又翻了个身,将抱枕压在身下,定定地注视着抱枕上那灿烂的少女的眸光。 夜晚在翻涌,雪奈轻轻地抬起手,一只手将抱枕的上部摁死,双腿并用,像是牢笼一般将猎物锁住,然后闭上眼,用力地、侵略一般吻了下去。 脑海里回放着艾芙尼尔娇嗔的鼻音,雪奈只觉得嘴唇和喉咙变得干涩,腿间又夹紧了些。 有那么一点…… 怀恋昨天在艾芙尼尔的床上嗅到的香味…… 雪奈松开嘴唇,翻过身来,将抱枕紧紧地揽在怀里。 夜很静,只有衣料摩挲的声音,雪奈将脸颊枕在抱枕上,望着挂着挂画的墙壁出神。 “直子……” 声音很轻。 雪奈不知道,自己能将这一份心意埋藏到什么时候。 …… ———————————— 此时,雪奈房间的隔壁—— 艾芙尼尔还没睡。 她正坐在电脑桌前,浏览着网页新闻以及来自组织侧的公告和相关论坛,手机放在一旁,屏幕还亮着,她刚刚结束与特灾科的联络,约好了去特灾科询问调查进展的时间。 虽然现在的她正在休假期,但作为这个城市的代理人,艾芙尼尔習惯对这个城市里发生的事情保持关注。 今天一整天都很和平,没有侵蚀灾害发生,也没有什么重大的人为袭击发生。 “呼……” 艾芙尼尔伸直了手臂,放松身体。 她将电脑合上,起身,将散开的头发稍稍挽起。 今天父母久违地回到家,艾芙尼尔当然是非常开心的。 对艾芙尼尔来说,父母带给她的影响很巨大,所以她在年幼时便已经决定了自己未来的道路,她的努力也令她取得了令人刮目相看的回报。 她的成绩很好,这与父母的学生时代相似。 不过也就到大学为止了。 那件事情带给艾芙尼尔很大的改变,以至于她放弃了一直以来的理想,数年来的努力也自然化作了泡影,但取而代之的,她走上了另一条道路——代理人。 自那时开始,她就已经与名为“柳濑直人”的那个她彻底分割开。 友人、同学、老师、邻居……她从所有人眼中消失,以战斗者的姿态出现在受难者身前。 战斗成为了她唯一的名义,而且取得了这一份可以拯救他人的力量,对艾芙尼尔来说也算是在另一个方面得偿所愿了。 她偶尔也想过,如果那时候她没有选择保护同班同学,没有莽撞地独自一人引开侵蚀体,那么自己的未来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但毫无疑问的是,“Ephnel”必定会出现,或许命运不同,但结局是一样的,每个人都会在命运的分歧点做出自己的选择,无论如何,她都从没有后悔过。 让其他人能免于侵蚀的侵扰本就是艾芙尼尔最初的愿望。 况且,这也是为了自己的妹妹。 艾芙尼尔来到床侧,正要关灯,房门却忽然被敲响。 ——叩叩。 艾芙尼尔顿了顿,打开了门,微微惊讶。 眼前正是自己的妹妹,汐见雪奈,此刻的雪奈只穿着单薄的吊带睡裙,雪白的肩颈、隐约的曲线勾着艾芙尼尔的目光。 “雪奈?怎么了,这么晚了。” “我……睡不着……” “是胸闷吗?” “有一点,但不是那个原因,我只是觉得太吵了……” “吵?” “不管是什么声音都听得很清楚,吵得我睡不着。” 艾芙尼尔恍然。现在的雪奈就像是一直处在同调中一样,增幅的五感给她带来的并非完全是方便,对别人来说现在正是安静的夜晚,但对雪奈来说却有如喧闹的街区。 “外面的风声就好像在我耳边刮着一般,我害怕……” 雪奈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微风飘落的羽毛。 眼底闪过一丝心疼,艾芙尼尔微微屈身,轻轻抚摸着雪奈的发丝。 “睡不着的话,我陪你。” “姐……” 雪奈忽然向前一步,双手从艾芙尼尔的腰间拂过,搂住了她。 “雪、雪奈……?” 这样的举动吓了艾芙尼尔一跳,无处安放的手僵硬地抬着,任由雪奈将她一寸寸抱紧,甚至有些呼吸不畅。 “雪奈……有、有点疼……” 雪奈这才稍稍松了些,抿着唇,垂下眼睫,呼吸打在艾芙尼尔颈间,“姐,我能和你睡吗……” 艾芙尼尔愣了愣。 昨天妹妹来到她的卧室,侵占她床铺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心底莫名地有些发憷。 和雪奈睡似乎有些不妥,可换个角度想想,若是要接受自己的女生的身份,那么姐妹之间只是拉近一点距离而已,又好像没什么所谓…… 可是…… 一想到自己明知道有可能会演变成那样的结果,却没有驳回,而是下意识地不会去排斥,艾芙尼尔就觉得脸颊发烫。 不去拒绝,那不就是变相的纵容和欢迎吗? 甚至于,这是艾芙尼尔扔出去的信号,就好像在说“就算你这样那样,我也不会介意”一样。 “可以吗?” 雪奈微微仰起下巴,朦胧的目光看得艾芙尼尔心慌。 “如、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艾芙尼尔最终还是点了头。 …… ———————————— 74、沁人 卧室关了灯,视野立刻被漆黑侵占。 这一次雪奈没有带着她的枕头来,艾芙尼尔和雪奈二人背对着彼此侧卧在这方并不大的单人床上,分享着一块狭窄的、本属于艾芙尼尔的枕头。 因为这个关系,她们的距离也变得非常靠近。 ——如果分开太远的话就会显得过分生疏与刻意,若是太近则会在各种意义上变得不妙,所以艾芙尼尔非常艰难地维持着这一份微妙的距离。 但背后传来了雪奈的体温。 艾芙尼尔又被抱住了,她僵硬地背对着雪奈侧卧着,身体僵硬得一动也不敢动。 这一次,雪奈没有越界的举动,这让艾芙尼尔安心了不少,但即便如此,心脏仍旧砰砰地乱跳个不停,清晰可闻。 艾芙尼尔越发睡不着了。 “姐姐……” 近在咫尺的背后忽然传来雪奈轻柔的声音。 “怎么了?睡不着吗?” “嗯……” 艾芙尼尔注意到雪娜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意味不明的踌躇,她微微侧身,询问道: “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 “那……” “姐姐,我可以叫你直子吗?” “嗯?” 艾芙尼尔微微一愣,雪奈又重复了一遍:“直子……我……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为什么突然用那个名字……”艾芙尼尔问。 直子,那是艾芙尼尔在学校的时候使用的假名。 “反正……原来的名字也不太适用……刚才伯母不也说要改个名字吗?那么只改一个字(直人なおとNaoto→直子なおこNaoko)的话这边当然更好用一点吧?” “唔……” 艾芙尼尔微顿。 的确,刚才闲聊的时候母亲柳濑熏的确有提到这一茬,但她并没有往心里去,也没去多想。 “我也……我也想要像其他人一样和姐姐互相称呼名字……”雪奈轻轻说着。 “其他人……?” “嗯,姐姐叫我雪奈,我叫姐姐直子,可……以吗?” 空气中陷入短暂的沉默。 “雪奈……不喜欢叫我姐姐吗?” 艾芙尼尔放低了声音,蜷着身子,雪奈话里的含义让她分不清,在思绪沉淀下来之前,忽然就这样问了出来。 “才不是的。” 窸窣的布料摩擦的声音,雪奈坐起身来,艾芙尼尔隐约感觉到背后注视着自己的视线。 “我当然不会不喜欢姐姐……只是……我……如果我一直那样叫你姐姐,对姐姐来说,是不是就不会把我当做妹妹以外的人看待了?” “哎?” 艾芙尼尔愣了愣,翻过身来,透过漆黑的夜色看着雪奈模糊的身影。 她竟然一时间无法准确理解雪奈的话。 “你是我的妹妹啊……一直都是,我不会离开你的。” “一直都是吗?” “嗯。一直,永远,你都是我的妹妹。” 艾芙尼尔认真地回答,但她的话音落下,却迟迟没有得到雪奈的回应。 心底有些不知名的心情在蠢蠢欲动,艾芙尼尔抿了抿唇,轻声唤道:“雪奈……?” “只是……只是妹妹吗?笨蛋姐姐……” 回应她的是雪奈变得低沉的轻吟。 “太过分了……姐姐……姐姐明明一直以来都在我身边,为什么能任由我对你做出那样过分的事却一言不发,为什么能看着我对你的喜欢而无动于衷……好不容易能触摸到姐姐,和姐姐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一般,看到你就在我的身边,我好高兴……可是……” 身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还有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覆在身体上的重量,艾芙尼尔感受到鼻尖拂过的发丝和清香。 鬼使神差的,雪奈撑着手来到了艾芙尼尔的眼前,她身体的正上方。 她低声道: “姐……我才不满足只是作为你的妹妹……你能听到我的心跳吗?” 雪奈拉着艾芙尼尔的手,就这样放在了她的胸口。 突如其来的柔软令艾芙尼尔呆了一瞬。 “哎哎!!??”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艾芙尼尔立刻触电一般抽回了手,抬起视线。 “雪、雪奈……” “对不起……姐姐……即便说出来既会伤害自己也会伤害到姐姐,可是我无法不去伸手……姐姐,我喜欢你……” 雪奈说道。 艾芙尼尔懵了。 她还未消化雪奈这意味不明的话,却错愕地发现雪奈的声音里不知道何时藏着一丝短促的哽咽。 “这样的心情每时每刻都在发酵,我……我才不要……仅仅只能站在你的身后,那种未来我才不要……” “雪、雪奈……?” 她探出手,想要去轻抚雪奈的脸颊。 可是雪奈却灵巧地从她抬起地手臂划过,忽然俯下身来。 “直子……你是直子……” 雪奈的声音极轻,似耳语呢喃。 在一片漆黑中,艾芙尼尔只觉得轻微的沉重感覆在了自己的身体上,她的双手在这一刻被一双纤细柔软的小手抓住,扭过了头顶,在木质的床头碰出了沉闷的声响。 “雪、雪奈!?” 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令艾芙尼尔心跳都漏了一拍。 眼前的湛蓝色项坠晃了晃,然后缓缓压下,漆黑的发丝在脸颊流淌滑落,阴影在眼前放大,温热的气息弥漫而至。 “雪奈……唔!????” 温热的、甜香的、带着一丝柔软的漱口水的茶香味,冰凉的触感紧紧贴在了她的唇上,笨拙又用力地、死死地堵住了她的声音。 艾芙尼尔睁大了眼睛,但她什么都看不清。 突如其来的吻令艾芙尼尔呆住了。 她被强吻了? 被雪奈? 艾芙尼尔竟然忘记将雪奈推开,只是木讷地接受着雪奈的唇。 “对不起……直子……” 雪奈笨拙地印着艾芙尼尔的唇瓣,好一会儿才放开。 “我知道有些话说出来会伤害到自己,也会伤害到你……可是……不说的话,我大概会遗憾一辈子……” “我喜欢你,好喜欢你……用语言能表达的喜欢甚至不过我对你喜欢的万分之一……” “我对你的……是那种想要和你恋爱、结婚,想要和你携手至死、和你共度余生的喜欢……所以……” “对不起……” “明明不可以的,我知道的……我们不可以的……但是……直子,如果是你的话……” “……会原谅我的吧?” 窗外夜风萧索,带起窗帘上的涟漪,月光的余烬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屋里来,二人的身影悄悄被描出,又默默地隐去了,只留下清润的呼吸和舔舐的轻响。 “呜……” 雪奈温热的呼吸轻抚着,钻进鼻腔,像一只手将艾芙尼尔的心脏死死攥住,剧烈跳动的心脏反而像是一个被捏得变形的气球一般涨得生疼。艾芙尼尔睁大了眼睛,忘记了抵抗,任凭身上的人儿慢慢夺取着她的嘴唇,入侵齿间。 雪奈的告白还徘徊在耳畔,艾芙尼尔愣愣地任凭雪奈吻着,思绪乱成了麻。 她真的不知道雪奈对自己抱有这样的感情。 “雪、雪奈……” 几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与理智,艾芙尼尔挣开雪奈的封锁。 “不、不要这样!” 感受到艾芙尼尔的抗拒,雪奈没有说话,只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艾芙尼尔有些慌了神,连忙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挡在被扯乱的睡衣前襟。 手腕传来痛感,雪奈的力气大得出奇,那是来自秩序增幅的力量,在艾芙尼尔的手腕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对不起……弄疼你了……” 一片漆黑中,传来雪奈的声音,轻轻的、湿润的喘息。 艾芙尼尔张了张嘴,舌尖还存留着雪奈的味道。 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眼前的这一幕令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事情,艾芙尼尔真的从来没有去想象过。 二人之间的空气变得沉重,令人难以呼吸,谁都没有动作,这样的沉默维持了许久,艾芙尼尔才轻轻开口。 “你说的话,认真的吗?” “嗯……” 雪奈的声音似是很远,又似是极近。 “那……姐姐,喜欢我吗?” …… ———————————— 75、沁心 【已修】 脑袋里一片混乱。 乱糟糟的思绪被理出,又被切断,香甜的空气被压进肺里,又挤出来。 呼吸入侵到唇齿之间。 雪奈那清澈的声音一遍遍地在脑海里划过,那样的用力的告白,还有绵软馨香的唇,都扰乱着艾芙尼尔的思绪。 呼吸因为那歆甜的声音而悸动,心脏被雪奈的气息染满。 即便如此也升不起一丝的厌恶。 艾芙尼尔为这样的自己而吃惊,内心的挣扎被一次次的深沉呼吸冲刷着、消磨着,只是一次,理智的防线出现了裂痕,艾芙尼尔情不自禁地微微分开了唇。 可这微不足道的裂痕却像是恶魔的允诺一般,挑断了身上人最后的枷锁。 雪奈愣了一下。 清润的呼吸分离些许,银丝与鸦羽滴落,湛蓝色的项坠在黑暗中微微晃动。 “喜……喜欢……” 鬼使神差地,艾芙尼尔说出了这样的话。 雪奈愣了愣,然后露出了笑意,似是夏夜的风铃声,清脆地荡开。 “姐姐……” 她轻轻地、缓缓地,再一次俯下身来,留下清澈的夜色。 艾芙尼尔没有躲开。 衣料摩挲的声音侵扰着夜色,雪奈施加的重量渐渐地一寸寸地侵蚀着艾芙尼尔。 “我们之间……有一个人说了谎。” 艾芙尼尔轻声说道。 没等雪奈有所反应,艾芙尼尔继续说道:“只把你当妹妹看待……什么的,其实我说谎了。” 声音很轻,但非常清晰,艾芙尼尔看不清雪奈的表情,只是仰着下巴,凝视着清冷夜色勾勒出的那个人影。 身上的人愣了愣。 “姐姐是说……” “叫我直子吧,如果你不讨厌的话……” 说话的时候,艾芙尼尔的眸光已经侵近了雪奈咫尺之内,鼻尖错开,呼吸交织。 “嗯……” 雪奈轻声回应,然后轻轻闭上了眼。 …… ———————————— 夜晚尤其漫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艾芙尼尔从混沌又旖旎的梦境中醒来。 模糊的视线里,天花板上印着从地板倒映上去的明黄色光斑,空气中泛着醉人的旖旎。 眼角像是被什么糊上了一般睁不开,喉咙干涩得像是大病了一场似的。 腰也酸得不行。 全身散了架,不属于自己了一般,稍稍动一下都好像要像被晒干的土块一般断裂开。 温润的呼吸啪嗒在脸颊,她侧过头,身旁的雪奈还在熟睡着,眉头舒展,湛蓝色的项坠斜斜地躺在她的脸颊边,轻盈的细发有些乱,从脸颊与脖颈划过,吊带睡裙此时也乱糟糟地撩开了半边肩膀,露出大片雪白,让女孩儿的恬静与可爱中多了一丝柔媚。 艾芙尼尔凝视了雪奈良久,坐起身来。 她身前的钮扣已经被全部解开,大片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湛蓝色的项坠微微泛着凉意,她抬起手,目光呆滞地落在手腕上,那里遍布着纤细却深刻的勒痕,泛着隐隐的痛感。 昨晚,雪奈差点没把她手给扭断。 “竟然真的……做到最后了啊……” 和雪奈。 艾芙尼尔用力地捂着脸,心底乱成了麻,昨晚的记忆还历历在目。 自己……竟然没有拒绝,竟然顺势就接受了那样的告白,竟然真的和雪奈做出了非常出格的事情。 以后该怎么面对雪奈? 雪奈又是怎么看待她的?说到底,雪奈做出那样的举动,到底是把自己当做哥哥、还是姐姐、亦或是艾芙尼尔? “直子?” 身侧突然传来雪奈轻盈的嗓音,艾芙尼尔迟钝地侧目,迎上了一对清澈的眸子,和沁人的微笑。 “直子,早安。” 看到衣衫不整的雪奈,艾芙尼尔红着脸移开了目光。 “早……” …… ———————————— 时间才将将七点过,艾芙尼尔偷偷摸摸从房间探出头来。 父母的房间就在隔壁,此时还很安静。 于是艾芙尼尔回身抱了好几件衣服揣在怀里,径直跑去了浴室,雪奈也跟在了她身后。 今天雪奈还要上学,时间已经来不及耽误太多了。 镜子前,艾芙尼尔愁眉苦脸地换了好几件衣领较高的衣服,结果脖颈上的小小可爱草莓却是怎么都遮不住。 这下好了,任谁看到都会开始乱想了。 艾芙尼尔欲哭无泪。 明明,自己才是年长的那个来着…… 雪奈一边洗了脸,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艾芙尼尔。 “不用遮啦,我可是故意选在了直子遮不住的地方。” “你还好意思说……” 艾芙尼尔嗔怒地去捏雪奈的脸,结果却被雪奈先一步迎上来,柔柔地、俏皮地一笑。 “我喜欢你……好喜欢……” 艾芙尼尔又沉浸在雪奈的眸光里,目视着近在咫尺的动情的目光,艾芙尼尔轻轻地、自然而然地闭上眼。 虽说是被动,其实她也有主动去迎合。 她背靠在浴室的门上,微眯着眼睛,轻轻抱着雪奈的腰肢,二人的身影在镜子里倒映出来,从背后传来冰凉的触感让艾芙尼尔清楚地意识到现在的处境。 第二次了。 她第二次,沉沦于雪奈的气息里迈出了那一步,与雪奈终究是走上了一条没有归途的路。 强烈的背德感,一点点侥幸心。 这一份感情是发酵的产物,但毫无疑问是货真价实的。 艾芙尼尔没法欺骗自己,在被雪奈轻轻拥抱的时候,在回味着雪奈义无反顾的告白的时候,感受着雪奈倾泻而下的发丝传来的触感的时候,感受着雪奈手心炽热的体温的时候,她竟然真的没有生出抗拒的想法,反倒在心底的某处雀跃着,那样的悸动艾芙尼尔至今也未体会过。 她所谓的理性与冷静被雪奈碾得粉碎,还不确定自己对雪奈的感情是不是掺杂着爱意,但她明白自己的心情。 她对雪奈,这个收养的妹妹…… “直子……” 雪奈轻声呢喃着,睁开眼睛。 她望着艾芙尼尔的眼眸,那湿润的眼底泛着陌生的微芒——艾芙尼尔被她撩拨得动情了。 她再次深吻上去。 艾芙尼尔的唇很软,清晨的吻泛着淡淡的花茶香,还有微微的苦涩的味道。 早晨的茶点配了清淡的低糖牛奶,樱桃酒的微醺,桃酥饼的松脆,又像是玫瑰花饼的醇香,奶油蛋糕的甜腻,蛋挞的绵软。 艾芙尼尔喜欢这样的味道,很好闻,有如沉浸在棉花中舒睡。 像是做了一个许久许久都不愿意醒来的梦,这一切对艾芙尼尔来说正是如此。 早晨的清新空气拂过脸颊,带着少女浅浅的鼻音。 “今天晚上……我还可以去你房间吗?” 雪奈忽然问道。 “那种事情……” 艾芙尼尔轻轻喘息着,咬着下唇,红着脸,移开目光不敢去看雪奈。 沉默之后,她微不可查地点了头。 “那……”雪奈又问,“今天可以由直子来要我吗……” …… ———————————— 76、约定 说到这里,雪奈的脸也红透了,她凝视着艾芙尼尔,却看到艾芙尼尔僵硬的目光。 “雪奈,你……认真的吗……” “可以吗?” 雪奈的眼神泛着丝丝桃粉色的润意,却异常坚定。 “那样的话,你……” “我知道。” 雪奈当然知道自己所说的是什么,她垂下眼睫,轻轻靠在艾芙尼尔的肩上,双手搂着艾芙尼尔的腰,呼吸在发间穿过,带着好闻的香味。 “可是……直子都给我了,我也想给直子。” “这……不一样……” 艾芙尼尔咬着唇,偏着头。 “在我看来就是一样的……我知道,明明不可以,但是……姐姐一定会原谅我的吧?” 艾芙尼尔的颈间传来沉沉的鼻音。 “对直子、对艾芙尼尔你……我其实……一直以来都很仰慕、憧憬你……我……喜欢你……不仅仅是欣赏和崇拜的喜欢,而是恋慕的喜欢……现在的每一刻对我来说都好像是做梦一般令人着迷……” 突如其来的告白令艾芙尼尔也卡了壳。 雪奈将视线埋在艾芙尼尔的脖颈里,艾芙尼尔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真的好喜欢你,语言所能表达喜欢还不足我对你的喜欢的万分之!人生只有一次,所以就让我稍微向你伸出手的话……应该……也不会遭到报应吧?” 雪奈温热的呼吸轻抚在艾芙尼尔的脖颈间。 “我想让直子要了我……不可以吗?” 艾芙尼尔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种事情很奇怪。 其实明明是相互等价的付出与索取,可是一旦涉及到感情,那么这种行为便忽然变了味道。 艾芙尼尔可能义无反顾地把自己的所有交给雪奈,但若是要她从雪奈那里拿走什么,她却没由来地不敢伸出手了。 即便内心是想要的,但却有什么在阻止着她。 “难道直子希望把我送给别人吗?” “绝对不是!” “那今天……” “可、可以给我几天时间吗……” “为什么啊?” “我、我才要问为什么好吗!这种事情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啊……”艾芙尼尔的脸红地滴血,她用力地捏着手心,“我、我们慢慢来好吗,我会做的,我全部都会做的……但既然是雪奈的第一次,我才不要这么潦草,所以……” “直子是说昨晚太潦草了吗?” “你别曲解我的意思啊!” 艾芙尼尔已经羞得想要立刻逃走了。 “不过……”艾芙尼尔忽然想起什么来,视线游离,“今天……可能要去雪奈你的房间睡……” “咿?” “之前不知道你伯父伯母会回来,昨天把备用的床单拿去垫床垫了,而我床上的……” 说道最后,艾芙尼尔的声音都轻到听不清了。 雪奈看着眼前因为羞赧而面色绯红的人儿,心底的软肉被撩拨了一下。 她再次印上少女好看的唇。 刚刚整理好的衣襟又被扯开,就在雪奈忘情地索吻时,艾芙尼尔忽然轻轻推了她一下。 “雪、雪奈……等、等一下……” 唇瓣短暂地分离。 “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了……” 这时候,门外传来轻细的窸窣声,还有说话的声音。 “直人和雪奈已经出门了吗?雪奈今天还要去学校吧?” 柳濑拓真的声音悠悠的。 显然,在艾芙尼尔和雪奈洗漱和打理头发的时间里,柳濑夫妇已经起床了。 艾芙尼尔搂着雪奈的手臂忽然僵住。 “雪奈……他们也起来了,我们快出去吧……” “可是我还没亲够。” 雪奈轻轻勾着艾芙尼尔的脖子轻声道。 艾芙尼尔脸颊的红润还未褪去就又被撩起,她不自然地看向别处,从雪奈深情的目光中逃开。 “你还要上学的……” “可我就是没亲够。” “回、回来之后……”艾芙尼尔目光躲闪,“晚、晚上的时候怎么样都可以……但现在的话……” 这时候柳濑熏的声音响起:“……大概在浴室吧,我刚才听到声音了,我去看看。” 脚步声由远及近。 “往这里过来了?!” 艾芙尼尔搂着雪奈的手臂便是一僵。 这下完蛋了。 …… ———————————— 母亲过来做什么? 大房间本就有配套的浴室和洗漱间,母亲为什么要来这边?? 心跳一口气到了嗓子眼,艾芙尼尔头都大了。 “直人,你在浴室吗?” 门外传来柳濑熏的声音。 艾芙尼尔当然在浴室,她和雪奈都在——单这一点就有些可疑了。 但是现在的艾芙尼尔可不是能见得人的模样,她衣衫不整,脖颈间还有好几处“落红”,这样明显的可疑痕迹只是瞥过一眼便会看得清清楚楚。 明明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今天早上怎么就忽然出现了这么暧昧的印记? 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任谁都会这样怀疑。 柳濑夫妇可能不会立刻想到两个女儿的关系,可这种事情就像是猜谜游戏时给出了线索和提示,离正确答案已经不远了。 昨天才将自己的秘密和父母坦白,艾芙尼尔还没有做好出柜的心理准备。 慌张地将领口的钮扣扣上,艾芙尼尔潦草地将头发撩起在胸前,这样看上去犯罪的痕迹没那么显眼,她轻轻地想要推开雪奈,准备应答一声。 但这时候雪奈却忽然发难,微微踮起脚,再次吻住了艾芙尼尔的唇瓣。 艾芙尼尔懵了。 雪奈这个小恶魔,这是要断她生路!! 这时候脚步也停在了浴室门外。 咔哒—— 门没有锁,晃了一下,背后紧紧贴在门上的艾芙尼尔分明地感受到了轻微的力道。 “妈!我、我在里面!” 艾芙尼尔好不容易才从雪奈的攻势下夺得一点喘息的空间,还没来得及换气就大声喊了出来。 “咿?你怎么了?” 柳濑母听出了艾芙尼尔声音的奇怪,问道。 “没、没怎么啊……” 艾芙尼尔拼命地冲着雪奈摇头,示意雪奈不要继续。 可雪奈显然没打算停下,这时候她的舌头已经从艾芙尼尔的脖颈舔舐而下,艾芙尼尔强压着话音里的颤动,装作平静地问道:“妈,你有什么事吗?” 生怕母亲还会追问下来,艾芙尼尔赶紧夺来了话题的主动权。 “哦,是这样的,待会儿我和你爸要出门一趟,不过很快会回来……” 艾芙尼尔和母亲柳濑熏一门之隔。 门外,母亲对艾芙尼尔和雪奈之间发生的事情还不知情。 而门内,艾芙尼尔被雪奈压在门上。 她咬着唇忍耐着。 艾芙尼尔微仰着头,眼神迷离,心底荡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背后被汗水浸透。 雪奈软软地伏在她身上,轻轻撩开艾芙尼尔黏在唇角的湿润发丝,唇瓣沿着艾芙尼尔泛红的脖颈和锁骨的线条不疾不徐地游走。 铺天盖地涌来的情愫几乎将艾芙尼尔淹没。 “之后我们想在西京市转转,好久没回来过了想看看这边的变化,你有空和我们一起去吗?” 柳濑母问道。 “有、有空……” “直人?你怎么了?” “我……没、没有……” 艾芙尼尔深吸口气,声音抑制不住地变得颤抖,脸色红得几乎滴血。 她浑身发软,几乎要挂在雪奈的身上,要不是还有身后的门支撑,她早就腿软到站不稳了。 “你真的还好吧?” “我、我真没事啊~~!” 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艾芙尼尔咬着唇,湿润的双眸无力地望向一旁的镜子。 镜子里面,她狼狈的模样像极了战败被俘的将军,而雪奈,就是那个恶趣味的审讯官。 心跳如擂鼓,背后便是门,门外是自己的母亲。 明明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她却沉沦在温柔的情丝里。 “那……我和你爸先出去了?待会儿就回来。” “嗯~~好、好的嗯~!” 门外的人没有久待,脚步慢慢远去,然后柳濑拓真的说话声从客厅传来,没一会儿,传来厚重的防盗门沉闷的声音。 终于…… 艾芙尼尔松了口气,雪奈又吻了上来。 …… ———————————— 77、餐桌礼仪 艾芙尼尔最终拿了一条演出的时候用过的白色饰带遮住了脖子上的“落红”。 但手腕上的勒痕却没法好好遮住,西京市现在的季节不算非常炎热,但也绝对不是穿长袖的时候,艾芙尼尔只能拿了一块手表、一副护腕,堪堪遮了一下,聊胜于无。 和雪奈温存了片刻,艾芙尼尔才发觉时间已经很晚了。 今天雪奈还要去学校。 本来还算充裕的时间,被雪奈这么一搅便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虽然柳濑夫妇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但他们并不希望雪奈因此旷课。 在这个时代,课业仍旧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至少,在柳濑夫妇看来正是如此,雪奈未来想要在这个生存资源日渐稀缺的时代生存下去,能让自己立足的知识与技能是必备的。 反正放课之后还有不少相处的时间,所以雪奈也没有过多坚持,而是拿上了自己的课本。 正如柳濑夫妇将雪奈看做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对雪奈来说,这两位伯父伯母的位置也等同与她的亲生父母,她不会去违背柳濑夫妇的话。 “早上想吃什么?” “我听直子的。” 艾芙尼尔在准备早餐,而雪奈则不依不挠地在艾芙尼尔背后轻轻搂着她,这样紧紧贴近,双手轻抚着艾芙尼尔的腰肢的触感令她着迷。 “那……全麦面包和牛奶可以吗?我再给你煎一块蛋饼,还是说……” “还是说……我想吃你可以吗~” 话还没说完,艾芙尼尔的唇又被堵住了。 “嗯……” 唇舌缠丶绵,温热的吻令艾芙尼尔流连,她轻轻闭着眼,回应着雪奈的索取。 艾芙尼尔已经记不清这是今天早晨的第几个深吻了。 在柳濑夫妇出门之后,雪奈越发肆无忌惮,艾芙尼尔并不抗拒这样的雪奈。 这时候雪奈不安分的双手又攀上艾芙尼尔的胸前,正要有所动作,就被艾芙尼尔轻轻拍掉了。 “雪奈!” 艾芙尼尔娇嗔一声,二人的唇瓣分开,雪奈舔舐着唇角,显然是没有吃够。 “没时间了……再这样下去你会迟到的!” “诶嘿~” 雪奈吐舌俏声一笑,又轻轻踮脚,在艾芙尼尔唇角落下一吻。 “直子,我真的好喜欢你,想娶你怎么办~?” …… ———————————— “雪奈……好啦别玩了!” “我还想要……” “你还得上学去的……” “还有时间!” “不、不可以啦……” “最后一分钟!只要一分钟就好!” “一分钟?” “嗯!真的只是一分钟!” “只、只是一分钟的话……” 说着,艾芙尼尔的唇瓣又被堵住,她迷离着双眼,半推半就地回应着雪奈的唇,跌跌撞撞地退到了餐桌旁。 咔吱一声,桌脚发出一声异响,无处可退的艾芙尼尔一只手扶稳桌沿,另一只手似有若无地覆在雪奈的肩下,似是在拒绝,又似在迎合。 雪奈也不客气,就这样一寸寸逼迫,最后在艾芙尼尔的一声娇呼中将身下人仰身压在了餐桌上。 艾芙尼尔单手扶着桌面,想撑着自己的身体,但很快就被袭身而上的人彻底压实。 她很是在意地抗拒着雪奈的更进一步。 “雪、雪奈……不要在这里啦……万一他们回来的话就糟了……” 从玄关进来,只一眼就能穿过客厅看到餐桌上旖旎的景色,艾芙尼尔很担心自己的父母会突然回来。 雪奈却是狡黠地一笑。 以雪奈现在的听力,若是集中精力她甚至能听清门外廊道的电梯清脆的清铃,和沉闷的滑轮摩擦的声音,若是柳濑夫妇回来,那么她第一时间就可以收手,哪怕对方是父母,她也不愿意自己的心爱的人以这样的模样被其他人看到。 但在艾芙尼尔看来,她们现在却是处在随时可能会暴露的危机之下,这让艾芙尼尔既无可自拔地沉迷其中,又因为心底的约束满心挣扎着想要抗拒,这纠葛的心情变成了一副绝美的动人表情浮现在艾芙尼尔湿润的眼眸里,而能看着艾芙尼尔这种平时严肃又正经的美少女为自己而沉沦的模样,对雪奈来说正是一剂透心彻骨的兴奋剂。 刚刚整理好的衣襟和裙摆又被撩起扯开,安静的空气中飘着轻碎的呼吸和唾液被舌头搅动的黏糯的声音。 “别这样……雪、雪奈……嗯~” 雪奈埋在艾芙尼尔的颈间。 指节相扣,双腿也被抵住而无法动弹,身高相仿的缺点展露无疑。 艾芙尼尔偏着头,贝齿扣着粉唇,漏出一丝轻吟,嘴里还含着雪奈的两节手指,因为怕咬到雪奈,声音都变得有些含糊不清。 模糊的视野中桌面上还放着刚用过的餐盘没有收拾。 她小心地让自己不要碰到桌面上其他的东西,但身上的人儿却一点不管不顾,牙齿透过脖颈间的饰带,轻轻咬着稚嫩的皮肤,惹得艾芙尼尔心底一阵发颤,如同过电一般。 脖子也是她的敏感带之一。 “好可爱啊,直子小姐。” 雪奈起身,故意挑逗着艾芙尼尔,看着艾芙尼尔不自觉地挺起腰,檀口微张,低声喘息的样子实在令人欲罢不能。 “这里,”雪奈将沾满了晶莹唾液的手指从艾芙尼尔的口中抽出,指间开合牵着银丝,她将那手指放在唇间,用小小的舌尖剐蹭着品尝,另一只手从艾芙尼尔的脸颊滑落,指腹在皮肤上抚摸,一直轻抚到脖颈间,然后又游走到腰侧的软肉上去,“还有这里。” 这里都是艾芙尼尔的弱点所在。 “还有其他会令你感到舒服的地方吗?” “别、别拿我开玩笑了……那种事情我怎么知道嘛……” 艾芙尼尔只觉得自己脸上烫得都快要可以蒸鸡蛋了。 变成女生之后,她可没有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地研究过,在雪奈侵占自己之前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侧腰和颈间这么敏感,被舔舐和抚摸的时候会那么舒服。 “告诉我嘛~” “我真的不知道……” 雪奈似乎还不死心,她俯下身来,轻轻地撩开艾芙尼尔脸颊的发丝,轻咬在艾芙尼尔的耳垂上,同时用舌尖挑拨着含在嘴里的那片软肉。 艾芙尼尔全身的肌肉一下就绷紧了。 “不、不要舔了……” “你还说不知道,明明抖得这么厉害。” 说着,雪奈又轻轻往艾芙尼尔的耳窝里吹气,艾芙尼尔痛苦又快乐地皱着眉,她对雪奈的挑弄真是一点办法都没,内心是想要的,但理智告诉她这样做下去自己一定会变得奇怪,所以口头上又一直在拒绝。 可雪奈的力气比她要大太多了,如果不调用秩序之力艾芙尼尔也只能乖乖地被拿捏。 “雪、雪奈……” 艾芙尼尔好不容易才从雪奈的攻势中挣开,喘着气,指腹轻轻抵住雪奈的锁骨。 “一、一分钟到了吧……?” 雪奈愣了一下。 “哎?这么快?” “已经过去三分钟了啊……时、时间不够了,你还得去学校……你还想继续的话……回来、回来再做可以吗……” “回来之后就可以做下去吗?” “只是晚、晚上的话……继、继续做下去也不是不行……”艾芙尼尔咬着唇,花了好大力气才轻轻吐出话来,“但不能让伯父伯母知道……” “我明白了!” 雪奈又轻吻了艾芙尼尔一下,才将衣角凌乱的艾芙尼尔松开。 艾芙尼尔总算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然后又把被推动的餐桌摆正。 还好,父母没有这个时间回来。 背着出门的父母在客厅的餐桌上接吻真的令人提心吊胆。 但也很刺激。 …… ———————————— 78、周末之约 潦草地解决了早餐,艾芙尼尔将车从车库里开出来. 雪奈给花奏琴音去了一个电话。 “哎?花奏同学已经到了学校了啊……?” 雪奈愣了愣,随即恍然。 平时的时候雪奈的确一直比花奏琴音更早到教室,但今天不一样,她和姐姐在家里耽误了不短的时间,理所当然也迟了不少。 “你的手好点了吗?唔……抱歉啊,今天中午就让我来照顾你吧,嗯……那么待会儿见,掰掰。” 简单地询问了一下花奏琴音手臂的恢复情况,雪奈便挂了电话。 “花奏同学她还好吗?” 艾芙尼尔一手扶着方向盘,轻声问道。 “她叫我不用担心,”说道自己的友人花奏琴音,雪奈叹了口气,眼神游离,“虽然是这样,但还是难免会感觉到对不起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雪奈的朋友真的很少。 初中时有过往来的同学,在升入高中之后立刻就没了联系,雪奈偶尔会在SNS上看到她的动态,但却没有点下去的勇气。 久违的友情,大概只是平添一份尴尬而已。 “放心吧,她会好起来的。” 艾芙尼尔安慰道。 “嗯!” 虽然并非故意,但花奏琴音的确是被雪奈所伤,雪奈也一直对她抱有愧欠。 雪奈身体上的变化确实存在,但据艾芙尼尔观察,雪奈对这股陌生的力量掌控还算稳定,再次伤到同学这样的事情应该也不会发生,所以没有特地为雪奈请假。 艾芙尼尔忽然想起昨天西琦友纪对她说过的话。 雪奈的身体变化最好是每天过去让她看一看,确认一下情况。 “雪奈,今天放学我来接你,我们再去西琦医师那里让她给你看看情况,顺便也可以带上花奏同学,她一个人在家肯定很不方便,我们有时间就多照顾照顾她。” 艾芙尼尔说道。 反正要去医院,再带上花奏琴音也不是什么问题。 “之后,趁着爸妈在家,我们一家人一起去吃大餐去!” “嗯,好。”雪奈乖巧点头,和在家里时候的那个小恶魔判若两人,“诶,对了!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怎么了?” “明天下午我们年级要重新召开家长会,不知道伯父伯母有没有时间过去,”雪奈转过头来,眼底发亮地望着艾芙尼尔,笑眯眯地道:“而且,直子小姐姐,这一次你可不会再跑掉了吧?” 艾芙尼尔轻轻抿了抿唇,小声嘟囔:“我才不会跑……” “我会黏着你的。” 雪奈咯咯地笑了。 很快,车来到了学校前,艾芙尼尔解除车门的电子锁。 “那……下午的时候我来接你放学。” “嗯……” 雪奈轻轻推开车门,提着通勤包,推开车门却没有下车。 “怎么办啊……” 雪奈的声音低低的,她回过头来,望着艾芙尼尔。 “直子,我突然一点都不想上学了……上学好无聊,我想和你在一起……一想到要整整十个小时都见不到直子,我就好难受啊。而且今天十个小时,明天也还要十个小时,在一起的时间一口气减少了好多……” 雪奈又钻进车里来,将通勤包揣在怀里。 “不许厌学。” 艾芙尼尔轻轻敲了雪奈的小脑袋一下,雪奈吃痛地吐了吐舌,但她抱着通勤包,忽然向着艾芙尼尔凑了过来,眨巴着眼睛。 “好不容易和姐姐从姐妹关系中毕业,变成恋人了,却又要每天都分开这么久……想想就好难过……” “好啦,好啦,回去之后还可以见面,而且也还有假期啊。” 艾芙尼尔解开安全带,侧过身轻轻将雪奈揽在怀里。 “我答应你,我会把我所有的时间都拿来陪你的。” “那这样的话……除非姐姐愿意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吧。” 雪奈仰起头来,浮现笑意。 “周末的时候,姐姐可以和我约会吗?” “约会?” 艾芙尼尔和雪奈清澈的眸子对视着,心底忽而涌起一丝莫名的情愫。 “嗯,约会,像那些恋人一样,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去做很多很多有趣的事情……” 雪奈说道。 “既然是恋人了,就算去约会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吧?姐姐愿意吗?” “如果雪奈也愿意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我当然愿意。” 雪奈说道。 “直子,我们来做个约定吧。” 恋人间的约会,和雪奈。 只是这样的想象就立刻让艾芙尼尔心底升起几分期待来,她没太犹豫,便点了头,露出好看的微笑。 “嗯……” 艾芙尼尔刚伸出小指来,而雪奈却翘起了下巴。 “小孩子才拉钩,大人要接吻才算数。” “哎?在这里?” 副驾驶的车门只是轻轻掩上,透过前挡风玻璃能看到路边来来往往的学生。 相对的,这些人也能看到车内的二人,现在也有路过的人向这边投来视线,那些视线像是聚光灯一般将艾芙尼尔和雪奈置于了舞台的中央。 艾芙尼尔忽然对这一幕无比的熟悉。 她第一次登上舞台时,那向她投来的无数视线,和现在所面临的如出一辙。 “可以吗?” 雪奈清澈的眸子倒映着好看的微光,脸颊泛着好看的微红色,艾芙尼尔几乎能感觉到怀里的女孩的急促的心跳。 二人的心跳是相通的。 其他人的目光和闲言碎语,这是她们迟早要面对的事情。 “嗯……” 艾芙尼尔轻轻点头,眼前少女安静地凝视着她,清澈纯粹的眸子里泛着丝丝动人情愫,眼角泛着润意,卷翘的眼睫微颤,如月牙般轻轻盈盈地勾住稀薄的晨露。 早晨斜斜的微光映出纤滑的线条,二人的身影缓慢靠近、交织。 朱唇不显,发丝低垂,从月光倾下,落入山涧深潭。 咔擦—— 艾芙尼尔听到了不知哪里传来的快门声,还有喧哗的交谈声。 但即便如此,雪奈没有退后,她也没有松手,一直持续到二人因为缺氧而面红耳赤。 “雪奈,再不进去就真的迟到了。” 艾芙尼尔轻轻地抚平雪奈的衣领,轻轻地喘息着。 “那……我走了……” “等你放学,我来接你。” “嗯,掰掰……” 雪奈依依不舍地下了车,埋着头穿过嘈杂的学生,进了校门。 艾芙尼尔轻轻抚摸着泛红的唇,直到雪奈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驾车离开了。 …… ———————————— 79、遗迹的消息 艾芙尼尔回到家时,父母也刚好回到家。 不过,他们手中各自多了一个黑色的金属手提箱,一回到家,他们就拿出一张卡片,从提箱的电子识别区划过,将提箱打开,里面是一台手提电脑和一些其他的电子仪器。 艾芙尼尔敏锐地注意到一丝奇怪。 这些东西艾芙尼尔曾在真崎雏妃的办公室里见过。 “爸,妈,这是……” “这些是便携式的第三波形录入终端,是用来检测侵蚀灾害发生地区遗留的‘尘埃’的,”柳濑拓真也没有过多解释,直截了当地说道:“其实我和你妈此次回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做,你对这里比较熟悉,所以想让你带我们在市区转转。” “是关于什么事情?” “遗迹。” “遗迹!?” 艾芙尼尔面露惊愕。 遗迹代表着什么,身为代理人的她当然再清楚不过了。 所谓代理人,以及代理人的核心装置——“信标”,全都是遗迹科技的产物。 …… ———————————— “可是,西京市地区并没有被发现过遗迹啊,为什么……” “这也是我们感觉到奇怪的,但当时我们收到消息时距离太远,也没法确定,”柳濑拓真面色凝重,“一周前,西京市发生了两起很严重的侵蚀事故吧?” “是的,当时……的确发生了几起灾害。” “之前我们受到管制,没法与你和雪奈联系,我和你妈都很担心,直到昨天知道你和雪奈没事时,我和你妈都非常欣慰……” 柳濑拓真深深地看了艾芙尼尔一眼。 “你成为代理人是我们没有想到的,这是你的选择,我无从过问,但……无论如何,直人,你是我们的孩子,你和雪奈都要好好活下去。” “爸,我保证,我会努力的。” “这样就好。” 柳濑拓真点点头,看了艾芙尼尔脖颈间的湛蓝项坠一眼,不再多说。 代理人是一个阵亡率非常之高的职业,柳濑拓真也明白这件事情。 但有时候,有些事,即便是他们也无法选择,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自己的女儿们。 “当时的情报我也得到了一些,据我猜测,这可能与我们寻找的‘遗迹科技’有关。” 柳濑熏此时接话道,艾芙尼尔微微蹙眉。 “遗迹科技?你们确定吗?” “不,但我们见过当时发生的录像资料,多少了解过一点就是。” “你们手中还有录像?” “只是一部分罢了。” 艾芙尼尔点头。 西京市发生的一切并非是什么秘密,但总的来说,现在这个时代的人们已经彻底将自己的耳目闭塞了,她没想到自己的父母连这都有关注,而且看样子了解的情况还很详细。 在这个支离破碎的时代,大家都更愿意关心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而其他城市的事件,即便是“灭城”这样的大事都鲜有人去讨论。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人们在有意无意地回避这样的消极情报,相关部门对这方面也有一定程度的管制。 而另一方面,则是与现在人类社会畸形的发展模式有关。 因为路面运输系统的缺失,城市没法集群,不然耕地面积就会被大量压缩,要保证这么多人口的温饱食宿的最高效的办法就是将城市的建设分离,让各个地区选择分散发展的模式。 但这样的模式有一个非常致命的弊端,那就是城市间技术生产、工业农贸的阻滞。 最安全快速且有效的运输方式只有航空运输机,但航空运输系统因为搭载了“隐蔽器”的缘故,运营维护成本都高得一般人难以承受,更没法去搭载一些大型设备和大量的原材料和足够多的粮食与产品在城市间往来,或者说,因为“隐蔽器”的缘故,大多数情况下使用飞机都是一种非常不划算的买卖,除开保证人类联合方面下达的任务之外,航空线路一般都是空闲的。 那么城市间的交流便只剩下路面设施一途,可是在堺外地区的地面活动,所面临的危险也是绝对不能忽视的。 隐蔽器的能耗极高,和供能设备一起所占据的体积也异常之大,即便有车辆能载着它移动,也会因为速度不够快而在抵达目的地之前耗光维持运转的能量,那么接下来面对的便是直面铺天盖地的侵蚀体的危险。 曾有人提出过利用旧世代的铁路,并搭载数个车厢的供能设备的设想,结果也证实无法实现,因为地面的侵蚀体和高空中的侵蚀体密集度不是一个数量级,而且和航空线路不同,地面的铁轨之类的设施都需要定期维护,否则根本没法使用。 那么如果不使用飞机的话,那么就只能派遣代理人随行保护,可这样又会间接导致城市内部防备力量的空虚。 最终,城市之间便很少有往来了。 甚至有城市因为无法承担起相关地区的路面网络线路的维护而断绝与人类联合的来往,彻底将城市封锁成一个封闭的地区。 总而言之,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城市间的联系已经被压缩到了一个很低的程度,这与世界人类联合建立的初衷相去甚远,即便各个城市的管理者都知道“联合力量”的重要性,但在“侥幸”和“正当眼前的危险”之间,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前者。 “侥幸”尚且能苟活,或许未来几十年内城市会彻底消陨,但至少现在还能选择片刻安宁。 反之,则会不断地面临巨大的风险。 在这个时代,很多人已经失去了前进的勇气。 不得不说,西京市是幸运的,因为真崎雏妃是从人类联合派遣下来的司令官,她从军事学院毕业,向来极力主张对外联系的重要性,这也是西京市网络通讯相对其他城市更为发达的原因之一。 但在其他的一些地区并非总是如此。 城市的高度自治权有时候也会带来莫大的弊端,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在那里,代理人便成了这样的堕落决策的消耗品,直到一座城市里的代理人全部战死,那么这座城市的寿命也就宣告结束了。 “当然,这件事情还只是我和你母亲的猜测,因为牵扯甚多,所以没有上报备案过,是我们擅自的行动。” 这时候柳濑拓真继续说道。 “本来这件事情没打算牵扯上你,但既然你已经是代理人了,我们也没打算和你隐瞒什么。” “也就是说,刚才早上的时候所说的就是这件事?” “是的。” “对了,”母亲柳濑熏又说道,“直人你身体没有不舒服吧?如果你不方便的话不用陪我们过去也可以的。” 她说的,当然是指早上那件事情。 艾芙尼尔想起早晨的时候一边被雪奈压在门上,一边和门外的母亲说话的场景,就脸颊一热。 她赶紧摇头。 “我、我很好……” “不要勉强自己,我和你爸啊……昨晚的时候把你在西京市的事迹全部看了一遍,你呀,还真是没变呢。” “哎??” “西京市最强代理人,门面担当,最强美少女,魔法少女偶像……”柳濑熏笑呵呵地念了一大堆艾芙尼尔曾被赋予过的称号,“还有最新的,妹控偶像,姐姐大人什么的……” “哎哎!???” 艾芙尼人愣住了。 “等一下,你们为什么会……” “和艾芙尼尔有关的讨论,随便一搜就是一大堆,我昨晚闲来无事,和你爸上网翻了翻。” 柳濑熏揉了揉艾芙尼尔的发。 “干得不错,直人,我真的很为你骄傲。” …… ———————————— 80、使徒的技术 待柳濑父母简单地吃了早餐之后,艾芙尼尔开车载着他们来到秩序者总部广场附近。 离那天的灾害过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总部还在紧张的维修与重建中,视野所及,有不少地方都还是一片寥落的废墟。 “前坂川地区现在已经沦陷,我也没有办法带你们过去看了,所以先带你们来这里。”艾芙尼尔将车停下,望着远处的施工场地说道,“这里是三起重大侵蚀事件中的第二起,时间为一周以前。” “这里正好,前坂川地区有太多杂乱的白洞侵蚀能量会扰乱我的结果,这里就不会。直人,我想知道,这里最先出现侵蚀体的位置是哪里?” 柳濑拓真问道。 “就在前面,是以秩序者总部为中心的数百米区域内,经事后调查和推算,最先发生侵蚀的区域被认为是在大楼东侧的那片区域。” 艾芙尼尔指向前方,透过车窗,柳濑夫妇看到一处像是被压路机碾压而过的一个小小的花圃,现在那里只剩下浅浅的凌乱草叶,因为并非是什么重要功能的建筑,这里被放任不管,还没有施工人员前来修整过。 “我明白了,我们打算先下车看看。” “我陪你们过去。” 柳濑拓真和柳濑熏下了车,考虑到这里是秩序者总部外,而他们又是私自来此调查,为了避免引起过多注意他们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将提箱带上,而是只拿了一块像是对讲机一样的检测机来。 艾芙尼尔带着他们来到拿出浅草前。 “这里是被认为的最先受创的区域,但受到破坏最严重的区域并非是这里,侵蚀体出现之后就向秩序者总部大楼攻去,同时也有向附近的居民区扩散的个体,据推测,从侵蚀体出现到总部发出警报,其间足足有四十秒以上的时间,也正因为如此,代理人出动的时间要比预料中更晚。” 艾芙尼尔将自己所知的情报说出来。 “除了负伤和死亡的士兵与平民之外,此次战斗中还有三名代理人阵亡,二人失踪,二人重伤。” 青兰与飞燕一直到现在都杳无音讯,虽然被定性为“失踪”,但实际上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她们生还的可能性已经不存在了。 “出现于此次战斗中的侵蚀体主要为‘鲸’,其是一种庞大的飞行侵蚀体,未见特殊形态的攻击方式,防御力较高,移动方式为飞行和悬浮,偶尔会发出无法辨析的嘶鸣声音,它本身攻击性非常有限,未见其他特殊形态变化,其本身却从未展露出明确的攻击手段。” “也就是说,单单只是个体大,难以击破,但却没有什么威胁度的类型吗……” 柳濑熏微微颔首。 “不仅是如此,巧合的是,这一类侵蚀体同时也出现在发生于前日的侵蚀灾害中,奇怪的是在后来的这次侵蚀灾害中它展现出令人在意的‘引导’作用,‘鸦’型侵蚀体会保护其不受伤害。” “嗯……是非常罕见的非破坏进攻的类型吗。” “妈,你知道这种侵蚀体吗?” “不、我不清楚,我和你爸并非这方面的专家,你也知道,侵蚀体的外表并非一成不变的,只是通过这种描述我也无法确定它的从属分类。况且,我们要做的事情也和这个无关。” 说话间,父亲柳濑拓真已经在一处被损毁的路牙边蹲下身,在卷起的草皮下翻了翻,又用手中的仪器在身边细细扫了一遍。 “妈,你和爸要寻找的遗迹和这三次侵蚀事件有什么关系?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们的吗?” “没什么,这件事情我们现在也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还只是猜测。” 柳濑拓真一边测量着数据,一边说道,“对了,直人,你俘获了一名‘使徒’吧?” “爸也知道‘使徒’?” “嗯,当然知道,但……知之甚少。” 柳濑拓真深吸口气,站起身来,寻找下一个地点。 “你干得很不错,俘获一名使徒,这可是大功劳一件。你知道吗,就在最近两周时间,关于‘使徒’的事件已经发生了好几起了,起初只是在堺外执行任务的调查队遭遇‘使徒’袭击,后来又有城市发布了对使徒的通缉,现在联合方面也注意到了这个可疑的组织,正派遣专门的调查员接手这些事情。” “派遣调查员?” 艾芙尼尔微微蹙眉,忽然想起真崎雏妃对她说过的话。 真崎雏妃被认为疏忽职守,被联合下发调任函派遣新任的司令官接替她,并指派了数名代理人作为支援,将在两周内赶到西京市。 如果自己的父亲所说属实那么这件事情恐怕并非字面上的调任所能简单解释的。 柳濑母接话道:“我们至今没有弄明白那些使徒的来历,可以预见的是,在联合日趋强大的现在,派系国家之间的明争暗斗已经有浮出水面的趋势。” 说着,她叹了口气。 “利益的纷争,即便是在这个生死关头仍旧存在,我甚至猜测,那些所谓的‘使徒’会不会就是其中一支,据说,有几座城市派出了对使徒围剿部队,但几乎都是无功而返,就好像对方知道他们的行动一般,甚至还在那些行动部队的必经之路上设下了埋伏,那些代理人和士兵组成的部队被杀死了一半,剩下一半也多半都受了伤,而给对方带去的伤害却非常有限。” “他们那么厉害?” “不,他们通过某种办法,可以避开侵蚀体的注意,侵蚀体不会主动攻击它们,而且他们所使用的攻击方式可以调取能量进行远距离轰击,如果没有携带大量热武器,很难战胜他们。正是因为有这两种诡异的技术存在,‘使徒’这个名词才能迅速在人类联合之间传开,直人,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吧?” “明白。” 这两种技术,尤其是能避开侵蚀体的攻击的秘密,这正是人类一直以来探究无果的东西。 现在人类社会的存在完全依赖于堺碑所构筑的壳,城市躲在壳的里侧,让侵蚀体无法发现城市的存在,但即便如此,因为白洞侵蚀的波动,偶尔也会有“意外”闯入壳里面的侵蚀体,这时候就需要代理人前去将其消灭。 可资源越发紧缺,侵蚀体带来的威胁一直存在,如果不能找到一劳永逸的办法,那么人类社会的倒塌只是时间问题。 这个时候,能免于被侵蚀体攻击的技术就显得尤为珍贵了。 …… ———————————— 81、线索 母亲的话有些耐人寻味,其中牵扯的事情早就已经超过了艾芙尼尔所接触的范围了。 “不久之后,我们的司令会被调任回中心省,联合派了其他人过来,接任她,并且还会派遣代理人过来支援我们。” 艾芙尼尔斟酌着说辞,看向自己的母亲。 “妈,你觉得这是正常的吗?” “我不太清楚。”柳濑熏叹了口气,“但是有一件事情你得分清楚,那就是‘派别’,这种东西是确实存在的。你们的司令官是叫真崎雏妃吧?我没有见过她,但是看着现在西京市发展的模样,我相信她是个好女孩……但是有些事情并非是一个人的力量所能改变的,联合在这种时候派遣新任的司令员过来,要么,就是真的只是为了调查‘使徒’的事情而来,要么,就是打算插手西京市的事务,为将西京市拉进派系在世界范围内的布局做准备了,这时候,你就要对此做出甄别。” 艾芙尼尔点点头,暗自思索。 其实真崎雏妃她本身也是被调派过来的司令员,那时候艾芙尼尔才刚刚出任代理人不久,前一任司令官战死,和艾芙尼尔做下的约定也尘封在了档案库里。 那时候,真崎雏妃又是以一个什么样的立场来到这里的呢? 为什么没有拆穿自己的秘密?雪奈的身份? 难道是在观望吗? 还是其他什么? 记忆已经过去太久,很多细节都已经沉淀在记忆的深处无法得知,艾芙尼尔想了想,抹去了思绪。 “不过这也未必不是好事,有时候,树大好乘凉。” 柳濑熏又说道。 “新的司令说不定会带来发展的契机,而且补充而来的代理人们将会成为你们的战友,这样你们任务的安全性也会大幅度上升,不管联合上层如何,作为管辖一地的军官和前线战斗的代理人们,她们的初心总是积极的。” “希望,一切顺利才好……” “是啊……其实我和你父亲来这里调查这些,本意也是为了躲避派系斗争的桎梏,同时还想做一件事情……” 柳濑熏认真地看向艾芙尼尔。 “接下来我说的事情你不要和任何人说起。” 艾芙尼尔愣了愣,随即严肃地点头。 “我不会说的。” “嗯,我相信你……” 这附近并没有其他人,柳濑熏看了一眼,深吸口气。 “我们追逐的,是使徒所使用的技术,我们通过大量的资料佐证,猜测使徒所使用的技术的来源极有可能是遗迹,而且是尚未被人类联合确认过的、未被开发过的遗迹……直人,你应该也知道一座遗迹代表着什么,你们代理人所使用的‘信标系统’便是遗迹科技的产物,我们人类仅仅只能解读遗迹科技的百分之一,便已经诞生出了‘堺碑’、‘信标系统’这两个彻底颠覆科学界的技术,谁能想象,若是将遗迹科技全部解明我们人类又将迈入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什么白洞侵蚀,什么侵蚀体,在遗迹的真正力量前根本不堪一击,但是……” 柳濑熏深吸口气,目光不知投向了何处。 “但是,遗迹带来的并非只有新时代的希望……石头,有人将它凿出向上的石阶,就有人把它做成武器。我和你父亲曾进行过一个研究,试图将那些变为残渣的人变回原来的模样,但显而易见的,我们失败了,我们研究的结果不可抑制地走向了不可控的方向,最后诞生的东西绝不是我们人类所能驾驭的存在,我们打算就此将实验结果销毁,可那些家伙为了自己的目的,利用了我们,拿走了我们错误的实验成果,然后在错误的基础上再次开启了研究,他们发觉了其中隐藏的可能性,然后开始了人体实验。” “人体实验?” “对,‘编号者’——这便是那些人所使用的实验对象,一群被社会抛弃,随波逐流,被认为随时会成为残渣的那些可怜人。但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家庭,他们怀揣着能够被治愈的希望躺在那些人的手术台上,但对那些丧心病狂的研究者来说,‘编号者’却只是失去了作为人的可能性的方便的实验道具而已。他们派人去堺外,抓来逃跑的编号者,又打着‘治疗实验’的大旗,从各个城市搜刮了这些人过去,仅仅为了他们那膨胀的统治欲。” 柳濑熏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沉声道,“我和你父亲想要将那些还未被害的人救出来,这是我们欠他们的,然后还要让那些家伙付出应有的代价。为了这一步,新的筹码必不可少,我们认为出现在这里的使徒说不定是一个契机,我们无法单独去寻找使徒的痕迹,那毫无疑问是找死,但我们可以收集使徒进行活动时,所使用的‘媒介物’的波动,借此来为我们后续的工作展开提供便利,简单来说,就是使徒遗留下的‘痕迹’。” 柳濑熏解释道。 “这种东西就像是你们代理人进入同调时会引发的波动一样,代理人、信标,或者说堺碑,都各自拥有着独特的波动信号,而这种信号非常隐蔽,与我们所能接触到的声波或光线全然不同,是一种不同能量的表达方式,就像是磁场力一般,古人们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却不知其为何物,所以无法对其引发的现象进行分析,而我和你爸,便很可能是能够对其做出观测和解释的第一人,现在有不少研究者都在寻找确定使徒独有波动的方法,为的就是能借此快速寻找到那片遗迹的所在地,而我和你爸走在了他们前面,我们只需要拿回这一份数据,之后的事情就会方便很多。” 艾芙尼尔一直没有说话,认真地将母亲所讲述的研究和她与父亲正在进行的事情听完,她才渐渐体会到原来自己的父母正在进行着一项多么庞大的工程,又面临着什么样的难题。 可这已经超出了她一个代理人所能涉及的领域。 代理人,正是与侵蚀体战斗而生的战士。 而研究者,则是为了加固人类的铠甲和武器,为人类社会添砖加瓦而付出的另一群人。 他们的世界紧紧关联,却又没有交集,但本质上却没有丝毫区别。 艾芙尼尔忽然想起一件关键的事情。 “对了,妈,今天我要去一趟特灾科,那名被俘的使徒就关押在那里,我要去调取她的审讯记录和资料。我想,既然你们正在调查关于使徒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能让我帮上忙的?” …… ———————————— 82、痕迹 “奇怪……” 这时候,柳濑拓真有些疑惑地站起身来,他拿着手中的探测器,又在周围绕了一圈,面露失望。 在艾芙尼尔和柳濑熏说话的这段时间,柳濑拓真已经在周围百米的距离内全部检索了一遍,现在他的额头渗满了汗末。 他拿出纸巾擦拭了一下,来到柳濑熏的面前。 “这里的确有所反应,而且我估算了一下,位置的确是指向此处附近不会有错才对,但我测了一下,这里的第三波长的保存状态不怎么样……难道终究是时间过去太久了吗……” “散溢了?” “数据都在这里,位置也有记录了,你看看吧。” 柳濑熏接过他手中的探测仪,将数据一一比对后,也微微皱眉。 “不可能啊,按照时间记录,这里的侵蚀确确实实是在一周之前发生的,理论上来说这里留下的残留应该足够让我们进行识别和采集才对,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像是过了两周时间还要久……” 这片数据的起伏有些诡异,根本不像是一周前留下的痕迹一样,反倒像是两周甚至三周前的。 这样的情况令柳濑夫妇同时感到了疑惑。 “是啊,所以我才感觉很奇怪。” “爸、妈?怎么了吗?你们发现什么了?” 这时艾芙尼尔来到父母身边,问道。 “没有发现什么,或者说,我们似乎来迟了一步,”柳濑熏将探测仪交给柳濑拓真,叹了口气,双手插着口袋四处观望着,试图找寻下一个线索,她斟酌着说辞,轻声道:“其实我们要搜寻和采集这些遗留下的‘痕迹’,是有一个有效时限的,一般来说,必须在十天之内进行采集,这样才能保证我们所需要的实验数据的有效性,不然就会有较大的偏差。” “就像是一滴墨水滴入池塘中,我们在数秒之内将不同位置的水提取出来,其中一定还可以某一些样品中发现墨水的踪迹,并且是肉眼可见的,可若是超过一分钟、一个小时再去,这一滴墨水很可能就已经飘散、失去踪迹了,哪怕是用非常精密的仪器再去检测也未必能得到有效合理的结果。” 柳濑熏想了想,说道。 “而‘痕迹’也是一样,通常来说‘痕迹’本身是一种遗留于特定空间位置的能量信号,这种能量的表现形式并非只在某一个地方有所遗留,而是在整个自然界都能探寻到,但显而易见的,它们之间存在着峰值与变化值以及频段等等的巨大差异,且包括并不限于此,我们识别‘痕迹’的存在就必须使用仪器采集和记录这些信息,而这个‘散溢’的时限便是十天,十天内才能做到有效采集。我们这一次决定回来,也是有想过要将这里的数据带回去的打算的。” “十天的话……” 距离总部大楼被攻击,才刚刚过去七天。 “这个时限不会发生变化吗?” “会,通常来说这个所谓的时限当然不是一成不变的,如果这十天里在这里活动的人比较多,那么‘痕迹’就会受到影响,加速散溢,短则七天,甚至六天就会彻底消失,就像是在墨水滴下的地方用手搅动水花一般,墨水很快就会消散无形了吧?” 柳濑熏解释道。 “当然,这其中的原理并不完全一样,我们所说的‘搅动’,并非来源于‘水’或‘空气’这种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而是‘磁场’。” “地磁场?” “不太一样,所谓的‘磁场’,目前为止还只是一种代称,没有正式的命名,”柳濑拓真摇摇头,接过话说道:“因为这是我和你妈还没有发表的研究结论。” 他继续说道:“我们这里所说的磁场,是指每个人的独特属性,是每一个独立的生物体都有其独特的特性,这与我们人类科学领域所认为的生物磁场的概念有所区别,这是我和你妈在研究‘残渣’时得到的结论,也是我们进行研究实验的理论基础,我们认为这些‘磁场’是在古早时代的传说中被认定为‘灵魂’的一类‘物质’,并且我们还做出了猜想,认为侵蚀体也是靠着这种‘磁场’来识别人类并发起攻击的。” “侵蚀体靠识别人类的灵魂进行攻击?” 艾芙尼尔愣了愣,父亲的说法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灵魂这种东西,早在旧世代就被彻底否认了,一直到现在,灵魂也被认为是一种虚无缥缈的鬼怪传说里的产物,是不存在于现实世界的东西。 “当然,这只是一种非常简略的概括性说法,完整的研究结果现在还保留在我们手中,因为这一条结论缺乏关键性的线索,但同时却是我们被夺走的那个实验走向终途的重要一环,缺少这一份研究理论的支持,那些研究断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取得突破,这是我们留在手中的对那些家伙的牵制手段之一,因此,我们一直没有将这个猜测正式发布。我们现在还在假意为那些家伙供职,所以直人你也不要将我们的对话告诉其他人,不然若是被那些家伙察觉到的话事情恐怕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我……明白了……” “接下来我和你爸会在这里利用那两台终端机采集一些数据,之后我们想去三天前发生侵蚀灾害的位置看看,直人,再次麻烦你了……” …… ———————————— 车向中心体育会场的方向驶去。 那里正是三天前艾芙尼尔开办演出活动的位置,也是第三起重大侵蚀灾害的发生地点。 此时,艾芙尼尔专心驾车,而柳濑夫妇正在后座处理刚才得到的数据。 “不对……绝对不对……” 背后传来柳濑拓真的声音,艾芙尼尔透过后视镜瞧了一眼,问道:“爸,发现什么了吗?” “我和你妈在做数据分析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 柳濑拓真的语气夹杂着愕然。 艾芙尼尔微微蹙眉。 “什么事情?” “还是我来说吧,”柳濑熏接过话题,语气前所未有地凝重,“直人,你们秩序者总部遇袭,恐怕不是什么偶然,而是异常蓄谋已久的袭击。” 艾芙尼尔眼神微动,但这个猜测她早就和真崎雏妃提起过,以父母的眼界,能发现这件事情还不算是什么令她惊讶的事情。 …… ———————————— 83、会场 再怎么说,父母掌握着目前人类联合中唯一能探寻使徒的‘痕迹’的手段,仅这一点就是调查线索的一柄利器。 但母亲接下来的话却让她不得不在意起来。 “而且,严格来说,袭击发生的时间应该是两周前,早在那时候就已经有人在那里设下了‘陷阱’!只不过是在一周前才被‘触发’而已!” “两周前!??” 这已经与组织推测的范围相去甚远了,即便是艾芙尼尔也露出些许的惊愕。 “是的!” 母亲回答得斩钉截铁。 “妈,你确定吗?” “我确定。” 柳濑熏紧紧捏着提箱的棱角,面色有些不好看。 “直人,我给你做出的比喻你还记得吧?那么,一滴墨水在水中扩散开的模样应该是怎样的呢?如果有外力去搅动,那么墨水的确会散开更快,但同时,也会打散它本身的形状,像是被绞散的蛋黄一般变得乱七八糟,但我和你爸发现刚才采集的数据分明展现出了非常完整的连续性,这就是说,那里根本没有被其他‘磁场’强烈干扰过!” 柳濑熏快速地分析着,继续说道: “这意味着,位于总部东侧的这一个节点,其‘痕迹’的散失完全是自然形成的结果,那么就可以以周边区域的坐标轴作为参考,并按照我们的研究公式进行数据推演,最后经过计算得出的结论是:这一处‘痕迹’最初形成的时间其实是十五天又十八个小时前!根本不是什么一周前侵蚀灾害发生的时间!之所以会发生侵蚀袭击总部的灾害,追溯原因的话定然要返回到十五天前的那个时间,有人在那里设下了什么‘节点’,最终引发了侵蚀灾害的发生!” “‘痕迹’是不会撒谎的,直人。” 父亲柳濑拓真凝重的眼神映在镜片下,他快速地在手提电脑前敲击着。 “如果我没猜错,十五天前那里应该有人人为地破坏了‘堺碑网络’的稳定,一周前发生的灾害完全是有计划的袭击。” “十五天前……” 艾芙尼尔一边开着车,一边快速在脑海里搜索着十五天前所发生的事情。 八天前,是前坂川地区被袭击并摧毁的时间。 在此之前还要往前推七天。 那时候的自己在干什么? 思绪没有结果,准确来说,艾芙尼尔也无法准确回忆起自己每一天做的事情,只是隐约记得那段时间的她比较忙碌。 这种时候向真崎雏妃打听一下说不定可以得到什么有用的结论,但艾芙尼尔想了想,并没有拿出手机。 只是一处线索还不足以盖棺定论,艾芙尼尔需要的是更多更充足的情报,现在父母还在身边,这正是极好的机会,如果能从三天前的灾害中得到什么其他信息,结合从特灾科拿到的情报,再去找真崎雏妃也不迟。 扫去心底的不安,艾芙尼尔踩下油门。 “爸、妈,我们再去三天前的那里看看吧,希望能有所收获。” “那就拜托你了……” …… ———————————— 远远看去,体育会场建筑已经有部分区域发生了程度不同的倒塌,有些是灾害直接导致的结果,有些是被使徒和艾芙尼尔二人战斗引发的。 这些在灾害袭击中受损倒塌的建筑,一般会在一个月内进入复建阶段。 这是正常的流程,同时也是为了方便后续的调查和救援或是价值核算并下达财政补贴的手续进行。 当然,以上流程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产业与建筑都完全是城市政府的财产,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方便管理。 至于总部大楼那边则属于例外,它在被摧毁后,很快就进入了复建阶段。 很快,艾芙尼尔驾车来到了体育会场外。 此时体育会场已经被长长的橙色警戒带封锁了,周围有一些特勤人员在执行巡逻或勘测任务,外围偶尔也能看到路过的行人驻足仰望,时不时还有人拍下照片,然后被执勤人员劝离。 这里是被侵蚀灾害所破坏的城市一角,这样的场景艾芙尼尔已经见过无数。 封锁警戒对艾芙尼尔来说不算阻碍,她调出自己的电子函件,很轻松就通过了核查。 “柳濑小姐,这是您的临时出入许可。” “现在里面的情况怎么样?” 艾芙尼尔向为自己递来临时证明的士官问道。 “初步勘察已经基本完成,没有发现异常,救援任务在昨天已经宣告结束,现在这里归我们特灾科接管,正在处理后续事项。” 士官神色不变,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艾芙尼尔所出示的电子函件机密等级较高,大部分信息即便是他也无法查看,他并不知道眼前的“柳濑小姐”是谁,但艾芙尼尔出示的函件作为身份证明来说已经完全足够,因此获得了现场出入许可。 “我想去里面看看,有哪些区域需要二次申请才能进入的吗?” “并没有,但是需要注意您的安全,这里的建筑物已经有部分出现了断裂的痕迹,我们的勘测人员担心会有部分区域发生塌陷。”士官解释道,“如果柳濑小姐您执意要进去查看,那么请允许我派遣专门人员跟随您同行,他们会保护您的安全。” “那就不必了。” 艾芙尼尔露出微笑轻轻摇头,“总之,谢谢你的好意,我这边我自己会多加注意的,你们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不用担心我。” 父母需要进行的事情是还没有被正式公布的最新的研究数据的采集,同时也是父母实现他们的目标的重要一环,理所当然不能让其他人看到。 而且,有艾芙尼尔一个人在就已经是最安全的保护措施了。 回绝了士官的好意,艾芙尼尔将车开进封锁区里面,最后在会场东门口前停下。 “爸,这里能探索到什么异常没有?” “有一点……但不够明确,根据刚才你和那个人说话时我取得的数据测算,我认为我们应该去十一点钟的方向看看。” “十一点钟的方向……” 艾芙尼尔透过车窗,远远眺望过去。 不知是不是巧合,十一点钟的方向正好是她的准备室所在的方向。 艾芙尼尔微微蹙起眉。 “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在这里看看。” 柳濑拓真将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开,望前方半塌的会场大门望了一眼,问:“直人,这里可以进去吗?” “没什么问题,”艾芙尼尔瞧了一眼四周,体育会场似乎还没有进入重建阶段,偶尔有负责调查的人影经过,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人,异常安静,“不过车进不去,我们得步行了。” “没关系,有你带路,我们进去吧。” …… ———————————— 84、项链 艾芙尼尔陪同柳濑拓真在会场中收集数据,在艾芙尼尔与使徒战斗的现场采集了数据之后,他们又沿着柳濑拓真所计算的方向一路横穿会场,来到一座建筑底下。 柳濑拓真看了电脑屏幕一眼,然后抬头。 “就是这上面。” 艾芙尼尔顺着柳濑拓真的视线望去,发现柳濑拓真所指的地方正是自己的准备室。 她微微皱眉,没有多说。 “我们上去。” 三楼,是准备室所在的楼层。 准备室,是艾芙尼尔与进入“Fifina”同调中的雪奈相遇的地方。 也是艾芙尼尔最终做出决定,舍弃过去,将自己的一切全部坦白给雪奈的地方。那之后,她和雪奈的关系微妙又磕磕碰碰地前行,直到昨天夜晚。 在战斗结束后,艾芙尼尔就没有再次来到这里过,可没想到才过了三天,她又再次站在了准备室的门前。 三天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艾芙尼尔只觉得有些恍惚。 但毫无疑问,只要是妹妹喜欢,妹妹愿意,那么她怎么样都无所谓。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墙上有那么多你的海报?” 这时候母亲柳濑熏四周看了一圈,忽然问道。 “这里……是我演出前的准备室,也是休息室……” “难怪……” 柳濑熏似乎对此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感慨了一声,便放下了手提箱。 准备室的门早已经损坏,斜斜地挂在门框边,走廊外和对面的玻璃早已经破碎,化作碎片落在地面,室内的摆设和物品都没有被调查人员动过的痕迹,还是上次那副凌乱的模样。 因为现场封锁的缘故,这里甚至没有人来收拾过,而一般的调查人员也不会刻意盯着这里,他们调查的重心放在那处被雪奈打开的秘密通道以及艾芙尼尔与使徒战斗的区域。 “让我来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柳濑拓真就地蹲下,打开手中的提箱,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 这时,艾芙尼尔的手机忽然响起。 来点显示为真崎雏妃。 “司令?” 艾芙尼尔有些诧异。 自己刚从组织总部那边离开,就接到了真崎雏妃的电话,难道是父母的事情被察觉到了吗? “怎么了?” 父亲投来询问的目光,艾芙尼尔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没什么,爸、妈,我先接个电话。” “去吧。” 虽然不知道真崎雏妃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打来电话,但艾芙尼尔知道,以真崎雏妃的性格,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不知道是否与父母的工作有关,总之,必须得确认一下才行。 所以艾芙尼尔没有耽搁,她退开几步,没有离开多远,站在断裂的门板旁按下了接听键。 “这里是艾芙尼尔。” “艾芙尼尔,昨天你去过联合医院吧?” 电话对面,真崎雏妃直奔主题,语速极快地询问道。 “去过。” “你应该是找西琦友纪有事吧?你离开的时候她还在医院吗?当时她情绪如何?” “西琦友纪?” 并非是询问自己父母的事情,而是询问西琦友纪,这让艾芙尼尔稍稍安心的同时又感觉到了疑惑。 虽然西琦友纪偶尔会因为实验的事情做出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来,但这些琐事真崎雏妃向来是不会过问的,今天是怎么了? 艾芙尼尔心底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怀着几分狐疑,她诚恳地回答道:“昨天我与她见面的时候她看起来很正常,我离开之前还和她说过话,之后我上了电梯,再之后的事情就不清楚了。” “这样吗……艾芙尼尔,我必须得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 真崎雏妃沉重的语气令艾芙尼尔微微皱眉。 “她……怎么了?” “西琦友纪失踪了,连带卯月纱织和椎名凛一起。” 真崎雏妃的话音落下,艾芙尼尔就是一愣。 “你说什么?失踪?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傍晚。”真崎雏妃回答道,“通过医院的监控显示,在你离开之后卯月纱织去了她办公室,之后她们一同带着陷入昏迷的椎名凛离开了医院,再之后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在街道监控和其他地方全部都找不到她们的身影,我们尝试了很多方法都联系不上她们,我想,应该会被主动回避了。” “怎么会……” “艾芙尼尔,这件事情现在知道的人不多,你也知道椎名凛现在是必须置于监控之下的‘编号者’,病情还非常不稳定,她脱离监视的事情对组织来说非常严重,而西琦友纪越过组织擅自开具出院许可书并将椎名凛带离的行为也是一件不可忽视的重大问题,往重了说,她的职业生涯会在此断送。” 真崎雏妃认真地说道:“当然,我相信她的为人,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关于这件事情的调查已经正式展开,调查组已经派遣到了医院那边,我给你打这个电话是为了寻求你的帮助,不论是西琦友纪还是卯月纱织你都比我更为熟悉,而且你也是现场最后出现的人之一,我希望你能协助调查,并给我提供你认为有价值的线索。” “我……” 艾芙尼尔正在思索着什么,忽然身后传来父亲的一声惊呼。 “熏!快看,我找到了!这个毫无疑问是‘痕迹’的保存物!” 柳濑拓真兴奋地将手提箱放在地上,招呼着柳濑熏,艾芙尼尔循声望去,只见父亲正脸色激动地半跪在地上,匆匆地戴上手套后小心翼翼地将地面上的一个盒子拾起。 “那个是……” 看着那个眼熟的小方盒,艾芙尼尔瞳孔微缩。 那正是那时纱织交给她的东西,说是椎名凛托她送来的礼物,还特地叮嘱过不要立刻打开,当时艾芙尼尔就放在桌上,直到后来发生战斗,艾芙尼尔将这件事情忘在了脑后。 柳濑拓真小心地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灰色的水晶一样的结晶体,还有一条链子扣在其上。 竟然是一条项链。 …… ———————————— 85、问询 他将水晶项链轻轻捏在手中。 这条项链若是放在其他人手中,就是一条没有任何特别的普通的项链,但经过他手中仪器的探测,他非常确定这个东西与使徒脱不开干系。 “这上面留存有强烈的‘痕迹’信号,熏,我想我们这一次的收获远超预期了。” 而另一边,艾芙尼尔拿着手机,听着父母的交流,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这个“礼物”,如果不是自己的父母在这里的话恐怕真的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到,想要捕捉使徒留下的‘痕迹’,目前人类联合里只有她的父母做得到。 可以说,如果不是父母,艾芙尼尔绝对察觉不到这其中的异常。 她将手机放在脸颊边,目光泛着一丝阴沉。 “雏妃,不管怎么样,着重寻找纱织的线索,如果她出现的话……一定要盯紧她。” …… ———————————— 中午,艾芙尼尔载着柳濑夫妇来到一处她常来的西餐饭店,包了一个包间用餐。 但上午发生的事情一直在艾芙尼尔的脑海里萦绕不去。 她抿着唇,紧紧皱着眉,不断地在脑海里回忆着那天她与纱织短暂交错的记忆。 “……直人、直人?” “啊?” 猛然从发愣中回过神来,艾芙尼尔发现母亲正在她的面前奇怪地盯着她。 “你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心事重重的。” 柳濑熏担忧地为艾芙尼尔端来一杯饮料,将餐巾放在她身边。 “没、没什么……”艾芙尼尔赶紧摇头,又问,“妈,你们点好菜了吗?” “你不是早就点好了?” “呃?” 艾芙尼尔才想起,是自己说要带父母试试这里的特色餐点来着。 结果转头就忘了。 “你呀……”柳濑熏叹了口气,“还在想关于你那个后辈的事情吗?” “嗯……有些在意。” 艾芙尼尔木然地点头,眉头紧锁。 卯月纱织,在艾芙尼尔的印象中她是一个非常优秀且自信的后辈,与椎名凛同为福利院的孤儿,二人同期考入了友澄女子学园,成为那里的学生。 平时的时候,她们是爱笑又可靠的两个晚辈,节日的时候艾芙尼尔常常收到她们送来的礼物和祝福,演出期间也时常听到她们的欢呼呐喊。 但在那次椎名凛重伤之后,卯月纱织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沉默寡言,眼神也不再有神采。 那次之后,艾芙尼尔去医院探望椎名凛的时候询问她,愿不愿意在治疗完毕之后就此退出代理人,得到的回答是“绝对不想”。 艾芙尼尔尊重了椎名凛的选择。 如果她想,她的确可以仅凭自己的判断剥夺其他代理人的资格,这是组织给予艾芙尼尔的独特的权力,但一直以来艾芙尼尔从来都没有这么做过。 艾芙尼尔从雪奈身上学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将自己所认为的一切强加在别人身上是一种傲慢。 她对雪奈曾傲慢过,结果却伤害到了雪奈。 所以艾芙尼尔至今也没有剥去楓鈴诗音的代理人身份,同样,她也绝对不会枉顾椎名凛的想法剥夺她的理想。 这是对身任这一职务的战士的尊重,代理人的身份对椎名凛来说已经不仅仅只是一重身份那么单纯的事物了,而是她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见证,和唯一的心愿。 这对艾芙尼尔来说也是一样,艾芙尼尔加入代理人的初衷当然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妹妹,但她一路走到现在,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为了单纯的目标而前行的少女,每个人都会被置身无数的羁绊之中。 这是她们前进的枷锁,却同时也是战斗的力量,对于代理人来说,这是无可分离的自身的一部分。 那么,对纱织来说,又是如何呢…… 艾芙尼尔无从揣测。 “直人,既然你们司令说会尽全力去寻找那孩子的行踪,你就不要一直担心了。” “她是我的战友,也是我的后辈,她的事情我的确有些……” 这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艾芙尼尔将手机拿起。 是一条短讯,来自雪奈。 (“姐姐有好好吃午饭吗?还是说,和正在想你的我一样,在想念雪奈呢?”) 艾芙尼尔愣了愣,心底像是被炽烤的冻奶油一般,一下就软了下去,软绵绵的甜腻的味道泛了满满一个心窝。 她指腹抚上手机屏幕,还没等艾芙尼尔回过去什么,就又见雪奈发来两条讯息。 (“雪奈有点想姐姐了……”) (“想早点放学,早点见到姐姐!不知道姐姐有没有想见我呢?”) “你在看什么呀?”这时候一旁的母亲柳濑熏忽然凑上来,吓了艾芙尼尔一跳。 “妈……你干什么呀……” “我就是看你一脸幸福的样子,觉得好奇,快说说,对面是谁呀,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显然柳濑熏刚才扫到了艾芙尼尔手机屏幕的一角,现在的她八卦之魂已经燃起。 这时坐在一边摆弄数据表的父亲柳濑拓真也抬起视线,瞧了艾芙尼尔一眼,显然也对艾芙尼尔的感情生活非常好奇。 “妈~~~~~” 艾芙尼尔脸色也微微泛起了红霞,难为情地将柳濑熏的手臂推开。 “妈,您就别乱猜了!等以后我自然会告诉你们的!绝对不隐瞒!” “咿~~~?” 这下柳濑熏突然眼睛一亮,拉长了音调,抓住了艾芙尼尔话中的小尾巴,“那就是说,你有喽?” 有,当然有。 可人家是你的另一个女儿啊!你要是知道自己女儿被另一个女儿给办了,还能这么开心地笑出来吗?! 艾芙尼尔心底悱恻着。 但艾芙尼尔知道这时候她铁定拗不过自己的母亲,便轻轻点了头,表示承认了。 “果然!我就知道昨天你没说实话!”柳濑熏也不生气,但气势却异常吓人,她干脆从柳濑拓真身边起身,坐到艾芙尼尔身旁来:“快说,哪位公子呀?” “都、都说了我不喜欢男的……” “那就是女的咯!” “妈~~~” …… ———————————— 86、特灾科 也不知道是八卦人的职业素养还是早就有了心里准备,柳濑熏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她继续问道:“她叫什么名字呀?” “名字……以后我在告诉你们……” “是大学同学?” “不是……我和大学同学都没联系了。” 艾芙尼尔的初战很狼狈。 她在那次战斗中负了伤,当同学们找到她时,她正拖着重伤的身体坐在地上抹眼泪,那时候班上的同学才忽然意识到,原来她是女孩。自那之后,她从大学辍学,与那些人彻底划清了关系。 除了其中一个人,在艾芙尼尔离开大学之后那个人不知道怎么找到了艾芙尼尔家里,并提出要照顾她。 当然,艾芙尼尔后来换了住址,也换了号码,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女孩了。 不过,那时候柳濑母一度想要离开工作回来照顾艾芙尼尔,所以对那个女孩有点印象,也很欣赏她,这也是柳濑母会这么问的原因。 “这样啊……” 柳濑母一点没放弃,又问道:“那……她多大啦?成年了没?” “妈……你问这个有什么用啊……” “懂了,还没成年是吧?” 艾芙尼尔捂住了头。 …… 等到艾芙尼尔好不容易应付走柳濑熏,悄悄地给雪奈回了简讯,那又是好一会儿之后的事情了。 ———————————— 艾芙尼尔整个上午的时间都在陪同父母收集数据,中午吃过饭,艾芙尼尔便开车来到了特灾科,现在正是午休时间,特灾科的前厅没有什么人影,很是安静,只有执勤的士兵如一棵笔直的劲松一般站在岗哨前。 特灾科的前身其实有着军队的影子,这一点从在这任职的人身上就能看出一二来,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执行任务时的作风也总是分外的果决和严苛,有着军人特有的铁血的灼热感。 同样,这也是特灾科和秩序者有些对付不来的原因之一,因为就二者的功能来说,秩序者与统治阶层走得更近,很多政府做出的决策中都有秩序者组织的影子,而特灾科则永远活跃在最前线的灾害对抗与灾后处理中,二者因为所站立的位置不同,所看待事务的角度也有微妙的区别。 但相比较之下,特灾科对待代理人却又有些不一样,他们对代理人总是分外的亲切,与对待秩序者组织其他部门的态度全然不同,这也是艾芙尼尔被他们所认可的直接原因之一。 “爸、妈,”艾芙尼尔停下车,看向后视镜,问道,“我进去拿点东西,很快就过来,你们能在车里等等我吗?” “没关系,你去吧,我和你爸就在这里等你。” 柳濑熏笑道。 柳濑拓真则是啪嗒啪嗒地敲击着键盘,简单地应付了一声。 艾芙尼尔无奈地苦笑一声,将电子钥匙留在了车内,自己则是下了车,向哨卡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电子函件,很轻松就获得了通行许可。 进入这片风格严肃冷硬的建筑物里,艾芙尼尔并没有在前厅逗留,而是轻车熟路地搭乘电梯,来到科长办公室。 不过,科长并不在,只有她的秘书等候在这里。 “咿?你们科长呢?” 艾芙尼尔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熟悉的人的身影。 “艾芙尼尔小姐,我们科长中午的时候从这里离开了,现在应该还待在秩序者总部那边。” 秘书认识艾芙尼尔,面对艾芙尼尔的疑惑,她诚恳地回答道。 “在总部?” 艾芙尼尔有些啼笑皆非。 这个科长平时和真崎雏妃就不对付,二人见面多半都会斗上几句,偶尔还会“比试身手”,一点也不和谐。 “您有事找她的话,我可以代为您传达。” “没什么要紧事……她有说是去做什么吗?” “她没有说,只是接到了真崎司令官的通讯之后就直接过去了。” “这样啊……” 艾芙尼尔点点头,没在追问。 按时间来看,科长离开这里去往秩序者总部很有可能是为了协助处理卯月纱织的事情。 纱织有可能背叛了组织——当然,这只是艾芙尼尔的猜测之一,还不足以直接敲定。 即便是已经掌握了那种非常关键的证据。 但这种事情牵扯甚广,据艾芙尼尔所知,在她成为代理人以前有一名代理人叛离过组织并对组织造成了极大的损失,这在当时引起了非常强烈的负面影响,同时也对秩序者组织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更重要的是,代理人的背叛对于这个摇摇欲坠的城市来说是一个非常不妙的信息,对秩序者组织的公信力也是一次极大的削减,民众们一直都信任着代理人,若此时代理人却抛弃甚至伤害他们的话,最终引起的舆论可想而知。 “对了,艾芙尼尔小姐,科长交代我说,若是您来了就将准备好的审讯和调查资料交给您。” “是嘛……”艾芙尼尔想起昨天和科长的电话内容,笑了笑,“还挺周到的,那么就劳烦你了。” “那么艾芙尼尔小姐请在此稍事等候,我立刻为您取来。” “不用了,应该还放在那边的吧?我和你一起去,我也顺便看看那家伙。” 所谓“那边”,当然是指关押要犯的牢房和审讯间,当然,特灾科的审讯处并非寻常的建筑,而是被设置在地底的具有不小规模的单独区域,那里很少会关押人,可以说使徒正是那里非常罕见的“客人”之一。 “那……请随我来。” …… ———————————— 艾芙尼尔跟着秘书搭乘电梯,一直下到了地下五层。 这里是继承自前军队部门的建筑,是被用来专门关押罪犯和审讯的地方,但因为特灾科性质的特殊,这里自被继承以来就比较少会迎来“住客”。 “她就在前面,艾芙尼尔小姐需不需要我帮您调取实时录像?” “不用了,我自己去看一眼,你帮我把准备好的资料拿来吧。” “是!” 秘书转身离开了。 艾芙尼尔没有让秘书同行,而是迈开脚步,然后在一间牢房前停下。 牢房三面为墙,面对着艾芙尼尔的这一面由高强度合金拦网与高强度玻璃所隔离开,旁侧的一角标记着属于这间牢房的人的编号。 那个使徒少女,此时正蹲在墙角,与艾芙尼尔第一次见到她时,脸色苍白了几分,看上去有些虚弱,脸颊和手臂上布着淤青和伤痕。 她一动不动地蹲在那里,目光呆滞。 这面玻璃是特殊处理过的单面可视玻璃,从里面是无法看到外面的。 艾芙尼尔取下对讲机,看了一眼编号旁写下的少女的姓名,轻声念出:“樱井幸。” 里面的使徒少女依旧呆着脸,没有动静。 艾芙尼尔一直细细地盯着使徒少女的表情变化,但看不出什么来,对方像是木偶一样蜷缩在角落,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这时,秘书拿着一个U盘来到艾芙尼尔身边,见艾芙尼尔正在试图和里面的少女对话,便解释道: “那个,艾芙尼尔小姐,非常抱歉,她刚经过注射审讯,现在恐怕还无法对外界信息给予反馈……” “是嘛……” 其实艾芙尼尔在看到少女那呆滞的目光的时候就已经多少注意到了一些。 她本是想试探一下这个名叫樱井幸的使徒少女是否知道卯月纱织的事情的,但现在看来也没有继续交流的可能了。 艾芙尼尔不无遗憾,伸手接过秘书手中的U盘。 “我下次再来吧……” 说完便准备离开,不过艾芙尼尔忽然又想到什么,向秘书问道:“对了,你们科长有接到过联合那边的指令吗?” “联合那边?” 秘书懵懂地摇摇头。 “非常抱歉,艾芙尼尔小姐,我对这个不甚清楚,需要我代您询问科长吗?” “不用,下次我再当面问她吧,总之,谢谢了,下次再见,掰掰。” 艾芙尼尔淡淡地笑了笑,摆摆手便离开了。 …… ———————————— 87、交往 “早上好!花奏同学~” “早安,四谷桑~” 和旁侧的同学打了招呼,花奏琴音小心地托着骨折的手臂,在课桌前坐下。 昨天去了医院之后,手臂恢复得还不错。 虽然很在意雪奈那大得诡异的力量,但花奏琴音并没有因为雪奈弄伤了自己而埋怨自己的友人。 这时候,教室里还没多少同学的身影,走廊里的学生也只有三三两两,因为手臂受了伤,担心会因为某些不方便而耽误时间,所以今天花奏琴音比以往要早很多就来到了教室。 她移过视线,身侧的座位还空着。 那是她的友人汐见雪奈的课桌,在花奏琴音的印象中,汐见雪奈总是很早就会来到学校,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迟了些。 她接到电话的时候,汐见雪奈才刚刚出门。 优等生也是普通人,偶尔会有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耽误了时间的时候,花奏琴音对此并没有太过在意。 “早课是国文呢……真不喜欢……” “如果小浅老师再温柔一点就好了,说不定能很快找到男朋友呢!” “诶?我怎么听说小浅老师喜欢的人是三年级的学姐?” “真的假的!?你是怎么知道的呀,能说说吗……” 老师还没来,班上的几个同学凑在一起讨论起国文老师的八卦来。 对于学生来说,老师们的八卦偶尔会有别样的吸引力。 花奏琴音没有加入她们,她慢吞吞地用还未骨折的手夹起面包,张开小嘴,然后塞进嘴里。 这就是她的早餐,母亲去世之后父亲一蹶不振,对她的照顾当然也无法奢求,花奏琴音每个月从父亲手中能拿到一些生活费,父亲只是提供了一个被称作“家”的地方供她食宿,除此之外的事情,父亲一概不问。 花奏琴音在这样的环境中,学会了照顾自己。 以往的时候她会自己准备一份早餐,但现在手臂受了伤的她便只能妥协地在附近的糕点店买了一个面包应付。 有为之哀忿的理由,却没有对此抱怨的力气,这就是属于花奏琴音的早晨。 不知道……柳濑小姐的早晨是什么模样? 花奏琴音轻轻咬下一口,慢吞吞地咀嚼,让面包的香味滋润舌尖。 柳濑直子……这是那个温柔的前辈的名字,是友人重要的姐姐,这没什么奇怪的,很多人都有哥哥或是姐姐,不如说像花奏琴音这般的独生子女在这个时代才比较罕见。 但明明只是短暂地相处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花奏琴音就是对柳濑小姐无法忘怀,昨天与汐见雪奈告别之后,花奏琴音回到家,眼里脑海里全都是柳濑小姐的身影。 自己……大概是又在思念母亲了吧? 花奏琴音叹了口气。 “喂喂,这……这个分明是汐见同学吧?” “真的诶……” 花奏琴音一边用手肘划过手机屏幕,一边垂下头去衔住保温杯上的吸管,但同学传来的交谈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汐见桑?” 花奏琴音狐疑地向不远处的同班同学望去,那些同学正在兴致高昂地捏着手机凑在一起看着什么,忽然,那些人之间爆发出了惊呼。 “噢!!真的亲上去了!!好厉害!” “原来汐见同学她……” “尊……尊死我了……” 有两个女生红着脸捂住了嘴,还有人兴奋地捧起了手机。 花奏琴音看得一脸懵懂。 嘀嘀—— 这时候,她的手机上也弹出一条新消息,来自平时一起活动过的朋友,也算是花奏琴音的朋友中少有的能和汐见雪奈说得上话的,她们三人偶尔会一同去食堂吃饭。 (“快点开看!”) 对方发来了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然后附带了一个未命名的视频文件,视频的隐约可见友澄女子学园校门背景。 发生什么了? 花奏琴音不太方便打字询问,但她也不由得因此产生了一点好奇,她将最后一点面包塞进嘴里,捏着纸巾擦着嘴,然后点开了视频。 视频里,镜头有些晃动,周围是嘈杂的人声,然后镜头被抬起,转到了一台看起来售价不菲的私家车。 花奏琴音看得一愣。 这不是汐见雪奈的姐姐,柳濑小姐的车吗? 连颜色、车牌号都一样,而且还恰好出现在学校门口,怎么看都不是巧合。 然后,镜头拉近,有些晃动的镜头透过车窗,聚焦在车里,紧接着,花奏琴音看到了令她目瞪口呆的一幕。 有人在车内接吻,虽然因为车窗的阻碍让镜头拍摄得不甚清晰,画面也稍显暗沉,以至于看不清那两人是谁。 但透过画面,仍旧隐约能注意到被拍摄的主角二人都是女性这一事实,从画面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主角之一的少女的友澄女子学园的校服,能看到接吻双方的姣好的侧脸,以及她们清润的深吻时深情的眸光。 这难道是…… 心底有了猜测,莫名的空落落的感觉袭上心头,花奏琴音看得目光僵直,深深地屏住了呼吸。 这时候,画面一转,车门被推开,一名少女提着通勤包红着脸,埋下头跳下车,快步向校门走去,很快就从画面里消失,至此,视频就播放结束了。 花奏琴音睁大了眼睛,她相信自己没有看错,那绝对是自己的友人汐见雪奈。 而那台车里的人…… 难道是柳濑小姐? 汐见雪奈和柳濑直子小姐之间,不应该是姐妹才对吗?她们之间为什么…… 花奏琴音顿时有些懵。 这时,身侧传来桌椅被挪动的声响,花奏琴音抬起头来,与班上的其他同学一样向身旁的人投去了目光。 “汐见桑……” “早安,花奏同学。” “早……” 花奏琴音木讷地回答着。 汐见雪奈绽放着花奏琴音从未见过的景色,将书本从通勤包里翻出来放在桌面上,花奏琴音细细地盯着他,努力地想在她的身上寻找着什么,但一无所获。 这时候班上陆续有人涌进来,走廊外也有其他班级的学生凑在那里向这边眺望,窃窃私语,时而发出轻轻的笑声。对于習惯了学园里的景色的花奏琴音来说,眼前的这一幕非常明显,曾经的她也总是这些人里的一员,但今天,她却没法融入其中了。 “那个,汐见桑……你和柳濑小姐她……不、其实我是想问……” 话已经问了出来,花奏琴音才忽然发觉这样有些不礼貌,但眼前的友人却坦然地点了头,展颜微笑。 “看来你也知道了呀……我,和姐姐交往了哟……” …… ———————————— 88、传言 “诶诶?竟然真的!?……” 花奏琴音感到了巨大的震惊。 在友澄女子学园里,女女交往并非什么罕见的事情,但像汐见雪奈这样在人群前“宣示”的还是极少数,大部分人受训于学园的诫导,在这方面都表现得比较内敛和含蓄,相比之汐见雪奈的高调便给人全然不同的感觉。 再加之,汐见雪奈平时给人的感觉就是如高岭之花一般,沉默少言,身为学生会干事而时常展露出冷酷的一面,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 所以才会吸引这么多学生的好奇心。 若是在此之上再抖露出汐见雪奈与柳濑直子之间的那一层姐妹的关系……花奏琴音几乎已经预见到了汐见雪奈登上学园话题热度榜首位置的那一刻。 自然,如果连汐见雪奈本人都觉得无所谓的话花奏琴音也没必要去担心什么。 但莫名的,确认了汐见雪奈与柳濑直子小姐的关系,花奏琴音从胸腔里涌出了酸涩的心情。 “那个,汐见桑,你和柳濑小姐……交往多久了啊……” 花奏琴音斟酌着表情,有些酸溜溜地问道。 “严格来算的话……”汐见雪奈做出认真思索的表情,“才刚刚在一起十个小时的样子。” “诶?十个小时?” 本来还想着,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汐见雪奈若本来就是“那边的人”,那么会吃下柳濑直子小姐也是情理之中。 可汐见雪奈的回答让她再次一愣。 她本以为汐见雪奈和柳濑小姐已经在一起度过了漫长的时光,可现在看来,这不只是一对新鲜出炉的小情侣吗?? “那岂不是说……就是昨天!?” “嗯,我和直子……” 注意到雪奈话语中“姐姐”与“直子”称呼的变化,花奏琴音抿了抿唇。 “我和直子是昨晚才开始的……” 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事情,汐见雪奈的脸色泛起好看的红色,娇艳如晚霞,看得花奏琴音几乎生出了错觉:眼前人好似新婚的少女。 “昨晚啊……” 花奏琴音忽然想起了傍晚时,和自己挥手告别的柳濑小姐。原来那之后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吗…… 那时候,自己在干嘛呢?好像一直都坐在床上发呆吧…… “真好啊……” 花奏琴音垂下眼睫,咬上吸管,轻轻地咽了一口水。 凉凉的。 …… ———————————— 五点半是友澄女子学园放学的时间。 艾芙尼尔驾车来到学院附近,然后下车步行到学院门前,这时候这里已经聚集着一些学生的身影,偶尔也能看见和她一样没有穿着校服在此等待的校外人员。 因为最近发生了几起重大侵蚀灾害的缘故,西京市的治安水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有所滑坡,这让许多家长更不放心让孩子独自回家,所以最近这段时间前来学校接送子女的家长比率升高了,这种现象在全是女生的友澄女子学园尤为显著。 艾芙尼尔在此驻足等待,没多久,她就看到了人群后面雪奈纤细的身影。 雪奈早就看到了她,快步跑来,轻轻跃起,满是欣喜地扑到了艾芙尼尔怀里,引得周围人时不时的侧目。 “直子……” 雪奈用力地搂着艾芙尼尔,将脸埋在艾芙尼尔的颈窝,贪婪地嗅着艾芙尼尔身上的香味,轻声说道: “我好想你……” “我也是……” 艾芙尼尔轻轻将雪奈抱在怀里。 她们的拥抱吸引了路人的视线,这时候已经有人认出她们来了。 ——“早晨在校门外接吻的那对百合少女”,今天,友澄女子学园里有人传开了这样的趣闻,而作为其中的女主角之一,雪奈也再一次被班上不少同学重新认识了一遍。 但并没有什么人对雪奈直直点点,而是以羡慕和祝福居多。 在友澄女子学园,学生之间偶尔会滋生情愫,并开始交往,对这里的学生来说这样的事情并不罕见,她们也是青春期悸动的少女,都在等待着属于自己的邂逅,而站在原地的她们总是会向那些已经迈出脚步的人投以视线,这也是人之常情。 艾芙尼尔和雪奈深深拥抱之后,她将雪奈轻轻放下,拉住雪奈的手,指节相扣,露出微笑。 “我们走吧,今晚有大餐吃哦,伯父伯母已经在等我们了。” 早在她过来接雪奈放学之前,她就已经订好了一处餐厅的位置,让父母先行等待了,而她正打算接了雪奈直接过去。 “花奏同学没有和你一起吗?” “花奏桑她说,‘今天还有别的事情’,就不和我们一起了……” 因为西琦友纪的失踪,本来去医院的预定自然也取消了,虽然这样,为了花奏琴音的安全考虑艾芙尼尔本来仍旧打算顺路送花奏琴音回去家里,但现在看来对方拒绝了自己的提议。 “这样啊……那下一次我们给她准备一些慰问品过去吧。” 艾芙尼尔没有多想。 “今天学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不知道诶,人家一天都在想你,哪里还有心思去关心别的。” 雪奈一脸认真地撒着娇,艾芙尼尔反倒微窘。 “你从哪学来的这些……” “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 “我才没有说不喜欢……你若是愿意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直子,我发现一件事情。” “什么?” “你好傲娇哦。” 艾芙尼尔差点没被雪奈噎住,她赶紧转移话题,她想起明天家长会的事情。 “对了,雪奈,关于明天学校的家长会,伯父伯母可能去不了了……” “咿?为什么啊?” “他们明天下午就要乘坐飞机离开了。” 艾芙尼尔叹了口气,脸色变得有些黯淡。 下午的工作做完之后,艾芙尼尔就向柳濑夫妇提起雪奈学校家长会的事情,但非常不巧,他们却已经安排了明天下午的行程。 因为是涉及到非常重要的机密工作的原因,他们也身不由己。 即便他们都还有些不舍。 “直子……” 雪奈望着艾芙尼尔。 与艾芙尼尔一样,雪奈对伯父伯母的感情也丝毫不假,伯父伯母明天就要离开的消息同样令雪奈感到落寞,她能理解艾芙尼尔此刻的心情。 她想不出安慰的话来。 “直子。” 雪奈忽然唤住艾芙尼尔,跑来拦在艾芙尼尔面前,轻轻踮脚,不由分说地在艾芙尼尔唇瓣上落下一吻。 “明天家长会之后会放学早一点,直子……可以陪我去购物吗?” 雪奈偏着头露出微笑来。 “我想买一些秋天穿的衣服了。” 艾芙尼尔愣了愣,忽而也露出淡淡的笑。 “嗯,我们一起。” …… ———————————— 89、墓园 从友澄女子学园公交车站上车,花费半个小时时间,在终点站的上一站下车,步行十分钟左右,就能看到一片无人看管的墓葬地。 无人打理的墓地杂草丛生,有些枯草甚至高过了她的视线,因为经历过侵蚀灾害的缘故,就连墓园的大门都已经倒塌,有些墓碑只剩下半截,歪歪斜斜的。 花奏琴音抱着一束白花,从被推翻、破损的一个个墓前走过,停在了一个黑色墓碑前。 墓碑缺了小小一角,但看起来比其他的墓碑要整洁得多。 花奏实里——被杂草和灰土盖住的墓碑上刻着长眠于此的人的姓名。 那是花奏琴音的母亲。 花奏琴音一只手绑着绷带,缓缓跪下,另一只手将单薄的白色花束在墓前放好,然后伸手去拔掉墓前的杂草,抹掉墓碑上的薄薄一层尘泥。 这片公墓是很久以前遗留的地址,位于城市的最边缘,后来因为城市规划的收缩,和城防线的移动,这里在经历了一次侵蚀灾害的破坏之后便被彻底弃置了。 现在,这里所遗留的墓碑,多半是墓葬进行地址转移登记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家人认领的。 并非是不愿前来认领,而是……那些人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墓碑弃置于此,其中的故事和缘由花奏琴音了解不多。 其中就有她母亲的墓碑。 父亲死活不愿意转移母亲墓葬的位置,他不签字,管理方也懒得去做什么要求,便放在了这里,和其他没有人认领的墓碑一样,成为了这里最后的居民。 “妈,我来看您了。” 燥热的微风裹着远处泥土和青草的味道从花奏琴音的侧脸拂过,她合上双手,闭上眼睛安静地屈下身,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老长。 许久,花奏琴音起身,将拔下来的杂草简单地扎在一堆准备扔掉,这时,墓碑旁的杂草里,一串纤细的项链映入她的眼帘。 她蹲下身,将项链拾起。 那是一串银项链,下方吊着一个好看的珍珠白色的玉,背面刻着母亲的名字。 这串项链,她见过。 那是一个月前在父亲的桌上看到过的东西,。 母亲死后,墓碑就只有她和父亲两个人会定期来清理打扫,父亲每次都会带一些“礼物”来。 看来父亲来过了…… 花奏琴音捧着项链,用衣角擦干净,小心翼翼地放回墓碑上。 她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四周的杂草,刚才她就是在这里看到了这串项链。 “是不是差不多要清理一下了……” 将自己的通勤背包放在旁边,花奏琴音俯下身去,将杂草拔起,扔在一旁。 她做着这样的重复的工作。 好在泥土还算松软,虽然有些累,但她也能胜任下来。 这时,一小片白色落入花奏琴音的眼帘里,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去,视野越过半倒的墓碑,她看到从不远处的墓碑后面露出干净的白色布片一角,然后……布片旁有一只苍白的人类的手,因为掩在杂乱的草丛和墓碑后面,从花奏琴音之前所在的角度根本看不到。 花奏琴音彻底愣住了。 这里是被遗弃的墓葬地,是城市的极边缘,一里路外才有公交站台,往外通过哨卡和防线就是堺外地区,平时一个人都不会来。 现在正是傍晚,四下无人,风中似乎夹杂着乌鸦的哀泣。 那么……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她应该怎样做? 那一只手怎么看都是人的手。 难道是死人? 看起来没有腐烂,那么会不会是刚刚死掉的? 是自杀还是他杀? 凶手是不是还未远离? 四周的杂草有些已经高过了她的视线,她放眼望去,四周极静,什么都看不到。 说不怕那是假的。 眼前的一幕远远超出了花奏琴音的心理承受范围,她死死地盯着那里,喉咙用力地吞咽着,心脏狂跳不止,几乎挤到了嗓子眼。 她颤抖着手,保持着下蹲的姿势,小心翼翼地缓缓挪动脚步。 她的背包就在母亲的墓碑前,只要拿到背包,拿到手机,就可以拨打报警电话了。 与背包的距离一寸寸地接近,她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来。 “妈妈……请保佑我……” 就在这时,花奏琴音看到那只手忽地抽搐了一下。 那个人还没死。 “唔呃……” 草丛后面陆续传来一点点细小的人声,听起来就像是在求救一般。 花奏琴音脸色煞白,但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忽地向前蹿出,将背包一把抓在手里,快速地翻出手机,拨出报警电话,同时快步向发出声音的地方跑去。 视野从墓碑前转过,花奏琴音看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女人垂着头靠着身后的墓碑,肩膀、腹部和大腿染上了触目惊心的血红,正发出微弱的喘息声。 “你……” 花奏琴音被自己亲眼目睹的惨状吓得几乎说不出话,她努力地回忆着自己学过的应急处理课程,蹲下身就要扶起女子,而这一刻,一块碎石忽然出现在女人的手中,女人以这副重伤的身体几乎绝对无法做到的速度将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花奏琴音扑倒,花奏琴音被毫无预防的一幕吓得呆住,手机被抛飞,被压在身下,眼睁睁地看着女子举起了石头就要向着她的头部砸下。 但对方却在此时僵住了。 “你……”那女子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却有着令花奏琴音莫名的熟悉感,“你是……昨天的……” 这时候,花奏琴音也看到了女子的容貌。 “你是……西琦医生!?” 对方正是昨天给花奏琴音治疗过的医师,同时也是柳濑小姐的朋友,西琦友纪。 花奏琴音愣愣地望着压在自己身上的比自己要年长一点的女性。 “西琦医生你为什么……” “把手机给我……” “哎?” “把手机给我!” 西琦友纪喘息着打断了花奏琴音的询问,几乎是嘶吼着,用沙哑地声音说道。 “快点!不然就……来不及了……” …… ———————————— 90、地下室 于此同时,在西城区的某处地下室内—— 从旧世代遗留下来的建筑,就算是公寓和小区,也有不少都附带了地下通道作为特别时刻的疏散或是避难用的临时设施,这里就是一处被遗弃的地下仓库,前身是一个小便利店的仓储间。里面堆着几个弃用的锈蚀的货架,和一些其他杂物。 此时,漆黑的地下室里出现了几个人影。 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四名手持枪械的高大男人,以及卯月纱织,还有昏迷未醒的椎名凛。 除了椎名凛外,他们都披着兜帽大衣。 “布兹,你负责戒备外面。” 其中为首的一名男人支起灯管,命令道。 “是!” “辛,接通联络。” “是!” 被称作“辛”的男人抱着一台手提电脑,蹲在地上,手指快速地敲击着键盘。 “你检查一下我们的装备,不要有什么遗漏。” “是!” 快速地分配手头上的任务,男人看向卯月纱织,卯月纱织暗沉的眼神丝毫没有关注他们在做什么。 为首的男人顿了顿,看向队内的高挑女子。 “卡莉娜,”为首的男人掏出一个白色的塑纸盒,扔给她,沉声道:“这边就拜托你了,动作稍微快点,那个医生说不定会将我们的行动暴露出去,没有太多时间留给我们。” 卡莉娜接过男人递来的东西,拆开,里面是两剂注射针管。 她端详了手中的针管片刻,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队长,你在怕什么?那个艾芙尼尔?” 地下室的潮湿空气实在算不得好闻,到处都充斥着令人恶心的霉味,角落堆放着一些被拆开搜刮过的贩卖品的包装袋,漆黑的霉斑和老鼠的尸体。 这里看起来曾经有人来过,不过看看地上的灰尘和脚印就能猜测那个人应该离开一段时日了。 “我不确定,但我的确不怎么愿意面对她。” 男人回答道,语气中没有起伏。 “她的资料你也看了,你应该知道,仅凭我们几个普通人是断然赢不了她的。” 卡莉娜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一旁的卯月纱织。 “别指望我,”卯月纱织漠然地开口,眼神沉寂,“你再拉十个我来也赢不了她,你们也一样。” 卯月纱织显然意有所指,为首的男人和卡莉娜从她的话里听出来毫不遮掩的讥讽。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虽然派出樱井幸并非是他们小队本身的意图,但樱井幸在艾芙尼尔手中还没撑过三招这也是任何人都见到的事实。 樱井幸在他们分部并不是最厉害的一个,但会那样简单地落败也是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结果,这也导致他们不得不舍弃樱井幸这一强大战斗力。 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原本的行动计划被上面推迟了。 “如果你们愿意听从我的建议,就乖乖避开她,这是最好的办法。” 卯月纱织冷哼了一声,给出忠告。 男人瞥了卯月纱织一眼,拍了拍卡莉娜的肩。 “没有必要的时候不要去做多余的事情,卡莉娜,艾芙尼尔那家伙交给‘天使’去处理,我们只需要完成我们的任务就行了,去吧,做你的事情。” “明白。” 没有多说,卡莉娜来到卯月纱织的面前,就着灯管的光亮仔细地检视了一遍卯月纱织怀里的椎名凛的情况。 “把她放在这里。” 卡莉娜指了指旁侧的一个废旧木桌,冲着卯月纱织命令道。 那木桌上还摆着两罐吃剩的罐头和堆积在一起的瓶盖,卯月纱织微微蹙眉,将那些杂物推开,用长袍将桌面扫清干净,才紧紧搂着陷入昏迷中的椎名凛,将椎名凛轻轻放下。 她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与眼前的卡莉娜对视,卡莉娜则是拿出了那两支注射针管。 “你要给她注射什么?” “和之前一样,抑制剂,还有一点镇静剂。” 卡莉娜冷哼一声,将手中的针头保险取下,将注射器里的空气排出。 她看起来是一名熟练的护理人员,很快将手中的两针注射完毕,瞥了卯月纱织一眼。 “我要是你就不会一直摆着那张臭脸,我们会接下你们这两个拖油瓶完全是‘那个家伙’非要多管闲事,我可没有义务陪你胡闹。” “我没胡闹。” “哈?那个医生是怎么跑掉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她已经快死了。” “但她还没死,因为你的‘大发慈悲’,我们被暴露在危险中了。” 卡莉娜不无恶意地睥睨了一眼卯月纱织和昏迷中的椎名凛,随手将空针管扔掉,手指有意无意地放在沉睡中的少女颈间。 “虽然我说过不止一次,但我还是提醒你一下,她还有二十四个小时不到的时间,想要避免她变成‘残渣’的结局你就得稍微听话点。” “我是你就不会用凛来威胁我。” “我劝你不要试图同调,要是引来了代理人,我第一个处决掉你们。” “是啊,要是做得到的话你大可以试试。” 卯月纱织针锋相对地眯着眼凝视着卡莉娜,抬手间露出手腕上的手环,那是她的信标,此时手环上银芒流转,代表着卯月纱织随时都可能进入同调中。 这一幕看得卡莉娜直皱眉。 只要卯月纱织进行同调,那么她所引发的波动信号立刻就会被秩序者组织那边接收到,据此很快就能定位到这里,那么他们立刻就会落入极为危险的境地。 而且,卯月纱织没有说错,如果身为代理人的她当场和卡莉娜他们翻脸,就算卡莉娜凭着五个人的火力压制能很快击伤卯月纱织,但同样的,他们以普通人的身体在这样狭小的地下空间内与代理人对抗的结果也显而易见。 不如说,现在卡莉娜他们才是弱方。 “冷静。” 身旁持枪的高大男人说话了。 “我们是来合作的,不是来打架的,我想,经历了之前的事情,卯月小姐也应该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我们的诚意吧?” “不,我没感觉到。” 卯月纱织并不客气。 男人在刚才作壁上观,当然是为了确认卯月纱织的态度,等到卡莉娜和卯月纱织擦出了火星之后才来搅混水,他的意图明显。 …… ———————————— 91、终途 卯月纱织拦在椎名凛身前,她和椎名凛都只是高中生,在眼前的几个高大男人和高挑女子前显得过于孱弱。 但在这里,她的力量却是最具威胁性的。 看着卯月纱织,其他四人尽皆沉默。 “你和我说这些没用,我不是来和你们过家家的,让你们后面的那些家伙来和我对话。” 卯月纱织语气淡漠。 男人看了卡莉娜一眼,没有继续多说什么。 卡莉娜一阵咬牙切齿。 而卯月纱织丝毫不顾女子越发阴沉的脸色,轻轻地俯下身,吻在椎名凛的嘴唇上,然后将椎名凛拦腰抱起。 “凛……” 她温柔地轻声祈祷着。 “真恶心。” 卡莉娜咬着牙看着这一幕,暗啐一声。 卯月纱织就像是没听到一般,眼神毫无波动,只是安静地、轻轻地,抚摸着椎名凛的脸颊。 “队长,有情况。” 这时,对讲机里传来布兹的声音。 为首的男人皱了皱眉,将对讲机放在嘴边。 “发生什么了?” “我发现了两架武装直升机,看起来是特灾科的部队。” “他们不该出现在这里……看来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队长,收到联络!” 队长看向幸手中的电脑,屏幕上简短地给出了几条讯息。 他脸上被凝重铺满了。 “很好,准备行动!” “是!” 手下的队员快速地收拾装备,将兜帽戴好,卡莉娜深吸口气,从腰间拿出一个电子手环戴上。 “你别扯我们后腿。”她深深地望了卯月纱织一眼,“还有,把你朋友的信标扔了,别让她关键时刻来碍事。” “不劳烦你费心,我会替她保管的。” 椎名凛的信标是一枚银色的项坠,此时正静静地躺在卯月纱织的胸前。 “卯月小姐。” 队长上前一步,拿出一把手枪交给卯月纱织。 “我不需要这个。” “说不定用得上,在任务开始前希望你不要进入同调。” 卯月纱织看了男人一眼,从那只大手中将手枪接过,熟练地检视了一下弹药,然后揣进长袍里侧。 身为代理人,对枪械的使用训练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除此之外,‘那位小姐’还说,希望卯月小姐能助我们一臂之力,之后定当重谢。” 男人又说道。 “需要我做什么?如果是拦住艾芙尼尔那么免谈,我希望你不会说出这样强人所难的事情。” “不,我们的任务对你来说十分简单——向‘堺碑’发起进攻,破坏掉‘结界’,这样我们的‘天使’才能进入城市里来,这件事情本是樱井幸的任务,上面千辛万苦将她送进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但显然,现在她没法为我们所用,这时候就要看你的了。” “破坏‘堺碑’?”卯月纱织皱起了眉,“你知道那会死多少人吗?” “事到如今你还担心这个?” “不是我,而是凛。” 男人顺着卯月纱织的目光落下去,看见了少女怀里静静地沉睡着的少女。 “你直接说干不干吧!” 卡莉娜忍不住道。 虽然临时与卯月纱织进行接触是上面派发下来的任务,想要继续执行他们的计划这个少女也必不可少,可事到如今她不想出什么岔子。 “抱歉,我没法做到。”卯月纱织直接否决道。 “你难道打算什么事情都不做吗!?”卡莉娜质问。 “不,你得明白一件事情,”卯月纱织淡淡地看了卡莉娜一眼,扳起一个手指头。“‘堺碑’依托于强大的军事工事而存在,远比你们所想象的要坚固,想要从外侧破坏它本身就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除非你们能突破那些驻守军队与负责防线守备的代理人的截击,然后拿出至少三个以上足以炸掉一整座大楼的炸弹狠狠砸上去,不然还是做梦来得实际一点。” 她伸出第二根指头。 “其次,想要进入‘堺碑’里面,从里到外进行击破对现在的我们来说也是一件难以做到的事情,即便是代理人也没有权力进入‘堺碑’里面,更何况我现在多半已经被盯上,我的身份在那里毫无作用,而你们,没有携带足够量的炸药,仅凭这些玩具枪又能做什么?如果你认为你的计划可靠,那么你得拿出能说服我的证据来,不然我不会冒这个险。” “你……” “放心,”男人拦住了想要说什么的卡莉娜,视线移向卯月纱织,“我们既然做到这一步,那么对此早有打算。” 他拿出一枚指环,交到卯月纱织手心。 “这是什么?” “这是属于使徒的‘信标’,卯月小姐。”男人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些人’似乎相信你有足够的能力驾驭这个东西。” “会成为‘使徒’?” “你愿意迈出这一步吗?” “我无所谓。” 卯月纱织将指环捏在指间端详片刻,分别在食指和大拇指上试了一下,然后戴在了中指上,勉强能戴稳。 显然,这个尺寸的信标本不是为她设计的,而是为一名比她要稍微成熟一些的女性。 “现在你所能使用的使徒的力量应该不会比樱井幸要弱,要知道,我们已经投入了三块‘面包’来喂养这片空间,这座城市里的‘侵蚀’浓度已经不会比堺外要低多少了,这正是属于使徒的舞台。” 男人说道。 “有了这一份力量,我们就拥有了强攻的资本,当然,我们没打算让你暴露在炮火的狙击中,我相信即便是使徒也没法承受住那样的轰击,到时候你在原地待命,我的三名手下会分别行动,布置对‘堺外’的引入点,那些侵蚀体会为我们而战,而我和卡莉娜会趁机进入驻防区内,那里有我们的人,我们会瘫痪掉那里的防御反击系统。” “你有把握?” “这就不劳烦你操心了!” 卡莉娜的话总是含着火药味。 男人瞥了卡莉娜一眼,继续对卯月纱织说道。 “届时你跟着我们的信号发起进攻,你取得‘使徒’的力量之后,‘堺碑’那种程度的防御工事将不再成为阻碍,只要你将‘堺碑’彻底破坏,那么我们的使命就达成了,胜利会随着‘天使’的降临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 接着,他又掏出一剂针管,递给卯月纱织。 “还有这个,你拿着,如果到了感觉撑不住的时候……”男人歪着头,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脖子侧方,“给自己打一针就行。” “注射了这个我会怎样?” “计量太多的话,可能会变成‘残渣’吧。” 男人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说着令人胆寒的事实。 “真让人……笑不出来……” “请放心,卯月小姐,‘那些人’让我转告你,这一次任务完成之后,我们只要取得了遗迹的掌控权,你所提出的交换请求都将会被兑现。” 卯月纱织看了男人一眼,从他手中一把夺过针管。 “但愿如此!” …… ———————————— 92、紧急任务 柳濑熏咬下一口白色的糯米肉团。 温热的香气便立刻铺满了舌尖,软糯黏弹的糯米颗粒与肉沫充分地混合,蒸煮得恰到好处的米香裹着肉粒四散开。 “这里的东西味道还真不错,直人啊,你总是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吗?搞得妈妈都有点羡慕你了。” “是啊,我和你妈常年在国外,真的好久没有吃到家乡这边的味道了。” 柳濑拓真也品尝着一块包陷酥团,同样赞不绝口。 艾芙尼尔则是微微笑着,为自己的父母夹菜。 这家餐馆并不算是消费非常昂贵的那一类型,艾芙尼尔挑中这里完全是因为这里的东方菜很不错,在昨天晚餐的时候艾芙尼尔就发现父母似乎更喜欢吃自己准备的家乡菜一点,于是她便大胆地选在了这里。 事实证明,她没选错。 只要父母喜欢,那么她准备的这次“家宴”就算是成功了。 “姐~” 这时候,雪奈小声地呼唤艾芙尼尔,然后趁柳濑夫妇不注意,将一块粉蒸肉块送到艾芙尼尔的嘴边。 “我觉得这个蛮好吃的,直子也尝尝~” 看着雪奈筷子间的鲜嫩肉块就快要滴下肉汁,艾芙尼尔赶紧撩起发丝,微微倾身,檀唇轻启,优雅地将肉块叼在唇间。 “哎??要滴了要滴了……” “唔……” 艾芙尼尔挑起舌尖,成功地将肉块送入嘴中。 这时候,柳濑熏看到了两位女儿的互动,忽然笑了起来。 “你们两个,能不能正经点,好好吃饭?” “唔……” 艾芙尼尔面色一窘,雪奈却是笑得银铃清摇,毫不在意地将沾到艾芙尼尔嘴唇的筷子放在了自己唇间。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警报声突兀地在艾芙尼尔和雪奈脑海里炸响。 雪奈从没有听过这种奇怪的声音,狐疑地向声源处看去,只见艾芙尼尔早已经收敛了神色,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 艾芙尼尔和雪奈忽然的安静,也引起了柳濑夫妇的注意。 在他们眼中,只看到艾芙尼尔的手机在震动。 “直人,你怎么了?突然间……” 这种警报声是利用能量共鸣产生的声音,他们根本听不到,但在艾芙尼尔和雪奈的耳中,则是比手机铃声要刺耳得多的提示音。 这是专供代理人使用的提示音,一旦响起,便意味着——战斗来临了。 虽说她还并不是正式代理人,但她也从艾芙尼尔口中听说过了很多代理人相关的事情,她很快明白了响彻脑海的声音意味着什么。 心底咯噔一下,雪奈下意识地看向艾芙尼尔。 和雪奈不同,从艾芙尼尔的脸上看不到什么特别的表情,就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一样。 “直子……” 雪奈轻轻地拉住艾芙尼尔的手指。 从艾芙尼尔的指尖传来的属于艾芙尼尔的体温,透过雪奈的手心直达心底。 艾芙尼尔没有回答她。 而柳濑夫妇也同样从雪奈的神色中猜到了一些。 艾芙尼尔站起身来,她看了雪奈一眼,轻轻地松开了雪奈的手,这个细小的动作让雪奈愣了愣。 “姐姐……” “没关系的。” 艾芙尼尔冲着雪奈露出微笑,然后看向面色渐渐凝重的父母二人,平静地说道: “爸、妈,我得离开了。” “是代理人的事情?” “嗯,”艾芙尼尔也不隐瞒,“非常抱歉,没有好好陪你们吃完这顿饭。” “不,我们没什么的……”柳濑熏欲言又止,看着自己的女儿,最后只是深吸口气,“你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我会的。” 艾芙尼尔眼神中没有特别的波动,她摁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在耳边。 “这里是艾芙尼尔。” (“艾芙尼尔,真是抱歉打扰了你的假期,但事情紧急,我也不废话了,我这里有新的任务需要交给你。”) 听声音,电话对面的正是真崎雏妃本人。 由司令直接联络代理人出任务,这种事情可以说非常少见,但毫无疑问,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我已经派人过去接你,就在酒店楼顶。”) 真崎雏妃说道。 “楼顶吗……是不是周到得有些过分了……” 艾芙尼尔叹了口气,看了父母一眼,转身离开了。 …… 雪奈默默地将一块粉蒸肉送进嘴里。 本来还觉得味道很好的东西,现在忽然变得寡淡无味,雪奈轻轻咬住筷子,木讷地看向身边空荡荡的座位。 柳濑夫妇也一言不发,艾芙尼尔离开之后,包间里忽然就安静了许多。 “我们先回家吧?” 柳濑熏的脸色很不好看。 虽然在艾芙尼尔坦白了身份的那天夜晚,她与自己的丈夫就已经达成了共识,对此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看着女儿奔赴战场,她的心底还是涌上了莫名的滋味。 柳濑拓真默默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 二人的心底都再次坚定了信念——如果想要创造一个不再有人因为侵蚀而死亡的世界,那么他们的研究便必须在现有的基础上更进一步。 如果他们能做到,那么女儿也将不再需要战斗了。 柳濑熏起身,将外套从衣帽架上取下,拿在手中。 “雪奈,我们回去吧。” 她对雪奈说道。 这时雪奈忽然放下筷子。 “伯父、伯母,非常抱歉,我没办法陪你们一起回去了……” 柳濑熏一愣,看着雪奈。 雪奈紧紧咬着唇,推开房间的门。 柳濑熏目光微动。 “等等、雪奈?你要做什么去?” “对不起,伯母,我……我必须要去找姐姐……” “可是……雪奈!等一下!雪奈!!” 雪奈头也不回地推开门,跑了出去,柳濑熏和柳濑拓真立刻追过去,却发现雪奈已经跑没影了。 …… 酒店的楼顶,艾芙尼尔将黑衣人递过来的耳塞塞上,登上直升机。 “谢谢您能来,艾芙尼尔小姐。” “没事,快送我过去吧,恐怕没时间了。” “是。” 驾驶员应了一声,螺旋桨缓缓启动,搅动空气,超重感从脚底传来,直升机微微摇晃着缓缓升起。 艾芙尼尔正准备关上侧门。 这时—— 手机铃声响起,竟然是雪奈打来的。 “雪奈?” 才刚刚接通,艾芙尼尔的眼角忽然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 “姐姐!!” 熟悉的声音夹杂在狂猛的风流里出现,艾芙尼尔诧异地转过视线,只见自己的妹妹正喘着粗气,迎着扑面的风浪,出现在艾芙尼尔的视线中。 …… ———————————— 93、莽撞 这时候直升机已经离地两三米距离了。 看着出现在酒店楼顶的雪奈,艾芙尼尔赶紧将手机放在耳边。 “雪奈!?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直子!” 雪奈确认了艾芙尼尔的身影,大声喊着艾芙尼尔的名字,从手机传到艾芙尼尔的耳朵里。 “我要和你一起去!” 听到雪奈的话,艾芙尼尔脸色微凛,拿着手机的手也僵住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不可以!” “我要去!” 雪奈却捧着手机,大声地、用力地反驳过来。 “我一定要去!直子,无论如何我都要跟着你,我才不想再和从前一样一无所知地站在看不见你的地方!” “雪奈你……” “我必须要去……雪奈好不容易才和姐姐在一起,好不容易才能和姐姐走到这一步,每一次看到你受伤,雪奈的心都像是被刀划过一样难受!为什么你就不明白呢姐姐……我绝对不想要再被扔进一个人的地方了……” 雪奈仰着头,眯着眼,期许地望着直升机上艾芙尼尔的身影。 “直子,我是你的恋人不是吗……我已经不想要再被你推开了,如果是那样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被你冷淡对待的好……” 二人在五十米不到的距离内,通过手机聆听着对方的声音。 艾芙尼尔紧紧握着手机,愣愣地望着雪奈的目光,她轻轻咬牙,面露决绝。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可能让你跟着我步入危险中……” “是嘛……” 雪奈忽然笑了……脸上浮现出苦涩的失落,垂下头去。 “雪奈……” “我就知道姐姐你绝对会这么说……”雪奈再次仰起视线来,“姐姐,我果然还是了解你的,那么,雪奈就用自己的方式好了。” 紧接着,她深吸口气,心跳声冲击着她的胸腔。 她冲着手机大喊:“姐姐,你还记得四天前吗?我一个人也能去找到你,今天也会一样,就算你要推开我,我一定会追上你的!”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然后微微屈身,脚下猛地用力,竟然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冲着直升机冲刺过去。 她……打算跳上去。 她所在的位置离飞机的水平距离只有二十多米,垂直距离也没超过五米,以雪奈现在的身体素质,理论上她的确可以做得到。 但这其中的危险性也是不言而喻的。 若是没有把握好距离、方位,那么等待雪奈的只有从酒店的楼顶坠落,或是被飞速旋转的螺旋桨击中,然后…… 雪奈只是一个没有经过训练的准代理人而已,能做到哪一步谁也无法得知。 艾芙尼尔意识到雪奈的企图,脸都白了。 “雪奈!别过来!危险!” “快稳住!” 艾芙尼尔急忙冲着驾驶员叫道。 “我正在做……” 雪奈已经靠近了顶层的边缘,她目光直直地望着艾芙尼尔,和艾芙尼尔对视了。 她猛地起跳,发丝和裙摆在夜空中飞舞。 “雪奈!!” 艾芙尼尔大喊一声,想也没想,直接拧断了扣带,迎着雪奈从飞机上跳了下去。 “艾芙尼尔小姐!!” 直升机上的黑衣男人懵了。 半空中,艾芙尼尔和雪奈向彼此伸出了手,可是二人的指尖只是相触一瞬,便滑开了。 ——雪奈跳起的高度并不足够。 “姐姐……” “雪奈!” 艾芙尼尔声嘶力竭地呼喊着雪奈的名字,全身的衣服在一瞬间被银色的光晕掩盖,进入同调中。 脚下光晕浮现,艾芙尼尔此时就像是倒挂在黑夜中的蝙蝠,她微微屈身,在“阶梯”上借力,迅猛地向着雪奈的方向飞出,将刚刚滑开的雪奈的手抓在手心。 “直子……” 艾芙尼尔将雪奈扯过来紧紧搂在自己的怀里,脚下在“阶梯”上借力,然后抓在了黑衣男人抛下的缆绳上。 “你太乱来了!” 艾芙尼尔冲雪奈吼道。 她脸色极不好看,她深吸口气,冷汗覆满了背心,心跳用力地拍打着胸腔。 老实说,艾芙尼尔真的有被气到。 可在她怀里,雪奈只是冲着她痴痴地笑。 此时的艾芙尼尔进入了放逐姿态,看起来就是一个比雪奈还要矮上一个头的银发**,即便是生气的模样也显得尤为没有威慑力。 “直子,我就知道。” “你不知道!” 艾芙尼尔大声地、用力地喊道,“我真的生气了!” “唔……” 虽然此时的艾芙尼尔的嗓音真的很奶,听起来像是撒娇一般,可雪奈也能感受到艾芙尼尔语气中的气愤。 “对不起嘛……直子,我以后绝对不这样了,我错了……”她放低姿态,求饶,“我会补偿你的……” 说着,她搂在艾芙尼尔的脖子上,看着眼前的银发**,作势就吻上来。 不过这一次艾芙尼尔偏开头躲过去了。 “三天。” 艾芙尼尔咬着牙,闷闷地喘息着。 “三天,不许碰我!” …… ———————————— “姐姐~对不起嘛……” “你走开!” 艾芙尼尔毫不留情地拍掉了准备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双手。 坐在她们姐妹对面的,是一身黑衣的男子。 他看着眼前二人间的演出,脸色尴尬。 虽然很早就听说过艾芙尼尔还有一个读高中的妹妹,并且艾芙尼尔非常爱护她,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位妹妹做起事情来这么虎。 刚才要不是艾芙尼尔救下她的话,她毫无疑问会死掉。 这对姐妹,一个是代理人中最厉害的首席级别的人物,一个是被隐藏的“绝对适格者”,性格还这么……一言难尽。 不得不说,不愧是一家人。 “不要嘛……姐姐……我错了……” 耳畔传来雪奈的轻声道歉,雪奈可怜巴巴地蹭着艾芙尼尔的的肩,但艾芙尼尔就是不为所动。 黯淡的目光望着窗外。 都市的夜景与夜空的繁星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但艾芙尼尔此刻一点也没有欣赏的心情。 这些从宇宙中照射而来的光线在漫长的时空中经历了无数次的扭曲才来到地球,然后被白洞侵蚀所遮蔽落入人们的眼睛里时,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光辉。 肉眼是分辨不出来的,但研究表明,它们被夺走了“一部分”,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一份星光了。 艾芙尼尔很害怕,白洞侵蚀会不会夺走自己的一部分。 夺走自己的雪奈。 艾芙尼尔真的很生气,却又抑制不住地感到了悲伤。 她叹了口气。 嘀嘀—— 这时候,耳麦传出声音,是真崎雏妃发来了联络。 …… ———————————— 94、不安 真崎雏妃的通话请求并非是以寻常时候的通讯网络拨过来的,而是特地占用了秘密通讯线路。 因为秩序者组织内发生过情报泄露和内部人员被渗透的严重事故,现在真崎雏妃使用这条特别通信线路联络艾芙尼尔的频率要比以往都要高的多了。 艾芙尼尔接通了真崎雏妃发来的通讯请求,耳麦里传来嘈杂的噪音,听起来真崎雏妃并没在她的办公室也没在指挥处。 但她没想太多,虽然还在气头上,但任务是任务,不应该代入情绪,她一如既往地用平淡的声音开口道: “这里是艾芙尼尔。” (“艾芙尼尔,你那边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吧?”) 耳麦里,真崎雏妃的声音传来。 艾芙尼尔看了身旁睁大了眼睛望着自己的雪奈一眼,抿了抿唇。 “没有。” 艾芙尼尔说道。 如果说刚才和自家妹妹上演的空中飞人不算意外的话。 一想到这个艾芙尼尔就来气,可事到如今,艾芙尼尔也没法说什么。雪奈如果非要跟着,那么她定然有一百种办法让艾芙尼尔心甘情愿地带着她一起。 从雪奈的那一跃中,艾芙尼尔已经充分明白了雪奈对自己的感情。 所以艾芙尼尔生气了。 因为雪奈的莽撞,也因为自己心底的动摇。 从昨天雪奈对她的“强势”表白,一直到今天下午的这段时间,虽然不长,但艾芙尼尔与雪奈之间的恋人关系却急速地升温了。从这一份柔软而温暖的爱意中诞生的幸福将艾芙尼尔心中隐约浮现的不安死死压住,麻痹艾芙尼尔的心。 爱情果然是比酒精还要醉人的东西,就连艾芙尼尔也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甚至几乎忘记了自己的使命。 这一次的任务却毫不留情地将艾芙尼尔拉回了现实,也让她再一次认清了一个事实:她无法在无忧无虑的生活中与雪奈厮守终生,她是代理人,即便在什么时候死掉也不意外,她很早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但这一切都只是艾芙尼尔单方面的觉悟而已,对雪奈来说又如何呢? 太残忍了。 对雪奈来说,她们之间的恋情是不公平的。 艾芙尼尔能理解雪奈不顾一切地想要追来的那份不甘的心,所以……最后艾芙尼尔妥协了,她可以将雪奈打晕了送下去,但她没有这样做。 她已经找不到答案了。 (“很好,那么艾芙尼尔,有一件事我得先告诉你。”) 真崎雏妃的声音将艾芙尼尔的思绪拉回来,她轻叹口气,回归到任务中来。 “有什么事?” (“嗯,我长话短说,我打这个电话过来其实是想要提醒你待会儿如果发生了战斗,你不要急着参战。”) “不用我参战?为什么?” 听到真崎雏妃的话,艾芙尼尔发出疑问。 代理人自诞生以来唯一的意义就是战斗,将侵蚀体消灭,保护城市的安宁,接到任务下达的通知,然后出战,只是艾芙尼尔早就習惯了的生活轨迹。 但真崎雏妃这一次却似乎另有安排。 艾芙尼尔微微蹙眉,想了想,问道:“我没有收到侵蚀灾害出现的通报……难道说,任务与侵蚀无关?” (“我不能肯定,但有这个可能。”) 真崎雏妃说道。 “不能肯定?”艾芙尼尔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探测失准了吗?” (“不是这个原因,准确的说,我们到现在都还没有侦测到非常明显的侵蚀体出现的信号,我不让你加入战斗是因为,这次任务并不一定是属于代理人的战场。”) 真崎雏妃的声音夹杂着某种杂音从耳麦里传来。 (“这一次任务初步确认的目标为持有杀伤性热武器的武装分子,因此,这一次行动暂且由特灾课主导,并由特灾课科长不死原绫华负责总指挥。而我们秩序者是作为‘意外’发生时的支援而待命的编外行动小队参与行动的,或者说,我们是作为保险和底牌的一边,如果没有使用我们的必要的话,毫无疑问才是最幸运的结果,不过这种侥幸到底会不会发生我们谁也不知道,所以不要放松警惕。总之,在特灾科发出信号之前你不要擅自行动,那不是你的战场。”) “武装分子吗……?听说最近有一些城区出现了不安分的不法分子,难道是这些人?” (“如果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也不会叫你过来了,我一个人都能把那些家伙收拾掉。”) “那我能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吗?” (“嗯,我们得到了一些情报……简单来说的话就是——我们找到西琦友纪了。”) “友纪!?”再一次听到友人的名字,艾芙尼尔不禁担心地问道:“她在哪里?她没事吧?” (“详细的情况我不能在这里透露,艾芙尼尔,这也是我使用秘密通讯联络你的原因。”) 真崎雏妃并没有回答艾芙尼尔的疑问,而是岔开了话。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很快你应该就能知道了,以及,还有关于此次作战的具体安排都会有人告诉你的,好了,我就说这么多,那么就先这样,记住不要擅自出战,等待指示……”) “请等一下,我还有事情要汇报。” (“怎么了?”) “我这边需要添加一个作战人员名额。” (“嗯?真少见,不过没问题,以及……这种小事你可以直接吩咐四野见奈美去做。”) “我找你只是以防万一,雏妃。” 艾芙尼尔看了身旁的雪奈一眼,和一直望着她的雪奈对上了视线。 她顿了顿。 “因为添加的名额是我妹妹,汐见雪奈,此次作为代理人候补随我加入作战,使用代号……‘Fifina’。” (“等、等等!?你说……你妹妹?汐见雪奈??”) 真崎雏妃的声音忽然变了调,显然她也吃了一惊。 (“为什么你妹妹也在那里?”) “发生了……一些预料之外的事……” …… ———————————— (“你打算……让她成为代理人了?”) 真崎雏妃的语气听起来一如既往的没有起伏,但艾芙尼尔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惊讶。 “不,还没有。” (“那你……?”) “都说了,是意外。” 艾芙尼尔深吸口气,再次强调道。 “为了保险起见,我打算将现在保存在我手中的‘Fifina’临时交予她使用……” 真崎雏妃沉默了,片刻后,再次传来她的声音。 (“‘FIfina’的信标在你手中,作为经验丰富的代理人你有权对其做出所有权的临时变更,这种事情没必要向我汇报。”) 真崎雏妃顿了顿,继续说道。 (“不过……真的没问题吗?让她跟着你的话,说不定会出现危险。当然,我没有说这样不行,相反,我一直认为你的妹妹,汐见雪奈,她若是成为代理人其实并不一定是一件坏事,不论是对我们、还是对你,亦或是对她来说都是如此。你没有办法永远保护她,她需要自己成长起来。”) “嗯,谢谢你下达许可,毕竟是组织重要的财产,如果有你的承诺我这边就方便多了。只不过后面一句话是多余的。” (“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还有什么其他的话留在战斗之后再说吧,任务还要继续,愿你们凯旋归来。”) “我会的。” 通讯切断了。 …… ———————————— 95、准代理人 艾芙尼尔摘下耳麦,沉默着,叹了口气。 “姐……” 雪奈小心翼翼地偷瞄着艾芙尼尔,看到艾芙尼尔微微凝重地垂下视线,雪奈眨着漂亮的大眼睛斟酌地小声道: “姐……对不起啦……你别生气了……” 雪奈轻轻拉住艾芙尼尔的手臂,但没有得到回应,她也只能闭着嘴保持沉默。 许久,艾芙尼尔突然开口。 “雪奈,刚才的那些话,既是对我的上司说,也是对你的说,你也都听到了吧?” “嗯……” “现在你将以准代理人的身份跟随我一同执行任务。” “姐,这意思是不是,你已经认可我和你一起战斗了……” 雪奈的眼神含着期许,不过立刻就被打碎了。 “我可从来没这么说过。” 艾芙尼尔瞥了雪奈一眼,她还在生气,那无意间流露出的目光一下就吓得雪奈缩回了手,不过立刻就又被艾芙尼尔握住。 手心中多了一个冰凉冰凉的硬物,雪奈展开双手,熟悉的蝴蝶发卡出现在她的眼中。 “这是……‘Fifina’?姐,你愿意让我跟着你了吗……” 她欣喜地仰起头,却看到艾芙尼尔正看着她,以一种从未见过的郑重和严肃的目光。 “以防万一,现在将‘Fifina’交给你,但雪奈,你得答应我。战斗瞬息万变,随时有可能发生危险,所以我要求你跟在我的身边,彻底地、完全地听从我的指挥,毫无保留地服从我的命令,决不能擅自行动,你能做到吗?如果不行,现在我就会派人送你回去。” 一瞬间被艾芙尼尔严厉的表情吓住,但雪奈还是咬紧了牙,大声回答:“我、我会努力的……” “要说‘我能做到’。” “我能做到……” 看着肩膀有些哆嗦的雪奈,艾芙尼尔抿了抿唇,深吸口气。 “还有最后必须要和你事先说好的事——如果、我是说如果,我遇上了危险,我让你走,你就必须一刻也不能耽误地离开,可以吗?” “这是……不行,让直子你一个人陷入危险的话……” “不允许回答‘不’。这不单单是为了保护你,也是为了我能全力以赴地战斗。” 雪奈无法做出回答。 艾芙尼尔所说的雪奈当然明白,雪奈没有经历过系统训练,也没有进行过相关学習,代理人的力量对她来说只不过是还算锋利的匕首,简单防身或许绰绰有余,但若遇上了真正厉害的家伙,她上去只会送死。 虽然雪奈很不愿意那样去想,但事实如此,如果战况不明朗的话她跟在艾芙尼尔的身边除了拖后腿什么也做不到,还会让艾芙尼尔分心于她而陷入危险。 想要与姐姐并肩作战,共同面对危险的心意不假,但这个世界很多事情并非是拥有决心就能做到的,雪奈明白这个道理。 与艾芙尼尔的目光对视着,雪奈紧紧攥着手心的信标,轻轻地咬着唇,点点头。 “我知道了……” “从现在开始,你跟着我。” 艾芙尼尔伸过手,从雪奈的腰间滑过,将雪奈搂在怀里。 机舱里淡淡的航空燃油的味道在飘荡。 空气很是嘈杂,凛冽的风在窗外肆意地刮过,发动机蹂躏着这台钢铁造物,发出沉闷的轰鸣。 这时,黑衣男人说道:“……艾芙尼尔小姐,要准备降落了。” “嗯。” 艾芙尼尔松开雪奈,视线越过窗往下望去,能看到一片荒芜的倒塌的房屋,这里是被遗弃的旧城区,在防线收缩之后,这里已经不再适合居住了。 这时候能感觉到脚底和背后的座位传来的震动发生了变化。 雪奈下意识攀住艾芙尼尔的手臂。 虽然她一个劲地喊着要跟来,但心底还是对即将发生的未知的战斗感到害怕的。 “趁现在和伯父伯母通个电话吧,他们一定很担心你。” 雪奈跟着自己来了,对于这个结果,艾芙尼尔没有说一句话,她不知道此刻的父母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 但无论如何,对父母来说,他们的女儿到底在做什么,他们应该有知情权。 “嗯……” 雪奈拿出手机开始拨号。 …… ———————————— 目的地就在一处废弃公墓旁的建筑内,远远地,艾芙尼尔就看到这附近的不下四十人的士兵的身影。 直升机在很久没有人维护过的路边降落下来,然后从建筑内走出了几个人影前来迎接。 为首的人是一名女子,一走下直升机,艾芙尼尔就看到了她。 “绫华?” 艾芙尼尔面露惊讶。 眼前的人正是现任特灾科科长,总指挥,不死原绫华。 现在的她换上了一身特战装备,腰间挂着步枪,正笑吟吟地向艾芙尼尔迎上来。 “好久不见,艾芙尼尔。” …… ———————————— 艾芙尼尔看着眼前全副武装的不死原绫华,有些吃惊,更多的是狐疑。 她根本没有想到不死原绫华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按理说,不死原绫华和真崎雏妃平时都只在后方坐镇指挥,很少有自己上马的时候。 而现在不死原绫华一身特战装备,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不小心路过的样子。 “绫华?你怎么来这里了?你不是总指挥?” “是啊,总指挥。” 不死原绫华咯咯地笑了笑,“可没有不让我来这里的道理吧?还是说真崎雏妃给你说了些什么?” “什么都没说,哦,对了,她说有人会在这里等我,该不会那个人就是你吧?” “这样认为倒也没错。” 不死原绫华耸耸肩。 “好了,好了,瞧你那样,我来这里不正是因为我重视这件事情的表现吗?不至于这么惊讶吧?” “不,正是因为你在这里,我越发觉得这一次任务没那么简单。” 不死原绫华只是一笑,并不否认。 “这种事情待会儿再提,我们先进去吧,边走边聊。” 说罢,不死原绫华率先转身向这座破旧的建筑物里走去。 艾芙尼尔与雪奈随后跟上,一路上,艾芙尼尔看到不少值守的士兵,还有不少的设备和武器。 “绫华,我能问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这里是你们的临时指挥部?” 艾芙尼尔看了四周值守的士兵一眼,问道。 “可以这么说。” 不死原绫华回过头来望了一眼,指了指头顶,那里是一个巨大的木板,上面似乎有什么,但看不清了, “这里是被遗弃一处建筑,原来是作为殡仪馆而使用的,从这后面离开就是火葬场,至于外面你也看到了,离公墓没有多远。所以这里也相对空旷一点,作为临时指挥部还算差强人意。当然,更主要的是这里是发现西琦友纪的地方,所以我选择以这里为圆心散开搜索网。” “友纪?是你发现她的?她现在在哪?” “不。” 不死原绫华摇摇头。 “她并不是我们的人发现的,不过她人的确就在这里,我现在带你去见她,相比这个,艾芙尼尔,既然你也带了新面孔过来,不打算介绍一下?” 说着,不死原绫华看向艾芙尼尔身后的雪奈一眼,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艾芙尼尔下意识地拉住了雪奈的手。 “她是我妹妹。” “咿?妹妹?哪个妹妹?” 不死原绫华的一句话顿时将艾芙尼尔和雪奈二人的思绪同时扯了过来。 “姐……你……在外面还有其他妹妹吗?” …… ———————————— 96、意料之外的相遇 雪奈一脸难以言喻的悲戚。 “不,你别听她瞎说。” 艾芙尼尔一口否认,面色不善地看向不死原绫华,“你说,我还有哪个妹妹?” “哦,我想起来了,”不死原绫华笑呵呵地望了雪奈一眼,放慢脚步,来到雪奈的身边,好奇地上下打量了雪奈一番,“是叫……汐见雪奈是吧?” “没错。” 艾芙尼尔没有隐瞒,将对真崎雏妃说过的话又对不死原绫华说了一遍。 “作为代号‘Fifina’的准代理人跟随你出战吗?”不死原绫华微微蹙起眉头,若有所思,“又是‘Fifina’啊……” 她看向艾芙尼尔,敏锐地从艾芙尼尔的平静眼底看出一丝涟漪。 “算了……”不死原绫华叹了口气,然后摆出微笑伸出手和雪奈握了一下,“初次见面,艾芙尼尔的妹妹桑,我是不死原绫华,你姐姐的朋友,和半个战友,请多指教。” 雪奈在艾芙尼尔的示意下有些局促地说道:“那个……我是汐见雪奈,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这时候,她们来到临时指挥部内,穿过一堆正在工作的士兵,艾芙尼尔一下就看到了三名熟悉的身影。 “艾芙尼尔~” “艾芙尼尔前辈!” “前辈!下午好~” 她们同时向艾芙尼尔打招呼。 “绚,真昼,还有沙羅,下午好,你们怎么也来了呀!” 艾芙尼尔和她们短暂地聊了几句,同时介绍了一下雪奈,引得几人争相围观,而雪奈则是拘谨地和她们一一打了招呼。 小栗绚,代号爱夏(Ayse),纪里真昼,代号白燕(Canary),她们都是三天前和艾芙尼尔并肩作战过的代理人。 而另一个,橘沙羅,代号艾琳西娅(Erincia),是一周前支援过总部侵蚀灾害的代理人之一,日常负责西城区防线的稳定与侵蚀灾害的退治工作,是少数秩序者组织驻派在外的固定了活动区域的代理人之一,秩序武器为“剑盾”,即一柄单手武装剑,和一个足足二十几寸的坚固盾牌,是少有的双手同时持有武器或装备的代理人之一。 这一次橘沙羅来到这里,是因为这里便是西城区外围,是离堺碑非常接近,同时又靠近防线的地方,正是橘沙羅的负责区域。 “你们五个便是这一次出战的代理人,好了,接下来跟我来这边吧。” 不死原绫华带着她们来到旁侧的一个单独房间,一走进去,艾芙尼尔就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 正是西琦友纪。 “友纪!” 艾芙尼尔喊道。 西琦友纪听到艾芙尼尔的声音转过头来。 “艾芙尼尔?你也来了啊!” “你没事吧?” 艾芙尼尔快步来到西琦友纪的身边,这才看清她现在的模样——额头上绑着绷带,白大褂上沾染了大片的血迹和脏兮兮的泥土,此刻的西琦友纪很是虚弱,正躺在临时诊疗床上休息。 而就在这时,艾芙尼尔身后又传来一声惊呼。 “柳濑小姐?” 声音非常耳熟,艾芙尼尔转过头去,然后微微一愣。 她看到了昨天短暂相处过的汐见雪奈的友人——花奏琴音。 “花奏琴音?你怎么在这里?” “我……” 花奏琴音此时手中拿着一个盛满水的水盆,正一脸呆愣地望着艾芙尼尔,张张嘴想要解释,随即又看到了艾芙尼尔身边的雪奈,便又是一愣。 “还有雪奈?你们……又为什么在这里啊??” 她真的有些懵。 早就知道柳濑小姐年轻又有钱可能家世很不一般,可没想到柳濑小姐竟然会和特灾科扯上关系。 要知道,那些围在柳濑小姐身边的小姐姐她刚刚才见过,她才知道她们的身份,那可都是非常厉害的代理人。 可怎么看起来,都隐隐以柳濑小姐为中心的样子…… …… ———————————— 看到自己的友人花奏琴音出现在自己眼前,雪奈也是有些懵的。 她与花奏琴音是非常好的朋友,但这是限定于“日常生活”或者说“学校生活”中的模样,而现在却在一个到处都是肃杀的气息的作战临时指挥部里面看到了友人,这让雪奈感受到了强烈的割裂感。 “花奏同学你……”雪奈犹豫地开口,问道,“你不是放学就先回家去了吗?为什么在这里……” 难道花奏同学其实是和姐姐一样有着另一重身份?平时是自己的友人花奏琴音,其实是特灾科的特工? 那样的话就说得通了。 不过花奏琴音的回答并没有证实雪奈的猜测。 “我放学后没有回家……” 花奏琴音一会儿看向艾芙尼尔,一会儿看向雪奈,一想到二人的关系和自己心底对柳濑小姐的还未发芽就被掩埋的悸动,说话便变得支支吾吾的,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如实将自己离开学校之后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买了花,然后就来祭奠母亲了……” “哎?祭奠母亲……难道是……外面那些?” 雪奈回想起刚来到这里时从空中看到的那片荒废的墓园,离这里并没有多远。 “嗯……” “抱歉……说起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了。我还以为这里已经被废弃了所以没有想到那么多……” 花奏琴音惴惴不安地笑了笑,眼神莫名。 “没、没关系啦……这是事实而已。至于这里,的确已经是被遗弃的地方……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我母亲的墓一直没有移走,所以……” 花奏琴音和雪奈说着话,心底想着柳濑小姐和汐见雪奈的事情,她忽然发问:“说起来,那汐见桑……和柳濑小姐……为什么来到这里了呢?” 这才是她在意的问题。 在她留在这里的时间里,她已经知道这个地方已经变成了特灾科的临时指挥部,换句话说也就是,这里说不定在之后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电视里总是会将秩序者和特灾科的活动进行播报和说明,但那种通过电视远远地听着在昨天或是前天发生的事情的报告,和现在自己亲眼见到紧张又肃杀的气氛,这是完完全全两种不一样的体验。 而且还从这么近的距离里看到了三位代理人变身之前的模样,这让花奏琴音难以镇静。 而她却在这种绝对不是寻常人能够来到的地方见到了自己的友人汐见雪奈,和自己只见过一面,却暗自对其产生悸动的友人的姐姐,柳濑小姐。 通过昨天的事情,花奏琴音已经能猜到柳濑小姐的身份定不可能寻常。柳濑小姐那么有钱,面貌和身材自不用说,谈吐中透露着不一般的气质和自信,还能自由出入联合医院的特别监护区,并与那里的主要负责人西琦友纪医师关系不俗,这一些若是单个拎出来或许花奏琴音还不会有所猜测,可这么多令人无法不注意的事情若是全部集中在一个人身上,那么这个人定然不简单。 听到花奏琴音的提问,雪奈僵了一下,她踌躇地看向艾芙尼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和艾芙尼尔是作为代理人,以作战人员的身份来到这里的,这牵涉到秩序者组织和特灾科,同时也牵涉到自己和艾芙尼尔的身份的问题,她很犹豫该怎么向自己的好友解释。 “我们有任务来此。” 艾芙尼尔见雪奈有些为难,便由她向花奏琴音解释道。 “任务?哎?你们难道是……”联想到艾芙尼尔与西琦友纪的关系,花奏琴音这时候已经隐约猜出什么来了。 “没错,我是代理人,代号:Ephnel。” “Ephnel……” 花奏琴音呆了一下,然后睁大了眼睛。 “诶诶诶!?E、Ephnel……难道是那个艾芙尼尔吗!!?” 艾芙尼尔点点头。 “原来是……” 花奏琴音真的不淡定了。 虽然她并没有像雪奈一样对魔法少女·艾芙尼尔有着那样的崇拜与憧憬,但对于作为西京市首席代理人,她也耳濡目染了许多,对艾芙尼尔所代表的意义还是有所了解的。 可是…… 她怪异地看向雪奈,据她所知,自己的友人不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艾芙尼尔的粉丝吗?这么说来,雪奈就是柳濑小姐的粉丝,而这两个人的关系又……不是那么简单,已经早就捅破了姐妹之间那一层,走向了另一个令人艳羡的关系里。 “至于雪奈,她现在是准代理人,代号是‘Fifina’。” 艾芙尼尔似乎看出了花奏琴音的想法,解释道。 “汐见桑……是菲菲娜???” 花奏琴音木讷地看向自己的友人,已经完全呆滞了。 一个小时前,她们还在学校里作为寻常的学生度过着平常的高中时光,说着不知道哪里听来的八卦,可现在眼前的一幕和她的印象中的生活突然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原来……汐见桑就是菲菲娜啊……难怪……” …… ———————————— 97、艾琳西娅 柳濑小姐是艾芙尼尔,汐见雪奈是菲菲娜,她们既是姐妹,又是出生入死的战友,这么说来汐见雪奈会把柳濑小姐吃掉也就是情理之中了。 花奏琴音有些失落地想到。 艾芙尼尔也不否认,“那么花奏琴音,这件事情还请你为我保密。” 她没打算向花奏琴音隐瞒什么,花奏琴音知道艾芙尼尔和西琦友纪的关系不错,还看到了艾芙尼尔与其他三名代理人同时出现在这里并和不死原绫华也有往来的这一幕,那么艾芙尼尔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也就是说,花奏琴音就算现在没有反应过来,但之后若是回头想一想,立刻就会知道艾芙尼尔的身份很可能与秩序者或是特灾科挂钩,而且地位还不低。 所以,比起让花奏琴音瞎猜,艾芙尼尔干脆自己坦白了。 “我、我会的……柳濑小姐和汐见桑的秘密,我谁都不会说出去的!” “好了,其他的事情不要再纠结了,既然人也到齐了,我们进入下一步吧。” 这时候不死原绫华说道。 …… ———————————— 艾芙尼尔、雪奈,还有代理人小栗绚、纪里真昼、橘沙羅,以及特灾科科长、总指挥不死原绫华,和西琦友纪——临时指挥部的作战会议室里,现在就只有这些人。 雪奈还是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合,她紧张地拉着艾芙尼尔的手。艾芙尼尔拉着雪奈在一旁坐下,她看向不死原绫华,奇怪地问道:“你的秘书官呢?她没来?” “我没让她来,后方总需要一个人的。” “其实你是担心她在这里会很危险吧?” 不死原绫华瞥了艾芙尼尔一眼,也不否认。 那位秘书官艾芙尼尔见过,是跟随不死原绫华很长时间的人,能力很强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种人很值得信赖,在不死原绫华不在特灾科的时候让她担任临时负责人再稳妥不过。 “这一次的行动安排,是你和真崎雏妃一同商量的吧?” “咿?你知道?” “昨天说好的,今天下午的时候我去找你一趟,你忘了?那时候你的秘书告诉我你在总部那边。” “原来如此……” “既然最后是你而不是真崎雏妃过来,看来你们已经发现了总部里面的蛀虫了?” “并没有特别有力的证据,不过的确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真崎雏妃不放心那边的事情,我就勉为其难地帮她一把喽。” “可是也没有必须让你到场的必要吧?这里可是很危险的,你一个指挥官跑过来真的好吗?” “我还有其他的任务在身……而且再说,这一次的敌人未必就是侵蚀体,目前为止确切的情报只给出了几名武装分子,我们特灾科正是为此而存在的,你也别把我给看扁了。” 艾芙尼尔点点头,不再说话。 其他人也各自落座,只有西琦友纪因为受了伤,所以躺在轮椅上,连着耳麦方便交流。 “很荣幸各位秩序者的代理人能回应我的请求前来这里,或许你们早就已经知道了,你们的司令现在可能不太方便负责你们的任务,那么客气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从现在开始,你们的行动将暂时交由我来指挥。” 不死原绫华看向艾芙尼尔。 “如果事情有所变化,需要你们出战的话,代理人方的战场指挥交给艾芙尼尔。” “没有问题。” “还有,橘沙羅……”不死原绫华又看向坐在一旁的浅棕色发色、戴着眼镜的安静少女,“副指挥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橘沙羅端正地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你们在进入战斗之后如果脱离了我的指挥系统,届时请以艾芙尼尔和橘沙羅的命令为准,如果有异议可以现在提出来。” 不死原绫华将职位简单地分配了一下,四顾一周,没有人提出反对。 代理人活跃的战场是侵蚀灾害中,侵蚀的存在会干扰通信,如果距离相隔达到一定距离那么通信将会难以维系,无法利用基站设备和卫星,因为这个原因代理人出战时通常都会设置一个“战场指挥”,用来及时调整作战方案和做出指示。 事实证明,比起真崎雏妃和不死原绫华这种原指挥系统里培养出来的人,身为代理人的指挥官有着身为代理人的独特优势,所以在每一次任务过程中都是实施着“场外指挥官”与“战场指挥官”双管并行的指挥策略,而一旦进入战斗,那么“战场指挥官”所下达命令的优先级将会直接越过“场外指挥官”,成为代理人们唯一需要服从的命令。 艾芙尼尔是在场的所有代理人中资历最老、实力最强大、经验最丰富的前辈,虽然艾芙尼尔的指挥经验不及已经失踪的青兰,但艾芙尼尔的临场应变能力很强,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战场总指挥交给她的确是最合适的。 而作为某种保险策略,不死原绫华还设置了一个战场副指挥,那就是橘沙羅。 橘沙羅是负责西城区外围和西线防线的代理人,一方面她作为代理人有着在场仅次于艾芙尼尔的丰富经验,她的秩序武器为剑盾,是攻守兼备的少见的类型,在战斗中拥有着独特优势;而另一方面她身为这片区域的“负责人”,对这片区域非常熟悉,很适合作为副指挥者为艾芙尼尔提供建议、辅佐战斗,同时也能在艾芙尼尔遇到意外事故无法指挥时接手现场指挥任务。 其实严格来说,在这一次的任务中对这片区域非常了解的橘沙羅应该要比艾芙尼尔更具备战场指挥的素质,只是……在场的人都了解,橘沙羅是比较无口的类型,平时很少见过她多说什么话,也不会有太多表情,更无法好好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感情,所以不死原绫华判断她不适合担任总指挥。 “那么你们代理人侧的人员安排就这样了,我则主要负责特灾科这边的指挥和作战安排,非必要情况你们只需要在这里等待就好。” 见事前安排敲定,艾芙尼尔向不死原绫华问道:“听起来这一次的任务与以往都不一样,连你都来了,我能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 ———————————— 98、西区 “当然,”不死原绫华打开大屏幕,看向艾芙尼尔,“那么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现在我们的形势恐怕不容乐观。” “怎么回事?” “——就在三十分钟之前,我们接到西琦友纪的联络电话,确认了西琦友纪的位置和状态,同时也从她口中得到一个关键的信息,当然,我想你们已经知道了一些,那就是你们的原战友,代理人Lily已经背叛了组织,她用药昏迷了椎名凛,并胁迫西琦友纪将其带离,以及,和疑似‘使徒’那边的人进行了接触,这些信息都是由西琦友纪医师提供的关键线索。” “多亏了花奏同学的帮助,也是她借给了我手机……” 西琦友纪此时说道,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但通过耳麦扩大声音之后,还算能听得清晰。 艾芙尼尔忽然有一个疑问:“友纪,如果我的想法没错,你应该是被胁迫的吧?然后见到了对方那些人了?那你又是怎么逃脱的?” “我不是自己跑掉的,而是卯月纱织放了我……” …… ———————————— “纱织……?” 艾芙尼尔心底咯噔一下。 “她还在那里?” “我不清楚……我离开的时候她对我说,是看在椎名凛的面子上……” “凛呢,你有她的消息吗?” “在他们手中……准确的说,一直昏迷着,在卯月纱织身边……” “纱织为什么要带走她?” “她……” “好了。” 西琦友纪还准备说什么,不过被不死原绫华打断了。 “这些事情待会儿再说,我们先聊一聊现在的情况。” 卯月纱织之所以要带走凛,一方面是出于不希望凛继续战斗而在某一天死去的愿望,而另一方面,也是代理人现下的境况的一个缩影。 即便不死原绫华并非是秩序者组织的人,但作为两大机构的总指挥之一,她对代理人现状的基本把我还是有的。 每一个代理人都是非常坚强,有着一般人难以企及的意志力的少女,但她们也是人,也有着喜欢的事情、讨厌的事情,会欢笑也会哭泣,也会因为某些事情而崩溃。 不死原绫华无法对卯月纱织的行为进行评论,但毫无疑问,在战前说起这些负面的事情会对在场的每一个代理人造成影响,战前的心态管理是非常重要的一环,虽然可能很细微,但一点点影响也会给战斗的结局带去难以扭转的影响,所以不死原绫华在艾芙尼尔和西琦友纪的对话发展到那一步之前就将其打断了。 艾芙尼尔和西琦友纪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因为在意纱织的事情而说得有些多了,纷纷沉默。 “姐……” 雪奈轻轻拉住艾芙尼尔的手指,艾芙尼尔轻轻地换了口气。 这时不死原绫华轻咳了一声。 “嗯,那么我就简单点说了,那是关于西琦友纪获得的‘使徒’的情报,以及代理人Lily背叛组织的事实……西琦友纪于昨天被卯月纱织挟持,这件事情想必你们都已经听说过了,当时卯月纱织声称在整个医院大楼埋下了炸弹,逼她签字让椎名凛出院。我也派人去调查了一下,情况已经确认,确有其事,我们已经安排人手将炸弹拆了。” 不死原绫华继续说道。 “虽然暂时还没有造成人员的伤亡,但毫无疑问Lily已经背叛了组织,我们从西琦友纪的口中了解到,在被挟持之后她被带到了一个地方,见到了和卯月纱织接触的使徒那边的人,四个男人,一个女人,都戴着兜帽所以没有画像信息,唯一知道的是,他们全副武装,待会儿我把他们的一些信息发给你们。除此之外,西琦友纪也听到了他们的一些零碎的谈话……并认为他们在计划着某个袭击。” “他们提及了‘遗迹’的字眼……” 西琦友纪补充道。 “遗迹?” 因为Lily背叛的原因,几名代理人的面色就有些低沉,又听到西琦友纪的话,她们的眼神再次变得凝重。 代理人时常在与侵蚀体对抗的最前线战斗,利用信标进行秩序之力的共鸣,取得足以抗衡侵蚀的力量,对代理人来说,信标就是她们赖以对抗侵蚀的根本。 而信标本就是遗迹科技的结晶之一,身为代理人的她们当然明白所谓“遗迹”到底代表着什么。 那是遥远的过去某个曾经繁荣过的遗产,来自一个未曾探明的科学力量超前的时代,同时也是被认为被未知的力量所吞噬,最后连一个生命都没有留下而彻底灭绝的文明。 从这个文明留下的科技中,人类成功解析出了其中作为“武器”的一部分,于是“代理人”诞生了。 可以说,人类能在白洞侵蚀的威胁下坚持这么多年,完全是依赖于遗迹,那么遗迹的重要性当然也就不言而喻了,对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这是新的希望,对代理人来说也是如此,如果能找到消除白洞侵蚀的手段,那么代理人也就不必再战斗、牺牲了。 此时,艾芙尼尔也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自己的父母也是为了遗迹而来,但据父母所说,他们并不认为西京市会留有“遗迹”才对,那么‘使徒’所提及的遗迹又是什么意思? “能详细点说吗?如果涉及到遗迹的话这件事情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纪里真昼认真地问道。 “如果的确牵扯到‘遗迹’,那么毫无疑问,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但反过来说,对方也是一样,‘遗迹’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哪里的恐怖分子就能独吞的东西,这份情报我已经进行了上报,正在等待联合方面的答复。” “还有……” 西琦友纪补充道。 “他们还说起了一个令我在意的名称……没听错的话,似乎是‘天使’……” “那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但我有很不详的预感……在我逃出来时,他们正在前往西部防线的路上,路线非常明确,且携带有武器……根据他们的对话我猜测他们可能已经准备动手了……可是我逃走得匆忙,我还没有弄清楚他们的计划和目标……” “这一份情报我们已经分析过,所谓‘天使’,我们认为应该是某种代号,不排除是与此前出现过的‘使徒’类似的东西,或者说一种厉害的武器。” 不死原绫华说道。 “和我们不一样,对方为了这一次的袭击恐怕已经策划了很久很久,而我们只能仓促应对,所以我们必须拿出十二分的精力去做,争取抢在他们实施计划之前将一切的危险拦截。现在我已经派出了直升机和特勤部队前去,根据西琦医师所提供的时间和地点我们设置了巨大的包围网,那里是被废弃的旧城区,我想如果出现了可疑的人员大概会很显眼的吧?” …… ———————————— 99、疑虑 “那……我们能做什么?” 小栗绚脸色凝重地问道。 “我不想要看到卯月纱织就这样沉沦下去,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帮忙!” “没错,如果卯月纱织出现,能派遣我们出战吗?” 纪里真昼也请缨道。 不过不死原绫华并没有答应她们的请求。 “请冷静,两位,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这次的任务并不仅仅只是你们秩序者组织内部的问题,所以在我下达出战指示之前,还请各位在此待命。” “不需要我们一同出去分头寻找那几个人的线索吗?有代理人帮忙说不定会更快一点吧?” 艾芙尼尔问道。 “不用,”不死原绫华回绝了艾芙尼尔的提议,“你们请随我一起在这里等待,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如果我们的战力过于分散,那么即便发现了目标也没法进行有效抓捕,对手可不止是一支全副武装的特种小队,还有代理人Lily,如果你们单独和他们相遇,毫无疑问会陷入危险中,所以搜索情报的任务就交给我的手下吧。” …… ———————————— 简单的战斗前会议结束,艾芙尼尔叫住准备前往临时情报处理中心的不死原绫华。 “绫华,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事情?” 不死原绫华面露狐疑。 这时候其他人也已经离开,雪奈和花奏琴音正在临时的看护房间,艾芙尼尔是独自过来向她说话的。 “绫华……之前我就想问了,为什么会有学生在这里?” 艾芙尼尔指的是花奏琴音。 虽然没有责问的意思,但根据花奏琴音的话艾芙尼尔很容易能分辨出她并非是特灾科和秩序者组织的人。而且花奏琴音的确一点都不像一个经过训练过的人,浑身肌肉松散,脚步轻重不一,也很面生。 艾芙尼尔经常出入两边,对两边的人说不上都认识,但眼熟与否还是能一眼分辨出来的。 这么说的话,花奏琴音完全是不小心被卷入这个事件里面来的,根本不是特灾科或者秩序者两边的人,而完完全全只是一无所知的平民。 不论是什么原因,平民应该立刻被遣散才对,而现在却出现在了临时指挥部里。 “我还以为你神神秘秘地准备说什么呢,原来是这个啊……” 不死原绫华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现在才让她离开这里的话已经迟了哟,要是突然遇上敌人怎么办?” “事先就应该尽快遣散才对,不将不相干的人卷进来,这是我们组织行动的原则。” “你好古板啊。” 面对艾芙尼尔的说教,不死原绫华听得直皱眉,“我说你啊,该不会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条例和规章全部背下来了吧?坚韧和一丝不苟是你的优点,但适当变通并不是坏事哦。” “行了,别拿我开涮。” “我只是就事论事。”见艾芙尼尔不说话,不死原绫华轻咳了一声,“我说啊,艾芙尼尔,那个花奏琴音是你妹妹的同学吧?你们互相认识可真是让我意外,这么巧合的事情鲜少会有发生呢。” 顿了顿,不死原绫华继续说道:“她是自己想要留下来的,还说学过一点点护理知识什么的……” “那种说辞怎样都随便吧?” 艾芙尼尔反问道: “你们这里的护理人员要多少有多少,不至于要拜托一个高中生吧?” “好吧……我说了你又不听,那你觉得是什么?” “你……” 艾芙尼尔顿了顿,看着不死原绫华直接问道:“在怀疑西琦友纪和花奏琴音对不对?” “哦?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不死原绫华则撇撇嘴,也不否认,“总之,就是这么回事。” “果然……我就感觉你刚才开会时所说的话全部都只是表面一套,你该不会在给西琦友纪做戏看吧?就因为怀疑她?那这次任务算什么?” “不,并不完全如此,艾芙尼尔,我还不至于做到那个程度,可是坐在我们这个位置,每一次的决策都关系到几千上万人的性命,我必须要对他们负责不是吗?” 不死原绫华完全换了个语气,艾芙尼尔从她身上看到了与真崎雏妃一样的影子。 不得不说,虽然不死原绫华在某些时候与真崎雏妃之间闹了很多的不愉快,二人的分歧也不小,但同样作为指挥者,这两个人在很多方面看上去其实又是那么的相似。 艾芙尼尔叹了口气。 “那我就直接说了,你这个所谓的临时指挥部看起来人数有点少,设置也不是很合理……没猜错的话,真崎雏妃此时也不在总部了吧?” “真亏你能看出来?” 不死原绫华有些诧异地看向艾芙尼尔。 “只是偶然间有过猜测罢了。” 艾芙尼尔说道。 其实,在艾芙尼尔在飞机上接到真崎雏妃的联络时,她就觉得奇怪,当时真崎雏妃那边的声音非常之嘈杂,怎么想都不像是在室内。 那时候艾芙尼尔还只是怀疑,并没多想,更没去在意。可来到这里看到这里的人员安排、布置,以及不死原绫华对西琦友纪和花奏琴音隐隐约约的试探和观察的目光,艾芙尼尔反倒觉得奇怪起来了。 艾芙尼尔是了解不死原绫华的,正因为了解她,才会感觉今天的不死原绫华有些“不寻常”。 今天的不死原绫华废话尤其之多,而且向来干练的她还有些无用之举,比如特地带代理人们来到西琦友纪的房间,特地不去打扰雪奈和花奏琴音的对话,之类的。 再说了,不死原绫华作为指挥官来到这里本就是最大的奇怪之处,这就像是在摆给谁看的一样。 联系到不死原绫华对她所说的,“还有其他任务在身”,艾芙尼尔便有了猜测。 “哪有这种偶然啊?” 不死原绫华没好气地笑了笑,见话已经说道这个地步,她也没打算继续隐藏。 “说起来,难道艾芙尼尔你真的没有觉得奇怪吗?” 不死原绫华凑近上来,压低声音轻声说道:“西琦友纪是那个小姑娘救下来的,我们来的时候这两个人就在这里了,反正她们怎么说,我们也只能被动地听,你觉得对方是‘使徒’那种家伙的话,会突然放走一个携带着重要情报的西琦友纪吗?” “我也有这种疑虑,但我个人认为西琦友纪并非是那样的人。” “如果不以‘个人’来看呢?” “那么我也同样和你一样对她持怀疑态度。” …… ———————————— 100、橘沙羅 “那不就对了。” 不死原绫华深吸口气,淡淡地说道。 “所以我也不能将这件事情透露给你。但我能说的是——你猜得没错,真崎雏妃也已经离开了总部,至于她在哪里,干什么,这是机密。” 艾芙尼尔并不在意不死原绫华没有将所有的事情告诉自己,她的立场是代理人,而真崎雏妃和不死原绫华则是指挥官,二者本就不一样。 “不过说起来,我这边看起来漏洞有这么大吗?” 不死原绫华又忽然问道。 “并没有,花奏琴音和西琦友纪并没见过你,如果你只是为了防备她们那么应该不成问题。”艾芙尼尔坦诚回答,然后又说道:“不过我也很好奇,你这么戒备她们两个,万一西琦友纪带回来的消息本就是真的呢?” “那就假戏真做,我这边可不只是以演戏的样子来布置的,知道这件事情的本就只有我和真崎雏妃两个人罢了,哦对,现在还多个你,但对这些士兵来说,他们正在执行一次非常严肃的任务,这可不是随随便便的过家家能比的。” “是嘛……那我就放心了,”艾芙尼尔看上去松了口气,“那我没有其他事情了,待会儿再见吧。” “哎,等等,你做什么去?” “找橘沙羅。” “你今天怎么了?在我的指挥部里乱窜,你查户口?” “有无法安心的事情而已。” 说罢,艾芙尼尔挥挥手便离开了。 …… ———————————— 艾芙尼尔拿了几支巧克力条,在她找到橘沙羅时,这个浅栗色头发的少女正站在窗前,视线越过脏兮兮的玻璃,木然地望着远方。 “沙羅,原来你在这里。” 听到艾芙尼尔的声音,橘沙羅侧过头来,她的侧脸看起来轮廓柔软却异常分明。 橘沙羅是混血儿,她的皮肤比西京市一般人要白,发色也是非常少见的类型,带着些微的卷翘的弧度,在夕阳下,这样的特征表现得异常醒目。 “你在这里做什么?” “在等待出击命令……” 艾芙尼尔来到橘沙羅的身侧,顺着橘沙羅之前所注视的方向看过去,入眼的是远处被丛生的杂草遮蔽住的墓园。 那寥落的一景在夕阳下显得尤为凄冷。 少女默默地看着那里的一切,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我这里有巧克力,要吃吗?” 艾芙尼尔微笑着,将刚才拿来的巧克力递给橘沙羅。 橘沙羅爱吃巧克力。 “谢谢前辈……” 她伸手接过,慢吞吞地剥开塑料纸,然后将巧克力塞进嘴里,因为没有特地去咬下一块而是整个塞进去,她的脸颊鼓起来了些。 “说起来,沙羅,你加入代理人多久了?” “七个月了。” 橘沙羅的话音含糊不清,不过还能进行分辨。 “你母亲身体还好吗?” “还好。” 艾芙尼尔又问了些长长短短的,橘沙羅都一个一个地回答。 橘沙羅话不多,她性格本就如此,对其他人从来不显露出更多的表情,别人问一句,她就答一句,若是不以提问的方式和她说话,那么她什么都不会说,橘沙羅这样的性格直接导致她没有太多往来频繁的朋友。 在艾芙尼尔的认知中,她唯一会露出其他表情的时候是在父母面前。 那还是橘沙羅加入代理人之前的事情,那时橘沙羅刚刚来到西京市,她是随她父母一同过来的。艾芙尼尔在那时第一次看到橘沙羅,那个时候的橘沙羅还是一个腼腆羞赧的少女,一直躲在她的父亲身后,艾芙尼尔在总部见过那个中年男人一面。 当时真崎雏妃才上任半年不到,比起稚嫩的萝莉外表的指挥官,艾芙尼尔对那个刀削般的刚毅的男人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艾芙尼尔听到他们谈起过代理人的事情,后来橘沙羅和母亲在西京市定居,而她的父亲在接到任务后离开。 她的父亲是海军上尉。 在旧世代的“海-陆-空”军队体系里,海军是战斗力保存较为完整的一支。 这不仅仅只是因为海洋地区的侵蚀体数量较陆地要稀少,伴随的危险也少很多,更主要的原因要追溯到人类发现的第一个遗迹——“西海遗迹”。 “西海遗迹”是一处沉没于海底的巨大远古文明遗产,最早出现在人类视野是还是以“考古学家与捕鱼人渔网里的奇怪物件”为开头的俗套故事,真正被人类发现它的价值则是在白洞侵蚀降临之后的事情。 “堺碑系统”就是从西海遗迹发掘的遗迹科技的衍生品,而在此之上研制出了“隐蔽器”,而海军便是最早的实验者。 因为这个原因,比起几乎全灭的空军和损伤惨重的陆军,海军还保有相当一部分的作战力,同时也是当前安全性最高的人员和物资运输渠道,所以海军部队经常收到任务派遣的指令。 橘沙羅的父亲当时到底是接到了什么命令艾芙尼尔至今也不曾听谁提起过,她只记得,在那之后又过了不知多久,艾芙尼尔与橘沙羅第二次见面时,橘沙羅已经成为了准代理人。 那时,她的父亲已经不在了,而母亲也因此一病不起,从那开始橘沙羅就鲜少会流露出什么表情了。 “说起来,这一次的任务如果非常不凑巧地需要我们出战,我可能会变更一下作战编队方案。” 艾芙尼尔轻声说道,看向橘沙羅。 橘沙羅只是看了她一眼,眼里露出询问的目光,但脸上没有表情,嘴上也并没有发出疑问。 “具体原因我还不方便细说,但我希望在这一次的任务中让你来作为机动人员行动,即便发生了战斗,你的任务也只有待命,直到我给你下达出击指令为止。” 早知道橘沙羅不会给出什么反应,艾芙尼尔继续说道。 “当然,若是我阵亡了,你就接过我的指挥权进行指挥任务,这种情况另当别论。” 艾芙尼尔笑了笑,补充道。 “前辈不会死的。” 很少见地,橘沙羅主动说了一句话。 艾芙尼尔看向她,少女的眼神非常认真,寸步不让。 笑了笑,艾芙尼尔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头。 “我只是说万一。” “没有万一,如果遇到危险,我的盾会保护前辈。” “谢谢你的好意啦,不过我刚才说的话你不要和其他人说,可以吗?” 见橘沙羅点点头,表示答应。 艾芙尼尔并不过于担心橘沙羅会和其他人说漏什么,因为橘沙羅本就是不怎么说话的类型。 …… ———————————— 101、协调 “那么,在战斗之前好好调整一下吧,如果有什么事情就来和我说。” 橘沙羅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艾芙尼尔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便转身离开了。 …… 雪奈和花奏琴音正在帮忙照看西琦友纪。 虽然也没帮上什么忙就是了,或者说,比起来帮忙,她们更像是来休息。 即便只是临时的,这个占据了原来的殡仪馆而成的作战指挥部的肃杀空气仍旧非常压抑,让这两个高中学生呼吸困难,比起在其他地方,西琦友纪所在的临时病房还相对来说要轻松许多。 对雪奈来说她其实更想待在直子身边,但在会议结束之后,直子有事情要和不死原绫华说,所以雪奈只能来到这里了。 病床上,西琦友纪看着两位少女,视线又转到桌上的烟盒上去。 现在的她还很虚弱,但很幸运的是,她的伤并不伤及致命的地方,她只是失血有些偏多,倒没什么其他的大问题。 可即便如此,抽烟也是禁止事项。 她叹了口气,视线转向雪奈,问道: “说起来……雪奈……今天你的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发现诶……” 这时候艾芙尼尔推门走进来。 “友纪,你就不能好好休息吗?现在你才是病人。” 见艾芙尼尔的语气中有一丝责备,西琦友纪嘴角扯出一丝微笑。 “昨天我还是医生,她们两个都是我的病人,结果今天却反过来了……真是笑不出来啊……也不知道回去能不能拿个工伤补贴。” “这些话等你康复了再去说也不迟。” 艾芙尼尔叹了口气,来到雪奈身边。 看向眼前的少女,艾芙尼尔的眼神顿时变得柔和了。 “姐……” “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艾芙尼尔和雪奈来到门外,她拿出一个黑色的小装置来。 这是代理人所使用的的通讯耳麦,与制式的通讯器不同,这种耳麦造价不菲,它的信号覆盖范围并不广,但胜在对侵蚀的抗削减能力较高,同时也兼容大多数的信号类型,所以被用来配备给代理人作为战斗通讯器使用。 “雪奈,在作战正式开始之前我要和你说一些你要注意的事情,虽然这一次任务你只需要跟着我就行了,但以防万一,你得知道如果发生意料之外的情况应该怎么处理。” 雪奈点点头,然后她看到艾芙尼尔伸出手轻轻撩起自己鬓角的发丝,将一个通讯耳麦给她戴上。 “这是我们作战通讯器,是特制的,不要弄丢了。” 艾芙尼尔的指间有意无意地在雪奈的侧脸停留了一下,眼底泛起涟漪。 “姐……” 艾芙尼尔轻咳一声,拿开了手。 “若是进入战斗,一定要……” 艾芙尼尔话才刚说了一半,刺耳的警报声忽然大作,几乎刺穿人的耳膜。 “所有代理人!突发状况,在西线南、北两侧同时出现侵蚀体,请做好战斗准备!” 那是不死原绫华的声音。 虽然还不确定这一次的侵蚀灾害事件是否与使徒有关,但毫无疑问的,这是属于代理人的战场。 雪奈紧紧抓着艾芙尼尔的手,艾芙尼尔能从她的手心感觉到汗末,但雪奈的眼神却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 艾芙尼尔深吸口气,对着耳麦说道: “这里是艾芙尼尔,所有代理人,去停机坪集合。” “收到。” “收到……” 其他代理人的声音陆续传来。 …… ———————————— 一架武装直升机从临时指挥部起飞,快速地向着灾害发生地点飞去。 艾芙尼尔、雪奈、橘沙羅、纪里真昼、小栗绚,一共五名代理人坐在飞机上,一边做着通讯装备的测试和确认,一边由艾芙尼尔正在进行最后的编制调整。 除了她们之外,还有两名驾驶员,和此前见过一面的黑衣男子。 此时,黑衣男子正一刻不停地向不死原绫华汇报情况,而在后面,艾芙尼尔她们身上已经穿上了一套飞鼠装。这是专为代理人设计的作战装备,比起又厚又重的制式翼装来说这些装备要更轻便也更灵活,而且进行针对代理人的身体素质特化改良之后的这些装备可以通过腰间的一个控制钮迅速拆卸或丢弃,降落伞也在一定程度上进行了优化,更适合代理人快速切入战场。 这一套装备造假不菲,而且是专为代理人设计的代理人专用高空降落作战装备,本身就是搭配代理人那强大的身体素质和“阶梯”之类的能力使用的,若是普通人穿上使用的话毫无疑问会被砸成肉饼。 她们围坐成一圈,艾芙尼尔将电子地图展开,放大,地图上,两簇醒目的红点分别落在距离西线堺碑的背面和南面,相互之间距离并没有太远。 “那么,爱夏,你和白燕负责北边那几个。” “是!” “南边那几个就交给我和Fifina处理,这一次出现的侵蚀体并非是非常难以对付的类型,数量也不多,所以我们分散行动,同时击破,在完成任务之后,就将后续处理交给西线的人,我们立刻回到这个位置汇合。” 艾芙尼尔在地图上指出一点,然后发送到各自的电子手环上。 侵蚀灾害的大致情况已经通过不死原绫华派遣出去的士兵发来的视频画面进行过了解。 正如前三次大规模灾害一样,这一次侵蚀灾害警报来得很急,而且在发出警报时侵蚀体就已经入侵到了堺内区域了,根本没有任何事先的反应时间。 在艾芙尼尔等人乘坐上直升飞机时,灾害就已经向着堺内其他区域扩散了,因为发生灾害的正是“防线”所在的位置,有大量的军人和管理人员驻扎,这种人员聚集的地方一旦发生侵蚀灾害,那么就有可能会受到非常大的影响。 侵蚀灾害降临的第一时间人员就已经出现了伤亡,被异化的人成为残渣,然后又会去攻击其他的人。 唯一幸运的是,这一次出现的侵蚀体数量比之前三次来说并不多,也不具备飞行能力,而且不死原绫华事先与西线联络过,现在已经很迅速地做出了避灾应对,相对来说造成的损失和灾害的扩散范围比较有限。 艾芙尼尔看向一旁的橘沙羅,说道: “艾琳西娅,我们的通讯无法维持这么远的距离,就拜托你待在直升机上,在我们的汇合点机动应变了。” 橘沙羅点点头,表示了解。 艾芙尼尔看了一眼手环上的定位,再次说道: “这一次任务请谨慎小心应对,一旦完成击破任务立刻返回集合点等待下一步指示,如果发现什么疑点届时向我和艾琳西娅汇报。” “明白!” “现在我们开始行动,祝武运昌隆!” 时间刻不容缓,艾芙尼尔拉着雪奈来到大开的机门前,用力地推开门。 凛冽的风哗地一下扑上来,像是刀子一般在脸上割过,扬起艾芙尼尔的长发。 这里是接近堺外地区的高空,夕阳几乎已经快要落山,背后是灯火璀璨的西京市城区,而前方万里却皆是苍茫的堺外,很远的地方有不甚明亮的村落,那是西京市的“卫星城”,正是与前坂川一样的小镇地区。 从这里看下去,印象中庞然大物一般的西京市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白蒙蒙的白洞侵蚀前就像是路边一颗微不足道的小石子。 “雪奈,你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风景吧?” 艾芙尼尔紧紧地拉着雪奈的手,透过手套,艾芙尼尔能清楚地感觉到雪奈手心的颤抖,她看向雪奈,雪奈的面色惨白,嘴唇快要被发颤的牙齿咬出血来。 “亲、亲眼所见的话……的确是第、第一次……” “好看吗?” “全是白茫茫的一片……不怎么好看……” 雪奈的声音有些发颤,从这么高的空中望下去,一下便夺去了她全身的力气。 腿软到快要站不稳,浑身止不住地颤抖,雪奈深呼吸了好几次都没能让自己看上去轻松一些。 但即便如此,她也丝毫没有就此退却的打算。 因为她的直子就在身边,她好不容易才追着直子站在了这里,无论如何她也不想要退后了。 “的确不怎么好看,但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艾芙尼尔眺望着那渐渐在夕阳之下沉寂的被白雾笼罩的堺外,将腰间的扣带用力扯了两下,然后扣在雪奈的腰带上。 “戴上护目镜,要跳了,一定要抱紧我。” 雪奈听话地戴上护目镜,贴近艾芙尼尔,双手从艾芙尼尔的脖颈划过,这样,腰间和脖子就被“固定”了。 她又向身侧的高空往下望了一眼,紧紧地咬着牙,一次又一次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不要去看下面。” “好、好的……” 雪奈赶紧收回目光,可这样一来,她的眼前就只剩下艾芙尼尔的。 艾芙尼尔的脸颊近在咫尺,近到能看清艾芙尼尔的每一根睫毛,雪奈轻轻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果然,不是那么怕了。 “前辈,我们先走一步了!” 另一边,白燕大喊一声,便径直跳了下去,爱夏回头有些意外地望了艾芙尼尔和雪奈一眼,刚才艾芙尼尔和雪奈的对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她全部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她也没多想,跟着白燕就跳了下去。 “我们也走了。” 雪奈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艾芙尼尔身体微倾,她的双脚就已经失去了脚踏实地的充实感。 “哎——?!!” 一瞬间,天旋地转,方位感被搅得一塌糊涂,巨大的失重感一口气涌上胸口,空白塞满脑海,雪奈差点直接晕过去。 她紧紧地搂住了艾芙尼尔,发出刺耳的尖叫。 …… ———————————— 代理人需要严格地管理好自己体内留存的秩序力量,如果是以放逐姿态徒步进入战场毫无疑问会损失掉大量的时间和自己体内的一部分秩序力量,这是非常不合算的。 这是她们会选择使用翼装切入战场的原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雪奈只觉得耳朵像是被针扎过一般的痛,呼吸也几乎难以维系,心脏像是被什么给推到嗓子眼一般难受,这时候,艾芙尼尔在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她都没有听清,只觉得腰间传来巨大的力道,她们下落的速度顿时减缓了不少。 降落伞已经撑开,艾芙尼尔得以空出一只手搂住雪奈。 这一次的下落有些过于急了,对没有经过训练也没有任何相关经验的雪奈来说难以适应。 “你还好吗?我们快要降落了。” “嗯……” 雪奈点点头,将脸埋在艾芙尼尔的颈间,虽然此刻的她几乎闻不到独属于艾芙尼尔的味道,但这样的姿势令她安心。 她花了十秒钟的时间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也稍微習惯了一些。 “雪奈,抬起头来,按照我给你说过的,趁现在记住作战区域的地形,和侵蚀体的特征、受灾程度以及人员撤离情况,整理作战区域的情报。” 艾芙尼尔眼瞳绯红,在教导雪奈的同时,她也在利用秩序之力强化视力对战场进行观察。 “嗯……” 雪奈再次深吸口气,单手脱开艾芙尼尔的脖颈,向下望去。 虽然夕阳已经快要完全消失,但对雪奈来说视野的暗沉并不会成为她的阻碍,她向着脚下的土地眺望,比起在直升机上时,现在能更清楚地看到地面上的情况。从她们所在的位置向下看去,树木、道路、人、车辆都变得像是桌上的景观展柜一般,哪里遭受了破坏、哪里还有人没有撤离、哪里出现了侵蚀体,都一目了然。 “将你所看到的一切都牢牢记住,哪里的人群急切需要支援,战场中一共有多少侵蚀体,各自分部在什么位置,以及它们的特征区别……因为通讯会被丶干扰的原因,我们代理人并不会一直都有专门的作战员来进行辅助。” …… ———————————— 102、初战 四野见奈美就是艾芙尼尔的作战员,大多数作战任务中,四野见奈美都会与艾芙尼尔同行。 但并非一直如此。 即便是进行一场有充足准备的作战任务,代理人也不一定能时刻保持与作战员的联系,这是因为侵蚀本身就对各类信号具有强大的干扰能力。 如果是在市区中心,这种影响会因为堺碑对侵蚀的阻碍而降低,那么通讯手段大多时间都是可用的。 可如果是在防线这样非常靠近堺外区域的地方,侵蚀的浓度已经高到会对信号传递产生非常强大的影响了,那么就很难做到准确无误的信号传递,代理人就要做好独自战斗的准备,这与在堺外调查任务中是一样的。 “所以,你必须依靠自己,在战斗开始之前将这些情报熟记于心,这将会成为你战斗时的指南针。” “嗯……” 艾芙尼尔所说的每一句话,雪奈都牢牢记在心底,她努力地静下心来,像是回到了课堂一样将脚下的地面战场映在自己的眼中,按照艾芙尼尔的引导快速地进行着情报收集。 在侵蚀体出现的区域,地图定位也会因为接收不到信号而失去作用,在这种情况下能在战斗开始前对目前的战况进行一个对战场情况的判断毫无疑问是非常有利的。 这也是作为代理人的战场策略。 “我们代理人存在的最重要的意义就是守护,在战斗中,除了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之外,尽可能地支援和救助受难人群也是重中之重,在放逐侵蚀体的同时,我们必须要关注其他人的撤退情况,并以此订立我们的作战目标。” 艾芙尼尔没有去看雪奈,而是紧紧盯着地面,在西线肆虐的侵蚀体渐渐地在视野里放大。 这样的对话艾芙尼尔也曾经历过,很久以前,前辈对她这样说过,后来,她又将同样的话转述给楓鈴诗音。 而现在又说给雪奈。 “我会在楼顶降落,雪奈你就负责为我进行支援攻击,同时借用高点优势来为我实时报告所有侵蚀体的位置和人群撤离情况,记住,不论我发生了什么遇到了什么,没有我的命令你都不可以越过我的位置向前。” “明白……我、我会听从直子的安排的!” “好好利用你的武器,这是代理人最大的力量,试着去感受它,让它成为你的一部分,你与它所经历的每一场战斗都将会令你变得更为强大。” “嗯……” “那么,我们要下去了,现在,进入同调。” “好、好的!” 雪奈轻轻闭眼,屏住呼吸,银芒闪烁间,她身上的装扮已经换了一个模样,水晶一般的沉甸甸的长弓出现在她的手中,像是冰雪、又像是水幕一般的裙装在她的身上显现,水蓝色的秀发即便在夕阳即将完全消失的现在也像是湖底的明月一般熠熠夺目。 “比第一次要更熟练了,记住这样的感觉。” “嗯……” 雪奈点点头,说话间,银芒涌动,艾芙尼尔也进入了放逐姿态。 在雪奈的眼前,柳濑直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比自己还要矮一个头的银发小女孩,“Ephnel”,进入放逐姿态之后的艾芙尼尔一口气变得稚嫩了许多,这不仅仅只是体现于她的脸颊和嗓音,身材也是除了胸丶部以外的地方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缩水,导致原来紧紧扣在腰间的腰带因为腰肢突然变得细弱而一口气从腰部上滑,直直地卡在了艾芙尼尔的两团凸起的下方,浮现出像是用力捏住气球一般的深深的勒痕。 艾芙尼尔微微扯了扯嘴角。 这样的情况她不是没遇到过,但此前的时候她都是一个人,也只需要承载她自己一个人的重量,而现在却要同时承受住两个人的体重,虽然以她代理人的身体来说,这样的程度还不至于会痛,可是那种地方被紧紧勒着,让她感觉异常古怪。 以前对那种异样感没有太多想法,但昨晚被雪奈给揉过一遍之后,这样的异样感觉立刻就变得暧昧起来了。 艾芙尼尔眼神微妙地抿抿唇,扫去脑海里一瞬间闪过的旖旎。 眼神立刻再次变得空明,艾芙尼尔看着脚下几十米的楼顶,大声说道。 “解除翼装,进入战斗!” 说完,她与雪奈同时按下腰间(胸口)的按钮,咔哒一声,全身的扣带同时弹开,在雪奈轻声的惊呼声中,二人笔直地向下坠落而去。 …… ———————————— 艾芙尼尔抱着雪奈,二人快速地向下坠落,然后在某一刻,艾芙尼尔的脚下出现一片有如月光一般的银色光斑,艾芙尼尔借此急速地消减掉一部分下落的趋势,然后撤掉光斑,继续坠落。 凭借“阶梯”,艾芙尼尔调整着自己下坠的速度和方向,她的目标是一个巨大的平面建筑上。 那里是一座足有三十米高的指挥塔,设置着大量的设备,站在塔顶的边沿看去便能看清大片范围内发生的一切。 对于Fifina来说,那种视野开阔的位置是上佳的作战点。 但此时,塔顶却已经被一只足有一辆越野车大小的侵蚀体所占据,那是一个有着粗壮巨足,拖着长长尾巴的半直立行走的怪物,它似乎也早早地发现了艾芙尼尔和雪奈这两个人类的身影,正露出漆黑的尖牙向着她们尖啸。 雪奈紧张地看着那只侵蚀体,耳膜传来那刺耳的吼声,眼看她们和侵蚀体的距离快速缩短,她不自觉地紧紧搂住了艾芙尼尔。 “作为Fifina,你首先要确保的事情是自己作战点附近的安全,这样才能更多地发挥你的作战力。” 艾芙尼尔紧紧盯着那只侵蚀体,控制着下落的角度,说道。 “现在,在我们落入它的攻击范围之前,尽你所能向它攻击。” “嗯、嗯!” 艾芙尼尔紧紧搂着雪奈的腰,而雪奈则深吸口气,紧紧盯着那侵蚀体,勉力地克服着心底的害怕,同时用力张开手中的长弓。 并不需要搭弓上箭,随着弓弦的张开,一只闪烁着湛蓝色的透明箭矢浮现在雪奈的指间,随着雪奈的一呼一吸而缓缓起伏。 雪奈调整着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此时她的手心已经渗出汗末,但她目光凛然,笔直地瞄准着侵蚀体。 …… ———————————— 103、白燕与爱夏 侵蚀体也直直地望着她们,等待着她们落下,像是等待着猎物送入口中的巨蛇,虎视眈眈地张开爪牙。 银芒闪烁,艾芙尼尔脚下再一次踏上“阶梯”,二人下坠的身形出现一瞬间的停顿,雪奈在这一瞬间眼神微凛,屏住呼吸,同时倏地放开了弓弦。 空气被刺破,刺耳的音爆在身前炸响,锋利的风压拂起雪奈的发,像是针一般刺在雪奈的脸庞,刹那间,耀眼的蓝白色弓矢如同流星一般一闪而过,灼目的光亮没入侵蚀体的手部,然后轰然炸开,在侵蚀体凄厉的吼声中,蓝白色流星将侵蚀体的整条手臂连同它后方的建筑都彻底洞穿,狂猛的飓风将碎石吹飞得到处都是,只是眨眼间,那湛蓝的箭矢就已经消失在了漆黑的远方。 到底是能量耗尽湮灭了,还是超出了视野的极限看不见了,雪奈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不可思议的一箭是她发出的攻击。 艾芙尼尔也颇有些诧异地看了雪奈一眼,在心底暗自将雪奈的这一击与楓鈴诗音所发出的攻击进行了比较,结论却是:抛开精度和技巧不谈,雪奈的这一箭里面所蕴含的秩序能量远高于楓鈴诗音。 虽然对付一个中型侵蚀体消耗这么多的能量是不明智的策略,但对于代理人来说,能一次性调用能量的多少直接决定了她的上限,就拿艾芙尼尔来说,她能一击击落“鲸”型侵蚀体,但换做其他代理人就不行,这就是“上限”的差距,在实战中,往往这样的差距就足以决定生死了。 艾芙尼尔压下心底的思绪,将目光放在眼前,她忽然向雪奈问道: “你是打算射向它的胸口的位置的吧?” 此时艾芙尼尔和雪奈稳稳地落在了高塔上,她们与侵蚀体相隔三十米的距离。 “嗯……”雪奈点点头,“非常抱歉……没有做到……” “代理人本身就具有对所持有的秩序武器的高度适性,同时因为身体素质的增幅而令这一份优势变得更得心应手,但这并不意味着代理人不需要训练,作为初次的战斗来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艾芙尼尔简单地对雪奈的第一击做出评价。 “虽然没有射中它的心脏,不过就结果而言还不错。雪奈,你要记住,侵蚀体的弱点并不是和我们人类一样都集中在心脏或是头部,如果不能一击将其杀死,那么优先破坏它四肢的机能来达到削弱其进攻能力的目的是一个非常适用的战斗策略,而对近身战斗弱势的你来说,这种攻击策略更是尤为重要,你应该多多练習。” 艾芙尼尔其实并不会用弓,她告诉雪奈的战斗策略全都是从楓鈴诗音身上看到的,对于雪奈这种初学者来说楓鈴诗音在日积月累的战斗中积累的经验能提供非常巨大的帮助。 而此时,侵蚀体一下被削去了一只手臂,发出刺耳的凄惨怒吼,笔直地冲着艾芙尼尔和雪奈的方向奔来。 雪奈被侵蚀体的怒吼吓到,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不要怕,继续向它发出攻击。” 艾芙尼尔细嫩的声音在身边传来,雪奈心下定神,深吸口气,再次开弓。 但不知道是因为过于紧张的原因还是其他,这一箭射偏了,堪堪从侵蚀体的身侧掠过,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雪奈心底咯噔一下,此时侵蚀体距离她们已经不足十五米,她慌张地再一次拉开弓弦,但身侧传来了艾芙尼尔的声音。 “这个距离对你来说已经很勉强了,接下来交给我。” 说着,艾芙尼尔向快速冲来的侵蚀体迈出脚步,银芒闪烁间,一支闪耀着银白月光的长枪出现在她面前,被她单手握住,然后猛然冲出。 在雪奈紧张的注视中,艾芙尼尔脚下的地面被巨大的力道踩塌,泛起裂痕,艾芙尼尔和侵蚀体的接触就在一眨眼间。 这一瞬间,侵蚀体高高扬起尾巴,尖爪迅速落下,而艾芙尼尔枪尖刺地,身体借势倒翻像是撑杆跳一般跃起,在爪尖到来的同时手中的长枪已经离开了地面,倒立在空中的艾芙尼尔脚底银芒闪过,身形旋转的同时猛地向侵蚀体冲出,银色的长枪从腰间回旋而过,带着破开一切的巨力狠狠地劈在侵蚀体头顶。 一声轰然炸响,碎石飞溅,雪奈几乎能感受到脚下传来的震颤,再去看时,艾芙尼尔已经将长枪收在了背后,留下几乎被洞穿的破碎不堪的地面向她走来,身后渐渐升起了被“放逐”后留下的星光。 雪奈差点看得呆了。 …… ———————————— “侵蚀体没有和我们一样的肉体与血液,仅仅只是破坏其部分肢体并不一定能将它杀死,消灭侵蚀体的关键是秩序力量的运用,这一点你得在战斗中慢慢感悟。” 艾芙尼尔收回长枪,对雪奈说道。 雪奈点点头。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作为代理人来说还有很多需要学习和训练的地方,不仅仅只是对战斗技巧的熟练和对战术策略的把握,还有对代理人独有的秩序之力的掌控。 其他的代理人,已经能非常熟练地利用代理人作战任务专用的道具,能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就能理解艾芙尼尔的任务指示,能独当一面地解决好几只侵蚀体,配合着秩序之力能发挥出强大的战斗力。 像是“阶梯”或是“武装召回”这样的基本能力,所有人都会,唯独雪奈还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她现在的唯一依仗就只有自己手中的弓,但若是遇到好几只像刚才那样的侵蚀体的围攻的话,她立刻就会陷入险境。 这就是训练和战斗经验的差距了。 想要作为姐姐的助力站在姐姐身边,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还有至少七个侵蚀体吗……”艾芙尼尔并不知道雪奈心底在想什么,从她们降落落地一直到放逐掉一只侵蚀体已经过去了半分钟,从下方传来了侵蚀体沉闷的野兽一般的嘶吼,还有避难警报的长鸣。 “现在我们的任务正式开始,这里的视野很开阔,对你来说应该算是方便的条件,你就在这里实时向我报告战场情况,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可以尝试对我进行支援。” 艾芙尼尔在手环上摁了几下,看向不远处,然后拿出一把造型有些夸张的手枪递给雪奈。 雪奈愣了愣。 “我需要这个吗……” “这是信号枪,不是杀人用的。” 艾芙尼尔解释道,将信号枪塞到雪奈的手中。 “接下来我要去援助这里的人撤离,但我们的通讯未必能一直保持畅通,所以,如果遇到危险你就用它对着天空开一枪,我会收到信号的。” “嗯……” 雪奈紧张地点头,将信号枪紧紧握在手中,看得出来,她其实很害怕。 艾芙尼尔看着沉默的雪奈,轻抿着唇,鬼使神差地,她凑到雪奈的身前,双手牵住雪奈的手指的同时,轻轻踮起脚尖,轻轻闭眼,在雪奈的唇角留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雪奈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然后她看到艾芙尼尔举起手,在她的头顶揉了揉,冲她露出微笑。 这一幕似曾相识,四天前的某一刻,艾芙尼尔也是以这样的目光看着她的。 雪奈一直在想,姐姐还是“哥哥”的时候,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和自己道别、离开家门,然后去与侵蚀灾害战斗的。 现在她似乎有些理解了。 “姐……” 雪奈微微抬手,又顿了顿。 艾芙尼尔没有说什么,退后两步,然后头也不回地迈开脚步,高高跃起,从高台上跳下。 下一秒,她的身影便出现在十几米开外的空中,脚下银芒闪烁,又再一次跃出。 雪奈站在原地,望着艾芙尼尔的背影,攥紧了手中的长弓。 …… ———————————— 另一边,白燕与爱夏也刚刚投入战斗。 与艾芙尼尔和雪奈不一样,白燕与爱夏并没有选择分头行动,而是直接向着人群密集的位置降落下去,合力迎击追击而来的那一只大块头侵蚀体。 此时,侵蚀体周身已经出现了数道可怖的伤口,清冷的寒光随着爱夏和白燕的合力挥击不断地在侵蚀体的身上留下更多的伤痕。 侵蚀体的手部没有指头,是如镰刀一般的漆黑刀刃,它愤怒地横挥一击,试图将攻击它的二人逼退。 但白燕在此时却猛然向前一步,挡在爱夏的身前,大声喊道: “我来招架!” 白燕的秩序武器是双刀,与橘沙羅一样是比较少见的双手都持有秩序武器的代理人之一,而爱夏为直刀。 她回转身体,横向迅猛地一刀砍出,明亮的火星在她与侵蚀体之间炸开,但她的力量并不及眼前的巨大怪物,刀身很快倾斜开来。 不过她并没有退开,她的这一刀是劈在镰刀刃的侧面,目的是将刀刃的着力点偏移,而她的另一把刀在这时候立刻从手臂前架起,身体微沉,以一个非常精妙的角度迎上怪物的镰刀,竟然就这样将镰刀引向了空中。 巨大的侵蚀体因为刚刚挥出一击而没法收力,手臂也跟着高高扬起,趔趄地后退两步,这个时候它的胸前已然没有了丝毫防护。 同样的,白燕强行架开怪物的攻击,现在也是旧力才褪,新力未生的时候,没法趁此机会做出攻击。 但一直伺机守在白燕身后的爱夏不一样,她眼睛微眯,早已经做好了攻击架势,在白燕让开身形的一瞬间便如箭矢一般倏地冲出,向着中门大开的怪物迎面攻上。 直刀改为双手握住,提至肩头,在接触侵蚀体的一瞬间合力劈出,一刀便将侵蚀体的胸口破开一个巨大的刀伤,然后她迅速地收到回腰,又转身前踏,再以全身之力回身劈砍,彻底将侵蚀体拦腰切断。 但侵蚀体并没有就此死去,那硕大的身躯还保留着活力,它扬起镰刀,发疯一般地怒吼着,再次砍下,爱夏侧过刀刃,将镰刀的攻击斜斜地架开,让攻击落在她身侧,深深地陷入地面之下。 “真昼!” “我来了!” 她大声喊了一声,身后手持双刀的少女高高跃起,落在那巨大的镰刀上,她手中的双刀寒芒闪烁,顺着怪物的手臂笔直向前奔去。 怪物此刻也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挣扎一下想要抽回镰刀,可这时候爱夏猛力地回身一脚将刚刚动弹的巨大镰刀再次压死,这时候白燕已经冲到了巨大侵蚀体的脑袋前。 …… ———————————— 104、可疑 “去死吧!” 两道清冷的白光一闪即没,侵蚀体的头部从肢体上消失,不再动弹了,随即,化作无数星光飘散。 “第一只搞定!” 松了口气,白燕从渐渐消散的尸体上跳下,来到爱夏身边。 她们的身后,是还没来得及撤离的“防线”的工作人员,他们刚才已经被逼到了角落,无路可逃,那时候白燕和爱夏赶到救了他们,此刻他们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们,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这里交给我们,你们快撤离这里。” 二人相视一笑,对那些人说道。 …… ———————————— 爱夏和白燕二人合力打倒了最大的一只侵蚀体后,立刻就转身分开行动,各自前往其他位置进行增援。 这一次出现的侵蚀灾害只不过C到B等级,这个等级对拥有担任代理人近一年时间经验的她们来说根本无法造成什么威胁,每一只都干净利落地解决了。 空气中传来远处的避难警报声,此时,白燕刚刚解决视野里最后一只侵蚀体,身侧倒下的侵蚀体尸体渐渐化作光斑,她则是四周望了一眼然后打开耳麦联络爱夏。 “爱夏,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这边的三只已经清理掉了,我正在和这里的负责人联络,寻找有没有遗漏的目标……” “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你呢,有没有被伤到?” “没有,我这边小菜一碟,啊对了,我这边其实有五只,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数漏掉的,总之,我也顺道解决了。” “咿?竟然会有遗漏两只吗?” 爱夏的声音有些诧异。 她们在降落到地面之前就已经将这里的侵蚀体的情报进行了整理,当时她们数出的侵蚀体数量为七只,除开合力放逐的那一只比较巨大之外,其他都是个体较为小的,正好二人每人负责三只,分头行动。 但白燕这边却出现了五只。 理所当然,有时候因为视角被遮蔽的原因,代理人也偶尔会遗漏掉一个不显眼的目标,但遗漏掉两个的情况还是非常罕见的,这相当于22.22%的误差,已经是足够干扰决策程度的失误了。 “总之,我已经将这边的清理完毕了,我们去降落点旁边的那栋楼集合吧,再搜索一下还有没有遗漏的。” “嗯!那你请小心一点……‘防线’是堺碑系统的一环,侵蚀体出现在城区就算了,竟然直接从‘防线’的里面出现,我担心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会发生。” “放心吧,那么待会儿见。” 耳麦里沟通完毕,白燕四下又看了一眼,向着约定的地点快速奔去。 白燕和爱夏是同期加入组织成为代理人的,作为代理人来说她们年纪相仿,作战经验也不相伯仲,很快就成为了朋友。 其实单论战斗力来说白燕要稍胜一筹,但白燕性格较为大条,有时候会比较鲁莽一点,在这方面爱夏成为了一个很好的调和剂。 代理人并没有“分组”或是“分队”一说,比如,艾芙尼尔虽经常与菲菲娜一同行动,但这并不是表示艾芙尼尔与菲菲娜就是同一队的代理人,艾芙尼尔也经常会单独行动或是与其他代理人一同出勤,菲菲娜也有独自出任务或是协助其他人的时候。 也就是说,代理人出任务时的队友人选并非是严格固定的,组织会根据每个代理人的定位不同以及任务的难易度区别来进行适当的调整。 但白燕和爱夏两人却有些特别——她们总是共同行动。 在其他人看起来,她们就是“同一组的”。 要说为什么的话,自然与二人间长时间相处下来的默契有关,她们之间有一套配合进攻的手段,能让二人的合力进攻发挥出超过1+1=2的优势,极大地提高了她们二人的上限,因此组织也有意无意地总是让她们一同行动。 就在白燕快速地在空旷的行车道上奔跑时,忽然,她视野的角落闪过一个黑影。 “嗯?” 白燕轻咦一声,停下脚步,退后一步向着刚才看到黑影的方向望去。 那是一栋L型的建筑,按理说,现在应该空无一人才对,但虽然只是一瞬间,白燕也非常确定刚才在那里出现了一个人影。 她定睛凝视着,果然,她看到一个人影从侧面出现,似乎正准备离开那里。 “喂!站住!” 白燕拿出武器,冲着人影大喊了一声,人影顿时停住。 她盯着那个人的背影,向人影走过去。 “举起手,转过来。” 她命令道。 人影顿了顿,然后颤颤巍巍地转过身来,是个男人,白色的工作制服脏兮兮的,袖口和腰间还有血迹,胸前挂着工作人员的身份牌。 白燕瞧了他一眼,微微皱眉。 “你受伤了?没事吧?” “没、没事……伤不严重……” 男人似乎有些吃痛地轻轻掩住腰间。 白燕视线落在男人的工作牌上,狐疑道:“怎么没去避难?” “我……” 男人直直地望着白燕,让白燕很不舒服。 他停顿了一瞬,然后开口解释道:“我被侵蚀体追赶着,刚才躲在这里所以……” “侵蚀体?” 白燕微微挑眉。 侵蚀体出现的位置并不固定,有时候会有些人运气很差,灾害发生后侵蚀体正好出现在附近,切断了他们撤离到避难点的路。 那时候,他们只能尽可能自救,分散躲避。 可侵蚀体即便无法看到他们,也会透过侵蚀体独有的方式分辨那些藏起来的人的位置,也就是说,只是单纯找一个地方躲起来不过只是一个延缓死亡的下等策略而已,他们往往还会不时转移藏身地点,争取为自己赢得更多的时间。 只要能等到代理人赶到,他们就能得救,比起一股脑地在街上乱跑,藏起来等待救援的获救几率其实要高得多。 所以在灾害中的确有不少来不及撤离的人会选择临时躲藏,在任务中,这些人是重点援救目标之一。 说到这里,白燕便收起了武器。 “放心吧,我是代理人,我已经将它们全部解决了,” 白燕松了口气,四望了一眼,宽慰道:“现在你很安全,你身上有伤,就快去避难吧。” …… ———————————— 105、偷袭 “现在你很安全,你身上有伤,就快去避难吧。” 白燕说道。 但男人并没有挪动脚步,反而露出一副异样的神色。 “不,还没有……”男子一口否定,他显得非常害怕,声音都有些颤抖,“我刚才还亲眼看到它……” 这时,他突然睁大眼睛,直直地望向白燕的背后,怪叫起来:“啊!它跟来了!!” “嗯?” 白燕警觉地一皱眉,顿时,背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咆哮,她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从建筑的转角后面露出侵蚀体的一半身体。 “啧……竟然还有第六只吗……” 白燕咬咬牙,双刀再次出现在手中,她转过身面向侵蚀体,将男人挡在身后,大声说道:“快离开这里,前往避难点!这里就交给我解决!” 说完白燕便握紧武器,向着侵蚀体冲了出去。 白燕与侵蚀体的距离不过二十来米。 可是,就在白燕将要与侵蚀体发生战斗的一瞬间,震耳的枪声猝不及防地在身后响起。 “砰砰砰——” 连续三枪,在空旷的空气里炸响。 白燕只感觉到巨大又尖锐的力道狠狠地刺在自己的背后,她知道自己的皮肤已经被滚烫的弹头破开,她身体的重心因为这猝不及防的枪击而失衡,而眼前的侵蚀体正高高扬起巨大粗壮的尾部,狠狠地向她扫来。 来不及了——白燕用尽全身的力气,强行翻转身形,堪堪躲开侵蚀体的尾部扫击。 强行调动巨大力量躲避袭击,身体的巨大负荷令白燕的唇角和鼻腔里溢出鲜血——她的肺部已经受创了。 她用力地一刀砍向侵蚀体,但此时的她已经拿不出足够的力道,侵蚀体并没有受到多严重的伤害,而这时她也借力转身,看向身后,她终于看清了向自己开枪的人。 正是那个身穿白色制服的男人。 此时男人双手端着手枪,紧紧地盯着白燕,眼底哪还有一丝紧张和害怕,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白燕忽然明白了。 ——男人身上的血迹,可能根本不是他自己的。 而男人手中的手枪也不是什么寻常货,口径比一般的制式枪械要大,威力不俗。 正因为如此,以白燕身为代理人的强悍体质也在这一刻受了伤。通常来说,代理人的身体防御能力是相当之夸张的,这种枪械命中寻常人能立刻让人毙命,而白燕却在生生扛下三枪之后还能保持行动能力。 但终究是受了伤,白燕此时的力量也已经大打折扣。 “爱夏!!能听到吗!快向艾琳西娅请求支援……这里、这里并不只有……” 白燕试图向爱夏发出联络,但此时男人在些微地调整了肘部之后,再次扣下了扳机。 “砰砰砰……” 一共五枪,将弹匣里剩下的子弹全部倾泻出来。 白燕死死咬着牙关,牙齿早已经被染得血红,背后是三个触目惊心的血洞。 “可恶啊啊!!” 面对男人的攻击,白燕迅速做出反应,翻身躲避其中两枪的同时挥刀斩开一颗子弹。但她的体力下降太多,腹部还是非常不幸地被命中了一枪。 而此时身后的侵蚀体也再次挥出了尾部。 “白燕?你怎么了?你遇到什么了?” 这时候耳麦里传来爱夏的声音,可是白燕已经无暇他顾了。 面对侵蚀体横扫而来的巨大尾部,白燕已经没有了抵挡的力气,堪堪举起双刀挡在身前。 沉闷的撞击声充斥鼓膜,天旋地转,白燕只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不了身体的平衡,她连同身侧的半截墙壁同时被巨大又沉重的一击直接掀飞,身体撞穿了街道对侧的墙体,然后在粗重的承重墙上轰出惨烈的裂痕,然后无力地摔倒在地,双刀也当啷一声落在不远的地方,然后化作微芒消失。 她被扬起的灰尘淹没。 “咳咳……” 白燕勉力地撑起身体,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此时她的背后和胸襟前全都都被鲜血染满。 “白燕!!!你那边怎么了!?” 爱夏也立刻意识到了白燕这边的不对劲,白燕趴在地上,用力撑着手臂,缓缓站起。 “爱夏……快向艾琳西娅请求援助……还有特灾科那边,告诉她们这里发现了疑似‘使徒’那边的人……” 头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她急促地呼吸着,勉力抬起视线,越过被自己撞开的大洞向外望去,透过扬起的尘屑,她看到男人向远处逃跑的背影。 “现在他要跑了……我去追他……” “等等!!白燕!!你一个人……” “没关系……我没事,我不能让他跑了!” “我很快来支援你!” 白燕没有再说话,抛下追来的侵蚀体不管,白燕手中银芒闪烁,双刀再次出现在手中,她拖着受伤的身体向男人逃离的方向奔去。 她毫无疑问受了重伤,但身为代理人,她的身体力量并不止于此。 那个男人,决不能放下不管,而且说不定是非常重要的线索,白燕有这样的直觉。 就在这时,白燕的耳麦里突然出现了第三者的声音。 “白燕,我命令你停止追击,向爱夏的方向撤退。” 突然出现在耳麦里的第三者令白燕微愣。 这个声音很耳熟,但一时间她却想不起来是谁。 “爱夏,你优先保护白燕,然后击杀那个侵蚀体。” 那个声音继续命令道。 “等、等一下,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白燕咬着牙问出口。 她能分辨出来对面不是艾芙尼尔,也不是艾琳西娅。 这个时候会接入她们的通讯的人,一定就在离她们不远的位置才对,但是她们竟然并不知道还有谁被派来支援。 虽然能接入这个通讯那么就已经证明了对方是自己这边的人,但白燕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此时,对面沉默了一瞬,然后缓缓飘来一个名字。 “真崎雏妃。” …… ———————————— 真崎雏妃的声音白燕还是比较熟悉的,这么一说她也就认了出来,这有些软糯又异常有威慑力的特别声音正是真崎雏妃本人。 可是…… 既然真崎雏妃出现在二人的通讯中,那么也便意味着,真崎雏妃就在离她们不远的某处,也就是说,真崎雏妃来到了灾害战场里。 一想到自己的司令就在附近,白燕有些噎住了。 这一次行动是特灾科全权接手的,白燕可没想过会在这里和自己的司令相遇。而且,再怎么说现在的总指挥是不死原绫华,战场指挥是艾芙尼尔和艾琳西娅,那么真崎雏妃下达的命令她到底是执行好还是不执行好? “这是给你们的命令,你已经受伤了,”真崎雏妃的声音在耳麦里传出,“这一次的任务到此为止,和爱夏汇合之后撤离这里,外面会有人接应你。” “可是……” 白燕并不知道真崎雏妃到底是怎么得知自己现在的状态的,也不知道真崎雏妃现在人在哪里。她只是凭着自己的想法说道:“那个人他很可能是‘使徒’那边的人,我认为不能这么放他走……” “他逃不掉的,你不用担心。” “唔……” “好了,爱夏,白燕就交给你了。” 说完真崎雏妃就断了通讯。 “是……” 对于现在的情况爱夏似乎也有些懵,声音充满了不确定。 但真崎雏妃这么说了,白燕和爱夏也只能选择听从真崎雏妃的命令。 白燕躲开追击而来的侵蚀体,登上不远处的楼顶,在这里为自己争取更多时间,同时也是想要能不能看到那个逃跑的男人的身影。 代理人的日常训练内容有很多,并非全部都是针对侵蚀体而设计的。 因为代理人的职责的特殊性,难免有时候会出现盯上她们的家伙,或者说,有时候代理人也需要出勤一些其他任务,那么对人战斗机巧便是必不可少的。 拜此所赐,白燕在男人和侵蚀体的两面夹击之下保住了性命。 但她受了伤,这一次的任务她已经没法再继续下去了。 白燕望着远处快速跑来的爱夏,叹了口气。 …… ———————————— 106、猜测 一处建筑屋内…… “司令……” 四野见奈美一身紧身战斗服出现在真崎雏妃的面前。 夕阳的余晖已经尽数没入地面之下,视野所及,如果没有灯光的衬托便只剩下漆黑一片。 这对代理人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但对她们这些普通人来说就是最大的阻碍,如果没有夜视装置那么就和瞎子差不多。 但同时,这对真崎雏妃所盯上的男人也是一样。 四野见奈美的身上携带着枪械、滑索、通讯设备、照明和辅助信号标识……等等,非常齐备,是标准的特战武装配备。 和四野见奈美这一身与特灾科特战武装相仿的制式装备不一样,真崎雏妃仍旧一身军服,甚至军帽都没摘,身上最显眼的装备就只有两把手枪。 但若是熟悉她的人就会知道,她的靴子是特制的,而且袖管里、腰间还有大腿两侧都绑着束带,那里藏着她的其他武器。 虽然一直以来都颇有异议,但这就是她的作战风格。 真崎雏妃已经二十几岁了,外表看上去还是和一个初中生没什么两样,给人看上去的第一感觉与一个软弱无力的小女孩没什么区别,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的作战能力很差,相反,她在近距离格斗和枪术方面异常强悍。 “嗯。” 真崎雏妃看了四野见奈美一眼,迈开脚步。 四野见奈美赶紧跟上。 “那个……司令……” 四野见奈美有些踌躇地问道:“这里发生的事情艾芙尼尔还不知道,如果您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艾芙尼尔那边也一定会遭遇到对方的伏击,我们就这样放任不管真的不要紧吗?” “我已经派人过去了,但你也知道,我们现在送消息过去还需要时间,我认为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真崎雏妃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而是简单地分析着现况。 “不过你应该放心。你比我更了解她,你也知道她的能力,只有她在我才能放心,我特地将艾芙尼尔调遣过来这里,本意就是如此。” 艾芙尼尔被称为西京市代理人的“首席”,这并非夸张的说法,事实上,比起白燕和其他代理人来说,艾芙尼尔的实际战斗力可以称得上是“异常”。 不论是肢体力量、反应能力、能量调用率以及持续战斗时间来说,艾芙尼尔都是独一无二的,艾芙尼尔有着远超其他人的战斗力水平,能做到其他人无法做到的事情。 对真崎雏妃来说,艾芙尼尔是“王牌”,打出这张牌,便意味着将大部分的胜算压在了她的身上,这是真崎雏妃对艾芙尼尔的信任。 “如果对方不知好歹地遇上她,那就祝愿他自求多福吧。” 见真崎雏妃这么说,四野见奈美心底虽还有些担心,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的确,就算现在这个时候她们派人离开这里去通知外面的人支援艾芙尼尔,时间上也完全来不及,比起考虑那边的事情,现在她们更应该将重心放在那个疑似使徒那边的人员身上。 空气陷入沉默,只有二人的脚步声。 “白燕她伤势如何?” 突然,四野见奈美听到静悄悄的空气里传来的真崎雏妃的声音。 她看向身边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长官,思索片刻,回答道:“以代理人的身体素质,白燕不会有什么事情,但她现在的伤势已经不适合继续执行任务了。” “嗯……” 真崎雏妃点点头,又说道:“你觉得,那个男人明明有机会杀死白燕,或者说,至少还有将白燕彻底重创的机会,他为什么要逃走?” 听到真崎雏妃的发问,四野见奈美脚下不停,嘴里却踌躇了一下。 “因为……他害怕白燕临死反扑?” 如果站在对方的指挥者的角度来看,一个普通人的性命能换掉敌方的代理人的性命或是重伤,这毫无疑问是非常划算的战术。 但对于那个男人来说显然并非如此,如果他怕死,那么面对还留有最后一战之力的代理人,逃跑是最稳妥的选择。 “我认为并非如此。” 真崎雏妃说道。 …… ———————————— “或者说,他留有陷阱,他逃跑其实是故意为了引白燕去追杀然后将白燕引进陷阱里反制解决掉?” 四野见奈美又猜测道,但立刻就被真崎雏妃反驳了回去。 “那么,万一白燕没有按照他的逃跑路线追击,而是选择另寻他路的话怎么办?或者说,如果白燕没有追击的打算,亦或者,派出其他人追击怎么办呢?” 对代理人来说,并不存在“路线”这一说法,她们在战斗中只会思考最有利或是最方便的前进路线,很多时候为了保持视野的开阔,她们都会以翻越建筑物的方式前进,这样的话,很多陷阱也就没法对代理人生效了,而且需要进行布置陷阱的范围也将一口气变得非常夸张,那种巨大的工程并非一个人能做到的。 四野见奈美本来就一直在想艾芙尼尔的事情,心不在焉,真崎雏妃这下算是问到她了。 “我认为,他之所以会选择逃走,是因为他没有战斗的理由。” “战斗的理由?” “没错。行为都是具有某个目的的,也就是说,为了获得什么,为了达到什么。那个男人之所以会向白燕偷袭,无非是害怕自己的身份被识破而已,虽然当时他有做过身份伪装,但一旦他被送去避难处伪装来的身份说不定会出现问题,为了避免走到那一步,他选择先下手为强。” 真崎雏妃说道。 “自始至终,他的行为模式应该是偏向于‘自保’,不然他最合理的行动路线应该是找准机会伏击白燕,比如狙杀,或者主动出现在白燕的面前靠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取得信任,再借机偷袭,而不是让自己处于那种被动状态。” 那时候白燕并没有彻底信任他的说辞,面对代理人那强大的反应能力,可以说要不是侵蚀体在那时候出现并吸引了白燕的绝大部分注意力的话,他根本没有任何袭击成功的可能。 “‘自保’就是他的理由。可是继续和白燕战斗毫无疑问会陷入风险,他判断认为这不划算,不符合他的期望,于是他逃跑了。可是,这个时候你大概会有疑问吧?——为什么都做到这一步了,偏偏放走了敌对立场上的非常重要的战斗力?哪怕只是补几枪就能将白燕再次重创,这么简单的事情他都不做,而是一心逃走呢?” 真崎雏妃冷冷一笑。 “当然,或许还有其他的理由,但我的猜测是——他在这里出现的任务完全只是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 四野见奈美微微沉吟,对真崎雏妃的说法感到一丝后知后觉的冷意。 …… ———————————— 107、暗器 如果说真崎雏妃的猜测是对的,那么很显然,对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真崎雏妃继续说道: “削弱我们的战斗力不是他的任务,换句话说,不论白燕生或者死,他只要完成了自己的任务,那么他们的整个计划都必定会成功。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自从我们来到这里之后,唯一出现的可疑的家伙就只有这么一个?如果我们获得的情报是完全正确的,那么除开他以外的其他人呢?难道都在艾芙尼尔那边?我可不认为,他们筹划的计划就是为了针对艾芙尼尔展开的围杀行动,先不说能不能成功了,我单纯认为这种报复性的行为没有丝毫意义,对方的指挥官能让我们吃这么大亏,手中也掌握着我们所没见过的技术,定然不是什么肤浅之辈。” 说话间,真崎雏妃和四野见奈美来到了建筑外。 一眼望去,没有被灯光照射到的地方尽皆是一片黑暗,但若是退身来到黑暗中,视野又仿佛稍稍回归了一些。 这时候,耳麦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司令,我找到他了!” 她和四野见奈美对视了一眼,然后在黑暗中隐去了身形。 …… ———————————— 男人穿着一身染了血的白色工作服,鬼鬼祟祟地躲进建筑内,在墙角蹲下。 他喘着气,一路奔跑让他体力有些下滑,但对于久经训练的他来说这点体力的损失不算什么。 他小心地四顾了一眼,将一个金属盒子拿出来,打开。 几颗奇怪的黑色晶体出现在眼前,即便是在漆黑的夜晚,这些晶体都仿佛闪烁着漆黑的微芒,尤为慑人。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颗,放置在墙角,然后合上盒子转身就走。 建筑物的出口灯光明亮,他谨慎地向远处看了一眼,然后来到窗口,可正准备翻窗离开,一个声音出现在他的背后。 “喂,大叔,你是不是掉了什么东西?” 声音近在咫尺,离他的距离甚至不过半米。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令男人心跳都差点漏了一拍,冷汗一瞬间浸透了他的背,头皮都像是被泼了辣椒水一般炸开。 他一直都在关注周围的动静,他非常确定,自己身后本没有任何人才对。 “谁!?” 虽然确实非常意外,但多年来的训练让他立刻分清了现状,立刻压下心底的动摇,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抽出匕首回身一刀,可身后的身影后退一步,非常从容地躲开了他出其不意的一击。 此时,借着微弱的光,男人也终于看清了身后的人,那是一个身高才堪堪到他胸口的小女孩。 但,不是普通的小女孩,因为她身上的军服怎么看都不是什么伪造品,这个小女孩即便是面对他手中的刀也没有丝毫害怕的表情,刚才的规避动作也绝非一般人能做到,而且,她的腰间有枪。 “你是谁?” 男人谨慎地问,同时快速地扫过周围。 在他视野所及的范围内并没有看到其他人,或者说,如果有人也应该是还在隐藏状态,没法及时援助过来。 他不动声色地微微偏移身体,利用女孩视线的死角将另一只手缓缓伸向腰间。 “我是谁你都不知道?情报做得也就一般般嘛,真想不到你们这种二流选手是怎么混进这里来的?还是说……你在试图回避什么?” 女孩诡谲地笑了笑,露出可爱的虎牙。 “对了,你掉了一个东西,我很好奇这是什么,能告诉我吗?” 这时,女孩抬起手,指间正捏着一块漆黑的晶体。 男人瞳孔一缩,脚步下意识地向后挪动一步。 “看来你很害怕?不过别紧张,如果我的观察没错的话,这东西应该还有至少二十秒才会发挥作用吧?”女孩咯咯轻笑,“还有二十几秒才会爆炸的炸弹都能把你吓成这样?你是不是还没碰过手榴弹啊?” 面对女孩的嘲讽,男人直皱眉。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谨慎地注意着四周,同时手中轻轻扣住了枪。 “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你脖子上的肌肉早就把你暴露了。” 女孩说道。 但男人已经没有丝毫多话的打算,他倏地拔出手枪,瞄准女孩,扣下扳机——训练有素的他,这个过程只花了半秒不到,可在他扣下扳机的瞬间,两声枪响突然在空气中炸开,耀眼的火光顿时将漆黑的走廊照亮。 他手中的手枪脱手飞出,连他的手腕也脱了臼。 “什……!?” 他惊异莫名。 在他开枪的前一瞬间,女孩比他更早、更快地拔出了手枪,并一枪打掉了他手中的枪。 而另一声枪响,则是他的手枪脱手时被扣动的,完全没有命中女孩。 他吃痛地捂住手腕,这时候,毫无声息的,他发现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拳向他的喉咙挥来,隐隐约约的,他看见了女孩袖管内闪烁的寒芒。 暗器!——他立刻做出了判断。 他此刻已经一丁点也无法轻视这个女孩了,而是以全身的力量奋力偏开即将被划破的颈部,同时出掌,试图格开女孩的攻击。 以他的身高优势,这种反击本应立刻非常适用才对,可女孩却异常轻巧地化拳袭为肘击,不和他硬拼,只是如纱一般在他的臂膀上擦过,然后迅猛地合身向前一步,一掌推出,在他的胸口留下一个血窟窿。 下一刹那,他的手臂也传来一阵刺痛,紧接着鲜血狂喷。 又是暗器!——他死死地睁大眼睛,咽下喉咙深处泛起的血腥味,忍着手臂的剧痛快速一脚踢出,试图以此和女孩拉开距离。 但迎接他的,也是女孩高高抬起的一脚,后发先至,准确地命中了他的腘窝,并破掉了他的重心,而且,再一次给予了他刺骨的剧痛——他的腿部再次多出了一条深可见骨的血淋淋额伤口,他后知后觉地向女孩的靴子看去,那靴子的上的刀刃泛着诡异的血红色,在夜色下闪烁着寒芒。 腿部被重创的他来不及稳住身形,噗通一声单腿跪下,随着鲜血的快速流逝,他额头的冷汗也再也掩盖不住。 只是两招,他就已经被废了一半。 “啊,快没时间了,爱夏,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这时候,他听到女孩的声音,然后看到女孩将手中的晶体向窗外扔去。 “你……” “我大概能猜到那是什么东西,所以就不劳烦你说明了。” 女孩静静地说道,从口袋里拿出手帕,一丝不苟地缓缓擦拭掉袖管底下的刀刃上留下的血迹,然后嫌弃地扔掉,连看都没看男人一眼。 “我来这里,是因为我有想要确认的事情,我还以为我亲自出现一定会有人上钩,结果……你真的就只是一个人?那么我就直说了吧,现在你可以选择,主动一点把你们的任务全盘托出,还是说……就在这里体会一下生不如死的感觉?” 女孩恶劣地一笑。 “我的手下被你打伤了,你可不要以为我会让你好过哦。” …… ———————————— 108、战况 另一边—— 艾芙尼尔还并不知道真崎雏妃出现的消息,同时,因为侵蚀的影响,她们二人还没有办法与不死原绫华和艾琳西娅取得联络,所以对于白燕和爱夏那边所发生的的事情一无所知。 现在的雪奈还缺乏经验和训练,没法独自面对侵蚀体进行战斗,所以艾芙尼尔和雪奈进行了分工,雪奈在视野开阔的高塔上负责监视现场情况告知艾芙尼尔和支援攻击,艾芙尼尔则负责将出现的侵蚀体一一清除。 但逐渐的,雪奈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直子……侵蚀体的数量好像又增加了……” 雪奈站在高塔上,手中紧紧握着武器,担忧地望着突然产生异动的方向。 那里出现了一只她没有见过的侵蚀体。 从她所站的位置向下望去,这片区域尽收眼底,除了少量视角的盲区之外,哪里有人需要援助,哪里出现了侵蚀体,她都能第一时间发现并将情报转告给艾芙尼尔。 可是原本所认为的七只侵蚀体早已经被消灭,后来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似乎多出来一只,艾芙尼尔才刚刚将之放逐,现在又出现了一只。 这样脱离把握的情况让雪奈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能力来。 难道是自己数错了? 是自己非要跟着姐姐过来,结果不但战斗帮不上什么忙,就连基础的情报处理工作都做得一塌糊涂,好像什么都没做好,让雪奈感到无力。 “又出现了?这是第九只了吧?” 没多久,耳麦里传来艾芙尼尔的声音,比起雪奈的紧张和担忧,艾芙尼尔没有表现出什么起伏。 可艾芙尼尔越是这样,雪奈反倒越是会胡思乱想。 她现在担任着作战员的工作,身为作战员,如果给出去的却是有无数漏洞的情报,那么对战场的影响自然可想而知。 艾芙尼尔根据她的情报来调整作战策略,可若是因为情报的疏漏而最终导致艾芙尼尔计划出现差池而受了伤,那样的结局雪奈想都不敢想。 说到底,最初非要跟过来的人也是自己,若是什么都做不到,却成了包袱,那么雪奈根本没法原谅自己。 所以此刻的雪奈比面对侵蚀体时还要紧张。 “把它所在的位置告诉我。” “这一次是在二号区域内。” 雪奈非常仔细地对照着电子手环上的地图,然后抬起视线,再次确认了一遍。 “二号区域北侧,这附近……没有人员需要撤离。” “这个地方……我记得我十分钟前就在那里。” “没错……当时直子已经把那里的侵蚀体清理掉,还让人群顺利疏散了,可是……现在又出现了侵蚀体……”雪奈有些难过,低声说着,“可能……是我漏掉了吧……” “不,我认为不是我们的情报漏掉了这一只,而是,它的的确确是后来出现在那里的家伙……” “哎?” 艾芙尼尔正追逐着侵蚀体而去,根本没有注意到雪奈语气中的变化,只是单纯地做出解释。 “具体的情况我还无法彻底肯定,总之,我再过去一次。雪奈你留在那里继续观察,若是哪里又出现了侵蚀体,你多留意一下,看看附近是不是有什么异动,或是有什么行为可疑的人,不论有什么发现都尽快告诉我。” “嗯……” 说完二人便暂时切断了通讯。 …… 此时,艾芙尼尔正快速地在楼顶上奔跑,纵身跳跃,借着“阶梯”稳稳落在一座信号塔的顶端。 这里的视野不及高塔上开阔,但只是观察周围千米距离内还是绰绰有余,很快,她便发现了目标——在目光所及的尽头,一个匍匐在地面扭动着身体缓慢前进的侵蚀体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似乎没有感知到人类的气息,正漫无目的地向前爬动。 现在人群的撤离工作已经基本完成,艾芙尼尔反而没有急于去讨伐这个巨大的鳄鱼一般的家伙,而是凛眉观察着。 在一次灾害中,所出现的侵蚀体理应是数量固定的,这是常识。 但这一次却出现了“例外”,这毫无疑问是敌人的手笔,如果敌人是“使徒”这样的家伙那么出现这样的异常情况反倒才是正常,最近的三次侵蚀灾害让艾芙尼尔无法以以往的经验来武断地进行判断。 可是,艾芙尼尔一直跟着侵蚀体,观察了侵蚀体足足三分钟都没有见到任何特别的异常,只是因为对电流能量有所反应而破坏了一些电路设备,除此之外便一直在慢悠悠地移动。 就在艾芙尼尔正准备尝试其他的想法时,耳麦里忽然传来雪奈的声音。 “直子,又出现侵蚀体了……这一次是在二号区域的东部,职工宿舍区。” “这一次是那里吗?” 艾芙尼尔微微沉思。 “大概二十分钟的脚程吗……若是小跑过去兴许还要更快一点……从第九只到第十只出现的时间是……” 如果假设侵蚀体的出现是人为的,那么按时间差来计算的话,从第九只侵蚀体出现的位置去往第十只出现的位置所需要耗费的时间恰恰好能和二者出现的时间差对应上。 艾芙尼尔不相信这样的巧合。 顿了顿,艾芙尼尔说道:“好,看住它,我很快过去。” “嗯!” 说完,艾芙尼尔纵身跃下,快步向百米外的侵蚀体跑去。 侵蚀体这时也发现了艾芙尼尔,试图扭过笨重的身体向艾芙尼尔发出攻击,但艾芙尼尔根本不等它转身的机会,借着“阶梯”高高跃起,凌空回转身形,而长枪也绕过身体,凭借身体旋转的力量积蓄力量,然后猛地掷出。 银色的光如流星坠地,刹那间地面颤动、碎石飞溅,沉闷的巨响以侵蚀体所在的位置为中心炸开,一层层烟尘如巨浪一般排开,然后收拢,向着空气中升起。 烟尘后面升起片片斑驳星光,艾芙尼尔只看了一眼便踏过“阶梯”,调转身形向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就在这时候,雪奈的声音再次在耳麦里传来。 “直子,在侵蚀体出现的地方附近,我发现了一个人……” …… ———————————— 109、追踪 “人?” 艾芙尼尔微微蹙眉。 “是什么人?” “看起来是……这里的工作人员?”雪奈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她顿了顿,似乎在进行观察,然后说道:“距离太远,但的确是穿着这里的工作服,除此之外就看不太清楚了……不过说起来,直子,我记得那里的避难工作已经结束了才对……” “有漏掉的也不奇怪,有时候也会有运气不好与撤离队伍脱节最终只能临时躲避的人。” 艾芙尼尔想了想,说道。 “不过,还是先告诉我位置吧。” “就在宿舍区东边中间一栋楼的后面,正在向北边离开。” “不是避难点的方向啊……北边……北边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不得不说很可疑,总之,我过去看看,暂时帮我盯住他。” “嗯!” 联络再次暂时切断,艾芙尼尔手中长枪消失,她从楼顶冲出,在夜空中快速移动。 侵蚀体会对不少能量种类产生感应,因为这个原因,它们在没有人类作为首要目标的时候,有时也会将各类的电子设备作为候选目标,将线路和设施破坏。 拜此所赐,很多区域的照明设施已经停止运行,夜晚的漆黑逐渐占据了大部分。 不过这对代理人造不成太大的干扰,艾芙尼尔快速地在楼宇间移动,每一次跳跃都非常精准地落在边沿,对于代理人来说,虽然夜晚的视野范围的确会比白昼时要狭窄,但也远比普通人类要强太多了,而艾芙尼尔还能在此之上再次集中力量强化视力,对她来说,现在的黑夜就如白昼一般清晰。 眼看不远处已经出现了侵蚀体的身影,艾芙尼尔从大楼边沿高高跃起,在极高处翻身朝下,随着身形的坠落,她脚下连点,每一次都以巨大的力道将自己下坠的速度提高一分,破碎的阶梯在她身后的半空留下一串璀璨的月光。 越过近百米的距离,艾芙尼尔像是炮弹一般砸下,而侵蚀体也迎着她一爪劈上去,艾芙尼尔回转身形,耀眼的银芒化作长枪横向劈出,与巨爪相触。 通常来说侵蚀体的力量会比代理人要强大,西京市唯一能和侵蚀体角力的代理人只有使用“盾剑”的代理人——艾琳西娅,也就是说,除了她之外,其他代理人的力量在侵蚀体面前都不占优。 但此刻,侵蚀体的巨爪却在艾芙尼尔横扫的一枪生生甩开,同时,艾芙尼尔下坠态势未减,她一脚踏碎阶梯,强硬地将身体扭转,裙子底下,艾芙尼尔修长白皙的腿抬过头顶,雪白的腿腹前,是她冷冽的目光。 然后随着她全身力量的爆发,音障一闪而逝,艾芙尼尔的脚跟猛力地砸在侵蚀体被掀开防备的头顶。 巨大的一声炸响随着侵蚀体巨大身体撞向地面而爆响,如蛛网一般的龟裂在地面散开,扬起的碎石尘屑落地发出炒黄豆一般的脆声,周围建筑里陆续传来玻璃碎裂的尾音,为这只侵蚀体的生命画上了句号。 艾芙尼尔脚下微点,还未落地便再次起跳,卷起升起的星光,向着另一个方向追去。 但这个时候雪奈再次传来通讯。 “直子!那个人他……他已经不见了……” “怎么回事?” “他从转角离开,然后就……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雪奈所在的位置的确是可以纵览大片区域的极佳地点,但既然是用目力去进行观察,那么一定会留下盲区,如果是侵蚀体那种大块头倒还好说,目标很醒目,也没法躲藏,不存在目标会丢失的情况。 但目标若只是一个人类,那么想要一直盯死对方的身影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而对方若是经受过相关训练,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那么很容易就能避开雪奈的视线进行活动。 所以艾芙尼尔并没有责怪雪奈。 既然已经跟丢了,那么之后的事情就应该让她这个来到现场的人来做。 “没关系,他走不远的,你现在应该能看到我了吧?告诉我他最后出现的位置。” “就在你面前的第五个路灯后面旁边的椅子往后走,我看到他越过窗台进去了楼里面,然后从一楼走廊走过了转角,之后就不见了……” “嗯,我去看看。” “姐,小心点……他看起来鬼鬼祟祟的,我怕他不是什么好人……” “放心吧,对方未必就是敌人,你继续守在那里,观察有没有其他地方出现侵蚀体。” “嗯!” 切断通讯,艾芙尼尔已经翻身来到了一楼走廊。 这是一栋宿舍区的宿舍大楼,在所有人员都已经去避难的现在,走廊很安静,窗外透进微薄清冷的月光,无风的夜里,空气的流动很缓慢,随着艾芙尼尔的脚步时而湿热时而凉爽。 艾芙尼尔快速地四顾了一眼,没有什么发现,她轻轻地松开一口气,轻轻地喘息着,平复着急促的呼吸。 快速的赶路和对侵蚀体的“放逐”都是非常消耗体力的,即便是艾芙尼尔,经历过刚才那连续两次侵蚀体的击杀和这段距离的疾奔也有些疲累。她的两次战斗都是以强大的力量和技巧进行碾压,这消耗了艾芙尼尔不少的体力,况且,“阶梯”也一口气用过太多次了,这对艾芙尼尔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 虽然不知道出现在这里的那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但正如雪奈所说,他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那么谨慎为妙,所以艾芙尼尔快速地调整着呼吸,将自己的战斗力尽量恢复到最佳水平。 时刻保持最佳战斗状态,这是身为代理人的重要素质之一。 夜很静,艾芙尼尔的脚步很轻,耳畔是空气拂过的声音。 艾芙尼尔曾向真崎雏妃学習过她的绝技之一,也就是那堪称诡异的静步行走技巧,当然,艾芙尼尔只是因为有点兴趣所以稍稍学了一下,只摸到皮毛,堪堪能用,相比之专业的潜行暗杀者来说还是有不少差距。 毕竟艾芙尼尔是代理人,而不是杀手,她最强大的武器和技巧本来就是为了击杀侵蚀体而使用的,而非是杀人。 对侵蚀体来说,是否发出声响都构不成太大的影响。 艾芙尼尔又向前走了几步,转过转角,这时,她在地面发现一些水渍,不远处有明显的脚印。 前方似乎是洗澡房和洗衣间,刚才空气中弥漫的微微湿热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艾芙尼尔视线快速地在周围扫过,一侧是窗,另一侧是宿舍,门都开着,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痕迹。艾芙尼尔微微蹙眉,想了想,还是跟着脚步的水渍向前,然后脚步在走廊的尽头向外走去,艾芙尼尔也转身跟着过去。 就在这时,身后半开的一处房门后面,一个人影缓缓出现,一只枪管笔直地瞄准了艾芙尼尔。 砰砰—— 两声炸响和一片耀眼的火光在走廊里一闪而逝,只有远远的回音渐渐荡开。 “什……!?” 人影发出短暂的惊呼声,听声音很容易能分辨出他是一个男人,而根据声音传来的位置,艾芙尼尔能判断出他的大致身高。 “原来这些脚印是陷阱啊……难怪这么醒目。” 艾芙尼尔侧着身子,手中的长枪负在身后,她轻声开口,绯红的瞳孔冷冷地投向门侧的人影。 “你这种小伎俩,我就是看一眼都觉得多余,真是不像样,你难道觉得我真的这么好对付吗?” 人影没有说话,而是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枪,手心的汗和心底的颤动让他感觉持枪不稳。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看到了,在他开枪的那一刹那,少女身侧闪过的银芒,和银芒上爆开的金色火花。 看起来,少女毫发无伤。 …… ———————————— 110、假如 艾芙尼尔静静地注视着黑暗中的男人,男人则紧张地握着枪,瞄准着艾芙尼尔。 男人枪口微动,身形也不自觉地向后退开一点,湿热的微风在二人间慢慢流过,男人的脸上早已经被汗末铺满,他紧紧地握住手枪,忍受着扑面而来的巨大压力。 在任务开始之前卯月纱织就不止一次地提到过眼前这位少女,不断地强调“必须避开她”这样的话,樱井幸的落败更是证实了卯月纱织的说法,但听闻来的东西终究不如真正亲眼所见来得真切和深刻,现在男人才知道为什么卯月纱织对眼前这位那般忌讳。 而和此时紧张的男人不同,艾芙尼尔显得游刃有余。 “那些侵蚀体是你们的杰作吧?” 艾芙尼尔问道。 男人沉默着似乎并没有回答的意思,但艾芙尼尔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算了,这种事情只要杀了你很快就能知道结果……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艾芙尼尔平握着长枪,锋利的枪尖指着男人,她开口道,“告诉我你们的计划,这样的话我会留你一命,否则的话……” 话还没说完,一声枪响打断了艾芙尼尔。 男人扣下了扳机。 比起毫无意义的战前谈判,男人更在意自己若是在这里失败之后将会面临的处罚,他,还有他的妻女,他从一开始发觉艾芙尼尔的到来时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 既然没有谈判和妥协的可能,那么就只能硬着头皮战斗了,在艾芙尼尔说话的时候抓住破绽发出攻击,是他最大的胜算。 但他仍旧失算了。 枪声在二人间炸响,艾芙尼尔像是知道男人的子弹轨迹一般,在男人开枪的同时猛地贴地窜出,规避掉那颗子弹。 男人瞳孔紧锁,弹壳抛出的下一刻,快速地再次扣下扳机。 这一次依旧没有命中,大片的火花再一次点亮了他的视野,一支闪烁着银芒的长枪出现在他眼前,锋利的枪尖倏地上挑,削断了他的手指,温热的鲜血连同手中的枪一同在他的视野中升起,然后咔哒一声落在不远处。 “啊——!” 剧痛随后而至,他咬着牙发出凄厉的痛呼。 但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已经耗尽了,他没有去看被挑飞的手枪一眼,训练有素的他本能地拔出藏在衣服里侧的短刀,可是这时候艾芙尼尔已经及近了。 艾芙尼尔比他要矮两个头以上,在他面前,艾芙尼尔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小孩子。 但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艾芙尼尔小小的拳头在眼中放大。 嘭—— 沉闷的一声钝响从他的下巴传到脑海,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面部的震动,然后眼前一黑,视线无法抑止地仰起。 噗通一声,男人就这样在艾芙尼尔的面前直直地扑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短刀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艾芙尼尔脸上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她抓住男人的后领,将晕倒的男人提在手中,接通和和雪奈的通讯。 “雪奈,有什么新发现吗?” “暂时还没有……直子,你没受伤吧?” 雪奈的声音泛着担忧。 “我抓到那个人了。” “哎?这么快?” “嗯,你在原地等我。” “好、好的!” 雪奈的声音顿时雀跃,艾芙尼尔顿了顿,切断了通话。 …… 高塔是这片受灾地区最高的建筑,同时也是指挥系统和区域控制中枢。 艾芙尼尔站在高塔顶部的边沿,雪奈站在艾芙尼尔的身边,时不时地,会将目光落在艾芙尼尔的侧脸。 高塔下的地面变得渺小,艾芙尼尔迎着高空中冰冷的夜风静静地等待着,她的手中,拿着一个漆黑的小盒子。 艾芙尼尔皱着眉审视着。 这个盒子,艾芙尼尔有印象,正是曾出现在她的准备室里的东西,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十几枚柳濑夫妇曾发现的那种晶体,不同的是,这些晶体看起来非常晶莹通透,散发着令人在意的某种能量波动。 毫无疑问,这个盒子就是那些侵蚀体出现的原因,但具体怎么用,艾芙尼尔并不知晓,男人也什么都不肯说。 男人被她用废掉的钢筋将双手绑住,扔在了一边,此时被注射了麻醉药,艾芙尼尔打算带他去不死原绫华面前,如果是不死原绫华说不定能从他的嘴里撬出什么来。 艾芙尼尔叹了口气,望向远方。 夜空下,地面的大片区域都已经漆黑一片,但这对艾芙尼尔来说构不成严重阻碍,她遥遥望了一眼,又低下头看了一眼电子手环上的时间。 从刚才结束战斗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刻钟的时间,到现在还没有新的侵蚀体出现。 是不是可以确定下来,那个男人的确就是侵蚀体出现的始作俑者?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边的事情就算是解决了。 可是…… 艾芙尼尔隐隐有很不好的预感。 这个男人的出现,怎么想都只是一个“消耗品”,专门用来拖延时间的道具,这个情况想必白燕和爱夏那边也是一样。 他们出现的作用就是为了调开代理人的战斗力,或者说吸引注意力,那么“使徒”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呢? 有什么要发生了,现在宁静的夜晚背后是比夜空还要深沉的黑色。 空气沉默着。 “直子……” 这时候,艾芙尼尔的身旁忽然传来雪奈低低声音。 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拉起她的手指,艾芙尼尔的思绪被切断,她转移目光,仰起头,迎上了一双清澈的眼睛。 雪奈对她露出微笑。 “战斗辛苦了!所以……监视任务就让我来吧!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我没事,还不累。” 艾芙尼尔摇摇头,微微仰视着身侧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个头的妹妹,忽然笑了笑。 这个身高差在外人看来的话,其实雪奈更像姐姐一点才对。 “直子在笑什么?” “啊,没什么。”艾芙尼尔回应着雪奈的指节,将二人的手指轻轻扣紧,她问道,“雪奈,如果……我不是艾芙尼尔的话……你还会喜欢我吗?” …… ———————————— 111、喜欢 “哎?” 雪奈愣了愣。 “如果出现在你面前的只是柳濑直子这个人,你会喜欢吗?” “这、这种事情……当然还是喜……喜欢的啊……” 雪奈不知道艾芙尼尔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她结巴了一瞬间,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的确,她会喜欢上艾芙尼尔,最直接的原因是那一次初遇艾芙尼尔的经历,若非如此的话,艾芙尼尔对她来说并不会与其他代理人有太多的特别,那样的话……她与柳濑直子之间又会如何呢? 雪奈从没有想象过。 艾芙尼尔很中意雪奈脸上一闪而过的无措,笑了笑。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在这里的任务到此结束,我们回去集合点吧。” …… (“如果我不是艾芙尼尔的话,你还会喜欢我吗?”) 直子为什么突然要问那样的问题呢…… 坐在借调来的军用车上,雪奈紧紧地靠在艾芙尼尔身边,小手挽着艾芙尼尔的手臂。 脑海里,一直在回荡艾芙尼尔的那一句话。 那时候雪奈确确实实犹豫了。 当然,当然喜欢。 可是这一种喜欢又是哪种喜欢呢? 从手心里传来艾芙尼尔的体温,雪奈垂下视线。 就结果而言,现在雪奈和直子在一起了,这毫无疑问是“恋爱”的喜欢。 可雪奈对艾芙尼尔的爱情源于那初次的相遇,如果没有那一次契机,雪奈会不会喜欢上艾芙尼尔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而另一边,雪奈对于“柳濑直子”的喜欢又是哪一种呢? 好像是亲情没错。 可又似乎有一些不同。 那天在体育会场里的时候,雪奈自己也有些分不清自己心底的想法。 可是,换一个角度想想,雪奈会喜欢上艾芙尼尔或许本就是注定的。如果柳濑直子不是艾芙尼尔,那么在那一天说不定就不会注意到自己的危险,就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说不定就会是其他代理人救了雪奈,也说不定雪奈已经死掉,总之种种可能都存在了。 可是柳濑直子就是艾芙尼尔,所以只留下了雪奈会爱上艾芙尼尔这一个结局。 而且也说不定,雪奈会喜欢上艾芙尼尔本身就是从艾芙尼尔的身上感受到了什么,那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安心感无法作假,这样的细微之处到底有几分是来自于她与柳濑直子之间的默契和信任呢?她自己也不知道。 “雪奈,还是先解除同调吧,要是一直保持着深度同调状态的话,很快能量就会不够用的。” 身侧传来艾芙尼尔的声音,打断了雪奈的思绪。 艾芙尼尔早已经解除了同调,只有雪奈还保持着放逐姿态。 作为代理人,对秩序能量的把控也是训练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无论何时,只有保持最佳状态才能更好地发挥自己的作战能力。 “嗯……” 雪奈听从艾芙尼尔的建议,将同调状态解除。 “身体有不舒服吗?” “没有……” 雪奈摇摇头。 她的脑海里还不断地思考着“喜欢”或是“不喜欢”,有些心不在焉的。 “要吃吗?补充一点能量。” 艾芙尼尔递给雪奈一块面包,不知道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虽然味道很一般,但可以填肚子,之前你都没怎么吃东西吧?” 晚餐才进行到一半,艾芙尼尔就接到了任务,理所当然的,雪奈也根本没有吃多少。 雪奈从艾芙尼尔手中将面包接过,小口地咬下。 “姐姐……” 终于忍不住,雪奈小声地问道。 “你刚才问我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嗯?你是说哪句话?” “就是……如果你不是艾芙尼尔我还会不会喜欢你什么的……” “那个啊……” 艾芙尼尔轻轻咽下面包,看着面露忐忑的雪奈,顿了顿,“说不定就是想听你说‘喜欢’。” “哎?” 设想了一大堆的回答,但雪奈被艾芙尼尔轻描淡写的一句给说愣住了。 “就……就这么简单?” “是啊!” 艾芙尼尔笑了笑。 她问出那样的话,大抵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又或者只是在憧憬着与艾芙尼尔这个身份告别的某一天,也或许只是想听到雪奈说一句“喜欢”,到底是怎样呢?其实艾芙尼尔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不过,雪奈为了自己的事情苦恼的时候的表情,艾芙尼尔很喜欢。 “可、可是……姐姐你是笨蛋吗!?……” “身为妹妹不可以这么说姐姐。” “唔!?” 雪奈似乎还有话要说,不过被艾芙尼尔用一小块面包给堵住了。 而雪奈也毫不示弱,连同面包,一口气将艾芙尼尔的手指也含在了嘴中,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也将自己咬过的面包撕下一块一口气塞在艾芙尼尔的嘴中。 艾芙尼尔和雪奈互相玩起了塞面包块的游戏,前排护送的士兵们则是面面相觑。 这两个少女……若不是亲眼所见,根本看不出来是刚刚帮助他们击退了侵蚀灾害的代理人。 …… “这里是艾芙尼尔。” 借用了一辆车离开了侵蚀灾害的区域,艾芙尼尔向艾琳西娅发出通讯请求。 在侵蚀弥漫的区域以外,通讯信号的被丶干扰程度大幅度下降,所以很快,耳麦里就断断续续传来紊乱嘈杂的声音,然后声音渐渐变得清晰。 艾芙尼尔通过艾琳西娅接通不死原绫华的联络,请求直升机的同时将作战任务和可疑男人的事情一并汇报了。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人为的?果然如此吗……” 耳麦那边,不死原绫华陷入短暂的沉默。 对于艾芙尼尔这边发生的事情,她既有所预料,又感到意外。 “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绫华,白燕和爱夏那边恐怕也出现了同样的人,这些人在我看来恐怕只不过是被用来拖延时间的道具罢了,最终会发生什么我们现在还没有办法做出猜测。” “艾芙尼尔,你将那家伙看紧点,我很快派人过来。” “嗯。” 说完便切断了联络,通讯切回到艾琳西娅这边。 “前辈。” 艾琳西娅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毫无起伏。 艾芙尼尔顿了顿,问道:“艾琳西娅,白燕和爱夏有传来联络吗?” “暂时还没有。” “这样啊……” 艾芙尼尔相信白燕和爱夏的能力,但这一次的任务与以往不一样,到底结果会怎么样艾芙尼尔也无法预测。 “等我过来吧。” 叹了口气,艾芙尼尔抬头向车窗外望去,远方隐约有一个芝麻大的小黑点,那正是正在向这边驶来的直升机。 …… 没多久,艾芙尼尔和雪奈回到了集合点,同时带来的,还有那个被死死绑住的男人,这个时候男人已经醒来了,但仍旧和之前一样不发一言。 艾芙尼尔抵达的时候,不死原绫华也在。 “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这件事情我需要谨慎对待。” 不死原绫华快速地扫了一眼,看到了艾芙尼尔身后的男人。 “就是他?” “没错。” “把他带过来。” 不死原绫华吩咐手下将男人拖去了一旁。 艾芙尼尔见状问道:“你要在这里审问吗?” “这就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 这时候,耳麦里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这里是爱夏……能听到吗?” “这里是艾芙尼尔,爱夏,你们没有受伤吧?” “我们……前辈,那些事情待会儿再说,我现在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报告!” “你说。” “我们已经知道了‘使徒’的计划!现在急需要支援!” …… ———————————— 112、天使 另一边…… 真崎雏妃和四野见奈美还有几名特战队士兵正在前往“堺碑管理驻区”的直升机上。 驻区是“防线”的节点,是堺碑的设立点,也是城市堺碑网络的的起始点和终点,每一个驻区都有总共近千人规模的士兵和维护人员负责,可以说是一个城市最重要的关节部位。 但以真崎雏妃从男人口中逼问出的情报来看,这一次使徒的最终目的就是“堺碑”,而Lily就是关键执行人。 在出发时,真崎雏妃已经联络了驻区,要求严格看住进出驻区的每一个人。 但即便如此,真崎雏妃还是感觉到了不安。她紧紧皱着眉,耳麦里与地面机动小队和爱夏保持着联络。 “艾芙尼尔怎么说?” 这一句话是真崎雏妃问向爱夏的,爱夏现在是随同真崎雏妃行动的唯一一名代理人。 艾芙尼尔、爱夏、白燕、艾琳西娅,她们是现在少数现在能抽调出来的代理人,她们每一人的战斗力都很重要,在之前的战斗中白燕已经受了伤,虽然临时治疗措施处理及时白燕没有生命危险,但她的伤势也算不得轻,没有办法参加到下一步的任务中来。 所以真崎雏妃派人送白燕回到不死原绫华的临时驻地中去了。 而爱夏则与白燕分开,暂归于真崎雏妃的指挥之下,随同真崎雏妃前往“驻区”执行搜查任务。 “艾芙尼尔已经从集合地出发,和Fifina一起。” 爱夏回答道。 “Fifina嘛……” 真崎雏妃抿抿唇,没说什么。 “司令,你觉得……使徒那些家伙为什么要这么做?” 四野见奈美顿了顿,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你是指什么?” “不……只是一点……一点想法而已……” 四野见奈美很少在真崎雏妃脸上看到现在这样的神色,说话有些支支吾吾的。 或许是因为体型和身高的原因,真崎雏妃总是给人一种可爱的邻家妹妹的感觉,只有在进行任务的时候才会变得可怕又严肃,可是即便如此,她给人的感觉也绝没有现在这般强大的压迫感。 “我只是好奇……我们人类已经被白洞侵蚀逼至了绝境,然而一直到现在,联合内还有派系斗争,联合外还有使徒的侵扰……明明有那么厉害的技术,为什么不贡献出来用在对抗侵蚀的战斗中来?明明,大家都是人类……” 真崎雏妃叹了口气。 “只要利益还在,那么就会有人去抢夺,这种事情从旧世代一直到现在从未变过……我不认为一些人给出的说法是正确的,有些事情我们的确无法左右,但这绝不是因为我们做错了什么……” 顿了顿,真崎雏妃欲言又止。 “在这方面,你应该多向艾芙尼尔看看,我的立场没有资格说那些漂亮话。” 四野见奈美抬起视线,看到真崎雏妃晦暗不明的目光。 “那个……司令,我是不是不应该说这些……” “没,在我面前无所谓,如果不偶尔这样聊聊的话,自己就会对生活产生偏见,当然,这些话不要在中心省的那些人面前说。” “司令,你调来的人手已经在待命了。” 这时候有人前来报告,真崎雏妃点点头,看向四野见奈美。 “之后的话有机会再聊吧,现在你去联络不死原绫华,请求她派遣人手支援艾芙尼尔,负责对Lily和椎名凛的搜查工作。注意,如果发现她们两个,优先阻击Lily。” 真崎雏妃下达命令。 这一次她们面对的事件已经远远不是和侵蚀体战斗那么简单的事情了,而是关系到整个西京市的存续,如果堺碑被破坏,那么西京市就会立刻丧失近百分之十的城区的“屏障”,也就是说,这片区域会彻底暴露在白洞侵蚀的影响之下,数不清的侵蚀体会在这里肆虐,那毫无疑问是地狱。 所以真崎雏妃无论如何都要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虽然男人也不知道完整的作战计划,但从真崎雏妃得到的情报来分析,能确定Lily待命的大概位置。 那里是一片废弃的旧城区建筑群中间,仅靠艾芙尼尔一个人很难在那里找到Lily,所以需要不死原绫华的帮助。 “把这个位置发给他们,让他们在附近着重搜索,一定要在Lily开始行动之前将她拦下。” “是!” 四野见奈美立刻拨通与不死原绫华的通讯。 “还有,让总部调士兵过来,命令这里的人暂时向周围的城区撤离。” 真崎雏妃快速地发布命令。 “另外,爱夏,你跟随我一同行动,我们必须要在驻地里面将那三个家伙找出来,就算……” “司令!” 四野见奈美忽然惊慌地打断了真崎雏妃的话。 “驻区传来联络,他们的防御系统忽然瘫痪,防线外忽然出现未知敌人,对他们发起了攻击!” 话音落下,直升机上的几个人全都愣住。 真崎雏妃深吸口气,寒意从脚底升起。 她们还是晚了一步,但身为司令,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 “敌人有多少?” “据报告,好像……只有一人……可是她一个人造成的破坏就足以和一支装甲部队相比,而常规武器根本无法洞穿她的防御……” 四野见奈美不自觉地蠕动着喉咙。 “难道是……使徒?” “那可能不是使徒……” 真崎雏妃冷冷地说道。 她和四野见奈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凝重。 “司令是说,她是‘天使’?” “不排除这个可能……总之,叫他们支撑住。另外,调派我们的人前去支援!告诉驻区的人,不要惧怕那家伙,集中攻击,情报没有错的话她应该没办法从外面破开‘屏障’,所以一定要重点保护堺碑,我们随后就到。” 真崎雏妃快速说道。 “还有,继续搜寻那几个混进去的家伙,把他们全部揪出来!” …… ———————————— 艾芙尼尔的家中—— 柳濑夫妇紧紧皱着眉头,担忧地看着电视里转播的通报。 在这两个小时内,西京市的防备力量已经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调动,虽然西线发生的事情还没有被播放出来,但居民们已经本能地嗅到了一丝不安的味道。 “直人和雪奈不会有事吧?” 柳濑熏忧心忡忡地捏着手机,柳濑拓真揉着鼻梁,没有说话。 …… 此时,驻区—— 枪声和刺鼻的浓烟充斥在空气中,火光照亮了半边夜空。 疑似为“天使”的少女出现的瞬间,驻区就有近三分之一的区域一瞬间被灼热的气浪所吞噬,数百人的生命和防御设施在转瞬间蒸发。 “向她开火!!” 指挥者大喊着,无数的子弹和火炮席卷上去,可那少女毫发无伤。 如果是同阵对垒,在这一刻这里的驻军就已经输了。但幸运的是,少女只削掉了三分之一的驻区,除此之外的地方毫发无伤。 她只是静静地望着堺碑——她的力量似乎一旦触及到“防线”就彻底溃散,连一点烟都剩不下,但同样的,炮火的轰炸似乎也无法对她造成伤害,她出现在那里,只是一直凝望着堺碑,似乎是在等待着这个巨大的山岳崩塌,让她能够将自己的力量尽数倾泻到这座城市里来。 …… 与此同时,卯月纱织静静地听着头顶传来的脚步声。 她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废弃旧城区里等待了近两个小时,她紧紧搂着怀里的椎名凛,在空无一人的肮脏地下室里默默等待着。 …… ———————————— 113、卯月纱织 头顶的直升机的声音来了又去,终于慢慢有脚步声靠近了这里。 如果那些人找下来,她就不得不进入同调状态战斗了,但这样的话,秩序者组织也会通过她的同调波长第一时间锁定她的位置,不仅仅只是特灾科,还有代理人都将会前来拘捕她。 那时候她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 可就在这时,耳麦里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卯月小姐,驻区的防御系统已经损毁,接下来就靠你了。” 卯月纱织深吸口气,将椎名凛轻轻放下,用手铐将椎名凛的手与一旁的锈水管锁在一起。 她轻轻地在凛的唇瓣上点下一吻,起身向楼梯走去,她手环上的银芒在漆黑的地下室里闪烁着,紧接着,她身上的长袍兜帽消失,转而代之的是一身华丽的战斗服和手中的锁链。 锁链的一头握在手中,卷在手臂上,另一头则是锋利的只有手掌长的短刀刃,这就是卯月纱织的秩序武器。 “发现目标!” 才刚刚来到地面,她的眼前就出现了三名持枪的士兵。 “不要动!举起手来!” 卯月纱织看了他们一眼,微微蹙眉,视线落在为首的士兵的袖章上。 “竟然不是特灾科的人而是总部的人吗……” “代理人莉莉,请解除武装!现在投降我不会伤害你。” 为首的士兵大声喊了一声,漆黑的枪管瞄准了她。 “否则,我就开枪了。” 卯月纱织并不回话,而是后退了两步,在士兵谨慎的目光中,她忽然一个闪身逃向了建筑物内。 “啧……可恶,快追!” “等、等等!队长!这恐怕是陷阱!” 代理人与普通人在狭小的空间里短兵相接,结果可想而知。 但士兵队长紧咬着牙,大声说道:“就算是陷阱也不能让她从我们的视线里离开!我去追她!” 队长回头,点向一人。 “你留下来等候增援!” 他又点向另一人,“你绕去那头堵她,如果发现她,直接开枪!” “队长……” “执行!” “是!” 队长摘下头上的夜视仪,将枪端在身前,快步追了进去。 这个遗弃的建筑似乎曾经是公寓住房,走廊两侧都是空着的房间和破损的窗户与房门,空气中泛着淡淡的灰尘的气味。 方才还在前方的脚步声忽然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了,他也慢下来步子来,端着枪,谨慎地前行。 前方忽然一声脆响,他本能地端起枪,但那只是一个空瓶。 在他意识到糟糕的一瞬间,他身侧的墙体忽然爆开,在一片碎屑和灰尘中,娇小的身影踏着银芒闪现,队长还没来得及瞄准,短刃就精准地卡在了扳机之下,他一枪也没开出便被一脚踢中了后颈,倒在了地上。 “队长!?” 安静的空气中,四处是扬起的尘灰,通信耳机里传来的呼叫声在空气中飘起。 卯月纱织抿着唇看了地上晕厥的士兵一眼,锋利的短刃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去,她蹲下身,摘下士兵的耳机挂在自己脖子上,然后拿了他腰间的手枪。 “直升机已抵达,请汇报情况……” “目标在大楼里……” “C队就位……” 静静地听着耳机里的声音,卯月纱织转身向楼梯间奔去。 她两步跃上楼梯,身体微屈,倏地从楼梯间的窗口跃出,破碎的玻璃在她的目光中反射着刺目的光,她的头顶,是呼啸着的直升机。 而此时,直升机的探照灯正在高楼层见扫射,卯月纱织脚下银芒闪烁,两步间,她高高跃上半空中,翻身跳跃的同时,她手中的锁链向着直升机激射而出,卡在了起落架上。 和艾芙尼尔不一样,卯月纱织无法短时间内多次使用“阶梯”的能力,或者说,多数代理人都没办法如艾芙尼尔那样不断地利用阶梯来为自己的战斗制造先机,但这并不意味着代理人就好对付,相比于普通人来说,代理人的个人能力足以在障碍物较多的训练场中碾压数十人的特种小队,更何况现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代理人的优势尽数显现。 借着锁链的拉拽,卯月纱织快速地接近直升机。 只要登上直升机,这里的士兵就很难奈何得了她了,况且,只要她这边造成的动静足够大,那么椎名凛就越是不容易被人发现。 等到战斗结束之后,她一定会带着椎名凛离开这里。 寻找一个再也不用战斗的地方,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活下去。 咔哒—— 卯月纱织单手抓住起落架,这时候,直升机的侧门被推开,卯月纱织迅速地挥动锁链短刀直刺上去。 但意料之中的命中肉体的手感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被紧紧拽住的生硬的违和感。 卯月纱织抬起头,脸色微变。 迎着夜风飞舞的银发,绯红的古井无波的瞳孔,小女孩那一身如夜空般璀璨的短裙包裹着她幼嫩的身躯。 卯月纱织的锁链被紧紧攥在女孩的手中。 艾芙尼尔居高临下地看着卯月纱织,面无表情。卯月纱织仰头望着艾芙尼尔,眼睛微眯。 还是遇到了,最不想遇到的家伙…… “我等你有一会儿了,能聊聊吗?” …… ———————————— 艾芙尼尔静静地看着卯月纱织,等待着卯月纱织的回答,但并没有等来她期望中的回答。 “抱歉……” 卯月纱织眼神复杂,刻意躲开了视线。 艾芙尼尔还想说什么,但她手中一轻,锁链消失,卯月纱织手中银芒闪烁,锁链已经回到了主人的手中。 于此同时,她果断地松开手,翻身向下,脚尖一点,快速地向着地面坠落而去。 地面士兵的身影已经渐渐多了起来,纷纷向她抬起了枪。 “不要开枪,她交给我!” 耳机里传来艾芙尼尔的声音。 在卯月纱织跳下之后,艾芙尼尔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纱织,我知道你能听见。” 卯月纱织知道,后一句话是艾芙尼尔对自己说的。 “不要再逃了,昨天在医院的时候也是,为什么非要躲开我?我能保证你和凛的安全,所以我们坐下来聊一聊可以吗?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天使’已经出现,你的双手一旦染上鲜血,那么我和你,不论是谁都无法再回头了……” 艾芙尼尔的话音出现在背后和脖子上的耳机里,卯月纱织咬咬唇,紧紧地捏紧手心。 脚下银芒连闪,笔直地朝着脚下的建筑物坠落。 在将要落地的瞬间,她瞄准了路灯扔出手中的锁链,在刹那间强硬地扭转了她落地的趋势,如回转的摆锤一般再次跃起,同时向身后紧紧追来的艾芙尼尔掏出了腰间的手枪。 砰砰—— 灿烂的火花在艾芙尼尔身前爆闪开,刺耳的枪声和一闪而过的光辉划破夜幕,这样的攻击当然没办法奈何艾芙尼尔,但卯月纱织的本意就只是稍微将自己和艾芙尼尔的距离拉开一点。 收起手枪,卯月纱织手中的锁链消失,她任由自己被抛飞,撞碎玻璃跳进一栋废弃的商业楼里。 “所有人注意与目标保持距离,在外侧包围。” 艾芙尼尔快速下达指令,同时也一跃而起,同样从那碎掉的窗钻进楼里去。 “纱织!趁一切还能挽回,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她大声喊着,还没落稳身形,一抹银芒便出现在她的眼前,那是来自卯月纱织的鞭击。 长枪没有办法防御这样的攻击,艾芙尼尔侧身规避,长长的裂痕从黑暗中蔓延而至,艾芙尼尔脚边的地面在下一瞬间被砸得粉碎。 …… ———————————— 114、死路 艾芙尼尔一枪刺下,将锁链钉死在地面,她脚下银芒闪烁,猛地向锁链飞掷而来的方向冲去。 卯月纱织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同一时间,地面上的锁链化作银芒消失,然后再次出现在纱织手中,并向着艾芙尼尔横向挥出。 艾芙尼尔手中长枪出现,侧身前滑的同时反身挑起锁链,枪尖如飓风一般横扫,然后猛力砸下,硬生生将锁链的攻击破开,这时候卯月纱织离艾芙尼尔只有七步距离。 在这个距离应对艾芙尼尔,卯月纱织的攻击变得越发孱弱。 锁链如长鞭一般挥出,这一次直接被艾芙尼尔攥在手中,卯月纱织刚想要解除武器实体重新召回,银色的枪尖刺破空气,已经抵在了她的脖颈上。 “纱织,够了!” 锋利的枪刃泛着清冷的光,锁链被紧紧绷直。 卯月纱织轻轻喘着气,目光沿着长枪往上移,迎上艾芙尼尔绯色的目光。 二人短暂的沉默,枪尖从脖颈上移开。 纱织静静的看着艾芙尼尔。 “前辈你没有必要留手的……” “不要再任性了,纱织!” 艾芙尼尔用力甩开锁链,清脆的声音在空气中荡开,她大声地说着,“你知道堺碑被破坏的话会死多少人吗?这个城市里,还有无数人仍旧抱着活下去的期望而努力生活着啊,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吗?” 顿了顿,艾芙尼尔放轻了声音。 “还是说,你憎恨我?” 纱织沉默着,二人间的夜色蔓延开,稍许,她才缓缓开口。 “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我也不恨前辈……这只是我自己的事情……” “那就不要再做了!回到这边来!” 卯月纱织的声音轻轻的,她注视着艾芙尼尔。 “前辈……我和你不一样……幸福的家庭,交心的朋友,还有足以保护所爱之人的强大力量……这些我都没有,我所拥有的只有这一段无法向前也无法退缩的感情。” 纱织的语气变得起伏不定。 “但这样的我却连最珍视的人都保护不了,我为了她成为代理人,每一天都在认真地训练,每一刻每一秒都在为了她努力,可是她还是受伤了,差点死掉。” “你是说……凛……?” “嗯……” 卯月纱织并没有否认。 “我喜欢她,是那种作为恋人的喜欢……我知道的,前辈,我们是一样的人,所以这样的心情前辈也一定能理解的吧?” 艾芙尼尔眼神微动。 “凛不会愿意看到这样的你的。” “我知道……” 卯月纱织垂下眼睫,“可是如果她会死掉,那么一切就没有意义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被冷淡以待又有什么关系?” 似曾相识的,艾芙尼尔在雪奈的嘴中也听过相似的话,纱织对凛的感情,与自己和雪奈之间的感情别无二致,唯独这一点是不需要解释就能传达的话语。 艾芙尼尔紧紧握住手中的长枪。 “纱织,我最后问你一件事情……雪奈会成为代理人,是你做的吗?” “是。” “如果你不做,会有其他人做吗?” “会。” “我知道了……” 卯月纱织退后一步,身上的银芒褪去,她切断了同调,只是轻轻地抬起手来。 她的指间,一枚银色的指环闪闪发亮。 一瞬间,风压陡起,纱织全身覆盖上一层璀璨的微芒,无数微光渐渐升起,在纱织的身侧盘绕。 艾芙尼尔眼角微眯,眼前的这一幕艾芙尼尔很熟悉,正是与几天前与使徒战斗时一模一样的感觉。 “这是……‘使徒’的力量?” …… ———————————— 使徒的力量充斥着卯月纱织的全身,她脚尖轻轻离地,悬浮而起。 艾芙尼尔眯着眼,耳麦里的声音也在这一刻变得断断续续。 信号收到了干扰。 毫无疑问,眼前的少女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取得了使徒的力量,纱织手指上的戒指,正是与艾芙尼尔所见的樱井幸的戒指一模一样的东西。 而且,这股似是秩序之力,又截然不同的力量艾芙尼尔绝对不会认错。 “前辈,我要向你道歉。” 此时,卯月纱织静静地悬浮而起,轻声说道。 “我很嫉妒你。凛,她憧憬你,无论我如何去劝她,她也丝毫不想放弃作为代理人的生活……我本认为,如果是你的话她就能愿意了吧,让你为难了,抱歉……” 光芒涌动,艾芙尼尔看不清纱织的目光,只有呢喃一般的轻声传来。 “她比我想象中还要固执呢……明明平时的时候什么主见都没有,吃什么去哪里都要问我……说不定,其实前辈比我还要了解凛。” 卯月纱织的语气有些凄凉。 艾芙尼尔抿抿唇。 “凛最看重的人是你,纱织,既然如此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何不愿意脱离代理人而生活?” 纱织沉默了,紧紧地抿着唇,忽而又是轻轻一笑。 “那就更不能让她这样下去了。” 卯月纱织的手心光芒流转,光团缓缓凝聚。 “嘛……这种事情怎么样都好……没差了……反正今天之后,凛再也不记得我,也会离开我,但只要她能幸福快乐地活下去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艾芙尼尔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眼底倒映着金色的光。 “纱织……使徒到底给你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所认识的凛,没有你在身边是绝对无法取得幸福和快乐的……” “这种事情轮不到前辈来说!” 卯月纱织一甩手,光团在二人之间爆开。 刺目的光席卷整个楼层,耳麦和通讯设备同时失去了信号。 烟尘后面,艾芙尼尔的身影渐渐浮现,她握紧着长枪横在身前,身上没有留下任何一丝伤痕。 “我在训练中说过了的吧,见识过一次的招数,再用就不灵了。” 卯月纱织微微一愣,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是……挡住了?没受伤? 她知道使徒樱井幸败在艾芙尼尔手中,但体内的这股力量她是实实在在能体会到的,她本以为,樱井幸是败于对艾芙尼尔的不了解。 但换个角度想想,她对艾芙尼尔的全部实力又了解几分? “纱织,你所做的这一切,除了自我感动一点用都没有,只会剥夺掉凛最珍视的东西。” …… ———————————— 115、阻止 艾芙尼尔凝视着卯月纱织,轻声说道。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纱织挥出手,光团猛然飞出,她大声喊出来,“就算是我,也是怀着无论如何都要……” “因为我经历过!这是我妹妹教给我的,最重要的心意!” 艾芙尼尔手中长枪翻转,在卯月纱织惊诧的目光中,侧身规避开光团的袭击,长枪猛然向地面砸下。 地面轰然炸裂,向下塌陷,无数烟尘立刻将二人的身形掩盖。 “!?” 要是没有成为使徒,获得浮空的能力,刚才这一下卯月纱织就会因为失去落脚地而在一刹那间陷入被动。 但现在的她,视野被浓浓的灰尘剥夺,什么都看不清。 她知道,艾芙尼尔开始反击了。 毫不犹豫地,纱织单手向身侧两边推出光团,身体向后退去。 艾芙尼尔破坏地形,制造视野盲区,毫无疑问是为了削弱卯月纱织身为使徒的优势。纱织知道,自己想要取胜就不能在这里陷入被动,否则以艾芙尼尔的实力,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她只会一直被动下去,直至惨败。 但下一瞬间,冰冷的寒意从脚下涌起,虽然只是很小的一个点,但她确实看到了上方那锋利的枪刃。 纱织迅速抬起手,四指微屈。 像是被无数的丝线所牵引,白光在她身前靠拢凝聚在少女的身前升起,凝结成金色的钢铁城墙,迎着从上激射而来的长枪飞去。 宛如造物一般的神奇的能量运用能力,这就是身为使徒的最厉害的“武器”。 但下一秒,卯月纱织的心底忽地一沉。 紧接着,刺耳的震鸣像是洪钟一般在她的耳旁炸响,银色的枪尖从墙壁中刺出,裂痕在金色的墙壁上寸寸蔓延,实质一般的气浪席卷翻滚,即便是隔着墙壁,那剧烈的冲击都将纱织硬生生倒推数米,狠狠地砸穿了本就破碎不堪的地面,掉落在下一个楼层。 她撑起身体,抬起视线,近在咫尺的距离那长枪就这样卡在墙壁里,明晃晃的枪尖看得她心惊肉跳。 刚才短暂的交手,这栋结实的商业大楼就已经被洞穿了整整一层,再继续打下去就算彻底倒塌也有可能。 纱织忽然想起,艾芙尼尔在进来这栋楼的时候在通讯里大声下达的命令。 保持距离? 艾芙尼尔早就计划好了?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金色的光团从手中推出,纱织迅速地穿过扬起的灰尘,躲在承重柱后面,从怀里拿出一支针管。 这是男人临走的时候交给纱织的针剂,只是看男人那戏谑的表情纱织就知道这并非什么好东西,但既然是为了任务而服务的东西,效用想必也不会差。 纱织微微扬起下巴,用力地将针剂扎下,可就在这一瞬间,长枪倏地刺破空气,精准地挑飞了纱织手中的针剂。 幼嫩的身影在眼前浮现。 正是艾芙尼尔。 “这是什么?” 在卯月纱织紧张的注视下,艾芙尼尔将手中的针管抬起到眼前。 纱织眼神微眯,飞速地一拳前冲而去,带着刺目的光团。 艾芙尼尔单手捏着针剂,手握长枪尾部横扫一鞭,但被纱织硬生生地扛住。 即便是艾芙尼尔,没有使用蓄力技巧的时候她的力量也是有限的,而在“使徒化”的纱织面前,这样的力量差距成了艾芙尼尔的“破绽”。 纱织肘部微屈,她的身形越过长枪的攻击范围,一拳笔直地刺向艾芙尼尔的腋下。 但令她意外的是,艾芙尼尔竟然不退也不避,反而松开了长枪。 对上艾芙尼尔眼眸深处那诡异的红芒,纱织心底咯噔一下,下一秒,艾芙尼尔以比纱织还要更快得多的速度,双腿拉成一字马,一脚摔开了纱织攻过来的拳头,同时银芒闪烁,长枪出现在艾芙尼尔的手中,被她收于腰间,如箭矢一般向纱织刺出。 纱织只来得及抬手防御,可艾芙尼尔在这一瞬间变了招,裙摆随着她的转身而扬起,腰间的长枪也跟着调转了一百八十度,以枪尾横向甩出,笔直地命中纱织的侧腰,纱织闷哼一声,像沙袋一般横向飞出,撞穿了墙壁。 …… ———————————— “咳咳……” 侧腰像是被撕裂开一般的疼痛,卯月纱织止不住地咳嗽着。 从她倒下的地方可以看到大楼外面的黑夜,远处直升机的探照灯一晃而过。 清冷的晚风带来一丝润意,轻轻的脚步声传来,艾芙尼尔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我要向你道歉,纱织,没有体会到你们的痛苦是我这个前辈的失职,对不起,但事到如今我能做的也只有阻止你了。” 卯月纱织撑着手臂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刺目的光团在手心凝聚,而下一秒,腹部再次传来剧痛,她的身体止不住地倒飞而出,翻滚在地。 “咳啊……” 喘息夹杂着咳嗽,纱织的视野变得模糊,腹部像是被抽空了一般的难受,明明体内还有充足的力量,卯月纱织却从心底生出了强烈的无力感。 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丧失了继续战斗的意念。 卯月纱织很清楚,自己绝对没有办法从艾芙尼尔的手中逃脱,哪怕成为使徒也一样,她的任务在看到艾芙尼尔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 或者说,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如果当时杀掉了西琦友纪,或许现在计划已经成功了。 可是那样真的可以吗?在看到直升机上的艾芙尼尔时,心底就不禁产生了迷茫……这样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 艾芙尼尔说过的话一直萦绕在她的心间,一寸寸地侵扰着她。 心底有一个声音。 (“你做错了。”) 这样一遍遍地在脑海里盘绕。 “看来,已经找到凛了,你彻底输了,纱织,放弃抵抗吧。” 艾芙尼尔的声音传来,趴在地上的卯月纱织仰起头,从轻轻点在地面的长枪往上去,看到艾芙尼尔的侧脸。 她的视线越过被破坏掉的外墙,落在远处的大楼角落,那里是卯月纱织藏身的地下室所在的位置,现在,那里已经被士兵们包围,直升机的探照灯下,一名少女被搀扶着出现在视野里。 “凛……” 纱织用力地撑起身体,晚风扬起她的发,她轻声地呼唤着少女的名字。 少女向这个方向伸出手来,蠕动着嘴唇。 通讯因为使徒的力量而被丶干扰,卯月纱织什么都听不到,但凛那晦暗的目光里的痛苦和失望却一点不漏地映在纱织瞳孔深处。 …… ———————————— 116、相似的她 “咳……” 纱织咳嗽着,垂下视线,啪嗒——一声,满是灰尘的手背上开出了一朵灰色的小花。 咳嗽的声音渐渐轻了,变得哽咽起来。 纱织紧紧攥着手心,她不敢去看凛,她爬起身来,转身欲走。 “站住。” 长枪在地面划出火星,带起清脆的长吟,抵在纱织的脖颈上,止住了纱织的脚步。 “你要这样离开吗?放下凛一个人?” “……” 纱织缓缓转过身来,脸颊铺满泪痕。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凛身上,此时,凛似乎注意到了艾芙尼尔和纱织之间的异状,大喊着什么,用力地推开了身边士兵的阻拦,向这边跑来。 可镇静剂的药效还未完全过去,她摇摇晃晃的,才跑开两步就重重地摔倒在地。 “凛!” 纱织脚下微动,但又再次止住了脚步。 她紧紧咬着下唇,一颗颗泪滴从脸颊滑落。 “不去见她吗?” 艾芙尼尔的声音轻轻的,问。 纱织沉默摇头。 “我知道你害怕凛会讨厌你,害怕和她见面。可是……你和凛,总有一个人需要迈开脚步,事到如今,难道你还要继续逃避下去,将你们之间的距离交给凛独自一人吗?” 纱织望着被士兵搀扶站起向这边呼喊着的凛,肩膀微颤,沉默了。 “逃避没法解决任何问题……纱织。” 一双温热的小手轻轻覆在她的脸颊,纱织抬起视线,看到艾芙尼尔正抬起手,为她抹着眼泪。 “解除同调吧,然后去见凛,不要再让她失望了。” 艾芙尼尔的声音轻轻的。 纱织抿着唇,眼泪铺满了脸颊,金色的光芒闪烁间,脏兮兮的校服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身上。 她缓缓地抬起手,将手环和戒指摘下。 这是她的信标,还有使徒的信标。 她沉着眼眶,双手捧住胸前的吊坠,也一并取下,那是椎名凛的信标。 “前辈……之后……我会怎样?” “你会被剥夺代理人的身份,进行关押,等候审查。” 艾芙尼尔注视着她,移开目光。 “直到你与信标的联系被完全切断,失去所有记忆……那之后,你会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下去。” “那……凛呢?” “十天之后,来自联合的支援将会到达,我会再次向凛提起那件事情,退役或是继续作为代理人而战……她会怎么选择我无法左右,但如果是你的话……大概可以改变她的想法吧。” 卯月纱织垂下眼睫,将手中的三个信标递给艾芙尼尔。 “前辈……谢谢……” 但艾芙尼尔只收走了手环和戒指,留下还残留着体温的吊坠放在纱织手心。 “你是凛最重要的人,凛的信标,应该由你亲自交给她。” …… “……卯月纱织,你因为上述罪名而被逮捕,现剥夺你的代理人职务,从现在开始,你所进行的一切都将……” 卯月纱织纤细的脸颊被紧紧地压在车窗上,双手被用力反扣在背后,被拷上了手铐。 好几名士兵持枪紧张地指着她。 “卯月小姐,请随我过来吧。” 眼前出现了一个男人,正是被卯月纱织踢晕过去的士兵队长,他看着卯月纱织,神色复杂,和其他面色紧张凝重的士兵不一样,他并没有粗暴地对待已经是“罪犯”的少女。 卯月纱织垂下视线,跟着士兵队长向一旁的车前走去。 这时身后传来嘈杂。 “让我走,我要过去……” “椎名小姐!请等一下,她很危险……” “你放开我!” 士兵的身后出现椎名凛的身影。 “纱织!!” 椎名凛挣开士兵的阻拦,撞进卯月纱织的怀里。 “凛……” “纱织……我好担心你……” “对不起……我……” “我都知道了……不要再说了,只要你没事就好……” 椎名凛旁若无人地紧紧抱着纱织,纱织只能将脸埋在凛的肩颈里,轻声的抽泣声充斥在照明灯光里。 “椎名小姐……” “没关系。” 身旁的士兵正要上去保护椎名凛的安全,却被一旁的艾芙尼尔伸手拦住了。 “艾芙尼尔小姐?” “让她们单独相处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我们就当一个旁观者吧。” “这……” “没关系,有我在呢。” “是!是的!” 对于艾芙尼尔,士兵紧张地敬礼,立刻后退一步守在了一旁。 “这里是艾芙尼尔,能听到吗?” 默默地望着少女二人,艾芙尼尔拨出了通讯。 如果说得到的情报没有任何错误的话,摘掉了“Lily”这一环,那么使徒那边的计划会立刻失败。 那么现在还留下两个难题。 潜藏在“防线”的敌人,和虎视眈眈地等待在“防线”外的“天使”。 …… ———————————— 驻区指挥部—— “虽然早就有所猜测……没想到你真的来了啊?” 艾芙尼尔看着眼前的翘着腿靠坐在宽大办公椅里,手中正在把玩一把匕首的娇小身影——真崎雏妃,叹了口气。 真崎雏妃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短裙下面会不会在艾芙尼尔面前走光,从艾芙尼尔的角度,真崎雏妃黑色的过膝袜上方,裙子底下,那漆黑的手枪和匕首都看得一清二楚。 虽然从外表上看上去,真崎雏妃就是一个披着军装外套的高中生,说不定会误认为她的实际年龄。 但是事实上,艾芙尼尔知道此刻的装扮就是真崎雏妃的“全副武装”。 ——无法从外表上看到任何一个武器,因为真崎雏妃“暗杀者”,这样程度的伪装还是能轻松做到的。 “是哟,”真崎雏妃面带微笑,稍微坐得端正一些,“不然你以为那个吐出情报的家伙是谁审问的?” “总部呢?你带了这么多人出来,总部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管了吗?” “不用担心,现在的情况是,除了你和不死原绫华之外,根本没有多少人知道我出现在这里,如果有谁在这个时候轻举妄动,立刻就会被逮捕哦——这一点准备我还是有的。” 真崎雏妃说得胸有成竹,看起来的确做足了准备。 “真是的……你和绫华两个都是,明明是司令却要自己跑出来,到底怎么想的?” …… ———————————— 117、情报 “在后方可没办法保持最及时的情报输送,这你也是知道的吧?”真崎雏妃不以为意,“再说了,你们代理人对付侵蚀,我们和特灾科对付人,这很正常吧?” “要是你们出现了意外,两大组织可就都要陷入混乱了啊……” 艾芙尼尔叹了口气。 “所以呢,关于‘天使’,有什么情报吗?” “过来这边吧。” 真崎雏妃起身,带着艾芙尼尔向另外一边的房间走去。 “说起来,没看到你妹妹呢?本来还想亲自和她说说话来着。” “侵蚀体的讨伐已经完成了吧?这边不属于代理人的职责内容,我让她回到不死原绫华那边待命了。” “今天之后,你会继续让她留在你身边吗?我是说‘Ephnel’。” 艾芙尼尔目光微动,纱织和凛的身影在眼前掠过。 在纱织和凛之间,艾芙尼尔是一个旁观者,或者说是一个配角和参与者,从纱织身上,艾芙尼尔感觉到的是丝毫不下于自己对雪奈的那份一模一样的真实的情感。 毫无疑问的,纱织对凛的感情与自己和雪奈之间的那份感情是别无二致的。 那么同样,如果艾芙尼尔固执地以原来的那个自己所选择的道路一直走下去,最后换来的大概也是雪奈的失望和受伤的眼神吧。 “我不知道……” 艾芙尼尔没有直接回答真崎雏妃,而是将自己真实的想法埋在心底。 这时,真崎雏妃推开眼前的门,四野见奈美、爱夏和艾琳西娅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她们正围在电脑前看着什么。 见到真崎雏妃和艾芙尼尔,她们各自打了招呼,然后艾芙尼尔和真崎雏妃来到电脑前。 电脑上出现一个画面。 “司令,这是目前捕捉到的最清晰的一张照片了。” 四野见奈美在电脑前端坐着,手指快速地在键盘上敲落,屏幕上的画面也随之一帧一帧地刷新并变得清晰。 艾芙尼尔、艾琳西娅还有爱夏都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 真崎雏妃眯着眼,瞧了艾芙尼尔一眼,轻声说道。 “放大。” “嗯……” 很快,屏幕上的画面一口气被拉近,看着屏幕上放大到模糊的图像,真崎雏妃皱起了眉。 屏幕上是一个纤细的白衣少女,这就是现在正在“堺外”地区与“堺碑”之间的“防线”外守着,被称作为“天使”的存在。 “带着面具啊……这家伙。” 艾芙尼尔蹙起了眉头,随即又看向四野见奈美。 “这就是所谓的‘天使’吗?那么能探查她的信号吗?” “不能,她似乎会屏蔽掉堺碑的‘反馈’,现在所能得到的仅仅只有她所使用的能量类型的信息。” “能量类型?有什么线索吗?” “是指‘天使’所使用的侵蚀能量这件事情。” 真崎雏妃解释道,四野见奈美也接着补充:“是的……她所使用的正是构成侵蚀体的、伴随着白洞侵蚀的出现而诞生的侵蚀能量,拜此所赐,她的攻击才无法突破堺碑的‘结界网’……” “可是在‘网’以外的区域就没有办法了。” 真崎雏妃摊摊手,四野见奈美适时地调出一张照片,那是从直升机上拍摄到的照片,从天空往地面看下去,就能发现在“结界网”所保护的区域以外的地方早已经成了废墟一片,原本存在于此地的大量防御工事已经被“天使”摧毁得一干二净。 艾芙尼尔深吸口气。 “所以说,虽然棘手,但暂时她也拿我们没有办法,是这样吧。” “虽然可以这么说没错……可这样下去,外围的设施也没有办法进行维护重建了,那样的话西线这边将会成为西京市最薄弱的一点……一直这样下去会很不妙。” “把之前的录像再放一遍。” 真崎雏妃说道。 “嗯……” 啪嗒几声,四野见奈美快速地敲下手指,一个视频开始播放。 视频很模糊,隐约可见被称为“天使”的少女从半空中悬浮而至,然后刺目的光束从她手心爆开,将厚重的防护墙一击洞穿。 这样的攻击持续扫射着驻区外围的防御工事,仅仅几分钟的时间,那大片的区域就已经被破坏殆尽。 视频截止到白光朝着摄像处理器落下的方向的那一刻。 “真是让人笑不出来……不管看几次都觉得很过分啊……” 真崎雏妃叹了口气,看向艾芙尼尔。 “这种程度的攻击已经完全超出我们人类的范畴了吧?代理人也没有办法将能量那样利用啊……” 爱夏和艾琳西娅对视一眼,同时看向艾芙尼尔,爱夏举起右手,说道:“艾芙尼尔前辈说不定可以做到……她的‘阶梯’不论是持续时间还是能承受住的最大力度亦或是一次生成的数量都是远远超过我们的水平,而且每一次生成的时间间隔也相当短。” “可是那种东西是‘信标’程序所设定的‘底层’用法吧?和天使那种家伙的能量束完全是不一样的东西……” “那倒也是……” …… ———————————— 代理人每一次对秩序能量的调用量是有限的。 利用率也是有限的。 这个限度,在代理人之间存在差异,简单来说,就是每一个代理人的“输出能级”有所区别,这一点可以在“适配度”上得以体现。 而艾芙尼尔成为代理人中的佼佼者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艾芙尼尔作为代理人拥有着令人惊讶的高水平适配度,正因为如此,她的战斗方式与其他代理人之间有着显著的差异。 这就是爱夏会说出那样的话的原因。 “‘天使’吗……这个名字可真不让人觉得有趣。” 艾芙尼尔皱着眉头,看着视频中的画面。 “是吧?竟然大言不惭地说是什么‘天使’,要是‘神’竟然是这种东西的话,那也太令人恶心了。” 真崎雏妃笑了笑。 “不过我是无神论者哟。” “现在‘天使’还在那里一直没有离开?” “是的。” 四野见奈美在键盘上敲击着,“从摧毁外围防御工事之后一直到现在,她甚至一动也没有动过。” “一直望着堺碑的方向?” “看起来是这样的……” “啧……” 艾芙尼尔深吸口气,揉了揉下巴。 “‘天使’看起来,不是已经确定无疑没有办法穿越‘结界网’吗?既然这样,我有一个提议。”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打算去试试那家伙吧?” 真崎雏妃摆出一副扑克脸,但眼底的意味深长却不加掩饰。 她看着艾芙尼尔,开口问道:“我们所了解到的情报显示,‘天使’对我们的枪械炮火完全免疫,她的有效攻击距离为200m以上,而她的能量束在遭遇‘网’的拦截之后会在50m的距离内衰减至完全消失——那么问题就出现在这里了,出战人员必须保证足够的攻击距离才能称得上安全,但是代理人可没有那种变态一般的能量束进攻的技能哦,而且,代理人一旦落败,那么根本得不到我们的炮火支援,很可能会出现难以预见的后果。” 真崎雏妃将情报快速地摆出来,补充道。 “也就是说,代理人出战,将面临着相当程度的危险,即便是这样你也要尝试吗?” “只是扔她一枪而已,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艾芙尼尔对真崎雏妃的话不置可否,她紧紧盯着电脑屏幕。 …… ———————————— 118、试探 “就前者来说,仅论长距离进攻,雪奈和我都能做到不是吗?当然,这里有我就足够了。况且,我给出这个建议的最大原因才不是‘堺碑’,安全什么的,这种东西怎样都好……我想说的是,只是一味地防守的话除了陷入被动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可能。” 艾芙尼尔说道。 一旁的爱夏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但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她看向身旁的艾琳西娅,只见艾琳西娅罕见地瘪了嘴。 艾琳西娅的秩序武器是“剑盾”,虽然也有一定的进攻能力,但艾琳西娅最擅长的还是防守。 现在艾琳西娅的脸上就是一副“有被冒犯到”的表情,平时不说话,可不代表艾琳西娅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有反应。 尴尬地笑了笑,爱夏当做没有听到。 “这样的想法当然不错,事实上,从现在的情报看来,天使的构成比起‘使徒’或许称作为‘侵蚀体’才更正确一点也说不定。她的能量才会被堺碑抹去,还能无视我们炮火的轰炸,怎么看都感觉就只是一个人型的侵蚀体在那里一样……但换个角度想想,说不定可以使用秩序之力对其造成伤害,所以我也有想过要不要派出代理人去迎战。” 真崎雏妃露出微笑,看向艾芙尼尔。 “我们会在这里等你也是有着这样的一层原因在内——如果要派人,我希望能听一听我们的王牌代理人的建议。” “既然这样,那你直接派我出去就可以了。” 艾芙尼尔开口道。 “我大概是这里唯一能进行超过1km距离远程进攻的代理人了吧?” …… ———————————— “把探照灯全部关掉!!还有直升机的,一盏都不要留下!” 士兵们大声喊着,塔台上的光源一盏盏的熄灭。 黑夜仍旧充斥着嘈杂,但夜色却重新回到了黑暗中。 “怎么样,艾芙尼尔,这样会更清晰一点吗?” 耳麦里传来真崎雏妃的声音,艾芙尼尔从装甲车上跃下,破碎的地面发出咔吱的声音。 “啊,帮大忙了,要是一直用那些灯光照着她,反倒会影响我的视觉……——啊,晚上好像有些冷了。” 艾芙尼尔一个哆嗦,银色的光辉在她身旁环绕,她的身体急速缩水到不足初中生的水平。 她深吸口气,夜风扬起她的银发。 “哈,这样就好多了。” “总感觉……明明是很危险的事情,艾芙尼尔你却一副很轻松的样子呢……” “我只是不想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罢了。” 这时候又有一辆车驶来。 爱夏和艾琳西娅也从车里面跳下,来到艾芙尼尔身后。 “艾芙尼尔前辈!我们也来了!” “前辈。” “啊,是爱夏和艾琳西娅啊,你们怎么来了?” “司令说,让我们在现场观摩一下……通过我们自己的眼睛要看得比电脑上的画面要清楚一些,嘿嘿。” 爱夏吐了吐舌,艾琳西娅只是附和着点头。 “好吧……那你们要保持距离。” “嗯!” 艾芙尼尔回头向装甲车挥挥手。 “你们也快回去吧。” “是,长官!” 装甲车退回到堺碑的结界网里面去了。 “爱夏和艾琳西娅,现在你们也退后,退到100m以外。” “哎?要那么后面吗?可是艾芙尼尔前辈你……” “你们在这里我有些放不开手脚。” 艾芙尼尔微微一笑,“而且啊……‘天使’的攻击范围只不过是一个理论值而已,谁知道你们在这里说不定会被危险波及到,这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前辈,我可以留下,如果有危险我来保护您。” 艾琳西娅向前一步说道,但被艾芙尼尔摇头拒绝了。 “你保护爱夏,这边的事情不用担心。” “前辈……” 爱夏想要拒绝,但艾芙尼尔板正了脸色:“这是命令,退后吧。” “是、是的……” …… ———————————— 艾芙尼尔看了一眼身后,爱夏和艾琳西娅早已经退到了五十米开外的位置。 “爱夏,艾琳西娅,再退后一点!无论发生什么都一定要保持距离!” 艾芙尼尔喊道。 “前辈,请一定小心!” “哈,放心吧。” 一切准备就绪,艾芙尼尔转身望去,一片黑夜里,一身白色的“天使”在艾芙尼尔的视线里暴露无遗。 以“天使”为圆心,百米距离内无一完好的建筑,地面是倒塌的废墟,还有趴在地上再无动静的尸体,以及损坏了的车辆和炮台的残骸。 在艾芙尼尔向前迈步的同时,天使突然微微侧身面向艾芙尼尔。 在此前,她都是仰着头望着堺碑的方向一动不动的。 “她大概注意到你了,艾芙尼尔,虽然你现在所在的距离应该是处于安全范围之内的,但如果发现情况不对请立刻撤离回来,可以吗?无论如何请保证自己的安全。” “我们不能放任她不管。” 艾芙尼尔停下脚步,凝望着天使,深吸口气,说道。 “当然,我也不会勉强自己。” 艾芙尼尔微微眯眼,她深深地换气,调整呼吸,胸部的起伏渐渐平静下来。 第一次遇到“天使”这样的敌人,说一点都不紧张那当然是假的,但比起紧张,艾芙尼尔更感觉到强烈的紧迫感在背后用力地推着她前进。 “我相信你会有所判断的……” 耳麦里,真崎雏妃的声音渐渐被沙沙的电流声所取代。 信号被侵蚀能量所产生的影响干扰了。 此刻的天使已经抬起了手,笔直着指向艾芙尼尔,刺目的光芒渐渐在手中浮现,虽然天使带着面具,但艾芙尼尔能感觉到面具下投来的视线。 也就是说,“天使”很可能具有“视力”,这一点就已经与侵蚀体区别很大了。 按照柳濑夫妇的研究,他们认为侵蚀体靠着人类的“灵魂”来分辨和追赶人类,而不是依靠眼睛。 相比之下,天使带给艾芙尼尔的感觉就截然不同。 如果把对方作为一个“人”来思考的话…… 这时,天使手中的光芒越发强烈,就像是起跑时裁判扣动了发令枪的扳机,信号断开的一瞬间,光束降临了。 夜晚被光束点亮,艾芙尼尔在光束到临的同时消失在原地。 她高高地跃起,半空中,艾芙尼尔冷静地目视着被光束所吞噬的自己刚才所站立的位置,计算着时间。 “积蓄力量的时间大概为3秒钟,或者说,还差一点。” …… ———————————— 119、天使的真身 这与艾芙尼尔在视频画面里面所看到的有所不一样,要稍微长了些许,但也似乎因为这个原因,天使的攻击也到达了本应无法到达的这个位置。 所以说,所谓的“安全距离”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天使完全有能力在一定距离内突破堺碑的“网”。 在热身的时候留有余力,以“人”为对手的话,这样考虑才更合理。 爆炸声迟一步从脚下传来,带起汹涌的热浪,耳麦里嘈杂一片,与此同时,身后传来爱夏的呼喊:“前辈!小心!” 又是一记光束降临,这一次要比此前积蓄能量的时间更短,笔直地指向艾芙尼尔,但还没有到达艾芙尼尔的面前,就化作光斑消逝在了夜空里。 这里是堺碑系统的“结界网”所覆盖的范围里,那样以侵蚀能量为源的攻击根本无法传递多远。 艾芙尼尔的视线越过渐渐散溢的光斑,凝视着向她抬起手的天使。 她从空中落下,此时,天使的手心再一次闪烁起微芒. 艾芙尼尔眼角微眯,手中的长枪随着银芒的闪烁而出现,被艾芙尼尔单手抬起。 “这次轮到我了!” 如月光一般的银色在艾芙尼尔脚下出现,艾芙尼尔脚步一沉,连同阶梯和本就破碎不堪的地面一同踩得粉碎,巨大的裂缝在艾芙尼尔脚底蔓延开。 长枪从手臂环过腰间,划出一片月牙的黯光。 光束再一次降临,于此同时,爆空声忽地炸响,银色的流星卷起飓风,划破黑暗,在艾芙尼尔与天使的之间留下长长的沟壑,笔直地迎上光束。 刹那间,无数的星光爆散开,染白了夜空。 巨大的风浪随后而至,带着震耳欲聋的恐怖轰鸣。 这一刻,整个驻区一片火星爆闪,下一秒全部陷入了黑暗之中。 “这是……” 指挥塔的巨大玻璃前,真崎雏妃拿着望远镜注视着远方的巨大爆炸,皱起了眉。 “类EMP型攻击吗……电磁屏蔽完全没有起到作用……” 此刻,整座指挥塔的灯光和电脑等电器全部停止了工作,在她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整片驻区都已经沦陷进了漆黑的夜色里,只有高高耸立的堺碑没有收到影响。 真崎雏妃的身后,四野见奈美也愣愣地望着那升起的光团,神色凝重。 “这是天使的能力吗?” “看样子并不是。” 真崎雏妃开口,深吸口气。 “我还在中心省的时候,见过这个,当时还是一个资深讲师的论文课题,可没想到今天亲眼见到了……” “司令是说?”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是因为刚才艾芙尼尔和天使之间攻击对冲的余波……你知道的吧?代理人所使用的武器本质上是秩序能量的物质化,也就是说,是秩序能量。而天使则是侵蚀能量,如果说代理人放逐侵蚀体时所进行的是秩序能量对侵蚀能量的吞噬或中和,那么现在艾芙尼尔和天使之间所发生的,便是势均力敌的撕咬,这两种截然相反的能量以如此巨大的量互相倾轧,结果就是将二者彻底引爆,这一片空间里的一切能量形式都会因此被打乱,仅凭屏蔽装置是绝对无法免除威胁的……” “那这样的话……” 真崎雏妃摘下望远镜,嘴角微微翘起。 “呵呵……准备人手吧。” “哎?” 真崎雏妃忽然的一声冷笑让四野见奈美有些懵。 “准备好武器,虽然现在是意料之外的情况,但对我们来说未必不是好事,天黑之后某些家伙恐怕就要出洞了,正是狩猎的好时机。” “那司令您……” “我也去,现在指挥系统损毁,我继续待在这里也没有了意义,这一次的战场指挥就让我来担任吧。” 说完,真崎雏妃迈开脚步,转身离开。 四野见奈美的视线落在漆黑一片的远方,淡淡的银色和白色的光点微芒成为夜色下唯二的光源,她抿了抿唇,转身跟上真崎雏妃。 …… ———————————— 另一边,汹涌的热浪席扬起艾芙尼尔的发丝,裙摆后的飘带兀自飘舞,银色的光芒闪过,一柄长枪出现在艾芙尼尔的手中。 她凛然地望着前方,目光的另一端是维持着抬着手姿势的天使。 和艾芙尼尔一样,天使也毫发无伤。 “艾芙尼尔前辈!您没事吧?” 身后传来爱夏的喊声。 “我没事……” 艾芙尼尔高声回答,视线没有离开过天使。 “比起这个,你们没事吧?看样子所有设备都报废了,驻区里的情况……” 这时,艾芙尼尔忽地停住了说话,微微皱眉。 在她的视线里,天使再一次有所动作,但这一次她并非是发出攻击,而是放下抬起的手臂忽然转过身去,在艾芙尼尔狐疑的目光中,她浮空而起突然加速向远处飞离。 看到这一幕,别说是艾芙尼尔了,爱夏和艾琳西娅也都同时一愣。 “它想干什么?” 艾芙尼尔没时间细想,脚下银芒爆闪,艾芙尼尔手中的长枪再一次猛地掷出,破开夜空向着天使笔直刺去。 天使忽然停住身形,转身抬起手臂。 轰—— 因为天使的仓促应对,这一次的爆炸点离天使非常之近,狂猛的气浪将天使掀飞了出去,但同时也因为地势落差的原因,天使离开了艾芙尼尔的视线之外。 艾芙尼尔大声地向爱夏和艾琳西娅喊道:“你们撤回驻区,去找司令和四野见奈美,我去追她!” “哎?等等!前辈!不要过去……说不定是陷阱!” “但是我也不能让她这样离开!” 艾芙尼尔大声说道。 “不要担心我,我有分寸!” “前辈!!!” 不顾爱夏的大声呼喊,艾芙尼尔高高跃起,快速地向天使坠落的方向奔去。 两百多米的距离在艾芙尼尔的全力奔跑下很快缩短,天使的白光出现在视野里,此时,天使正背对着艾芙尼尔,跪坐在地,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仰着头,不知道望着夜空中的哪里。 艾芙尼尔眼角微眯,全身发力,脚底的阶梯被踩碎的一瞬间,手中的长枪再一次掷出。 夜色下,银色的流星轰然砸落。 噗—— 出乎意料的,天使没有任何抵抗的动作,长枪竟然就这样从天使的背后刺入,将天使的身躯直接洞穿。 大片的岩石和尘屑在天使的身下炸开,它被钉在了地面上。 “嗯?” 随手发出的试探一击竟然直接命中了目标,艾芙尼尔将再次出现在身前的长枪握在手心,愣了愣,没有继续做出攻击。 她落在地面,紧紧地盯着天使。 此时,天使身下的地面因为艾芙尼尔的一击而粉碎,四处是破碎的乱石,天使的胸口被彻底洞穿,鲜血染红了她的背,血液在她的身下汇聚成了血泊,因为艾芙尼尔收回了长枪的缘故,它的伤口血流如注。 既然有血,那么可以断定天使与侵蚀体并非属于同一种类型的存在。 而且,天使的身体强度也可以称得上是骇人听闻。以艾芙尼尔的攻击强度,哪怕刚才那一击并非用上了十成的力道,但若是命中一个普通人,那么长枪卷起的气旋也一定会将其肢体彻底撕裂搅碎,而不是只穿透了这样一个血洞。 艾芙尼尔谨慎地将长枪反握在手中,缓慢地移动脚步。 “别想着逃跑,下一次可就没那么走运了。” 她用语言试探了一下,可天使趴在地面上,哪怕身体被洞穿也一动不动。 就像……木偶? 艾芙尼尔偏着视线,来到天使身前,非常谨慎地,艾芙尼尔用枪尖将天使挑翻了个身,让她面朝上躺着。 即便是这样,天使也没有任何动作,就像是死了一样。 艾芙尼尔皱了皱眉,从天使碎裂掉一角的染血面具侧面,可以看到满是鲜血的缨红的嘴唇。 离这么近了看,天使果然是一个女性。 见天使一动未动,鬼使神差的,艾芙尼尔抬起枪尖,将天使已经碎开一半的染血的面具挑起,缓缓揭开。 艾芙尼尔眯着眼。 黑暗的夜色下,艾芙尼尔绯红的瞳孔微动,然后她看到了面具下的熟悉的脸。 虽然满是鲜血,但这张脸艾芙尼尔绝对不会忘记掉。 “青兰!?” 艾芙尼尔愣住了。 而在这一刹那,青兰呆滞的瞳孔忽然如滚动的玻璃珠一般诡异地跳动了一下,目光落在艾芙尼尔的身上。 刺目的光在她的手心出现,笔直地刺向艾芙尼尔。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 轰—— 艾芙尼尔闷哼一声,刺目的白光在二人之间爆开。 …… ———————————— 驻区几乎所有设备都在那一次光团的洗礼下报废,但有一些备用电灯被发现还能进行使用,于是,驻区又渐渐地开始升起了灯光。 这时,在漆黑的某个角落,两个人影渐渐浮现。 “卡莉娜,Lily那家伙到现在都还没来,天使也离开了,看来这一次任务彻底失败了……” 魁梧男人脸色阴沉,但他的目光却充满了狠意。 他身旁,卡莉娜轻声一笑。 “我早就说过她不靠谱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卡莉娜你还不明白吗?那些人的命令我们除了想办法去执行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路可走!” 男人几乎气急了,深深的无奈充斥在他的心底。 他不甘心,同时又无能为力,或者说…… 无路可退。 …… ———————————— 120、落入险境 男人叹了口气。 这一次的任务计划本来是天衣无缝的,凭借着“那边”的人给他们施与便利,他们行动小队负责设置各个侵蚀灾害发生点,使徒樱井幸负责趁机破坏堺碑,然后天使就可以进入到驻区内,那之后的任务便会变得异常简单。 可上面的家伙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疯,对一个适格者起了兴趣。 当然,那个女孩是罕见的绝对适格者,对她升起兴趣也无可厚非,可是偏偏又不让把她抓回去,后来又神经质一般地派出樱井幸对西京市最强的代理人动手。 从那时开始,他们的计划就全盘被打乱了。 男人叹了口气,深深地感到了无力,他只是一个执行者,再多的抱怨也无济于事。 “算了,反正任务已经失败,现在也联络不上外面,我们还是尽快离开吧……” 卡莉娜看了四周一眼,说道。 “现在正是脱身离开的好机会。” 男人和卡莉娜的通讯装置也在刚才统统失效,他们没有办法和外面取得联络。 现在驻区里大部分区域都还在一片漆黑之中,士兵们正在指挥着架起一个个备用的光源,这样下去消不了多久最理想的脱离机会就会消失了。 现在他们都穿着这里工作人员的制服,伪装成了这里的人,可如果等到驻区缓过气来,来一次盘查,那么他们都会露陷。 “嗯……” 卡莉娜的建议男人没法反驳,叹了口气。 他深深地回头望了一眼,那是艾芙尼尔和天使离开的方向。 “不知道上面那些人会不会有什么动作……那可是‘天使’啊,竟然被一个代理人给打退了,啧……” 想起刚才他们所看到的那一幕,男人就心有余悸。 在来到西京市之前,天使的力量在他心中就是绝对的,而使徒在大多时候也都要比代理人更为强大,但今天他不得不承认,代理人中也有足够威胁到那些家伙的存在。 “行了,走吧!我们留下暗号,让那两个家伙也趁早撤离。” 卡莉娜催促道。 这时,一声枪响在不远处传来,即便在嘈杂的驻区里,这一声枪声也尤为刺耳。 男人和卡莉娜同时警惕地四顾一眼。 “发生了什么情况?” “是枪声……你在这里,我过去看看。” 卡莉娜点点头,男人则是扛起一个箱子,装作其他工作人员的模样,摸到了倒塌矮墙的后面。 装作漫不经心的,他压低了工作帽的帽檐,他的视线越过矮墙和前方聚集的士兵,看到了一名倒在血泊里哀嚎的男人,和一名站在男人身前的小女孩。 他瞳孔猛的一缩。 这两个人他都认识,那倒在地上的男人就是他的另外两个同伴之一,而那女孩,则是秩序者组织的司令官,真崎雏妃。 “她怎么在这里!?” 情报里并没有提及到真崎雏妃会出现在这里的事情,甚至根本没有表明真崎雏妃离开了组织。 男人望着真崎雏妃,面色迟疑片刻。 传闻中,这个看起来很年幼的司令并不如她外表上看上去那么简单,情报中,她和特灾科的不死原绫华同样是非常需要多加关注的人之一。 想了想,男人看了趴在地上的队友一眼,决定尽早从这里离开,正如他和卡莉娜想要趁机离开这里一样,现在的驻区里也有想要趁着夜色捕猎他们的狼。 可就在男人准备离开时,真崎雏妃忽然缓缓转过头来。 只是一瞬间,男人的视线和她对上了。 “糟……” 心底猛地一跳,男人浑身的肌肉一僵,但紧接着,男人装作很镇静地扭过头去,手中搬着一个箱子,看起来就是这里普普通通的一个工作人员。 而真崎雏妃眯起了眼角。 虽然相隔足有五十步距离,虽然光线昏暗又阴沉,但真崎雏妃的目光如蛇一般紧紧盯住了男人。 男人面色如常,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继续搬着箱子向前,他没有选择卡莉娜所在的方向,而是走向了正在安装备用探照灯的塔楼。 直到真崎雏妃的视野被建筑物挡住。 他松了口气,脸上泛起淡淡的汗末……虽然不想承认,但刚才和真崎雏妃对上视线的时候,身经百战的他动摇了一瞬间。 可这时,他眼前阴影里忽然冒出一个娇小的身影,正是真崎雏妃。 男人脸色一僵。 “抱歉,这边不通。” 真崎雏妃面无表情地淡淡开口,她的声音并不大,却很清脆,很有穿透力。 “话说,你是这里的员工?把识别码报出来,我得确认一下。” 说话间,不远处又有数个脚步声离近了。 无路可退了——男人面色不变,心底却在快速地计划逃离方案。识别码只要交给这里的分管人员很容易就能分辨男人的伪造身份,而身后那些脚步声一旦过来,他就会被彻底包围,真崎雏妃已经怀疑到他,不可能让他轻易走掉。 那么就只有先下手为强了。 “报、报告司令……我的识别码是……” 男人装作战战兢兢的模样,垂着头,帽檐将他的目光遮住,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他猛地将手中的木箱向真崎雏妃扔去,一把手枪出现在他手中。 然而—— 男人甚至还没看到真崎雏妃是怎么动手的,砰——地一声,一颗子弹穿透了木箱,在男人的手背上炸出血花,剧烈的刺痛和冲击力让手枪脱手飞出,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血花四溅,剧烈的灼痛感从脸颊侧面传来,像是浇了热油一般。 “啊啊!!——” 男人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耳朵,然而他透过自己受伤的手,却已经摸不到耳朵的触感——已经被刚才那一枪削掉了。 木箱落地,砸成了好几块,男人再次看到了真崎雏妃的身影。 真崎雏妃还是那漠然的模样,只是脚边多了两个铜黄色的弹壳,淡淡的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我是你的话,就不会轻举妄动,不然下一发子弹可就不会歪了。” 真崎雏妃说道。 身后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 “举起手来!” 男人知道,他已经被包围了,他面如死灰,缓缓抬起双臂。 …… 于此同时—— 被青兰以极近的距离偷袭成功,巨大的冲击力将艾芙尼尔整个人都完全掀飞,靠着阶梯,她很快在半空中稳住了身形,可是耀眼的光柱接踵而至,艾芙尼尔咬紧牙,脚下银芒破裂,她强行令自己调转了方向向下坠落,同时避开了光束的攻击。 她落下的位置与青兰所在的位置有地势差,因此,她也短暂地脱离了青兰的追击,缓了口气。 “嘶……” 冰冷的夜风夹杂着血腥味灌进胸腔,艾芙尼尔摇晃了一下,单手撑着长枪跪倒在地。 她的右手已经血红一片,无力地耷拉着,右眼也被鲜血染红,无法睁开。 “青兰……” 艾芙尼尔念着前辈兼友人的名字,抬头望向渐渐悬浮在空中的天使,没有了面具的遮挡,青兰的样貌就这样出现在艾芙尼尔的视野里。 和她不一样,青兰的胸口破开的洞丝毫没有影响到青兰的行动,她面无表情地再一次抬起手掌,光芒渐渐升起。 而此时,四周的夜幕后面传来了令人背脊发寒的低沉嘶吼声。 这里本就是堺外区域,艾芙尼尔和青兰的短暂交锋引发的动静已经引来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侵蚀体。 …… ———————————— 虽然因为这里是靠近堺碑的“结界网”的边缘外地区,所以这里的侵蚀体并不多,可对现在的艾芙尼尔来说,任何一个敌人的出现都是巨大而沉重的负担。 “青兰!!” 艾芙尼尔冲着青兰大喊一声,理所当然的没有得到青兰的回复,而是刺目的光束,艾芙尼尔踉跄地躲过。 无法交流。 青兰的状态很不正常,艾芙尼尔并不傻,她看得明白。 那根本不是能称之为“人类”的模样——对胸口的伤口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没有表情,不会说话,宛如一只木偶玩具一般,机械地、僵硬地做着瞄准——发射的简单循环。 可是艾芙尼尔只知道青兰现在的状态很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更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 周围是被吸引过来的前后足足十几只侵蚀体。 夜幕里,是被称作“天使”的昔日好友兼前辈,青兰。 而艾芙尼尔自己还受了伤,右眼和右手都被废了一半,此时的状况让艾芙尼尔皱起眉角。 手中的长枪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沉重,像是在深深的海底被海草所缠住,拖拽着她慢慢被冰冷的水所吞噬,窒息感和失血带来的寒冷让她难以迅速地做出判断。 此时,青兰的手中再一次升起了光团。 “可恶……” 如果要弄清楚青兰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可能是一次最好的机会。 艾芙尼尔还不想放弃。 她紧咬着牙,握紧手中的长枪,向最近的一只侵蚀体冲刺而去。 她一脚踩在侵蚀体的头顶,侧身起跳,身体在空中翻滚一圈的同时,长枪划破星芒狠狠劈下,侵蚀体巨大的身体在这一击之下轰然砸落,在一片破碎的岩石和飞舞的尘屑间化作淡淡星光飘散开。 但艾芙尼尔已经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的削弱——她的右手已经没法像平时那般灵活,每一次活动都带给她剧烈的疼痛,这样的痛楚在不断地剥夺她手中的力量。 对艾芙尼尔来说,手臂的伤势直接剥夺了她大量的战斗机巧的发挥,这让艾芙尼尔的战斗力急速削弱。 而且,右眼的伤令她难以察觉到从右侧进攻而来的敌人,所以在紧盯着青兰的同时,她还不得不分出更多的精力去关注从其他位置袭来的危险。 脚下银芒闪烁,艾芙尼尔再一次轻盈地跃起,光束在同一时间降临,笔直地从艾芙尼尔的身下划过,艾芙尼尔一个翻身有惊无险地避开,反而将身后的侵蚀体暴露在了光束的攻击之下。 借用青兰的光束攻击去除掉一些侵蚀体,利用对方的攻击削弱自己的劣势,这也是战斗中会用到的技能之一。 但下一刻,艾芙尼尔微微睁大了眼睛。 在她的视野里,被青兰的光束狠狠刺穿的侵蚀体的身体上并没有出现任何伤痕,反而升起了诡异的雾气,在这一瞬间,刺耳的震吼声在那个侵蚀体的口中爆发。 “吼——” 本就如小轿车一般庞大的身体在这一刻急速膨胀,结实的身体上好似有经脉在跳动,手臂、背脊、头顶同时长出了尖锐的骨刺,獠牙也变得越发森冷,只是呼吸之间,它的躯体便已经成长到了一辆坦克的大小,身高从原来的两米一直窜到了五米有余,直接越过了艾芙尼尔跳起的高度。 “进化!?” 艾芙尼尔根本来不及辨认此时侵蚀体到底到达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那巨大的尖爪便从艾芙尼尔的头顶狠狠压下。 脚底银芒爆闪,艾芙尼尔大吼一声,长枪猛地挑起。 光芒在艾芙尼尔的头顶爆开,侵蚀体巨大而厚重的身体也在同时被震退了一步,艾芙尼尔也因为难以承受的力量而从半空中坠落,长枪拄地,双脚在地面拉出长长的痕迹。 一只侵蚀体从艾芙尼尔的背后袭击了上来。 艾芙尼尔倏地翻转身体,长枪划破夜空,她将没有卸掉的余力化作一记鞭击笔直地将身后袭来的侵蚀体拍成粉末。 可这时,更多的侵蚀体围攻了上来。 艾芙尼尔真的没有余力在做出一轮番的攻势和防御反击之后,以旧力刚褪的状态迎战这些家伙。 肺部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全身使不上力气,艾芙尼尔将长枪架起在身前,她打算以非致命的伤势来承受住这一次攻势,然后突围撤退。 艾芙尼尔从来没有把这些侵蚀体当回事,以她的能力,即便是被两倍于此的侵蚀体所围攻也绝对无法伤她分毫。 即便是在受伤之后,艾芙尼尔也有足够的把握在侵蚀体和青兰的围攻中全身而退,甚至于,艾芙尼尔还想过要将青兰也一并带回。 而换做其他代理人的话,面对这样的攻势恐怕只有死路一条,这就是艾芙尼尔遣退爱夏和艾琳西娅的原因。 可正所谓……祸不单行。 那突然进化的侵蚀体成了现下的最大威胁,这直接导致本处于那侵蚀体攻击范围外的艾芙尼尔不得不正面扛下它的一次攻击,然后失去了脱身的机会,被众多的侵蚀体所包围。 …… ———————————— 121、突围 现在,艾芙尼尔只能选择以受伤来换取逃离的机会了。 长枪挡住了袭向心脏的攻击,同时艾芙尼尔将长枪枪体倾斜,卸去力道的同时借力撑着长枪起跳,一脚撂倒右侧攻来的侵蚀体,封住了从右侧攻来的路线。 右侧是艾芙尼尔最薄弱的地方,艾芙尼尔必须让自己的境况处于可掌握之中。 但更多的侵蚀体随之而来。 刺啦—— 一个躲闪不及,长长的尖刺从艾芙尼尔的发间穿过,深深地扎入艾芙尼尔的肩膀。 鲜血瞬间染红了艾芙尼尔的半边脸颊。 艾芙尼尔单手一枪挑出,同时撑起身体冲着侵蚀体扬起一脚,将它踢飞。 可又是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出现在艾芙尼尔的大腿外侧。 喘息渐渐有了血腥味,鼻腔已经难以维系住艾芙尼尔急促的呼吸,剧痛像是针一般刺进脑海里,艾芙尼尔紧咬着牙,大吼一声,从腰间收回长枪然后绕过头顶猛力砸下,将身前的侵蚀体拍飞,撞倒好几只后面冲上来的侵蚀体。 她一直在有意识地削弱一个方向的侵蚀体,为自己的突围创造时机。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枪声,同时,一道银芒在艾芙尼尔的眼角闪现,清亮的少女的声音出现在侵蚀体包围圈的外围。 “艾芙尼尔前辈!!” …… ———————————— 侵蚀体的包围网外传来了落雨一般密集的枪声,以及—— “艾芙尼尔前辈!!” 少女的声音如清风抚铃,清脆的震鸣声出现在侵蚀体的包围圈外。 银色的光芒一闪而没,艾芙尼尔看到银色的刃尖出现在侵蚀体的胸膛前,然后,刀身一转,猛地向上挑起,如巨人一般的侵蚀体的身体在这一刀之下分成了两半,然后化作无数星芒飘散开来,露出了身后少女纤细的身影。 “艾芙尼尔前辈!” 少女手持一柄直刀,大声喊着,向艾芙尼尔所在的方向奔来。 无数的枪声和少女的出现也吸引了侵蚀体的注意,嘶吼声四起,向着少女和远方涌去,而此时,少女的身侧又出现一人,她一手直剑,一手盾牌,防住了少女身侧的攻击,格开侵蚀体的尖爪,凶猛反击。 枪声吸引侵蚀体的注意,无数的炮火和子弹向着青兰倾泻,虽然并没有对青兰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吸引了青兰的注意。青兰抬起手,光束转而向着远方射去,趁此机会,少女二人相互配合,快速地向艾芙尼尔所在的方向突破。 巨大的枪声引去了不少侵蚀体,在少女二人强硬的攻势下她们很快冲进了包围里,落在艾芙尼尔的身前,气喘吁吁。 “爱夏……艾琳西娅?” 艾芙尼尔看清了来人,但声音却因为剧烈的痛和急促的呼吸而有些走调。 “你们怎么来了……” “前辈您……” 爱夏看着艾芙尼尔小小的身躯上下触目惊心的伤痕,咬着唇,话噎在了喉咙里。 艾琳西娅没有说话,但她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脸色也极为难看。 地面上到处都是鲜红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很难想象这都是艾芙尼尔一个人留下来的。 “其他的话待会儿再说,我们先离开这里!” 爱夏咬咬牙,在艾芙尼尔的身边蹲下。 “失礼了!” “等等……啊!?” 在艾芙尼尔一声痛呼声中,爱夏的双手从艾芙尼尔的腿后和腰下穿过,然后就这样将艾芙尼尔拦腰抱起。 伤口被压住,艾芙尼尔痛得扬起了下巴,鲜血染红了爱夏的衣袖。 “放、放我下来……我还能战斗!” 艾芙尼尔忍着痛大声喊道,但爱夏却丝毫不松手。 “抱歉了前辈……请忍一忍……” 将艾芙尼尔搂住,爱夏抬头望了一眼正向着远方发出攻击的青兰,冲着艾琳西娅大喊: “艾琳西娅!我们走!!” “嗯!” 爱夏抱着艾芙尼尔,单手握着直刀,跟在艾琳西娅身后快去向来时的方向奔去。 艾琳西娅作为前锋以盾持于身前,脚下银芒爆闪,一个箭步便迎着冲过来的侵蚀体撞去。 铿—— 侵蚀体的爪子在微微侧起的盾牌上滑开,手臂被架开的同时,打开的胸前出现了艾琳西娅尖锐的直剑。 艾琳西娅面无表情地一剑刺出,笔直地刺穿侵蚀体的胸膛,她巨大的力道将剑刃彻底没入侵蚀体的身体,然后大喝一声,剑刃划破长长的裂痕,从侵蚀体的身侧穿出。 星光升起,艾琳西娅脚步不停,用盾牌架在身前横冲直撞。 但一个巨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出现在艾琳西娅面前的侵蚀体足有两层楼高,巨爪遮天蔽日的拍下,艾琳西娅千钧一发地翻身躲过,同时回身一剑划去,切入侵蚀体的手背里。 但伤口很浅,没有对侵蚀体造成多大的伤害。 “这家伙……不要和他硬拼,在这里敌人太多了,如果再次被包围会很危险……” 艾芙尼尔的声音有气无力,咬着牙关。 这个巨大的侵蚀体正是在艾芙尼尔眼前进化的那个,对于艾琳西娅和爱夏来说,合力攻击也能将它拿下,但现在周围还有很多其他的侵蚀体,如果在这里和它战斗很显然胜算会小很多。 “我们从那边走!不要纠缠!” 爱夏大声喊道,抱着艾芙尼尔向另一个方向奔去。 艾琳西娅紧随跟上。 代理人的奔跑速度远比专业的运动员都还要快,巨大的侵蚀体身躯笨重,没多久就追不上了。 嘭—— 震耳的鸣音在空气中荡开,艾琳西娅用盾将身前的侵蚀体拍得翻滚在地,同时翻滚躲避来自身侧的攻击,手臂高高扬起,一手持剑,一剑斩断侵蚀体的双腿,一手持盾,以盾牌坚硬的边沿用力砸落,将地上的侵蚀体头部狠狠碾碎,化作星芒。 驻区蒙蒙的光亮渐渐变得清晰,爱夏和艾琳西娅的视野里出现了特战部队和驻区士兵的身影,真崎雏妃站在他们最前面,双手抱在身前,冷冽的目光笔直地盯着天使的方向。这些士兵正在向着天使的方向不断的开枪,正是他们的枪声将侵蚀体吸引过来,降低了爱夏和艾琳西娅的压力。 此时,在光束的轰杀下,这些人也有人带了伤,不远处的地面上还躺着尸体。 艾芙尼尔被爱夏抱着,她也看到了这一幕,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真崎雏妃见到爱夏和艾琳西娅的身影,然后又看到了爱夏怀里的艾芙尼尔,她高高扬起手,大喊一声。 “撤退!!!” …… ———————————— 122、泪滴 临时指挥部—— 雪奈和花奏琴音各自抱着一个医药箱,从走廊上走过,医药箱并不重,所以花奏琴音只用没有受伤的一只手就能稳稳托住。 白燕受了伤,从战场上退下,送来了这里由不死原绫华派人保护,雪奈没有事情可做,便和花奏琴音一同担任起了护士的助手。 嘈杂的螺旋桨的声音从夜空中穿过,直升机闪着信号灯从窗外移动,在不远处缓缓降落,然后消失在了视野里。 “啊……” 花奏琴音长叹一声。 “明天还有家长会呢,真可恶……” “嗯……” 雪奈低低地应了一声,视线从窗外收回。 家长会…… 如果明天能和姐姐一起去就好了。 不去也行,只要姐姐能平安回来就好。 “汐见桑,明天家长会之后,我们去吃刨冰怎么样?我知道有一家还不错啊,新开的。” “我……可能有别的事情诶……” 雪奈讪讪一笑。 她已经和姐姐有约了,放学之后去买秋天穿的衣服。 “是嘛……” 花奏琴音顿了顿。 “说起来啊……真是难以想象……汐见桑你知道吗?我见到你和柳濑小姐的时候真是吓了一跳。” 花奏琴音微微笑着,叹了口气。 “忽然感觉,这个世界离我好远啊……战斗什么的……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不过老实说,我还蛮佩服你们的,因为有你们,这个城市才能这样安全地存在于这里啊……” 听花奏琴音这么说,雪奈有些难为情。 “其实……我还没有正式加入代理人,我没做什么的……” 雪奈想起了自己初次知道姐姐就是艾芙尼尔的时候,那时候的心情大概比花奏琴音还要夸张吧? “不要谦虚啦,今天你可是出战去了诶,我却只能坐在这里给你们加加油什么的……”花奏琴音顿了顿,忽然转了语调,“说起来,白燕小姐看起来明明和我们差不多年纪吧……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如果能快点好起来就好了……” “听说比我们要高一个年纪……” 说起白燕,雪奈抿着唇,垂下了视线。 看到一身血迹被抬下直升机的担架的时候,雪奈的心脏都差点停跳。 代理人所做的工作,雪奈在今天已经充分见识过了,同时,她也深刻地明白了其中的危险性。 所以艾芙尼尔一直都不愿意雪奈成为代理人。 就如艾芙尼尔不愿意看到雪奈出生入死地战斗一样,雪奈也好怕某一天,艾芙尼尔的尸体冷冰冰地躺在自己面前。 走廊的尽头传来脚步声。 “汐见小姐?”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雪奈抬起头来。 眼前是不死原绫华,她正面露沉重地抬起对讲机,正准备说什么,看到雪奈时,她微微一愣。 “我正准备去找你……你跟我来。” “不死原小姐……您……哎!?” 不由分说的,不死原绫华抓住雪奈的手边拉着她离开了,面对眼前的女人,花奏也有些不敢出声,看着雪奈被带走,不知所措地呆了呆,也跟了上去。 雪奈被带到了临时清理的停机坪前,这架直升机刚刚降落。 螺旋桨发出嘈杂的音浪,清冷的夜风卷起了雪奈的发,她一手压着裙摆,眯着眼。 不死原绫华向前走去,雪奈也跟了上去。 此时,直升机舱门被推开,小栗绚(爱夏)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雪奈的视野里,她的怀里全是乌黑的鲜血,正小心翼翼地配合着橘沙羅(艾琳西娅)抬下担架。 担架上,是一个小小的身影。 银白的发丝已经被鲜血染红,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入眼所见尽皆是鲜红的血。 花奏琴音脸色惨白,捂着嘴。 “柳……柳濑小姐!?” 或者说,此时应该叫艾芙尼尔才对…… 夜风带来血腥味,血色成为了花奏琴音眼中唯一的颜色,她艰难地忍住了想要呕吐的冲动,不自觉地退后一步。 啪—— 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花奏琴音测过视线,看到雪奈已经僵在了原地。 她的脚边,医药箱和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直子……” 雪奈动了动嘴唇,有一滴泪划过脸颊。 “姐姐……” …… ———————————— 西京市联合医院,特殊监护区,一号手术室外—— 雪奈、花奏琴音,还有四野见奈美在等待椅上沉默地坐着。 联合医院的特殊监护区现在是被划分到秩序者组织名下,隶属于秩序者医疗部门管理的特殊住院和治疗中心,是专为代理人和相关人员服务的专门医疗机构,负责对代理人的日常检查项目,进行对代理人的战后伤势处理,这里的医师直接对秩序者组织负责。 但今晚,联合医院尤为忙碌。 “让一让!请让一让!” 细碎清脆而急促的脚步声从廊道的对面传来,越来越近,带着滑轮摩擦地面的噪音,雪奈抬起视线,模模糊糊的,她看到又有满身鲜血的士兵被护士和医生簇拥着推了过来。 那士兵断了腿,鲜血被万向轮辗成了长长的痕迹,触目惊心的红色伤痕留在雪白的地面上。 他被推着冲进另外一间手术室里,一闪而过的,雪奈看到了手术室里还有其他士兵正躺在手术床上,绿色的手术洞巾下是血色的一片,无影灯下,手术医生垂着头,满头大汗,目不转睛地将一片什么东西慢慢夹出。 护士转身啪地一声关上门,阻断了雪奈的目光,有人过来将地面上留下的血迹擦拭掉。 只剩下冰冷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开。 “手术中”的牌子一直亮着红色,送来的伤员从未间断过。 从昨晚开始,西京市联合医院突然就进入了紧急状态,不断地接受着从西线送来的伤员,特殊监护区现在是秩序者组织管理的医疗部门,现在也临时向那些士兵们开放了救助点,同样的,全市的所有医院都临时进入了紧急状态,按照各自的医疗条件和地理位置的远近来分担任务,接受秩序者组织和特灾科二者的统一调配。 每一场战斗都会有人受伤,有人牺牲,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但这一次受伤的人数有些夸张了。 雪奈是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自己所参加的那一场战斗在这一次发生的事情中根本就只是开胃小菜。 跟随着直子参加了一场战斗,虽然有些掉链子,但雪奈也用自己的力量站在艾芙尼尔的身边,帮上一点点忙,看着姐姐的英姿,雪奈也从心底地感到了高兴。 但她后来才知道,真正的血战,她既没有亲身参加,也没有亲眼目睹。 那时候,她和直子都看到了受伤撤退回临时集合地点的白燕,然后直子执意把雪奈遣返回了临时指挥部里去。 直到雪奈看到自己的姐姐重伤的那一刻。 …… ———————————— 123、住院 “直子……” 雪奈紧张地望着紧紧关着的手术室门,坐立不安,明明温度一点都不低,手指却像是冰块一般冰冷。 她一遍遍地抹着眼泪。 艾芙尼尔躺在担架上被抬下直升机的那一幕无数次在雪奈眼前浮现,那漂亮稚嫩的脸庞浸染了鲜血,如刀一般刺穿了雪奈的心脏。 在被送回临时指挥部时,艾芙尼尔被注射了镇痛剂,睡着了,在临时指挥部进一步做了伤口的简单处理之后就一刻没停地被送来了联合医院,一下飞机便径直被推进了手术室,一直到现在,白燕早早地被送去了病房里,但艾芙尼尔却还没出现在雪奈的眼前。 等待的每一秒钟对雪奈来说都是煎熬。 即便雪奈已经无数次地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那一幕时,她还是感受到了充斥了心底的无力和动摇。 “放心吧,艾芙尼尔没有生命危险,我们也一定不会让她有事的。” 四野见奈美轻轻拍了拍雪奈的肩,宽慰道。 因为司令真琦雏妃正在开会,四野见奈美被派来处理这边的事务,同时关注艾芙尼尔的情况。 艾芙尼尔的情况并不乐观,虽然不至于会夺去性命,但也不是一周时间就能简单恢复的伤势,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艾芙尼尔很重要,绝对不能有何闪失,这不仅仅只是因为艾芙尼尔手中掌握的关于“天使”青兰的重要情报,也是因为艾芙尼尔在代理人中的地位。 “可是……直子……为什么还没出来……” 雪奈泪眼婆娑地问。 四野见奈美抿了抿唇,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伤到了眼睛,所以手术处理会更麻烦一些吧……” 她这样解释着。 因为事前得到了艾芙尼尔的简单解释,以及援救人员爱夏和艾琳西娅的报告,关于艾芙尼尔的情况四野见奈美还是知道一点的——艾芙尼尔因为惊诧于天使的身份而被青兰取得了制胜的偷袭的机会而负伤,然后又被突然进化的侵蚀体给打乱了阵脚,最后被十几只侵蚀体同时围攻,最终全身上下都负了不轻的伤。 唯独令人诧异的是,艾芙尼尔全身上下那么多伤竟然没有一处伤口触及到动脉,而且,艾芙尼尔还最大程度地避开了其他要害和部分位置,最大限度地保证了自己的行动能力,这也是艾芙尼尔能在那令人绝望的围攻中坚持那么长时间甚至快要突围成功的原因。 众所周知,堺外地区的侵蚀体大多要比出现在城市内的侵蚀体要更为强大,也更具威胁性,不得不说对当时艾芙尼尔所面临的情况来看,艾芙尼尔只留下了这样程度的伤势甚至能称之为“奇迹”。 换做其他代理人站在艾芙尼尔当时的位置,毫无疑问都是死路一条。 所以比起伤感,四野见奈美心底更多的心情是“庆幸”。 庆幸艾芙尼尔没有死在那里。 但这样的事情她没法和雪奈解释和说明,对于现在的雪奈来说,这些话说出来只会刺激到她而已。 这时候花奏琴音也来到雪奈身边,用眼神示意了四野见奈美一番,她轻轻地拉住雪奈的手,让雪奈看向她。 “汐见桑,放心吧!” 她回忆起柳濑直子对着自己露出的微笑漂亮微笑,轻声地温柔地安慰雪奈,她抬起受伤的手,双手轻轻地将雪奈冰凉的手捧住。 “四野见小姐也保证了,还有那么多厉害的医生都在为了柳濑小姐而努力,柳濑小姐她一定会没事的。不论如何,只要你还在这里为她加油,她绝对不会有事的,对柳濑小姐来说,雪奈也一定是最重要的人,她肯定会好好留下来的。” 雪奈哽咽着,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发不出声音,点点头。 这时候,走廊尽头的手术室门前,“手术中“的红灯暗了下去。 那是艾芙尼尔所在的手术室。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护士推着病床,四名医生簇拥着出现在雪奈的视野里,彼此面色凝重地交谈着什么。 雪奈向病床上望去。 此时的艾芙尼尔,已经换了一身宽松的衣服,纱布裹在她的腿上、手臂上、肩膀上,右眼被厚厚的白布覆着,全身还能活动自如的地方除了腰部就只有脖子和一手一腿了。 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闭着眼,就像等待苏醒的睡美人。 “直子!” 雪奈几乎忘记了呼吸,冲了上去,她看着艾芙尼尔血色尽失的唇,想要去触碰艾芙尼尔却又缩回了手,她怕不小心就碰碎了小小的人儿。 “……她怎么样了?” 她追着医生和护士,哑着嗓子,近乎哀求: “我姐姐她怎么样了?” 医生顿住了脚步,正要开口,一只软绵绵的小手拉住了雪奈的衣角。 “雪奈,我没事……” 声音很微弱,有些沙哑。 “直子……直子……” 雪奈急忙俯下身来,哽咽着呼唤艾芙尼尔的名字,眼泪夺眶而出,怎么都擦不掉。 她都看不清了。 艾芙尼尔眯着左眼,避开了头顶的灯光,睫角微微开合,注视着哭成泪人的雪奈。 那只小手又动了动,轻轻抚上雪奈的脸,抹掉了眼角的泪。 “我真没事……” 艾芙尼尔移开目光,望着头顶的输液瓶,视线里的一切都好似在晃动一般。 “就是……头有点晕……” 她闷闷地说道。 …… ———————————— 艾芙尼尔被安排在独立的病房里,作为重点照看对象对待。 全身上下修修补补缝了上百针,她全身上下的纱布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肉粽子。 其实早在手术收尾的时候艾芙尼尔就已经有些转醒了——哪怕并没有处在同调中,但作为代理人,她的身体素质也要比一般人要好得多,麻药这种东西用在她身上的效果只会大打折扣。 所以麻醉师又给她补了一阵局部麻醉。 艾芙尼尔一直到被送离手术室时,都是晕乎乎的。 再睁开眼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这里了,这里的设施她都很熟悉,正是专为代理人所提供的单独照看病房之一,而且位置正好在楓鈴诗音的隔壁,白燕则在她的病房的对面。 此时,护士和医生在交代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因为艾芙尼尔需要静养,他们并没有久留。 这里的特殊病房里隔音都很好,空气很是安静,泛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电子监护仪器的声音一顿一顿的,像是水中的涟漪一般拍打而至。 …… ———————————— 124、病房 房间里除了艾芙尼尔之外,只有四野见奈美、花奏琴音和雪奈三人。 艾芙尼尔的右眼受了很重的创伤,所以病房里关了大灯,只留下床头的暖光灯悠悠地洒下光亮来。 四野见奈美将窗帘拉开,西京市的夜色从窗外透进屋内,即便关着窗,也令人感到一丝凉意。 她来到床头,将送来的花束摆放整齐。 “司令说……” 她回过头,看了床上的艾芙尼尔和坐在床边一言不发的雪奈一眼,眼眸微动,想说的话又憋了回去。 “你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所以你就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不用担心……西线传来报告,组织也抽派了其他驻区的代理人过去,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爱夏和司令她们在进行会议,我暂时会和艾琳西娅一同留在这边,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直接叫我们就好。” 在代理人这边撤退之后,天使青兰也没有丝毫追击的打算,也离开了西线消失在了黑夜里。 在那之后,还没有出现新的敌人的动静。 而西线方面,有真崎雏妃和其他代理人以及特灾科的坐镇,现在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抢修和伤员救治工作,目前为止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唯一的遗憾就是,名为“卡莉娜”的女人在真崎雏妃派人支援艾芙尼尔时失去了踪迹,现在还没有找到她的行踪。 四野见奈美抬起手,将输液瓶上的刻度看了一眼,然后又伸手将艾芙尼尔身上的薄毯轻轻掖了一下。 艾芙尼尔疲惫地眨眨眼,麻醉效果慢慢地褪去,疼痛感一寸寸地沿着背脊攀上来,稍稍一动就剧痛无比。 到底有多久没有这么惨烈过了?上一次受这么重的伤的时候可能还是大半年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物的作用,艾芙尼尔有些记不清了。 “谢谢……” 轻轻开口,艾芙尼尔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了。 “要说谢谢的是我们……” 四野见奈美脸上不见平时的青春和嬉笑,她看着有些苍白的艾芙尼尔的脸,没有多说什么,推门离开了。 “那……汐见桑,我和四野见小姐就在外面,有什么事情尽管和我们说……” 花奏琴音眼神复杂地看了雪奈一眼,最后目光停留在病床上。 “柳濑小姐……请一定要尽快好起来……” “我会的……” 艾芙尼尔微微笑了笑,花奏琴音依依不舍地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留下艾芙尼尔和雪奈两人,雪奈一直埋着脸在臂弯了,趴在病床边沿,一直到房门传来咔哒地一声,雪奈才缓缓抬起头来。 雪奈的脸上满是泪痕,直到那两个人离开,细碎的哽咽声又再一次出现在病房里。 “雪奈……” “直子,不要离开我……” 雪奈哽咽着,声音轻轻的,有些哑,像是一阵风就会刮走的枯叶,落在艾芙尼尔心底,刺得艾芙尼尔一阵心疼。 如果自己真的死在了那种地方雪奈又会怎样呢? 脑海里只是稍稍划过这个念头,艾芙尼尔就感觉到一阵后怕。 艾芙尼尔抬起左手,小指头在雪奈的脸上轻轻点下去,慢慢地擦拭掉了雪奈眼角的泪花。 “放心吧,我没事的……” 没有正面回答雪奈,艾芙尼尔微微侧着头温柔地注视着雪奈,指节在雪奈的脸颊刮过。 “伯父伯母知道吗……” …… ———————————— 青兰在战斗后径直离开,天使的威胁暂时解除,使徒势力的其他人大部分都被抓获,秩序者组织和特灾科应该有能力通过这些人将潜伏在西京市的所有敌方势力全部连根拔起。 可以说,目前为止,胜利是属于西京市的。 当然,在短暂的战斗之后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亟待解决,但这些事情真崎雏妃已经召集了人手在着手进行了,不需要艾芙尼尔去操心。 这让艾芙尼尔安心不少。 唯一还有些担忧的,就是自己的父母了。 和雪奈一样,自己的父母也一定不愿意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更何况,父母虽然有一层伪造身份,但若是被特灾科和秩序者组织所发现,说不定还是会被揭穿。 要是父母在研究途中停留在西京市的事情暴露,会不会对他们现在正在进行的工作有所影响?艾芙尼尔不是没有任何担心的。 所以艾芙尼尔才会去问雪奈。 “知道……我刚才全部告诉他们了……他们现在大概正在赶来的路上。” 雪奈垂着眼睫,躲开艾芙尼尔的手指,将脸埋在臂弯里。 “对不起,我没有勇气对他们隐瞒姐姐的事……” 雪奈的声音闷闷的,她也知道艾芙尼尔在担心什么,她继续说道: “这件事情是四野见小姐率先提起的……她们知道伯父伯母的身份,但她们说,这件事情会帮我们保密。” “四野见奈美……?” “嗯……她是这样说的……” 艾芙尼尔的指尖从雪奈的发丝间划过。 触碰着雪奈就能让艾芙尼尔安心,看着埋着脸的雪奈,艾芙尼尔嘴唇微微动了动,随即轻轻地换了口气。 四野见奈美……或者应该说,真崎雏妃才对。 四野见奈美只是真崎雏妃的传话筒而已,她固然是一个厉害而优秀作战员,有些脱线,也是一个温柔又细心的女人,但无论如何四野见奈美绝不可能有那么高的权限和手段去得知父母的身份。 但真崎雏妃不一样。 真崎雏妃不仅仅只是西京市的秩序者组织最高指挥者,她在来到西京市之前,首先就是一位优秀的军官和战士,并在那个所谓的中心省都有一定的地位,她的手段很多,虽然常常和不死原绫华闹不和,但毫无疑问,整个西京市其实都是在她的管辖之下的。 艾芙尼尔猜测,在自己的父母来到西京市的那一刻真崎雏妃应该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但正如她知道艾芙尼尔和雪奈的事情一样,这一次若非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恐怕一直到父母离开西京市,真崎雏妃也依旧什么都不会对艾芙尼尔多说。 不得不说,真崎雏妃这个人让艾芙尼尔感觉有些微妙,甚至会引起人的怀疑。 但比起怀疑,艾芙尼尔还是更倾向于去相信她。 这一次爱夏和艾琳西娅以及那些士兵的及时赶到其实也是真崎雏妃下达的命令,如果没有他们在,艾芙尼尔虽然也能独自突围成功,但毫无疑问会付出比现在还要重得多的代价。 真崎雏妃有作为秩序者组织司令的立场,艾芙尼尔可以理解。 但艾芙尼尔也有自己的立场,对艾芙尼尔来说,只要真崎雏妃没有伤害自己的父母和雪奈的打算,那么她便不会去追究什么。 这是艾芙尼尔唯一的底线。 只要不触碰这一点,她们依旧是友人和战友。 …… ———————————— 125、不能忘记的梦 柳濑夫妇来到病房的时候,雪奈已经趴在艾芙尼尔的身边睡着了。 “直人……” 艾芙尼尔有些艰难地抬起左手,抵在唇前,目光瞥向雪奈,示意道:“雪奈睡着了。” 柳濑熏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擦了擦眼泪,轻轻走过去抱了抱艾芙尼尔。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艾芙尼尔面带歉意,悄声说道。 “你能回来就好……” 柳濑熏僵硬地搂着艾芙尼尔的脖子,似是哭泣,又似是笑着。 她抬起头,手心轻轻地在艾芙尼尔的脸颊上拂过,目光划过艾芙尼尔脸上和肩上的纱布,落在艾芙尼尔光秃秃的脖颈间,目光微动。 艾芙尼尔忽然笑了笑。 “项坠在里面,戴着呢。” “你呀……” 柳濑熏没好气地一笑,缓缓起身,难以抑制的悲伤拭去,留下的只有淡淡的欣慰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什么时候能让爸妈省点心该多好……” 雪奈已经睡着,艾芙尼尔和父母交谈声都很轻,更多的,是母亲在说,父亲附和,艾芙尼尔在听。 她没有太多力气去回应,柳濑熏也不让她多说话。 没有太久,柳濑熏叹了口气。 “你好好休息吧……妈妈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了。” 说着,她站起了身。 “没有的事,我还蛮喜欢和爸妈你们聊天的……” “你现在需要多休息。” 不容置喙的,柳濑熏将艾芙尼尔的话憋了回去。 的确,连番的战斗,外加这么严重的伤,艾芙尼尔早就精神疲惫到不行了,哪怕全身都还痛得厉害,艾芙尼尔也已经有了沉沉的困倦之意。 “我和你爸就在外面,有事就叫我们。” “没关系的,妈,你们回去休息吧,别累着了。” “行了行了,我们的事你就少操心了,你关心关心自己吧。” 艾芙尼尔吐吐舌,不说话了。 柳濑熏看了艾芙尼尔一眼,又看向艾芙尼尔身边趴着睡着了的雪奈,将出门时身上仓促披着的外套取下,轻轻盖在雪奈的背上,然后拖着脸色复杂的柳濑拓真离开了病房。 艾芙尼尔松了口气。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疲劳感一拥而上,但在睡意将她淹没的前一秒,剧痛又掐准了时间袭来硬生生将艾芙尼尔拽了上来。 要说没事那是假的。 身上没有决定性的致命伤,但深可见骨的伤却有好几处,其他的小伤更是枚不胜数,麻醉的效果慢慢褪去,现在艾芙尼尔感觉自己全身都像是被撕开了一般的剧痛。 她转过头来轻轻地抬起手,抚上雪奈的发丝。 …… ———————————— 因为和自己在床上发生那些事情的缘故,昨晚雪奈本就没有休息好,今天又连续七八个小时都处在精神紧绷的状态中,雪奈的疲惫可想而知。 而且,对初次出战的代理人来说,精神力必然会消耗巨大,这也是艾芙尼尔没有允许雪奈加入后续战斗的原因。 对于艾芙尼尔来说,雪奈能撑到现在才睡着已经算得上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 在柳濑夫妇走后,病房内只留下了暗沉的微光。 艾芙尼尔安静地望着趴在床沿的雪奈。 剧痛让艾芙尼尔无法入眠,这种时候,艾芙尼尔会讨厌黑暗,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个时候艾芙尼尔真的很想要有一个人来陪她。 不过柳濑夫妇已经离开了。 四野见奈美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吧? 因为身处在黑暗中而感到害怕,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这样的示弱或许有些可笑了。 “……” 轻叹口气,艾芙尼尔缓缓抬起左手,轻轻卷起雪奈的发,目光柔和地落在雪奈安静的侧脸上。 雪奈安恬地呼吸声在空气中飘散,轻抚过艾芙尼尔的指尖。 艾芙尼尔忽然有些怀恋雪奈的味道了。 淡淡的,如夏椿抽芽的,独属于雪奈的清香。 还有那一抹软黏濡糯的触感。 按时间来算,昨天的这个时候自己正在被雪奈袭击吧?那时候的雪奈让艾芙尼尔看到了平时忽视掉的影子。 或许雪奈的心底一直有着那样的种子,那天,雪奈为了自己只身跑去准备室,有勇气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雪奈或许早就已经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让心底的另一面发芽了。 说来,这样看的话自己和雪奈确定关系后已经整整一天了。 从晚上到早晨都是雪奈在袭击自己。 如果换做平常,自己看着沉睡的雪奈会去袭击她吗? 恋爱的时候,这种事情是平常的吗? 是彼此都想要尝试的吗? 艾芙尼尔抿着唇,轻轻地摩挲着雪奈的脸。 虽然剧痛一点也没有缓解,但这样感受着雪奈的存在会让艾芙尼尔安心。 从今天开始,雪奈也算是半个代理人了。 或许这是雪奈本就注定的结局,艾芙尼尔做了那么多,也只不过是延后了一年多的时间而已。 心底划过了无数的心绪。 然后眼前闪过了“天使”那熟悉的脸。 青兰…… 到底有什么要发生了? 不安的麻痹感让艾芙尼尔一瞬间感到了从四肢蔓延而来的凉意,窗外漆黑的夜空在这时变得狰狞可怖。 冷汗在背心里淤积,艾芙尼尔抿着唇,手指停在雪奈的眉角。 “直子……” 这时,雪奈闷闷的声音忽然传来,打断了艾芙尼尔的思绪,艾芙尼尔心底一跳的同时,下意识地收回了手。 她看到雪奈轻轻抬起头,昏暗的灯光下,雪奈的眸子晦暗不明。 “抱歉,吵醒你了……” 艾芙尼尔心虚地说道。 不知为何,看到雪奈醒了过来,艾芙尼尔忽然感到了一丝庆幸。 “直子,我做了一个梦……” 雪奈轻轻地开口。 “什么梦?” 艾芙尼尔很想再和雪奈多聊一会儿,顺势问道。 “不能忘记的梦……” 没头没尾地回了一句,雪奈忽然轻轻靠在艾芙尼尔放下的左手上,摩挲着艾芙尼尔的手心。 在梦里,直子离她而去了,去了很远的地方,一直到最后她也没有再次和直子相见。 …… ———————————— 126、指尖交织 那样的梦境令雪奈恐惧。 “直子,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雪奈忽然说道。 “啊?” 艾芙尼尔被雪奈忽然的直球撞得懵了一下。 不知道算不算是默契,她刚才正在想着和雪奈一样的事情。 但和雪奈不一样,艾芙尼尔没有说出来。 “这种事情……就算不说出来也没关系吧……?反正我们不是那个……恋人关系……了吗?” “因为你说‘三天’……” 雪奈小声地说道。 三天不能碰自己?那……只是随口一说……就算是为了自己身为姐姐的威信考虑,这种事情也当然不能承认。 艾芙尼尔尴尬地轻咳一声,胸口传来一丝疼痛。 她稍稍移开了视线。 “你要是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说话间,得到了允许的雪奈轻轻俯下了身,二人的呼吸近在咫尺,独属于雪奈的呼吸钻进艾芙尼尔的鼻腔,驱散了夜晚的冰寒。 “那……直子,我要亲了……” 雪奈的呼吸声而甜腻的呼唤声黏在艾芙尼尔的耳畔,艾芙尼尔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轻轻闭上眼。 “嗯……” 她轻声回应。 但期待的吻并没有立刻就落下,雪奈将艾芙尼尔的左手抬起,轻轻覆在自己的脸颊上,“要是感觉到不舒服了的话,就捏我一下,我就停下……” 这个姿势,看起来就像是艾芙尼尔将雪奈勾了下来一般,事实上被吻的人其实是艾芙尼尔。 艾芙尼尔还没有做出回答,雪奈的唇就轻轻印了上来。 和昨晚以及今天早晨的吻不一样,这个吻有些干巴巴的,凉飕飕的。 没有什么可以湿润的东西,很浅很浅,只是单纯地交换彼此唇瓣的温度而已。似乎害怕弄疼了艾芙尼尔,雪奈的吻小心翼翼地剔掉了所有的侵略性,每一寸剐蹭都只是轻柔摩挲,清风抚云,浅尝辄止,除了交换的呼吸之外几乎无法感觉到其他味道。 雪奈的手和肘撑着她全部的体重,若是昨天,她一定全部都压上去了,但这一刻她必须得小心翼翼的。 因为直子还很虚弱,经不住她的摧残。 在这个时候索吻已经是足以自责的自私行为了,所以只是这样的程度雪奈就已经没有再深入的打算,但艾芙尼尔的唇似乎有着某种魔力,死死地黏住了雪奈,明明本打算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却让雪奈几乎抽不开。 轻吻大概持续了十几秒,直到艾芙尼尔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雪奈猛地起身离开。 “可以……了吗?” 艾芙尼尔小声地问,胸部些微起伏。 雪奈因为那无数次想要更进一步的想法而动摇,微不可查地抿抿唇,舌尖从唇间舔舐划过。 但她看着艾芙尼尔支离破碎的身体,心底一痛,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点了头。 “有弄疼你吗?” “没有……” 艾芙尼尔摇摇头,其实,并没有感觉到痛,她只感觉到安心和温和。 “真的不痛……?一点也不吗?” “不痛……” “那……会感觉到舒服吗?” 雪奈忽然又问道,暗沉的灯光下,她的眼底溢出着紧张。 “也不是一点都没有……” 艾芙尼尔的声音越说越小,但话音才落下,病床忽然传来轻轻的震动,只见雪奈已经一只腿跪在了床沿,一副随时会扑上来的模样。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开口。 “那……我可以再亲一次吗?” …… ———————————— 被喜欢的人亲吻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安静的病房,昏暗的灯光,窗外是寂静的夜色,和明灭闪烁的星光。 艾芙尼尔躺在病床上,静静地闭着眼。 雪奈轻轻俯身,轻盈好闻的发丝从艾芙尼尔的脸颊与耳廓扫过,带起一阵瘙痒,传到艾芙尼尔的心底,如羽毛一般撩拨着艾芙尼尔的心跳。 她们的姿势看起来像是在轻声耳语。 二人的唇瓣再一次相融。 艾芙尼尔轻启唇瓣,雪奈配合地偏着头。 黏腻的声音轻轻跃动,柔软紧密地贴合在一起,时而轻轻绽开,又紧接着被压得变了形状。 虽然仍旧只是浅浅的、轻轻的吻,但比第一次要柔和,可能是因为唇瓣稍微湿润了些,也要温暖一些,也要更深沉一些。 像是品尝着蘸蜜的花,雪奈为之痴迷。 以这样的方式感受雪奈令艾芙尼尔安心。 没多久,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这一次雪奈没有和方才一般停下。 稍微有些贪婪的,她绵长软糯的吻持续着。 艾芙尼尔忽然惊觉——病房的门似乎没有锁上,父母,四野见奈美,还有花奏琴音都还在门外。 ……她们……大概……暂时不会进来? 没有余裕多想,只要一会儿就好,艾芙尼尔深情地回应着雪奈愈渐深沉的吻。 许久,雪奈才起了身,艾芙尼尔微微眯眼,轻轻喘息着,朦胧的目光仰视着已经半条腿爬上病床的人影。 光线很微弱,她并不太看得清雪奈现在的表情。啪嗒一声,有鞋子落在地面,艾芙尼尔感觉到身下的床垫的轻颤,雪奈的身影比刚才还要再近一些了,然后雪奈的身影再一次压下。 雪奈的呼吸靠近了,那倾泻而下的发丝一点点将微光遮蔽,发香和雪奈的呼吸弥漫开,笼罩着艾芙尼尔的全部。 “这样……可以吗?” 雪奈小心翼翼地拿手臂垫在艾芙尼尔的后颈,让艾芙尼尔能稍稍仰起头一些。 之前的吻太浅了,没有办法拥抱艾芙尼尔,只是浅浅地品尝对雪奈来说就是折磨,她想要尝试更进一步。 但艾芙尼尔轻声嘤咛,眉头皱起,露出有些吃痛的表情。 “唔……” 雪奈的手顿时停住。 “果然……还是不要了……” 看着这样的艾芙尼尔,理智迅速地战胜了近乎失控的欲望,雪奈喘着气,轻缓地起身,想要将手臂抽开。 但她的脖子被艾芙尼尔轻轻勾住,没法脱身。 “……有一点疼,不过没关系,只要不碰到我的肩膀就没什么。” 艾芙尼尔的声音又轻又细,像是春夜的丝雨,她仰着视线望着雪奈,轻轻眯起眼睛,露出好看的微笑。 润意铺满唇间,红润的唇瓣轻启,小巧的香舌与洁白的虎牙展露一角,银丝纤细纠缠,漆黑的发在枕边铺开,卷曲的眼睫轻盈地勾着暗沉的灯光,微眯的眼角闪着润润的妩媚。 雪奈看得呆了。 她用力地抿抿唇,喉咙在蠕动,心底像是有小猫在挠。 发愣间,艾芙尼尔挂在雪奈脖子上的手轻轻用力,雪奈还没来得及抵抗就被压了下来,差一点倒在艾芙尼尔身上。 艾芙尼尔湿润的唇吻了上来。 或者说,是雪奈的唇被压了下去,和方才只是轻轻舔舐的抚摸不一样,这一下艾芙尼尔用力地含住了雪奈透软滑腻的下唇,好似含着滑弹的木薯丸子。 芬芳在二人的发间蔓延,二人的指尖交织在了一起。 …… ———————————— 127、睡上来 艾芙尼尔冰凉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雪奈的脸颊,她微微仰起下巴索求着雪奈的唇瓣,指间从雪奈的发丝间穿过,从耳后滑过,绕过脖颈,流淌着拂过锁骨。 轻轻一咬。 如蜜饯一般的身上人发出微弱的嘤咛,雪奈眉头轻蹙,吃痛的她手指微屈,紧紧攥住艾芙尼尔的领角。 她闭着眼,被一寸寸地撬开牙关。 而此时艾芙尼尔不安分的手也滑进了雪奈的衣襟下。 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艾芙尼尔这么主动。 难道要兑现承诺了吗? 脑海里浮想翩翩,衣襟变得乱糟糟的,雪奈的呼吸碎成了片,一只手撑着身体,任由艾芙尼尔枕着,另一只手不安地游离在床单上,不敢去抓艾芙尼尔,又无处安放,时不时地把床单攥成一团来。 许久,直到雪奈的视线几乎失去焦距,艾芙尼尔才放开了雪奈。 艾芙尼尔脸色潮红,凌乱地喘着气。 雪奈也是一样的模样。 艾芙尼尔大口呼吸着,望着雪奈。 “差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她好像在观察雪奈的模样。 雪奈也喘着气,只觉得脑袋发晕,身上软绵绵、热乎乎的,像是喝了酒一样。 “还不是直子的错……明明是病人,一点都没有病人的样子,真是的……” 艾芙尼尔忽然促狭地笑了笑。 “雪奈原来穿着大人的内衣呐……挺可爱的。” 雪奈也不回话,侧过身去,开始整理自己被揉乱的衣襟。 更进一步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也不会发生。 说到底,艾芙尼尔现在只有一只手一只腿还算完好,虽然不至于完全无法活动,但想要做更多对现在的艾芙尼尔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雪奈浅浅地喘息着,唇角蔓延着丝丝清润的味道。 她的视线有意无意地从艾芙尼尔白皙的脖颈滑下,落在艾芙尼尔的手上。 艾芙尼尔的手指很白皙,很修长。 明明是常年使用武器的人,手却很好看。 她回味着旖旎的片刻风景,强压下心底的欲念,安静地趴在床沿边。 二人各有所思,空气再次变得安静,没一会儿,呼吸渐渐变得平稳,睡意却涌了上来。 雪奈下意识地微微撑起手,想要退下去,但艾芙尼尔的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比起雪奈朦胧的眸子,艾芙尼尔似乎一点睡意也没有,静静地望着她。 “床还蛮宽的……” 艾芙尼尔轻声说道。 单人监护病房的设施都很豪华,病床也是一样,除了雪白的床单之外看不出来任何病房里的影子,并排睡两个人更是绰绰有余。 “累了的话,就睡上来吧……” …… ———————————— 第二天,阴雨连绵。 窗外天色暗沉,艾芙尼尔靠坐在病床上,一直望着雪奈。 “抱歉……今天又没有办法去参加家长会了……” “没关系,这种事情不用在意。” 雪奈将一束束送来的花抱在手中,笑了笑。 她的心愿已经达成了,不论是对艾芙尼尔的恋慕之情也好,还是与“柳濑直人”的误会也好,在和直子坦白并交往的那一刻开始这一切都是过去式了。 所以作为媒介的家长会,本就不用再在意。 雪奈真正在乎的,只是直子这个人而已,只要直子能开心快乐,能无忧又幸福,那么雪奈就不会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将窗帘稍稍拉上一点,雪奈走到窗边,蹲下身来把花束摆放好,然后提起放在一旁的通勤包。 她担忧地望了艾芙尼尔一眼。 “那……我真的走了……?” “去吧。” 艾芙尼尔一点也不带留的。 雪奈抿抿唇,来到病床前微微俯身,在艾芙尼尔的唇角落下一吻。 “直子要好好养伤,我会早点回来陪你的!” 雪奈叮嘱道。 “我会的。” 艾芙尼尔微微笑着,目视着雪奈的身影,一直到雪奈离开病房。 “一路小心。” 房门清脆的机括声响起,外面传来花奏琴音的声音,然后雪奈的脚步声走远了。 但很快,房门又被推开,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艾芙尼尔的眼前。 正是真崎雏妃。 她还是昨晚那时的装束,脸色不太自然,看起来有些疲倦,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在工作,没有休息的时间。 一走进来,真崎雏妃就说道:“……我看到你妹妹提着通勤包和那个高中女生一起出去了,我还以为今天你会给你妹妹请假的,没想到你这家伙这么狠心啊,哪有你这么当姐姐的。” “哦,早上好,雏妃。” “早,柳濑桑。” 艾芙尼尔抬起左手向真崎雏妃打了招呼,又笑了笑。 “我不在的时候,雪奈那边能拜托你稍微关照一下吗?” “已经安排过了,放心吧。” 真崎雏妃取下自己的军帽,拍了拍,踮起脚尖,指间夹着帽子挂在了衣帽架上。 “再说了,请假不就行了?你还真是热衷于学校啊?自己的遗憾可不要交给别人去完成哦。” 真崎雏妃指的是艾芙尼尔大学一年都没有读完就因为事故而退学的事情。 艾芙尼尔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没差啦,但和我自己的事情没关系。雪奈她虽然是准代理人了,但学校的功课还是尽量不要落下好,这样的回忆可不常有。” 今天并不是学生们的假期,雪奈和花奏琴音还有学业要修。 艾芙尼尔没有同意雪奈留下来照顾自己的建议,而是让雪奈如往常一样去了学校。 至于原因…… 当然不是因为艾芙尼尔自己的遗憾转嫁到雪奈身上,也不是因为想要给雪奈留下名为“普通”的日常生活的回忆。 只是不希望雪奈一直看着这样的自己而难过罢了。 比起在压抑的医院里,学校生活显然是一剂良好的调味剂。 “而且,如果因为我一个人的事情拖着一大堆人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就有些本末倒置了,反正无论如何我的伤也没有办法快速好起来不是吗?” “这倒也是呐,我赞同,不过人总是怕寂寞的不是嘛?那样的话稍微依靠一下别人也没什么不可以。” 真崎雏妃扔下外套,毫不客气地唰地一下坐在了病床上。 她张张嘴,想说什么,可看着艾芙尼尔一身的雪白纱布,到嘴边的话又有些说不出口了。 心底不是滋味,真崎雏妃叹了口气。 “说起来,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 …… ———————————— 128、你还能看见我吗 艾芙尼尔微微展颜,左右手安静地放在腿上。 “昨天多谢你了……还有那些人,待我向他们说一声谢谢,还有对不起。” “我会转达的。” 真崎雏妃顿了顿。 “但他们并不是为你而死,所以你也不要往心里塞石头了。” “嗯……” “现在能下地活动吗?” “这倒没什么问题,不过独立行走还是有些困难。” 艾芙尼尔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借助拐杖的话走个几百米距离还不是问题,如果情况紧急,她甚至还能作为代理人出战,虽然战斗力大概只剩五成不到。 “想要完全恢复至少也要两周时间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十天之后的前坂川任务行动你和艾琳西娅她们留守城市吧。” “那件事情等到时候再说吧,比起这个,青兰和天使的情报拿到多少了?” “不太理想,天使是使徒组织的最高机密,我们还在审问和搜查中。” 真崎雏妃说着,话锋一转。 “这些事情暂且不需要你太担心,你给我们的情报我们都已经全部记录上去,剩下的就只有和时间赛跑了。比起我们这边的工作,我现在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坏消息?” “关于你的眼睛……” “你说吧。” 真崎雏妃目光复杂地望着艾芙尼尔,艾芙尼尔看起来很平静,她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两张折叠的纸。 “我刚拿到你术后复查的报告,艾芙尼尔,你的右眼恐怕保不住了。” …… “——!?” 通勤包脱手掉落在地面,而雪奈却丝毫没有察觉。 她站在病房外,一只手僵硬地握着门把手,失魂落魄地站着。 她只是折回来拿一下遗落的东西,刚准备开门时,就听到了里面的谈话。虽然病房的隔音效果很好,但是对于雪奈来说,想要听到里面的谈话并非无法做到。 然而,当听到内容时,雪奈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艾芙尼尔,你的右眼永久性失明了……” 那是真崎雏妃的声音,诉说着一个雪奈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听到的事实。 “……天使的光束是活性化的侵蚀能量……” “……侵蚀已经彻底破坏了眼球结构,虽然说现在已经基本将眼球里的侵蚀残留清除,但已经损坏的部分却没有办法救回来了……” “……大概和‘残渣化’是同样的原理,以我们人类现在的技术无法修复……” “…………” 失明? 直子她…… “雪奈?” 突然的呼唤出现在身后,雪奈的手一抖,她后退一步,看到四野见奈美正疑惑地看着她。 “你刚才不是从电梯……” “我只是……” 声音有些走调,视线一瞬间变得模糊,雪奈连忙蹲下身,埋着头收拾起通勤包。 “对、对不起!” “等等、雪奈!” 四野见奈美还想说什么,但雪奈已经头也不回地跑了。 …… ———————————— 窗外阴雨连绵,一点也看不出转晴的半点影子。 明明昨晚的天空还很干净,怎么想都不是会下雨的模样,但从早晨开始雨就没停过。 真崎雏妃慢慢地向艾芙尼尔解释着关于她右眼的事。 “好了,我明白了,不用再继续说下去。” 艾芙尼尔打断了真崎雏妃。 “我还没说完呢……” 真崎雏妃瘪了瘪嘴,幽怨地瞥了艾芙尼尔一眼。 艾芙尼尔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手指捻着肩膀上滑下的发丝。 “这种事情你只需要告诉我结果就可以了,反正是没有办法治好的伤,所以无论怎样都无所谓了吧……一只眼睛而已,还不至于会难倒我。” 艾芙尼尔的声音轻轻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她静静地收回目光,垂着眼睫,她缓缓抬起手,指腹覆在右眼的位置上,轻轻地摩挲着。 一层又一层地,右眼被纱布垫得结结实实,艾芙尼尔看不到自己的手,即便转动眼球,看到的也只是漆黑一片,透过纱布,不论是温度还是微弱的颤动都感觉不到。 只有阵阵刺痛从深处升起,直刺脑海。 “一箭之仇,我会亲自去找青兰的。” 真崎雏妃沉默地望着艾芙尼尔。 她没有从艾芙尼尔的脸上看到什么特别的表情。 当然,艾芙尼尔不可能一点都不在意,但作为代理人,艾芙尼尔对这一幕早有心理准备。 或许什么时候就死了,怎么死,死在什么地方,都不奇怪——对于代理人来说,每一天都是倒计时,她们有着这样的觉悟。 在躺在手术台上时,艾芙尼尔就从医生的口中知道了自己身体的大致情况,因为直面青兰的“光束”,艾芙尼尔的右手臂受伤最重,其次是被波及的右眼。 代理人能修复大多数出现在身体上的伤痕,这归功于秩序之力对身体活性的催化和延展,但这种基于生物体本能而形成的自我修复手段根本无法作用于本就无法修复的创伤。 比如手脚断裂,比如内脏缺失。 而艾芙尼尔的眼睛在受到光束直射时,内部结构遭到了“异化”,也就是“感染”,眼球结构被异化,急速向着残渣的方向发展。 这些残留的能量活性很强,很快被消耗和吸收,而剩下的都被秩序能量所吞噬殆尽,并没有留下什么,但已经被破坏掉的眼球结构已经彻彻底底无法复原了,这就是导致失明的直接原因。 相比之下,右手臂有皮肤覆盖,表层的皮肤被切除之后,在药物的刺激下通过秩序之力的引导,会有全新的皮肤生长起来。 手术切除对于代理人来说是见效相当迅速的侵蚀率抑制方法之一,但显然,这种手术无法应用在眼睛上。 切除了就是失去,不会再次生长,所以艾芙尼尔当时选择了保守治疗。 就结果而言,奇迹并没有发生。 “嗯……那好吧。” 真崎雏妃叹了口气,她也不再坚持什么,将手中的报告单叠放好收进怀里。 代理人相关的检查报告单或者诊疗书之类的东西也是属于保密情报,不能随便丢弃。 “要是你想的话,我可以找人为你定制义眼,虽然是替代用的东西,但可以做到看起来和原来完全一样哦,我刚好认识一个老朋友,她很擅长这个。” “我会考虑的。” 艾芙尼尔垂着眼帘,偏过头来看向真崎雏妃。 “不过,雏妃,你这一次过来,该不会只是为了告诉我一个坏消息吧?” “嗯,当然,还有一些事情想要得到你的意见……” 真崎雏妃说道。 …… ———————————— 129、交给你 “我们沿着现有的情报回溯,调查他们的情报路径,还有通信数量以及去向,已经得到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但怎么说呢,他们给出的情报中有一点我尤为在意。” 真崎雏妃今天表现得少有的严肃,她垂下视线,从怀里拿出一个装在塑料盒里的东西。 ——银色的指环。 还有一些研究资料和报告。 “这些东西我先让你看看,因为是涉及到使徒相关的内容,一旦上报到联合之后立刻就会被设置权限,到时候再想要拿出来可就困难了,哈哈。” 真崎雏妃笑了笑。 艾芙尼尔有些意外地蹙眉,抬起眼帘来。 “这是使徒的信标吧?是从卯月纱织手中得来的那一枚吗?” “是的,作为你拿回来的难得的研究素材之一,它被送到研究室去进行分析,最终得到的结果是:这一枚指环,与樱井幸手中的那一枚没有任何区别。这样的样品有一枚就足够了,所以,我把它拿了出来。” 第一次遇到使徒樱井幸时,从她那里取得了第一枚使徒的信标,同样的,也是一枚银白色的戒指。 短短几天时间,秩序者组织负责此项目的研究人员并没有从使徒的信标中获得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信标只有一枚,他们必须小心翼翼,即便有所猜测,他们不敢随意借用秩序者组织的代理人来做实验。 但现在情况有所变化了,因为卯月纱织的情况研究开始有了新的思路。 “关于这东西的研究取得了什么进展吗?” “没有明显的进展,但情报却得到了一些,我觉得你说不定会感到吃惊,也说不定你也早就已经猜到了——使徒的信标在本质上是与代理人的信标属于同一类装备,事实证明,只有适格者才可以使用,理所当然,代理人都具有唤醒使徒信标的能力,卯月纱织并非是特例。甚至于,不同代理人对使徒信标的‘适合度’都与她们对代理人信标的适合度几乎完全一致。” 真崎雏妃顿了顿。 “针对这样的装备的研究已经展开,爱夏自愿尝试了一次对‘使徒’的同调,成功了。现在正在对她的身体情况进行观察,并与樱井幸、卯月纱织进行对比。” “……” 艾芙尼尔静静的听着,没有反驳也没有表示赞同。 情报不明确的时候这样进行实验是不够稳妥的,艾芙尼尔能理解这些人的做法,但不能认同。 见艾芙尼尔不说话,真崎雏妃也大致知道艾芙尼尔心里所想。 她轻轻开口,将指环递给艾芙尼尔。 “这一枚,我想交给你。” …… ———————————— 真崎雏妃的眼神很认真,艾芙尼尔很少在她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平时相处的时候,真崎雏妃总是表现出和她年龄不符的古灵精怪的模样,甚至于让艾芙尼尔感觉到和小孩子相处一般的头疼,不知不觉,在面对真正的真崎雏妃的时候,这样的印象反倒产生了割裂感。 但公事公办的时候,真崎雏妃会显得尤为可靠。 沉吟片刻,艾芙尼尔垂下视线,看着真崎雏妃手中的塑料盒。 银色的指环静静地躺在盒子里面。 “使徒的力量吗……难道没有其他的合适人选了吗?这个东西对我来说或许并不怎么好用。” 艾芙尼尔说道,回绝了真崎雏妃的建议。 收缴敌人的武器拿来使用并不是什么值得唾弃的背叛行为,若是使徒的力量能为她们所用当然再好不过,但事实上,抛开使徒力量的安全性不谈,对于艾芙尼尔来说,比起不熟练的使徒的力量,作为“Ephnel”来说会要更为得心应手。 所以艾芙尼尔没有必要抛弃“Ephnel”选择使徒,但说出这句话之后,艾芙尼尔忽然心底微动。 她想起了楓鈴诗音。 如果自己不接受,那么使徒的信标最终会留给谁呢?毫无疑问,对现在的情况来说将使徒的信标交给楓鈴诗音是最优的选择。失去了一臂的她无法继续作为Fifina而活跃下去,本应该会退役才对,但若是使徒的力量能为她所用,她便可以再次回到战场中来,这对于西京市来说也是一大助力。 但这样的结局,对楓鈴诗音来说未免也太残忍了些。 艾芙尼尔抿着唇不说话了。 好在,真崎雏妃似乎并没有将信标留给楓鈴诗音的打算。 “倒也不是……我也是经过慎重考虑之后才做的决定,而且并不是要你放弃‘Ephnel’,只是想要将这个东西交给你而已。” “嗯?” 艾芙尼尔有些诧异。 “为什么是我?” “我想不到其他人了……” 真崎雏妃踌躇片刻,凝视着手心的塑料盒,低声说道。 “艾芙尼尔,你和‘使徒’对战过,你也应该能感受到‘使徒’作为‘武器’的优势有多么明显吧?相比于代理人来说,她们的力量使用方式更原始,却也更直接,具有代理人难以企及的变化性和杀伤力……但是,这一份力量到底是从何而来,诞生于何时,又会带来什么,我们一无所知。” 真崎雏妃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很快就要卸任了,之后的路该怎么走,会通往哪里,我们谁也不知道……我要回去中心省,同时也有些在意的事情要去做……现在的联合恐怕有些变了味道。艾芙尼尔,接着上次的话,你觉得为什么在我的眼皮底下组织内会突然涌出那么多使徒那边的人?那些人的资料和身份都没有找到疑点,那么换言之,疑点就应该诞生在审核和档案管理部门,或者说……人联。那么……在这个时候将我卸任的,又是谁呢?” 真崎雏妃抛出一长串的质疑,抬起视线,郑重地说道。 “为拯救世界而挺身而出的人早就死光了,艾芙尼尔,你比我更了解的。所以如果未来的某个时间……或许就在最近的某一天,人联的触角一定会伸向西京市,无论如何,绝对、绝对不要对中心省派来的人抱有幻想。” …… ———————————— 130、雪奈雪 “嗯……”艾芙尼尔忽然展颜一笑,“对你也不行吗?” “我是例外!” 真崎雏妃没好气地横了艾芙尼尔一眼。 “中心省的人不会都和我一样好相处,当然……他们中也有还不错的人,但无论怎么说,我对你是……” 真崎雏妃移开目光,手指紧了紧,欲言又止。 “啊,算了,没什么……这个就给你了。” 她把塑料盒打开,取出戒指放在艾芙尼尔的手心,从艾芙尼尔的指尖滑过时,她轻轻地屈指,然后又很快松开。 真崎雏妃看向窗外,眸底晦暗不明。 “这个东西,或许是一个契机的线索……它背后所隐藏的事物,不论是落在哪个势力的手中最后大概都不会有好的结果出现。艾芙尼尔,如果这一份力量终究会带来不幸,我希望由你来承载它。” 艾芙尼尔看着手心的银色指环,凉凉的,和其他遗迹技术装备一样有着与体积不符的重量。 这时,真崎雏妃忽然抬起目光。 “嗯……你父母好像过来了。” 她说道,缓缓起身。 “那么,我也该走了。” “你留下来也没什么的……” “这次就算啦……你父母今天会离开西京吧?我就不占用你们团聚的时间了。” 真崎雏妃漠不关心地摆摆手,眼底的失落却一闪而逝。 她拾起放在一旁的外套,又垫着脚取了帽子,转身时,脸上的严肃烟消云散,转而挂起了一抹俏皮的笑意。 “艾芙尼尔,接下来我还有约,就先告辞啦。” 出门时还微笑着摆摆手。 “掰掰~” “……” 艾芙尼尔安静地目送真崎雏妃离开,房门咔哒一声关上,没过多久,又被推开。 这一次是柳濑夫妇,他们在门外抖了抖身上的雨水,然后才进来病房里来。 艾芙尼尔微不可查地将手中的指环收起,展颜一笑。 “早安,爸,妈。” “早安……直人,伤势还好吗?” 今天降温厉害,原本炎热的天气忽然就有些凉意了,柳濑拓真帮忙将柳濑熏的外套脱下,挂在衣帽架上。 “恢复得还不错。” 艾芙尼尔弯着眼角,眼含笑意。 看着艾芙尼尔似乎还很有精神,柳濑熏紧绷的心也稍稍放松了些。 “直人,我给你准备了早餐,趁热吃吧。” “谢谢妈……” 柳濑熏将热乎乎的手提餐盒打开,放在折叠的边桌上。 丝丝香润的白雾散开。 “这是妈你做的吗?” 柳濑熏没让艾芙尼尔自己来,而是小心翼翼地将粥晃了晃,用勺子送到艾芙尼尔嘴边。 “刚做的,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还没下过厨呢,试了一下,好像有些退步了。” “我觉得就挺好吃的。” “慢点吃,小心有些烫。” 柳濑熏看着艾芙尼尔小口小口地吞咽着,忽然停住了手,叹了口气。 “直人啊,今天我和你爸就要离开了……” 柳濑拓真沉默地站在一旁,眼神黯淡,柳濑熏说到一半就忽地滴下几滴眼泪来。 “我们还想再多陪着你一些,可是……” “没事的,爸,妈。” 艾芙尼尔推开边桌,伸出手轻轻地抱住自己的母亲,手掌心在母亲柔软的背后拍了拍,她冲着柳濑拓真咧嘴一笑。 “还有雪奈陪着我呢,家里的事情你们俩就不要操心了。别看我现在这样娇娇弱弱的,再怎么说,我以前可是货真价实的男子汉呐,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都尽管放心吧。” …… ———————————— 下午五点不到,友澄女子学园高一年级就到了放学时间。 教室和学园里变得比以往要热闹起来。 今天雪奈又是独自一人离开学校的。 伯父伯母中午的时候过来送了便当,同时也道别离开了。 下午的家长会雪奈是一个人。 放学也是。 平时偶尔能说上几句话的同学们都和父母一起同行。 令人意外的是,下午的时候花奏琴音的父亲从公司过来了,久违地参加了年级的家长会。 那还是雪奈第一次见到花奏琴音的父亲本人,和想象中不一样,花奏琴音的父亲从外表上看上去很有商场精英的气场,总之,因为这个原因花奏琴音原本打算和雪奈一同去医院的打算也泡汤了。 “直子现在好些了吗?” 细雨清冷,潮湿的空气变得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乌云朝着远处的高楼翻卷过去。一整天都暗沉沉的,雨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停。 雪奈捧着手机站在校门外的遮雨棚后面,和艾芙尼尔通着电话。 电话那头,艾芙尼尔轻轻笑着,和雪奈聊着天,听起来艾芙尼尔的声音很有精神,雪奈也微微展开了皱了一整天的眉头,稍微放下心来。 听到直子的声音就会令她很安心。 可每每想起早晨在病房外听到的那些话,雪奈又陷入了难以言喻的难过之中。 “今天放学挺早嘛,学生会没有什么事情要忙吗?” “……嗯,今天学校没有什么事情,因为家长会的原因也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上课,就干脆早点放学了。” 雪奈一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另一只手撑着伞、拎着通勤包,她站在遮雨棚前往公共车站牌望了望。 一眼看过去,全是攒动的人头和五颜六色的雨伞。 在西京市,拥有私家车那种需要消耗电能或燃油的昂贵消费品的家庭并不算多,但即便如此,学校门外的路段也因为家长们停靠的车辆产生了相当程度的拥堵,从道路的尽头开始就堵得水泄不通。 所以,虽然现在还没有到晚高峰的时间,但高一年级的学生和家长大多都拥挤在站牌那里,里三层外三层,早就已经人满为患了。 况且还下着雨,大片的雨伞挤在一堆,没觉得好看,只觉得喧闹。 雪奈越发讨厌雨天了。 她望着那拥挤的公交站,想了想,没有选择去乘公共汽车,而是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来到一条商店街。 这里离学校的距离不算太远,严格来说的话……这里比起商店街或者步行街,更像是面向学生和青年群体的玩乐街,不论是现下流行的小吃和服装,或是有趣的商品、周边,游戏厅、KTV、网吧之类的地方,只要是能想到的,这里几乎都能找到。 …… ———————————— 131、礼物 以前放学之后,雪奈总是喜欢从这里穿过,然后在街道的那一头乘坐另一边的公共汽车,相比于学校门前专为学生开设的车辆,那边的公共汽车更有这座城市的味道,也没有什么认识的同学,所以不需要和人点头问好,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目光和说话。 雪奈更喜欢那样自在的感觉。 不过,更大的原因则是因为,这条街有几家贩卖“魔法少女·艾芙尼尔”周边商品的商店,雪奈来到这里的大多数时间都花在了那几家商店里。 “我有听说最近学生会想要推进学园祭企划的传闻……这些工作总是会交给学生会这边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忽然会变得忙起来……” 雪奈不舍得把电话挂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她喜欢听直子的声音。 “不过……学园祭的企划目前为止还没有做出正式的具体方案来,高年级的干事们现在都还在上课时间,她们告诉我说今天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安排,我就先回来了。” 空气暗沉沉的,脚下的水泊碎成了片。 “因为想早一点见到直子……” 雪奈说道,直子的浅笑在耳畔传来,令她很安心。 忽然,她在一家店前停下了脚步。 眼前是一家中古店,比起在繁华的市中心街区里看到的那些装修得很雅致的店铺,学校附近的这家店更显得有青春的味道,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海报和某些绘画作品、造型奇特的首饰、杂质的剪辑,有些学生会拿着自己珍藏的某些东西过来贩卖掉,在其他地方的中古店里更多的是各种具有某种意义的奢侈品,而在学生聚集的这里,贩卖的东西则集中在各种有意思的学生时代的藏品上。 比如一些卡片、手办,也有游戏机、光碟、相机、相册。 总之全是学生手中流出来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在某种意义上,是相当具有思念的意味的东西。 吸引了雪奈目光的,是被完好地裱装在相册里的“魔法少女·艾芙尼尔”的肖像画。 似乎是某个粉丝的作品,雪奈一眼看过去就能看出,从发丝、皮肤到指甲,这幅画都是用指甲油一点点地细心勾勒出来的作品。这副画捧在一个高挑的女生手中,那女生看起来还年轻,不会比雪奈要年长多少,没有穿着学校制服,看起来并不是友澄女子学园的学生。 她安静地抚摸着那幅画,指尖在玻璃表面留下浅浅的水痕,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用衣袖擦拭干净,轻轻地放在了桌台上。 雪奈转移目光,多看了那幅画几眼,上面没有标明价格。 大概……是寄放在这里,比起贩卖,更多是想要展示或者说想要和别人交换收藏的某种方式吧? 因为没有得到艾芙尼尔的同意,即便是这样程度的肖像画也不可以私自贩卖,能摆放在这里想必也是给了店老板一些押金才能做到的。 这样的交易雪奈不太喜欢,所以也放弃了拿下那幅画的想法。 说到底,从别人手中诞生的、存在于别人的眼中和脑海里的画面,雪奈也不是那么喜欢,她会被吸引,仅仅是因为那幅画上面的人是直子而已。 雪奈没有多想,转身离开了这里,没走几步,雪奈停在一个橱窗前。 干净的玻璃门内,在狭窄的展示架后方,有一对年轻的情侣轻轻地搂着。 她们穿着友澄女子学园的制服,身高相仿的她们甚至不需要去迎合对方就能靠近对方,闭上眼,青涩地接吻。 这时候,其中一方小心翼翼地抽出了一个礼物盒。 她们脸上的表情全都落在了雪奈的眼底。 “说起来,直子的生日快要到了啊……” …… ———————————— 四野见奈美抱着几束花,来到艾芙尼尔的病房里,将已经变得病恹恹的花束拿走,替换成了新鲜的。 她抹了抹了额头的汗末。 因为眼睛的伤势,艾芙尼尔必须尽量避开用眼行为。哪怕左眼还是完好的,但下意识的反馈和目光移动的行为还是会令右眼产生刺痛。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难以忍受的疼痛无时无刻地不再折磨着艾芙尼尔。 即便表面上看不出来。 但四野见奈美知道艾芙尼尔总是这样,不会把痛苦写在脸上,所以她也希望能稍微帮上一点忙,由这些可爱的花让艾芙尼尔稍微好过一些也行。 “你休息一下吧,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休息过吧?” “啊,没事。” 面对艾芙尼尔关心的话,四野见奈美只是摆摆手。 “这个程度问题不大,倒是你,你才要多多休息才是。” 艾芙尼尔无奈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根本没法好好休息,虽然很累,也想闭上眼睛睡一觉,可是这种事情对于现在的艾芙尼尔来说没法简单做到。 昨天晚上,因为雪奈在身边的缘故艾芙尼尔倒是稍稍潜睡了两个小时。 但后来又因为肩膀撕裂般的疼痛醒来,再之后就完全没法睡眠了。 浑身都在被灼烧一般,即便一动不动那剧烈的感觉也在一刻不停地蹂躏着艾芙尼尔的意识,而且因为青兰和使徒的事情现在艾芙尼尔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思绪,要是这都能睡得着的话她早就去睡了。 “这些花是哪里来的?” “还不是从你的后援团送过来的东西。一听说你受伤了,他们一口气就送来了一大堆慰问礼物,除了这些花,还有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东西,我没拿来。” “是这样吗?辛苦你了。” 四野见奈美疲惫地呼了口气,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这些事情平时都是谁在给你打理的啊?” 艾芙尼尔干干地笑了笑,又问:“我受伤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吗?” “早传开啦,只不过网上的说法多半都只是些毫无根据的传言罢了。” 四野见奈美顿了顿。 艾芙尼尔在战斗中负伤的消息并没有公开过,但她负伤的消息还是在一部分人之间传开,虽然人们也并不知道这条消息可不可靠,但在确认真伪之前来自后援团的慰问礼物已经不分青红皂白地堆了好一些。 当然,礼物并不是直接送到病房里去,而是由四野见奈美处理,集中放在其他地方。 平时对待礼物的处理方式暂且不论,现在艾芙尼尔正是重伤未愈的时候,要是有人抓准机会送来一些不怀好意的东西的话就会很难办,所以四野见奈美对这一些礼物的收放都管理得很严格,也从来不往艾芙尼尔的病房里带。 艾芙尼尔病房里的花束都是四野见奈美自己重新亲自挑选了送过来的。 …… ———————————— 132、可丽饼 “我在想,要不要澄清一下,不能这样放任那些莫名其妙的谣言满天飞了。使徒暂且不论,关于天使的情报还不是放出去的时候,要是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现在这个空档可就得不偿失了。” “嗯……那倒也是,需要我来写吗?” 虽然很少用心经营过自己的社交账号,但只是发问澄清或是坦白一下事实艾芙尼尔还是能轻松做到的。 不过是一两张照片,加几十来字的配文就行,当做旅游的感觉来写很容易就能写出来一大串,反正详细具体的事情会通过官方账号发布,艾芙尼尔作为“代理人偶像”只需要刷一刷存在感就行。 而且说不定可以让雪奈帮帮忙。 这样的话,又是一个和雪奈接近的机会,说不定能名正言顺地拿到和雪奈的合照。 艾芙尼尔想起来,自己和雪奈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一起同框过了,虽然她平时拍照的次数挺多的,手中也有一些无意间留下来的雪奈的生活照,但无论如何还是想要一张属于她们两人的特别的照片才行。 “嗯……也行。” 四野见奈美点点头。 “不过若是艾芙尼尔你不方便的话就不要勉强,我会进行安排的,再怎么说,应付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放心啦,这点小事不成问题。” 四野见奈美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微微蹙眉。 “抱歉啊,艾芙尼尔……我还有事,可能得走了……” “去吧,掰掰。” “希望你早日康复,再见~” 四野见奈美抱着已经放置了一整天变得不太鲜艳的花束离开了,病房又变得安静下来。 艾芙尼尔望着那些静静绽放的花朵,脸上的表情淡了下去。 窗外的天空稍稍变得开朗一些了,可是雨却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不断地传来淅淅沥沥的雨滴拍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和单调的监护仪器的滴答噪音成为了病房里唯二的声音。 安静得能听清自己的呼吸声。 艾芙尼尔轻轻地叹了口气,微微地皱起了眉。 不知道是不是愈合期就会这样,身上的伤势感觉比昨天还要更痛一些了。 安静地坐在病床上,轻轻闭上眼,感受着静悄悄地划过空气的余温。虽然不想承认,但艾芙尼尔还是感觉到了苦涩的味道。 医院的气氛很压抑,沉重的空气令艾芙尼尔难以呼吸,她不喜欢。 被夺去了一边视力的感觉令她不安,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半的世界一样,而更多的是,艾芙尼尔透过失明的右眼窥探到了自己的末路。 今天是右眼。 下一次又是什么呢? 自己真的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吗?明明好不容易才和雪奈在一起。 就算自己能释怀,但对雪奈来说也太不公平了。 想得越多,越是得不到解决的办法。 雪奈、父母,还有真崎雏妃和爱夏她们都是关心自己的人,所以不想要让她们因为关心而失落和悲伤,所以在她们面前都装出了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 只要她不表现得痛苦和悲伤,其他人的脸上也不会写上难过。 但事实上,对于艾芙尼尔来说现在的情况一点也不好受。 使徒带来的疑问,青兰身上发生的事情,雪奈身上发生的事情,以及真崎雏妃所提到的,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每一个都让艾芙尼尔无法入眠。 …… ———————————— 雪奈来到病房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六点过。 她气喘吁吁地站在艾芙尼尔的病房前,紧紧得拽着自己的通勤包,努力地平复,将额头细细的汗末擦干,整理衣摆和被风吹乱的头发,又揉了揉发酸的腿。 然后才向前一步,惴惴不安地揣着手中的通勤包,雪奈推开了病房门。 “打扰了……” 进了门内,雪奈才发现病房里没有开灯,在昏暗的阴雨天没有光线晕染的病房内看起来和明亮的医院走廊彻底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雪奈将雨伞挂在一旁,留下湿漉漉的脚印。 “直子……” 直子坐在病床上,向雪奈投来视线。 此刻,昏暗的光线下雪奈有一瞬间的走神,看着病床上那个安静的少女,感觉这一切变得不是那么真切起来。 “冷不冷?过来坐吧。” 艾芙尼尔的目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柔和,向着雪奈露出微笑。 雪奈看着艾芙尼尔,看着她被纱布紧紧包裹的右眼,心疼再一次溢满了胸腔。 她攥紧通勤包的背带,移开了视线。 “直子……怎么,没开灯?” 啪嗒一声,暖色的光线印出艾芙尼尔绑着纱布的侧脸,雪白的纱布变成荧黄色,艾芙尼尔眯起眼睛望着站在门前的雪奈。 照顾到艾芙尼尔的眼睛的伤势,医生特地将这里安置了这种暖光灯。 “我不怎么需要……就没开。” 艾芙尼尔说道。 其实四野见奈美离开之后,病房里就没有人再来过了,艾芙尼尔一个人待在这里发呆的确没有开灯的必要。 因为昨天发生的事情,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都很忙,如果艾芙尼尔没有请求,她们只会在固定的时间才会过来一次,观察情况之后又会离开。 艾芙尼尔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呆坐了两个小时。 下午的时候窗外的光线还能提供充足的光源,但到了六点多的现在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只是对于一直身处沉默的寂静中的艾芙尼尔来说,这样的变化没有什么区别。 “雪奈,路上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吧?” “哎?” “好像花了比平时要久的时间。” “我……我听说有一家新开的店可丽饼味道还不错……想着直子你可能会喜欢,就去买来了……抱歉啊,让直子等太久了。” 雪奈将买好的可丽饼拿了出来,有些心虚的望着艾芙尼尔。 撒了一个小小的谎,雪奈紧张地抓紧了通勤包。 买可丽饼买了一个多小时,说出去可能也没人信吧?事实上雪奈是去挑选礼物去了。 ——可惜到头来,没有一点收获。 真是困难。 …… ———————————— 133、可丽可丽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是直子的生日了,这一件事情虽然一度被雪奈刻意地抛之脑后,但今天还是再一次被翻了出来。 所以趁着放学的空档,雪奈再商店选了很久的礼物,可结果一点也想不到直子需要什么,缺什么。 如果是“柳濑直人”或许还有设想的余地,但作为“魔法少女·艾芙尼尔”来说,直子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只要是这座城市贩卖的东西,直子都有足够的资金去享受得到。 说到底,雪奈的零花钱也是从直子手中拿来的,只要这样去想,立刻就陷入了“这样做真的有什么意义吗”的怪圈思维里。 最后雪奈只能没头没脑地询问了店员的建议,得到的回答也只是各种各样的没有什么实际作用的花里胡哨的小礼品罢了。 那都不是雪奈的目标。 想要让直子变得开心,笑起来,能帮上她的忙,让她感觉到幸福,这才是雪奈的目标。 但…… 直子已经失去了一只眼睛,这是雪奈无论如何都无法给予她的东西。 “没关系啦,我愿意等你。” 艾芙尼尔弯着眼睫,目光打从雪奈进来开始就没有从雪奈的身上移开过。 “那……直子可以和我一起吃吗?” “好啊!” 令雪奈意外的,直子似乎情绪高昂,期待地望着雪奈手中包裹在纸袋里的可丽饼。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重伤在床右眼失明的人。 雪奈将通勤包放下,来到床边。 “说起来,医生没有说过要忌口的东西吗?” “有说不让我喝酒什么的,不过可丽饼不在此列所以没关系。” “那我来喂你。” “这个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艾芙尼尔看着送到自己嘴边的可丽饼,有些难为情地推辞着。 “没关系啦,你好好坐着,今天就由我来负责照顾直子。” 雪奈一手拿着一个,喂艾芙尼尔吃了一口,忐忑地瞧着艾芙尼尔的表情。 “怎么样?好吃吗?”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新开的糕点店里的可丽饼,虽说味道也还不错,是学生们经常会光顾的比较流行的一家,但也绝对称不上是什么“惊艳的美味”。 正如她难以想象到什么礼物能挑起直子的欢心一样,对于直子来说,作为经常品尝各种各样的甜点的偶像或许并不会觉得这样的东西有多么好吃,和前几日在体育会馆外的那一家甜品店一作比较,雪奈就再也不对这种程度的味道抱以什么信心了。 要是不好吃,可就没有意义了。 “唔……味道好像还不错,比以前我们学校那边卖的好吃。” 出乎雪奈的意料,艾芙尼尔似乎还比较中意这个味道,这让雪奈不由得笑了起来。 “为什么要拿那个时候的来比较嘛。” “唔……因为留有印象的可丽饼的味道就只有那个时候了呀……虽然可能有些夸张,但离开学校之后就一直没有机会去吃过这种东西了。” 艾芙尼尔难为情地笑了笑,继续说道。 “没办法呢,出任偶像的时候常常会吃到各种各样的甜品,其他时候都在进行营养和体重管控,结果反倒比较平常的东西却远离了。” “什么嘛,直子这不就只是因为吃得太好了所以忘记了还在品尝五谷杂粮的妹妹了吗?” 雪奈酸溜溜地抱怨道,为直子抛下自己一个人的那段“往事”而不满。 “分明只是炫耀而已吧!” “对不起啦!以后绝对不会了!” …… ———————————— 雪奈看着手中两个可丽饼。 留给直子的是香蕉淡奶油味的,虽然是很单调的味道,但口味比较适合大多数人,上面留下了直子小小的整齐牙印。 另一个是留给自己的,是自己平时会选的味道,还没有开始吃。 “你怎么不吃?在想什么事情吗?” “啊?没、没有啊……” 面对艾芙尼尔投来的视线,雪奈欲言又止,象征性地咬了一口。 雪奈一直在思索,直子的生日应该给她送什么好。不论是吃的穿的用的,直子似乎都一点不缺。 直接问直子的话会得到什么答案呢? 可心底这样想了,雪奈又有些问不出口,说到底,即便得到了不错的答案,这样看起来也有些太没诚意了。 直子的生日那天说不定是自己和直子确定关系之后度过的第一个很有纪念意义的属于两个人之间的日子,如果草率解决的话以后后悔就来不及了,所以雪奈无论如何也想要靠自己的双手做得更完美些。 至少要让直子感受到,有自己的心意在这里才行,要让直子能从自己的手心里拿到温暖,告诉她自己就在她身边。 如果直子右眼看不到了,自己就当她的右眼好了。 但一直到现在,雪奈都还是根本想不到该给直子送什么礼物好。光只是有了决心,却没有对应的方案,雪奈不由得叹了口气。 “雪奈,你那是什么味道的,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雪奈看向艾芙尼尔,艾芙尼尔露出一丝期待的眼神望着雪奈手中被雪奈咬了一口的美食。 “这个是巧克力味道的……味道有些单一,吃起来……大概有些像可乐慕斯?” 比起适合大多数人口味的香蕉淡奶油味,巧克力味比较少会有人选择,只有把全店里的可丽饼全部尝过之后才会有确实钟爱这种味道的忠粉会选择这种。 或者,一次也没有尝过的新人说不定也会因为“巧克力味”这种迷惑性的词语而选择这个和巧克力相去甚远的味道吧? 胡思乱想的时候,雪奈发现直子正盯着自己手中的可丽饼看。 然后,直子突然说道—— “我可以尝尝吗?” 雪奈吓了一跳,手中的可丽饼都差点掉在地上去。 “可、可以吗?” 可以的话当然求之不得,雪奈心底自然也想,但主动要求去品尝对方吃过的东西,就像是奔着想要和直子间接接吻的目的去一样,雪奈还是有些害羞。 “你也可以吃我的那一份呀,我们换着吃,就能吃到两个不同味道了~” “这样的话……” 雪奈喉咙动了动,她将双手的两个可丽饼交换了一下,把自己吃的送到了艾芙尼尔嘴边。 “那我就不客气了!” 艾芙尼尔扬起笑意,雪奈几乎能看到她眸子里闪烁的微光。 …… ———————————— 134、奶油要滑掉了 艾芙尼尔翘起嘴角,微微扬着笑意,抬起左手轻轻撩开脸颊旁的发丝,以出演美食节目时一样非常淑女的模样咬下了一小口,慢慢地品尝。 “这种味道很少有人会买,不知道直子喜不喜欢……” “巧克力啊,是雪奈喜欢的味道呢,我也蛮中意的。” 艾芙尼尔眯着眼笑,又轻轻咬下一口。 可丽饼上并没有留下红色的唇印。 说起来……姐姐是不化妆的。在疗养期间也就罢了,但平时也没有看到过家里有姐姐留下来的口红和粉底之类的东西,似乎只有在进行演出时才会带一点极淡的妆。 雪奈目不转睛地望着直子,看着直子小口小口地将她咬下的缺口一点点侵占。 虽然有和直子接吻,也有做了很多更多的大人的事情,但作为恋爱中非常普通的间接接吻却似乎一次都没有试过。 品尝那个在意的人所品尝过的味道,从那样的味道里有那个人的气息。 这种感觉是很不一般的。 反过来也是一样。 雪奈悄悄地瞧了艾芙尼尔一眼,趁艾芙尼尔没注意,小心翼翼地覆盖上可丽饼上艾芙尼尔留下的牙印,然后轻轻咬下一口。 她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做贼一样。 味道也还是那个平白无奇的普普通通的味道,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令人兴奋。 从侧面咬了几口,雪奈发现艾芙尼尔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嘴角沾上了——” “唔……” 雪奈将可丽饼用一只手拿着,腾出手来,手指轻轻地勾起,在嘴角轻轻地擦掉。 “等等~” 雪奈刚要拿纸擦掉,艾芙尼尔忽然捉住了她的手。 “可以交给我吗?给我吃掉。” “哎?” 雪奈呆了一下,脑袋里奇怪的玩法一闪而过,不过很快就被她甩出了脑海。 但紧接着,她看到艾芙尼尔将她的手缓缓抬起,凑到了唇边。 “直子……这、这个……” “明明是很好的味道,不想浪费啊……” 说着这样的话,在雪奈的注视下,直子将雪奈的手牵着过去,微微俯下头,红唇轻启,雪奈看到直子粉色的小舌头从牙齿下滑出,晶莹的光泽在灯光下变得旖旎,然后就这样轻轻地卷起雪奈的指尖,把沾了淡奶油的手指含在了嘴里。 “!??” 澹澹的呼吸在雪奈的手背拂过,雪奈一下子就感受到了直子唇瓣的温度。 湿湿的、热热的,黏腻又温软的舌头从两只指头间划过,涓涓的暖流摩挲轻抚,从她的角度能看到艾芙尼尔那些微漏出唇角的粉色的舌尖。 “——!” 直子**了一下,雪奈触电一般,在这一瞬间僵直了身体。 她能感觉到坚硬的小尖牙带来的剐蹭感,能感觉到指间的黏腻的舌头在挤压,好像浑身都掉进了直子的唇间,被紧紧地压实。 而直子似乎是找到了什么美味的糖果一般,专心致志地**着她的手指。 雪奈不由得耸动了鼻头,闭上眼睛,不敢看去了。 可这样的屈服就像是纵容了直子的恶作剧一般,闭着眼睛,雪奈听到了一声轻盈的笑,紧接着,雪奈的手被牵引着向病床靠近,然后又被松开,直子的手再一次出现时已经攀去了雪奈的脖子后面。 然后轻轻勾住,下压。 雪奈几乎快要趴在直子身上,迎上来的,是直子火热的唇。 “直子!可、可丽饼快要掉了……” 雪奈只能托举着手中的食物,无力地抗议着。 …… ———————————— 窗外清雨朦胧,轻烟薄雾隐没在城市高楼之间,啪嗒啪嗒的落雨在干净的玻璃窗上聚成水珠,一股股流淌下。 暖光灯铺满的病房里,淡淡的花香驱散了消毒水的气味。 雪奈紧紧地闭着眼,一只手高高托举着两个可丽饼,另一只手从身下人的腰侧穿过,在床单上碾出皱皱的痕迹,支撑着她的身体不至于会滑倒到直子的身上。 鼻息变得沉重,身下人仿佛不知疲倦一般忘情地索取着,领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解开,暖光映衬着直子雪白凝脂的肌肤,显得更为诱人。 “直子……唔……” 绵长的吻让雪奈有些喘不过气来,美丽的雪靥染上漂亮的红霞,雪奈微微眯着眼,和艾芙尼尔朦胧的眼眸对上。 那双深邃的眼眸噙着润意,睫眉间烟波流动,妩媚而娇艳,晦暗的眸光给人一种正在哭泣的错觉。 直子在哭? 雪奈不由得愣了一下,也错失了从直子手中逃脱的机会,艾芙尼尔的左手再次搂着她的脖子轻轻地压了下去,雪奈为了维持平衡,不得不半边身子爬上床来,可在她刚刚倾下身子,她的腿根之间忽然传来软绵绵的触感。 那是直子的腿,白花花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从被窝里漏出来,微微屈着,恰恰好埋进了雪奈的裙底。 和雪奈刚从外面回来的冰凉湿润的皮肤触感不一样,直子的大腿很温暖,很柔软,像火一般几乎将雪奈融化。 “唔咿……!?” 雪奈浑身一紧,发出一声嘤咛,眉头紧蹙下巴微仰,像是受惊的小猫一样弓起了腰。 一阵过电般的酥麻从雪奈全身的毛孔钻进肌肤。 那种感觉很陌生。 雪奈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身体,但直子的腿看着纤细却十分有力,微微屈起,便紧紧锁住了雪奈的退路。 “直子,等、等一下……唔……” “不要乱动,”直子湿漉漉的小舌从雪奈嘴里退去,雪奈好不容易能清楚地说出话,耳畔却飘来了直子酥软的唇音,直子葱段般的指节从她的手臂轻轻滑过,带起一阵酥麻,“好好拿稳别掉在床上了,待会儿我还要吃的。” 雪奈下意识地侧目望了一眼,发现自己手中的可丽饼都快要歪倒下来,上面的奶油已经倾斜了一半过去。 “等、等等啊!奶油要滑掉了……” 可脖子上的那只手又锁紧了一寸,炽热的唇再次迎了上来,温软的触感在唇齿间弥漫,将雪奈的声音堵了回去。 雪奈被吻得上气不接下气,而这时候,直子的腿有意无意地挪动了一分。 恰到好处的一分,却让雪奈忽地浑身一僵,脑海里忽然有什么炸开了一般,心跳都漏了一拍。 “唔……” 雪奈下意识地用手去推,可全身的肌肉似是融化了一般,被炽烤着使不上力来。 直子轻轻勾着雪奈的脖子,嘴唇分开之后,她开始在雪奈的脖颈间游走,雪奈身不由己,紧紧闭着眼,微微喘着气。 几缕乌丝垂下,撑着身体的手臂都快要软掉,床单被她攥得乱糟糟的。 她几乎要撑不住趴倒在艾芙尼尔身上了。 这时候,叩叩—— 忽然到临的敲门声忽然打破了病房里的寂静,直子的唇也停在了雪奈的锁骨间,没有再往下探了。 “艾芙尼尔小姐,我可以进来吗?” 门外传来护士小姐的声音。 “今天要换药了。” …… ———————————— 135、羞赧 雪奈安静地等待在换药室的外面走廊,紧紧夹着腿,双手轻轻地攥着衣摆。 ……得救了。 雪奈深呼吸着,平复着胸脯的起伏。 但,又有些失落。 刚才要是任由直子继续下去的话还会发生什么呢?隐隐的,雪奈感觉到有些期待,也有一些难言的感受在胸腔蔓延开。 脑海里,那一瞥看到的直子的眼睛渐渐浮现。 有些在意…… 说起来,直子从昨晚开始就很奇怪,一直在不遗余力地向自己索要。明明一身的伤,而且还是在医院这种地方,反倒却比在家里的时候还要饥饿。 相比之下,因为直子受了伤,雪奈哪怕一万个想扑倒她也只能忍着。 难道直子是故意在报复自己吗? 叹了口气,雪奈轻轻地抬起衣袖擦拭起来。 尽管雪奈已经很努力了,但终究还是在直子的戏弄之下功亏一篑,弄了些奶油在袖口上。 等了一会儿,她又向花奏琴音发了短讯过去,不过花奏琴音没有回复。 …… 雪奈等待了足足半个小时,艾芙尼尔才换药结束。 被护士小姐送回病房时,艾芙尼尔只觉得原本稍见好转的剧痛又再一次地涌上了脑海。 全身上下的纱布几乎都是重新包扎的,因为代理人比较特殊,偶尔一天两次换药都是常态。 以及,艾芙尼尔的手中又多了一些药。 “我去帮你拿水来。” “多谢了……” 艾芙尼尔有气无力地挤着笑,将手掌里的一堆药丸扔进嘴里去含着,接过雪奈端来的水喝下,头轻轻一仰便将药全都吞了下去。 “直子还好吗?” 雪奈担心地问道。 “要是很痛的话……我这就去叫护士过来。” “不用,你陪陪我就行。” 艾芙尼尔小口小口地咽着水,直到杯子见底。 “对了,可丽饼……” 这时候有人敲门,然后门被推开。 护士提着两个保温饭盒进来,和雪奈打了招呼,放下饭盒之后就离开了。 “还真是忙啊……” “毕竟是这个时候呢,要是她们选择休息,说不定就有人会因此遭受危险。” 艾芙尼尔说道。 “我们也开始吃吧,到现在才吃饭,雪奈饿了吧?” “还好啦……” 虽然的确有一点就是了,因为心里一直挂念着艾芙尼尔的事情,今天一整天雪奈都没怎么吃过东西。 雪奈将保温饭盒打开,里面热腾腾的白雾伴随着饭菜的香味涌了出来。 一共是两盒饭菜,正好是艾芙尼尔和雪奈两个人的份。 在艾芙尼尔的父母离开之后,艾芙尼尔的一日三餐就由医院来负责了,都是负责饮食的厨师现做了送来的,对于代理人来说,大多会有这个程度的特别照顾。 只不过每天的饭菜本应会在五点多的时候送过来,但艾芙尼尔考虑到雪奈才叫他们推迟了一些。 “唔,雪奈,能喂我吃吗?” 雪奈刚在床沿边坐下,就听到艾芙尼尔可怜巴巴地说道,雪奈侧过视线,只看到直子左手抓着餐具发憷。 “我左手不大习惯……” “噗——” 一下没忍住,雪奈笑了出来。 “都说了让我来喂你啦。” …… ———————————— 窗外的雨渐渐歇了,雨后的天空像是洗过一般,透过窗户能看到很远很远,一直到城市的边缘、白茫茫的堺外地区。 城市渐渐变得安静,医院还是一如既往的灯火通明。 因为昨天发生的事情医院里住院治疗的人一口气增加了很多,走廊里经常能看到医生和护士经过,也时不时能见到士兵的身影。 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入夜之后的时间是单调的。 特别监护区比大多数住院区还要安静,吃过晚饭,艾芙尼尔靠坐在病床上休息,服用过止痛药之后伤口带来的剧痛也稍稍缓解,这让她稍微好过了些。 雪奈趴在桌上,借着暖光灯并不明亮的光线,摊开书本做着今天的功课。 学校不会留下多少课外作业给学生,比起完成功课,用在复习和预习上面的时间会更多。 不过雪奈也有在一边思考着直子生日时送给直子的礼物。 如果,只是如果。 如果把自己送给直子,她会不会收下呢?这样的剧情在某些漫画和电影里面都会有吧?收到礼物的人大多都会露出很惊喜和兴奋的表情。 经过了昨天到今天直子对自己态度的变化,雪奈不禁这样想到。 但想象出来的作品和现实是有落差的,也不知道直子会不会喜欢。 还是说会显得自己太不检点? 而且说到底,这似乎也不是很理想的礼物——既然自己早晚会送给直子,那么以这个迟早会属于直子的东西作为礼物就显得有些狡猾了。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如果两份同样的礼物,平时交给直子,和在特殊的那一天交给直子,其中所蕴含的意义理所当然也是不一样的,对于她和直子而言,也能成为一次印象深刻的纪念。 相比之下,自己拿走直子的时候就显得过于寒酸了。 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是因为自己一时的冲动和直子沉默的纵容,顺势就全部做完了,连草率都不足以形容那一次的夜晚。 但即便如此,对于雪奈来说都是绝对不可能会忘掉的记忆。 就算是为了那一次的经历,雪奈也绝对要成为一名合格的代理人站在直子的身边。 她已经没有任何退缩的想法了。 不然一旦代理人的力量被剥夺,那么从她初次同调以来,一直到现在为止的全部记忆都会同时失去,她和直子之间的关系都会回到原点,这是雪奈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见到的。 一个人独自烦恼的时候,越是无法从胡思乱想中绕出来,雪奈叹了口气,闷闷地盯着书本,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直到一阵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那个……雪奈……” 直子的声音在呼唤她。 她转过视线,看到直子安静地坐在病床上,如一株静静绽放海底的兰花,暖光淡淡地在她雪白的皮肤上铺上一层淡妆,引人遐思。 只是直子此时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雪奈扔下书起身来到病床床沿坐下,轻声问:“直子,怎么了?” “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艾芙尼尔垂下眼睫,支支吾吾地,细如蚕丝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乎都听不清楚。 她说道: “我……想去洗手间……” …… ———————————— 136、毛巾与热水 留给代理人专用的特别单人病房都是配套有独立卫生间和浴室的,除了没有厨房和洗衣间之外,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配置豪华的精致单人公寓。 此时,卫生间里,雪奈和艾芙尼尔面对着面,二人却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看向了一边。 二人的距离很近很近。 雪奈能闻到从直子身上传来的独属于直子的好闻的体香,还有淡淡的,从纱布里透出来的药水的刺鼻的味道。 以及直子轻颤的呼吸。 艾芙尼尔现在的身体伤势难以让她如平时一般坐在马桶上,只能单手撑着旁边特地设计的支撑扶手,然后由雪奈帮忙脱下内裤,并抱着她进行。 樱唇都抿成了一条线,艾芙尼尔的雪颜被羞赧的潮红铺满,一直蔓延到耳根脖颈下。 淅沥沥的水声在下方传来,艾芙尼尔受刑一般紧紧闭上了眼睛。 全身的毛孔像是炸开一般痒痒的。 本来就全身痛得没一点力气,这下仅剩的一点力气也被抽空了,艾芙尼尔羞耻万分地埋下脸,紧紧地靠在雪奈的颈窝里。 一想到自己就在雪奈的面前,做这种事情,艾芙尼尔就直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呼吸都没法好好接上,头晕目眩全身瘫软。 心跳声像是在擂鼓,震得艾芙尼尔浑身发颤。 “好、好了……” 闷闷的声音轻不可闻,几乎是从艾芙尼尔的鼻子里跑出来的一般。 雪奈也面色泛红,听到艾芙尼尔的声音这才慢慢转过头来。 一眼,就映上了艾芙尼尔水盈盈的眸子。 此时的艾芙尼尔看起来就像快要哭出来的幼兽,嫩红的脸颊几乎可以滴出血来,如是熟透了的禁果一般引人臆想,勾人心神。 雪奈干巴巴地咽了咽喉咙,心底像是被小猫抓挠一般,一遍遍地让她想要向直子伸出手。 她想要将直子就这样压在身下,一手攀着直子纤细的脚腕,高高举起,让直子雪白的内裤就这样勾在脚腕上,变成向自己高高举起的,不断摇晃的白旗。 但雪奈终究还是忍住了。 她扯来卫生纸,向艾芙尼尔的腿根滑落过去。 艾芙尼尔不敢继续看雪奈,微微偏着头,埋着视线,双腿配合地稍稍打开了一点。 柔软的干纸巾从腿根滑过留下陌生的触感,紧接着,雪奈的手指轻轻地压上,艾芙尼尔一声压抑的嘤咛,不自觉地弯起了腰,紧紧地抱住雪奈,指节紧紧地锁住因为突然的用力而发白。 艾芙尼尔死死地闭着眼,呼吸声变得颤抖,她甚至能感觉到雪奈光滑的手指留下的温度。 卫生纸扔掉,雪奈替艾芙尼尔将内裤从膝盖下提起来,然后将艾芙尼尔抱起身来。 安静的卫生间里,响起了哗啦啦的冲水声。 …… ———————————— “唔——” 艾芙尼尔趴在病床上,将涨红的脸埋在枕头里。 在洗手间之行后,艾芙尼尔急急忙忙地洗了把脸,又刷牙漱了口,但脸上的滚烫却一毫没减。 一想起在妹妹面前做那种事情,一想起那时候弥漫在空气里的味道,一想起面对面地看着雪奈将手指埋进自己的腿根里,艾芙尼尔就一万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这已经超出了艾芙尼尔所能承受的羞耻度极限。 虽然说,艾芙尼尔的身体在某种程度上早就已经被雪奈全部品尝过了一遍,本不应该有这么大反应才对,但再怎么说,那天夜里的情景和方才比起来也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体验。 至少,那天夜里是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艾芙尼尔无法看清雪奈的动作和表情。 而刚才是开着灯的。 对于晚上也能看得清的雪奈来说自然没什么区别,但对于艾芙尼尔来说却是完全不同的境况。 同样是被雪奈看完身体,被雪奈触碰,但在明晃晃的灯光下一切就突然变了味道,就好像是洗澡被扯开了浴帘,这下艾芙尼尔连内心自我安慰都做不到了。 而且…… 接下来,她还要再经历一次同样的事。 浴室的水声渐歇,脚步声靠近,雪奈端了热水和毛巾过来。 “那个,雪奈,门锁好了吧?” 艾芙尼尔惴惴不安地问道,将脸死死地埋在软绵绵的枕头里,声音变得闷闷的。 “嗯,这个时间也没人会进来的啦。” 雪奈将毛巾浸在热水里,试了试水温。 “水温刚好。” 说着,她将毛巾拧了拧。 热水盆里荡开水声,艾芙尼尔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宽松的病号服被从背后往上掀起,湿热的,有些发烫的毛巾的触感猝不及防地从腰部往背脊上面擦拭而过,一阵阵酥麻的感觉像是电流一般从背脊往上窜,艾芙尼尔羞得屏住了呼吸。 药水的味道在空气里蔓延开。 病号服再次往上提了一下,一只热乎乎的小手忽然从艾芙尼尔的小腹摩挲而过,滑到艾芙尼尔的软肉下,轻轻一抬,承托起艾芙尼尔的重量,艾芙尼尔也紧紧抿着唇配合着稍稍弓起了腰,让衣服能被顺利地撩起。 艾芙尼尔牛奶一般的雪白皮肤彻底地展露在了雪奈的面前,虽然那天夜晚见过一次,但在灯光下,这还是第一次的体验。 可眼前香艳的一幕并没有带给雪奈多少欲望被撩拨的感觉,反而是强烈的心疼充斥在她的胸腔里,几乎溢出喉咙。 艾芙尼尔背后那雪白的医用纱布像是刀一般扎在雪奈的心里。 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以免弄疼艾芙尼尔,雪奈避开了艾芙尼尔的伤口和绷带在艾芙尼尔坦露的后背擦拭了几遍,用心地、轻柔地从艾芙尼尔的每一寸肌肤滑过。 “……疼吗?” 雪奈柔声问道。 艾芙尼尔只是埋着脸,晃了晃脑袋,热乎乎的毛巾每滑过她的腰后,她都会止不住地轻轻颤动。 渐渐的,艾芙尼尔的身体泛起潮红,雪奈将毛巾浸在热水里,帮艾芙尼尔翻了个身。 因为身上绑着纱布,艾芙尼尔没有穿内衣,在雪奈的帮助下她艰难地翻过身来,同时,她苗条诱人的身体曲线也终于彻彻底底地暴露在了雪奈的视线之下。 直子的眸光潋滟似水,稚嫩的雪靥因为娇羞而染上霞红,泛着细微的汗末。 …… ———————————— 137、过热 明明同样是未到二十的年纪,直子的身体却比雪奈要壮观不少,就这样躺在自己面前,未着寸缕,似白玉落在盘中,任她采撷。 艾芙尼尔将脱下的病号服翻起来,盖住自己涨红的脸。 雪奈咽了咽有些渴的喉咙,这一下她也有些意动了,她尽力不去想其他的事情,拧干了毛巾,轻轻地覆在艾芙尼尔的身上擦拭着。 混合着湿漉漉的空气,雪奈能闻到淡淡的属于艾芙尼尔的体香,还有透过纱布浸出来的来自药物的味道。 直子的腰果真敏感,几乎每一次剐蹭都会让她身体微颤。 有意无意地,雪奈的手轻轻从那硕大间划过,直子便会浑身一紧。 接触过热水之后,雪奈只觉得直子的皮肤凉凉的。 每每看着直子轻轻张开的粉唇雪奈都有吻上去的冲动,那晶莹的小舌就像是珍珠一般躲在贝壳里,若隐若现,紧紧勾着雪奈的心跳。 下巴的好看弧度一次次崩直,诱人的牛奶色向雪奈发出邀请。 雪奈也越发觉得有些这水有些热了。 “我去换一盆……等我一下。” “嗯……” 直子的声音轻不可闻。 雪奈将被窝简单地盖上,去浴室里重新换了两盆水和几个毛巾,再次来到病床前。 直子安静地躺着,蒙着头。 雪奈心底划过一丝悸动——要是这“盖头”是红色的就好了,她一定要亲手将它掀开,然后扑倒这个美丽的新娘。 “直子……能张开腿吗?” 直子的腿紧紧地夹着,直到雪奈出声她才缓缓松开。 小心翼翼地,雪奈拿起毛巾,将直子的裤腿一寸寸往上,纤细白嫩的长腿展露出来。 直子的身材相当的匀称,虽然作为姐姐来说她的身高有些堪忧,但只是这样看上去却显得她相当的高挑,该凸该翘的地方一个也没落下,被挤压着显得尤为诱人。 雪奈抿抿唇,紧张地捏着毛巾。 “唔……” 直子忽然慌张地按住了雪奈的手,似乎是羞于这样的状态。 “雪、雪奈……这个我可以自己来……” “让我来帮你吧,直子现在也没办法坐起身来不是吗?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我看光了,直子不要害羞。” 雪奈回绝了直子的荒唐提议,义正严词。她看到直子紧紧地攥住了盖在脸上的病号服,支吾了一声就彻底没音了,直子忸怩地微微屈着双腿,此时也稍稍放松了些,于是雪奈一手垫在直子的腰下面,另一只手在艾芙尼尔的身上擦拭。 似乎是因为羞赧,直子的身体绷得死死的,雪奈尽量地放轻力道,但她摸到了一丝滑腻腻的触感。 愣了一下,雪奈移过视线,看到艾芙尼尔的裤腿窝已经被浸湿了一小块。 “不要看……” 直子的声音颤抖得变了调,而雪奈的心跳早就已经断了线了。 …… ———————————— “那……我去洗澡了,这些衣服我也扔去洗衣机,等一会儿就来陪你。” 雪奈脸颊染着红晕,帮直子穿好衣服,掖好了被窝。 “今天也可以一起睡吗?” 雪奈小声问道。 直子一直用手臂盖着眼睛,雪靥泛红,不愿意和雪奈对视,只是抿着唇轻声地用鼻音回应了一声:“嗯……” 忍住想要将直子的双手摁在床头,翻身上去用力地侵.犯她的冲动,雪奈轻轻地在直子唇角落下一吻。 直子仰起下巴回应她。 如甘如怡,似乎正是动情时,她们都在迫不及待地索取着彼此,交换着来自对方的味道。 直子的左手也从她的眼前拿开,轻轻地反扣住雪奈的脖颈。 因为直子没有其他可以借力的地方,这一招今天被她用了很多次,但每一次都让雪奈意动。 在理智断线的前一秒,雪奈及时地停住了。 “我去洗澡了……” “嗯……快去吧,我等你……” 直子缓缓松开手。 …… ———————————— 轻轻喘着气,面色泛红的雪奈转身将热水和毛巾拿走,然后又转身抱着换洗的衣物来到了浴室。 直到直子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范围,雪奈才感觉到心底难抑的冲动稍微缓解了一些。 她抱着手中的换洗衣物,靠在鼻尖前深深地闻着。 直子的味道,直子的身体,直子的一眸一笑都那么诱人,是品尝过便再也不能忘怀的毒药。 如果小心谨慎地不去碰到直子的伤口,是不是可以一直做到最后? 雪奈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 但她很快就摇了摇头。 再怎么说,直子还不是能随便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比起自己的私欲,直子的身体要重要万分。 可是…… 直子难道不想吗?她明明内裤都成那样了。 再怎么迟钝,雪奈也不可能无视那样的勾引,可无论如何,现在又不是下手的时候,哪怕直子想要、雪奈也想要,但一旦开始做下去,最痛苦的人只有直子一个人而已。 雪奈陷入了难以抉择的两难中。 …… ———————————— 不得不说,专门病房里的设施真的很齐全。 除了没有厨房之外,什么都有,洗衣机也是配套的,和毛巾、置物架之类的东西一同整齐地摆放在隔间。 以往在家里的时候,衣服什么的,这些家务几乎都被直子一个人包揽了,雪奈做的大概就只有清洗自己的内裤这样的私密一些的事情而已。 她抱着换洗的衣服来到洗衣机前。 打开洗衣机的观窗嗅了嗅,里面漏出些许的消毒水的味道,这些东西每天都会有专人来好好清洁过,雪奈没急着将换洗的衣物扔进去,而是又倒了些洗衣液,打开了桶自洁模式。 雪奈关上隔间的门,将手中的衣服扔进脏衣篓里,然后自己也脱下衣服扔进去,最后才把自己和直子的内衣裤放进去。 贴身衣物这些东西,雪奈还是习惯于洗澡之后亲自手洗。 洗漱之后,她将束发帽戴着,拨开浴帘来到浴室里。 和病房前的暖光不同,浴室里很明亮,除了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之外没有其他异味,很显然是每天都有人打扫过的,干净的感觉让雪奈对陌生的洗浴间的排斥降到了低点,她拨开热水阀。 水声淅淅沥沥。 雪奈将自己包裹在热水中,对着因为热气而越发朦胧的镜子,一遍遍地**着自己滚烫的脸颊。 她在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 ———————————— 138、出院 【已修】 心里的兔子不安分地躁动着,她的眼前不断地浮现着直子那光滑稚嫩的肌肤,那紧翘有致的曲线,还有那清纯却靡乱的、充满了少女幻想的…… 雪奈不敢继续想。 热水在身体上流淌而过,但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次沐浴,明明是自己的双手,却在滑过自己的身体时让雪奈感受到了从未体会过的空虚感。 或者说这一份微妙的心情从和直子确立关系以来就一直都在被积累、压缩。 今天又一直被直子撩拨,早就已经令雪奈难以忍受了。 轻轻喘息着,雪奈生怕这里的动静会被直子听到,但她的手指仍旧会不自觉地停留在稚嫩的肌肤上。 “……” 雪奈的视线落在了紧紧遮住的浴帘上。 或者说,透过浴帘,落在了浴室的外面。 …… ———————————— 除了浴室里的水声,一切都很安静。 鬼使神差的,借着淅沥的水声,雪奈拨开浴帘,轻手轻脚地走出浴室,来到浴室隔间。 她站在了脏衣篓前,目光直直地落在那一堆换洗的衣服上面。 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从直子腿上褪下来的那一条浸湿的内裤就这样安静地躺在能一眼看到的位置。 雪奈咽了咽喉咙,蹲下身来。 湿漉漉的身体在地面留下水渍,雪奈紧张地翘起鼻头,轻轻嗅了嗅。 淡淡的药水的味道,还有些许直子身上能闻到的体香。 她移过视线,又起身来到隔间的门,小心翼翼地拧动门把手。 清脆的咔哒声——看来门是锁紧的。 心跳变得越发剧烈,雪奈回到脏衣篓前,手指轻颤。 呼吸无法自抑,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几乎是毫无自觉地,她一遍遍地吞咽着喉咙,最终,还是心底的小恶魔打败了雪奈残存的理智。 缓缓地,指腹触碰到那白色的柔软布料。 这就是直子……直子的味道…… 明明不可以这样…… 陌生的体验让雪奈又害怕又兴奋,她用力地紧绷着指节,紧紧地闭着眼睛,试图阻止自己,可是脑海里那令她动摇的一幕却变得越发清晰。 “只是一次的话……只是一次……一次而已……” 她用力地攥紧手心,情不自禁地越凑越近,小口地深吸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 可是,浴室安静而朦胧的润意却让她越发无法自已。 雪奈用手臂撑在洗衣机上,紧紧咬着下唇,心底仿佛快要被点燃一样,将滚烫的血液送往四肢百骸。 “直子……” …… 浴室的水声掩盖了其他的声音,雪奈足足洗了一个小时才慌慌张张地从浴室里跑了出来。 这一夜艾芙尼尔和雪奈都无心睡眠,枕在同一个枕头上,各自想着同一件事,而幻想的那个对象就在自己身侧,因为如此又更睡不着了。 夜晚尤其漫长。 …… ———————————— 艾芙尼尔身上的伤势也在度过了第一天之后立刻就出现了明显好转的迹象。 仅仅只是一天的时间过去,艾芙尼尔就能独自下床行走。两天时间,护士和医生为艾芙尼尔进行了一次全身检查,并告诉她,“侵蚀率已经降低到绝对安全值”。 三天后,艾芙尼尔终于等来了一个对她来说的好消息——可以出院了。 这一天恰好是周六,雪奈迎来了对于学生们来说的周末休息时间。 …… 对于艾芙尼尔来说,病房里时间就好像是被摁下了慢放键一般。 一个人的时间枯燥而乏味。 没有雪奈在的时候,艾芙尼尔总是独自一人等待在病床上,站立在窗户前。 身体稍微好转了一些之后,她离开病房,去楓鈴诗音和椎名凛的病房探望,看着受伤士兵的身影来来往往,把自己病房里的花送去他们的窗前,为他们加油打气,将堆在病房里的零食分给护士小姐,和她聊聊天说说话。 四野见奈美笑她闲不下来。 但只有艾芙尼尔知道,她只是内心很不安而已。 所以她每天都会询问医生,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医院,然后在这一天早晨复诊之后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于是艾芙尼尔立刻申请了离院手续。 …… 离开医院之前,医生要求艾芙尼尔拆掉部分缝线,并再进行一次换药和全身检查。 艾芙尼尔刚做完这一切回到病房,雪奈立刻就凑了上来。 “直子,感觉怎么样?” 雪奈担忧地问道。 “伤口会不会痛?要不要再多留两天看看情况……” 雪奈的关心令艾芙尼尔心底一暖,她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雪奈的头发。 “安啦安啦,医生都说了,现在已经可以出院了哦。” 雪奈微微抿唇,也不回答,只是担忧地望着艾芙尼尔,看起来还是没有放下心来。 艾芙尼尔继续说道: “放心吧,只是简单的行动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不要小瞧代理人的恢复能力哦。” “可是……” 雪奈欲言又止,的确,医生都做出了判断,那么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可是她还是担心。 对于雪奈来说,艾芙尼尔这样的恢复速度实在是骇人听闻。 代理人的伤势恢复速度是普通人的五到十倍,这是现代科学无法很好地进行解释的独属于代理人的力量,而艾芙尼尔即便是在代理人中,也是属于恢复速度尤为惊人的那一列的。 最终,雪奈叹了口气。 此时的艾芙尼尔看起来和平时待在病房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全身上下还是触目惊心的雪白纱布,右眼被绷带遮住,藏在倾斜下来的刘海之下。 即便是走起路来也有些勉强,一瘸一拐的。 光是被护士小姐送过来的药丸就有一大盒,还被叮嘱必须每两到三天就要进行一次复查。 这怎么看上去都不像是已经恢复的模样。 但艾芙尼尔似乎一刻也不愿意在医院里多待,迫不及待地开始整理衣服和头发,但对于肩膀受到重创过的艾芙尼尔来说,想要抬起手编织发型和抬手穿衣还是太过于勉强的行为,痛得她龇牙咧嘴。 雪奈不忍道: “直子,我来帮你吧……” “谢谢了……” 艾芙尼尔无奈一笑,将自己交给了雪奈。 “直子的发型我不太会……我可以稍微改变一点吗?” …… ———————————— 139、姐妹发型 “没关系,按照雪奈你喜欢的来就行。” 艾芙尼尔眼角弯成了月牙,笑了笑,并不在意。 落地镜前,艾芙尼尔端正地坐着,雪奈站在艾芙尼尔身后,为艾芙尼尔打理发型。 这样的体验对于她们二人来说都是尤其新鲜的头一次。 安静的晨间,晨光透过窗漏进病房里来,雪奈轻抚着艾芙尼尔的发,感受着柔顺的触感一丝一缕地渐渐从手指间抽离。 雪奈情不自禁地俯下身,轻轻地从身后抱住艾芙尼尔。 “出院之后……直子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勉强自己,可以吗?” 知道说不动艾芙尼尔,雪奈也放弃了继续固执下去的打算。 “放心吧,我会多多依靠你的,就和这、几、天、晚、上一样~~” 艾芙尼尔咬重了“这几天晚上”的字节,眯着眼睛泛起笑意,雪奈明白艾芙尼尔意有所指,干净的脸颊顿时染满了红霞。 “直子~~~!” 雪奈一声娇嗔,艾芙尼尔只顾着笑。 情不自禁地,雪奈想起的是三天前的夜晚在浴室里的事情。 隔着一扇门,用自己的姐姐的内裤做那种事情,这样的事雪奈曾经想都不敢想。 在第一天二人间差点走火之后,艾芙尼尔也终于稍稍收敛了一些,雪奈因此也免于第二次陷入那种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里去的窘境,所以用艾芙尼尔的内裤做那种事情也仅仅只是一次而已。 虽然还想要再做更多,但第二天之后艾芙尼尔已经恢复了一些独自行动的能力,雪奈就没有那个机会了。 要真的被艾芙尼尔发现自己用她的内裤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的话一切就完蛋了,所以雪奈也没有再继续做那些事情,这两天她顶多也只是闻一闻而已。 “好啦好啦,不要再动了,我要给你梳头了。” 雪奈滚烫着脸,主动转移了话题。 “那就交给你啦。” 艾芙尼尔乖乖坐好。 平时的时候,作为艾芙尼尔时,柳濑直子最常使用的发型是类似于鱼尾辫与蝎尾辫改款的一种个性十足又不失可爱的斜马尾。 这样的发型打理起来虽说不算是非常麻烦,但也绝对不是仅仅看上一眼就能好好复现的东西,即便是雪奈,如果没有亲自编过一次,也没有办法做出来。 但和只会编寥寥几种发型的艾芙尼尔不一样,雪奈在编发方面还算是比较擅长的。 “这样可以吗?” 雪奈将艾芙尼尔的头发微微一束,将其挽住,然后让艾芙尼尔看了看。 这是和雪奈自己同款的发型。 或者说,是“姐妹发型”也可以。 唯一有所区别的是,艾芙尼尔的头发和雪奈的长直发有些不一样,是属于末端稍微翘起卷曲的一类,所以虽然是一样的发型款式,最终的成品却还是有一点差异。 “我喜欢……” 艾芙尼尔望着镜子里和雪奈尤为相似的自己,轻声说道。 但意外的,艾芙尼尔很满意。 …… ———————————— “艾芙尼尔大人,这是您的离院申请书,我给您拿过来了!” 护士小姐拿着从医生那里送来的离院申请同意书,来到艾芙尼尔的病房。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护士小姐对艾芙尼尔的称呼就变得有些奇怪起来,或者说,这几天下来,这里的士兵和护士、医生们,对艾芙尼尔的态度都有或多或少的转变。 实际上,除开刚加入代理人的那一段时间以外,艾芙尼尔鲜少会住院。 即便有什么事情大多也由西琦友纪专门照顾,所以和这里的医生护士虽有些接触,但互相之间也留有很远的距离。 简单来说,就是和这里的护士医生都不熟悉。 但这短短几天时间,艾芙尼尔和他们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同样是经常行走在侵蚀灾害区域里的人们,所以互相也很容易接近。按照护士小姐的话来说,就是“稍微感觉到那个‘艾芙尼尔’变得真实了一些”。 “啊,谢谢,麻烦你了。” 艾芙尼尔伸手接过护士小姐手中的纸张,收好。 “医生还说,尽量不要剧烈运动,以及,如果方便的话,一定要每两天至少来复查一次,这样的话我们才能准确判断您的恢复情况,如果顺利的话大概还有一周时间您的伤势就能基本痊愈了。” 护士小姐又转述了一些医生的交代,然后看到艾芙尼尔身后的行李箱。 艾芙尼尔和雪奈放置在医院的行李并不多,大多是那天之后由四野见奈美为艾芙尼尔拿来的换洗的衣物,以及雪奈从家里带来的课本和书以及自己的衣。 这些东西算不得多,被雪奈塞进了一个小行李箱里。 护士小姐犹豫了一会儿,建议道: “说起来,艾芙尼尔大人,如果是衣物什么的可以让我来帮您申请送回服务,能直接送到您的住址哦,很方便的。” 事实上,为了给代理人提供最大程度的方便,代理人的行李可以拜托医院方面进行送回,这是联合医院针对代理人而做出的专门优待服务。 只要和护士小姐说一声,行李之类的东西都会有人专门来打包送去指定地点。 “不用了。并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东西,我自己来就好,我妹妹会帮忙的。” 艾芙尼尔摆摆手,展颜一笑,婉拒了护士小姐的建议。 如果不是非常必要的事情,艾芙尼尔不想要在这个时间占用医院本就紧缺的人力资源。 前几天的时候医院里的护士和医生都很少得到休息时间,忙得不可开交,一直到昨天才稍稍好了一点。 伤员实在是太多了,很大一部分是士兵,他们大多数都来自于驻区被毁区域和其他侵蚀灾害发生的区域,比起艾芙尼尔,让更多的人手去帮助这些更需要的人才是艾芙尼尔所认为的正确的做法。 见艾芙尼尔没有意向,护士小姐对此早有预料,便也很爽快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她不舍地问:“您今天就要走了吗?” 艾芙尼尔笑了笑,说道:“是啊,成天待在这里有些郁闷,一直占用宝贵的病房也不好,所以想要早点出去了。” “是这样啊……好舍不得……” “一直以来都麻烦你照顾我,实在非常感谢。” 艾芙尼尔说道。 …… ———————————— 140、话梅雪奈 “诶?没、没有的事啦……” 护士小姐难为情地笑了笑,顿了顿。 空气安静了一瞬间,她垂下视线,深吸口气,退后一步忽然从门外不知道哪里拿出了一大捧花束和一个包装好的礼物盒,递到艾芙尼尔面前。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艾芙尼尔愣了一下。 “这是……?” “那个……听说您要出院了,这是我们送给您的。” 护士小姐有些拘谨地用力地将花束塞到艾芙尼尔手中,支吾了一下,小声说道: “虽然只是仓促准备的东西……但也希望您能收下……祝、祝您早日完全康复!” 对眼前的花束和礼物,艾芙尼尔感到有些意外,伸手接过。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谢你们……下次我们有机会还会再见的。” “虽然很想再见到您,但还是不希望您再来到这里了,毕竟不是什么值得留念的地方啦。” 护士小姐咧着嘴讪讪一笑。 “等到这里的事情结束了,我一定会去您的专场为您加油的!那么,艾芙尼尔大人,就再见了!” 护士小姐很有活力的样子,摆了摆手。 艾芙尼尔也露出微笑。 “掰掰,代我向他们问好……” …… 一直到离开医院,艾芙尼尔和雪奈搭上了计程车,一直默不作声的雪奈才忽然出了声。 “直子……” “嗯?” “你真的好受欢迎哦……” “有吗……可能是因为我是代理人吧……” “才不是这个原因。” 雪奈瞥了一眼手中的花束。 艾芙尼尔也忽然觉得自己的解释有些没有说服力,讪讪地笑了笑。 事实上,艾芙尼尔一直对这些事情没有多少自觉。 不论她是不是代理人,或者说是不是那个西京市的偶像少女,能不能配得上人们口中的所谓“英雄”的称号,她该做的事情也从来都没有变过。 只是因为认为需要这样去做,所以就做了,最后渐渐的才发现自己站的位置已经不一样了。 这与她的代理人没有太多关系,在一年多以前的那一次事情中,艾芙尼尔还不是代理人的时候,也曾做过类似的事情。 艾芙尼尔话还没说完,目光忽然定在了窗外。 “雙叶……同学?” “咿?” 这时,雪奈也顺着艾芙尼尔的目光向外看去,然后看到了一抹陌生又有些眼熟的身影。 那是一名身材纤细的黑发少女。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雪奈也对她姣好的面容留下了印象,然后她恍然想起来,这个少女正是前几天在学校旁边的商店街中古店看到的那个女生。 那时候,雪奈还以为这个女生是艾芙尼尔的粉丝之一,可现在看来,自己的姐姐大人似乎和这个女生认识? 没由来的,雪奈心底忽然酸溜溜的。 “直子认识她?” “嗯……” 艾芙尼尔深深地望了那女孩一眼,然后才缓缓收回目光,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然后便陷入了沉默中去。 看到这一幕,雪奈更酸了。 …… ———————————— 暗色的窗外,道路的视野很开阔,人行道上的树影随着车的前行而向后拖去,雪奈往外望着,早已经见不到那个少女的身影。 雪奈侧过目光,看到艾芙尼尔仍旧在思索着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怀念的表情,顿时酸溜溜地鼓起脸颊。 她侧目看向艾芙尼尔,小声问道:“直子,她……是谁呀?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她……算是朋友?” 艾芙尼尔还在思考其他的事情,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本以为雪奈可能会知道她,但反过来想想,雪奈那时候每天都在上学,不一定会认识她也说不定。 “名字是什么呀?” “雙叶绘梨衣……” 这是那个女生的名字,雪奈在心底默默地念了几遍。 艾芙尼尔似乎对这个名为雙叶绘梨衣的女生有不同于对一般人的在意,雪奈能从艾芙尼尔的目光中感受出来一点点微妙的区别。 她越发在意了。 即便只是从车内望过去的匆匆一瞥,那转瞬间就被远远抛开的少女的身影仍旧让雪奈留下了印象,那头鸦羽一般的乌黑的发丝宛如在那一隅风景里泼上的墨水,安静而恬淡,内敛却高调,仿佛冷艳又固执的雪梅孤傲绽放。 这样的女生不论是走在哪里都会有人多看几眼。 雪奈自问论外貌不会比那女生差,只是,和雪奈内敛的性格不一样,那女生由内而外的气质看起来独特而闪耀。 看到那女生,又看着直子那微妙的神情,雪奈的心底忽然浮现出了一丝危机感。 “她和直子……是很好的朋友?” “嗯……倒也不是,嘛,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算不算朋友……” 并不知道雪奈心底的起伏,艾芙尼尔苦笑一声。 其实雙叶绘梨衣是艾芙尼尔在大学时期的同学,那时候她是班上非常令人瞩目的高岭之花,同时也是艾芙尼尔在诸多方面都表现得非常有力而强势的竞争者,艾芙尼尔的综合成绩总是第一,她则总是紧追其后,偶尔也会在一两科上面压艾芙尼尔一头,是稍有不慎就会被取而代之的强劲对手。 不过现在弱势再比试一下,艾芙尼尔一定会败下阵来吧? 这都快两年时间没有学习过功课了。 不过,其实一直到艾芙尼尔辍学为止,艾芙尼尔和雙叶绘梨衣都是只限于同学间点头问好的关系。 甚至还不如。 艾芙尼尔本身就属于话比较少的类型,每天在班级和学生会还有社团三头跑,作息和同学干干脆脆地错开,就连室友都不怎么熟。 而雙叶绘梨衣则是把“生人勿近”写在了脸上,对学习上一直稳压她一头的艾芙尼尔更是如此。 她们二人之间,在艾芙尼尔短暂的学习时光里就没有单独说过话的记忆,顶多只是因为各自负责的学生会的工作而有过简单交流。 发生变化是在那之后的事情了。 在那次侵蚀事件中,艾芙尼尔救下她,带她躲过侵蚀体的追逐,和其他失散的同学避难,最后艾芙尼尔只身引开了侵蚀体,意外变成了现今这副模样。 …… ———————————— 141、老坛雪奈 那一次战斗对于初次同调的艾芙尼尔来说异常惨烈。 死了很多人,艾芙尼尔受了重伤才将侵蚀体解决掉,艾芙尼尔狼狈地坐在废墟里抹眼泪的时候是雙叶绘梨衣第一个赶到,然后将衣服遮在了艾芙尼尔身上,并呼叫了救援。 同时,也暴露了艾芙尼尔那个时候的性别,以及身份。 那之后又发生了很多事情,雙叶绘梨衣找上门主动提出由她来照顾当时负了伤的艾芙尼尔,不过被艾芙尼尔拒绝了。 最后艾芙尼尔主动离开了大学,全身心地投入了代理人的工作中,并彻底断绝了与昔日的同学之间的往来,那时候,艾芙尼尔几乎抹去了名为“柳濑直人”的一切,自那之后艾芙尼尔就再也没有见过雙叶绘梨衣了。 对于雙叶绘梨衣,艾芙尼尔并不夹杂什么其他的感情,她只是诧异于居住在南城区的雙叶绘梨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以及,因为见到了雙叶绘梨衣而回忆起自己那个遗憾又短暂的大学时光而已。 但这样的淡淡思绪所展露出来的表情落在雪奈的眼里,却立刻变了味道。 “不知道算不算朋友?” 雪奈酸溜溜地重复着艾芙尼尔的话,心底立刻展现了另外一个风景——艾芙尼尔和雙叶绘梨衣,曾有一段凄苦离离的往事,朋友以上,恋人未满,情犊初开却不得不各自天涯,一段悸动的心情无疾而终,今日久别相逢,目光穿越人海却不再相见,千言万语化作一声轻叹。 ——虽然是非常朴素的言情小说剧情,可是看起来和现在直子的模样真的太像了。 雪奈紧紧捏着衣角,酸到心底去了,她深深地换了口气,悠悠地开口。 “直子……” “嗯?” 陡然惊觉雪奈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对,艾芙尼尔抬起头来,才看到雪奈含着深深幽怨的目光。 雪奈意味莫名地直勾勾地盯着她,鼓着脸,那模样就像是……河豚?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艾芙尼尔在某一些书本上看到过那种鱼类,虽然感觉奇奇怪怪,倒也怪得可爱。 如果什么时候去水族馆的话说不定能找到。 不过眼下的情况似乎已经由不得艾芙尼尔去细细回忆河豚的具体特征了。 她的妹妹大人,雪奈,似乎有些不高兴。只见她眉角吊起,忽地一下子将脸凑得极近,以鼻子都快要相互碰到的距离大声说道:“刚才的护士小姐也是,这个女孩子也是,直子你在我不知道的时间里到底勾搭了多少小姐姐啊!?” “哎?” 艾芙尼尔懵了。 这哪跟哪,什么勾搭?什么小姐姐?她自己怎么不知道。然后看着雪奈那醋意大发的模样,呆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 “等等,不、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啊雪奈!你听我解释……” “我才不听,笨蛋!笨蛋姐姐!” 雪奈仰起脸侧过头去,气鼓鼓地哼了一声。 艾芙尼尔哭笑不得,连忙解释。 可现在解释起来,和事后托词有什么区别?雪奈自然也不会那么简单接受了。 只有司机小姐莫名其妙地瞥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姐妹二人,满脸古怪。 “年轻,可真好啊……” …… ———————————— 在计程车上的小小插曲早已经揭过去,姐妹二人回到了居住的小区,然后到了家。 “还是自己家住着舒服……” “好啦,快去坐着。” 久违的回到家,艾芙尼尔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下熟悉温馨的空气,就半推半就地被推倒在了沙发上。 雪奈从行李箱里拿出药盒放在茶几上。 “姐,你坐在这里休息吧,我去把衣服洗了,家里几天没人住,我稍微收拾一下。” 她轻轻地在艾芙尼尔的唇角落下一吻。 “嗯……” 艾芙尼尔露出微笑,回望着雪奈。 她们二人的对话让雪奈没由来地想到“在外工作回家的丈夫,和在家打理内外的妻子”,不自觉地瞥开了目光。 “没关系啦,以前一直都是直子在做这些,今天就换我来吧。” 艾芙尼尔还没有康复到能自由行动的程度。 虽然身体已经恢复了一点,但也只是“勉勉强强”的程度,从医院坐车回来,一路上艾芙尼尔又渐渐感觉到伤口的疼痛了,雪奈大概也正是注意到了艾芙尼尔有意无意地捂住伤口的动作,才一回来就要艾芙尼尔休息的。 所以家务就由雪奈包揽了,她将窗户推开,打开通风机,开始收拾几天没有人居住的家。 艾芙尼尔默默地看着,叹了口气。 几天没回来,只觉得这个家里似乎变得冷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父母已经离开的关系,还是说现在已经渐渐降温了的缘故。 入秋之后,一场平平无奇的雨就会带来十多度的急速降温,入院之前的白天还留着夏天的模样,结果出院时就已经需要添上外套了,即便窗外的阳光还在挥洒着,也丝毫不见暖和起来。 时间走得真快,艾芙尼尔不禁感慨,就像是在医院睡了一觉做了一场梦一般。 梦醒之后,又要回到现实生活中来了。 这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艾芙尼尔狐疑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点显示,是来自真崎雏妃的电话。 她微微抿唇,按下了接听键。 “这里是艾芙尼尔。” …… 雪奈花了好一会儿才将家里里里外外简单收拾了一遍。 作为几天没有住人的家里,稍稍通风之后就会显得热闹一些,也暖和一些。 雪奈将水杯清洗了一遍,开始热水,又来到行李箱前,开始整理。 行李箱里还塞着从医院拖回来的衣物。 里面大部分都是已经清洗烘干了的干净衣物,但还有一些还没来得及晾干烘干,是今天早上艾芙尼尔换药之后换下来的贴身衣物,充斥着一股医院里的特有的药水味。 趁着外面的大太阳天,雪奈将行李箱里的干净衣物拿出来叠整齐放好,没有清洗的衣物就拿去阳台。 洗衣机有两台,一大一小,一个是专门清洗外套和其他衣物的,另一个是专门清洗内衣裤的,自带消毒和暖水功能,也有专门用于贴身衣物的清洗剂。 做完这些,她又跑去了厨房。 她打开冰箱柜门,开始把里面一些已经放得不怎么新鲜的蔬菜拿出来扔进垃圾篓里。 …… ———————————— 142、不想让你走 前几天的时候伯父伯母回来,所以直子买了很多蔬菜和其他食材以及水果,但这些东西有一些是很易坏的食材,放置了几天就已经看起来不太新鲜了。 刚刚套上去的垃圾袋很快就装满了一半,雪奈将垃圾袋打包好,提着出了门。 房门刚刚关上,这时候,直子手机响了起来,铃声从门内窜到了雪奈的耳朵里。 雪奈提着垃圾袋,定住了身形。 “这里是艾芙尼尔。” 直子的声音随之传来,被门隔断,变得有些模糊。 目光微动,雪奈手脚不自觉地放轻,她又提着垃圾袋转身回到了门外,小心翼翼地贴在门上,竖起耳朵听着客厅里传来的声音。 但她听不明白个所以然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电话大概是组织那边打来的,因为这是直子工作专用的号码。 直子工作用的号码和平时使用的号码是分开的。 就连身份也是。 雪奈回忆着往日里看到的那个“哥哥”,忽然发现,直子的私人号码似乎一直以来都没有怎么用过。 她现在所使用的手机正是直子给她临时使用的,是直子之前平时所使用的手机,所以雪奈也看到了直子的通讯录——用“空空如也”来形容或许太夸张了,但只有这样说才更贴切,寥寥几个通话记录,还多是学校和一些快递公司的。 平时直子都不用手机的吗?雪奈不禁会这么怀疑。 但雪奈又忽然想起刚刚在计程车上见到的那个少女,雙叶绘梨衣,直子看向她的目光藏着的眷恋,或许只是对直子那无疾而终的原本的理想和生活的留恋吧? 直子很少会提起她从大学退学离开时发生的事情,但今天罕见地向雪奈说起了一些。 虽然直子只是为了解释她和雙叶绘梨衣之间的关系,但雪奈也多多少少能从中看到直子在大学时生活的身影,那时候的直子还是那个印象中的模样。 那么,为什么现在的直子和那时候彻底割裂开了呢? 雪奈不傻,她隐约地猜到了一些,关于直子出任代理人时的心情,那时的愿望,还有决心。大概是为了自己,直子才将过去的一切彻底斩断的吧? …… 雪奈扔完垃圾回来的时候,她看到艾芙尼尔正好挂了电话,正左手撑着好看的脸颊思考着什么。 她敏锐地从艾芙尼尔的目光里察觉到一丝踌躇。 想必是发生了什么。 “直子……” 她正要开口问,艾芙尼尔就开口说道:“雪奈,刚才真崎雏妃打来电话,这几天……我可能要去总部一趟。” 一听到艾芙尼尔又要回到“代理人”的工作上去,雪奈的心底没由来地一紧。 她来到艾芙尼尔身边坐下,担忧地问:“才刚刚出院……就要回去啊?发生什么了吗?” “没,也不是多么着急的事情,只是需要我出席而已……我打算明天或是后天再过去。” 艾芙尼尔带着笑意,安抚雪奈。 “真崎雏妃和不死原绫华她们成立了一个特别工作小组,是模仿中心省的特别执法机构所进行的一次尝试,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要去看看。” “是吗……” 雪奈垂着视线。 她并不关心那些什么工作小组什么执法机构,她只想让直子陪在自己身边。 “可是我不想让直子走了。” 话音落下,换来了短暂的沉默。 然后一双温暖的手抚上她的眼角。 “我答应你,除了你的身边,我哪里都不会去的。” …… ———————————— “可是我不想让直子走了。” 雪奈的话音落下,换来的是艾芙尼尔短暂的沉默。 “走”还是“离开”,这种简单又冰冷的词到此是不是含着什么更深一层的意思? 艾芙尼尔不禁会这样去想。 很显然,雪奈想要从艾芙尼尔口中得到一句很简单的回答,只需要一个承诺就可以。 艾芙尼尔明明知道,却无法说出口。 有些承诺在说出口的同时就会变成谎言、欺骗,艾芙尼尔绝不想再欺骗雪奈。然后,“不行的,”——这样的话几乎快要脱口而出,却被艾芙尼尔咽在了喉咙里。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也是为了我们”、“如果我不去的话……”、“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些话艾芙尼尔已经说得够多了,也听得够多了,从刚刚加入秩序者,成为代理人的时候,她就从前辈们的口中听到了无数遍。 这种说辞既是借口也是退路,是对自己的安慰和欺瞒,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可换句话说,这也是艾芙尼尔一直以来都以習为常的事情,一直以来習惯了说谎的感觉,以“柳濑直人”的谎言欺瞒着雪奈。 可是那种事情现在却有些生疏了。 看着雪奈低垂的眼睫,艾芙尼尔缓缓地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雪奈的脸庞,感受着属于雪奈的体温从手心里传来。 “我答应你,除了你的身边,我哪里都不会去的。” 艾芙尼尔轻轻地说道。 她第一次觉得说谎其实还蛮难的,尤其是向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人说谎。 艾芙尼尔的话让雪奈抬起了头。 她看到雪奈眸子里闪烁的微光,还有深切而温暖的目光。 “我也,最喜欢直子了……永远都想要在直子身边……” 艾芙尼尔向雪奈靠近,轻轻闭上眼。 二人的温度渐渐近了,唇瓣传来雪奈的味道和触感。 以这样的距离,即便睁开眼,朦胧的视线里也看不清彼此的模样。 艾芙尼尔不禁会去想一些事。 经历过这一次久违的重伤,艾芙尼尔也差不多明白了,以自己的力量无法达成“传奇”,想要“永远守护”本来就是一个伪命题。 人都会“走”的。 作为代理人的近两年时间里,无数人从艾芙尼尔的身边“走”掉,艾芙尼尔只能眼睁睁地望着,用尽全力也无法改变什么。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站在这里的人大概会是雪奈吧?艾芙尼尔则是“走”的那个。 一想到会与雪奈分开,心里就像是被什么攥紧一般的难受。可艾芙尼尔知道,这样的结局才更常见一点。 很早很早的时候,艾芙尼尔就已经做好了随时会死去的心理准备。这样的觉悟是伴随着她的整个代理人的生涯,从她决心要保护他人、要守护雪奈的时候就已经被她所确定的东西。 如果说一往无前地战斗是寻死,那么艾芙尼尔为了到达曾经某一天许下的祈愿一直在向着死亡前行着。 悲伤的时候痛苦的时候,她也想过“就这样死去会如何”,是不是只要一走了之这一切就结束了……但最后又茫茫然地活了下来。 说到底,艾芙尼尔还不愿意就这样抛下雪奈不管。 “直子……” 灼热的呼吸缠.绵交织,身下传来软绵绵的触感,艾芙尼尔轻轻地倒在了沙发上,衣角被撩起,凉丝丝的柔软触感在腰间徘徊,然后攀上她的软肉。 虽然只是短短几天时间,艾芙尼尔也差不多开始習惯了雪奈的触摸了。 她的思绪渐渐被另一种感觉所替代。 但雪奈没有做下去,只是用手支撑着身体,以不会触碰到艾芙尼尔伤口的姿势,俯身亲吻着。 现在艾芙尼尔的身体还未痊愈,除了接吻雪奈也做不了太多事情了。 温热的气息渐渐停歇,雪奈俯身轻轻搂住艾芙尼尔。 她的视线落在与艾芙尼尔紧紧相扣的手指间,艾芙尼尔的右手无名指,那里闪烁着一枚银色的戒指。 …… ———————————— 143、想让你微笑 雪奈的眼睛眨了眨,她并不记得艾芙尼尔有戴过戒指才对。 “直子,这个是……?” “是使徒的信标,”艾芙尼尔解释道,“前几天真崎雏妃交给我的,一直放在身上,今天出院就戴上了。” “是这样啊……” 雪奈轻轻捧着艾芙尼尔的手,将脸凑近了看。 这枚戒指上面浮现着极为淡的光纹,似是某种古怪的文字,但稍微换一个角度却又什么都看不见了,一眼看过去只是一枚普普通通的银戒而已。 雪奈安静的看着,忽然目光微动。 “直子……我听说右手无名指戴戒指,是代表热恋哦。” “还有这种说法吗?我只是觉得戴在这里大小刚刚好……” “不过也没错就是了。” 雪奈轻轻地再次握住艾芙尼尔的手,望着自己和艾芙尼尔紧紧相扣的手指,有些出神。 她忽然小声地问道: “等我成年了,直子会娶我吗?” 她的声音如羽毛一般轻柔,在艾芙尼尔心底荡起涟漪。 “会。” 艾芙尼尔回答道。 即便艾芙尼尔打心底地认为,她没可能在几年之后还活着,或是作为一个健全的人类而存在,她不相信这样的“未来”,但却无法自已地去幻想她和雪奈的“以后”。 艾芙尼尔忽然觉得自己大概是年纪大了。 明明是这么幸福美好的事情,她第一反应竟然是遗憾。 如果再勇敢一些,艾芙尼尔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说出什么其他的话。 “我会等到那一天的……” 雪奈笑得灿然。 艾芙尼尔安静的看着她。 和雪奈确定关系已经过去了一周时间。 这一周里,发生了很多。 她与雪奈的约定也自然而然的接踵而至。 艾芙尼尔也深刻地感受到与雪奈身处不同世界而产生的疼痛感变得越发的深。 明明不喜欢也不应该许下自己做不到的承诺,明明应当如此才对,可是艾芙尼尔却仍然地做出了违心的回答。 但既然做出了承诺,就一定要竭尽全力地去达到,哪怕这个世界并不祝福所有人,艾芙尼尔也不想要自己和雪奈的一切只是短暂美丽的泡沫。 她必须努力又执着地向前走,这是为了雪奈的约定。 …… ———————————— 代理人对药物的抗性很高,对细菌和病毒的抗性也一样,所以代理人鲜少会生病。 当然,负一身的伤躺在泥泞地里的情况除外,秩序之力被削弱得越多,代理人的力量就流失得越为厉害,越是接近普通人,重伤的时候正是代理人最脆弱的时候。 不过也正是拜此所赐,医院里所使用的各种药剂对代理人来说都只是毛毛雨,代理人的伤势恢复主要还是依靠自身的自愈能力,而且恢复速度会随着自身的秩序之力的强弱而有所变化。 这与秩序之力带来的增益是分不开的。 这就是艾芙尼尔第一天伤势恢复极慢,而第二天的恢复速度却陡然加快数倍的原因。 “看来明天出门不成问题。” 艾芙尼尔小心翼翼地缓缓活动着手臂关节,她仔细地感受着自己的身体状态,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其实艾芙尼尔一直在惦记着一件事情。 ——“周末约会”,这是艾芙尼尔和雪奈在五天前的那个早晨定下的约定。 虽然不知道雪奈是否还记得,是否是因为看到自己的身体状况而故意不去提起,但和雪奈坐下的约定艾芙尼尔记得清清楚楚,并理所当然地想要去完成掉。 因为她想要雪奈露出笑容。 今天是周六,明天是周日,至少这个周末还有最后的时间。 而且,艾芙尼尔能感觉到自己伤势的好转,只是出门走走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负担。 所以今天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在家养伤了。 …… 回家之后和雪奈的短暂旖旎并没有演变成二人间的春色,雪奈坐在一旁安静地完成学校布置的课余功课任务,艾芙尼尔干脆无事可做,一脸幽怨地干躺在一旁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出神。 出院的时候,医生叮嘱说“要多休息”,所以雪奈催促着艾芙尼尔睡觉。 艾芙尼尔不愿意大动干戈地跑去床上——不得不说,穿衣脱衣还蛮麻烦的,所以她只愿意在沙发上小睡一会儿,结果翻来覆去了半天,就是安静不下来。 倒也不是因为伤口疼,只是……艾芙尼尔怎么可能睡得着? 刚才的缠.绵,雪奈对她又亲又摸,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雪奈总是冲着她的腰和腿,还有脖颈和耳朵下嘴。 的确,艾芙尼尔全身上写也就这寥寥几处没有被纱布盖着,雪奈选择这里动手也是理所当然,可是这些地方敏感得紧,才一会儿艾芙尼尔就被雪奈搞得不上不下的。 艾芙尼尔本以为雪奈要冲着这几天自己做过的事情报复回来了,闭着眼睛做好了接受雪奈入侵的准备,结果却什么事都没发生——雪奈手一抽,起身跑去做作业去了。 有些庆幸也有些失落,庆幸的是,她躲过了一劫,即便是已经和雪奈进行过好几次,但直到现在她都没有習惯雪奈手指的胡刮乱蹭。 老实说,舒服归舒服,疼也有一点点。 但失落也是货真价实的,被撩拨了一下就放置在了这里,说没有一点感觉那是假的,对艾芙尼尔来说雪奈就像是情.药,服下后立刻就会发作的那种。 最终艾芙尼尔还是没好意思叫住雪奈。 因为…… 太没有姐姐的尊严了。 妹妹要完成学校的作业,人家要学習而不是纵欲,自己难道要让她放弃奋进来陪自己滚床单?而且还是这么狭窄的沙发上。 怎么看起来都有损姐姐的形象。 以及,艾芙尼尔现在的身体状态也不是很理想,若是真做起来,情到深处难以自已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要是撕开了伤口,那指不定该有多疼。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虽然伤势已经恢复了不少,但和完全痊愈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只是行走的话大概没有太大的问题,但若是因此而疏忽了自己的伤势的话最终大概只会让剧痛更难以平息吧? …… ———————————— 144、无聊的沙发时光 出院后的第一个上午,艾芙尼尔几乎都在沙发上休息中度过。 对艾芙尼尔来说,现在是难得的休息时光,若是以往的她大概会安安静静地休息,疗养,等待自己痊愈然后再回到岗位的吧? 但现在的一切都有些不一样了。 使徒的威胁、天使的秘密,还有青兰失踪并成为天使的真相,这一切都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艾芙尼尔心上,让她无法不去在意。 好不容易和雪奈在一起,艾芙尼尔不希望自己和雪奈的生活会被任何事情所阻碍。 如果想要二人一同走到最后,那么艾芙尼尔还有无数的事情要做,她无论如何也不想让自己的时间这样白白地浪费在“疗伤”上。 可现在的她,真的很无力。 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发呆,仅仅只是干巴巴地坐着、躺着,这毫无疑问是非常无聊的,这一份无聊像是火焰一般炽烤着艾芙尼尔的内心。 “不做一点什么就是在懈怠”——艾芙尼尔的内心一直有这样的声音在呼喊着。 她很着急。 可着急不能改变任何现状,艾芙尼尔只能在心底默默叹气。 她翻了个身,有意无意地夹着腿,藏起眼底的埋怨和情丝,目光轻轻落在自己的可爱妹妹身上,低声问: “雪奈,我可以用平板吗?” 雪奈抬起头,看向艾芙尼尔。 “怎么啦?” “有些事情比较在意……想看一看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 雪奈想了想,她起身将平板拿来,放在艾芙尼尔怀里。 “不可以超过半小时哦,我给你计时。” “唔……” 艾芙尼尔面露苦涩。 只是干坐着是一件相当无聊的事情,而且,艾芙尼尔非常在意这几天自己生病住院的期间有没有发生什么,对使徒和天使的调查又有没有什么进展。 如果可以的话,艾芙尼尔现在就想要去总部看看。 但她也知道,以她现在的身体即便真的发生了什么她多半也都帮不上什么忙,比起盲目地想要帮忙而成为其他人的累赘,还是安心修养到身体康复更为现实。 “医生说了,你要尽量避免用眼的活动,所以忍一忍吧……” 雪奈看着艾芙尼尔的表情有些好笑,但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 …… ———————————— “才半个小时啊……” “没错哦,一分钟都不许多,我会认真督促直子的!” 出院的时候,医生叮嘱过……“减少使用手机和电脑的时间。” 使用电脑手机会对眼睛产生负担,虽然艾芙尼尔受伤的只是右眼而使用的是左眼,但长时间下来积累的身体记忆会随着左眼的动作而不自觉地调动右眼的神经,这样无疑会不利于右眼伤势的愈合,所以用眼要适度,每一次使用最好不要超过一个小时。 既然医生都这样说了,雪奈更是严格执行,将一个小时缩短到了半个小时。 艾芙尼尔只得点点头。 雪奈继续埋头写着什么去了,艾芙尼尔则抱着平板刷了刷秩序者组织的主页。 她这才发现,原来在自己负伤住院的这几天,在东部城区又发生了一起侵蚀灾害事件,并由秩序者组织派遣爱夏协同驻派东部城区的代理人一同将事情解决。 只是看秩序者更新的发布动态的公告的话根本看不出什么,艾芙尼尔又转去了论坛的评论区,翻看了一圈,转来转去,艾芙尼尔并没有在这一次的侵蚀事件里找到什么使徒的影子。 不过是寻常的时候每个月都会发生几次的侵蚀灾害现象,艾芙尼尔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神经敏感了。 但使徒那帮家伙,疯子一群,他们会什么时候再次出现谁又说得准呢? …… “直子,中午想吃什么?” 安静的室内,雪奈忽然出声问道。 艾芙尼尔的思绪回归,想了想,她说道:“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菜吧……我记得冰箱里应该还有……” 现在这个时候再去买菜的话已经来不及了,而且现在买到的蔬菜多半不怎么新鲜。 比起在外面买,直接做反倒更可行一点。 几天前父母回家买了一大堆的食材,结果还没来得及吃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最终一直到父母离开都没有机会将那些拿出来,还不得已扔掉了一些。 如果说现成的材料的话,冰箱里大概还有不少。 所以艾芙尼尔想去冰箱看看。 说着,她就准备起身,但立刻就被雪奈按回了沙发。 “直子还是好好休息吧,今天中午能交给我吗?” “哎?” 艾芙尼尔眨了眨眼。 交给雪奈?什么交给雪奈? “你做饭?” “当然。” 可是在艾芙尼尔的印象中,雪奈没有做饭的经验才对。 雪奈大概是看出了艾芙尼尔眼底的疑惑,微微翘起眉头,带着一丝小小的骄傲。 “别看我这样,我家政课的成绩可不差,所以,直子就放心吧,不会把厨房给你毁了的。” 雪奈信心满满。 艾芙尼尔这才想起,在友澄女子学园里,开设有家政课。 不自觉地,艾芙尼尔没有多想就点了点头。 她还是蛮信得过雪奈的,对于雪奈的信赖没有由来也不需要解释,雪奈说能做到,那就是能。 当然,这、才、不、是为了看雪奈穿围裙的模样。 “好啦,总之午餐就交给我,说定了!” 仿佛揽到了什么好事,雪奈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又看了一眼时间。 “现在才十点,我先做做作业吧。” …… 艾芙尼尔不禁开始期待起午餐来。 但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雪奈的围裙装啊…… 艾芙尼尔抱着平板划动着手指,脑袋里开始浮想联翩,一不小心就没藏住嘴角的笑意,又立刻收敛。 好在没有被雪奈注意到。 翻了一会儿没有什么新发现,艾芙尼尔又打开了自己的社交账号,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她按照四野见奈美给过来的模板更新了动态,里面没有直接贴上自己的照片,而是对自己的形象经过处理后的图片。 “柳濑直子”这一重身份仍旧是非公开状态的,这一点不会变。代理人鲜少会有直接公开自己原本身份,这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 ———————————— 145、雪奈的金钱危机 继艾芙尼尔更新了个人动态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天时间,上面收到了很多新的评论和转载消息。 艾芙尼尔随机点了几个进行了回复,这也是她的工作之一。 “实在没有事情可做了……” 艾芙尼尔无趣地放下了平板,看了眼时间。 才过去十来分钟。 距离能看到雪奈的围裙装还有半个多小时。 艾芙尼尔叹了口气,只觉得一天的时间尤其漫长。 …… 笔尖点在笔记本上,油墨微微洇开,留下一个小小的黑色蒲公英。 在艾芙尼尔看不到的角度,雪奈左手撑着脸颊,右手缓缓地在笔记本上移动,写下两行字。 “——婚戒?” “——婚纱照?” 订婚戒还是婚纱照?这是个问题。 其实雪奈根本没有怎么学习,她在看到艾芙尼尔戴在手指上的戒指时,忽然就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一直以来寻找的答案。 “等我成年了,直子会娶我吗?” “会。” 她这样问了,直子也给与了她所期许的回答。 即便雪奈能感受到直子眸底的力不从心,但也从直子的手心里感受到了那一句承诺的炽热温度。 她们彼此都是认真的。 雪奈找到了问题的答案——“直子的生日送什么?” 那就是一个直属于她们彼此的重要约定,或是说,一个现在就可以见到触摸到的对“那一天”憧憬。 雪奈想要和直子订婚,想要和直子留下美丽的婚纱照。 可是这两个不论哪一边对雪奈来说其实都有些不太现实——柳濑伯父母不缺钱,直子也不缺钱,可雪奈缺钱啊…… 雪奈每个月可供自由支配的零花钱其实很多,在同龄人中几乎是远远甩开平均水平一大截,甚至比一部分人一个月拿到手的工资都还要多。但这并不意味着雪奈就有足够的闲钱支配,以供她去订购一对昂贵的订婚钻戒,或者说去购买一次精致的婚纱摄影的服务。 只是银戒或是草草了事的艺术摄影当然不在话下,可那不是雪奈想要的,她想要的是一次绝对让直子印象深刻的生日礼物。 那么剩下的问题就只有两个。 “——如果选订婚戒,那么就必须找机会弄到直子手指的尺寸,并准备足够的钱。” “——如果选婚纱照,需要准备足够的钱。” 总而言之,钱,雪奈现在需要这个,而且不能管直子要,不然就没有意义了。 离直子的生日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 ———————————— 她的零花钱一点不少,比起同龄人来说甚至可以说是多得可怕。 以雪奈每个月能得到的零花钱来计算,只需要两三个月就能拿到一对品质还算不错的定制订婚钻戒,婚纱照也同样如此。 但一直以来,她的钱多半都花在了购买有关“魔法少女·艾芙尼尔”的事情上,比如购买一些喜欢的限定应援挂画之类的,有时候也会支持后援团活动的众筹项目,除此之外每一次的特等席门票钱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因为艾芙尼尔的演出并非是传统的偶像的形式而更像是某种“公益宣传演出”,她的演出门票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免费的,面向大量的中低收入人群开放,凭借居民证明就可以进行抽取,轮号取得。 而所谓特等席和应援商品的设置,其本身的性质除了提供给核心粉丝的回馈之外,更多的目的是为了收取运作资金,在下发相关人员的工资的同时,还会抽出一部分用于支持福利事业和城市建设基金。 所以相对来说这一部分的花销也稍显昂贵。 简而言之就是,少数人的花销支撑起了整个运行经费支出,因此针对这少部分人的商品也就显得比较昂贵了,所以雪奈想要拿下所有限定名目的结果就是——零花钱多,却根本存不到钱。 而且零花钱还要再减去雪奈的日常花销,那就更没有剩了,没有存款的弊端也就在这个时候露出来。 怎么样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弄到足够支付得起一对订婚戒或是一套婚纱照的钱? 雪奈在心底盘算着,小心地瞧了直子一眼,见直子正躺在沙发上抱着靠枕一脸笑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雪奈从怀里摸出手机,向自己的好友花奏琴音发出了询问。 (“花奏同学,在吗?我有事情想要请教你。”) 花奏琴音算是个性比较吃得开的类型,在班上的朋友也有很多,与很多人关系都不错,与偶像推一根筋的雪奈不一样,花奏琴音对学生们的生活方式要了解得多,在很多事情上也能给出更多的建议来。 (“汐见桑,贵安。”) 没一会儿,花奏琴音就发来了回话。 (“有什么事情呢?”) (“我简单问吧……有什么能简单又快速的赚钱的方法吗?”) (“骗人的吧?汐见桑竟然会缺钱?”) (“我想要给姐姐买生日礼物,但是钱不够。”) 雪奈并没有将自己的具体想法告诉花奏琴音。 并不是信不过花奏琴音,只是这个秘密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还是有些过于惊世骇俗了,而且,这个秘密雪奈大概还是更希望让直子第一个知道。 所以她只是说了“钱不够”。 (“看来看上了很贵重的东西呢……真好啊。”) 停顿了一会儿,花奏琴音才再次跳出一句回复来。 (“说起来,柳濑小姐她恢复得怎么样了?”) (“目前还不错哦,刚刚出院回到家。”) (“哎?这么快?”) (“她是那样的啦……”) 最近一些天,花奏琴音似乎有什么事情,放学之后立刻就离开了,每天都似乎变得忙碌了很多,没有什么时间去医院探望艾芙尼尔和白燕小姐还有西琦友纪小姐,所以对艾芙尼尔出院的事情并不知情。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然后转入了正题。 (“想要简单又快速地赚钱的话,当然是兼职了吧?”) 花奏琴音回复道。 兼职,雪奈当然也想过这个,因为这是最简单直接明了的方式。 可是兼职的工资一般只有平均工资水平的一半不到,一个月时间根本无法让雪奈取得理想数额的钱。 况且,雪奈也并非每天都有时间跑去兼职——她的身份已经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学生了,如果能从准代理人迈上代理人的阶梯,那么她的生活一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样的话,别说兼职了,恐怕就连学校生活都没有时间去兼顾。 …… ———————————— 146、花奏琴音的女仆支援 (“这个不行啊,收入不够目标数,而且你也知道的我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 雪奈回复。 (“你缺很多钱吗?”) (“算是吧。”) (“那……以汐见桑的外貌水平,或许可以考虑利用网络流量赚钱,我记得你是后援团的负责人吧?”) (“那只是临时担任过一次而已……而且搞砸了啦。”) (“那个不能怪你的吧!”) (“没差啦,总之,这条路也不行,人气和关注度都需要大量时间积累的啊,想要立刻转化成收益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做家教?”) (“我做不来的啦……”) 雪奈几乎能想象到,以自己不善于应付其他人的性格,去一个陌生人的家里做家教将会是一件多么别扭的事情。 (“说起来,难道代理人没有工资吗?”) (“我还不算,所以……”) 不如说,雪奈连准代理人都不是,她不是通过审核进来的,而且似乎因为艾芙尼尔的关系,真崎雏妃对她的态度也更像是“友人的妹妹”而不是“准代理人”,既没有主动对她做出任何约束,也没有对她提供什么特别的便利。 她现在根本就是游离在组织之外。 (“原来是这样吗?”) 花奏琴音大概有些犯了难,好一会儿才回了下一句。 (“那样的话,果然还是兼职吧?只不过得筛选一下了……我知道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可能有些特殊,我们学校有一些学姐经常去那里,当然也有人在那里打工啦,据说只是兼职的话不需要定时去上班哦,工资也很可观,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雪奈眼睛一亮,既然是被称为“大小姐学院”的友澄女子学园学生们经常会去的地方,怎么说也应该也还是比较不错的地方。 (“花奏同学,我认为这个可以,请务必详细说一说!”) (“不要着急做决定啦……我这里有拍过几张图片,你看了再做决定也不迟嘛。”) 紧接着,几张图片信息就出现在了聊天界面里,可雪奈才看了一眼,神色就变得微妙起来。 那是几张招聘信息和商店介绍的概念图,以及一些店内实拍。 不得不说,看上去生意真的很不错,店内的装潢也很自然,静逸舒适,如果只是单单看上去,雪奈大概会很喜欢这里。 可是…… (“为什么是女仆餐厅啊!”) 姑且,雪奈还是知道女仆装是个什么东西,也知道女仆餐厅是什么地方,目标人群也能猜到一二……要是说到女仆装,雪奈想看的是直子穿女仆装,而不是自己穿啊!再说了,她可不想被男人用奇怪的目光盯着看,虽然不会随随便便就对男人产生偏见,但若是让她穿上女仆装站在男人面前果然还是有些排斥。 似乎是担心雪奈会想歪,花奏琴音很快就补上了一句: (“为了避免汐见桑误会,我还是解释一下好了:其实这个女仆餐厅只面向女性开放,而且那里是我们一个已经毕业的学姐开的哟,所以去那里的顾客也多半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哎?雪奈愣了一下。 只面向女性?而且还都是自己学校的学生?……如果是这样的话,貌似就能接受一些了。 (“不过说回来……为什么花奏同学你会有这个招聘信息啊?”) 花奏琴音沉默了两秒,把招聘信息图撤回了。 …… ———————————— (“每天要做的事情其实和其他餐厅里的服务员没有太多区别,所谓女仆只是餐厅设计的一环啦,要说的话,那边大概是古典风格餐厅那种类型。”) 简单来说的话,就是从旧世代沿袭下来的一种风格独特的餐厅经营模式。 而受众则是以友澄女子学园里的学生为主。 (“我也认识一些去过那里兼职过的同学,嘛,毕竟是被叫做‘大小姐学园’呢,就‘大小姐’们来说,‘女仆经验’果然还是必不可少的吧?”) 花奏琴音说道,跟上了有趣搞怪的颜文字。 雪奈也多多少听说过一些‘故事’,诸如:在旧世代,某些国家的贵族小姐大多都有身着这种款式优雅的服装的女仆常侍身侧;或是有时候为了培养自己的礼仪和教养而进行侍女进修……之类的,从不知道哪些故事书或是旧世代里遗留下来的真伪难辨的历史杂记里拎出来的说法。 总之这些说法到底是否属实暂且不论,以现在人类面临的情况既难以去一一考证,也没有去分辨和反驳的闲余,但这样的“文化”对于现下的女孩子来说的确还蛮具有吸引力的。 花时间和金钱去享受一时的“大小姐”生活,哪怕是伪造的,对她们来说也是新鲜而独特的体验。 再者就是单纯的喜欢这种氛围,喜欢这种旧世代的文化遗留,或者单纯觉得有趣的人。 这些人都是这家女仆餐厅的主要流量。 (“以及,也有中意于扮演女仆角色而来到那里的人。”) 滔滔不绝地介绍了一大堆“女仆餐厅”文化的花奏琴音如是说。 (“花奏琴音是这样吗?”) 雪奈问道,然后得到了一串颜文字的回复,但总归花奏琴音并没有否认。 (“只是想要试一试的话,其实我这里就有那边的制服,你若是不嫌弃可以拿去试穿一下~”) (“这样太麻烦你了,而且你自己还要用的吧……所以还是不必了。”) (“我没关系的,反正现在这样也用不上。”) 花奏琴音的手臂受了伤,虽然不严重,但也不是能继续胜任服务员的时候。 (“现在是你需要找兼职工作的吧?据说只要是站在镜子前试一试,就能知道自己会不会喜欢哟。”) 这样更节省时间,而且……女仆装这种东西,如果是在家预尝试一下大概会更容易去接受吧? 总比直接在人前穿要好得多,至少能有个心理准备。 雪奈有些意动了。 “那……把店内的制服拿出来的话,不会麻烦吗?” (“这是我自己的哟,所以没关系。”) 花奏琴音说道。 …… ———————————— 147、夜色 (“那这样的话……就让我尝试一下吧,谢谢你!”) (“下午给你送过去吧。”) (“这么快?还是不必了,我可以自己去取的……”) 说起来,雪奈还没有去过花奏琴音的家里,同样的,花奏琴音也没有来过雪奈的家。 虽说是关系很好、也是唯一能相处相当愉快且非常聊得来的友人,但就结果来说,雪奈和花奏琴音却并没有经常会待在一起,假期也不经常约好去哪里打发时间。 至少她们彼此其实都对对方了解得不算彻底。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大概是那种“初入高中没有什么熟悉的人,所以刚好遇到了意气相投又能说上话的人所以就站在了一起”的感觉,却没有因此而产生窥探对方更深层的内心和背后的生活的欲望,即便是对对方表露出关心,也只是不追根溯源地体贴而已。 这与雪奈对艾芙尼尔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雪奈偶尔的时候也会去想,自己会不会大概是比较冷漠的人? (“没关系啦,就当是上次的回礼了,况且周末的时候我也很闲。”) (“这样的话……那就麻烦你了,非常感谢。”) 想了想,雪奈将地址发给了花奏琴音。 又和花奏琴音聊了一些,雪奈将花奏琴音的建议都一一记在心里。雪奈向花奏琴音约好有时间的时候拜托她陪同去那个所谓的女仆餐厅看一看,再做后续决定。 总而言之,即便是听起来还能接受的工作,也无论如何也要实际去参观一下再做决定,不然等到之后再后悔的话就会白白浪费时间和热情了。 等到雪奈放下手机的时候,时间已经走到了十一点。 差不多要准备午饭了。 家政课上学习的东西零零碎碎的,但总是离不开料理。 雪奈利落地戴好围裙,没一会儿,厨房里就传出一阵锅碗的叮咚声。然后,一桌光亮鲜艳的菜品就端上了桌。 艾芙尼尔尝了一下,味道真的还不错,吃惯了自己的手艺和那些餐厅里的东西,能尝一下自己妹妹别出心裁的菜品倒也感觉挺新鲜,最重要的是,这是雪奈戴着围裙、用心地为艾芙尼尔准备的,比起味蕾的享受,艾芙尼尔更满足于发自内心的幸福感。 就这样,一直到下午,花奏琴音送了两个手提袋过来。 她们在小区对街的下午茶厅见面。 雪奈以“购买食材”为名,瞒着艾芙尼尔出门,才刚见到花奏琴音,雪奈就发现花奏琴音的状态似乎有些奇怪,看起来异常疲惫,脸上抹了妆都没有盖住这位好友的黑眼圈。 “那个,花奏……” “我昨晚熬夜补了补功课,是不是看起来眼袋很重啊?” 似乎知道雪奈要问什么,花奏琴音偏着头咯咯一笑,将放在身边的手提袋塞到雪奈怀里,同时堵住了雪奈的话。 “嘛,我将鞋子也一并拿过来了,这一双是没有穿过的,如果合码的话可以试试~” 花奏琴音说道。 雪奈邀请花奏琴音来到家里,但被婉拒了。 虽然说出来可能会让人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花奏琴音不希望柳濑小姐看到自己这个有些狼狈的样子,用不成熟的眼妆盖住黑眼圈什么的,看起来大概不会留下好印象的吧? “那么学校再见喽,”花奏琴音起身,向雪奈挥挥手,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对了,那一套的话,记得要搭配白色过膝袜~” “唔……” …… ———————————— 和花奏琴音分别之后,雪奈又去买了一些水果和食材还有调味料回家,比起家里的那些佐料,雪奈拿了一点自己在料理课上惯用的下菜和拌酱用的罐头,有了这些,她更有把握做出味道更不错的食物来。 这些是当做“去购买食材”的证据,只是“顺便”又拿了一双白色过膝袜,放在了手提袋里。 “我回来啦。” 雪奈忐忑地回到家的时候,客厅里传来一阵熟悉的清吟。 直子的声音清脆动人,让人想起夏天的尾巴独自迎来秋枫的风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无聊,还是说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直子似乎心情不错地哼唱着“魔法少女”常常会唱的那首歌,那是雪奈很熟悉的歌。 比起身为“艾芙尼尔”时那带着些许稚嫩的音色,这首歌被直子演绎出另一番特别的风格。 一如既往的好听。 但雪奈回来,哼唱声立刻就断了。 “啊,欢迎回家~” 直子的视线看起来并没有落在自己手中的手提袋上,这令雪奈稍稍安心了些。 要是自己打算去兼职的事情被直子知道了,说不定会被发现什么端倪,那么自己保留给直子的惊喜说不定就不那么成功了。 可是,即便想要好好管理好自己的心情,不要在不经意间露出马脚,可一整个下午雪奈都有些心不在焉。 或者说心猿意马。 她的脑海里不断地盘桓着一件事情。 那一套女仆装,雪奈一回到家就回到自己房间拿出来瞧了一眼,印着自己的身体在镜子前小试了一下。 不得不说,那是很有风格的一套女仆装。 整体上,它以绀蓝色和白色为主色调,用料也比较考究,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廉价感,摸起来也相当舒适。因为是以“女仆餐厅服务员”而设计的款式,所以这套衣服在某些地方也适当地减少了布料,恰到好处地控制在能勾起一丝遐想、却又能保持绝对安全的范围里。 鞋子则是崭新的玛丽珍鞋,是简单又不失活力的亮黑色,看起来像是水晶一般闪闪发着光。 花奏琴音和雪奈的体型差距不算大,雪奈伸直手臂和衣服比了比,这套女仆装对雪奈来说这套衣服有一点点宽松,但雪奈是典型的“穿什么衣服都好看的万能衣架”,所以看起来倒也不会觉得奇怪。 雪奈决定找机会穿上去看一看实际效果。 虽然大概还是会感觉到有一些羞耻,但是真正令雪奈产生动摇的不是这个,而是…… ——她那毫无防备地躺在沙发上的姐姐大人。 雪奈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确定了,这一套女仆装的尺码对自己来说大概会宽松一点,可对于直子来说,简直就是量身定做的一般。 只要是想到了这一茬,雪奈的思绪就再也宁静不下来了。 一边预习功课,雪奈的脑海里就一边浮想联翩。 要是直子穿上女仆装,会是一幅什么样的风景呢? 是一如既往的扑克脸,摆出一副冷艳模样的禁欲系却同时又要毕恭毕敬地为自己服侍起居、称呼自己为“主人”? 还是因为爆棚的羞耻心而形象崩塌,涨红着脸露出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一边攥着自己的裙角一边可怜巴巴地求饶? 亦或者是…… 脑海里的画面在发酵,像是燃起的火苗,浓烟熏了雪奈的心。 她有些心跳加速了。 毫无疑问,身为“魔法少女”时的艾芙尼尔因为演出需要其实尝试过很多种不同风格的服饰,但那毕竟是“放逐姿态”下的艾芙尼尔,而不单单是自己的姐姐直子。 比起活跃在舞台上,那个洋溢着灿烂闪亮的姿态的艾芙尼尔,直子在日常的生活中是属于比较认真的类型,这从她的日常服饰上就能看出来。 别说舞台上那种花哨的裙装了,艾芙尼尔的日常服饰几乎是清一色的黑白配。 虽不至于给人冷酷的印象,但也和“闪闪发光”相去甚远。 人类是属于贪欲心很容易膨胀的动物,仅仅只是在和直子做的时候看到直子的另一面已经令雪奈不够满足,她想要看到更多直子不曾展露的另一面。 可是问题来了——怎么让自己的生日礼物企划不暴露的前提下,让直子心甘情愿地穿上女仆装呢? 雪奈想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方法,一直到了晚上,忽然迎来了转机—— …… ———————————— 艾芙尼尔出院后的第一天都在家里度过。 她趁着下午的时候,靠着那被雪奈严格管控的半个小时使用手机的时间,向四野见奈美征集了一些现在的女孩子喜欢去的地方,简单地计划了一下明天的行程。 ——她一直念着五天前的那个约定:“周末的约会”。 夜渐渐深了,艾芙尼尔放下手机,在床上躺下。 这时候,雪奈推开了她的房门。 “姐,我要和你一起睡。” “那个……” 雪奈抱着枕头,没等艾芙尼尔回答,她就把枕头扔在了床上,关了灯。 啪嗒——鞋子落在地上,厚厚的床垫晃了晃,有清润纤滑的触感从脸上拂过,带着淡淡的发香,黑暗中,雪奈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从艾芙尼尔的身上爬过去,钻去了床的里侧。 因为艾芙尼尔只有左手没有受伤,所以为了避免睡着之后不小心碰到艾芙尼尔的伤口,雪奈也只能睡在艾芙尼尔的左侧。 但从艾芙尼尔的角度,雪奈的必经之路就是自己的身上,前几天夜晚被雪奈压在身下的那种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令她不自觉地侧过了脸。 身侧传来柔软的温度,布料摩挲的触感揉进皮肤里。 黑暗中,雪奈凑上来埋在了艾芙尼尔的颈间,发丝挠得艾芙尼尔痒痒的。 艾芙尼尔有些难为情,小声道:“别这样……我都三天没洗澡了……” 其实在第一天之后,艾芙尼尔都有些不太愿意让雪奈陪自己睡觉了。 她担心自己身上会有不好闻的味道。 毕竟,她现在实在不方便进行身体清洗,一直都是雪奈用毛巾帮忙擦拭的。 要是被喜欢的人闻到了不好闻的体味…… 对于女孩子来说,毫无疑问是噩梦。 …… ———————————— 148、夜色II 【这章没有新的内容,是上一章的剧情被站短联系(警告)之后做出的修改。】 直子很好闻,从初次与艾芙尼尔相遇的那天起雪奈就一直这么觉得。 比起衣服,雪奈更喜欢直子的颈间和发丝,还有嘴唇。前几天的直子是冬季的香橙,今天的直子是醇酿的桃花酒。 还是说,酒心巧克力? 不知道在其他人的眼里,直子是什么模样,会不会在不经意间闻到这样的味道?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直子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时候,那样的直子一定不会有任何人窥视吧? 雪奈心绪飘飞,她侧卧在床上,小手挽上艾芙尼尔的手臂,把那一闪而过的小小心思埋进了艾芙尼尔的脖颈间。 “痒……” 直子的抗议听在雪奈的耳朵里。 “雪奈,别这样,有点痒……” 雪奈不置可否,仗着直子也没办法拿她怎么样,她只管紧紧地窝在直子的身边做一只懒懒的小猫,陷在直子的颈窝里不愿意动弹。 感受着直子身上传来的体温和柔软,这样的感觉令她感到安心。 “姐姐,我们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在一起睡过?” 雪奈忽然问道。 “你还记得啊?嘛,的确是有过那一段时候,因为你很不愿意一个人度过夜晚所以就跑来我的房间里来了,还说‘不要告诉伯父伯母’什么的……” 艾芙尼尔发出咯咯的轻笑声。 “不过那都是很小时候的事情了,那时候你总是喜欢趴在我的肚子上,像小猫一样。” “唔……” 雪奈有些难为情,老实说,她会趴在直子的肚子上睡觉?这种事情她当真是不记得了。 空气安静下来。 雪奈隐约记得,小时候自己和直子的关系就是很好的,但那种兄妹之间的感情,和现在早就变了质的恋慕恐怕还是有很大区别。同样是和直子这样相处,二者之间所寻求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还记得小时候你说过的大话吗?” 艾芙尼尔忽然是想起什么来,说起道。 “什么呀?” “要……嫁给我什么的……” “那哪里是大话了……” 雪奈小声嘟囔着,迷迷跌跌地从鼻子里溢出可爱的闷哼。 小时候不经大脑说出的羞人的话,现在看起来却别有一番意思,那时候没有懵懵懂懂的少女情怀,只是单纯的是妹妹对比自己年长而又不至于拉开太远距离的哥哥的依赖,与现在这种无论如何都想要立刻争取和渴求的恋慕是完全不一样的心情。 “这不是已经要成现实了咩?” 好像是这么回事,但又好像哪里不对。 艾芙尼尔沉吟片刻。 “雪奈,说起来……” 说话间,一只不安分的小手贴上了艾芙尼尔的腰,那如触电一般摩挲而过的触感令艾芙尼尔的声音变了调。 艾芙尼尔压抑着被撩拨的情丝,轻轻地开口: “你对我那个……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虽然现在再来追问这些事情可能有些晚了,但艾芙尼尔还是忽然想要知道,雪奈喜欢的到底是哪一个自己。 她曾经是柳濑直人,后来是艾芙尼尔,同时也是柳濑直子。 介于三者的身份之间,雪奈所看到的到底是哪一方? “大概是你夺走我初吻的时候。” 雪奈一边小声回答,一边伸出小软舌在艾芙尼尔的脖颈间掠过。 麻酥酥的滑腻腐蚀着艾芙尼尔的心跳。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炽热。 “原来……你那时候是记得的……吗?” 身体被撩拨得有些难受,艾芙尼尔的话音碎成了片。 “好歹没有彻底昏死过去啊……擅自把我的初吻拿走的人,当然会记得。” 雪奈幽幽地看了艾芙尼尔一眼,理所当然地说道。 她想起了那日从艾芙尼尔的发间看到的风景与萦绕而至的体香,与现在所嗅到的没有太多不同,空气中的暧昧一点点沉淀了下去,化作别样的情丝在雪奈的心底鼓动。 老实说,一直到被“艾芙尼尔”夺走初吻,雪奈都还未经历过那种青涩又懵懂的内心的悸动。 到底是因为被那一个吻唤醒了沉淀的恋慕,还是说雪奈本就是同性恋者,她自己也分不清。 她只知道,自己对柳濑直人的感情不是恋爱,对其他男性也没有丝毫有别于普通关系以上的感觉,同样的,对其他的女性也没有过。 唯独只有艾芙尼尔是不一样的,或许她只是艾芙尼尔性恋而已,她不是没有这么想过。而现在,她对直子的感情又和那样的恋慕有所区别。 是“就算直子不再是艾芙尼尔了,雪奈也会喜欢她”的那种。 “那……如果那时候去救你的人不是我……你会不会同样喜欢上那个人?” 艾芙尼尔干巴巴地问。 “可是,来救我的人就是直子你啊,事实是不会被‘如果’改变的啦。” 报复似的,雪奈轻轻咬住艾芙尼尔敏感的耳朵,向她的耳朵吹着热气,引来艾芙尼尔的一声轻吟。 “唔……可是……” “那反过来,我也想问,” 雪奈翻过身来将艾芙尼尔压在身下,轻轻凑近到艾芙尼尔的唇边,呼吸轻拂,媚眼如丝,她软绵绵地望着身下人,小声问道: “如果那天晚上向你告白、强吻你的人不是我,你会将自己交给那个人吗?” “绝对不会。” 艾芙尼尔几乎是脱口而出,换来了雪奈轻盈的笑。 到底是安心还是欢欣,雪奈自己也不大分得清,即便她本就觉得直子会这样回答,但真正听到直子亲口所说还是令雪奈生出别样的感觉。 “所以说喽。” 雪奈缓缓俯下身去,温热的呼吸渐近,向艾芙尼尔的唇压了上去。 “唔……” 被动地被雪奈所吻着,艾芙尼尔微微眯着眼。 雪奈的吻很沉,像是将身体的重量全部压了下来一般。 艾芙尼尔紧闭的双唇在雪奈的撩拨之下,也渐渐地放松下来,脸色渐红,眼眸微眯,蓄着润意。 不自觉地地,她轻轻闭上眼,唇瓣轻轻分开。 雪奈顿住了。 她能感觉到身下人微微绷紧的身体,和那小心翼翼地、只张开了一点点缝隙的唇。 一边在忍耐着,一边又在渴求着。 这无声的举动是矜持中的纵容,感受着这一幕,雪奈的理智断线了。 “直子……” 雪奈的喉咙很渴,她觉得自己的嗓音似乎有些哑了。 她问道:“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 ———————————— “唔,嗯……” 艾芙尼尔应道。 身体被撩拨得发热,艾芙尼尔的声音轻轻的,夹杂着似有若无的欢愉。 “已经好很多了……” 艾芙尼尔顿了顿,压抑着被唤醒的渴求,轻声问道: “最近天气也渐渐变凉了,所以……明天等到我复查之后,要不要去买一点秋天穿的衣服?” “明天?” “嗯……明天,我们不是说好了去‘约会’的吗?” 雪奈愣了一下,嘴上的攻势停了下来,身下的少女也终于能稍稍缓口气。 “原来……直子你还记得啊……” “当然记得,这可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约定……” 艾芙尼尔的呼吸微微起伏着,应道。 她对这一天可是期待很久了。艾芙尼尔趁着下午和晚上的时间已经做足了功课,出去约会的路线和时间都已经全盘规划好,第一次和雪奈“约会”,艾芙尼尔很期待,也很忐忑。 这几天自己因为受伤而住院在床,雪奈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眉间的忧虑还是被艾芙尼尔看在眼里。 艾芙尼尔把那归于自己的责任。 看到雪奈因为自己而展露出那样的表情,艾芙尼尔发自内心地感到欢喜,但同时她又不希望雪奈这样。 所以至少想要通过一次二人间的约会计划做到能让雪奈开心一些。 至于她身体的伤势,早已经不成问题。 虽然还不是能轻松应战的状态,但只是自由地下地行走的话还是不在话下。刚出院时还会感觉到伤口的疼痛,走路时会一瘸一拐,经过一天的休息后这个症状也基本消失不见。 况且,适当的户外活动其实也有助于代理人的伤势自愈,代理人的力量来源是秩序之力,而秩序之力的使用会消耗使用者的体力和精神力。 体力暂且不论,精神力的存在其实尚需要进行进一步的考证,但事实上,如果精神状态不佳,那么对秩序之力的掌控也会出现波动和不稳的现象,反之,则会让使用者对秩序之力的共鸣程度加深,这是在无数次的试验和实践中得出来的经验论,于是研究者们把这种还未完全探明的影响条件称作“精神力”。 简单来说,精神力的存在只是一种被认为客观存在的概念,但具体是什么东西、由何而来、如何观测,其实尚且还没有定论。 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就只能通过经验来概括了。 代理人对秩序之力的共鸣深度与她们的精神状态挂钩,这个程度并不明显,但影响是确实存在的,所以说对于代理人来说需要管理的并不只是身体状态,而是连同自己的心理状态也要一并作为关注的对象。那么适当的散心和户外活动有时候也是必不可少的。 总之,就算是为了伤势能尽快恢复,出门走走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但对于雪奈来说,艾芙尼尔的话中却含着另一层的意味。 她咽了咽干渴的喉咙,嗅着身下人清甜的呼吸,试探性地问道: “那……直子你的身体没有问题吗?” “完全没有问题。不如说这一次恢复得还蛮不错的,这都是多亏了雪奈这几天的对我的照顾哦。” “你不是骗我的吧?” 雪奈再一次地询问道。 “直子不要勉强自己,一次约会而已,我等得起,可要是你的伤又加重了那我会很难过的。我想要的只是直子能平安无事,不要受伤,除此之外的事情都不重要。” 艾芙尼尔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她仰视着眼前的漆黑一片,知道雪奈就在自己的上方,她认真地回答道:“没骗你啦。再怎么说,我也不至于勉强自己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在雪奈的眼中,艾芙尼尔的表情很认真,一点都没有撒谎的迹象。 雪奈微微扬起眉角。 黑暗中,艾芙尼尔看不清雪奈的表情。 如果她看得清的话,她定然不会仍旧一副云淡风轻地就事论事的模样。 因为雪奈心底所想的,根本和艾芙尼尔所想的不是一回事——身体恢复还不错,那么就意味着,如果小心一点,温柔一点,是不是就可以…… “既然直子这样说了,那么就听直子的。” “那……” 湿热的呼吸靠近,搅动她的鼻息,艾芙尼尔还未说出完整的一句话,她的尾音就被雪奈的小嘴咬碎了吞下。 这是刚才的吻的后续,艾芙尼尔雪靥红霞未褪,就立刻又被潮涌而来的情丝染满。 雪奈的舌如布丁。 艾芙尼尔眯着眼,呼吸灼热,身为长辈的矜持已经慢慢被雪奈的布丁搅得支离破碎,主动地去品尝布丁的清甜,黏腻的**声如水澹澹。 衣物被撩起,温热的手从衣角滑进去,贴在腰间。 身体能感觉到来自雪奈的体温。 在医院的几天里,艾芙尼尔每天和雪奈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接吻。 因为艾芙尼尔根本做不了其他事情,再说了,在医院若是真的发生什么留下了什么痕迹大概也会很难以解释,所以二人不约而同地极力克制着自己翻涌的渴求,但现在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像是被下压到极限的弹簧。 艾芙尼尔缓缓抬起自己因伤而好几天没怎么动过的右手,勾住了雪奈的腰。 雪奈的手从艾芙尼尔的颈下穿过,让艾芙尼尔能稍稍仰起头来,二人的温热在彼此的呼吸之间交织。 肩膀有轻微的疼痛。 那足有十公分深的伤口当然没那么容易恢复,但艾芙尼尔忘情地回应着雪奈的索取,已然是抛开了一切。 雪奈膝盖的触感。 指节的温度。 发丝轻柔。 非常轻微地、缓慢、生涩却又固执地用力按住艾芙尼尔。 艾芙尼尔情不自禁地扬起下巴,二人的唇瓣分开。 雪奈微微睁开眼,看到的是紧紧绷弯了腰,仰起脸来,被水渍染满的小小嘴唇轻轻分开漏出嘤咛,眼中蒙上了深深的润意和情丝的艾芙尼尔。 …… ———————————— 150、女仆装 夜已经很深了。 雪奈光着身子将头埋在枕头里,闷闷地轻哼着。 直子好色。 雪奈好累。 ——真是太失态了。 前几天的直子就像是在故意示弱一般,直到今天雪奈才深刻认识到直子在猎食时多么有侵略性,这到底是因为学习能力高还是因为很有天赋?雪奈猜测不到,她只觉得今天的自己实在是不像话。 明明一开始撩起情丝的人是自己,结果落败的人也是自己。 如果说这是身为淑女的修行,那么在这个时候也就华丽丽地宣告破产了。 真的好累好累好累!!!可是又好舒服。 以及,直子不愧为姐姐,雪奈久违地意识到了直子与自己之间存在着的年龄的差异,那是大人的身体与少女的身体之间的名为“女人味”的鸿沟。 即便是身高相仿,身材也还算相似,平时姐妹二人站在一起时所看不到的内在的东西,在触及sex的意味上立刻就产生了巨大如鸿沟一般的区别,相比之于雪奈,直子的身体在各种意义上都更显得“女人味”一些,充满着致命的诱惑力,而雪奈却青涩与内敛很多。 这就像是直子在做这种事情时那柔和温暖的方式与雪奈那富有侵略性却毫无技巧的方式之间的区别,这是来自于年龄的差异、来自时间的沉淀而产生的差异,也是性格的表象,直子与雪奈看上去都是寡言少语的性格,但雪奈明白,若是相处时间长了就立刻能分辨出雪奈和直子的性格本质上是完全不一样的。 直子的花绽放在高山上,而她则掩埋在深海里,外表仅仅只是她的一层面具而已。 而且更令雪奈感觉到意外的事实是,直子竟然出乎意料的属于“未被发掘的肉食系女子”,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根本就是一个隐藏的大BOSS。 在察觉到这个事实之后,雪奈开始为自己以后的生活担忧起来了。 雪奈朝着某人腹诽着。 她轻轻地翘着鼻尖,直子的气息还萦绕在呼吸里,即便已经清洗过黏糊糊的身体,但皮肤已经能感觉到隐隐约约的直子遗留下来的体温和酥麻触感,全身散了架一般提不起力气来。 一想起那个被直子压在身下一通乱叫的自己,直子就觉得脸颊滚烫。 淑女的形象被摧毁得体无完肤。 诚然,直子对雪奈的索取虽然不是什么狂轰滥炸式的鲁莽占有,而是怜香惜玉式的温柔乡,但次数实在是太多了,一波未褪一波又临,这样连绵不绝的刺激雪奈根本吃不消。 只是被直子撩拨就会动情,只要被直子触摸就会沦陷。 艾芙尼尔的身体并没有完全恢复,相比于雪奈那生涩却冲动的进攻方式,艾芙尼尔的动作一直都很轻柔,她巧妙地利用自己的身体去抚慰雪奈,很顺利地就能唤醒雪奈的欲望。 但这却是温柔的陷阱。 只要雪奈呈现一点点落入下风的趋势,立刻就会被乘胜追击,然后自然而然地丧失主动权。 直子总是抓住机会彻底地侵略她、占有她,似是不知道疲累一般,只要抓住了她的一个弱点便会缠.绵不绝地不懈进攻,直到雪奈失去所有的抵抗力沦为身下囚,身为代理人的强大耐力被直子展现地淋漓尽致。 所以这段持续了足足几个小时的拉锯战最终以雪奈的脱力溃败而告终。 雪奈胜少负多。 虽然可以以“因为初次的体验而没在全盛状态”来给自己台阶下,可反过来说,伤势还未痊愈的直子其实也面临着差不多的境况。 这样看来,大概还是因为自己太不中用了…… ——雪奈自暴自弃地如此想着。 不得不说直子的身体的确恢复得很快,虽然身上还有好几处纱布绑着,但看上去和一个没事人一般。 雪奈也终于相信了艾芙尼尔此前的话。 但雪奈不知道的是,其实比起被雪奈压在身下,艾芙尼尔掌握主动权时反倒更轻松一些。被雪奈占有时,即便雪奈再怎么小心,也会无可避免地弄疼艾芙尼尔,而艾芙尼尔在上面时,她却可以选择巧妙地避开自己的伤口,利用自己的优势抢占胜机。 这也就造成了“艾芙尼尔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的假象。 “我去给你拿衣服。” 艾芙尼尔自己拿了一套干爽的睡裙套上,又转身打开雪奈的衣柜,替雪奈翻出下衣来。 雪奈看着艾芙尼尔在她的衣柜前陷入淡淡思索的神情,忽然产生了一丝奇怪的违和感——事实上,在以前和“柳濑直人”相处的时间里,虽然雪奈自己的内衣都是自己清洗的,也是自己晾出去自己收拾进来的,但其他的衣物却是直子负责。 也就是说,直子会常常将晾干的衣物收拾进来,该熨的熨,该叠的叠,雪奈的衣柜对于艾芙尼尔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秘密,甚至于比雪奈自己还要了解,藏在衣柜里、贴在卧室里的挂画什么的更是如此。 而且,若是遇到了雨天,晾在窗外的衣物就需要提早收进阳台,那么不可避免的,雪奈的贴身衣物也会落入直子的手中。 说到底,雪奈对直子来说大概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在诸多方面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 “贴身衣物还是要和其他东西分开放比较好。” “唔……” 雪奈面色微妙地在思绪中沉浸,听到艾芙尼尔的话便抬起头来。 然后,她看到艾芙尼尔正推开了雪奈衣柜门,向一个放在贴身衣物的隔间里的手提袋伸出了手。 “哎?那个是……” 雪奈忽然想到了什么,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艾芙尼尔狐疑地转过头来。 “怎么了?” 好巧不巧地,手提袋忽地从衣柜里倾斜着倒下,啪的一声呼在了艾芙尼尔侧脸上。 那正是下午的时候,花奏琴音送过来交给自己试穿,然后因为进去房间时间太长害怕被怀疑而匆匆塞进衣柜里的装着女仆装的手提袋。 “完了。” 看着艾芙尼尔一脸狐疑地注视着手提袋漏出的绀蓝**仆装的一角,雪奈捂住了脸。 …… ———————————— 151、草莓狂魔 “姐,那个……那个是……” 艾芙尼尔看了慌慌张张的雪奈一眼,视线又落在了手中摊开的女仆装上,目光微微晃动。 “是什么?” 她轻轻地问道,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来。 小女生嘛,有个几件造型特别个性鲜明的衣服很正常,艾芙尼尔并没有多想什么,她现在脑海里只是在描绘着雪奈穿着女仆装的模样而已。 可这一幕落在雪奈的眼里,立刻就变了味道了。 这种风格非常鲜明的女仆餐厅统一制服很容易辨认,直子身为偶像肯定见多识广,那难以言喻的表情莫非是见过或是发现了什么吧? 还是说……直子该不会误会自己什么吧?如果因为误会而让直子对自己的态度变得奇怪起来怎么办? 雪奈紧张地坐起身来,将被窝卷在自己身上瑟缩地望着艾芙尼尔,她张了张嘴,脑海里快速地思考着。 “那个……那是……” 支支吾吾的,雪奈小声地说道。 不能让艾芙尼尔误会,也不能让艾芙尼尔怀疑。 在此之上,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直子发觉自己打工赚钱买订婚戒和拍婚纱照的企划,雪奈结结巴巴地,脑海里快速地编织着一个“合适”的理由。 如果是谎话,往学校扯是最方便也是最安全的。 最近学校有什么事情?学生会、社团、期中考、学园祭…… 对了,学园祭。 “那个是社团……是社团准备学园祭的演出服!” 雪奈脱口说道。 “演出服?” 艾芙尼尔轻咦了一声,信以为真了。 雪奈的确有说起过学校最近似乎有举办学园祭的打算,但具体有哪些内容倒是没有特别公开过,社团内部准备的表演节目艾芙尼尔理所当然不知情。 只是,听到这里艾芙尼尔瘪了瘪嘴,忽然心里酸溜溜的,有些不舒服。 她还没有见过雪奈穿女仆装呢,结果这样的美景却要便宜别人去,就算只是社团演出的活动艾芙尼尔也有些嫉妒心作祟起来。 “就、就是这样……因为之前有被询问合不合身所以就带回来了……” 雪奈紧张地看着艾芙尼尔,希望艾芙尼尔能将这一茬快点揭过去,于是她主动转移话题:“那个……直子,我有些冷了……” 直子是为了给她拿睡裙才会翻到这件女仆装的。 雪奈试图唤醒直子的初心。 但很显然的,她失败了,她眼睁睁地看着直子神神秘秘地露出微笑,手中的女仆装不但没有放进手提袋里,直子反而还慢吞吞地迈着步子来到床前。 艾芙尼尔眼含微笑,在雪奈的身侧坐下,软软的床铺托着未着寸缕的雪奈向她倾斜了一点点。 雪奈小小的身子一缩,身上的被窝就被夺了去,她赶紧又抱起了枕头挡住身体。 艾芙尼尔看着像是受惊的小奶猫一般的雪奈,温柔地轻抚着雪奈霞红的脸庞,又毫不留情地抢去了雪奈手中的枕头,转而将手中女仆装塞到雪奈的手里。 “穿上就不冷了。” “??” 雪奈看着手中突然变得沉甸甸的女仆服,呆了呆。 看着直子眼底涌动的情丝,雪奈肩膀一颤。 完蛋了——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想起被直子压在身下久久无法翻身的几个小时,下午的时候她还设想着能让直子穿上这身衣服给自己饱饱眼福,这下好了,没让直子穿成,自己却先要遭重了。 “直子,这个真的、真的只是……” 雪奈涨红了脸。 她哪有什么演出企划?硬着头皮否认着,可艾芙尼尔哪还听她解释那么多,一句反问直接将了军:“宁可给别人演出,也不愿意穿上给我看看?” “不、不是这样的……” “那……” 艾芙尼尔逼得近了,如兰的呼吸打在雪奈的脸颊上,雪奈羞得浑身滚烫,她眼睁睁地看着艾芙尼尔的手指轻轻地在腰侧勾起,内裤的丝带一松,刚刚穿上还没捂热乎的布片就已经滑到了脚踝。 雪奈被艾芙尼尔步步紧逼着,几乎又要被艾芙尼尔压在身下。 她被艾芙尼尔轻轻咬住滚烫的耳朵,胸前的柔软被挤压得变了形状,脖颈感受着艾芙尼尔的呼吸,她紧紧闭着眼,又快要沦陷了。 “不、不是这样的!其实!其实这是买来想要给直子穿的衣服!!” 已经到了绝地,要是自己穿上的话,谎话就真的圆不回去了,雪奈终于不管不顾地大声喊了出来。 身上人的动作停顿了。 雪奈悄悄地睁开眼,却看到艾芙尼尔的眸子有些许的诧异,以及一闪而过的异样。 “给我的?” 雪奈忙不迭地点头,生怕艾芙尼尔会往上一个谎话继续追究。 呼吸交织着,艾芙尼尔的目光落在雪奈怀里那绀蓝色的衣物上,抿了抿唇。 “那个……其实……” 眼看艾芙尼尔的目光有些闪烁,雪奈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但艾芙尼尔却拿走了她手中的衣服。 “既然是雪奈想看的话……” 雪奈这才发现,艾芙尼尔的脸颊竟然有些泛红。 “我先试试……” 试试?什么试试? 雪奈还没将这句话消化,她就看到艾芙尼尔放开了她,起了身,将身上的睡裙褪下。 然后,拿起了女仆装。 “说起来,这个……要怎么穿?” 雪奈目瞪口呆。 …… 不得不说,艾芙尼尔不愧是艾芙尼尔,即便只是第一次穿,也很快摸到了诀窍。 事实上,这种改款过的女仆装和艾芙尼尔曾经穿过的演出用的服装在某种程度上有着很相似的设计,穿戴方法也一样,所以稍加摸索便领悟了要领。 有一点点紧…… 艾芙尼尔有些难为情地托了托胸.部,感受到了久违的束胸的错觉。 这套制服除了胸部设计得有一点点紧绷了之外,其实还蛮合艾芙尼尔的身材的,绀蓝色的制服勾勒出她诱人的曲线,雪白的丝袜又收束着她外溢的妩媚。 “雪奈喜欢吗?” 艾芙尼尔问出这样的话时脸颊变得滚烫。 就算是为了雪奈喜欢,这样的事情还是让艾芙尼尔倍感羞耻。但看到雪奈呆呆地点了头,艾芙尼尔也感到了满足。 “那这样喜欢吗?” 看着憨态的雪奈,艾芙尼尔忽然起了玩心,她收敛着表情,表现出一副怯怯的模样爬上雪奈的床,轻轻地分开雪奈的双腿,缓缓俯身。 “嗯啊……??” 舌尖轻触,雪奈的心脏都快炸了。 因为她的直子穿上了女仆装,还摆出了那样可怜巴巴的模样跪在自己的腿间,用小猫一般的目光望着她,用那火热的舌头爱抚她。 这样的事情,她只在下午的时候才偷偷幻想过。 结果就这样不知道怎么成了真? 用力地吞咽了一下,雪奈鬼使神差地点点头,然后说道: “可、可以叫我一声主人吗?” 感觉到腿窝里的小猫身子一僵,看到直子那一瞬间涨红的脸和投来的意味不明的目光,雪奈赶紧捂住了嘴。 “我可是你姐姐……” 艾芙尼尔的声音很轻,听起来像是在轻笑又像是在叹息。 “我、我只是瞎说的啦……” “但只是一次的话……” “哎?” 心跳被期待和渴望推到了嗓子眼,雪奈屏住了呼吸。 “主人……” 微不可闻,媚意如丝。 雪奈干涸着喉咙,喘息在加重。 “那、那个……既然是女仆,会听我的话的吧……?” “别得寸进尺啊。” 一个爆栗在头顶炸开,雪奈像小猫一样吃痛的捂住了额头,眼角委屈的泪花闪闪。 “明明是直子擅自勾引我的……” “唔……” 艾芙尼尔满脸霞红地收回手,看着雪奈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抿了抿唇,又重新在雪奈的腿间趴下。 “好、好啦……只、只限这一次的话……” “真的?” “真的啦……” 艾芙尼尔看雪奈还将信将疑地捂着自己的额头,生怕又被自己给教训,顿了顿,轻轻地补了一句: “主、主人……” 啪——雪奈的理智断线了。 …… ———————————— 152、早晨 第二天—— 现在的时间已经到了中午,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挥洒进来。 雪奈醒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没有直子的身影了。 身下的床单皱巴巴的,凌乱不堪,像是被小猫乱抓了一通。雪奈睡在垫着的薄毯上,她翻了个身将小脸往里缩了缩。被窝里没有留下直子的体温,只有二人昨晚一夜旖旎之后的凌乱痕迹,摸上去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时二人的炽热体温。 雪奈稍微从睡醒的朦胧中清醒了些。 从厨房里隐约传来风铃一般的少女的轻吟,是直子在清声哼唱,除此之外还有清脆的碗碟碰撞的声音。 雪奈的鼻子嗅了嗅,空气中泛着好闻的香味。 看来在她醒来之前直子就已经起了床,连早点(午餐?)都准备好了。 虽然还想再继续睡下去,但雪奈更想要见到直子。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她便驱赶着睡意,有些吃力地从床上爬起来。 “好累……” 雪奈小声哀嚎着,伸了个懒腰,朦胧的眸底堆着深深的疲惫。 她鲜少会遇到这种“不愿意起床”的时候,就算是小时候上学,她也不需要直子和伯父伯母来特地叫她起床,比起同年纪的小孩,她总是做得很好,这算是小时候常常充斥心底的不安感留下的后遗症。 但今天与那时不一样,雪奈对起床有一万个不情愿。 实在太累了,除了累,还有来自于心底的某种依恋在作祟。雪奈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经历过这种浑身脱力的感觉了,不仅浑身都酸痛得快要散架,就连脑袋也好像有些思考停滞,浑浑噩噩的清醒着的状态,就好像是醉了酒一般,实在是难以形容的体验。 或许,就是醉了酒。醉的是直子那引人堕落的名为恋爱的酒,现在的雪奈还处在宿醉的泥潭中。 除此之外,还有从腿间隐隐约约传来的刺痛感,这样陌生的感觉似乎是在一刻不停地嚷嚷着“恭喜从纯洁毕业”这样的令人在意的话。 那不单单是因为第一次的经历带来的隐痛,还是被迫以张开着腿的姿势维持很长时间之后留给肌肉难以承受的酸胀感。 该说是新奇吗? 其实因为昨晚发生的事情,也让这样完全脱离掌控的体验也变得不讨厌起来。 雪奈抱着软软的枕头,枕头的棉絮里似乎还残留着直子留下来的好闻干净的味道,她又不自觉地深深吸了两下。 昨晚……她和直子的“女仆游戏”一直进行到深夜。 扮演着“女仆”的直子,对身位“主人”的雪奈进行了长时间的侍奉拉锯战,可惜的是,“主人”根本不堪一击,被女仆制裁得一塌糊涂,几乎是一整晚的时间,这个不中用的“主人桑”都被“女仆”压在身下“侍(róu)奉(lìn)”。 ——虽然对雪奈来说,被直子做这样那样的事情毫无疑问很幸福也很舒服,可这对雪奈的体力来说也是一次非常严格的考验。 不是什么缺水与否的问题,而是货真价实的已经感觉到了身体深处在发出哀嚎,濒临机能崩溃的身体一次次地要求停下,可是身为被爱的人的内心又在渴求着“到底能做到哪一步呢?这样被直子所需要和享用的机会下一次还会有吗?所以无论如何请再加油一下”。 这样,身体和内心完全走向了两个相反的方向,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雪奈终于在一次难以想象的刺激感中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还没来得及道晚安就直直睡了过去。 “睡过去”只是淑女的说法,通俗来讲就是,“昏迷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对手是直子。 雪奈本就是不擅长运动的那一类人,凡是涉及到体力活动的事情雪奈都会感到苦手,她的体育成绩也就堪堪中游的水准,这是她的短板。成为代理人之后这样的情况因为秩序之力的加持而好转了很多,但和经历过无数次战斗、坚持着长时间的训练的直子比起来还不是能因此而飘飘然的程度。 雪奈的持久力不行,她没有彻底掌握秩序之力运用的诀窍,基础体力的消耗速度很快,这一点很快就成为了她的弱点而被直子所利用起来,作为攻破她的防线的武器。 所以,雪奈取得主动权的次数寥寥无几,多半时候她都只能趴在下面被索取,最后,干脆也不反抗,任由直子怎么喜欢怎么来,这样反倒更节约体力。 一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雪奈就脸颊发烫。 她扔下枕头,寻来衣服,才刚刚穿上内衣,卧室门在此时被推开了。 “呀~你已经醒来了呀。” 直子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她穿着围裙,围裙下是单薄的睡裙,透过薄纱质的衣裙隐隐约约能看到她身上的纱布,光滑的曲线和诱人的蜜壑。 “早安,雪奈。” “早安……” 雪奈看直了眼睛,然后忽然惊觉自己根本只穿着内衣。 一抹羞红爬上脸颊,雪奈下意识地微微侧身,光滑的香肩微微隆起,代替胸前和腿间的风景闯进直子的眼中。 雪奈还是没有办法做到坦然地将自己的身体坦露给直子看,有些不自然地缩着身子,但她根本察觉不到自己这样只穿着内衣半遮半掩欲拒还迎的动作落在直子的眼中有多诱人。 “那个……直子,你的伤还好吗?” “没什么大碍,吃了早餐之后还要去医院复查一次。”雪奈凝脂一般的肌肤很轻易地激起了艾芙尼尔上前品尝雪奈的欲望,但又很快被艾芙尼尔不动声色地隐藏起来,她笑道:“再说了,我的身体昨天晚上你不是亲自确认过了吗?——主、人、?” “唔……” 雪奈读懂了艾芙尼尔眼底的狡黠,羞赧地低下头去。 一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雪奈就感觉到脸颊在发烫,她不太敢继续和直子对视,移开目光羞得恨不能找个地方钻进去。 …… ———————————— 153、医院 看着羞得满脸霞红的雪奈,艾芙尼尔却是满眼笑意,干脆摘了围裙坐上床去。 “有什么好害羞的,你还没醒的时候该看的我早都看光了。” “哎?” 这个人在自己睡着之后偷看? 雪奈僵住。 艾芙尼尔轻笑一声,缓缓地从旁侧搂住雪奈,低声在雪奈的耳旁吹气。 “不该看的,也看了。” 雪奈只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熟透了。 “不仅看了,还摸过了,也品尝过了,是什么形状什么温度什么味道我都一清二楚哦。” 不要再说了…… 雪奈彻底明白了,直子偶尔也是会作弄人的。 “主、人、~” 这两个字咬得特别重,艾芙尼尔的手指在雪奈的下巴划过,从雪奈的肩颈滑落,轻车熟路地就把雪奈剥了个干干净净,覆上了她身前的柔软。 那熟悉的触感令雪奈不自觉地微微缩了缩肩膀。 雪奈自觉地闭上眼,微微昂着脖颈向后靠在艾芙尼尔的身上,任由艾芙尼尔挑弄。 不得不承认,艾芙尼尔的手指很修长,很灵活,很有力,不愧是耍枪的人。 就是这双手——让雪奈无数次地沦陷其中,被轻易地摘取她的花蕊,与直子的体温而一同带来的那令人战栗的触感、拨断理智的酥麻一直到现在都还徘徊在雪奈的身体里。 艾芙尼尔留下的触感还未褪去,身体一直到现在都似乎还没有缓过来,只是被直子撩拨了两下就变得有些发烫,那令人迷恋的快.感几乎又要被直子挑弄得苏醒过来,雪奈仰起下巴,粉嫩的嘴唇向着身后人摇曳,如微风里招摇待采的花。 艾芙尼尔也自然而然地俯下头。 指节施加的力道随着呼吸加重,雪奈的双手无法抱住身后的人,无处安放的手不自觉地覆上自己发热的身体,任由自己一步步瘫软,沦陷在艾芙尼尔的怀里。 …… ———————————— 等到姐妹二人吃完早餐来到医院,已经是临近午间了。 比起前几天今天的医院并没有那么忙碌,前几日负责照顾艾芙尼尔的护士小姐并不在,艾芙尼尔独自找到医生,很快换了药,然后完成了复查。 “目前看来恢复得很不错,艾芙尼尔小姐,按照这个势头兴许只需要等待一周时间不到您就能完全康复。今天开始,用药会稍作调整,这是用药明细单……” “看吧,就说没什么事了。” 艾芙尼尔冲着雪奈使了个颜色,吐舌偷笑,意思很明显,那就是“今天的约会不准找借口推辞了哟”。 雪奈没好气地在艾芙尼尔的大腿上小小地掐了一下。 “就算恢复不错也要多多注意,不能得意忘形了!” “的确如此,艾芙尼尔小姐您的身体状况还是要多多注意一些为好,避免预料之外的情况发生。” 医生深以为然地点头符合,继续说道: “总之,您现在的身体状态没有什么问题,具体的复查报告我们会在随后发送到您的手机里,请注意查看。” 医生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 既然身体没有什么问题,艾芙尼尔就没有什么别的担忧了,她想了想,忽然问道:“说起来,今天医院看起来似乎安静了许多呢,那些士兵已经出院离开了吗?” “你问那些士兵啊……说是出院离开倒也没错,但他们的治疗还没有结束,只是换了一个地方而已。” “咿?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 艾芙尼尔之所以会关心那些士兵,有一部分原因就在于:那些士兵都是在对抗侵蚀体和天使的战斗中负伤的,大多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侵蚀感染,而其中被天使的光束所波及的那一部分人身上都出现了非常值得重视的异化现象。 他们都与艾芙尼尔一样立刻被送上了手术台进行了组织切除手术,以此来阻止身体内侵蚀能量的扩散,可以说,如果当时他们没有被及时送往这里,那么他们最终的下场几乎是注定的——一旦侵蚀能量从伤口扩散开,那么感染率的上升就成为了定数,他们会在无限的痛苦中很快化为“残渣”,最后袭向自己昔日的队友和这座城市的其他人类。 医生也看出了艾芙尼尔眼底的担忧和顾虑,轻叹了一声,说道:“这里终究不是专门的隔离点,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在伤势稳定之后转移了,留下的人也渐渐地送往了其他的医院接受后续治疗,他们是保卫城市的战士,一定会得到最好的安排的,艾芙尼尔小姐不必太担心了。” “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艾芙尼尔点点头,又问道:“那,西琦友纪她也出院了吗?刚才经过她的病房的时候,我看到病房似乎空出来了。” “西琦小姐啊……她是今天早上出院的。” “她还好吧?” “她……恢复情况还不错,不过她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离开医院的。”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难以言说的事情,医生的表情有些微妙。 “她说一直躺在病床上让她看起来不像个医生,今天早上才刚换了药就离开了……” “还……蛮有她的风格的……” 艾芙尼尔苦笑一声。 看来得打电话去和这个随性的友人聊聊天了。 本想着今天来医院的时候比较匆忙所以没有准备什么探望的礼物来,结果被探望的人就离开了,也不知道算不算巧。 没多久,护士送了几盒药过来,医生将药交给艾芙尼尔,说道:“在养伤的期间同时要注意不要喝酒、食用过辣和其他带有刺激性的食物……” 医生交代了一些药物服用和伤势修养期间的注意事项之后艾芙尼尔便带着雪奈离开了。 艾芙尼尔并没有直接离开医院,而是带着雪奈来到了特别看护区,和其他区域比起来,这里的病房就显得尤其安静了,还有值守的士兵在。 这里是专门应对特殊案例和需要隔离病例的,只对代理人开放的病房区域。 椎名凛和楓鈴诗音的病房就在这里。 探望楓鈴诗音和椎名凛,是艾芙尼尔每一次来到医院都会做的事情。 …… ———————————— 154、沉寂 病房内的空气是沉重的,特别病房是专为应对代理人的特殊情况而设立的专门区域,在这里行走时,充斥着药物味道的空气会令人心情压抑,而在此处巡逻和值守的士兵们的身影无不提醒着来人——这里是与日常彻底隔绝开的地方。 楓鈴诗音和椎名凛的病房就设置在这片区域内,作为被安置在这里的二人,她们所面临的状况都是尤其特别的病例。 沉睡着的楓鈴诗音暂且不论,因为侵蚀率的升高而被送到这里看护的椎名凛是罕见的侵蚀率超过了60%之后仍旧没有失去人身变为残渣的特殊个例,在长达三周时间的修养之后,椎名凛的侵蚀率终于渐渐降低了不少。 31.7%——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程度的侵蚀率水平已经是足以被列为“编号者”的需要谨慎对待的危险状态了,但对于沟通着秩序之力的代理人们来说,则是相对安全的范围。 病房内,椎名凛安静地坐在窗边,手中抱着她最喜欢的玩偶娃娃。 她的目光越过厚重的玻璃向外眺望。 从这里的窗户往外望,半个西京市尽收眼底,街道上行人与车流喧嚷,但与之隔绝的此处却像是脱离了这个世界一般的安静。 因为病房里所安置的患者的特殊性,这里所有的病房都设置着纤化玻璃,一旦代理人变化为残渣,那么这里立刻就会被严格封锁起来,并派遣其他代理人对残渣进行放逐。 这里所值守的士兵们的存在,并不单单是为了防范外来的危险,更多的是作为一道保险而设置的。 “对不起,前辈,我是不会退出的……” 椎名凛安静地说道,她的目光仍旧望着窗外,艾芙尼尔看不到她的表情。 但她的回答仍旧丝毫没有让艾芙尼尔感觉到意外。 “前辈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果然还是……我无论如何都需要这一份力量,来保护我重要的人。” 她的语气中透着坚定而义无反顾的决心。 “你和纱织很像呢……” 两天前,艾芙尼尔按照与卯月纱织的约定,独自找到椎名凛,“退役或是继续作为代理人而战斗下去?”——那时,艾芙尼尔第二次向她提问。 那时候椎名凛也和现在这样,毫不犹豫地做出了一样的回答——“无论如何都不会退出”。 早在一周之前卯月纱织在体育会场找到艾芙尼尔寻求帮助时,艾芙尼尔就询问过椎名凛,也得到了一样的回答,但今天和两天前的回答比那一次更为坚定。 如果说那时候的椎名凛是因为尚未冷却的热血而做出的选择,那么现在则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决意。 艾芙尼尔沉默片刻,她并没有立刻对椎名凛的回答做出什么回应,而是缓缓说起:“组织已经决定剥夺纱织的代理人权限和身份了,等到这边对纱织的调查完全结束之后,她会被收回信标,然后作为普通人继续生活下去。” 提到卯月纱织,椎名凛抱着玩偶娃娃的手微微紧绷。 “关于你的组队方面的安排也会有所变动,你回任之后,或许会独自行动一段时间,等待新增人手到达之后的安排……” 雪奈站在艾芙尼尔的身后,默默地看着眼前二人的对话。 这里没有她能说些什么的余地,对于她来说,艾芙尼尔和椎名凛所说的事情太过于沉重。她能理解,但却做不了什么。 她大致知道眼前的黑发少女与名为卯月纱织的少女之间的故事,那两个人的故事还没有落幕,却已经走向了尽头,雪奈害怕自己和直子之间也会迎来这样的一天。 所以她很不喜欢这样的气氛。 “虽然有些话不应该由我来说,但……卯月纱织希望你能退出,你能得到安全、幸福的生活是她战斗至今的唯一理由,如果你的决定会让纱织唯一的心愿落空,你还会毫无迷茫地向前吗?” “我不知道……” 椎名凛的声音低了下去,她紧紧地抱着怀里的玩偶,脸颊轻轻地埋下去。 “她是她,我是我,如果说纱织为了我能勇敢地迈步,那么换做我来说也是一样的……如果是为了纱织,无论前方等待着我的是什么样的结局,我也一定会去。” 对于卯月纱织和椎名凛,艾芙尼尔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那不单单是她对于后辈的喜爱,更多的是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的恍然。 只是,艾芙尼尔和她们所行走的道路不同,最终得到的结局也不一样。 亦或者说,如果艾芙尼尔没有得到这一份力量,那么直到今天为止的一切都会发生改变。 “你和纱织果然很像……” 艾芙尼尔叹息道。 “不一样哦。” 椎名凛忽然轻声笑了笑,转过身来。 “前辈不用担心,我不会离开组织的。我所期望的,是一个被祝福的结局,就像天上的流星一般的……绚烂的落幕。” “不要随随便便就说出‘落幕’这种话,为了纱织,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艾芙尼尔看着少女的手中抱着的玩偶娃娃。 她一再地询问,确认椎名凛的真实想法其实也是有着她的顾虑——正如椎名凛所说的那样,如果椎名凛因为纱织的事情而背叛了组织那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况且,纱织卸任之后,椎名凛失去了一直在身边支持她的支柱之后又会如何?这也是艾芙尼尔所担忧的事情。 但现在看起来,椎名凛早已经做好了心中的觉悟。 “前辈……” 椎名凛沉默了许久,再次问道:“我还能见到她吗?” “当然能,总部不会过于不近人情的。” “那就好……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她?” “等你康复出院吧,到时候我会替你安排的。” “谢谢前辈……” …… 离开椎名凛的病房,艾芙尼尔又去探望了楓鈴诗音。 椎名凛的情况已经日趋稳定,如果顺利的话最近几天就会离开隔离病房回到岗位。 但楓鈴诗音还是没有任何转醒的征兆。 “下次我再来看你,一定要早点好起来……” 艾芙尼尔注视着病床上沉睡着的少女,捧着少女的双手轻轻放开。 她抿了抿唇,转身拉起了雪奈的手。 “我们走吧……” 雪奈回头望了一眼病床上那安静沉睡的少女,轻轻地在心底祈祷,然后跟着艾芙尼尔离开了。 病房的门轻轻合上,二人离开了。 而躺在病床上的少女,她残留着艾芙尼尔手心温度的手指,此时微微地颤动了一瞬,没有任何人发现,又归于了沉寂。 …… ———————————— 155、沉寂 “呼……” 从医院离开,雪奈深深地换了口气,好像这样就能将胸腔里沉积的阴郁全部吐出来一样。 她实在是不喜欢那样压抑的地方,如果不是因为直子,雪奈一个人是决计不会来到医院这种地方的。 从小时候开始她就很讨厌医院,在医院的时候脑海里偶尔会出现一闪而过的画面——雪白的墙壁、针管、晃眼的灯,之类的像是被抛在空中的相片一样,给雪奈带去某种藏在潜意识里令人讨厌的既视感,可一旦雪奈想要细细去回忆时却又像是一头扎进了迷雾里,任何东西都想不起来,像是刚从一个彻夜的梦境里醒了过来。 雪奈不知道这是否意味着什么,她也不太记得自己很小时候的事情,但本能的讨厌却是一直深深扎根在心底的。 看出了雪奈心情不适,艾芙尼尔冲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医院里的气氛很不好受吧?” “有一点……” 雪奈瘪着嘴,并没有否认。 当然,医院本就是这样的地方,如果不是有迫切的需要又有谁愿意来到这里呢?这里的患者大多都怀着忐忑和郁闷的心情,这样的心情会在空气中扩散,让人难以呼吸。 特别监护区更是如此。 照顾艾芙尼尔的那几天,雪奈对此深有体会,接受了来自西线灾害侵蚀中受伤的士兵们,那里沉郁的药水的味道总是夹杂着难以呼吸的血腥的味道。 而且,见到楓鈴诗音和椎名凛,让雪奈自然而然地会去担忧自己和直子的未来。 真的有未来可言吗?为了保护自己所爱的人并没有错,可是等待着她们的结局却不甚美好。 雪奈的信标“Fifina”是从至今昏迷不醒的楓鈴诗音的手中继承而来的,同样是“Fifina”的持有者,楓鈴诗音的现状就像是在告诉雪奈——“这就是你的结局”一般。 不安的心情在叫嚣着,令雪奈无法从那沉郁的空气中脱身,直到艾芙尼尔温暖的触感揉进她的呼吸里。 “不要想不好的事情,”艾芙尼尔和雪奈向着计程车停车处走去,“今天的时间还很多,好好享受难得的周末吧。” 艾芙尼尔轻轻拉住雪奈的手。 雪奈也自然而然地回握,手指紧紧相扣,从艾芙尼尔手心里传递过去的体温令雪奈感到安心。 “椎名小姐真是一个坚强的人……” 她看向艾芙尼尔,轻声问道: “直子,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选择?” “大概也会和她一样吧……我也不知道我究竟会怎么做,但我能理解她的决定。每一个代理人都有着自己战斗的理由,对于凛和纱织来说,便是她们彼此。” “战斗的理由……一定会有这种东西吗?” “嗯,明确而且坚定不移的信念是与代理人相伴而生的。” 雪奈转过身,抬头向着医院望去。 明明从病房里往外看视野那么开阔,看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从外面向里看却变成了一面黯淡的玻璃。 “那,直子一定也有吧?战斗的理由。” “有啊。” “我能知道吗?” “当然,”艾芙尼尔咯咯地一笑,眼睛眯成了月牙,“不过说出来你可不要笑,其实我一开始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她成为代理人的契机就是大学时的那一次意外,如果不是那样种种的巧合同时凑在了一起,“Ephnel”最终一定会落在雪奈的手中,而自己大概会作为“柳濑直人”这个普通人而一直生活在雪奈与其他代理人的荫蔽之下。 她,永远也不可能站在雪奈的身前保护她。 “你骗人。” 雪奈鼓起了脸,艾芙尼尔一脸无辜。 “我哪里骗人了……” “要真只是为了活着,直子你只需要逃跑就好了,如果只是你自己的话你一定能从那里安全离开,可是你回头去救了其他人吧?” “唔……” 话是这么说…… “我只是不喜欢因为失败而丢人现眼而已……” 对艾芙尼尔的说辞雪奈不置可否,轻哼一声,又问道:“那,我呢?” 像是不甘地在寻求主人的注意而窜到腿上来的小猫一般,雪奈紧紧地贴着艾芙尼尔的手臂,不遗余力地注视着艾芙尼尔的眼睛。 她轻轻开口:“直子所保护的人,所战斗的理由,里面有我的位置吗?” “有啊。” 艾芙尼尔和雪奈站在计程车停车处的站牌前。 “你,还有我的父母,你们都是我最珍视的人,如果说我有一直行走至今的理由的话,那么必定是你。” “真的吗?” 雪奈的眸子里泛着光,迎着中午明媚的阳光熠熠生辉。 艾芙尼尔艾芙尼尔轻轻拉起雪奈的手,顺势凑过去,就着站牌的遮挡,俯下头去。 “当然是真的,毕竟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嘛。” “只是妹妹?” “还是恋人。” 发丝在二人的视线中垂下,遮住路人投来的目光。 …… 同一时间—— 雙叶绘梨衣默默地握着手机,乌黑的发划过肩膀垂下,她如昨日那般守在能将整个医院都收入眼底的此处,手中的手机正在通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 “我是觉得啊……你这样找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代理人与我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艾芙尼尔会救下你只是因为她的职责如此而已,为了那一句话,你何必呢?你都找了她多久了,结果呢?再说了,就算你找到她又如何?她说不定早就不认识你了。” 电话里滔滔不绝地规劝着,但落在雙叶绘梨衣的耳朵里丝毫动摇不了她的决心。 “只要坚持下去,总会有结果的。” 雙叶绘梨衣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电话对面的少女堵得哑口无言。 雙叶绘梨衣下定决心去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无论如何都会坚持到底,少女对雙叶绘梨衣的性格心知肚明,所以也知道雙叶绘梨衣根本没有将她的苦口规劝听进心里去,只能哑着嘴闷着生气。 沉默稍许,电话那头的少女烦躁地轻哼了一声。 “啊啊啊——算了!反正我说再多姐姐也不会听,反正你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不过就是这么回事,总而言之我明白了!” 电话对面的少女越说越气,“笨蛋姐姐!你就抱着你的艾芙尼尔溺死吧!今天晚上也别回来!也别指望我来给你送伞了!哼!!” 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雙叶绘梨衣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顿了顿,还是在打开聊天软件找到妹妹,她这才看到妹妹给她发了很多条信息,问候她的情况,叫她按时吃饭,告诉她晚上有雨,给她支招,但她一条都没回。 眼眸微动,雙叶绘梨衣在聊天框输入了道歉和安抚的话,发出。 而就在这时远处闪过一抹纤细窈窕的身影,雙叶绘梨衣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目光的尽头,两名少女挽着手从人行道的对面经过,在出租车等候站牌前站定。 雙叶绘梨衣手中的动作不自觉地停下了,她直直地望着那两人中打扮稍微成熟一些的漂亮少女,嘴唇微微动了动。 那不是“柳濑直人”又是谁? 她找了整整一年时间的少女,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那个只有自己才知道真实身份的特别的人。 前几日艾芙尼尔受伤去了医院,她从那相片角落拍摄到的窗户外的景观以及网络上留言的推测找到了联合医院。她每天都来,就是为了碰碰运气,希望能见上“柳濑直人”一面,本来只是平淡地“等待、离开”的日常,却没想到真的见到了。 来不及多想,她快步地顺着人流向着少女的方向跑去,可才迈开脚步,她便看到了令她错愕的一幕——“柳濑直人”轻轻地垂下视线,和她身边的女孩越靠越近,然后,嘴唇碰到了一起。 雙叶绘梨衣错愕地望着那暧昧的二人的身影,微微抬起的手僵在了那里。 …… ———————————— 156、往事 艾芙尼尔与那少女的身影钻进计程车远去,雙叶绘梨衣愣了好一会儿才茫然若失地回过神来。 “柳濑直人”,不,或许应该说是艾芙尼尔。 久违地终于见到她未变身为代理人的模样,雙叶绘梨衣忽然发现她已经变得与自己记忆中的模样有些不一样。 明明还是那张美丽动人的脸,可现在的艾芙尼尔开始爱笑了。 在雙叶绘梨衣的印象中,她鲜少会笑。 刚才的那一幕再次涌上雙叶绘梨衣的脑海。 ——艾芙尼尔……在和一个女生接吻。 艾芙尼尔喜欢女生? 那样的幸福的浅笑,互相眼中只剩下彼此的轻触——那样的只属于相爱的恋人之间的场景很难让人产生其他的误解。 原来,艾芙尼尔是“这一边的人”。 雙叶绘梨衣不知道自己该对这样的现实感到欣喜还是悲伤,心底无端泛起复杂的苦楚与颤动。 她满以为,“柳濑直人”,或者说艾芙尼尔,应当不可能会接受一个女生才对。 “这边”和“那边”,彼此之间相距千里。 可又只是一线之隔。 原本深埋在心底的心思在发芽,快要破开心脏。 雙叶绘梨衣忽然觉得,自己早就应该毫不犹豫地跑去她的面前告白心意,而不是从来都只是站在原地注视着那个遥不可及的身影。 不论结果如何,至少能将自己的心意传达出去,可现在,艾芙尼尔已经心有所属。 她又迟了一步。 …… 雙叶绘梨衣,她与“柳濑直人”曾是同班同学。 如果用一句话来介绍雙叶绘梨衣自己,她会用“追逐潮流的优等生”来形容。 而“古板的优等生”,则是柳濑直人。 从一开始,二人就站在完全不同的道路上。 其实雙叶绘梨衣并不太了解这个一直在成绩排名上稳压她一头的男同学,在那时候的她眼中,“柳濑直人”只是一个不太讨人喜欢的男生。 明明是学生会与班级职责重要的干部,却经常一个人脱离集体行动。 虽然成绩很好,但性格却让人很难说上话。 雙叶绘梨衣总是很受同学们欢迎,她在良好的家教中成长,书画与舞蹈茶艺都有所涉猎,她有着高素质的交际圈,相比之于独来独往、没有朋友的柳濑直人,雙叶绘梨衣偶尔也会在心底感觉到一丝优越。 但柳濑直人也是一个少有的不会对她另眼相待的男生。 说柳濑直人内敛也好,内向也罢,总而言之雙叶绘梨衣自认为与柳濑直人并不是一路人,二人唯一的交集就在于那唯一一份“年度奖学金”上。 说是“年度奖学金”,但背后有着人类联合的影子,是取得中心省高等学府青睐资格与扶持的一次机会。 父亲突患重病,她需要那一份高昂的奖金与高登深造的机会。 她拉下面子来去请求柳濑直人,一次就好,把那一年的奖学金让给她,她甚至承诺可以为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一直以来以“大小姐”的身份生活的她,很少去求人,但却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理由是“没有道理”。 的确没有道理,其他男生对她追捧备至,但柳濑直人没有道理也必须这样做,更没有道理将唾手可得的奖学金交到一个本就没什么交集的人手中。 放弃天真幻想的她,努力追赶。 在这一点上,她们是竞争对手。 但雙叶绘梨衣还是以巨大的劣势在评比中输掉了——明明是总分第二,却与那个家伙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就算再给她一年时间也没办法赢过他。 她没觉得怨恨,毕竟对方胜过她毫无取巧,是凭借着有目共睹的努力与实力,但她也从心底觉得……“如果没有这个人就好了”。 后来,这个人真的不存在了。 那天的灾厄突如其来,城市防卫机关甚至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校园的大门就被侵蚀体整个摧垮,她像是被洪水冲毁的枯木一般,惊慌失措地奔跑。 那时候是柳濑直人出现在她身前,救了她。 后来她才知道,柳濑直人,这个一直以来和自己仿佛班上的两个对头一般的人,是一个女孩子。 而且,是这座城市战斗在最前线的代理人,“艾芙尼尔”。 那次的事件过后,在她面前暴露身份的“柳濑直人”离开了学校,正式作为代理人活跃在与侵蚀灾害的战斗中。 而雙叶绘梨衣则以优异出色的成绩蝉联了两年时间的年度奖学金。 可她渐渐地从那沉甸甸的获奖证书与来自中心省的消息中感受不到欣喜,反而越发感受到从心底深处涌上的空虚。 她常常会回忆起那天跪坐在鲜血中,哽咽抽泣的少女,想起少女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和她痛彻心扉的痛哭。 她听到少女一遍遍地对着那些尸体说抱歉。 “原来‘他’也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她以为那家伙从来都不会笑。 更不会哭。 那纤弱的身影像是刺一般扎在她的心底,轻轻一拨就会痛。 她开始关注艾芙尼尔的消息,一遍遍地翻看她发布在SNS上的照片与动态,她开始将心中的艾芙尼尔的模样用自己的画笔复现出来。 如此往复。 直到她下意识地在画作上留下了自己的唇印。 回过神来的时候,雙叶绘梨衣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知何时开始对那个少女滋生了情愫。 她,雙叶绘梨衣,生平第一个喜欢上的人,是一个女孩子。 …… ———————————— “雪奈,试试这个怎么样?” 艾芙尼尔手中拿着一条水蓝色的发带,轻轻地挽在雪奈发梢。 镜子里,二人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我看了一下,颜色好像和你蛮合适的。” 饰品店里,展示台上摆满了发饰和手链之类的装饰品,艾芙尼尔一眼就看中了这一条发带。 因为它的颜色和雪奈作为“菲菲娜”时的发色非常相似。 所以拿来了。 雪奈看着镜子,偏了偏头,她并没有说喜欢或是不喜欢,而是问艾芙尼尔:“直子觉得好看吗?” “很好看。” “是嘛……但我觉得,比起我,直子你绑起来一定会更好看。” 雪奈露出笑意,她将发带摘下,放回艾芙尼尔的手心里。 “我可以将它作为礼物送给直子吗?这样的话,说不定直子在看到它的时候就能想起我了。” …… ———————————— 157、冰凉 西京市已经迎来初秋,但从夏末残留的暑热还未完全消退,这时候一杯冰饮总是令人难以拒绝。 于是艾芙尼尔和雪奈一人端着一杯冰饮出现在了公园前的休息椅上。 “好!冰!——” 刨冰送入嘴中,清凉的感觉一口气就洇满唇齿之间。 清爽的感觉很令人舒适,艾芙尼尔抿着唇咽下慢慢融化的冰水。 艾芙尼尔捂着脸颊,眯着眼,冰凉的触感比预料中还要夸张,驱赶着炎热,从舌尖顺着喉咙往下滑,那清爽的感觉如电流一般传遍四肢百骸。 “直子,你吃这个真的没有问题吗?” “没关系的啦,医生都没有说什么必须要注意,再说了,可不要小看了代理人的恢复能力。” 艾芙尼尔笑呵呵地捧着刨冰,挪了挪身子和雪奈紧紧靠在一起。 雪奈手中捧着一杯圣代,小口地咬住勺子,她看了艾芙尼尔一眼。 艾芙尼尔右眼上覆着的医用眼罩让她心疼。 “就是因为直子这样的性格反倒让我担心,本来直子应该在家里好好休息才是……” “没事的啦,我不会勉强自己的。” “唔……” 雪奈不由得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没有朋友的自己也是这样和“哥哥”一起在公园里玩,偶尔“哥哥”会给她买来雪糕。 那时候她总是很开心。 恍然间,她们已经以姐妹相称,以各自都未曾见过的模样面对着彼此,小时候“嫁给你”这样的玩笑话,不知不觉竟然真的有成为未来的真实的可能。 说起来…… 雪奈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她和直子能相伴携手,走进婚姻的礼堂,那么…… 谁来穿婚纱? 雪奈轻咬着勺子,微微发愣,她是认真地被难住了——老实说,她蛮想穿的,因为她根本没法把西装穿得耀眼好看,相比之下,一直以来以男装示人的直子一定能将西服穿得非常得体又帅气吧? 可转念又一想到,若是直子也能穿上婚纱,雪奈立刻就犹豫了。 如果艾芙尼尔披着婚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那一定是非常美丽动人的景色吧?雪奈有些想象不到那应该是怎样令人着迷的梦幻一般的光景,她眨了眨眼睛,有些在意地侧过目光,将身侧的直子的身影倒映在眼眸里,试图在直子的身上找到一些参考。 直子真的很好看。 不管看几次,不管她是以“艾芙尼尔”还是“直子”的模样出现,雪奈每一次都能从直子的身上发现令她着迷的闪光。 今天的直子穿着轻飘飘的连衣裙,水蓝色的发带绑在艾芙尼尔的发尾,像是曳动的鱼尾,将那乌黑柔顺的发丝收束在一起,随着微风的轻抚而摆动。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落在艾芙尼尔的颈间,仿佛白水晶上的一抹胭脂,美丽得不禁让人望而生怯。 注视着艾芙尼尔的侧颜,雪奈看得呆了。 她忽然觉得,其实自己和直子若都能穿上婚纱,也一定会很有意思。 互相嫁给对方,成为彼此最珍视的妻子,这样的生活,雪奈觉得,一定是这个世界上自己最想要得到的、最美丽的事情。 越来越想要照婚纱照了。 这样的话,订婚戒的事情就要尽快提上日程。 未来很远,遥不可及,雪奈唯一能触摸到的就是现在的直子,她想要将直子的每一个瞬间都牢牢地记在心底,永远都不要忘记。 “雪奈,在想什么吗?” 艾芙尼尔的目光飘了过来,眨了眨眼,出声打断了雪奈的思绪。 “没、没有……” 雪奈从发愣中回过神来,不着痕迹地埋藏起自己心底的遐想,露出淡淡的微笑。 她要和直子分享自己的梦,但不是现在。 “只是感觉……直子你好漂亮。” “油嘴滑舌,净说好听的话。” 艾芙尼尔好笑地轻轻刮了一下雪奈的鼻尖。 “说起来,你那个是巧克力味道的吗?” “巧克力,还有巧克力饼干碎末。” “是嘛,” 艾芙尼尔仰起下巴,眺望着远处的天空,嘴角泛着温和的笑意。 “你还是那么喜欢吃巧克力啊……” “比起我,直子现在也开始全系选择甜食了吗?” 小时候雪奈就一直很喜欢吃甜食,而在一众甜食中,雪奈又唯独对巧克力情有独钟。 相比之下,艾芙尼尔在成为代理人之前对零食之类的东西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她的口腹之欲只能用“寡淡”来形容。 “嗯,草莓果酱的,” 艾芙尼尔将清甜的粉红色冰沙递给雪奈。 “要交换尝尝吗?” “可、可以吗?” “我想试试你的嘛。” “哦……” 雪奈支吾一声,将手中的圣代交了出去。 “唔……这个好冰!可是好好吃……” 雪奈看着艾芙尼尔将刚刚还被自己含在嘴里的小勺子送入嘴中,又看向手中的刨冰,脸上泛起红晕。 明明已经和直子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不论是作为姐妹还是作为恋人,但一想到手中的勺子还沾染着直子唇瓣的味道,雪奈就一阵心跳加速。 她抿了抿唇,不自觉地咽了咽喉咙,也将冰沙送入口中。 冰凉在嘴中化开。 “原来直子并不是彻底的甜党,而是喜欢这种酸甜味道的吗……” 就和直子本人一样。 “雪奈。” “嗯?” “你看天那边。” 雪奈偏偏头,沿着艾芙尼尔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天边云卷云舒,丝丝缕缕,是一副干净又安静的画面,视线的尽头,则是薄薄的如雾一般的远方。 “真好看……” 雪奈望着远处层叠的丛云,微微眯起眼,而下一个瞬间,清润冰凉的触感在她的脸颊绽放开来。 “呀!?” 雪奈被突如其来的冰凉激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捂住脸颊,却摸到一团冰凉的奶油。 她缩起了肩膀向身边的艾芙尼尔望去。 而艾芙尼尔咯咯地坏笑着,嘴边还残留着一点圣代。 雪奈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她被直子偷袭了。 “姐!!” “我还以为你一点都不怕冰呢。” “你好过分!”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也没人看到~” 这个时候的公园没有什么往来的人,倒是有玩耍的小孩欢闹的声音时隐时现。 “不行。” 雪奈张牙舞爪地袭向艾芙尼尔,艾芙尼尔轻呼一声,然后那一声轻呼也立刻被雪奈堵回了嘴里。 甜腻的冰凉化开,一寸寸地蔓延,又很快被温热所取代。 直到艾芙尼尔的呼吸变得深沉,雪奈才舔着嘴角将艾芙尼尔松开。 “要亲就亲这里才行,笨蛋姐姐。” …… ———————————— 158、笑容 艾芙尼尔和雪奈去了很多地方。 氛香的烘焙体验馆,热闹的游戏中心,附近有名的芭菲店,有趣的水族馆,人流拥挤的商业广场…… 然后还一起去看了一场最近比较火的电影。 等到夜色变得朦胧,湿润的清风挟着淡淡的花香从街道的尽头袭来,艾芙尼尔和雪奈从电影院离开,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过了。 “刚才的电影怎么样?” “……还蛮好看的。” 雪奈抱着没吃完的爆米花,目光在路过的海报上飘过,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影片中。 “光顾着看,结果爆米花都没有吃完……” 她嘟囔着,惹得艾芙尼尔一笑。 “这不是蛮好的吗,值回票价了,久违地玩了一天,必须得玩得开心才行。” “能和直子一起,我就很开心了……” “我也是,能和雪奈在一起,就很开心了,没有比这还要更开心的事情。” 艾芙尼尔柔柔地笑了笑,有意无意地,轻轻地勾起雪奈的手指。 雪奈也微微偏着头,向着艾芙尼尔靠拢。 二人的十指在夜色之下缓缓交织。 “直子,我们……也能像电影里面那样,未来也一直一直都在一起吗?” “当然。” 艾芙尼尔轻声应着,从指尖传来属于雪奈的体温。 “不论是春天夏天,还是秋天冬天,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再来今天去的水族馆吧。” 雪奈抬起眼帘,望向艾芙尼尔。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艾芙尼尔被包扎的右眼。 她看不清艾芙尼尔的表情,但她隐约感觉到,艾芙尼尔似乎并没有在笑。 “……” 她移开视线,又向艾芙尼尔靠近了些。 “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直子的身边,不会离开直子,也不会让直子离开我。” 艾芙尼尔慢慢停下了脚步。 “雪奈……要拍那个吗?” 雪奈看向艾芙尼尔所指的方向,那是拍大头贴的自助商店。 …… “是这样操作吗?” “这是什么……一点也不可爱!” “我要写下这个!” “啊,快没时间了……” “那……雪奈,我要拍了哟!” “嗯!就这样……” 咔—— 艾芙尼尔认真地摆着手势,和雪奈拼出一个爱心,按下快门的瞬间,雪奈的脸凑了上来。 最后的照片上,艾芙尼尔呆愣地睁大了眼睛,而雪奈闭着眼,轻轻地吻住了她。 “啊,时间不够……没法重拍了。” 艾芙尼尔幽怨地捏着打印出来的成品,剜了雪奈一眼。 雪奈只是吐吐舌,俏皮地一笑。 “这有什么要紧嘛。” “的确没什么。” 艾芙尼尔这样说着,又拿出了硬币,一边轻笑着,一边叩叩叩地往投币孔里面塞,然后回过头来看了愣住的雪奈一眼。 “反正我多的是钱,大不了多拍几张。” “哎哎!?等等!有钱也不是乱花的呀!钱会哭的啊!!” 雪奈还想抗议什么,可是她下一秒就被艾芙尼尔轻轻搂住,从腰后扣紧的力道让她无法逃脱。 她仰着下巴,被轻轻地压下。 “等等……直子……这里……” 与艾芙尼尔的发丝一同落下的,是细滑好闻的发丝,和那水色的发带。 雪奈一下就沦陷了。 “唔……” 呼吸缠绵,雪奈紧紧闭着眼,她的双手无处安放,在胸前轻轻地抵住艾芙尼尔的肩,然后被艾芙尼尔轻轻握住,二人的十指自然而然地扣紧、摩挲、交织,传递着彼此手心的温度。 好一会儿,艾芙尼尔才放开了她,得逞地笑着,而这时候新的大头贴也已经拍好了。 照片里二人的姿势令雪奈脸色一阵羞红。 “直子……你、你、你荒淫无度!你……” 可是她抗议的旗帜才刚刚举起,立刻就又被艾芙尼尔的吻折断在了唇瓣里。 …… “雪奈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这个时候……大概……已经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了吧?” 雪奈低着头,脸上的红晕还未消退,瓮声瓮气地应道。 她故意走得很慢。 现在时间已经到了晚九点,大多数的商铺都已经歇业,街道上也变得冷清了不少,就算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也没了继续游玩的气氛了。 可她现在还不想回去。 她扯了扯衣领,埋着自己的下巴。 和直子在一起的时光总是溜走得很快,不知不觉就迎来了夜晚,可是她还不想就这样结束自己和直子相处、游玩和欢笑的时光。 艾芙尼尔看透了雪奈的心思,轻轻一笑,勾着雪奈的手晃了晃。 “没有的话,我忽然有想去的地方!” “什么地方啊?” “跟我来!” 雪奈愣了一下,被艾芙尼尔拉着往前走去。 她们从商业街的行人道离开,从街旁的窄巷穿过,艾芙尼尔拉着雪奈一阵小跑。 “走这边~” 艾芙尼尔轻声地欢笑着,摇曳的发尾落在雪奈的眸子里。 指尖传来艾芙尼尔手心的柔软和温度,夜晚清润的风扬起水色的发带,雪奈看得呆住,一个趔趄扑倒在艾芙尼尔的怀里。 “小心点……” 艾芙尼尔扣紧她的手指,二人的呼吸近在咫尺。 “这里不会有人看到,就在这里进入同调吧。” “在这里?” “嗯……” 雪奈有些不太明白,但她不会去质疑直子。 她闭上眼,银白色的微光闪烁,再次睁眼时眼前的艾芙尼尔也披上了银发。 月光一般的刘海从眉间垂落,遮住了艾芙尼尔的右眼。 “直子,你怎么也……” “没关系,只是一会儿而已。” 艾芙尼尔拉起雪奈的手。 “要走了!” 脚下微光连闪,艾芙尼尔腾身跃起,雪奈紧紧攥着艾芙尼尔的手心,强烈的超重感和脚下空荡荡的陌生的感觉让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然后,视野越过高楼,陡然变得开阔。 嶙峋的建筑、星星点点的明灯,西京市的夜晚比想象中还要来得寂清,却熠熠夺目。 “夜晚,好看吗?” “嗯……” 雪奈轻声应道,目光却没有从艾芙尼尔的脸颊离开分毫。 她很少见到直子这样的笑。 “也只有在城市才能看到这样的夜晚。” 艾芙尼尔的目光飘来,轻声说道。 她再次跃起,勾着雪奈的手轻轻一拉,二人在半空中撞了个满怀,然后各自欢笑。 艾芙尼尔搂着雪奈,直到身形在空中坠落,才放开了手。 “尝试一下将秩序之力凝聚成‘阶梯’,能触摸到五感延伸的感觉吗?” “有一点……” “那就试着去维持这种感觉,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艾芙尼尔紧紧抓着雪奈的手,浅笑摇铃。 …… ———————————— 159、心愿 穿过繁华的市区,艾芙尼尔带着雪奈向着东城区的方向而去。 二人的身影落在一片浅林前。 拨开一层层遮蔽的矮木,她们眼前出现了一处破旧的低矮建筑物。 这里是一处神社。 葱郁的林叶窸窸窣窣地被晚风拂动,青石板砖的行道上铺满了青苔和落叶,四周没有一丝灯光,到处都充斥着与市区截然不同的宁静与清冷。 虽然这里的地势并不算高,但转过身,从这里向太阳下落的方向望去,仍旧能将西京市的夜景尽数揽入眼底。 “原来这边还有这样一个神社吗?我都不知道……” 雪奈愣愣地望着璀璨的夜色,此时天空中的丛云已经将月光遮蔽,目光所及,城市的夜晚被灯光照得泛起霞红。 她环顾了一周,眼前的风景带给她难言的怀念感,可是又没办法立刻回忆起来。 “这里看起来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的样子……” “是啊,很早以前就因为侵蚀灾害所影响而被舍弃,之后也没有再进行修缮,现在被秩序者组织承包了,作为训练地点之一而留存着,这里的神社也因此得以保留下来。” 或者说,这里是艾芙尼尔擅自请求保留下来的地方,因为是难以管辖的地方,秩序者组织干脆按照艾芙尼尔的建议把这里划归了训练场所之一,这样也变相地阻止了一些麻烦的滋生。 艾芙尼尔顿了顿,又忽而一笑。 “说起来,雪奈大概已经不记得这里了吧?” “哎?我没来过这里……” “小时候来过哦。” “是、是这样吗……我都不太记得了……” “那时候你还很小,每隔几天都嚷嚷着要来这里玩。” 艾芙尼尔抿着嘴笑,雪奈看着四周冷清的夜色,脸上泛起红霞。 原来自己小时候来过这里,无法回忆起那时候的记忆令雪奈颇感意外,她有些想象不到自己小时候在这里玩耍时的模样,什么时候,除了自己和直子之外是不是还有谁,她只是能隐隐约约回忆起那时候某人与自己的指尖相触的温暖手心。 她想,那个人一定就是直子了。 “跟我来。” 艾芙尼尔径直走到破旧神社的侧面,那里有一方干涸得只留下绿苔的水池,再往后面过去,雪奈看到了一棵两人高的树。 那棵树和周围的树木有着很大的区别,孤零零地竖立在那里,星星点点的白色花瓣落在地面、点缀在树梢前,像是冬日的小雪,蓬松地堆积在枝头。 “还记得它吗?” 雪奈踌躇地摇摇头。 “难道,是直子种的?” “是我们两个。” 艾芙尼尔垂下视线。 “刚开始从你伯母那里拿到的时候还是一颗种子……据说是北边的品种,但结果在这里也能很好地开放呢……比想象中还要顽强。不过,下一个花期很快也要到来了。” 雪奈抬起目光,望着那孤单开放的小花,又似是在望着遥远的天边。 “冬季吗……是我很期待的季节呢……” “我也是。” 艾芙尼尔松开雪奈的手,走到前面望了望。 “其实我是来这里找一个东西的……本来早就应该带你过来,现在……大概还不迟吧?” “是什么啊?” “你看了就知道啦,不过不保证能找到哦。” 艾芙尼尔只是笑了笑,轻脚点地,一阵风浪将落叶荡开。 银芒涌动,长枪出现在她的手中,她绕着夏椿走了一圈,然后小心地轻轻挑起长枪刺进地面又抽出,这样重复了好几次。 然后嗑哒一声闷响,艾芙尼尔手中微顿,轻轻一拨,泥土翻开,露出浅浅的泥土下面的某物。 “果然还在这里……” 艾芙尼尔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物品捧起,拿出纸擦拭。 大致地清理了一番,雪奈看出那是一个小方盒。 表面看起来是金属材质,但或许是因为埋在地下太久,盒子有些变了形,漆面也剥落了很多露出锈蚀的底层。 她不由得有些好奇。 “这是什么……” “要看看吗?” 艾芙尼尔将方盒递到雪奈的面前,示意她打开,雪奈抬起眼帘望了艾芙尼尔一眼,小心地将方盒接过。 被擦拭之后的方盒表层仍旧黏着些许泥土的痕迹,带着淡淡的湿润的青草的味道,盒子的卡扣早已经锈蚀得和盒盖紧紧粘在一起,难以拆开,雪奈蹙着眉头,稍稍用力,却一不小心就连同卡扣与盖子一同掰开了。 雪奈被突然折坏掀开的盒子吓了一下,小声地轻呼了一声,随即被里面放置的物品吸引住视线。 和锈蚀得不成样子的外部不一样,盒子里面看起来还非常干净,边沿有整齐的密封线,里侧看起来是某种合金制的多层密封结构,在这中间,躺着两个干净的玻璃瓶。 玻璃瓶是不透明的,一个玻璃瓶上是“汐见雪奈”的名字,笔迹歪歪扭扭,快要淡得看不见,而另一个,则是工整又好看的笔迹,写着“柳濑直人”。 “这难道是……我们小时候埋下去的吗?” “是啊。” “这是、是那个吧!?——把想要实现的愿望写下来,像是对待种子一样埋进土里,等待发芽——是这种游戏吧?” 雪奈睁大了眼睛,眼底仿佛浮起了星星。 “直子,我能打开看吗?” “本来是约定等你十五岁生日就打开的,现在都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不过,应该还不迟吧?” “直子连这种事情都记得这么清楚吗……” “我唯独记忆还能自我夸耀一番哦。” 艾芙尼尔咯咯地笑着。 “打开吧。” “嗯……” 打开自己孩童时期埋下的愿望,把遗忘的心愿拾起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那时候自己的心愿是什么。 有像这棵树一样生根发芽、开出美丽的花来吗? 她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拔开瓶塞,将一张发黄的皱巴巴的纸张抽出。 她将纸摊开。 那是一幅画,虽然经过了漫长的时间,纸页变了颜色,上面的笔墨与颜料都褪了色,但还是能隐约可见那歪歪扭扭的稚嫩的线条。 有太阳有草叶有花朵有气球,两个人拉着手,共同握着一束花。 雪奈看着手中的画纸,忽然笑了起来。 她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心情画下这幅画的,她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毫无疑问,那时的她一定是笑着的。 “我可以打开直子的许愿瓶吗?” “可以啊,尽管看吧。” 艾芙尼尔只是笑了笑,雪奈便迫不及待地将写有“柳濑直人”的瓶子握在手心。 感受着从瓶身传来的冰凉触感,她忽然忐忑起来。 微微抿唇,雪奈将瓶塞拔开,将瓶口倒置。 不过…… “咿?” 雪奈又试着倒了一下,然后狐疑地偏着头望瓶子里面望了望。 “没有?” 第一反应,雪奈觉得自己应该是又被直子捉弄了。 但艾芙尼尔也同样摆出了一副狐疑的神色,在她的身边蹲下,接过瓶子向里面仔细地看了一眼。 “怎么会没有?” 和雪奈一样,艾芙尼尔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那表情看起来并不是在捉弄人。 “等等……” 啪—— 艾芙尼尔将瓶子敲碎了,但那片玻璃碎渣之间还是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 艾芙尼尔认真地蹙起眉头。 而雪奈眨巴着眼睛,奇怪地看了艾芙尼尔一眼。 “姐,你该不会忘了放进去吧?” “我……我记得明明有放进去……也不是什么会被彻底氧化掉的东西才对……” 可是若非如此,这个十来年没有被动过的“愿望箱”里,为什么空无一物呢? 艾芙尼尔不太相信自己真的会忘,可是时隔多年,她也不能非常肯定地说出“绝无可能忘记掉”的话来。 这时候,一滴冰凉在雪奈的鼻尖绽开。 很快,淅淅沥沥的声音渐渐升起,拍打在林叶间。 雪奈微微扬起下巴,望向天空。 ——夜晚,下雨了。 …… ———————————— 160、细雨 神社不算大。 除了外围的建筑之外,里面就是一个空荡荡的拜殿,因为常年没有人修缮,早就破破烂烂的了。 “说起来,要是随便拿走神社的东西会不会不太好?” “大概……没什么关系吧?神大人会原谅我的。” 艾芙尼尔撑起一把破了一个大洞的油纸伞,撇了撇嘴角。 “虽然这样说,但这些伞看起来都用不了的样子……” 外面的雨算不得大,但若是因此淋湿了也实在不划算。 艾芙尼尔用手机打着灯光,雪奈则走开到了一边。 比起没有进入同调中的艾芙尼尔,雪奈并不需要灯光就能看清黑夜里的东西,她四处望了一眼,在善款箱前站定,伸出手,碰了一下麻绳。 叮铃铃—— 清脆的摇铃声回荡在雨夜里。 “想要许愿吗?” 移开视线时,艾芙尼尔已经提着那把坏掉的伞来到雪奈的身边,摸出了几个硬币。 那是照大头贴时兑换过来还没有花完的。 “可以吗?这里已经成这样了……” “没关系啦……只要有人诚心地许下愿望,我相信神大人她一定会听到的。” 艾芙尼尔勾起微笑,她放下伞,伸手在雨中净了手。 摇铃晃荡几下,发出脆响。 艾芙尼尔轻轻闭眼,过了一会儿才睁开。 “直子许了什么?” “说不来不就不灵了吗?” 艾芙尼尔偏着头,展颜微笑。 “你也要来许一个吗?” “嗯……” 雪奈接过艾芙尼尔递来的硬币,也照着晃了晃麻绳。 (“希望我和直子能永远幸福地在一起生活下去……”) 她在心底默念着,然后睁开了眼。 夜风拂过,风铃轻轻地曳动,雪奈退后一步,拉住艾芙尼尔的手,二人的十指自然而然地寻找着指间的距离,然后紧紧相扣。 “雪奈许了什么?” “你不告诉我,我也才不要告诉你!” 艾芙尼尔咯咯地一笑,也不在意。 “走吧,我们去那边看看?” 艾芙尼尔迈开脚步,雪奈也随之跟上。 雨夜没有月亮,看不见星星,手机的灯光是二人间唯一的光源。 就这样和直子二人在黑夜里行走,令雪奈感到宁静。 她贴着直子的手臂,问道: “这可以算是幽宅探险吗?” “神社才不会有幽灵那种东西……” “那我们就是幽灵喽!” “幽灵会哭的哦。” 雪奈咯咯地笑出声。 她们从侧面绕过,再一次路过了那棵开着白色雪花的树,看到干涸的池子里再次蓄上了雨水。 雪奈目光落在地面被雨水冲刷落下的白色花瓣之间,她在檐下站定。 艾芙尼尔也随之停下脚步。 “直子……” “嗯?” “其实我有想过……我不想去学校了……” “为什么?” “我想和直子一起……” 雪奈垂下目光。 “反正直子你也是很早就没有再去过学校了吧?我想站在你的身边,和你做同样的事情……” “这样啊……” 艾芙尼尔站在雪奈的身旁,她轻声笑了笑。 “那明天就和我一起去‘总部’怎么样?” “可以吗?” “我也有这个想法,你也是准代理人了,有些事情比起躲着,不如迎面闯过去。” 艾芙尼尔直率的回答有些出乎雪奈的意料。 她抬起眼帘,望向艾芙尼尔的侧脸,一脸认真。 “那……我一定会努力的!” …… ———————————— 秋夜的雨细细的,带着临近冬季的凉意。 艾芙尼尔解除了同调,和雪奈坐在破旧神社的檐下,安静地互相依偎着,仰着目光,望着远处忽明忽暗的西京市夜景。 手机亮起的灯光成为黑夜里唯一的光源。 “雨还没停啊……” “是啊,还没停呢。” 艾芙尼尔轻声呢喃着。 本以为只是一时的细雨,很快就会过去,所以才在神社里打发了一会儿时间,可现在看起来,雨势却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 这样下去,就要到深夜了。 “早知道就打电话找人送一把伞过来……” 艾芙尼尔悲叹着。 雪奈坐在她的身边,雨点从屋檐滴落,在雪奈的脚尖展开,她缩回了小脚丫,轻轻地往艾芙尼尔挪了挪身子。 “说起来,上一次和直子一起在外面躲雨是什么时候?” “你读初中,而我在高中……的时候吧,大概?” 艾芙尼尔也已经不太记得上一次面临这样的窘境是什么时候了。 她看了一眼时间,有些犹豫。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只需要到路边就能打到车了!打到车之后就……” “不行。” 雪奈向艾芙尼尔又靠近了一些,令艾芙尼尔不得不向一旁倾着身子,用手臂撑着身体不至于倒下。 “直子你身体还没康复,怎么能淋雨呢?要是情况加重了怎么办?” “可是这看起来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停,就这样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再说了只是淋一点雨而已,我现在的伤势已经能很快好起来了……” “不行就是不行。” “雪奈好严格……”艾芙尼尔也不坚持,“那我们还要再等下去吗?万一雨不停该怎么办?” “有什么关系嘛。” 雪奈笑了笑,轻轻靠在艾芙尼尔的肩上,埋下视线。 她的怀里还抱着那个“愿望瓶”。 “如果雨停不下来,我去找一把伞就好了呀,这里是训练区,那么值班室应该并不远吧?直子只需要在这里等我就OK了。” “那怎么行!我可不能让你淋雨……要不,干脆还是让四野见找人送一把过来吧,反正附近也会有执勤班在……” 说着艾芙尼尔便拿出手机,但被雪奈制止。 她一本正经地板着脸:“直子,因为这种小事就去麻烦四野见小姐,那四野见小姐也太可怜了。” “你就是不想要回去而已吧……?” “反正就算现在不回家也没什么关系啊,好不容易能和直子单独相处……” 雪奈晃了晃脚,仰起下巴,二人的呼吸近在咫尺。 她的手抚上艾芙尼尔的脸颊,停留在遮挡着右眼纱布的发丝下。 艾芙尼尔注视着雪奈清澈的眸子。 “……不回去也没关系吗?” “嗯……反正已经决定明天不去上课了,就算再晚一点又有什么所谓……也是和直子独处的时间,我很喜欢这样的时间……” 雪奈轻轻地挽着艾芙尼尔,低声应道。 如果“回去”的话,今天就要到此为止了吧?她忽然想要多在外面待一会儿时间,这样的心情没有由来,就这样横亘在心间。 “只要能和直子在一起,不论干什么我都很开心……” …… ———————————— 161、霏霏 ——雪奈的眸子过于耀眼了。 被这样清澈的目光所注视着,艾芙尼尔总是下意识地移开视线。 “既然雪奈这样说的话……嗯……那就等一会儿吧。” “可是干等好无聊,我们来做点什么吧?” “那……要玩猜谜游戏吗?” 艾芙尼尔建议道。 但雪奈摇了摇头,眼角翘起狡黠的弧度。 “直子,我想和你玩‘接吻’的游戏,可以吗?让我亲你。” “怎么突然?” 说话间,雪奈的呼吸已经及近了。 二人的十指相扣,发丝一缕缕垂下,艾芙尼尔轻轻闭上了眼,任由温热的呼吸印在她的唇角。 好一会儿,她们的唇瓣才分开。 雪奈微微仰着下巴,忽然笑道:“我喜欢和直子接吻,我非常迷恋这样的感觉,直子会原谅我吗?” “喜欢也不要这样说出口啊……” 脸颊变得有些烫,艾芙尼尔舌尖扫过唇间,又轻轻抿住。 “喜欢要是不说出口的话,说不定就没有机会了,所以至少现在我一定要把自己的喜欢全部都说给直子听……” 雪奈歪着身子,她将许愿瓶从怀里拿开,放去了一边,然后再一次向艾芙尼尔凑了上来。 艾芙尼尔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任由雪奈的体重一点点地压在自己身上,挤入自己腿间。 雪奈的唇是冰凉的,手指也是。 不知道是因为雨夜本就是这个温度,还是因为自己的体温太烫,所以体感上觉得雪奈带来的体温很凉,艾芙尼尔轻轻地闭着眼,仰着下巴,十指紧紧地相扣,而身后支撑的手臂一寸寸地向后挪动,她的身体也随之一寸寸地往后躺去。 布料的摩挲,发丝的轻抚,没了手机的灯光,星光和月色都沉入了厚重的雨云后面,黑夜对艾芙尼尔来说立刻就像是被蒙上了眼睛一般什么都看不太清。 但她的身体能感觉到。 来自雪奈的触摸、轻抚,来自雪奈的呼吸与体温,雪奈的呼吸似是藏在黑夜里的恶魔,将艾芙尼尔往欲望的深渊里推,她渐渐意乱情迷地浅浅呼吸着,直到理智被崩断的前一秒,她猛然惊醒过来,忽然伸出手去,拦住了试图勾开自己裙摆、入侵到布料之下的冰凉手指。 “雪奈……等一下!” 艾芙尼尔的声音都有些走调,她轻轻推开雪奈的肩,没了雪奈的遮挡,手机的灯光再次出现在二人之间。 她难为情地侧着视线。 “等一下……” 艾芙尼尔轻轻喘息着,小声开口。 “这里可是外面……不、不可以在这里……” 嘴上这么说,可是涨红的小脸,微颤的檀口,那丝丝绵绵的微润的眸子、轻颤的眼睫、滚烫的呼吸都出卖了艾芙尼尔。 雪奈的胸口轻轻起伏着,她望着眼前分明已经动了情的艾芙尼尔,只觉得喉咙有些干。 她舔了舔唇角,身体倾了上去。 “没关系,没人会看到的……不是说这里几乎不会有人会来吗?” “就算是这样……可是……” 而说话间雪奈却再次轻轻压上来,单手就锁住了艾芙尼尔的手腕,压在艾芙尼尔的头顶。 手机咔哒一声滑落在一旁,照亮视野的灯光被彻底隐去,这下什么都看不到了。 紧紧地咬着下唇,艾芙尼尔下意识地没有反抗,但当她的双手都被抓住时,身体还是没由来地紧绷了一下——上一次被这样做的时候,她差点没休克在床上。 雪奈凝视着艾芙尼尔蓄着润意的左眼,抿抿唇,缓缓地俯下身来,却又顿了顿,手中的力道松了一些。 “对不起……没有弄疼你吧?” “没关系……” 艾芙尼尔微微仰着下巴,目视着雪奈朦胧的身影。 她知道,雪奈的情丝已经难以压抑住了。 能被雪奈喜欢、被雪奈需要、成为雪奈的这种事情的对象,艾芙尼尔很开心、很满足,心底像是有小猫在挠,一遍遍地摧垮着艾芙尼尔的理性,可是她一想到她们现在二人的处境,却又羞得脸颊滚烫。 微润冰冷的夜风轻轻拂过,带起丝雨,不断地提醒着艾芙尼尔:这里是神社,是在外面,而不是家里的床上。 ……要就此停手吗?如果她再稍微坚定一点,说“不想要做”,那么雪奈肯定不会勉强她。 可是,能被雪奈强烈地要求,用力地占有,这样的事情令艾芙尼尔从心底感觉到兴奋和满足,她不愿意让雪奈强压着心底的情丝,也无法欺骗自己因雪奈的索求而跃动的心。 “那……” 艾芙尼尔咬咬唇,唇角微动。 “那……你不能扒我衣服……” “诶?” 雪奈愣了一下,显然被艾芙尼尔的要求给难住了。 “就连撩起来一点也不行吗……” “不可以。” 艾芙尼尔回答得斩钉截铁,脸颊涨红。 这里是外面,再怎么说艾芙尼尔还没有到能把自己的身体暴露在这种情况下的勇气,这也是她还无法退让的底线。 “嗯……那我不脱。” 雪奈微微顿了顿,点点头。 她喜欢直子,想要无时无刻地占有直子,但直子不情愿的事情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做。 “但作为补偿……” 这时直子再次轻轻地开口。 说话间,艾芙尼尔身上银芒闪烁,鸦羽一般的黑发渐渐转白,如倾泻的月光一般铺散开,身上耀眼夺目的裙装忽地如盛开的花瓣一般绽放,艾芙尼尔的身形也在这一瞬间产生了变化,原本就柔若无骨的手腕再一次变得纤细,和雪奈差不多的身高也渐渐缩水到比雪奈还要矮一个头的程度。 雪奈看着进入同调中的身下人,愣了一下。 她听到身下人涨红着脸侧开了视线,奶声奶气地从鼻子里出了一声: “作为补偿……我可以这样和你做……但、但不可以扒我衣服……” “哎?” “雪奈你也、也喜欢这样的吧?……如果是‘Ephnel’的模样的话……” 话说到后面,银发的小女孩已经羞得彻底没声了,脸颊红得可以滴出血来。 而雪奈还发着呆。 看着一直以来都憧憬着的小女孩的身影被自己推倒在身下,雪奈的理智卡了壳。 她的手还攥着艾芙尼尔的双手,以被反扣的姿势压在艾芙尼尔的头顶。 艾芙尼尔银色的发丝如月下清潭一般铺开,右眼被刘海遮住,只露出绯红的左侧眼眸,蓄着夜雨的润意,红润的唇瓣勾勒着令人心慌意乱的弧度。 心弦像是被用力地撕扯着,心跳声扑通扑通地乱撞着。 “嗯……我、我喜欢……” 而此时艾芙尼尔已经不再说话,微微仰着下巴,偏着头,小口轻喘着气,已然是任雪奈采撷的模样。 雪奈用力地吞咽着发干的喉咙,她再次俯下身去,但这一次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温柔,艾芙尼尔被她的手攥得微微蹙起眉。 “痛……” “那我轻一点……” “没关系……按你喜欢的来就好……” “那……直子……也会喜欢被我这样做吗?” 被问到了羞耻的问题,艾芙尼尔轻咬着唇,侧过了脸。 “喜欢……” 声音很小,比滴落在树叶上的雨滴还要轻。 但雪奈听得很清晰。 “直子……” 雪奈垂下了头。 指尖交织着。 雪奈的发丝也愈渐一丝一缕地落在艾芙尼尔的颈间和脸颊,艾芙尼尔微眯着眼睛,望着慢慢笼罩下来的雪奈的身影,微微绷紧身体。 二人的身影和摇曳的风铃隐没在霏霏夜雨中。 …… ———————————— 162、隐秘关系 次日—— 一直到下午,艾芙尼尔才来到总部,和雪奈一起。 本来艾芙尼尔是打算一清早就过来的,为的是和真崎雏妃讨论关于前天在电话里说起的事情,除此之外,让雪奈作为正式的代理人身份登入作战识别系统、进行术后复查也是艾芙尼尔来到总部需要做的事情之一。 不过,明明本打算上午就过来,结果却到中午才从床上醒来这样的事情对艾芙尼尔来说真是久违了——毫无疑问,这都是拜雪奈所赐。 与面色委顿的艾芙尼尔不一样,雪奈看起来很有精神。 昨夜的雨一直到半夜才停,理所当然的,艾芙尼尔和雪奈之间的“作业”也一直持续到很晚才回到家。 而那之后,艾芙尼尔并没有被简单放过。 洗澡时在浴室里、准备夜晚点心时在厨房里、睡觉时在卧室里……总而言之,艾芙尼尔连续被雪奈折腾了好几个小时。 秩序之力的加持是对身体各个方面都有着增益效果的,拜此所赐,雪奈并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体力消耗就觉得累,但艾芙尼尔不一样,艾芙尼尔因为一开始被压在下面的被动状态而在一整晚的“作业”中都处于弱势地位,一边承受着几乎冲垮理智的恍惚,一边还要迎合雪奈的恶作剧,一直被小心却又肆意地使用着,直到雪奈感觉到满足才从雪奈的魔爪中解脱出来,而那个时候的她早就已经脱了力。 不得不说雪奈对秩序之力的适性的确很强,这给雪奈带来的是强大的力量和持久力。 可这却苦了艾芙尼尔。 毕竟,她才是被“使用”的那个,而雪奈只需要玩弄和享用就行了,相比之于体力的损耗,艾芙尼尔长时间绷紧的精神首先支撑不住。 但也幸亏有了秩序之力的加持,艾芙尼尔才不至于在雪奈面前彻底失去自己作为姐姐的威严而失去意识。 当然,一次报复性的睡眠是免不了的,所以艾芙尼尔一直到下午才带着雪奈来到总部。 “以后不许那样了,我可是你姐姐。” 艾芙尼尔一边摁下电梯,还不忘数落雪奈一下。 雪奈则是吐吐舌,俏皮地一笑。 “听姐姐的!” 真的有听吗!?——艾芙尼尔很想这样问,可是看到雪奈的笑便又忽然说不出口了。 毕竟一开始是她自己的要求,就算要因此而责备雪奈也没有足够的立足之地,说到底,能被雪奈用力地喜欢,艾芙尼尔本身就不会感到排斥。 经过上次的那次,再加上昨晚的这次,她身为姐姐的威严可谓是被摧毁得体无完肤。 “啊,算了……” 艾芙尼尔叹了口气,不再停留在这个话题上。 “待会儿我会让雏妃将你的名字登记到正式的代理人名册中去,自此之后,你将会作为正式的战斗人员跟随我行动,作为一个真正的战士去面对侵蚀体……” 她顿了顿,认真地看向雪奈,轻声问:“从今天开始,就要和以前的生活彻底告别了。” “嗯。” 得到的是雪奈泛起的微笑。 “只要和直子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 艾芙尼尔看着雪奈眼底坚定的眸光,抿了抿唇,不再为此多说什么。 “我会锻炼你的。” “嗯!我也会加倍努力,站在直子身边!” 雪奈轻轻地勾起互相紧扣的手指,轻触着艾芙尼尔的唇瓣。 …… ———————————— 艾芙尼尔先去进行了一次术后检查,换了药,然后径直来到指挥部找到四野见奈美。 今天的四野见奈美又回到了原来那个花哨少女一般的打扮,见到艾芙尼尔和雪奈,她主动上前打了招呼。 不过,四野见奈美发现今天的艾芙尼尔看起来似乎有些奇怪。 “艾芙尼尔,你看起来好像脸色有些差……身体没关系吗?” 四野见奈美关心地问道。 在四野见奈美的印象中,艾芙尼尔真的很少会露出一副力不从心的神情。 而现在的艾芙尼尔不仅仅是看起来给人一种“轻轻一推就会倒下”的错觉,也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少女娇弱的气场。 这种感觉四野见奈美不知道怎么形容——该说是弱女子气场一口气增长了吗?还是说因为眼睛上盖着纱布的原因,不禁会让人将现在的艾芙尼尔与“病弱”那种词汇挂上钩。 在艾芙尼尔住院时,四野见奈美就从司令口中得知了艾芙尼尔右眼失明的事情,她一直都很担心艾芙尼尔的情况,今天好不容易见上一面,看到艾芙尼尔的右眼绑着纱布,整个人看起来都没有什么精神,她自然更难以放心了。 “不用在意,没什么事……” 艾芙尼尔这样回答着。 难道自己身体上的酸痛看起来有这么明显吗? 被四野见奈美真诚的关心的目光注视着,艾芙尼尔下意识地有些躲闪,面色因为羞赧而微微泛红。 但这立刻令四野见奈美误会到了另外一面去。 “艾芙尼尔,你该不会是……来‘那个’了吧?要不我给你准备一点红糖姜茶吧?刚好办公室有……” “……” 艾芙尼尔没有说话,只是狠狠地白了四野见奈美一眼。 她的“那几天”的确快要来了没错,但现在她的一点点不适并不是因为“例假”,而是因为昨晚的“作业”时努力过度而留下的酸痛后遗症而已。 再怎么说这对艾芙尼尔来说也是一直都难以习惯的事情,突然被四野见奈美提起,艾芙尼尔只觉得非常难为情。 她很想把四野见奈美的嘴巴塞住。 可是面对爱四野见奈美对自己的关心,她又无法无视这样的好意。 “我没事……” 艾芙尼尔摆摆手,目光一转,幽怨地剜了身旁的雪奈一眼。 雪奈狡黠地翘着眼角,捂着嘴轻笑,躲开了艾芙尼尔意有所指的责问目光。 “只是昨晚没睡好,有点累罢了……” 这并非是说谎,的确只是因为劳累,虽然会感觉到一丝不适,但并非是会影响活动的问题。 四野见奈美显然不会知道这对关系亲密的姐妹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奇怪地偏偏脑袋。 …… ———————————— 163、她是我的妹妹 “真的没事吗?” “嗯。” 被追问着,艾芙尼尔又回想起昨晚被雪奈压在身下的记忆,脸颊像是被蒸过一般,很快变得滚烫。 “可是我看你……” “放心好了,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不会勉强自己的。” 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讨论下去一定会没完没了,艾芙尼尔还不想在雪奈面前丢失身为姐姐的尊严之后又在下属的面前再丢一遍。她立刻打断四野见奈美,主动问道: “比起这个,司令在吗?” “啊?司令没在这里……” 四野见奈美回答。 “她现在在内务科那边,大概很快就会回来。艾芙尼尔找她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可以代为转达。” “不用,我就在这里等等吧。” …… 会客室。 “你看起来有些累,没事吧?” ——结果,真崎雏妃见面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个。 面对真崎雏妃担忧又关切的目光,艾芙尼尔深切又无奈地叹了口气。雪奈跟在艾芙尼尔的身边,拉着艾芙尼尔的手,憋着笑。 “我没事……” “要是身体不舒服的话……” “好了,不说这个。” 眼看这个话题又有被扯下去的趋势,艾芙尼尔反应迅速地打断了真崎雏妃的话。 “我来找你是因为前天的事情,顺便……还有雪奈的身份登记也要拜托你。” 艾芙尼尔看了雪奈一眼,二人相扣的手指紧紧地相合着。 “哦?决定了?” “是啊……我也觉得是时候迈出这一步了。” 真崎雏妃露出些许诧异,看着艾芙尼尔被纱布所遮住的右眼,她欲言又止,轻叹口气,将视线落在雪奈身上。 从刚才开始,雪奈就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她,而她也稍稍多多关注了这个友人一直视若珍宝的妹妹一点,她有些诧异的发现,和前几日在临时指挥部见到时比起来,雪奈给人的感觉有些不一样了。 要说到底是哪里发生了些微的变化,真崎雏妃也说不上来,但这种感觉却是货真价实的。 真崎雏妃自诩看人很准。 如果说前几日在临时指挥部见到这个哭成泪人的小女孩时,她带给真崎雏妃的感觉还只是一个“看起来非常漂亮”的工艺品的话,现在的雪奈则是带给真崎雏妃一种“已经具备了‘剑刃’雏形”的恍惚感。 真崎雏妃深深地看了雪奈一眼。 “真亏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之前的旧事就不要再提了,总而言之,雪奈的身份登记就拜托你了。” “既然你这样说的话……嗯,那么需要作为你的直系下属来登记吗?” “暂时这样吧,雪奈的事情就由我来负责。” “没问题。” 干脆地一口应下,真崎雏妃目光移向雪奈。 她展颜微笑,说道:“小雪奈,虽然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但我还是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真崎雏妃,如你所见,是这里的司令官。” “那个……虽然之前已经见过面了,但我还没有正式介绍过我自己……我是汐见雪奈,是直子的妹妹,今后请多多关照!” 雪奈也自我介绍道,并再一次仔细地瞧着眼前比自己还要矮上一点的“少女”。 真崎雏妃的外表看起来明明就只是一个中学生,但她却是实实在在的秩序者组织的司令与总指挥,虽然已经在前几日的时候和真崎雏妃见过面了,但那时雪奈还沉浸在艾芙尼尔重伤的悲痛中,根本没有去怎么关注过其他人。 这一次终于面对面地见到这个传说中的司令官,雪奈对真崎雏妃的外表感到不可思议。 不过正是因为此,雪奈没有从她身上感到多少上位者特有的压迫力,就像是和同龄人相处一样的感觉令雪奈没有第一次见到不死原绫华时那样的紧张。 “直子?” 真崎雏妃狐疑地偏偏头,好奇地看向艾芙尼尔。 “是你?” “是我。” 艾芙尼尔抿了抿嘴,目光移向一边。 “我现在的名字是柳濑直子,今后也可以这样称呼我。” “还挺……适合你的?” 真崎雏妃恍然。 直人,直子。 的确是有些有趣的替代。 没有再纠结艾芙尼尔的称呼,真崎雏妃露出温和的笑,看向雪奈。 “小雪奈,或者说,‘Fifina’……今后能和你以及你的姐姐一起共事是我的荣幸,不过,虽然我和你姐姐表面上是上下级的关系,但事实上你的姐姐对我而言更是重要的友人,所以你也可以和你姐姐一样,在我面前不必拘谨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或者,你也可以以‘姐姐’称呼我。” “喂,她可是我的妹妹。” 艾芙尼尔突然不满地插话道,瘪了瘪嘴,对“我的”两个字咬得很重。 真崎雏妃轻佻地瞥了艾芙尼尔一眼,反驳道:“友人的妹妹,就不能是‘妹妹’了吗?” “这不一样!” “有什么区别嘛。” …… ———————————— “出院之后,身体恢复得还好吗?” “没什么大碍,下地活动也不成问题,医生也说再过几天我的身体就能痊愈了。” “是嘛……” 真崎雏妃瞥了艾芙尼尔一眼,目光落在艾芙尼尔被纱布掩盖的右眼上,抿了抿嘴,轻叹口气。 “要尽快好起来啊……” “安心吧。” 真崎雏妃带着艾芙尼尔和雪奈前往她的办公室。 一路上,真崎雏妃将代理人的相关工作和事项简单地向雪奈说明,并向艾芙尼尔透露了最近几天的工作进展。 “关于天使和使徒的事项我们的研究人员还在彻夜不眠地赶工试验……这件事情由西琦友纪在负责,对了,她一直很担心你的情况来着。” “她还好吗?听说她已经出院了,但我刚才去下面没有看到她。” “这几天她都待在研究所那边,她的伤势倒是勉强恢复了一些,比之前好多了,不用太过于担心。只不过这几天工作太疲劳,我下令让她休息了一天。” “这样啊……” 艾芙尼尔点点头。 “本来还想去见见她的。” “说起来,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来着。” “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花奏琴音——是叫这个名字吧?” 真崎雏妃说着,看起来面色有些微妙,复而又笑了笑。 “总之就是上一次救了西琦友纪一命的小女孩,现在留在她身边作了助手。” …… ———————————— 164、情报交换 “花奏琴音……?” 这回轮到艾芙尼尔露出一副怪异的表情来,雪奈也有些惊讶。 “花奏同学?” 上一次她和花奏琴音见面还是在学校,雪奈只知道花奏琴音那几天因为家里的事情而显得有些闷闷不乐,但她并没有听花奏琴音说起过她成为了西琦友纪小姐的助手。 “不……等等。” 艾芙尼尔显然也和雪奈一样感到奇怪,她只觉得这个消息忽然间让她有些转不过弯来。 “花奏琴音还只是一个高中生啊……一直都不肯增添助手的友纪,为什么突然看中了她?” 倒也不是对花奏琴音有偏见。 花奏琴音是一个很有行动力又勇敢的女生,学习上也很努力,毫无疑问以后是一个优秀的人。 但有很多事情是不可能单单“想要去做”就能做到的,西琦友纪负责的项目多半都是目前为止全人类都没能给出具体解明方式的秩序之力和侵蚀之力相关研究课题,这已经远远超出一个普通高中生所能涉及的范畴了。 “西琦友纪会做出这种事情很奇怪吗?而且认真来说,并不是西琦友纪看中了花奏琴音,而是花奏琴音选择了西琦友纪。” 真崎雏妃面露促狭。 “再说了,小雪奈不也是高中生?” “这不一样,雪奈是适格者,花奏琴音只是普通人啊……说到底,友纪的那些研究可不是一个高中生就有能力去踏足的领域。” “不,你误会了。” 真崎雏妃没有否认艾芙尼尔的说法,而是解释道: “西琦并没有让小琴音去接手她的那些实验哟,只是让小琴音暂时进入了她负责的医疗部门里,以‘医师助手’的身份暂留下来了。” “原来是这样……?” 如果说是医疗部那边的事情,艾芙尼尔就能理解了。 西琦友纪负责作为科研人员的同时,也是医疗部的负责人,是对代理人直接接触的责任医师。 “说到底,小琴音目前为止还只是助手而已,做的事情也非常简单,不会涉及机密,也不存在什么危险性。”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认为有更好的人选才对……” “的确是这样没错……但西琦她难得会这么看中一个人,虽然我也很疑惑为什么,但既然她做出了选择,不妨让她试试吧?” 真崎雏妃说道。 “而且,小琴音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别看她平时那样,审查的档案上的她可是另一幅模样哦……嘛,总之这也是她自告奋勇迈出的一步,一切都是从无到有开始的不是吗?” “……” 艾芙尼尔瞥了真崎雏妃一眼,轻叹口气。 “我说啊,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随性……就算是后方人员,也不是儿戏,她们两个真的有认真想明白吗?” 比起担心“对工作要求严苛的西琦友纪能不能和花奏琴音好好相处”和“花奏琴音能否胜任个性十足的西琦友纪的助手”,艾芙尼尔更担心的是她们未来的事情。 医生和护士偶尔也会因为需要支援作战而前往灾害发生地区,危险性显而易见。 楓鈴诗音、卯月纱织、椎名凛、小栗绚、纪里真昼…… 被送往战场的女孩已经够多了。 还有自己的妹妹。 艾芙尼尔不想要看到花奏琴音和雪奈这个年纪的女孩再因为侵蚀灾害而收到伤害,可每当这个时候,艾芙尼尔除了感觉到彻骨的无力之外便只能更加专注地训练自己,只有她足够强大,才能最大限度地削减其他人所面临的危险。 “或许西琦友纪有自己的考虑吧。” “算了,你都说到这个份上,我就不多嘴了……而且我也相信西琦不是什么莽撞的人,她大概有她的想法吧……” “你能这么想就好。” 真崎雏妃看着艾芙尼尔笑了笑,没有再多做解释。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其实‘使徒’这一次派出小队里的副队长‘卡莉娜’的所在我们已经确定了,现在她正处在我们的秘密观察之下。” “既然已经确定了,为什么不直接拿下?” “当然有我们的理由。” 面对艾芙尼尔的疑问,真崎雏妃咯咯地一笑,她压低声音,轻轻推开办公室的门。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事情,我们进去聊。” …… “随便坐吧。” 真崎雏妃让艾芙尼尔和雪奈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是将大衣挂在一旁的衣帽架上,来到办公桌前取了一些资料,又端了两杯水给艾芙尼尔和雪奈。 “这里没什么喝的,希望不要介意。” “谢、谢谢……” 雪奈惶恐地接过水杯,抬起眼帘瞧了真崎雏妃一眼。 这个司令官比想象中要好亲近多了,但即便如此,她也还是秩序者组织的一把手,从今天开始也是她的直系上司。 真崎雏妃是秩序者组织的总司令官、总指挥官,同时也是实际权力凌驾于西京市两大组织与驻防军队之上的真正意义上的“全权负责人”。 按照军职划分,不死原绫华也要低她一级。 对于艾芙尼尔来说,真崎雏妃总是令她看不透,但也是艾芙尼尔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能来到她办公室的人很少,这也是出于对于机密性的考虑,但艾芙尼尔却从来都是例外——就像艾芙尼尔自始至终都选择了相信真崎雏妃一样,真崎雏妃也从来都不会回避艾芙尼尔,就这一点来说她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要好的朋友而非上司与下属。 “这个给你。” 真崎雏妃把手中的资料递给艾芙尼尔。 “这是什么?” “关于现阶段的调查报告。” 真崎雏妃双手交叉在胸前,背靠着沙发坐下。 “我长话短说吧,其实我前天找你是有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当面告诉你,并征求你的意见。第一个,就是对于使徒小队的副官,卡莉娜的情报。” “你不抓她,是为了把她当鱼饵吗?” 艾芙尼尔直接问道。 “没错。” 真崎雏妃点点头。 “这一次包括使徒小队在内,一共抓获了十七个人。这些人都是潜伏在我们组织内部的卧底,但我们没有从这些人的口中撬出什么来——真正掌握着决定性情报的人只有三个,除了他们的队长之外,还有使徒樱井幸、副官卡莉娜,但是……樱井幸不论我们怎么逼问她都滴水不漏,而队长则是自杀了。” …… ———————————— 165、新的计划 “自杀?” “是的,你可以理解为他无法承受住那些酷刑,当着我和不死原的面自杀了……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些别的原因,我们的人正在查,但结果就是我们现在没有办法再从他口中撬出什么,对他的调查再一次被切断了。” “其他原因?” “他身后‘那些人’的小手段而已,如果我是他在落入敌人手中之后大概也会选择自我了断吧……我想你不会想要深入这种话题的。” “‘身后的那些人’吗……” 艾芙尼尔轻声呢喃着,微微蹙眉。 虽然艾芙尼尔一直对使徒那边的人都没有任何好感,但即便是她也不得不承认,那些人的确是有些难缠的家伙,从一开始遇到的使徒樱井幸到后来的这些使徒小队的士兵,都是这样。 但无论如何艾芙尼尔都不会承认他们为“战士”。 手握武器的人一旦将枪口对准了手无寸铁的平民,那么这些人就彻底不配被称作“战士”了。 “那家伙远比想象中更有血性,但这样增大了我们的难度。所以我没有立刻下达对卡莉娜的抓捕命令,而是一边命人秘密地监视她,一边派人‘搜寻’,她现在还一无所知地在这个城市里东躲西藏,以为自己还在和我们躲猫猫呢……” 真崎雏妃观察着艾芙尼尔的表情,又看向雪奈,继续说道。 “我在等待她露出马脚与使徒那边的人联络的时机。而且,这些使徒的人都非常嘴硬,比起严刑逼供和拷问从他们嘴中一点点挤出不知真假的情报,我更倾向于通过‘监视’和‘诱导’来获取更进一步的线索。” “嗯……这的确是目前为止比较可行的办法……不过说起来,这种事情也告诉我和雪奈真的没有关系吗?再怎么说这也是高级机密吧。” “我只是在报告我的工作进度而已。” “请不要说这样的话。” 艾芙尼尔面露无奈。 “你是司令官,我只是你的属下,这一点层级关系必须分明,不能随意僭越,你这样说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有什么关系?反正过不了多久我就要离职了,如果我走了又没有人来接任的话,指挥权理所当然会落在军职最高的你肩上吧?” “司令的位置才不会那么容易空缺……我说啊,雏妃,你该不会在谋划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我只是开个玩笑。” 真崎雏妃抿着嘴笑了笑,她没有在意艾芙尼尔审视的目光,继续说道: “那么……还有第二件事情,这件事情需要你来做出决定。” “怎么是我?” “因为目标人选中,就只有你一个人还没有给出答复了。” “你可别把乱七八糟的事情全推给我。” “哎呀~不会的啦,总之你先听我说完嘛。” 真崎雏妃咯咯笑着,丝毫没有因为艾芙尼尔怀疑的目光而不高兴,反而大有一副“你不听我也要说”的厚脸皮小孩模样,这让一旁的雪奈再次感到一丝微妙。 简单来说,雪奈和真崎雏妃见面认识的时间还很短,但此刻在雪奈的心底,真崎雏妃身为司令的威严根本就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或者说,此时的真崎雏妃与上一次在灾害中见到她时比起来,判若两人。 “哦对了,”正当雪奈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真崎雏妃向她投来目光,补充道:“雪奈你从今天开始也是正式代理人了,而且是艾芙尼尔的妹妹,所以这件事情你也可以作为考虑。” “哎?我也要吗?”雪奈诧异地压低声音,“可我还什么都不太懂……我担心我胜任不了您的期待……” “这与作为代理人的经验没有什么关系哦,而且我相信你会很快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代理人的,听听也无妨不是吗?” “好了,有什么事情就先说吧。” 艾芙尼尔轻叹了口气。 “雪奈还是新任代理人,她的事情我会替她决定的……” “嗯,那我不废话,就挑关键来讲好了。” 真崎雏妃顿了顿,似乎在犹豫,又似乎在下定决心。 深吸口气,她收敛了表情,她认真地看着艾芙尼尔,缓缓开口。 “艾芙尼尔,我想你也知道,此前的三次大型灾害之所以会让‘使徒’有机可趁,原因与我们内部的疏漏有着不容忽视的关系吧?为了应对这种情况,避免此类事情再一次发生,我成立了一个独立于秩序者与特灾科还有军队而存在的独立行动部门——一个不会受到任何直接制约、同时兼备情报和战斗的综合职能机关,由秩序者组织、特灾科、城市驻防队同时派遣人员担任,并向其给予最高程序优先的先行行动与独立决策权。”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不会掣肘于现存这种传统运行体制之下的独立执行机构。 艾芙尼尔微微蹙眉,思考着真崎雏妃这番话里面的另一层含义。 “你……这是要剥离一部分秩序者组织和特灾科的职权出去吗?” “可以这么说。若非如此就无法达到我们的目的不是吗?” 真崎雏妃没有否认,而是凝视着艾芙尼尔的目光,继续说道。 “同样,出于某些方面的考虑,这件事情尚且还是没有公开的高级机密,知道这件事情的不到十人,全都是我和不死原非常信得过的人员。” “我可以认为,我也是你信得过的人吗?” “这是显而易见的吧?” “这样有一定的风险性,将司令的权力削弱在现在这种体制下并不是好事。” “是这样没错,但优势也是显而易见的,你也看到了,秩序者组织现在千疮百孔,十几个卧底藏在我们身边——艾芙尼尔,你也一定想过为什么组织内会有那么多使徒的人吧?那些人的资料和身份都没有找到疑点,那么换言之,疑点就应该诞生在审核和档案管理部门,或者说……人联。” 人类联合。 艾芙尼尔已经不止第一次从真崎雏妃的口中说起这个词了。 上一次在病房里,真崎雏妃把使徒的“圣遗物”,也就是使徒所使用的信标交给她时,真崎雏妃同样提起过关于人联的事情。 …… ———————————— 166、第三组 人类联合,是统合了从“那个世代”遗留下来所剩无几的几个国家势力之间的唯一纽带与人类新生世纪的希望的代表,是唯一且绝对拥有着全人类统治权力的文化、军事与政治核心。 书上对人联的描述大致都差不多,对于一般人来说,人类联合的存在无法僭越,也遥不可及。 但艾芙尼尔并不会将人类联合想象得那么美好,至少,艾芙尼尔不会产生那种天真的想法。对于艾芙尼尔来说,人联只是一个遥远的存在,不会对“城市”做出干涉、同样也不会毫无理由地提供庇护。 “这和人联有什么关系?” 艾芙尼尔问道。 “你觉得他们突然把我调离西京市是为什么?” 真崎雏妃忽然笑了笑,语气变得飘忽。 但她没有进行解释,而是继续说道: “这么说起来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关于那个接替我位置的新任司令官——她带着那一支所谓的‘增援部队’在接到‘天使’出现的消息之后已经决定提早动身,预计在最近两天就会抵达这里——这是我两天前才收到的最新消息,也正是我想告诉你的第三件事。” “提前了一周时间?” 真崎雏妃呵呵一笑。 “是啊,真是迫不及待不是吗?……这意味着我很快就必须得从司令的位置上卸任离开,新的司令官来了之后,你可要和她好好相处。” “她到达之后,你就要走了?” “嗯。” “不回去不行吗?” “当然不行。职位被剥离,军衔还在,随意在其他城市逗留的话肯定会惹上麻烦的吧?” 真崎雏妃抬起眼睫。 “……宴席总是要散的。” 艾芙尼尔抿抿唇,微微对真崎雏妃突然要提早离开的事实感到错愕和微妙失落的同时,也因为真崎雏妃的话语中的另一层意思而陷入思考。 真崎雏妃和青兰,这两个人是艾芙尼尔自上任代理人以来相处时间最久的两人,在某种意义上,青兰是艾芙尼尔的前辈,真崎雏妃则是艾芙尼尔的“同期”,她们三人都是从那个时候一直互相帮扶着行走至今的友人。 其他人都死了。 而现在,青兰成为了天使,状态不明,与她一同失踪的飞燕的现状存疑,真崎雏妃也要离开西京市,留下来的人就只有艾芙尼尔了。 “那,新任的司令和代理人,她们是为了青兰而来?” “我当然没法一口咬定,但事到如今事实也显而易见了。” “青兰吗……” 艾芙尼尔垂下目光,眼前再次浮现昔日友人的身影。 “如果是因为天使而来到这里……” 如果那些人的确是为了“天使青兰”而来,那么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对付青兰吧? 艾芙尼尔对青兰不是没有私心。 青兰的现状还没有明朗,那时青兰带给艾芙尼尔的感觉非常诡异,很难想象那是出于青兰本身的意愿做出的行动,反而像是失去了青兰原本的灵魂的提线木偶一般。 艾芙尼尔总是不禁会去想:青兰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因为什么原因受制于使徒,是被挟持了吗?还是被强行服用了什么精神药物吗?还可以救回来吗? 可想要和青兰进行对话的难度可想而知,艾芙尼尔不是没有试过,结果以失败告终。 总而言之,以西京市目前的情况而言,想要再次拿到一个和青兰单独面对面机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理性上来说,放弃“将青兰救回”这种天真的想法才是当前“正确”的事情。 艾芙尼尔攥紧手心。 “抛开青兰的问题不谈,他们的到来对现在我们所面对的情况来说并不是坏事。” 这是中肯的评价,对于这座城市的人民来说,谁来接手秩序者组织、接手之后会做什么,这都是不被人所关心的事情,也不会去考虑原代理人青兰的事情。 这座城市的人民需要的是安稳的生活。 真崎雏妃一直有意无意地提起“人类联合”那边的事情,艾芙尼尔并非是完全不在意。 但不论人联那边发生了什么,人联内部的势力如何在这个时代愚蠢地勾心斗角,都与艾芙尼尔无关,也与这里的人们无关。 “的确,你说的没错。” 真崎雏妃撇了撇嘴,也不否认。 “在你受伤之后,我们处理侵蚀灾害的效率一口气变低了很多,如果有她们的支援我们对现况的把握肯定会更稳固,就短期来看这的确是非常令人安心的支援。但是……” 她话锋一转。 “人类联合的深层存在着暗涌,艾芙尼尔,我想我这样说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想法——如果比起这座城市的未来,人类联合看重的是现在能给人类带去的利益,那么在人联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我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这一次使徒带来的危机让我无法将所有的信任交付给联合,这也是我成立这个部门的初衷。” 真崎雏妃认真地望着艾芙尼尔,递给艾芙尼尔一份文件。 “‘第三组’——全称‘第三类反应特别行动组’,在独立于秩序者与特灾科的同时,在原则上隶属于二者的共同管辖,但第三组所属人员非特殊情况不接受二者的直接调令与任免,组长的军职只会比我低一级,比不死原要高。” 艾芙尼尔一边查看着文件上叙述的详细资料,真崎雏妃一边在一旁做着简单解释。 但越看,艾芙尼尔的脸色就越是奇怪。 四野见奈美、西琦友纪、不死原绫华,还有组长真崎雏妃……人数的确不多,但全都是艾芙尼尔所熟悉的人,她甚至还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在“代组长”那一栏下面,自己的名字赫然在目。 “我说啊,这个人选是认真的吗?” “当然,第三组的人员设置不会有多大规模,毕竟是秘密机关,所以这上面的人选都是由我和不死原讨论之后共同敲定的,是绝对能抱以信任的人,当然,这一份名单也是机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这个‘代组长’是怎么回事?” “‘代组长’啊……” 真崎雏妃一副恍然的模样。 “因为我很快就要离开西京市了,需要一个人代理身为组长的我,处理一部分事务,所以就需要一个代组长喽。” “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认为这件事情只有你才能胜任,而且……你军衔最高。” “你都要离开西京市了为什么还要组建这么个东西?” “秘密哦。” 真崎雏妃狡黠地笑了笑。 …… ———————————— 167、代组长 “你秘密真多。” “有魅力的女人不都这样?” 面对真崎雏妃别有所指的浅笑,艾芙尼尔扯了扯嘴角,她叹了口气,扔下文件夹。 “我的那些旧事就不要再提了……” 艾芙尼尔隐瞒的事情的确不少,虽然已经逐渐被揭开了一部分,但也还留下了不少的可疑的地方不曾对人提及。 即便对方是真崎雏妃,艾芙尼尔也不喜欢多说关于自己的事情。 她绕开话题。 “总之,我是‘第三组’的代组长,那么我需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 真崎雏妃抱着手臂斜斜靠在沙发上,她给出的回答令艾芙尼尔感到意外。 “什么都不用?” “嗯,你只需要享受这一个职务带给你的权力就行了,不论是资金还是人力还是权限,都可以随你喜欢地使用,我相信你会喜欢这种感觉的。” “这真的……不是洗钱工具吗?” “喂!” 真崎雏妃白了艾芙尼尔一眼。 “你这个人不要随便扭曲别人的心血啊!再怎么说为了‘第三组’能落地我可是付出了很大心力的啊!” “这种胡来的‘部门’,人联那边到底是怎么批准成立的……” “这也是‘秘密’!” “啊,算了……白问。” 艾芙尼尔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抿了抿唇,将话题转回去。 “所以这就是第二件事?” 真崎雏妃点了点头。 艾芙尼尔轻叹口气,算是默认了。 “行吧。” 真崎雏妃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她对艾芙尼尔现在的反应丝毫不意外。 从一开始,艾芙尼尔就是这样的人,很温柔,也很果断,虽然也有被心事所困扰而忧虑犹豫的时候,但同样也会在下定决心之后展现出极强的行动力。 最重要的是,艾芙尼尔拥有着强大而坚韧的温暖的心,有着能够正视与审视的力量。 因此她才会选择艾芙尼尔作为“第三组”的执行人。 “对了,‘第三组’的存在目前为止还算是高级机密,或许之后来到这里的司令会知道这件事情,也或许不会,你也可以选择公开与否,但总而言之,艾芙尼尔你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就好了,你有这样的权限。” 真崎雏妃又说道。 “不过现在的第三组还有一个需要解决问题——作为一个情报与战斗综合职能独立部门来说,现在才刚刚成立的第三组可调动人手严重不足,四野见奈美负责情报与内务管理,西琦友纪负责医疗与相关研究科室,而代理人的战力编却只有你一个人。” “没有邀请其他代理人吗?” “没有……倒不是信不过她们,而是就现在而言没有办法将她们也一并并入小组里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代理人的存在会涉足到复杂的体系网络里,介入其中会产生很多麻烦,将你编入‘第三组’就已经耗尽我的全力了,所以其他的代理人暂时还没有办法编入进来。啊对了,现在可以将小雪奈编入‘第三组’里面,因为她还是彻彻底底的新人,没有在‘代理人网络’里留下身份记录,所以只是她的话还不成问题。” 艾芙尼尔看向一直坐在自己身旁一言未发的妹妹。 未等艾芙尼尔和雪奈说什么,真崎雏妃就补充道:“顺带一提,如果雪奈编入了你的指挥系统之下,那么在组织交给她出击任务的时候你有绝对的权限将指令驳回且不会因此而招致任何后果,简单来说就是,因为你对组员的指挥优先于其他命令,雪奈只需要听从你的指令就行,所以你可以利用这个方便来作为雪奈的保护伞……除此之外,雪奈的档案资料也会归属到小组内,权限不够高的人根本没有越过你查看的可能。” 艾芙尼尔微微蹙眉。 真崎雏妃给出的建议听起来就好像是为艾芙尼尔量身定做一样,但正因为如此,艾芙尼尔反倒犹豫了。 她从来不相信好事会无端降临。 “直子,我可以加入吗?”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雪奈忽然轻声开口,艾芙尼尔的视线对上了她清澈的双眸。 “我想要和直子在一起,不论是去哪里……所以我也想加入,可以吗?” 艾芙尼尔抿了抿唇,并没有给出自己的想法,而是看向真崎雏妃。 “我能相信你吗?” “能。” 真崎雏妃点点头,目光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用我的性命保证。” “那好,让雪奈也加入吧。” “谢谢你信任我。” “毕竟你也对我给出了足够的信任不是吗?” 第三组内的成员,全都是“值得信任”的人,换句话说,真崎雏妃将艾芙尼尔摆在了这样的位置。 真崎雏妃浅浅一笑,看向雪奈。 “小雪奈,欢迎加入‘第三组’。” “请多关照……” “好了。” 真崎雏妃顿了顿,又继续向艾芙尼尔说道。 “那么等我回到中心省之后,我会着手增加第三组的入编名额,所以在此之前,我希望艾芙尼尔你能收集和提供一些值得你信赖的人选,像是四野见奈美这种可以完全信任的人,或者说是你看中的有能力有价值的人才,都可以让她加入‘第三组’,并置于你的指挥之下。” “我可没有人事管理的经验……” “安啦,不是那么麻烦的事,具体的事务可以交给四野见奈美处理,你只需要推荐人选就够了,比如你的朋友中若是有足以胜任的人的话,只要值得信任你就可以将她向四野见推荐过去,或是说,有其他领域的你看中的人才,也可以向四野见提起,她会负责联络并调查,确认对方是否合适。” “朋友吗……” 艾芙尼尔微微垂下视线。 她没有什么朋友,或者说,她早就主动与名为“柳濑直人”的那个自己彻底切断了。 离开大学之后,她换了住址、换了号码,以新的身份生活着。 如果说还有谁在那之后还与艾芙尼尔有着“联系”的话,那么就只有一个人了——雙叶绘梨衣,那个印象中有些固执甚至于有些难缠的少女,前几天才在医院附近看见过她。 …… ———————————— 168、增员任务 艾芙尼尔与雙叶绘梨衣接触时间其实并不长。 但毫无疑问,学习成绩优异的雙叶绘梨衣是一个能力非常优秀的人,艾芙尼尔所认识的她拥有着舍弃自己的安全保护其他人的觉悟,毫无疑问是一个难得的人选,虽然缺乏关键性的基础技能,但花一个月培训的话很快就能接手一些基础性的工作。 要不要去联络她?——这样的想法只是在艾芙尼尔脑海里划过,就立刻被否决了。 雙叶绘梨衣是一个“普通人”。 而“第三组”毫无疑问称不上“普通”,是与秩序者、特灾科一样同属于“这边的世界”的组织。 人选只能从本就属于“这边的世界”的人里面挑选——正如艾芙尼尔不希望花奏琴音担任西琦友纪的助理一样,艾芙尼尔也不想将雙叶绘梨衣带进“第三组”里来。 艾芙尼尔不想要因为自己独断的选择将本能安定生活无需面对那些危险和灾害的普通人带进“这边的世界”里。 “总而言之,我知道了。” 艾芙尼尔说道,但没有明确给出答复。 “人选方面我会留意的,如果有的话,我会告诉四野见奈美。” 嘴上这么说,但艾芙尼尔实在是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人可以推荐过来。 “嗯……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同样的,我也会让四野见奈美和西琦友纪多多留意,如果还有什么其他的人选的话她们也可以提起推荐,当然,最终是否同意对方加入的决定权在你的手中。” “这算是我的工作的话,我会尽力的。” “你若是想交给四野见奈美全权打理也没关系哦,反正她也是你的经纪人吧?” 真崎雏妃笑了笑,艾芙尼尔不置可否。 她还不至于把这种事情也全部交给四野见奈美打理,老实说,四野见奈美一边担任着艾芙尼尔的作战员,一边还要负责艾芙尼尔作为偶像时的相关事务,都已经快要成了艾芙尼尔的专人秘书官了。 真崎雏妃站起身,将桌面上的文件简单地叠放在一起,放进办公桌抽屉里。 她俯下身,在电脑前的键盘上敲动着手指。 “关于雪奈的入编事务我已经安排四月见奈美去做了,待会儿四野见奈美会将相关的函件和装备送来……在此之前,艾芙尼尔你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至少在现在可以随便询问我。” “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地方……” 想了想,艾芙尼尔问道: “比起这个,雏妃,在我住院期间出现了几次侵蚀灾害?” 因为那次被青兰偷袭受了重伤,之后她已经休息了一周多的时间没有出战过了,在这期间并不是没有发生过灾害,她很在意有没有人因此受伤和遭受损失。 “三次,分别是五天前、三天前和两天前。” 真崎雏妃没有隐瞒,将最近发生的侵蚀灾害时间如数告诉了艾芙尼尔。 “频率比平时要高啊……” 艾芙尼尔垂下视线,落在手中的调查报告上。 一般来说,侵蚀灾害并不是两三天就会有一次的频发灾害。 显然,在“西线”一战之后,灾害出现的频次变高了,这大概并非是偶然。 高发的侵蚀灾害显然会带来非常严重的问题,首当其冲的就是现阶段已经捉襟见肘的代理人战力——在失去了青兰等人的战力之后,楓鈴诗音和椎名凛也处于暂时无法回到职位的状态,而仅剩的人中,艾芙尼尔、白燕重伤,卯月纱织被关押,剩下的代理人只剩下不到十人,这还是将卫星城与边线驻区里的代理人算进去的结果。 总而言之,现在的情况很显然非常不乐观。 “因为西线那边的‘网’被削弱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那天的袭击再来几次,侵蚀灾害只会发生得更多吧。所以新的计划刻不容缓,我们必须尽快将‘天使’和‘使徒’带来的危机接触,最好的办法是主动出击。” 真崎雏妃轻叹口气。 “从中心省下来的‘增援’让我们主动进攻的计划变为可能,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老实说我们现在正是需要新的战斗力增援的时候。” “灾害中有人受伤吗?” “还好,情况一直都在控制中,这也是全靠爱夏的努力。” “爱夏?” “嗯。” 艾芙尼尔抬起目光。 “都是她负责的?” 爱夏的战斗实力比白燕略弱,她的长处是出其不意的进攻,而非正面对抗,所以她才能在与白燕的合击战术中拿到不错的战绩。 但白燕因为受伤未愈还没有回职,爱夏一个人应该很难做到那样漂亮的战斗才对。 真崎雏妃看出了艾芙尼尔的疑惑。 “你还记得使徒的信标吧?” “该不会……她一直在以使徒的状态战斗的吧?” “没错。” 真崎雏妃的回答令艾芙尼尔皱起了眉,心里感到了然的同时,还升起一丝不安。 使徒的信标与代理人所使用的的信标并不一样。 代理人的信标是以特定武器的具象化来提供攻击手段和辅助手段的一种只有代理人才能使用的装备。 而使徒的信标,则是被称作“圣遗物”的某种沟通并控制秩序之力的锁链一般的“调制器”——使徒可以将秩序之力以近乎实质的形式显现,不论是做出“盾牌”、“长剑”之类的装备辅佐战斗,还是直接以能量的形式进行攻击都可以做到,也可以凭借能量的运用而取得短暂飞行的能力。 相比之下,代理人的作战方式比较单一,而且多半缺乏先手制敌的攻击手段,面对攻击方式多变的代理人当然会处于劣势。 这对于侵蚀体来说也是一样。 如果使徒的“圣遗物”可以拿来当做代理人的装备,那么代理人的整体实力一定会有所增长,这是不争的事实。 但艾芙尼尔还是无法彻底放心。 “这不安全……” 艾芙尼尔说道。 “我知道,爱夏也明白,但这是她为了这座城市所作出的努力,我们只能相信她,就像我们一直以来都相信着你一样。” 真崎雏妃缓缓说道。 “对于使徒之力的数据采集方案,正是爱夏亲自提出并执行的。” …… ———————————— 169、使徒与代理人 “爱夏的情况我也一直有在关注,这也是我们当下工作中的重中之重。” 真崎雏妃向艾芙尼尔说道。 “使徒所使用的力量同样是秩序之力,关于这一点艾芙尼尔你应该早就已经知道了吧……” 艾芙尼尔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对真崎雏妃的这个说法并不怀疑。 从一开始使徒所使用的力量形式就已经被解明,而且,使徒的信标一直戴在艾芙尼尔的手上,她时常会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力量在拉扯着自己,这与信标“Ephnel”带给艾芙尼尔的感觉非常相似。 以此为基础,艾芙尼尔并非什么猜测都没有。 “那么,有什么结果吗?” 她问道。 “这也正是我要和你说的。” 真崎雏妃的目光落在艾芙尼尔手中的戒指上,眼底的眸光微动。 “我们发现了一个不怎么有趣的现象——在研究使徒之力的同时,我们还发现使徒之力里面并非完全由秩序之力引导而作用,简单来说,我们在里面发现了‘侵蚀’的影子……我想,长时间与秩序之力接触的你也一定知道那是一种多么神秘又危险的能量,而使用着这种力量的使徒毫无疑问是不能忽视的重要线索。” “侵蚀!?” 艾芙尼尔愕然。 “没错,我不知道使徒身后的那些人到底掌握着怎样的技术,竟然能将侵蚀能量完美地控制起来……不,不如说,正是因为他们能将侵蚀能量进行操控,才诞生了‘天使’吧?” “青兰……” 提起青兰,艾芙尼尔的目光微微黯淡下去。 真崎雏妃看着艾芙尼尔脸色的变化,对此也不愿意多提,她郑重地点点头,继续说道: “理论上来说……使徒的力量非常强大,想象不到的强大。不论是樱井幸还是卯月纱织亦或是爱夏,她们所展现出来的力量都只是使徒之力的一部分而已……艾芙尼尔,你还记得总部被袭击时出现的那三座巨大的‘鲸’型侵蚀体吗?它们的出现并非偶然,它们被你所放逐也是……它们被放逐之后,躯体化作大量的侵蚀能量在‘堺内’蔓延扩散,这是构成使徒力量的一大源泉。” 也就是说,使徒的出现需要“侵蚀能量”与“秩序之力”二者同时存在。 而“鲸”型侵蚀体死亡之后化作大量的侵蚀能量散溢在“网”的内部,成为了使徒的力量之源,成为了使徒出现的契机。 “难怪……” 艾芙尼尔皱紧眉头。 “这样说来,一切就都能串起来了……可是,这岂不是意味着‘使徒’的力量在‘堺外’地区会变得很棘手?‘堺外’的侵蚀能量浓度可比‘堺内’要高几十倍不止……” “我想大概不会。” “为什么?” 真崎雏妃笑了笑,解释道: “你所担心的事情我们一开始也想过,也进行过详细的调查和研究,但结果并非如此……使徒之力的使用同时需要‘秩序之力’和‘侵蚀能量’,二者缺一不可,这也就是说,单单只是侵蚀能量浓度很高的‘堺外’地区并不会成为使徒的‘主场’,当然,纯粹利用侵蚀能量的天使大概是不一样的吧……它甚至无法像使徒一样绕过堺碑而进入‘堺内’地区,我想,这也是使徒不遗余力地想要拿下堺碑的原因。” “使徒和天使吗……” 艾芙尼尔轻声呢喃着。 “真是一步步向着完全的侵蚀化而迈步了啊……使徒背后的‘那些人’就是为此而行动着吗?” “要仅仅只是这样的话就好了……那些家伙,和主张‘利用侵蚀能量’的那一群科学家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是彻彻底底的犯罪分子!” “嗯……同意。” “所以啊……‘堺内’的侵蚀能量水平正随着时间而被‘堺碑’削弱,因此爱夏使徒化之后取得的力量越来越弱。这就是原因,而且,我们的发现还不止于此。” “怎么说?” “简单来讲就是,代理人通过信标为媒介沟通秩序之力,而使徒则通过‘以自身为介导调取能量’从而改变能量形式,这种方式的危险性可想而知,如果西琦友纪的结论没有错误的话,几乎可以肯定地说使徒之力的使用会对使用者的身体造成逐渐积累的不可逆转的创伤,那些暗伤就像是在身体里面积累的毒素一样,一旦超过身体承受的极限,那么即便是代理人也会因此而被反噬而亡。” 真崎雏妃顿了顿。 “我们的研究人员把这种现象称之为‘不可逆置换’,这与代理人在永久断开对秩序之力后会因此而失忆和衰弱的原因类似,是‘能量’本身对代理人身体的一种‘置换’,区别就在于代理人的置换是可逆的,但‘使徒化’却不行。” 简单来说,秩序之力会对身体产生一定的“置换”作用,这也是代理人在卸任之后会因为秩序之力的完全散溢而失去身为代理人时期的记忆的原理一样。 但代理人的“置换”并不彻底,可以逆转,使徒化却因为身体与秩序之力和侵蚀能量直接接触并同调而产生不可逆的“置换”。 也就是说,进行使徒化是需要支付代价的。 如果一直以使徒化的状态进行战斗,生命就会持续地进行倒计时。 真崎雏妃继续说道: “根据数据测试结果,我们推算认为,爱夏最多能承受一百五十个小时的‘使徒化’状态,当然,这个数据是会根据每个人的适配度不同而发生改变的……出于对爱夏身体情况的考虑,我昨天已经向爱夏下达了回收使徒‘信标’的命令,现在她经历过六次‘使徒化’,每一次我们都做了大量的数据采集,也倾尽最好的资源给她进行战斗后的身体检查与康复治疗,目前为止爱夏的身体还没有发现任何严重问题,所以安心吧。” 艾芙尼尔抿抿唇,没有多说什么。 她也明白,爱夏自愿参与对使徒信标的研究,“实战”也是其中的一环。 这是爱夏对这座城市做出的努力,与其去责备她的莽撞,更应该郑重地面对她做出的觉悟。 不能浪费爱夏的心愿。 “好了,话题又扯远了。” 真崎雏妃顿了顿,抬起目光看向沉默的艾芙尼尔。 “比起这个……四野见那边已经把雪奈的身份登记备册,相关的装备和身份函件已经准备好,既然这边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那么去做最后的图像登记吧。” …… ———————————— 170、Fifina 作战指挥部。 “恭喜你,小雪奈,从今天开始你也是代理人的一员了!” “唔……谢谢……” 雪奈眨了眨眼睛,面对真崎雏妃和四野见奈美的祝贺而显得有些拘谨。 毕竟,眼前的人都是直子的友人,而一个是经验丰富的作战员兼特战队队员,一个是秩序者组织的司令官,严格来说现在的雪奈不论是军衔还是资历都远远比不上她们。 雪奈现在的代理人代号是“Fifina”,作为艾芙尼尔的直系后辈和下属进行了登记。 同时也是秘密的独立部门“第三组”的新成员。 这件事情并没有大肆宣扬。 因为雪奈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真崎雏妃并没有将雪奈的身份刻意进行公布和宣传,只是叫四野见奈美拟定了一份“新任代理人”相关公告在官方账号上进行了低限度的通告,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或者说,就算有人注意到也不会对这种事情过多讨论。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Fifina”是谁、是否换了人并不在他们关心的事情范畴里面。 这对艾芙尼尔来说最好不过。 她可不希望雪奈以“绝对适格者”的身份出任代理人的消息引起太多人关注,所以越少人去关心“Fifina”的情况越好。 “以后还需要前辈们多多关照……” 雪奈埋着头,微微抬起眼帘。 她移过视线,对上了艾芙尼尔柔和的目光。 “直子……我是代理人了……” 雪奈小声地开口,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勾着好看的弧度,虽然很拘谨小心,但只要是看到的人都能体会到雪奈此时雀跃的心情。 “祝贺你,雪奈。” 艾芙尼尔伸出手摸了摸雪奈的头。 雪奈注视着艾芙尼尔的左眼,清澈的眸子闪烁着微弱的光亮。艾芙尼尔似乎在笑,又似乎在说着抱歉一样,那样的表情令雪奈难以捉摸。 但艾芙尼尔还是弯起了眼角,轻轻地将雪奈揽入怀里。 “从今天开始,你要以新的身份生活并战斗下去了……前方的道路或许会很难走,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嗯……” 雪奈埋在艾芙尼尔的肩窝里,嗅着艾芙尼尔身上好闻的味道,轻声点头。 “我也一定会努力跟上直子的脚步的……” “当我们是空气吗?” 真崎雏妃站在一旁,面露无奈,四野见奈美由衷地感到高兴,脸上泛起笑意。 “关系好好啊她们……真令人羡慕……” “是啊。” 真崎雏妃垂下眼睫,附和道。 “真羡慕。” …… “那么……确认一下装备吧。” 将雪奈的身份信息全部登记完成,真崎雏妃向四野见奈美招了招手。 “东西在这里。” 四野见奈美从一旁提来一个金属制的提箱。 提箱看起来并不沉,从外观看上去和雪奈在艾芙尼尔的车上见到过的备用提箱很是相似,表面非常平整,只有金属拉丝的层叠的线条,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花纹和标签,看起来就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手提箱而已。 四野见奈美将提箱放在桌上,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台手机,郑重地交到雪奈的手中。 “小雪奈,这是你作为代理人的专用手机,或者说,‘代理人终端’。” 四野见奈美向雪奈解释道。 “你的身份函件和电子证明以及相关的其他证件都在这里,除此之外,专线联络和侵蚀警报都将通过终端进行通知,请一定要妥善保管。” “嗯……我会小心保管的!” 雪奈双手从四野见奈美的手中接过手机。 外形为手机,但实际上却是代理人专用终端机,是代理人非常重要的随身装备之一,这样的装备雪奈早就见过——直子的手中就有一台和这个外形相仿的手机。 能和直子使用同一款式的装备,这样的事情令雪奈感到没由来的欢喜。 四野见奈美顿了顿,又从提箱中拿出一张灰色面的卡片,递给雪奈。 “这是小雪奈你的补助资金专用信用卡,卡片账户已经和你的代理人专用身份证绑定,里面存入了这个月发放的补助资金和预备金,也有一定的透支额度,之后的每个月都会有一笔这样的资金到账,请随意使用。” “唔……” 雪奈将手机紧紧握在手里,又接过了四野见奈美递过来的卡片,心底有些微妙的心绪在颤动。 兼职的事情还没有确定下来。 但在此之前自己却作为代理人而取得了第一笔收入,这是不是意味着,想要和直子去做的事情立刻就可以完成了呢? 代理人的收入是非常可观的,雪奈早就因为艾芙尼尔而有所领会,这一份收入对雪奈来说毫无疑问是一笔巨款,是即便将雪奈想要做的事情全部完成之后还会有剩余的巨款。 雪奈紧紧捏着卡片,抿了抿唇,心底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嗯……除此之外,这里还有其他的装备。” 四野见奈美将提箱推过来,面向雪奈。 “我来说明一下——常用的装备还有代理人作战通讯耳麦、专用手枪及弹药、特别作战专用制服以及配套装备等等,证件类相关物品有身份卡片、持枪证明、特别通行证明、电子密钥等……这些是为小雪奈你的作战任务提供便利条件的装备,请确认一下,并妥善保管,如果在任务执勤过程中意外丢失必须及时报备并重新补充。” “唔……好、好的……” 一口气涉及的装备太多,雪奈本就有些紧张,思绪一时理不过来。 艾芙尼尔站在一边,看着雪奈像是发现了毛线团的小仓鼠一般紧张又好奇的模样,笑了笑,看向四野见奈美,问道:“对了,现在有空闲的训练室吗?” “有啊。” 四野见抬起目光,撇了撇嘴。 “不如说啊……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现在训练室已经很久没什么人去借用了……” “既然这样,我想借用一间。” 桌子下,艾芙尼尔轻轻勾住雪奈的手指。 有所察觉的雪奈抬起眸子,和艾芙尼尔对视了。 艾芙尼尔轻声道:“新的装备,要好好适应的话不亲手去使用是做不到的……雪奈,代理人的道路是一条伴随着危险与困难的没有尽头的长路,所以我也不会对你松懈,我会磨砺你,我会训练你,你准备好了吗?” 雪奈抿着唇,望着艾芙尼尔温柔的目光,坚定地点头。 “嗯!我会努力!为了直子,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 ———————————— 171、不会讨厌 代理人用一号训练场地—— 正如四野见奈美所说,现在的几个临时训练场都没有人在使用。 一个原因是现在代理人的在任活跃人数较一个月前大有下滑,以青兰为首的几人自不用说,在艾芙尼尔的后辈里,楓鈴诗音(菲菲娜)、卯月纱织(莉莉)、椎名凛(芙岚)、纪里真昼(白燕)要么重伤要么被关押,剩下的几人还要驻守四个边线驻区与机场、负责城区巡逻与灾害歼灭任务。 所以训练场就彻底空置了出来。 “现在就要让小雪奈进行训练吗?” “是啊,” 面对四野见奈美的询问,艾芙尼尔回答道。 “早点进入状态也不是坏事,并且,这也是雪奈自己的要求,虽然是第一次的训练,但我没打算降低太多要求,我相信雪奈也一定是这样想的。” “哎?” 四野见奈美停下在平板电脑上划动的手指,抬起头来,面露疑惑。 “竟然是第一次吗?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自行进行过训练了……” 回忆着昨晚收到的来自总务部的报告,四野见奈美看向艾芙尼尔。 “昨晚检测到训练场发现了你们的同调波动,我还以为你们在进行战斗训练来着。” 同调这一行为并非是受到严格管制的事情,很多时候代理人会因为某些突发状况或是自行训练而进入同调中。 总部会对代理人的行为进行记录,并给予关注或情况问询。 只不过对于艾芙尼尔,四野见奈美很少会派人询问,只是进行记录备份,一来是因为艾芙尼尔本身的职权就要比四野见奈美要高,二来是因为真崎雏妃对她的叮嘱。 艾芙尼尔身上有着众多机密,行事也比其他人要自由,这算是艾芙尼尔独有的权限。 “说起来啊,关于……” 四野见奈美对于昨晚发生在神社训练场的同调报告没去想太多,正要继续说什么,却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艾芙尼尔的脸色已经红成了番茄。 而雪奈则站在艾芙尼尔的身边,捂着嘴轻笑。 “艾芙尼尔,你……” 四野见奈美愣愣地看着耳根和脖颈都铺满霞红的艾芙尼尔。 “你……怎么了?没事吧?身体不舒服吗?” “没、没怎么……” “我去给你叫医生!” “不用不用,只是那个……” 艾芙尼尔讪讪地移开目光,轻咳一声,随口胡诌了一句:“只是空调太热了!” “空调……?” 明明很凉爽。 “啊对!就是那个……突然想要运动,所以亢奋起来了!你看,现在正要进行战斗训练不是吗?” “那个……” “反正我没什么事!总、总而言之,训练场的登记就拜托你了!” 前言不搭后语地一通哈哈之后,艾芙尼尔拉着雪奈的手就快步往前走去,钻进了更衣室。 四野见奈美看着艾芙尼尔像是逃跑一般的背影,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 …… “直子,你好可爱。” 更衣室里,雪奈看着脸上红成了番茄的艾芙尼尔,掩着嘴笑。 艾芙尼尔欲言又止地深吸口气,最后只得白了雪奈一眼。 说到底,昨天那么乱来,其实都是艾芙尼尔自己做的,怨也怨不到雪奈头上去。 “好了,快换上这个。” 艾芙尼尔将提箱里的衣服递给雪奈。 “这个是……?” “训练服。” 艾芙尼尔来到一旁坐下,解释道。 “体育课和游泳课需要换衣服,训练当然也是一样,这是模拟代理人的战斗服而设计并制作的训练服,虽然在性能上当然相差很远,但作为节约秩序之力的损耗而配备的替代品来说还算不错,所以……唔……换上吧……” 说道最后,艾芙尼尔忽然支支吾吾起来。 雪奈接过绀蓝色为主色调的训练制服,好奇地眨眨眼。 这件衣服摸上去并非是普通的布料,很有质感,并不算太薄,但重量很轻很轻,托在手中像是一团羽毛一样,在此之上还带来一种温润的光滑丝料的触感,很是舒服。 “哎?原来已经为我准备了这种东西吗?” 但雪奈下意识地轻轻闻了一下,却在衣服上闻到了一抹淡淡香味。 这种香味闻起来很舒适,雪奈从中感觉到些许熟悉。 就好像是…… “咿?这个……” 好像知道雪奈要说什么一样,艾芙尼尔率先开了口:“那个其实是我的训练服啦……” “直子的?” “嗯……” 艾芙尼尔下意识地侧开目光,有些难为情地轻捻着发丝。 毕竟是代理人训练时的专用制服,不可能会去准备一些均码款式,每一件都是根据代理人的身材定制的,雪奈才刚刚登记为代理人,理所当然没有自己所用的训练服。 所以艾芙尼尔把自己的拿了过来。 “我想着我们身高差不太多……所以……你大概也能穿?于是就拿来了……” 虽然尺寸并非是为雪奈专程定制的,但因为训练服本身具有一定的弹性所以穿着没什么问题。 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 艾芙尼尔本来没有想太多,但直到她将衣服交给雪奈时,却没由来地感觉到一种类似于“把自己的内衣给雪奈穿”的既视感。 毕竟是贴着贴身衣物穿的制服,还是紧身款,大腿、腰部、背后、裸足等等……大片的皮肤都会与这件衣服亲密接触——这就相当于是把自己贴身的某物交给雪奈了一样。 艾芙尼尔不禁会担忧,“制服上面的汗味有没有好好洗干净”这种奇怪的小事。 还会去幻想,“雪奈训练完之后这件衣服就拿去收藏吧”这种听起来是变态才会做的事情。 以及担心,“雪奈会不会讨厌这种突然接近的行为”,毕竟就算是有着肉体关系的亲密恋人,彼此之间也会留有一些适当的余地吧?如果雪奈是那种不喜欢和别人所使用过的东西接触的类型该怎么办? “当然……要是觉得不喜欢就算了,我……” “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艾芙尼尔还在胡思乱想,为自己一时没有多加思考的行为而感到懊悔的时候,雪奈已经来到更衣室的门边,将门咔哒一声反锁住。 “要是直子觉得我会对直子穿过的衣服感到难为情的话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在艾芙尼尔微愣的注视中,雪奈轻轻地解开了腰间的系带。 “我绝对不会讨厌直子的味道……” …… ———————————— 172、想要做的事情 艾芙尼尔看着雪奈投来的目光,微微愣神。 雪奈嘴角勾着微笑,一手捏着要更换的制服,来到艾芙尼尔的面前,当着艾芙尼尔的面,将身上的衣着一寸寸褪去,换上手中的训练制服。 光滑的紧身制服有一定弹性,艾芙尼尔和雪奈的身高相差无几,所以对于雪奈来说也的确还算合身。 雪奈将训练制服光滑的表层捋平,那紧贴的弹性面料勾勒着她诱人的曲线,反射着灯光的弧度一直从她的身躯向下陷进了裙摆里。 “好看吗?” 雪奈忽然问道。 “好看……” 艾芙尼尔下意识地回答,但紧接着感觉到一丝不对劲——这样的对话,似乎在前天就经历过一次了。 但那个时候,和现在的情况截然相反。 艾芙尼尔记得那个时候,是自己用嘴衔着内…… “那么……” 雪奈脸色微红,轻轻咬着下唇,撩起裙摆就这样在艾芙尼尔的腿上坐了下来。 制服面料和艾芙尼尔光滑的皮肤接触,那冰凉的触感将艾芙尼尔的思绪拉了回来,紧接着,她的呼吸被雪奈堵住。 许久,艾芙尼尔才喘着气被放开,脸上已经被霞红染满。 “雪奈,不要在外面这样……” 嘴上抗议着,艾芙尼尔却丝毫没有将雪奈推开的动作。 只是侧开了脸颊。 “四野见小姐不是说最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代理人会过来训练了吗?” 雪奈脸颊透红,轻轻喘息着,温热的呼吸在空调的冰凉温度下积成一团团白雾。 “那就是说,没人会过来这里……对吧?” 雪奈抵住艾芙尼尔的双肩的手轻轻用力,艾芙尼尔就被推倒,躺在了长长的休息椅上。 她借势俯下身去。 “也就是说,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 “等等、雪奈,你想做的……唔……” 艾芙尼尔发不出声音了。 …… …… …… “下次要做这种事情得回家了再做……” 艾芙尼尔一边绾着被弄乱的头发,一边小声抱怨着雪奈的胡来。 而雪奈则坐在一旁,手中捏着一团纸巾,一点点地擦拭着自己的腿侧,又蹲下身擦休息用长椅。 “嗯,听直子的。” 真的听了吗? 刚才那样子也不像是“听直子的话”的模样。 艾芙尼尔并不讨厌,但借用了训练场,占据了这样的时间,却做着与之完全不相干的其他事情,这让艾芙尼尔感觉到一丝莫名的愧疚。 就好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 艾芙尼尔在镜子前,侧着目光提起领口,好让脖颈下的草莓印不那么明显。 “说好了哦,下次不可以了。” “直子,我今天的训练项目是什么呀?” 雪奈故意不做回答,转移了话题。 艾芙尼尔白了雪奈一眼,指尖缓缓地从唇瓣上移开,轻叹口气。 她轻声开口: “最首要的,当然是让你学会‘阶梯’……” …… ———————————— “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通过电话通知我,那么……我就暂行告退了……” 四野见奈美将训练场的使用状态登记完毕之后就离开了训练场。 她并不知道艾芙尼尔和雪奈这对姐妹之间发生了什么。 空旷的训练场被艾芙尼尔和雪奈二人包了场。 训练场分为代理人用与其他人员使用的两种规格不同的建筑,因为最近一个月以来发生的各类突**况,代理人用训练场已经很久没有人过来借用了。 代理人人手吃紧,面对越来越频发的侵蚀灾害,所有代理人都进入了紧张的全天候备战状态,理所当然没有前来训练场进行战斗练习的余裕。 事实上,抛开真崎雏妃所说的“可能性”不提,从中心省调拨过来的“支援力量”对现在的西京市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援助,但也正因为这个原因,艾芙尼尔对雪奈的训练也变得严格起来。 雪奈必须尽快取得属于她自己的力量才行。 “按照刚才的感觉,再试一次吧。” 艾芙尼尔站在雪奈身后,教导着雪奈进行基础动作的练习。 雪奈戴着护目镜,紧张地平握着手枪,瞄准着远处的标靶,手中握着一把银灰色的手枪。 比起一般的军用制式手枪来说,这是专为代理人量身定做的强化版武器中的一种,和使徒小队当初所使用的大口径手枪有着某些相似之处。 艾芙尼尔则在雪奈的身后注视着她的训练动作。 “绷紧你的肌肉,雪奈,用你的力量锁住它。” 艾芙尼尔轻声开口。 “……” 雪奈没有回应,她调整着自己肩部的肌肉,试图让手中的手枪更稳一点。 持枪、瞄准、开枪,看起来简简单单的事情,直到自己去做的时候就发现其实并不容易。 光有力量是不够的。 “枪械是我们代理人常用的辅助武器之一,掌握一定程度的枪械使用和维护技能,可以在应对大量‘残渣’的突袭战斗中取得优势,并且不需要耗费秩序之力去对‘残渣’进行清扫。” 艾芙尼尔开口说道。 “残渣”的存在也是侵蚀灾害所带来的一大隐患之一。 原身为存在于这个世界自然界里的动物与人类,在被侵蚀能量所感染之后,发生“异化”,失去理智,成为被恐惧和攻击暴力所填满的侵蚀生命体,去袭击存活着的其他生物,这种由生物体所变化而成的生物体,叫做“残渣”。 对付残渣带来的威胁,一般来说只需要特灾科的人员就足以胜任“清扫”工作。 因为残渣会被热武器所杀死。 虽然比起作为生物时的它们来说,化为残渣之后的它们在生命力、攻击性、身体力量和肉体密度等方面都有着一定程度的增长,但这也只是“一发子弹能解决”和“十发子弹能解决”的区别,还不是非需要代理人出战不可的情况。 代理人最主要的敌人是侵蚀体,残渣是次要敌人。 特灾科负责疏散撤离人群,同时负责一定范围内对残渣的清理工作,对他们来说,残渣是主要敌人。 “当我们与‘残渣’战斗的时候,比起存量有限的秩序之力,更要习惯优先使用我们手中的枪。” 艾芙尼尔解释道。 “这种枪是为我们代理人所特别定制的专用装备,单发弹药所蕴含的杀伤力惊人,如果能准确命中残渣的头部一颗子弹就能让其毙命,这是一种高效的替代手段。” 其实艾芙尼尔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和雪奈说明——枪械训练,除了是对残渣战斗中所经常使用的技能之外,必要的时候,还需要应用到对人战斗中来。 …… ———————————— 【放在文末的话:求读者大大们施舍一点月票和点赞~~~以及,这本书快要上架了,希望在上架之后还能得到大家的支持!另外,上架预约已经开始,可以早些预定哦!~~(上架预计会爆更15章起,预定可以省钱哦!)】 173、训练并非一蹴而就 艾芙尼尔参与过对人战斗。 那是一次特灾科所负责的对于参与过毒品和人口绑架小团体的围剿行动,艾芙尼尔因为对一伙抢劫犯的私下调查而意外参与其中,并与对方发生了战斗。 毕竟是持械火拼,免不了会有人受伤和死去。 特灾科理所当然出现了伤员,而艾芙尼尔则是独自开辟通道,冲破对方的防线,那时候她也第一次对人类使用属于代理人的力量。 她并未后悔。 那些罪犯的手中沾满了他人的鲜血,理应得到惩罚。 但无论处于何种理由,杀人者之间往往只是一纸之隔。 咔哒—— 雪奈将枪套拉动,再一次抬起手臂,瞄准着远处的标靶。 艾芙尼尔站在雪奈的身后,目光落在雪奈的侧脸上。 “雪奈……只要是敌人,无论对方是谁,你都要毫不犹豫地扣下手中的扳机,我们代理人的力量是为了人类的未来而使用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需要无条件地保护所有的人,无论如何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嗯……” “我……也不允许你做出为了其他人而牺牲自己的事情。” 从身后传来的声音轻飘飘的,雪奈微微顿了一瞬,轻轻点头。 “我也一样……我绝对不许直子离我而去,不然我也会失去活下去的意义。” 艾芙尼尔没有回答,而是转身来到雪奈的身侧,将桌上的手枪拿在手中,熟练地检视一番。 “不要说得那么沉重,我好歹是被称作‘首席’的代理人,唯独对于自己的实力,我还是有一点自信的。” “就算是这样,你还不是受伤了?” 雪奈毫不相让地呛了艾芙尼尔一嘴,艾芙尼尔只得讪讪一笑。 与天使的一战,出现了太多意外——对敌人的不了解,正是危险的所在。 “嘛……总而言之,对于我们代理人来说枪械的使用是必不可少的训练项目,不要松懈,之后我们还会进行其他辅助技能的训练,那些可比现在要辛苦多了,雪奈你能坚持下去吗?” “我会努力做到的,一定。” “嗯,我也会加倍严格地训练你的,做好准备吧。” 代理人的训练项目有很多,对于枪械的使用与维护是其中的一项,与高空跳伞、潜泳、攀越、格斗、急救、车辆驾驶技能等等统一划归为代理人的必修辅助技能。 辅助技能是与代理人战斗技能相区分开来的两大训练项目之一。 简单来说就是,这些技能并不一定会在对侵蚀体的战斗中派上用场,但必须要训练到能够初步掌握的程度。 格斗自不用说,那是每一个代理人都需要练习的必备技巧之一。 枪械技能在对残渣作战中是节约体能与秩序之力的常用技能。 潜泳则是作为水上作战而进行训练的项目。 除此之外,代理人偶尔也会使用各种军用装备进行战斗辅助,比如高空跳伞与翼装飞行就是时常会用到的高效切入灾害发生地点的战术必备技能之一,而急救则是能提高生还率的重要必修技能,车辆驾驶常常会在“堺外”调查作战里用到,攀越是代理人战斗技能中会用到的基础技能之一。 而这一些,也仅仅只是代理人训练中的一部分而已。 因为这些种种的原因,艾芙尼尔对雪奈的训练引入了以自己为标准的训练方式,这是将雪奈培养为独当一面的强大代理人的第一步。 想要让雪奈尽快掌握和熟悉自身的力量,大量的训练是必不可少的。 “枪沉吗?” “有一点……不过还好,比想象中要轻一些。” “那就好。” 艾芙尼尔来到雪奈的身侧,双手握着枪。 “这把枪会跟随你很长很长的时间,试着让身体去习惯它……最后你至少要达到我这个程度。” 艾芙尼尔拉动枪套,迅猛抬起,同时扣下扳机。 砰—— 9.4。 “好厉害……” 艾芙尼尔一连串的动作看得雪奈差点呆住。 而艾芙尼尔轻轻放下枪,手指有些轻微的颤抖。 她轻叹口气。 因为身体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这种专为代理人所设计的专用手枪对现在的艾芙尼尔来说还有些负担,刚才那一枪,从手中传递到手臂上的巨大反作用力震得艾芙尼尔肩膀一阵刺痛。 “我们训练的目的并不能止步于‘仅仅会用’这种程度,就像是对于枪械的训练一样,我们要让身体的肌肉形成记忆,这对于你的战斗是非常有帮助的。” 艾芙尼尔看向雪奈。 “所以,即便已经掌握了基本的要领,反复的练习仍旧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我知道了。” “现在,维持住你的站姿,绷紧肌肉,尝试控制呼吸,在扣下扳机的时候眼睛一定要死死盯住你的目标,试着以自己的浅层意识去扣动你的扳机。” 艾芙尼尔来到雪奈的身后,指导着。 “嗯,就是这样,记住这样的感觉……可以开枪了。” 雪奈压抑着胸口的起伏,轻轻抿着唇,指尖缓缓地移动,扣下扳机。 砰—— 一声刺耳的枪响,弹壳落地,头顶的显示屏上出现了数字。 “8.92……吗……” 艾芙尼尔凝目望向标靶上的细小孔洞,抿了抿唇。 “嗯,就初次训练的结果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在满分10分的射击训练项目成绩测试中取得8.92的分数,这意味着30米距离内雪奈可以凭借自己的枪法以不到百分之十五的误差命中目标要害。 这对于初学者来说是一个非常令人惊骇的优秀成绩。 很难想象这只是雪奈一个小时内的训练成果。 该说不愧是“Fifina”吗?就如同楓鈴诗音一样,雪奈在弓箭与枪械方面的学习能力相当可观。 但相比于楓鈴诗音,雪奈在代理人其他方面也同样展现出了非常可怕的天赋——三个小时下来,艾芙尼尔依次对雪奈进行了“阶梯”的唤起与使用训练、弓术训练、手枪的简单维护与射击训练,雪奈都以惊人的速度初步掌握了要领。 不得不说,雪奈的确有着作为优秀代理人的得天独厚的潜质,不仅仅是因为雪奈绝对适格者的身份带给她身体素质上的增益,更是因为雪奈本身就有着极高的悟性与适应性。 …… ———————————— 174、无法达成的愿望 总指挥部。 真崎雏妃靠坐在办公桌前,手指一下又一下地在实木的桌面上叩响。 “司令。” 四野见奈美手中抱着一叠资料。 “这些是关于最近几次侵蚀灾害相关的调查报告。” “嗯,就放在这里吧。” 四野见奈美将整理的数据叠放在桌面上,看向坐在桌后的“少女”,这位童颜上司,单手撑着脸颊,目光却游离在不知道什么地方。 “才第一天就泡在训练场里……她还真是一刻不停啊……” 所谓“她”,自然是指艾芙尼尔。 真崎雏妃的目光盯着电脑屏幕,脑海里却一直想着艾芙尼尔的事情。 再一次看到艾芙尼尔,她的身上似乎多了某种曾经的那个她所不具有的温柔。 简单来说,一直以来艾芙尼尔给人的感觉都是“古板、严格,非常可靠又稳重的大姐姐”形象,但现在却突然多出了一种“邻家的温柔人妻”一般的既视感。 这样的变化是非常微妙的,若非亲近的人大概根本看不出来。 “毕竟是艾芙尼尔……她以前就是这个样子,一点都没变,总是让人放不下心。” 四野见奈美附和道。 “嗯。西琦医生那边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没有,她从昨天直到现在似乎都和花奏琴音在一起。” “是嘛。” 真崎雏妃没再多说什么,她将叠放好的资料抽出一册,翻开,快速地读取着报告内容。 但看了一会儿,却静不下心来。 真崎雏妃很想再多和艾芙尼尔说说话,但这种愿望对于真崎雏妃来说显然不是能轻松地说出口的事情。 目光在调查报告上扫过,好一会儿,她微微蹙眉。 “‘堺碑系统’防护最为薄弱的西线驻区没有发生侵蚀灾害,反倒是东城区灾害频发……” “四野见。” “司令,有何吩咐?” “原使徒小队成员,卡莉娜,她现在就在东城区吧?” “是的,截至今天上午的监视记录,监视目标出现在以灰色团体为首集聚的C11街道,作为新的据点进行活动,监视组的人无法靠近太多,不知道她正在做什么,只能确保目前为止的行踪与出行记录,但奇怪的是,卡莉娜的行动轨迹似乎与最近发生的侵蚀灾害有关。” “真巧啊。每一次发生新的侵蚀灾害,她都会立刻向灾害发生地点前行,比起‘她与灾害有关’,不如说她正‘试图与侵蚀灾害产生关联’……这样的行为过于异常了,我有预感,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侵蚀灾害都在预示着什么重要的线索,在不死原对卡莉娜进行追踪和监视的同时,我们这边也要持续紧密地跟进每一起灾害,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目标。” 真崎雏妃的目光落在手中的调查报告上。 “如果不尽快找到对方身后的线索,那么无论我们怎样进行反制,也不过只是隔靴搔痒而已,新一步的企划还未落定,每隔两三天就会有侵蚀灾害发生,我担心又有什么要来了,必须尽快做好准备才行。” 真崎雏妃叹了口气。 “说起来,特灾科那边对卡莉娜的监视有新的进展吗?” “下午还未与监视小组进行联络。” 四野见奈美手中的工作停顿了一会儿。 监视小组目前由不死原绫华亲自负责,抽调的成员都是特灾科的人,因为任务特殊,机密性高,为了保险总部这边也无法一直与对方保持实时通讯状态,而是采用了定期联络的方式进行情报交换。 “截至今天上午,不死原上校派人送来的情报显示,监视目标卡莉娜在脱离上一个据点之后立刻向着东城区移动,尚没有表明她有任何异动的证据,监视组的人员还在进行追踪。” “啧……” 真崎雏妃暗自咋舌。 “这家伙是老鼠吗?” 真崎雏妃放下调查报告,站起身来,将桌上的军帽拿起,随意地戴在头顶。 四野见奈美见状将衣帽架上的大衣取下,为真崎雏妃披上。 “准备一下,替我联络不死原,但不要向其他人透露我的行踪……嗯……除开艾芙尼尔以外。” “司令要去特灾科吗?” “不,只是有些其他在意的事情……你替我把C11区那些家伙给我排查一遍,从就医病历到人脉往来,包括既往就职记录与案底全都翻出来放我桌上。” 真崎雏妃停顿了一下。 “有什么其他事情发生,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 秩序者组织总部,特别管制区—— 卯月纱织呆呆地靠在冰冷的墙角边,双臂抱着膝盖,无神地仰望着头顶苍白色的灯。 荧绿色的指示灯一闪一闪,化作模糊的光斑。 嘴角的血迹还未干涸,泛着腥锈的味道。 她默默地抬起手臂,手臂上只有微微发黑的淤痕,她作为代理人的最重要的装备,信标,那个银色的手环早已经被收缴管理。 她轻轻咳嗽一声,有些不记得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自那天以来,她就一直被关押在这里,交代了一切自己所知道的情报,吃饭、拷问、睡觉,每天重复着这样的事情,然后等待着处罚的降临。 ——几天之后,她将会被剥夺代理人的身份。 通过遗迹信标系统技术,强制切断与秩序之力共鸣的力量。代理人与秩序之力共鸣的能力也就是作为“适格者”的特性,会被彻底抹除。 这便意味着卯月纱织将会彻底告别代理人这一重身份,连同这近一年时间的记忆一同被抹消,作为一个记忆停留在加入代理人之前的懵懂少女,作为一个普通人,继续在这个曾经为之战斗的城市生活下去。 与名为“莉莉”的自己告别,也与椎名凛彻底成为陌生人。 在那之后的生活,会是怎样呢……不论是作为代理人的愿望也好,还是作为爱慕着凛的自己也好,一切都会在那时被从这具躯体中剥离。 苦苦挣扎之后,等到的仍旧是一个没有结果的结局。 纱织垂下眼睫,将脸颊埋在了臂弯里。 说到底,背叛了朋友、背叛了前辈、背叛了这座城市的人是自己,唯独没有资格祈求什么的人也只有自己才对。 但凛不应该为自己承受这一切。 可是纱织没得选。 思绪从水底慢慢浮起,她昏昏沉沉地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脚步声慢慢走近。 “纱织就在这里。” 稚嫩的女声。 …… ———————————— 上架感言 从这里开始,往后的章节就是上架章节啦,一直以来,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了。 嘛,我会努力让大家破费的(笑),努力保持更新,以及完整地描绘出这一篇故事。 然后呢,不论是建议夸赞也好还是批评也好,如果大家都不吝啬评论和吐槽的话我会很高兴的!一直都会看~ 最后,再次感谢一路陪我走来的,以及未来会来到这里的,读者们。 你们的支持,以及肯定,是我的最大动力。 你们的建议和祝福,是我进步和为之努力的方向。 谢谢! …… 2021/12/10 ———————————— 【爆更计数器就绪!零点准时开始!(bushi)】 175、无法达成的愿望【第1更】 “……我想和她面对面说说话,可以吗?” “可以。” “谢谢司令……” “没事,快去吧,她一直在等你。” “嗯!” 脚步再次靠近,然后停在了门外。 狭窄的窗口被推开。 好熟悉的声音…… 意识被那清润的声线唤醒,卯月纱织微微睁开眼,晦暗的眼眸深处升起一抹微光。 “纱织……” 少女的声音如夏末的微风,在耳边呢喃。 “凛?” 触电一般,卯月纱织倏地抬头,看到的是朝思夜想的少女,和少女噙着眼泪的脸庞。 “纱织……” “凛!” 纱织猛地站起身,脚链拖出嗑哒的刺耳摩擦声,她被拽得一个趔趄,几乎撞到门上。 “凛……我在梦里面吗……是凛……吗?” 她呢喃着,向留出的洞窗伸出手去,却被手铐卡在了这边,触碰不到少女被泪水浸湿的脸庞。 “是我……纱织,我来看你了……” 椎名凛趴在门外,伸手轻轻地拽住卯月纱织冰凉的手指。 二人默默地对视着,欣喜、愧欠、惊讶、难过,种种心绪在卯月纱织的心底发酵,在充斥着心底的欢喜之后,是一涌而上的强烈的悲戚。 卯月纱织垂下视线,用脸颊轻轻地摩挲着椎名凛干净如葱段的手指。 哽咽声从鼻腔里溢出,温热的泪沾湿了凛的衣袖。 “凛……对不起……我做了那样的事情……对不起……” 椎名凛看着隔着厚重的铁门后面的纱织,轻咬着下唇,强忍着想要哭出来的冲动。 “纱织……我能见见你吗?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当面和你说……” …… 卯月纱织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她微微抬起眼帘,看着眼前的二人。 她唯一的执念,也是最亲密的好友,椎名凛。 还有她的前·司令,真崎雏妃。 真崎雏妃靠在门边,身上依旧披着那笔挺的军服大衣,抱着双臂,清澈的眸光正静静地望向她。 “好久不见。” “司令……” 卯月纱织抿抿唇,不知如何面对真崎雏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垂下视线去,轻声道歉:“对不起……” 真崎雏妃并未对卯月纱织的道歉有所回应,像是没听到一般。 她轻轻抬起脚尖,鞋跟在地面叩响。 “你们聊吧,十分钟之后我再过来。” 说完真崎雏妃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门外,卯月纱织目视着真崎雏妃,这个原上司的背影,慢慢地收回视线,看向身前的少女,椎名凛。 椎名凛的怀里抱着一个布偶玩具。 那是卯月纱织在她生日时送给她的礼物,一直以来都被她带在身边。 “纱织……” 手铐清脆的声音咔哒作响,椎名凛捧着卯月纱织的双手,纱织目光微动,轻轻地抬起手,擦掉椎名凛眼角的泪滴。 她微微垂下目光,在椎名凛的脖颈间看到一抹银色的微芒。 那是椎名凛作为代理人的信标,一条银色的项坠,映着苍白的灯光微微闪烁着。 看着这一条项坠,卯月纱织想要说的话忽然被堵在喉咙里。 她微微张嘴,顿了顿,才问道: “凛……你的身体……已经没关系了吗?” 声音都变了调,卯月纱织咬着唇,试图让自己看上去镇静一些。 “医生已经准许我出院了,所以没什么事……” 椎名凛抿着唇,垂下眼睫,眼角的泪花被她用衣袖擦去。 轻轻地抽了抽鼻子,椎名凛继续说道。 “我现在的侵蚀率已经降低到37.9,算是安全范围了……” 椎名凛的侵蚀率一度达到过60以上,那已经是非常危险的红线区域。 一般来说,侵蚀率达到50就有极大可能会被彻底同化,变为残渣,代理人也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普通人没有能够降低侵蚀率的手段,而被秩序之力加护的代理人则不一样,只要不是被高浓度的侵蚀能量所感染而直接导致身体被异化,那么代理人就能够缓慢地利用秩序之力清楚残留在体内的侵蚀能量,降低侵蚀率水平。 艾芙尼尔的眼伤就属于典型例子,体内的秩序之力逐渐将侵蚀能量驱逐,但因为天使那狂暴的侵蚀能量所瞬间异化的眼球却无法挽救回来。 “可是……你还是代理人……就这样过来这种地方,没有问题吗?” “没关系,是司令准许我过来的……” “司令吗……” 卯月纱织眼底黯淡下去。 她已经没有资格再称呼真崎雏妃一声司令了。 “她没有受伤真是太好了……” “嗯……” 二人间的空气安静下来,只是互相紧紧扣着对方的手指,不愿松开。 “凛……” “嗯?” “我听说前辈她住院了……她……还好吗……?” “艾芙尼尔前辈?” “嗯……” “前辈受了重伤,两天前才刚刚从医院离开……” 椎名凛如实回答,注视着卯月纱织难言的神色,顿了顿,又缓缓地开口。 “前辈她……右眼看不到了……” “……” 椎名凛没有说话,依旧垂着头,松开椎名凛的手,指节捏得发白。 “还能……恢复吗?” “西琦小姐说以现阶段的技术没有办法……” “嗯……” “纱织……” 椎名凛柔软的手心轻轻地裹住卯月纱织冰凉的手,她注视着这位友人失色的眼眸。 以前的时候,卯月纱织的脸上从来不会出现这样的神色。 她抬起手,轻轻地拨动卯月纱织的发丝,将凌乱的前发一缕缕地纳入指间。 “我过来这里,其实是想告诉你我已经回任了……” “嗯,我知道……” 椎名凛脖颈间的银色项坠并没有刻意隐藏,卯月纱织看的清清楚楚。 “我会带着你的愿望,努力战斗下去的。” “……” 卯月纱织埋着视线,嘴唇被咬得发白。 “不作为代理人……不行吗?” “纱织,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我们许下的愿望,还记得吗?” “……” 纱织沉默着。 “逃避没有办法解决任何问题,这是前辈教给我的,纱织……你的愿望还未实现,这个城市里充满了你的过去,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把我们为之战斗的一切就那样放下……” 椎名凛俯下身,轻轻搂住卯月纱织的脖颈。 二人发丝交缠,椎名凛轻声开口。 “一直以来都受到你的照顾,谢谢你……你让我看到了什么是坚韧,也教会了我什么是喜欢,和你在一起度过的每一天都是这个世界对我的赠与,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永远都是。” “可是我……会忘了你……” “没关系,我不在意的。” 椎名凛的声音越发哽咽。 “我不在意的……” …… ———————————— 176、深渊表里【第二更】 椎名凛离开的时候,将一枚指环戴在卯月纱织的无名指上。 “这是约定……” 这样说着,凛离开了,冰冷厚重的铁门再一次关上,空气中留着椎名凛身上独特的淡香。 卯月纱织靠坐在墙角,抱着双膝,木然地凝视着手指上的银色钻戒。 “可是……我已经没有资格站在你身边了……” 卯月纱织埋下脸,轻声地抽泣。 一切……大概就这样结束了吧…… “真是好看啊……大概并不便宜吧。” 突如其来的稚嫩声线出现在纱织的耳畔。 “——!?” 神经挑动,长久的训练遗留下的习惯让纱织警觉地绷紧身体,但随之,又缓缓放松下来。 她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 她抬起视线,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真崎雏妃对视。 “司令……您不是离开了吗……” “不欢迎凛之外的人探望你吗?” “不……并不是……只是……” 卯月纱织移开视线。 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这个曾经的上司罢了。 “我以为,您不会愿意再看见我的。” “的确,我不怎么喜欢看见现在这样阴郁又沉闷的你,还是以前那个爱笑的你有趣多了。” “……” 卯月纱织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话吞进了喉咙里,二人间的无言持续了片刻,真崎雏妃率先打破了沉默。 “算了,我也不多废话,我这一次过来,并非是探望,而是有一个提议。” 真崎雏妃说着,拿出一个方形的小盒,在卯月纱织的眼前缓缓打开。 “你还想要继续战斗吗?作为代理人。” “代理人……?” 卯月纱织微微仰起视线,然后睁大了眼睛。 盒子里,分明放着她的信标。 “Lily……” 卯月纱织轻声呢喃着,下意识地伸出手,但锋利的匕首却率先一步抵在了她的颈侧。 她错愕地抬起视线,对上的是一副比刀刃都还要冰冷的目光。 “回答我的问题,‘是’,与,‘否’?” 卯月纱织愣愣地望着居高临下睥睨着自己的真崎雏妃。 真崎雏妃继续说道: “选择‘否’,那么你依旧可以作为一个普通人安然地生活下去,远离这一切是非。选择‘是’,那么你将会面对比之前的战斗还要艰难的训练与敌人,你将会隐藏身份生活在世界的暗面,你的敌人包括但不限于侵蚀灾害、匪徒、使徒、人联,但与之相对的,你还可以继续守护你的凛。” “凛……” 目光微动,卯月纱织只是犹豫了一瞬,便点点头。 “我……想……我还想继续战斗……” 她用力地吞咽着喉咙,真崎雏妃则是轻声一笑,展颜如春风,仿佛刚才的杀意并未存在过一般。 “那么,从今天开始,卯月纱织,你这个人就不复存在了,明白我的意思吗?” 卯月纱织懵懂地点点头。 即便还未彻底明白,但真崎雏妃方才的目光却在告诉她,这是一条没有归途的道路。 但卯月纱织一点也不在意这些。 “那……我……我是不是还可以继续待在凛的身边……” “以后会有机会的,但现在不行。” 真崎雏妃目光淡然。 “若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我……我的记忆不会被消除吧?” “不会。” “那么……这样就好……没关系……这样就足够了……” 只要还能继续保留着自己对凛的回忆就足够了,不会被剥夺这一段记忆就足够了。 对于卯月纱织来说,和凛在一起的时光就是她的一切。 凛是她最重要的人。 本以为会从此与凛成为陌生人,失而复得的巨大欣喜让卯月纱织眼底泛出泪光。 “拿着这个。” 真崎雏妃将盒子放在卯月纱织的手心,收回匕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卯月纱织会突然进入同调袭击她一般。 但卯月纱织非常清楚,以真崎雏妃的能力,她或许根本没有进入同调的机会,而且,真崎雏妃说不定只是在试探她,如果她仍旧心存反叛的想法,那么她根本无法从重兵把守的此处离开。 真崎雏妃从来都是看似跳脱,实则非常慎重的人。 卯月纱织将盒子捧在手里,抬起头来,问:“我需要做什么?” 平白无故地给出好处,这并非是自己这位司令的性格,真崎雏妃非常护短,对自己的手下照顾有佳,但对敌人却从来都不会心慈手软。 所以真崎雏妃必然是有着什么事情需要自己来做。 但事到如今。 “我的确有事情要让你做。” 真崎雏妃在怀里摸索着,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 她顿了顿,看了卯月纱织一眼。 “可是……你又会做到什么地步呢?” “即便是让我送死,我也会去!” 卯月纱织认真地回望着真崎雏妃。 她做了太多的错误的事情,发生的事情,对其他人造成的伤害她无法弥补,但如果能够让自己再为那些人做什么,她会义无反顾地去做。 她早已经下定了决心。 凛真正希望看到的她,本应是这个样子,自己已经失去了站在凛身边的资格,但如果能够守护凛的愿望,那么纱织无论如何都会去做。 “嗯……不错的眼神,不过,为了确保未知风险不会再次发生,你需要佩戴一点其他的‘装置’,它可以做到通过强电压切断你的生命体征,这样也可以吗?” 卯月纱织愣了愣,随即点头。 “这是我应该承受的……” 作为叛逆者,这是应该的惩罚。 “不过你好歹在我手下待过,我没打算让你白白送死。” 真崎雏妃轻声一叹。 “你们代理人的付出,让这座城市拥有了迎来未来的可能,但这一份沉重的压力不应该落在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肩上,这是生活于这个时代的我们亏欠于你们的……但是纱织,无论如何,一旦你手中的力量对准了无辜的平民,你的脚下就不再会有立足之地,坠入深渊,一切都将离你远去。” 卯月纱织沉默着,轻轻抿着嘴唇。 “填上这个吧。” 真崎雏妃将手中的纸笔递给卯月纱织。 卯月纱织看了一眼。 “这是……‘第三组’……?” “嗯,是秘密组织。” 真崎雏妃声音飘忽,笑了笑。 “纱织,欢迎加入,我又成了你的上司了。” …… ———————————— 177、追踪行动【第三更】 与此同时,C11街道—— 这里是被默认为“都市贫民区”的旧街区。 因为经济力的自然集聚,或是某些更深层面的原因,每一个城市都有着类似于这样的“被遗弃”的城区。 即便真崎雏妃一直在致力于对“外围”与“灰色”地区的治理工作,但这种长期遗留下来的顽疾也无法通过她一个人的努力而得到解决,事实上,因为一直以来都遭受着侵蚀灾害的威胁,在有限的资源与人力的掣肘下,城区间很难做到一视同仁。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样的灰色地域。 这里棚户区与垃圾扎堆,除此之外,地下赌场、毒品贩卖、**交易、违章建筑、犯罪集团……深挖的话,整座城市的阴影面都可以在这种地方见到影子。 卡莉娜选择在这种地方躲避,就是因为在这种地方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开遍布的城区监控和潜藏的特灾科的调查组。 “人员排查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没有,无法取得全部的人员信息资料。” “这已经是搜寻的第三处据点了,如果在这里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的话我们说不定要回头再去仔细搜寻一遍。” 不死原绫华一身艳丽的长裙制服,在这间酒吧包厢里还有她的两个下属。 “真累。” 她的目光毫无起伏,盯着暗沉的电脑屏幕,托腮微叹,手中的红酒很久未动了。 “去将调查组的人调过来,告诉他们从C9区开始搜查,和上次一样。” “是。” 在“明面”上的调查组的迫近,对于卡莉娜来说毫无疑问是紧随而至的危机,让这种缓慢迫近的压力一点点施加在卡莉娜的神经上,在有些时候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而不死原绫华和监视组则潜藏在“暗处”,紧紧地盯着她。 要让猎物疲于奔命,不断地消磨猎物的精神和意志,这样能让猎物更快地露出马脚。 不死原绫华利用调查组的紧逼不断地封死了卡莉娜逃窜的路,最终卡莉娜在层层堵截中来到了贫民窟。 这并非是不死原绫华的失误,而是她故意为卡莉娜留出的“逃亡路线”。 正如卡莉娜想要依靠贫民区的掩护而逃离一样,不死原绫华也想要以贫民区作为“饵料”,引诱卡莉娜与可能潜藏在城市的某处的猎物取得联络。 只要卡莉娜有所行动,那么就是不死原绫华“收网”的时刻。 时间缓慢地流逝。 “——报告!目标再次出现,并乘坐计程车向东北方向移动。” 卡莉娜再一次开始行动,不死原绫华目光微凛。 “嗯,继续盯好她,不要松懈了,一旦有什么新的情况,及时向我汇报。” 就在这时,前方监视人员突然传来联络。 “目标与一位少女进行了接触,判断对象疑似为标号H,她们在” “很好。” 不死原绫华将高脚杯凑在嘴边,轻轻地抿着唇。 “盯住她。” 浅浅的红酒一饮而尽,不死原绫华起身,将桌上的提箱打开。 里面是一整套特战装备。 “通知三组、四组、五组,前往汇合!” “是!” …… ———————————— 代理人用一号训练场地—— “做的不错,现在先休息一会儿吧……” “直子……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每天都在做着这些训练吗?” 艾芙尼尔看着额角已经冒出汗末的雪奈,点了点头。 “为了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这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那么我也能,我还能继续,我还想再努力一点。” 雪奈再一次抬起了枪,但被艾芙尼尔轻轻握住。 艾芙尼尔轻轻从身后搂住雪奈的腰,将雪奈手中的枪放在桌面上。 (“要变得更强大,获得足以对抗一切的力量,才能抓住自己的命运……”) 这是一位前辈对艾芙尼尔所说的话。 后来,那位前辈死在了对抗大范围侵蚀灾害的战斗中,以“残渣”那种令人感到讽刺的结局。 (“如果当时我能取得足够的力量,或许前辈就不会这样轻易地牺牲掉了吧?”) 艾芙尼尔时常会这样想。 和雪奈不一样,艾芙尼尔还是初学者的时候,训练所取得的分数很低,因为不适应作为女孩子的身体,那时候的艾芙尼尔作为代理人的表现只能用惨烈来形容,她为了适应这副身体日复一日地训练着自己,但也无法拿到令人满意的结果。 枯燥的训练让艾芙尼尔变得迷茫。 看不到终点的时候,人总会下意识地会去怀疑,产生“这条路真的可以走得通吗”或者是“有没有更快的捷径”这样的想法。 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里,艾芙尼尔陷入了自我虐待式的训练中去。 艾芙尼尔从雪奈的身上看到了那时自己的影子。 (“为了尽快取得足以保护一切的力量,所以拼命训练。”) 这样的决心并非是坏事,但任何事情都必须要掌握好“适度”的范围。 “训练也不能急于一时,对于初次训练的成果来说雪奈已经做得很不错了,枪械的使用虽说也是非常必要的技能,但对作为‘Fifina’的你来说,做到这个程度就足够了。” “真的吗?” 雪奈轻轻地向后靠着,发丝埋在艾芙尼尔的胸前,她埋着视线,手指摊开,手心已经因为长时间的训练而泛红,轻轻一捏就会传来一阵阵灼热麻木的痛觉。 但比起手心传来的疼痛,艾芙尼尔的夸奖更能让雪奈感受到欣喜与雀跃。 她能从自己的训练中看到成果,就好像终于又离直子近了一步,这样的改变让雪奈难以抑制心底的悸动。 “我……有好好努力吧?” “嗯,我看到了,今天的表现不错。” 艾芙尼尔轻轻搂着雪奈,感受着从雪奈的发间传来的淡淡香味与热量,露出浅笑。 “那么作为雪奈努力的奖励,今晚想吃什么呢?” “咿?” 雪奈的鼻尖凑近艾芙尼尔的颈窝,淡淡的发香袭入鼻腔,她轻轻地吸了一口,冲着艾芙尼尔眨了眨眼。 “要我来挑吗?真的可以吗?” “当然。” 面对雪奈清澈的眸子,艾芙尼尔笑了笑,信誓旦旦,雪奈却忽地笑了笑。 …… ———————————— 178、变得更加强大【第四更】 “一直训练的话对体力可是一个很严峻的考验,每天的饮食都要进行规划,下午很快就会过去,趁现在想一想晚上想吃什么也可以哦。” 艾芙尼尔笑了笑,给出了“奖励”的条件。 所谓“奖励”,其实艾芙尼尔也拿不出什么来。 说不定前几日的女仆游戏那种可以作为对雪奈的“奖励”,但那并非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说出口的事情,而且,将自己作为奖励品送给雪奈的话,作为姐姐的尊严很轻易就会被折损掉。 不过,所谓“晚上”、“吃什么”,这样的说法显然很容易被曲解。 艾芙尼尔能想到的那一层,雪奈自然也不会略过。 果然,雪奈狡黠地眨眨眼,抬起手,指腹将唇角压得变了形状。 “那……直子……让我吃掉你可以吗❤~~” “嗯……嗯!?” “或者是这个……” 雪奈仰着头,唇瓣落在艾芙尼尔的嘴角,檀口轻启,香甜的热气挠得艾芙尼尔一阵眩晕,她紧扣着艾芙尼尔的手指,牵引着艾芙尼尔的指尖沿着光滑的脖颈线条往下,在紧身的衣料表面滑过,停在小**方。 艾芙尼尔感受着指间传来的体温,心脏忽地被什么攥紧,加速跳动起来。 “由直子来吃掉我也可以哦❤~~” 雪奈弯弯的眼角几乎挤出一个小桃心。 好耀眼。 晃得艾芙尼尔呆了呆,随即脸色攀上好看的霞红,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你要是觉得这能称为‘奖励’的话……” 艾芙尼尔话锋一转。 “但我们可是说好了的,不能在这里做!” 艾芙尼尔义正严词,雪奈却是狡黠一笑。 “回去就可以随便我来吗?” “反正一直以来不都是任你喜欢吗……” “嘿嘿~” 雪奈憨笑一声,转过身来,轻轻踮起脚尖,凑上去浅浅地吻了一下。 “那么,我就算不去学校也没什么所谓吧?” “随、随便啦。反正学校那边我已经托四野见奈美去处理了,之后你的学籍会进行保留,如果什么时候想回去上课也可以,学校老师们都不会为难你的……” “代理人还真是方便啊。” 瞧着艾芙尼尔有些局促的表情,雪奈咯咯地笑着,轻轻搂住身前人的细腰,靠在艾芙尼尔的肩上,发丝轻轻地在艾芙尼尔的脸颊蹭了蹭。 “不过要是能在这里见到花奏同学的话,其实学校不去也没什么关系了……我果然还是更想要留在直子身边,我想要努力追上直子,和直子一起战斗,只要能在直子的身边,我也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轻轻抚摸着雪奈的发丝,艾芙尼尔望向显示着数值的计分板,抿了抿唇。 雪奈的潜力很大。 说不定以后要比自己厉害很多很多。 这便意味着,想要站在雪奈的身前作为她的护盾,那么自己也必须加倍努力才行。 …… ———————————— “直子,我也能做到像你那样厉害吗?” “当然。” 艾芙尼尔肯定地回答道。 不如说,雪奈的未来一定会站在比自己要高得多的位置。 但这条路充满了艰难。 对于代理人来说,什么时候阵亡并不是奇怪的事情,比起取得强大的力量与侵蚀体战斗,还是作为一个处于保护之下的普通人要安全得多。这也是艾芙尼尔一直以来都非常抗拒将雪奈带入“这边的世界”的原因。 如果说有什么办法能阻止悲剧的重演,唯一可走的路就唯有“让自己更加强大”一途。 正如前辈所说,“要变得更强大,获得足以对抗一切的力量,才能抓住自己的命运”。 在艾芙尼尔成为西京市的首席代理人之前,代理人的阵亡率要高得多,代理人的状况长久地陷在“训练时间不足”、“战斗经验不足”、“阵亡”、“新人经验不足”这样的恶性循环。 就像整个人类社会正在加速崩坏一样,新任的代理人总是仓促地被挑选、仓促地接受力量、仓促地走上战场、仓促地迎来死亡。 而适格者的数量是有限的。 所以在短短十年间,代理人的平均年龄就从二十四岁下降到了十七岁。 代理人的极高阵亡率不是说说而已。 对于一座城市来说,代理人的存在是城市稳定的基础,但西京市曾遭遇过大范围的侵蚀灾害的袭击,代理人的接续出现断层,简介导致恶性死循环的出现。 直到艾芙尼尔作为“首席”活跃起来。 即便是带来巨大灾害的A级侵蚀体都会被艾芙尼尔的长枪轻易刺穿,因为艾芙尼尔的优秀战绩,西京市的代理人得到了充足的喘息时间,阵亡率锐减,取得了充足的时间去锻炼新任的代理人,走向绝望终途的恶性循环才终于被终结。 这是艾芙尼尔在代理人中被称作“首席”的原因,也是前任司令官最终同意艾芙尼尔的提议,二人达成秘密协议的重要理由之一。 在漫长的战斗中,艾芙尼尔所学到的唯一一个真理,那就是“想要守护某物,唯有取得强大的力量”。 所以艾芙尼尔对雪奈的要求比一般来说对于初学者的要求要高很多。 雪奈的情况特殊,所以对于雪奈的训练也要以“顶尖的战士”为基准来做才行,只有雪奈自身取得力量才是对她而言最坚固的保护。 这是艾芙尼尔的想法。 “不过在此之前……” 艾芙尼尔扫清思绪,轻轻开口。 “我可是很严格的。我可不会因为雪奈你是我的妹妹和恋人就对你网开一面哦。” 艾芙尼尔的训练项目与极高的标准的确令其他代理人都望而却步。 按照青兰的话来说就是,艾芙尼尔的训练“只适合她自己”,是艾芙尼尔对自己“量身定制”的。 “我也才不要……” 雪奈不服气地仰起脸,靠在艾芙尼尔的肩上。 她轻轻挽着腰间艾芙尼尔的手臂,呼吸撩动着艾芙尼尔的发丝。 雪奈鼓着脸,嘴角却翘着笑。 “就算直子再对我严厉一点也没有关系,我会努力、再努力一点,尽全力追上直子的脚步,今天只是刚开始,但很快就要迎来结束了,直子你等着我吧,我会站在你身边的……一定。” 艾芙尼尔微微俯下头去,发丝轻柔地流淌而下。 …… ———————————— 179、努力的勇气【第五更】 第二天,秩序者总部代理人用一号训练场—— “呼……” 轻轻地缓了口气,雪奈望着显示屏上的分数,揉了揉发酸的手臂,嘴角微抿。 还不够。 远远不够。 离直子的距离仍旧非常遥远。 虽说嘴上说着“我一定要努力”,可是要怎样才能称之为“努力”呢? 雪奈不知道。 从她正式登记为代理人以来,已经过去了一天的时间,直子对她的训练一直在继续。 昨天是她作为代理人登记的第一天,直子对她的训练一直持续到晚上。 不得不说,直子制定的训练计划真的很累,雪奈回去之后连索要“奖励”的力气都没有,洗完澡趴在直子身上还什么都没做就那样睡着了。 而今天的训练则是从一大清早就开始——雪奈在艾芙尼尔的要求下,从家里徒步小跑到秩序者总部大楼,然后立刻转入对昨日训练内容的温习和进阶训练。 短短两天时间,雪奈就已经将大部分的训练全部进行了一遍。 虽然还无法被称为“老练的代理人”,作为“初学者”来说却已经绰绰有余了。 但雪奈也越发体会到自己和直子之间的距离——直子随手就能做到的事情,她必须耗费十二分的努力去做,还不一定能达成。 即便她已经努力去做,并且“做得很好”了,但仍旧与直子相距千里。 “想要站在直子身边”,这样的愿望对雪奈来说还是非常遥远。 她只能埋头“努力”。 可说到底,所谓“努力”这种事情很难有一个明确的刻度来证明,但唯独“取得的成果”是能够被明确认知和确定的。 只要能取得“成果”,那么就能证明自己努力过了,事实上在学校里雪奈学到的一切也都能这样去解释。 可雪奈无法现在就拿出“成果”来,至少和直子相比是这样的。 今天,训练场仍旧只有她和直子两个人。 直子站在她的身边,手中捏着一块计时秒表。 雪奈则是以放逐姿态张开弓,手臂上以坚固的铁索吊垂着几块沉重的硕大铁块,在这种状态下,她瞄准着远处的标靶。 眉角泛着汗末,嘴唇紧紧地抿紧,指节用力地紧紧扣住,因此而泛起苍白的颜色,显得有些狰狞。 即便手臂快要因此断掉,雪奈还是第一次接受这样高强度的训练,对雪奈来说,这无异于将完全没有经历过适应性训练的人一口气推上了特种兵训练营里。 但只要想要直子就在自己的身边看着自己,雪奈就由心底升起了一股倔强的狠意。 虽然好几次都到了非常勉强的地步,但她还是紧咬着牙关坚持了下来。 “休息一会儿吧。” 艾芙尼尔掐下手中的秒表,向正在进行负重强化练习的雪奈说道。 艾芙尼尔对雪奈所进行的训练项目是以自己的日常训练为标准而制定的,对于任何代理人来说都称不上轻松,更别说初学者的雪奈了,其中涉及的项目除了此前所进行的枪械的拆解维护与射击以及相关的其他战术演练之外,最耗费体力与精神力的无疑是代理人对秩序之力的调取与强化训练。 可以说,每一个合格的代理人都经历过相当程度的训练项目的洗礼,靠着秩序之力给身体能力带来的增幅,她们在很多方面甚至可以和特战队员一较高下。 但这对于初次体验这种训练的雪奈来说显得有些吃力。 所以艾芙尼尔并没有勉强雪奈,适时地加入了中场休息和补充能量与水分的时间。 但雪奈并没有停下来。 “直子……我还可以……再……坚持一会儿……” “休息吧。” 艾芙尼尔的目光很柔和,语气却不容置喙。 “让肌肉习惯于紧绷的感觉是好事,但必须要讲究时间与技巧,对于第一次训练来说能做到‘循序渐进’就好……恰到好处的锤炼对肌肉的记忆强化有很大裨益,但若是过度,一口气超出身体的承受极限的话,最后只会事倍功半,还说不定会因此让身体受到难以逆转的损伤。” 艾芙尼尔解释道。 “嗯唔……” 雪奈紧紧抿着唇含糊地应了一声,将弓箭缓缓地回位,然后连同那沉重的铁块一同稳稳地放下,她才松了口气。 每训练一个小时艾芙尼尔都会让雪奈休息十分钟。 雪奈的身体受到秩序之力的加持而变得异于常人的强韧,但适当的休息还是必不可免的。 “嗯……听直子的。” 雪奈乖巧点头,从同调状态解除,水蓝色的发丝和熠熠生辉的代理人战斗裙装消失不见,转而代之的是黑色的秀发和训练用紧身制服。 “过来这边吧。” 艾芙尼尔拉着雪奈走动着放松,然后带着她来到一旁的休息椅旁,进行肌肉放松与拉伸的动作。 雪奈有些僵硬地将酸痛的双腿下压弯曲,伸直手臂,室内的灯光在她的腿侧勾勒出柔美的曲线。 “挺不错嘛……” 艾芙尼尔抿了抿唇,收回目光,眯着眼笑了笑。 雪奈作为代理人的训练也已经持续了两天,这两天里,雪奈在各个方面的进步都是肉眼可见的,同时也令艾芙尼尔担忧。 老实说,雪奈有些太拼了,这令艾芙尼尔感到欣慰的同时,也有些心疼。 “就这样坚持下去,你一定能取得比我要强得多的力量。” “我和直子还差得远呢……” 和露出欣慰笑容的艾芙尼尔不一样,雪奈垂下视线看着自己的双手,并没有显得多么开心。 雪奈见过直子的训练示范,很轻易就能看到自己和直子之间的差距,那是隔着一道深深的沟壑、遥不可及的距离。 “这是一个过程,慢慢来,不用心急,作为初学者来说,你已经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一个了。” “是这样吗……” 雪奈眨眨眼,抬起视线。 “虽然心里知道,但一想到直子说不定会在我向你追去的某一刻离开,我就没法静下心来……” “不会的,我保证。” 艾芙尼尔轻轻地为雪奈按摩着手臂僵硬的肌肉,柔声道。 “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同上学的时候吗?像这样一般拉着手……” 缓缓地,指腹从雪奈雪白的手腕、发红的手心拂过,将冰凉的温度留在雪奈的指尖,然后慢慢相扣。 “这样我们的步调就会同步了。” 雪奈也微微屈着指节,握住艾芙尼尔稍凉的手掌。 “痛吗?” “并不怎么痛……” 雪奈摇摇头,艾芙尼尔柔柔地一笑。 “比起之前来说,有什么感觉?” “没那么酸麻了……” “嗯,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我听直子的……” “渴了吧?我去给你拿点水过来。” 艾芙尼尔起身,走去一旁,雪奈则是继续着手臂肌肉的放松与拉伸动作,做完五十组,雪奈就在一旁的休息椅上坐了下来。 训练场里很安静,雪奈轻叹一声。 “呼……” 她深吸口气,仰起下巴,轻轻闭上眼。 真的很累。 但没有关系,因为直子在这里,所以她拿到了勇气。 …… ———————————— 180、代号H【第六更】 深夜,西京市东城区,C13街区—— “已经确认与目标接触的少女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神秘黑客,目标代号H,曾出现于体育会场地下避难所,并绕过我们的安全系统对‘门’进行过操控。” “群众已经撤离,组织抓捕行动。” “第三组、第四组、第六组已就位!” “第二组、第五组守住三号和四号路口,第一组、第七组随我行动!” 路灯晦暗不明,在深沉黑夜的掩护下,不死原绫华亲自带队,数名全副武装的身影从在漆黑的幕布下快速前行。 很快,她们将一处夜色笼罩下的废弃地下建筑的出入口全部包围。 “爱夏,芙岚,艾琳西娅小姐,请你们三人在此待命,应机行动。” “收到。” “收到!” “目标只有两人,但对方是‘使徒’的一员,一定要做好应变准备。” 不死原绫华再次看了一眼身后,将护目镜拉下,快速地说道。 “允许使用武器,现在突击!” 铁质的旧门轰然炸毁,与此同时,刺目的光在建筑内爆开,不死原绫华一脚将铁门踢开,率先冲入。 这里并非只有卡莉娜和代号H的少女,作为灰色组织曾留存的据点,此处还有一些其他的人在,在爆破的余波和震爆手榴弹的袭击下,他们连拔出枪反击的余力都没有,立刻被突入的队员制服。 “B-1未发现目标。” “继续前进。” 砰砰砰—— 枪焰闪烁,不死原绫华快速地开枪,撂倒从楼梯间冲出来的人影。 这些灰色组织的成员,哪怕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们进行过犯罪活动,但不死原绫华却一点都没有手软。 “守住电梯井,下放无人机。” “搜寻突入点。” “搜索目标。” “这里的建筑很坚固,不像是作为简单的地下仓储室使用的地方……七组,跟我来!” 这一次的作战行动关系到目标卡莉娜与以卡莉娜而鱼饵钓上来的大鱼——代号H,即首次出现于前坂川事件中,伪装成“幸存者”之一带回西京市,并于体育会场侵蚀事件中再次现身并开启避难点隐藏通道的神秘兜帽少女。 为了确保任务万无一失,特灾科所属的特战队几乎倾巢而出,除此之外,还得到了秩序者组织给与的支援——代理人橘沙羅,代号艾琳西娅(Erincia)、代理人小栗绚,代号爱夏(Ayse)。 以及刚刚回任的代理人椎名凛,代号芙岚(Furan)。 为了这一次行动,秩序者组织也派遣出了现存代理人中最中坚的战斗力。 …… “B-2未发现目标。” “B-3未发现目标。” 只花了十分钟不到,这一处地下设施就已经完全落入不死原绫华的掌控之中。 但却并未发现卡莉娜和代号H的身影。 “接入监控系统,搜索记录。那几个人问出什么来没有?” “他们说目标已经消失了二十分钟。” “最后出现的位置?” “在仓储室。” 不死原绫华提着枪,跟随队员的脚步快速来到一处堆满了各种货物架和废旧木箱的房间。 她抬起手电,四处寻找。 “队长,这里有被撬动的痕迹。” 有队员说道。 不死原绫华来到队员所指的位置,那里是一个被灰尘掩盖的暗道,但上面明显有新出现的划痕。 “啧……来迟一步……去给我把这里的人叫来!让他交代这里会通往哪里!” …… 这是一处狭长的暗道,从地底通往下水道网路。 不死原绫华等人沿着道路快速前进。 地面上,艾琳西娅、芙岚、爱夏三人分别驻守在三个方向,等待下一步指令的下达。 这时,传来不死原绫华的联络。 “目标已经离开此地,预计已经前往四号路口,艾琳西娅、爱夏,请前去增援!芙岚,你留在这里待命,等待对方的下一步行动。” “收到!” “收到。” 银芒划破夜空的寂静,快速向着四号路口的方向快速奔去。 “五组,目标正向你们过去,把她们拦住!等待代理人支援!” “三组、四组,前往支援!” “收到!” …… 黑夜里,灯光只能提供狭窄的光亮,在入夜的街区里大部分区域都是一片漆黑。 但这对代理人来说不会构成阻碍。 从高处往下望,视野非常开阔。 此时,前方传来了枪声。 “这里是五组!发现目标!” “人员受伤!请求支援!” “看到她了!” 街道的尽头,带着兜帽的身影出现在爱夏的视野中,那是一位少女,兜帽遮住了她的半边脸,少女只是抬起手,无数的火花在她的身前炸开,那是特灾科特别行动小队正在对她发起攻击,但看起来根本无法伤她分毫,尽数被她身前黯淡的蓝色光幕拦下。 就连装甲车上的机枪也无法破开她身前的水幕。 这一幕看得爱夏直皱眉。 “那是什么……盾吗?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那湛蓝色的光幕像是白昼的天幕,透明的,像是涂层玻璃,毫无疑问,这是确实具有某种实体的物质,子弹根本无法击穿那湛蓝色的盾。 而少女只是单手维持着水幕一般的盾,一步步地缓缓前行,然后抬起另一只手,挥手间,一位特战队员连同他脚下的地面都在一瞬间被猛地掀起,重重地撞击在身后的装甲车上。 装甲车的火力也戛然而止,少女快步地向前奔去,一瞬间就将特战队的防线攻破。 “这里是爱夏,发现目标代号H,但未发现目标卡莉娜,即将与之接触,准备进入战斗。” “不要让她前往住宅区。” “在这里抓住她!” “艾琳西娅小姐,右边能拜托你吗?” “嗯。” 艾琳西娅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银芒闪烁,直剑和银盾出现在她的双手中。 “先把她制服!现在要上了!” 爱夏握紧直刀,与艾琳西娅一左一右地跃向兜帽少女的身边,直刀如月光一般向上挑起,而艾琳西娅也同时一剑刺出。 兜帽少女面对二人一左一右的围堵,停下了脚步。 然后,她只是轻轻抬手,如水帘一般的光幕同时在身体的左右两侧升起,清脆的硬质碰撞声响起,在爱夏和艾琳西娅凝重的目光中,将二人的攻击彻底防住。 …… ———————————— 181、好久不见【第七更】 代理人的一击中蕴含的力量足以与热武器媲美,而秩序武器更是能将这一份力量再一次增幅,即便是厚重的混凝土防御工事也会在代理人的一击之下出现裂痕。 但那诡异的湛蓝色光幕,竟然就这样轻飘飘地将爱夏和艾琳西娅二人的攻击尽数拦下。 兜帽少女甚至寸步未退。 艾琳西娅的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爱夏则是微微凝眉,快速地抽刀回身,如烈风一般快速三刀斩出。 但同样的,她的攻击根本无法突破兜帽少女那诡异的光幕。 艾琳西娅也是同样的情况。 “我没有时间陪你们玩,但你们实在太烦人了。” 这时,少女忽然开口说道,单手推出,沉闷的撞击声在黑夜里扩散,爱夏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力道迎面袭来。 危机感陡然降临。 像是被高速行驶的汽车正面撞击一般,爱夏的身体倒飞而出,笔直地撞穿身后的墙壁,身影消失在道路另一侧的卷闸门内。 刺耳的警报声夹杂着枪声。 “爱夏!” 艾琳西娅目光微凛,她也完全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警觉心令她快速地撤后一步,下一瞬,她所站立的位置忽地炸裂开,地面尘土扬起,少女的眸光紧随着追来。 兜帽少女再一次抬起手。 巨大的力道出现在艾琳西娅的手臂上。 她甚至没有来得及架起盾牌,沉重的巨力将她掀飞。 天旋地转,她踩碎了大片的地面,才堪堪稳住身形。 嘴里泛起了血腥味,她再抬起视线时,却发现眼前的兜帽少女早已经不见了踪迹,枪声也彻底消失,眼前只留下了数名瘫倒在地的特战队员,和连带着地面都被一同掀翻的装甲车。 “爱夏小姐!” 她望向被洞穿的卷帘门的漆黑深处,呼唤着一同出战的友人的名字,她试图站起身,却发现怎么都用不上力。 全身都像是散架了一般,直剑也早就脱手消失,只剩下一直紧紧握在左手上的盾牌。 嘴角溢出鲜血,艾琳西娅向手臂望去。 承受了巨大力道直击的手臂如同被电击过一般麻痹着,以诡异的角度反向曲折,惨白的断骨从皮肤之下刺出,鲜血染红了她的裙装。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鲜血染红的手臂,紧紧咬着牙。 代号H的兜帽少女,太危险了。 这是远超使徒的强大的力量,而且,根本看不到对方是如何进行攻击的。 单靠她和爱夏的力量,根本无法拦住对方。 “要尽快和不死原上校和司令联络才行……” 右手已经折断,艾琳西娅紧咬着下唇,抬起左手,发白的指节颤抖着,准备按下通讯器按钮。 这时,警鸣声大作。 “各小队!出现侵蚀体!请注意保持距离!” “这里是代理人芙岚,请求出战!” “芙岚,侵蚀体交给你!其他人保持包围!不要让卡莉娜跑掉!” 夜空中的远方,传来了枪声。 …… 在一条隐蔽的黑暗小巷里,兜帽少女扶着墙壁,小口地咳嗽着。 每一次咳嗽,都会有鲜血从她的嘴角溢出。 血色在地面开出小小的花。 她轻轻地在嘴角擦拭了一下,默默地看着袖管的鲜血,目光淡漠。 “身体……好像快要坏掉了……” …… ———————————— 与此同时—— 卡莉娜慌张地在漆黑的窄巷里奔跑着,她身后的远处,漆黑的巨大阴影快速膨胀。 那是侵蚀体。 枪声不绝于耳,卡莉娜惊慌失措地躲在垃圾堆旁,看到没有人追来,才再一次起身逃跑。 她身上已经没有了通讯机和原来佩戴的武器,只有一支从黑市里交换来的手枪和些许弹药,除此之外唯一的利器就只有“水晶”了。 “水晶”是遗迹产物,可以破开一片空间里的秩序之力的封锁,借以随机形成一只侵蚀体出现。 但她的“水晶”所剩无几。 在黑市为了情报和武器还有流窜的安全据点,她交换了一颗水晶出去,刚才为了引开身后的追击,她不得已将本就不多的水晶再一次用掉一颗。 但为了保命,她别无选择。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特灾科给盯上的。 好不容易找到“那个人”,本以为可以借助她的手将樱井幸救出,并离开这座城市,但对方却根本不搭理她。 恰好,特灾科在那时候出现,她被“那个人”抛弃,不得已一个人奔命。 然后陷入了层层包围网中。 现在的她除了“水晶”,已经没有什么手段了。 “可恶的家伙……” 卡莉娜在心底咒骂着兜帽少女,可是对眼前的一切根本无能为力。 对方的确没有非要带上她离开的理由。 想到这里,她越发的踌躇。 “对不起……幸……” 她来到这里,是因为樱井幸。可是现在看来,她们或许再也无法从这里离开了。 “不行……还不能这样放弃……” 如果她也被抓了,那么樱井幸就真的没有能够得救的可能了。 她必须活下去,找机会去救出樱井幸。 她手中还有“水晶”,只要能好好利用这个东西的话,樱井幸说不定还可以得救。 卡莉娜越过一处低矮的围墙,她向着巷子深处跑去,可是才跑了几步,她停住了身形。 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穿着黑色的长袍,带着兜帽。 她警惕地拔出了枪。 “谁!?” 对方只有一个人。 枪声的巨响势必会引来正在搜索她的特战队的注意,如果可以,她不想要开枪。 而对方此时才缓缓转过身来,卡莉娜也看清了少女的脸庞。 “好久不见,卡莉娜。” “卯月纱织!?” 卡莉娜错愕万分,握着枪的手也微微动摇。 卯月纱织是他们组织挑选的代替樱井幸执行任务的代理人,同时也是那一次任务失败的罪魁祸首之一。 卡莉娜一直都非常讨厌卯月纱织。 不是因为二人的立场不同,而是因为,“卯月纱织代替了樱井幸”。 对于卡莉娜来说,幸是不可以被代替的。 见到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纱织,卡莉娜心中渐渐升起疑惑和警惕。 “你……不是被抓了吗?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哦?你知道我被抓了?”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你也知道我的目的,我是为了凛才和你们合作的,但结果你也知道,我们都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 卯月纱织意味不明地笑笑,卡莉娜蹙紧眉头。 “事到如今我也没打算对你期待什么,所以我也不会与你为敌,我出现在这里只是想要知道几个情报,你告诉我,我就放你走。” “放我走?” “带你远离他们的包围——你不用怀疑我的能力。” …… ———————————— 182、骗你的【第八更】 事到如今,卡莉娜对于卯月纱织的提议已经没有了更多选择。 身后有追击而来的特灾科的特战队。 而面前则是代理人莉莉(Lily)。 以她现在的状态,别说对战代理人了,恐怕直接面对没有进入同调的卯月纱织都不一定能获胜。 每一个代理人都是久经训练的战士,在未进入同调时也有着不下于一个战场老兵的战斗力,这并非是什么虚言。 也就是说,如果卯月纱织愿意,卡莉娜根本无法从她的手中逃离,卯月纱织真的不想放过她的话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所以卯月纱织没必要骗她。 而且,再怎么说卯月纱织是背叛过秩序者组织的人。 虽然卡莉娜非常讨厌这个短暂的战友,但毫无疑问,现在的卡莉娜除了相信卯月纱织之外没有其他的选择。 “那……你想要知道什么?” 她放下手中的枪,低声问道。 “挑重点说,我没那么多时间和你慢慢扯,后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追来。” “没关系,就算有人追来我也能将他们解决。” 卯月纱织抬起视线,远远地望着远处的侵蚀体。 那里银光闪烁,椎名凛正在与侵蚀体进行战斗,而其他的特战队员则是在黑夜中快速地搜索着卡莉娜的身影。 “第一个问题,你们真的有治疗侵蚀率的药物或者技术吗?” “当然有。” “怎么才能拿到?” “基地里就有。” “告诉我位置。” “这种问题没什么好问的,关于抑制剂的一切都可以在这里面找到!” 卡莉娜拿出一个小小的存储卡,目光紧紧盯着卯月纱织的眼眸。 她非常着急。 “快带我离开这里!” 卯月纱织看了卡莉娜手中的存储卡一眼,走到卡莉娜身前。 卡莉娜紧张地后退一步。 “但……但事先说明……我们的基地时常会变动位置,就算是我也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那里,而且,你若是要去拿抑制剂那种东西,没有我们这些内部人员的引荐,你连我们的门都别想进去,哪怕你是代理人!” 卯月纱织从黑色长袍下伸出手。 “给我。” 语气不容置喙,卯月纱织强忍着心底的不安,深吸口气,好不容易才忍住开枪偷袭卯月纱织的冲动,将存储卡递给卯月纱织。 卯月纱织只是接过存储卡,并未利用二人突然及近的距离对卡莉娜发起攻击,这让卡莉娜微微放下心来。 老实说,就算她偷袭卯月纱织,以这种旧式手枪的杀伤力,根本无法对卯月纱织造成致命性的创伤,甚至有可能突破不了她的防御,而一旦自己开枪,那么卯月纱织的反击她根本承受不住,而且也会因此被一直在搜寻着她的部队注意到。 卡莉娜打心底想要尽快脱离现在的险境。 “这样就可以了吧,你想要的抑制剂,信息就在这里面,你现在快带我离开……” “嗯,那么第二个问题,哦,不是问题,而是要求——你们给我的‘圣遗物’被我弄丢了,现在我只有这个东西。” 卯月纱织抬起手,袖管下,银色的手环微微闪烁着黯淡的光,那是代理人的信标,正处于随时可以唤醒的状态。 这仿佛是警告。 卡莉娜心惊胆战地看着那银色的微芒,小心翼翼地吞咽着喉咙。 “所以,你想要说什么?” “使徒的力量很强大,我很喜欢,我还想要一枚‘圣遗物’。” “哈!?” 卡莉娜深吸口气,强忍着心底的怒意。 “恕难从命,这种东西你难当当它是菜市场的大白菜?我们小队一共也就两枚,幸一枚,你一枚,我去哪里给你找第三枚过来?” “是嘛……真可惜。” 卯月纱织做出一副遗憾的表情,而卡莉娜时不时地往四周张望,早已经急不可耐。 “快带我离开这里可以吗?他们就要追来了……有什么事情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仍旧可以回答你……” “嗯……” 卯月纱织微微侧目,垂着视线沉吟片刻。 然后说道:“也行,我带你离开这里。” 卡莉娜浅浅地松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却发现眼前银芒闪烁,卯月纱织抬起手臂,迅速地刺出。 这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卡莉娜的反应速度根本追不上卯月纱织的突袭,便感觉到脖颈突然出现一丝刺痛。 那是一支针管,全部没入了卡莉娜的脖颈,里面的液体已经被挤空,全部注射到了卡莉娜的体内。 卡莉娜睁大了眼睛,震惊地望着卯月纱织那冷漠的脸,张了张嘴,却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意识快速地下沉,卡莉娜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她无力地跪倒在地,抬起头,却看到卯月纱织捏着手中的存储卡,嘴角勾起促狭的笑。 “对不起哦,骗了你,多谢你提供的情报。” “你……你……” 卡莉娜用尽全力地抬起手,看着眼前的少女的身影出现一层层重影。 紧接着,意识远去,她昏迷了。 …… “抓捕目标一人。” “目标代号H突破包围逃离,未能实施抓捕,现位置不明,我们的人正在对周边地区进行搜查追踪。” “特战队员受伤人数三十七。” “死亡人数二。” “代理人受伤两人,现在已经送往联合医院进行治疗。” 再次醒来时,卡莉娜全身被束缚着,紧紧地锁在一个固定的椅子上。 她身旁的矮桌上,放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是剪刀、钳夹、刺钉等等拷问具。 这里是一处拷问室。 她的眼前,是一身军服大衣的真崎雏妃,还有全副武装的不死原绫华。 而她们的身后,则是一身黑色兜帽长袍的卯月纱织。 卡莉娜睁大眼睛,惊诧万分地看着眼前的几人。 “你、你们……” “你醒了啊?” 真崎雏妃手中捏着一块存储卡。 “这张卡我们调查过了,但部分访问内容是加密的,还需要一点点时间破解,那么趁着这点时间,我们来互相交流一下如何?” 真崎雏妃笑了笑,话锋一转。 “老实说,我对今晚你接触的对象还蛮感兴趣的,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选择隐瞒。” …… ———————————— 183、信标系统的隐秘【第九更】 时间来到次日。 昨晚发生的一切还只是极密的事件,因为艾芙尼尔的伤势未愈,所以真崎雏妃还没有将这件事情告知艾芙尼尔。 此时,代理人用一号训练场—— “呼……” 一旦放松下来,身体就像是忽然被晒干了水分的泥块一样变得干瘪而松垮,雪奈很**到了一涌而上的疲惫感。 在莫名其妙地取得了秩序之力的加持之后,这种感觉对雪奈来说还是第二次经历。 第一次还是前几天被直子弄到失去意识的时候。 但那时是因为精神力的损耗过多,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感觉到了从全身的肌肉发出的哀鸣。 雪奈轻轻扯着紧着着皮肤的制服,来到场地旁的休息椅旁坐下。 这种制服的材料非常特殊,穿在身上明显感觉到对空调机的冷风的温度变化变得迟钝了下来,同时在出汗之后也不会感觉到多少闷热和不适,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与代理人的战斗服相似。 雪奈背靠着椅背,目光缓缓垂下,望向远处拿着水瓶走过来的身影。 艾芙尼尔拿着水瓶来到雪奈身边。 “给你,喝一点吧,补充水分和盐分。” “谢谢……” 雪奈捧着水瓶,下意识地垂下目光看了看。 是新的。 没有被人使用过的痕迹。 明明没有必要为自己准备新的水瓶,用直子一直以来都在使用的就好了——雪奈在心底悄悄地这样想着,慢吞吞地对着瓶口仰起下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雪奈发现自己对直子的恋慕已经开始出现向直子所使用的东西上扩散的趋势,已经不限于直子的贴身衣物的范围,甚至大有向着一切与直子有关的事物上发展着。 恋爱就是,会因为喜欢的人的一举一动而胡思乱想,会因为她身边的事物与景色而心生悸动。 “呼……感觉好多了。” 柠檬的味道,还有一点点分不清咸味还是甜味的成分。 雪奈将水瓶递给艾芙尼尔,艾芙尼尔并未接过,而是顺势轻轻地捧起雪奈的双手,异常小心地抚摸上去。 “还好吗?疼不疼?” 艾芙尼尔捧着雪奈已经泛红的手,要说不心疼当然是不可能的,但训练这种事情本就是如此,不存在轻轻松松就能取得一定成果的捷径。 所以艾芙尼尔不得不稍微对雪奈狠下心来一些。 “还好……我不要紧。” 雪奈嘴上含糊应道,心底却有些难以为继。 “要追上直子的脚步”——这句话当然并非只是说说而已,可是面对现实的时候并不是有决心就能做到的事情。 结果,才训练两天不到的时间,雪奈就感受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极限。 直子的训练强度正如直子自己所说的那样,“不是新手能做得来的事情”,虽然这样形容有些过于笼统而难以体会,但一言以蔽之就是“就算是久经训练的代理人也根本无法达到的事情”,即便雪奈这一副经过秩序之力增幅过的身体也不行。 然而这样的训练对直子来说却是家常便饭,很难想象直子平时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但雪奈并没有说出“放弃”的话。 这都是直子为了保护这个城市、为了保护身为妹妹的自己而做出的努力,直子能做到,雪奈自认为自己也绝对不应该说出那种丧气的话来。 想要站在直子的身边是一件非常艰辛而困难的事情,也伴随着难以想象的危险和痛苦,那就是直子所战斗的方向,也是雪奈所追赶的目标,倘若是这种程度的训练都无法做到的话,又怎么可能跟上直子的脚步?有什么资格去说喜欢与爱? 唯独这一点,雪奈已经做好了觉悟。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坚持下去,为了某一天能作为独当一面的代理人站在直子的身边,成为直子骄傲的妹妹。 这是雪奈的决心。 …… ———————————— 说是休息,其实艾芙尼尔一直在将一些战斗中常常运用到的战略技巧教给雪奈。 雪奈捧着水瓶,认真地听着,时不时会发出疑问。 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很快过去,雪奈来到训练场的中央,耀眼的银色光芒将她包裹,很快,绚丽的水色裙装出现在她身上。 这是代理人的战斗服。 雪奈有些在意地扯了扯裙角,从艾芙尼尔的手中接过那沉甸甸的负重块,忽然开口问道:“说起来……直子,其实有一件事情我还蛮好奇的……” 艾芙尼尔微微抬起眼帘,手中抱着平板,温和地一笑。 “怎么了?如果有什么事情抱有疑问,我都会尽力为你解答的。” “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问题……就只是有些在意的程度而已……” 看着艾芙尼尔认真的目光,雪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指在发尾卷着发圈。 “虽然一直以来都差不多已经习惯了……但我还是很好奇,为什么我们代理人的衣服都是这种风格的呀?” “你是说,这种看起来像是舞台剧演的夸张作战服吗?” “倒也不是那个意思……” “我明白的,其实一开始我也觉得这身衣服很奇怪。” “咿?直子也……” “一开始的时候啦,一开始。” 艾芙尼尔摆摆手,强调着。 那时候艾芙尼尔才刚刚变成女生,对这种裙装真的要多不习惯有多不习惯,艾芙尼尔虽然并不是什么性格非常内向的人,可穿着这一身衣服时,那种羞耻的感觉艾芙尼尔至今记忆犹新。 战斗的时候另当别论,绷紧了精神之后反倒很容易忽略“自己穿着什么”。 但训练时简直就是灾难。 当然,那都是很久以前艾芙尼尔刚刚成为代理人时的事情了,而且因为会有损自己身为可靠的姐姐的威严,艾芙尼尔当然不会详细和雪奈说起那时候的事情。 “不过老实说,这并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情……” 艾芙尼尔微微笑着解释道。 “‘信标’是遗迹科技的产物,并不完全是出自于我们人类之手,简单来说,‘信标’本就是战士的‘装备’,是提供给那个遗落文明的战士战斗的武装,而我们人类想要将那个遗落文明的技术拿来为我们人类所用,就需要进行‘转码’。” “‘转码’?” 雪奈好奇地眨眨眼。 她还从未听说过这些事情,这都是关于代理人和信标相关的一些机密事项,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接触到的秘密。 但同样也是这个世界的里层的真实。 “类似于将他们的文字翻译为我们所能理解的语言的技术吧……当然,那些工作要比我们所能理解的要复杂无数倍,还涉及到非常晦涩难懂的质能科学。” 艾芙尼尔想了想,说道。 …… ———————————— 184、作战增援【第十更】 “无论是我们所使用的秩序武器也好还是我们身上的战斗服也好,都是沿袭自那个遗落的远古文明,只是……我们所能解析并启动的‘模块’只有其中一部分——战斗着装、‘阶梯’、秩序武器,仅此三种,‘身体机能增幅’就是‘战斗着装’带来的一大增益。但事实上……‘信标’的机能并不止于此。” 信标系统的机能并不能完全展开——这是艾芙尼尔所知道的目前人类利用遗迹科技的局限所在。 自问世以来,信标系统就是代理人赖以战斗的核心,是目前为止人类对抗侵蚀灾害最有力的装备,但事实上,真正对它了解的人并不多。 鲜少有人知道它真正的潜力在哪里。 “除了目前所能使用的机能之外还潜藏着很多我们无法探明的部分,其中就包含了现在正在研究和探明的机能之一——那是一种一直以来都被科学家们视作重中之重的能量运用方式:‘盾’,其本质上是与‘阶梯’相似的某项信标‘固有机能’,理论上来说,‘秩序武器’是我们代理人的攻击武装,那么‘盾’就是与之配套的防御武装,可我们人类的科学手段还无法将之解析,所以‘盾’无法为我们所使用。而且……‘盾’只是众多‘固有机能’中最基础的机能之一,信标技术是遗迹科技真正的结晶,是那个失落文明所使用的‘战斗武装’,蕴含着无数的可能性。” “哎?也就是说……我们所使用的‘信标’根本不是完全体吗?” “可以这样理解,或者说,我们的信标只是‘复制而来的**版’而已。因为人类所能探究的范围有限,我们人类一直无法完全解明‘信标’所蕴含的关键技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事实上,有研究表明完整的‘信标’系统的开发率只有百分之三十不到,但有一点可以明确的是,每一个‘信标’所包含的‘信息量’是确定的,而这个‘信息量’,决定了我们所能使用的固有机能范围。” 艾芙尼尔移开目光,望着头顶明亮的灯幕。 “就像一个电脑程序,我们只是用户,我们无法跳出程序所设定的框架而工作,所以,比起‘强硬地破解程序来获取管理权限’,我们人类选择的是更简单的途径——‘选取符合程序所制定的规则的使用者’,简而言之,是‘信标’选择了我们,现在我们人类研究者们所进行的研究方向有很大一部分都集中在对‘信标技术’的解析上,一旦对‘信标技术’有所突破,我相信一定能扭转这个世界的局势。” 艾芙尼尔的话让雪奈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那么……” “艾芙尼尔!” 这时候,四野见奈美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训练场边。 “奈美?你怎么来了。” “因为有一些非常关键的事情要和你说,所以司令派我过来……司令她现在正在忙于对卡莉娜的调查,所以没有空亲自告知你这件事……” “卡莉娜?已经抓到了吗?” “是的……昨晚进行了收网行动……” “原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艾芙尼尔微微颔首,接过四野见奈美手中的资料。 “还有其他收获吗?” “目标代号H逃跑了……” “代号H?” 艾芙尼尔手中一顿。 她自然知道代号H是谁,如果没有猜测错误的话,很可能将信标交给雪奈的人就是这个代号H,同时,H也是前坂川事件中与樱井幸一同扮演着“姐妹”的关键的一人。 “是的,代号H拥有着非常神秘的力量,是我们从未见过的敌人。” 艾芙尼尔轻轻开口,正要说什么,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忽然传遍了整个训练场。 雪奈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噪音微微一愣,而艾芙尼尔则是迅速地拿出了代理人专用终端机,接通了对作战指挥部的通讯。 “报告情况,怎么回事?” “啊、是、是艾芙尼尔小姐……那个……接到驻区管理部门的通讯,侵蚀波动水平异常,即将突破临界值,预计在十分钟后出现B级侵蚀灾害!地点在东城区C1与C3区域内,现已发布避难预警,并派遣代理人‘芙岚(Furan)’前往支援……” 对面的作战员小姐一口气把现在的状况说明了一遍,然后再次追加一句。 “再次接到新的命令要求……让作战人员集合……为组织对‘代号H’的作战行动……” “H?” 艾芙尼尔只是沉默了一瞬,看了四野见奈美一眼。 四野见奈美点点头。 “最近的侵蚀灾害很可能都是由代号H一手引起的,这是从卡莉娜口中得出的情报,我认为司令大概是判断这一次的侵蚀灾害一定和代号H脱不了干系,所以才下达了这个命令。但是……艾芙尼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代号H非常危险,你现在伤势未愈,还是不要加入这次作战任务中好。” “……” 艾芙尼尔没说话,而是再次将手机贴在耳边。 “这里是艾芙尼尔,此次作战增派我过去。” “我、我也要去!” 雪奈轻轻地勾住了艾芙尼尔垂下的手指,艾芙尼尔抬起眼帘,左眼的目光和雪奈对视了。 她顿了顿,再次开口。 “我,还有Fifina。” …… ———————————— 早晨的阳光泛着雨夜留下的凉意。 雙叶绘梨衣简简单单地描了淡妆,提上挎包,迎头和妹妹撞上。 “你还在家啊,今天没课吗?” “不想去。” 妹妹闷闷地回了一声,妹妹丢开靠枕,躺倒在沙发上,鼓着脸玩起了手机。 “又不去的话,结业学分不会不够吗?” “不够又怎么样,我才不要姐姐管,你去找你的艾芙尼尔去吧!” 雙叶绘梨衣愣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 “我今天……不会去找她的……” “和我有什么关系。” 雙叶绘梨衣看着这个比自己低了一个年级、同样也在西京大学读书的妹妹,苦笑一声。 “那……我就先出门了,有什么事情就打我电话。” 没有回答。 看来是真的有些生自己气了。 今晚回家的时候,给她带一点她爱吃的菜回来吧。 雙叶绘梨衣想到。 沙发上,少女手中的手机停留在空无一物的初始页,一直到关门的声音传来,她才缓缓抬起眼帘,望着安静的玄关。 “真是……笨蛋姐姐……” …… ———————————— 185、遐思【第十一更】 公交车上,雙叶绘梨衣靠在窗边,视线落在远方的天边。 雨后的晴空非常澄澈。 翻涌的层云,刺眼的艳阳,雙叶绘梨衣眼中的世界和几年前看起来并没有丝毫改变。 只是,几年前的她乘坐着豪华的私家车,每天都有专人接送,现在的她却必须得每天早起掐准时间赶公交车了。 并非是有什么不满。 只是单纯会因此而感觉到怅然。 在父亲破产之后,雙叶绘梨衣已经渐渐习惯了每日早起乘坐公交的日子了。 车上,与她一样穿着西京大学学生制服的学生还有好几个,从雙叶绘梨衣租住的公寓到学校并没有多远,因为妹妹的原因,她并没有选择在学校的学生宿舍生活,每天都会像这样在学校和租房公寓之间来回。 这也成了习惯了。 不过今天起床稍微晚了些,所以车上的人也拥挤了很多。 前日雙叶绘梨衣回到家时已经到了下午。 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周末剩下的时间,晚上辗转难眠,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梦里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思念的艾芙尼尔的身影,但这一次,艾芙尼尔站在她触及不到的远方,比很远还要远。 梦里的她再次失去了重要的心情。 这样的情绪从周末一直延续到昨晚,睡不好觉,直接导致今天早晨差点就错过了这一班车。 …… ———————————— 雙叶绘梨衣寻常是不会这样的。 就算是父亲破产病重的那个时候,她也未曾因为谁而动摇到这个地步,她每一天都生活在对自己的规划中,哪怕是遇到再大的困难都不曾失去身为大小姐的余裕。 但现在却因为目睹了艾芙尼尔与其他女孩子的接吻的场面而胡思乱想,连续两天都失眠到深夜。 雙叶绘梨衣不由得有些想要嘲笑现在的自己。 这一切都是因为艾芙尼尔。 因为喜欢,所以轻易地就被艾芙尼尔的一举一动而吸引了全部的视线。 所谓“心被夺走”,毫无疑问就是这样的感觉。 可是艾芙尼尔已经不可能属于她了。 “艾芙尼尔之后和那个女孩子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呢?那天的夜晚下了雨,艾芙尼尔有及时回到家吗?” 这几天雙叶绘梨衣的脑海里总是想着这样的事情。 艾芙尼尔乘车离开的时候雙叶绘梨衣还有跟上去的机会,可她却没有面对的勇气。 什么“只是想要道谢而已”,那只不过是一个想要和艾芙尼尔说上话的借口而已。 事到如今,就算真的能与艾芙尼尔说上话,也已经太迟了。 “这算是失恋吗……明明还没有开始过……” 紧紧攥着怀里放着书本的包,雙叶绘梨衣垂着视线,叹了口气。 越是向艾芙尼尔靠近,雙叶绘梨衣就越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和她之间的距离——她也是后来才知道,以“柳濑直人”考取的分数,完全可以直接选择中心省那边的大学就读,而不应该出现在这所“西京市大学”里才对。 从一开始,“柳濑直人”就是以远超其他人的优异成绩来到这里的。 她所就读的西京市大学虽说是西京市最为有名的高等学府,但若是和中心省的那些比较起来还是差了一个等级不止,中心省的那些名校是放眼现在的整个人类联合都极为顶尖的学府,任何前瞻性的学科都可以在那里找到,那里汇集着整个人类中最为顶尖的学者团体,即便是她也只是在拿到首席之位之后才有机会与那边的大学接触到。 而“柳濑直人”显而易见是属于那边的人才对,但却故意选择留在了西京市。 显然是有原因的。 或许是因为西京市需要她,也或许是因为她有着无法离去的理由,也说不定只是其他的什么,总而言之,这些猜测一直埋在雙叶绘梨衣的心底。 今天,她又在那些猜测中增加了一条:说不定是因为那个少女。 这个城市的守护人之一,可能从一开始就是站在“这边”的人——艾芙尼尔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与自己一样的人,喜欢女生的女生。 听起来可能有些荒谬,但这样的想法在雙叶绘梨衣的心底挥之不去。 明明,艾芙尼尔和自己年龄相仿,明明和自己同样都是女孩子,同样也喜欢女孩子,可是却与自己生活在截然不同的世界里。 她们的一切都有着天壤之别。 …… ———————————— 一个人烦恼的时候,时间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就从指缝中溜走。 上午的课完全没有怎么听进去,雙叶绘梨衣草草地解决了午饭,在自习室度过了午间时间。 时间很快来到下午。 空气仍旧泛着雨后的湿润气息,人行道上还残留着作业的细雨的潮湿痕迹。 阳光已经有些向着西边偏斜。 雙叶绘梨衣捧着下午上课用到过的课本,一路步行,从学校前广场穿过。 平时这个时候她应该会在自习室复习功课,但今天她得稍微早一点去超市买来新鲜的食材,好为妹妹准备晚餐。 妹妹身体不好,这是从那个时候遗留下来的病症,所以妹妹没有去学校也是常有的事情。 以前还很富裕的时候倒还好说,一直都有专人医生照顾着妹妹的身体,妹妹看起来和平常女孩子也没什么区别,可是后来父亲破产,一病不起,妹妹的身体情况也一口气跌落了很多。 雙叶绘梨衣已经失去了父亲,因此她对自己唯一的亲人,妹妹,看得非常重要。 “已经这个时间了吗……大学还拖堂的老师真是少见又烦人……” 雙叶绘梨衣快步地行走着。 她拿着手机看了一眼,抿了抿唇,又鬼使神差地点开了艾芙尼尔的SNS账号,追随艾芙尼尔的动态已经成了她的习惯,即便很多时候都没什么可看的。 雙叶绘梨衣漫无目的地划动着指尖。 艾芙尼尔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再更新新的动态了。 最新的动态下方,有很多人留言祝福着她,但也有说着讨人厌的风凉话而被其他人所言语讨伐的不知趣的家伙。 “她在战斗,可是你又在干什么?”——只需要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能将那些人的嘴巴封死。 当然,也有嘴硬的家伙,继续狡辩反驳着,只是这样的人终究只是少数。 艾芙尼尔是被这座城市所需要的人,同时也是承载着人们的希望与祝福的人,雙叶绘梨衣非常清楚地明白这一点,所以也知道,她和艾芙尼尔之间是不一样的,也是不对等的。 所以雙叶绘梨衣对艾芙尼尔的爱恋不会被祝福。 至少雙叶绘梨衣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那么…… 那个女孩子,她和艾芙尼尔又是怎样呢? 相称吗? 仅论外貌来说,即便只是那样轻飘飘地瞥过一眼,雙叶绘梨衣也为那个女孩子的外貌而惊讶,女孩那出尘的容貌与艾芙尼尔兼具可爱与坚韧的风格是不一样的,但毫无疑问,女孩美丽得动人,哪怕现在看起来还只是一个小丫头,但也能猜想得到她以后定然是万中无一的大美女。 放在她们学校,一定是公认校花级别的。 仅论这一点来说,女孩与艾芙尼尔还算般配。 但想要站在艾芙尼尔的身边,光有外貌是不够的——只是好看的话,只能称作花瓶,只有成为艾芙尼尔的助力的另一半才可能陪伴着艾芙尼尔长久地走下去。 想要帮助艾芙尼尔,成为以自己的实力站在她身边的人——这也是雙叶绘梨衣一直以来都认真努力地学习、一刻也不放松地稳稳留住自己学年首席的理由。 她不是适格者,无法做到像艾芙尼尔那样为了其他人而战斗,无法直面侵蚀体的威胁而勇敢地站在人们的身前。 但她可以以自己的方式证明自己。 …… ———————————— 186、再次降临的意外【第十二更】 雙叶绘梨衣的学业成绩一直很好。 除此之外,不论是绘画还是书法、舞蹈、武术、弓术,她都有所涉猎,并取得了就业余爱好者来说非常不错的成绩。 即便她会花费不少时间去关注和追随艾芙尼尔的消息,但她仍旧稳居学年首席的位置,未曾有人将她撼动,在“柳濑直人”离开班级之后她便一直是这样。 从始至终,她的对手也就只有“柳濑直人”一个而已。 “今晚准备什么菜好……” 收起手机,她苦恼地叹了口气。 路过的学生们总是三三两两,而她则是独自一人。 在学校里,有些人以“孤高”来形容她,她也渐渐习惯了别人敬而远之的目光。 自“柳濑直人”从班级离开之后,她在接过那一份学年首席的荣誉的同时,也兼任了空缺出来的班干部职位,她的生活自那时开始慢慢变了模样。 她开始对很多事情变得严苛,她独自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身边的朋友渐渐稀少了。 有限的课余时间里,其他同学在休息与游玩,她在关注着艾芙尼尔的身影,她的时间总是与同学错开,待自己发觉时,她已经和曾经那个被自己所轻视的“独自一人的家伙”站在了同样的位置。 但她并不觉得后悔,反倒有一丝欣喜,因为她与那个古板的背影变得相似了。 她的行为模式在向着“柳濑直人”靠拢。 不知不觉,从那日到现在,已经过去近两年时光。 雙叶绘梨衣抬起眼帘,越过层层的人影,目光落在广场正中央傲然挺立的纪念碑前。 说是纪念碑也好,说是某种象征也好,总而言之,那是这所学校自那之后重建之后留下来的记忆——这个学校前广场,正是两年前发生那次巨大侵蚀灾害的中心地点,也是艾芙尼尔迎战那巨大侵蚀体的地点。 也是她第一次见到那纤细绝美的身影的地方。 那一次的灾害将这里的建筑化作废墟,很多的战士和受灾者的生命消逝在这里。 灾害之后,那时的废墟残骸便被如今这座广场埋入了地底。 但,风景变了,人的记忆却还在。 雙叶绘梨衣总是习惯从这里经过,这里会让她的心绪安静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究竟想要寻求什么。 或许和当初“柳濑直人”想要寻求的东西是一样的。 雙叶绘梨衣遥遥地望向天边,她犹豫着要不要问问自己的妹妹,晚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但意外总是悄然降临—— 刺耳的防空警报在这片空旷的学校广场炸响了。 “特别灾害避难警报——” 不安的风卷起雙叶绘梨衣的发。 …… ———————————— “不会吧……真的假的……” “在这里吗!?” “快走,快离开……快点!!” 突如其来的警报声,立刻让广场上滞留的学生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警报声贯穿耳膜,学校前广场的所有警报设施全被唤醒,避难广播紧随而至: “观测到侵蚀水平异常波动……” “侵蚀波动中心点为:前广场及附近区域……” “预计距离侵蚀灾害发生时间为:十分钟……” “所有课务内容取消……” “请听到此警报的所有人有序离开前广场,前往就近避难设施避难……” “重复……” 三年前的那一幕,再次在这个地方上演了…… 学生们的脚步声开始沸腾,被警报声淹没,所有人都向着相反的方向逃离,雙叶绘梨衣也顾不得其他,抱紧怀里的书本,也顺着人流疏散的方向跑去。 一个纤细的人影从她的身边穿过,和她擦肩而过。 雙叶绘梨衣下意识地回望了一眼,对方的侧脸被兜帽遮住,身形削瘦,她只是看了一眼,没去多想继续跟随着人流撤离。 从堺碑观测到侵蚀水平发生波动,然后到侵蚀水平突破临界反应,灾害降临——这其中一般会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这是疏散人群和撤离灾害现场的最佳时间,也是唯一的机会。 一直到快广场外围,雙叶绘梨衣喘息着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书本与背包,人流嘈杂,但还算保持着一定的秩序。 避难演习是学校常常会做的事情,拜此所赐,学生们并没有彻底地陷入混乱中。 “还好这里是广场……” “是啊,如果是教学楼那边的话就麻烦了……” 撤出了比较远的距离,学生们稍稍放松下来一些,有人后怕地庆幸着。 雙叶绘梨衣握紧手机,和其他的学生们关注的事情不一样,她的目光在天边往复。 她在寻找着代理人的身影。 但最近西京市似乎发生了一些事情,即便秩序者组织没有明说,但人们也能感觉到代理人支援到来的速度比以往要慢。 这一次来到这里的代理人会是谁呢…… 忽然间,身旁有人惊呼起来,“喂喂,那里怎么还有人?” “真的!” “竟然还有人没有逃出来吗……” “她为什么会在那里!?” “糟糕了……” 还有人没有逃离? 该不会是看错了吧?没有人会傻到无视撤离命令的。 但雙叶绘梨衣心底留有不安,下意识地,她回过头望向那高耸的纪念碑,却陡然发现,那底下果然站着一个人。 一个小女孩,带着兜帽,只能看到半边侧脸,蹲在地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雙叶绘梨衣对小女孩有印象,正是刚才她撤离离开时,从她身边擦身而过的人。 她没有走? 望着小女孩的身影,雙叶绘梨衣愣了神。 “喂!那里还有一个小女孩!” “真的假的……为什么在那里……” “快去救她!” 人群里也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声音,有人惊呼,有人讨论,但没有人敢迈出一步。 “不……来不及了吧……” “没有办法了……祈祷代理人能快些赶到吧……这种情况只能依靠代理人了吧……” 雙叶绘梨衣望着那女孩的身影,愣了一瞬。 只是一瞬。 她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向着来时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喂、同学!你干什么去……” “救人!” 书本和背包被扔在了地上,雙叶绘梨衣强忍着从心底生出的颤抖,向女孩的方向跑了起来。 …… ———————————— 187、做与不做的事情【第十三更】 灾害预警,是指通过驻区堺碑管理系统对某一方向上传来的侵蚀异常波动做出的感应,并结合各个堺碑之间接收到异常波动的时间差与方位差来确定侵蚀灾害将要发生的具体区域并做出相应预警的灾害防治手段之一。 一般来说,堺碑管理系统检测到侵蚀波动发生异常起伏时,几乎就能确定侵蚀灾害的降临。 在侵蚀波动水平发生异常,一直到侵蚀波动到达临界值并引发侵蚀灾害,这期间一般会有十分钟左右的反应时间。 说是“十分钟”其实只是一个大概估量的数值,有时候并不需要这么久,但也有过二十分钟才发生侵蚀灾害的记录,极少数的情况下也会遇到突发性的强急预警,比如两年前发生在这个广场的大范围侵蚀灾害。 总而言之,在做出预警一直到灾害发生的这段时间里,人们必须尽快撤离侵蚀灾害发生地点、进入避难设施,与此同时,特灾科和秩序者组织也会快速调配灾害应急部队与代理人前往灾害发生地点。 对于不幸被卷入灾害的普通人来说,如果没有在这段时间内撤离,那么最好的自救方式就是就近躲藏,等待特灾科应急行动部队和代理人的援救。 没有相应的装备和足以对抗侵蚀体的力量的普通人,一旦被侵蚀体所发现,下场几乎就已经确定了。 ——化为“残渣”,然后被“清扫”。 雙叶绘梨衣径直穿过景观花坛,从休息长椅上一跃而过。 或许今天没有穿高跟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她心想着。 身后追来的惊呼声与划过耳畔的风声都被她略过,她竭尽全力地向着广场中央的女孩奔去。 越来越近。 那个女孩为什么不离开那里? 女孩在找什么东西? 如果说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遗落在那里的话,难道会比生命还重要吗? 无论如何,不能看着她这样死去。 灾害很快就要降临,现在必须去救那个小女孩,不然那个女孩会很危险。 可是现在冲进去,雙叶绘梨衣和女孩根本没有逃离的时间,将会直面侵蚀体的威胁,运气好或许能活下去,运气不好大概会死掉吧? 但是…… 但是,如果是“柳濑直人”的话……“柳濑直人”会怎么做? 那个古板又有些奇怪的家伙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向女孩奔去,然后不顾及自己生命安全地救下女孩。 这不是权衡利弊,而是做与不做的决断。 所以,雙叶绘梨衣也做出了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 “喂!你!” 雙叶绘梨衣气喘吁吁地来到了女孩身后,女孩还蹲在地上,手掌紧紧地贴在地面,不知道在干什么,听到从身后传来的雙叶绘梨衣的声音,她微微一愣,抬起头来,下一秒就被雙叶绘梨衣不由分说地抓住了手腕。 “你……” 女孩试图抬起手,但看着一脸紧张的雙叶绘梨衣,皱了皱眉,又放下。 “来不及了!不要待在这里,快跟我走!” 雙叶绘梨衣大声地说道,女孩有些犹豫的脸庞落在她的视线里。 女孩目光微动,显得有些错愕。 那副表情该怎么形容呢?一时让雙叶绘梨衣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多余的事情一样。 但那样的错觉只是一闪而过,现在的时间分秒必争,雙叶绘梨衣来不及多想,将蹲在地上的女孩生生拽了起来。 “我们快离开这里!” 雙叶绘梨衣大声说道。 “……” 正当雙叶绘梨衣想要拉着女孩离开时,女孩忽然摇了摇头,脸上的惊诧渐渐溶于她波澜不惊的眼眸里。 “你不用管我,趁现在快点离开这里吧……待会儿这里会发生侵蚀灾害,很危险,你应付不了这种事情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傻话?!正是因为危险才不能在这里逗留!” 雙叶绘梨衣大声斥责,丝毫不去理会女孩的反应,径直拉起女孩的手就准备向身后撤离点跑去。 然而在这一刻,前一秒还澄澈的天空忽然被阴影遮蔽,巨大而沉闷的炸响在雙叶绘梨衣和女孩的身后炸开,如蛛网一般的裂缝一瞬间铺满了脚下的地面,与之一同降临的是刺耳的野兽一般的怒号和波及整片广场的强烈的震动。 雙叶绘梨衣被从身后袭来的风浪掀得一个趔趄,脚下一个不稳,她摔倒在地。 女孩并未随着她一同跌倒,只是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她们的身后。 “来不及了吗……” “你别管那么多,快离开这里!” 雙叶绘梨衣再一次紧紧抓住女孩的手,一边爬起身来,一边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望向身后。 遮蔽了阳光与层云的,是一只巨大的有如猿猴一般的侵蚀体,但诡异的是,它的双臂与身体呈现出一种极不协调的比例,佝偻着那硕大的漆黑身体,血色的眼眸直直地盯着雙叶绘梨衣。 这一次侵蚀灾害中出现的第一只侵蚀体,就这样降临在雙叶绘梨衣的眼前。 她和侵蚀体之间的距离,不过十米。 雙叶绘梨衣几乎能感受到自己胸腔发出的哀嚎,那是源自于身体本能的恐惧,像是被死神紧紧地攥住了心脏的悲鸣。 而女孩的反应比想象中要平静许多。 到底是被彻底吓住了,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缘故?雙叶绘梨衣已经没法做出更多思考了。 两年前的那一幕再一次落在眼前,雙叶绘梨衣连呼吸都倍感困难。 那时候,是“柳濑直人”救了她,只身引开侵蚀体,为她取得了逃脱的机会,但也是那时候,她彻底地与她所爱的人分离,坠落在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里。 “快跑起来!” 声音都走了调,但雙叶绘梨衣仍旧用力地拽住了女孩的手腕,快步地向着来时的方向奔跑。 她听到了远方传来的学生们的惊呼声,听到耳畔涌动的疾风,地面炸裂的巨响,还有耳鸣一般充斥着耳膜的心跳。 那巨大的侵蚀体用力地一掌拍下,雙叶绘梨衣和女孩幸运地没有被击中,但飞溅的碎石却在雙叶绘梨衣的脸上留下血痕。 不跑起来就会死。 在这个空旷的前广场,她们甚至就连藏身躲避的余地都没有,除了不顾一切地奔跑,别无选择。 “再快一点!” 雙叶绘梨衣大声地喊着,不遗余力地拖拽着女孩。 可这时,巨大的阴影将二人笼罩。 在雙叶绘梨衣察觉到危险时,足有一人高的巨大昆虫一般的黑影已经从空中向着女孩快速坠落而下。 “小心!” …… ———————————— 188、所能见的星光【第十四更】 女孩看着袭来的侵蚀体,雙叶绘梨衣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是看到她缓缓抬起手。 “小心!!” 雙叶绘梨衣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将女孩推开,但她也落入了侵蚀体的攻击区域之内。 侵蚀体那巨大的阴影遮蔽了阳光,强烈的危机感如阴云一般压下,映在雙叶绘梨衣睁大的眼眸里。 巨大的利爪凶狠地拍下。 雙叶绘梨衣根本来不及去躲,只能收回双手抱住了头。 剧痛如期而至,胸腔的空气在一瞬间被强制性地排空,雙叶绘梨衣痛苦地闷哼一声,全身的骨头仿佛都在这一刻碎裂,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巨大的力道摔出。 雙叶绘梨衣呛出一口鲜血,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刺目的痕迹。 …… 天旋地转,远处传来人群的惊呼声,警报声还在耳畔嗡嗡作响。 一切都变得好吵。 雙叶绘梨衣重重地砸在地面,强烈的眩晕感让她尝试了好几次都站不起来,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胸腔,血腥味在鼻腔和喉咙里蔓延。 视野变得模糊。 她无力地仰着头,天空在远方的地平线与自己的双脚连接,眼皮重到睁不开。 全身都没有知觉。 这种感觉,和以前学习武术的时候,狼狈地被师父摔下软垫的感觉莫名的相似,但带来的痛感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就是过家家和实战的差距吗……真是不自量力啊我……” 鲜血从嘴角溢出,雙叶绘梨衣在心底嘲笑着自己。 为什么非要跑过来呢…… 如果什么都做不到的话,认清自己,视而不见,跟着人群撤离的话,现在一定不会遇到这种尴尬的事情吧? 但做得到吗,那种事情,心底不会不安吗?“那个人”赌上性命拯救和保护的一切,自己却对之视若无睹,不是站出来,而只是畏缩在那个人的身后活下去,这与几年前的自己有什么区别?又拿什么来充当自己大声说出心意的勇气? 只要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幸运并不会总是垂青于自己,自父亲走后,雙叶绘梨衣已经明白了很多。 唯一放不下心的,大概只有自己的妹妹了吧…… 现在这个时候,妹妹在干什么呢…… 还在生自己的气吗? 自己死在这里,她会伤心吗…… 吼——刺耳的尖啸贯穿耳膜,侵蚀体巨大的阴影再次倒映在雙叶绘梨衣的眼眸里——那侵蚀体追来了。 但此时,一抹纤细的身影却挡在了雙叶绘梨衣和侵蚀体的中间。 是那个女孩。 雙叶绘梨衣愣了一下。 “你……” 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她望着女孩纤细的背影。 和狼狈不堪的雙叶绘梨衣不一样,女孩的身上看不到任何脏乱和伤痕,只是回过头来,眼神莫名地看着瘫倒在地的她。 “你不该来的……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女孩轻轻开口。 明明声音不大,却让雙叶绘梨衣听得清清楚楚。 雙叶绘梨衣仰着视线,大口喘着气,将裹杂着灰尘的空气送入胸腔。她扯着嘴角,露出一副难以理喻的表情,笑了笑。 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好好露出笑容来。 她当然知道自己不该来,但很多事情不是该不该做,而是去不去做的选择。 “别管我了……” 雙叶绘梨衣沙哑地大声喊着。 “你快跑……” 女孩只是摇摇头,沉默着抿着唇,转过身去。 “你快走啊……” 雙叶绘梨衣嘶哑地大声喊道,但女孩却像是没听到一般,注视着一步步踏破地面走来的侵蚀体。 那巨大的侵蚀体每一步都让地面颤动,越来越近,几乎夺走呼吸的危机感伴随着它的脚步而靠近,在动弹不得的雙叶绘梨衣和站在此处的女孩身前居高临下地抬起了锋利的巨爪,然后猛然落下。 在同一时间,女孩抬起了手。 湛蓝色的光幕如晴空里的天穹,又似藏在水底的镜面,扭曲着阳光。 那样的“某物”突兀地出现在女孩的手掌与侵蚀体的巨爪之间,轰然一声,侵蚀体脚下的地面寸寸碎裂,女孩却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女孩再次抬手轻推,侵蚀体的手臂忽然如被什么巨大的重物击中一样猛然凹陷下去,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嚎叫,侵蚀体巨大的身体竟然就这样被生生推飞。 雙叶绘梨衣看着眼前发生的超出常理的一幕,呆住了。 “你……” 她沙哑地开口,然后听到女孩轻飘飘的声音。 “这下我们两清了。” 女孩的长发被风舞动,雙叶绘梨衣看不清她的侧脸,但她看到,女孩说话时从嘴角流下了鲜血。 “你到底是……” 惊诧莫名,雙叶绘梨衣挣扎着撑起手臂,她还想说什么,女孩却忽地抬头望向了天空。 此时头顶的天空变得暗沉,由远及近地,螺旋桨的引擎噪音渐渐在双耳的嗡鸣声里变得清晰,雙叶绘梨衣竭力地眯着眼,阳光之下,直升机的灰影遮蔽了远方的斜阳。 远处的侵蚀体再次奔来,怒吼着。 而此时,从直升机的侧面升起光幕,下一秒,水蓝色的丝线划破天际,熠熠生辉,像是夜晚倒灌的月光。 只是一瞬间,这灿烂的水蓝色光柱就刺穿了侵蚀体的身躯。 侵蚀体发出刺耳的哀嚎。 又是一束光柱划破天际,侵蚀体粗壮的脖颈被顷刻间削去,漆黑的肉块四散掀飞,化作虚无,侵蚀体狰狞的头颅像是被拧断的树枝一般倒垂而下,怒号声也戛然而止。 侵蚀体并未死亡,只是短暂地失去了行动能力。 直升机快速地接近,一抹身影从天空中跃起,笔直地向着侵蚀体所在的位置坠落,在与侵蚀体相接触的瞬间,寒光一闪而没,并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与巨响,那一刻反倒令人心惊的安静,侵蚀体那被洞穿了一个巨大孔洞的身体还未做出任何的反击便僵直在原地。 下一秒,侵蚀体巨大的身体一分为二,化作漫天的星光飞散。 手握刺剑的华丽身影出现在那片星光之中。 代理人。 雙叶绘梨衣的心底出现了这样的名词。 是代理人赶到了! …… ———————————— 189、再次出现的敌人【第十五更】 像是从封锁的壁垒之下看到阳光,对于身陷侵蚀灾害中的人们来说代理人的出现意味着他们获救的希望。 在西京市,代理人的存在会给人带来绝对的安全感。 “是代理人……” 雙叶绘梨衣的嗓音像是吞了细砂一般沙哑,她已经无法靠着自己的力量从地面上爬起来,但她仰着视线望着那直升机的灰影,目光中的绝望已然被代理人到来的希望所代替。 “恭喜你,得救了。” 但比起欣喜和庆幸的雙叶绘梨衣,女孩的语气丝毫没有任何惊喜,而是凝视着那直升机的灰影,深邃的目光分毫未动。 她瞥了雙叶绘梨衣一眼。 “我得走了。” “等等,你……” “希望下次不要再遇到你,好心的家伙,但你真的很麻烦。” “哎?” 那是什么意思? 还未等雙叶绘梨衣将女孩的话理解,女孩已经转过身去,将兜帽拽紧,向着与代理人出现相反的方向离去。 正当女孩迈出脚步之时,空气被压缩而爆破的声音突兀的在上空炸响。 女孩警觉地面色一紧,快速后撤一步,下一瞬间,耀眼的光芒在女孩的眼前降临。 轰—— 炸响在女孩的面前破开,巨浪在地面掀起,强行停住了女孩的脚步。 碎石与尘块被风浪排开,在这巨响降临的一瞬间,凌冽的银芒从飘起的烟尘中陡然闪烁升起,冲着女孩的面庞刺去。 女孩微微蹙眉,在同一时间抬起手臂。 水蓝色的光幕在女孩身前升起。 但下一秒,那防住了侵蚀体巨爪的一击的坚固镜面却猛然荡开光晕,随即寸寸炸裂。 银芒穿透了女孩光幕的防御,女孩几乎是本能的将双手在身前交叉,又一层光幕升起,但攻击并未如期而至——人影从烟幕中贴地前窜,银色的尖锐锋芒猛地刺出,身形却向旁侧越过水蓝色的壁障,对着女孩防守不及的后腰猛然甩出一记鞭腿。 迎接这突破防御的猛击的,是女孩千钧一发抬起的手掌。 但女孩错估了这一击中蕴含的力量。 光幕还未升起,袭面而来的阴影在顷刻间刺穿音障,待到女孩反应过来时,腹部已经被膝盖命中,深深地凹陷下去。 砰—— 那是有如千斤巨石坠地的闷响,女孩的身体被巨力踢飞,银色的光幕交替闪烁,维持着她身体的平衡,一直踉跄地后退了好几步,晃了晃,跪倒在地,猛地咳出一口鲜血。 她强韧着咳嗽的冲动,抬起头,注视着藏身于爆破的灰尘后的人影。 那扬起的灰尘之后,凌冽的声音升起。 “谁允许你走了?” 有如夏末风铃一般好听的音色,却如刀刃一般锋利。 灰尘被风驱散。 雙叶绘梨衣呆呆地趴在地面,仰着视线凝望着那人影。 在雙叶绘梨衣的眼眸里,银色的发丝与那标志性的长枪一同显现。 “艾芙尼尔……” 雙叶绘梨衣看着那令她迷恋的身影,轻声呢喃。 女孩则是轻叹口气,望着艾芙尼尔,晦暗的眼底意味不明。 …… ———————————— “艾芙尼尔,因为侵蚀能量的影响,我们和特灾科以及总部的联络已经断开,战斗支援预计将于15分钟之后抵达,目前所知的战场情报……” 四野见奈美的声音出现在耳麦里。 因为侵蚀能量的干扰,和外界的联通彻底断开了,所以战场指挥理所当然的由艾芙尼尔担任。 “那么接下来这里由我来指挥。” 这一次出战的代理人有艾芙尼尔、雪奈、芙岚。 雪奈很聪明,很有天赋,虽然训练才进行一天有余,但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果,雪奈配合芙岚进行初次应对侵蚀灾害的战斗绰绰有余,而艾芙尼尔则主要对付代号H的少女。 对付B级的侵蚀灾害,有雪奈和芙岚两人足矣。 艾芙尼尔放下手,紧紧盯着几米外跪倒在地的女孩的身影,左眼的红瞳泛着如血的冷芒。 “嗯……该说是爬虫滋生的季节吗?继使徒和天使之后,这家伙终于出现了……” “这一次的敌人又是没有见过的类型,艾芙尼尔,请务必小心行事!她似乎可以进行无法目视的攻击!” “嗯,我知道,刚才已经见识过了。” 女孩只是和艾芙尼尔对视着,没有其他的动作,似乎在观察着艾芙尼尔的一举一动。 二人之间的空气如角斗士开战之前特有的冷寂。 “直子!” 雪奈水蓝色的身影从空中跃下,落在艾芙尼尔身侧。 她手中握着长弓,在落地的一瞬间就做好了射击架势,单腿跪地,开弓搭箭,笔直地瞄准着女孩,压制着剧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雪奈将训练中的成果运用到实战中来。 “保持距离,雪奈……” 艾芙尼尔微不可查地轻轻喘息着,她紧紧握着手中的银色长枪,忍受着还未痊愈的伤势带来的剧痛。 她伤势未愈,本并未打算以这种状态出战,但这一战,她非来不可。 爱夏、艾琳西娅,还有特灾科特战队的队员,他们在作业的抓捕行动中受了伤,还出现了牺牲者。 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代号H。 这个兜帽少女。 这个女孩,就是几周前出现在避难设施里,为雪奈打开隐藏通道的人。 那时候女孩戴着兜帽,巧妙地利用了监控死角,并没有留下影像资料,特灾科和秩序者组织根据雪奈描述做出的画像对她的搜寻也没有结果,但雪奈一直都记得她的样貌,刚才在直升机上立刻就认出女孩来。 而亲眼见到女孩的艾芙尼尔也确认了女孩的身份——这个女孩,分明就是与樱井幸扮作姐妹被自己从前坂川救回的“妹妹”。 从前坂川事件一直到现在的侵蚀灾害,这个兜帽少女的身影贯穿始终,可以说,少女的手中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 而且最不可原谅的是,她盯上了雪奈。 所以无论如何,艾芙尼尔必须要出战,要打败少女,从她的口中拿取情报。 “使徒”为什么会知道雪奈的存在? 为什么会盯上雪奈? 仅仅只是因为雪奈是少见的“绝对适格者”吗? 还是说另有原因? 以及,艾芙尼尔还必须从她的口中知道“天使”的情报。 青兰为什么会成为天使,还能不能救回来。 哪怕只是能取得一点线索,艾芙尼尔都必须战斗。 艾芙尼尔在直升机上亲眼目睹了女孩那超出认知的诡异力量,同时也彰显着女孩身份的不一般。 这毫无疑问是一次取得重要线索的机会,女孩被标注为与使徒同级别的危险个体。 但身体还未康复的艾芙尼尔感受到了强行进行战斗而对身体带来的负担,全身的伤口仿佛再一次被唤醒,哀鸣,带给艾芙尼尔难以忍受的剧痛。 强提一口气,艾芙尼尔将两片药丸塞进嘴中,嗑哒几声,被牙齿辗成碎末。 泛酸的味道蔓延开。 事到如今,也只能靠这种东西了。 …… ———————————— 190、尖刺【第十六更】 艾芙尼尔一边关注着女孩,一边快速地瞥开视线扫过一周,观察着现场情况。 这里是西京大学的前广场。 时隔两年,艾芙尼尔再次回到了这个地方。 ——两年前,这里发生了一起意外特大侵蚀灾害,那一次,改变了艾芙尼尔的人生轨迹,“柳濑直人”的一切从此在这个世界消失,“Ephnel”诞生。 该说是命中注定的作弄吗?艾芙尼尔没想到自己再一次来到这里竟然是以这样的形式。 如果说生活是一场表演的话剧,那么这算是重演吗? 甚至连话剧里出场的角色都没变。 艾芙尼尔瞥了一眼愣愣地趴倒在地,仰着视线和自己对视的雙叶绘梨衣。 显然,雙叶绘梨衣还记得她。 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秩序者组织应该有找到雙叶绘梨衣,并做了一系列的工作,其中就包括“封口”,对于知晓代理人真实身份的普通人来说,这一步环节是必要的约束力。 自那之后,艾芙尼尔和雙叶绘梨衣的几次见面都仅限于艾芙尼尔搬家之前的那段时间。 再往后,艾芙尼尔就彻底与原来的自己斩断了联系。 但对于雙叶绘梨衣来说,哪怕艾芙尼尔从她触手可及的生活中远离,那天在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也并不会因此而消失。 到底是怎样呢…… 无论如何也已经和艾芙尼尔没关系了,她们自那之后就不再是同学,没有需要互相问好的理由了。 艾芙尼尔抿了抿唇,收回目光,不再去在意雙叶绘梨衣,而是转移视线再次凝视着前方的女孩。 现在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摸清这个女孩携带的秘密,并将她抓获。 艾芙尼尔下派着命令。 “芙岚,我这边发现一名女性伤员,为她检查伤势。” “收到。” 芙岚快速跑至受伤的雙叶绘梨衣的身前,蹲下。 “奈美,这一次的敌人恐怕很危险,请务必保持距离。” “收到。” 四野见奈美作为战斗员,现在正在直升机上,随时可以为艾芙尼尔等人提供战场情报收集援助和战斗火力支援。 接到艾芙尼尔的命令,直升机快速拔高高度,向着避难点所在方向移动。 “通讯距离已经到达极限,我将在外围提供作战支援!” “嗯,注意侵蚀体的动向,优先支援人群撤离,这边由我们代理人来负责。” “收到!” 艾芙尼尔看向身侧的雪奈。 “Fifina,整理战斗区域情况。” “是的!” 雪奈手中的箭矢专注地瞄准着女孩,一边快速汇报。 “从直升机上观察到的情况——目前共发现两只侵蚀体留存,分别为‘蜂’型和‘犬’型,初步判断为C级个体,位置在一点钟和七点钟方向上,离这里的直线距离为70米和100米左右,未发现‘残渣’,人群撤离区域离这里有一段距离,侵蚀体暂时不会对撤离人员造成威胁。” 艾芙尼尔点点头。 虽然目前为止雪奈只能做到“把训练成果进行套用”的程度,但毫无疑问对于雪奈来说这已经算做得不错了。 毕竟作为正式代理人而参战对于雪奈来说还是第一次,她还只是一个初学者。 “嗯,注意侵蚀体的动向,优先保证人群的安全。” 艾芙尼尔顿了顿,再次开口。 “芙岚,报告伤员情况。” “报告——伤员疑似受到侵蚀能量的‘感染’,失血较多,意识有些模糊,因为伤员受伤较重,我无法带她撤离,请求立刻派遣医护支援。” “嗯,等待支援到达,请务必保护她的安全,这里交给我和Fifina。” “收到!” “Fifina,” 艾芙尼尔看向身旁的雪奈。 “那么……那只‘犬’型侵蚀体就交给你了。运用你的力量,去解决它。” 艾芙尼尔命令道。 “你可以做到。” …… ———————————— 雪奈没有进行过系统的近身战斗训练与必要的战术练习,无法胜任保护雙叶绘梨衣等待医护支援的任务,所以艾芙尼尔将独自与侵蚀体战斗的任务交给了她。 以雪奈的能力,对付一只“犬”型的C级侵蚀体绰绰有余。 雪奈拥有着极高的适性,这给她带去了难以估量的潜力和极为强大的力量,只要保持好距离,“犬”型侵蚀体无法对她构成威胁。 “是!” 雪奈凛然地瞥了远处逐步向着人群的方向接近的“犬”型侵蚀体。 “注意保持与侵蚀体的距离,优先保护人群的安全。” 艾芙尼尔说道。 “那么这边就交给我,去吧。” 雪奈手指微顿,但还是很快点了头。 “直子不要勉强……” 艾芙尼尔有伤在身,虽然已经恢复了不少,但也不是能支持高强度战斗的程度。 雪奈很担心艾芙尼尔身上的伤势。 毕竟这一次面对的敌人很显然比侵蚀体要棘手很多,很可能是与使徒一个级别的敌人,艾芙尼尔与使徒在体育会场的战斗雪奈虽并未近距离看到,但战斗产生的余波却是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里。 有伤在身的艾芙尼尔到底能不能应付过来那种程度的战斗? 但现在想得再多也无济于事,雪奈抬头看了艾芙尼尔一眼,咬了咬牙。 “直子,我会尽快完成任务的!” 她起身向另一侧跑去,手中的弓箭闪烁着水色的冷芒,绯色的瞳孔盯着远处的“犬”型侵蚀体。 艾芙尼尔没有回话,而是面向着女孩的方向。 女孩一直没有任何行动,目光一直跟随着雪奈离去的身影,像是一直在关注着雪奈,又似乎只是在等待着艾芙尼尔一般。 艾芙尼尔左眼微眯,迈开脚步。 “蜂”型侵蚀体低声嘶吼着,拖着漆黑的身影快速向艾芙尼尔冲来,艾芙尼尔目光如刀,手中的长枪回旋一圈,划出呼啸的风声,下一秒,侵蚀体巨大的身体从艾芙尼尔的身侧掠过,身体上出现一个巨大的窟窿,还未发出惨叫,便化作星芒飘散在空气中。 艾芙尼尔从鼻腔里轻哼一声,看着女孩,语气冰冷: “——久等了,现在……就只剩我们两个了。” 她看也未看身后飘散的星光,紧紧握着手中的长枪,笔直地指向女孩,目光如极夜的寒风。 …… ———————————— 191、对决【第十七更】 女孩是前坂川灾害的始作俑者之一。 在情报不足的现在,艾芙尼尔只能这样认为。 前坂川灾害,整个小镇被彻底摧毁,驻守的代理人也在战斗中殉职,使徒的计划自那里开始,许多代理人相继殒命和重伤。 这是艾芙尼尔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仇恨。 “让你久等了,作为奖励……” 艾芙尼尔提起长枪,枪尖对准女孩的方向,左眼微眯,泛着绯红的冷光。 “给你一次投降的机会,选择吧。” “……” 女孩并未答话,用袖口擦掉嘴角的血迹,收回注视着雪奈的视线,抬起眼帘,眼底泛着意味不明的神色。 她缓缓开口。 “你来早了,代理人。” 女孩这样说道。 来早了?什么意思? 艾芙尼尔揣摩着女孩的话语,凝视着眼前的女孩。 “我记得你的代号是Ephnel吧?真是力量十足的身体,在这个城市还有你这么强大的代理人,是情报上的失误……” 女孩垂下目光,擦拭着下巴的血迹。 “你能轻易打败樱井幸,不得不说,你很擅长出人意外。” “呵,是嘛?亏你还记得我,简单告诉你吧,我是来算前坂川的旧账的。我一直在找你,你却像个缩头乌龟一样东躲西藏,平时住在下水道里面吧?你能主动送上门来可真是帮了大忙了,我可不想钻进臭水沟去找你。” 女孩一直看不出表情的脸微微一沉,艾芙尼尔轻笑一声。 “现在你有两条路可以选,投降,或者死,祈求不被我折磨到痛不欲生吧。” “我哪边都不想选。” 女孩浅浅地换口气,再次说道。 “不瞒你说,其实我对你很感兴趣。” “所以在这里等我?” “并非刻意。但既然来了,见上一面也没什么,毕竟是能战胜使徒甚至能与天使对抗的代理人,作为初代来说,你是一个特别的例子。” 初代? 艾芙尼尔微微蹙眉,视线从枪尖越过,直直地盯着女孩。 “呵,我不喜欢听你废话,我的耐心有限,也不关心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只有一件事我想问你——你和使徒盯上这座城市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使徒’?” 女孩摇摇头,语气淡漠。 “我和使徒没什么关系……至于寻找什么东西,在我找到之前我也没法和你说。” “你不愿意说,自然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艾芙尼尔目光微凛,强大的压迫力宛如实质一般涌出,那是来自数百次出生入死的战斗中凝聚而来的杀意。 女孩摇摇晃晃地后退一步,捂着自己腹部被艾芙尼尔膝盖撞击的位置,缓缓地调整着呼吸。 艾芙尼尔的那一击并没有特意留手。 如果是一般人被那一击命中,必定穿肠破肚,十死无生,就算是代理人也无法正面扛下,使徒樱井幸就被艾芙尼尔一拳制服过。 哪怕现在艾芙尼尔是负伤状态,但这一击也绝不容小觑。 但女孩却只是吐了一口血,看起来并没有受到足以威胁到生命的重创,还保留着相当程度的行动力。 “艾芙尼尔,你的眼睛怎么了?” 女孩轻飘飘地投来视线,看不出恐惧也没有在笑,说话间,露出被鲜血染红的牙齿。 “我知道的,你受伤了吧?” 艾芙尼尔只是和女孩对视着,不做回答。 “看来没办法让你简单屈服呢,那就只能用强的了。” 艾芙尼尔的声音轻轻的,长枪撤回腰侧,冷冽的寒芒在枪尖闪烁。 她回转枪刃,枪尖扣地,火花在地面绽开。 女孩目光微顿。 “艾芙尼尔,你有很多的可能性……现在的我的确可能不是你的对手,但你也没法阻拦我……” 无视了艾芙尼尔的警告和劝降,女孩看起来并没有丝毫紧迫的感觉,虽然被艾芙尼尔一击创伤得不轻,但仍旧保有着行动的余裕。 “有什么话放在监狱里去说吧。” 艾芙尼尔缓缓地撤开一步,猛然发力。 如点火的柴一般接连的爆破声炸响,艾芙尼尔脚下的地面如蛛网一般碎裂爆开,她的身影以肉眼无法捕捉的极速瞬时突击到女孩的身前。 女孩紧紧地盯着艾芙尼尔冲来的方向,在同一时间抬起手,湛蓝的光幕横亘于二人之间升起,于此同时,女孩周身银芒爆闪,一层层光晕包裹住她的全身。 “强化。” 女孩轻声念道,目光迎着艾芙尼尔绯色的眼眸直视着。 艾芙尼尔左眼微眯,丝毫没有收敛力道,锋利的枪刃将光幕再一次洞穿,笔直地刺向女孩的肩部。 随着光幕的破碎,女孩再次吐出一口血雾,但却丝毫不在意一般一掌推出,艾芙尼尔只觉得枪尖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长枪竟然被硬生生地偏转了方向。 艾芙尼尔目光微凛。 虽然在直升机上就见识过了,但亲身体会还是感到了一阵诡异的实感——女孩似乎可以操纵着某种无法被眼睛看到的能量进行攻击,并且既然是能拨开她的枪刃的力道,显而易见决不能小觑。 艾芙尼尔微微侧着身体,让女孩的方向维持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两只手腕一左一右向后翻转,枪尖随之荡起,在艾芙尼尔回身翻转之间,撤势回旋,如龙尾一般紧紧盘绕于腰间,然后如长鞭一般划破空气,猛然击出。 女孩掌心上抬,再次一掌推出。 这一次,湛蓝色光幕仍旧没有挡住枪尾的摔击,长枪化作千斤巨锤,将女孩的整个肩部都拍碎,女孩的肩膀像是被踩塌的沙丘一般深深凹陷下去,但与之同时,随着女孩掌心的用力推出,从四周凝聚而来的风压在同一时间袭上艾芙尼尔。 明明什么都没有看到,但在这一瞬间,艾芙尼尔空无一物的身前忽然如浸入水中一般,空气变得沉凝,阻碍着艾芙尼尔的行动,接着,巨力迎面传来。 艾芙尼尔闷哼一声,仿佛被千斤巨石所砸中,长枪脱手坠落,整个身体被肉眼不可见的巨大力道击中,向后飞出,她脚下光芒连闪,一个翻身间,长枪再次出现在她的手中,支撑着她没有失去平衡。 可是嘴角的鲜血仍旧彰示着她现下的伤势,一滴滴的血液从她的衣袖上洇开,在衣裙上滴落,因为刚才的这一击,艾芙尼尔身上的旧伤被撕裂开,隐隐阵痛着。 …… ———————————— 192、震颤【第十八更】 “呼……” 艾芙尼尔吐出一口气,轻轻地喘息,压制着剧痛和急促心跳,绯红的左眼注视着女孩的方向。 什么都没看到。 ——这是艾芙尼尔面对女孩的攻击,感觉到最棘手的地方。 明明眼前什么都没有,但攻击却实质性地降临,根本防不胜防。 但也不是一点点胜机都没有。 突如其来产生自空气中的风压——这是唯一的前兆,虽然在那样的战斗中,那微弱的风压的形成很难引起人的注意,但艾芙尼尔还是捕捉到了那一丝微妙的变化,从那不寻常的风压形成一直到肉眼看不见的攻击降临,大概有0.4秒的反应时间。 这就是女孩那诡异能力的漏洞。 艾芙尼尔在直升机上就目睹了女孩那诡异的进攻手段,她在出战时调离芙岚和雪奈就是因为担心她们会因为那几乎无法防御的攻击受伤,因此选择独自面对女孩。 但艾芙尼尔并非鲁莽进攻,而是留了一个心眼。 所以这一击并没有对她造成难以承受的伤害。 因为早就所准备,所以艾芙尼尔在感觉到不妙的同时就已经撤开武器回防,因此将受伤降低到了最低限度,避免了被女孩的这一次攻击夺走战斗能力的颓势。 但艾芙尼尔究竟是旧伤未愈出战,这一次强行扭转攻防对身体造成的重压毫无意外地撕裂了艾芙尼尔身上遗留的旧伤。 …… 鲜血沿着袖管滴落。 旧伤被撕裂,艾芙尼尔的全身都好像在被热油浸泡着一般,伤口开裂的灼烧感如万千蚂蚁啃噬着艾芙尼尔的神经。 她紧咬着越发颤抖的牙关,靠着药片的作用压抑着几乎摧垮神经的剧痛。 另一边,女孩被艾芙尼尔沉重的枪尾正面扫中,脚下的地面都被那巨大的力道碾成了碎片,女孩的身体摇摇欲坠,可偏偏就是没有因此而倒下,甚至就连半边塌陷下去的肩膀也都一点点地隆起,破损的衣袖之下,露出她光滑细腻的皮肤。 就仿佛一点都没有受伤一样。 紧接着,她再次吐出一口鲜血,大口地咳嗽起来。 遥遥地望着拄枪而立的艾芙尼尔,她仍旧是那一副没有任何表情的模样。 “你没法留住我的,我劝你放弃,就算这样打下去你也只是在自残而已……” 女孩轻轻开口,目光不知道在看哪里。 的确,艾芙尼尔本就旧伤未愈,现在的战斗,每一次出击对她来说都是难以支撑的负担,比起女孩身上的鲜血,艾芙尼尔从衣料之下渗出的血红色反倒更为渗人。 “哼。” 艾芙尼尔冷哼一声。 她固然无法持续着这样的战斗,但和她比起来,女孩大概也并不好过,嘴角的鲜血早已经把她的前襟染成血红色。 女孩手中一定掌握着相当有价值的情报,她身上背负着无数人命,再者,女孩这一次出现在这个侵蚀灾害的中心区域本就很可疑,艾芙尼尔可不认为女孩只是碰巧路过这里,所以无论如何艾芙尼尔都不可能放任女孩离开。 “担心我之前想想自己的处境吧!同样的攻击,用三次可就失灵了!” 说话间,艾芙尼尔身体微屈,脚下的地面在下一秒被碾碎,手中的长枪调转枪头,在她向女孩冲出的一瞬间被掷出。 女孩抬起手臂,湛蓝的光幕如冰晶一般凝结升起。 她的屏障可以正面抵御一只B级侵蚀体的强击,这意味着,她可以毫不顾虑地接下单兵火箭炮的轰炸而不会被伤及分毫。 但,她唯独无法防御住艾芙尼尔的强袭。 长枪拖着刺耳的风浪席卷而至,只一瞬间就破开了那水膜一般的镜面,但眨眼间又诡异地弹开。 女孩不能忽视长枪带给她的威胁,面对长枪的直击,她必须使用自己的力量偏转长枪的攻势。 这为艾芙尼尔创造了进攻的空隙。 长枪斜斜地刺入地面,在地面上贯穿大片裂痕,艾芙尼尔的身影紧随而至,突破扬起的尘土,女孩快速地抬手,升起光幕。 艾芙尼尔眼角微眯,脚下猛地回旋一步,在女孩惊愕的目光中,倏地一脚踢碎还未完全凝结成功的光罩。 在和女孩的战斗中,艾芙尼尔一直在观察着,每一次都仔细地记忆着光幕形成的时间、方式、距离,寻找其中的缺口。 她推定,光幕的行程需要一定的反应时间,同时,行程的位置似乎直接影响着女孩的行动,也就是说,无法做到距离女孩本身太远,但也不适合太近。 那么光幕升起的距离范围也就被限制在固定的空间里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以长枪的最优攻击距离来说光幕会成为很麻烦的阻碍。 但若是再近一点呢? 近到越过光幕而接近女孩的距离内呢? 艾芙尼尔会失去武器长枪带来的攻击距离的优势,在那种距离下长枪并非是最适用的攻击方式。 但同时,女孩也失去了光幕这一有力的防御手段,但艾芙尼尔的攻击手段并不止长枪一途,女孩的防御却几乎全部依赖于光幕的坚守。 这是女孩的弱点。 “你跑不掉了!” 艾芙尼尔的绯红的眸光紧盯着女孩的一举一动,在女孩黯淡的视线中及近了女孩的身侧。 收拳于腰侧,肌肉从手肘到手腕一寸寸绷紧,秩序同调率极限拔高,艾芙尼尔划出银色的残影,侧身跨步,一拳轰出、 女孩只来得及交叉双臂护住胸前。 沉重的闷响,在二人间炸开。 仿佛高速行驶的汽车撞击而上,猛烈的风压在二人间暴起,碎石被剧烈的冲击波如浪一般掀飞,女孩的衣袖像是被搅碎一般破裂撕碎,银色的光芒一寸寸破碎又再次出现。 拳头上传来的触感告诉艾芙尼尔,她这一击没有起到多大作用,女孩的手臂上银芒闪烁,似乎有什么为她分担了这一拳的冲击。 但艾芙尼尔的攻击也并未就此停下,手肘前屈,指节咯吱作响,又是一击刺拳向女孩的颈侧轰出。 女孩躲闪不及,只能用手臂格挡,同时撤身后退。 而艾芙尼尔侧身回旋,一击鞭腿几乎是贴着女孩的脸颊追上,艾芙尼尔脚下银光爆闪,阶梯生成又破碎,翻身间,脚跟在女孩的头顶猛地砸下。 …… ———————————— 193、愤怒【第十九更】 一瞬间,沉闷的巨响在广场上扩散开,就连远处的雪奈和芙岚都感觉到了来自脚下的震动。 烟尘四起,掩盖了艾芙尼尔和女孩的身影。 这里的战斗早已经吸引住了很多人的视线,不论是正在前往避难地点的学生与教师,还是赶来支援人群撤离的工作人员,亦或是担忧着艾芙尼尔的雪奈与芙岚两人。 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战斗。 或者说,对生活在平常的生活中的大多数人来说,亲眼见到那个“魔法少女·艾芙尼尔”战斗中的身姿都还是头一次。 那远超人类理解的魔法一般的力量银发的气浪一次次地扣响着他们的心脏。 可是也渐渐有人发现,艾芙尼尔华丽的战斗服上留下了越来越多的血痕。 “艾芙尼尔看起来坚持不了太久……” “当然的吧,一周前她因为重伤住院,怎么可能这么快恢复……” “怎么办……看起来对方也很强的样子……” “艾芙尼尔该不会输吧?” 艾芙尼尔的SNS账号上最新的动态还停留在前几日发布的消息上,艾芙尼尔受伤的事情并非是秘密,多数人都知道。 这成为人群中不安的火星,愈演愈烈。 但这时,也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 “艾芙尼尔!!!!加油!!” 只是几秒钟的时间,热烈的呼应从各处升起。 “加油!” “打到她!” 声援的声浪在人群里掀起。 …… “直子!你没事吧?” 雪奈一边和“犬”型侵蚀体周旋,将其引离人群的方向,并发起攻击,一边呼叫着艾芙尼尔。 人群里的应援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其他人能发现艾芙尼尔状况的不对劲,雪奈自然也早早地就注意到了。 “你的伤势还没有恢复啊!直子!!……” 但雪奈的呼唤并未得到回应,只有一阵阵沉闷的碰撞声从艾芙尼尔与女孩交战的位置传来。 雪奈咬咬牙,艾芙尼尔和女孩的战斗非常激烈,雪奈很想去帮助艾芙尼尔,可是眼前的侵蚀体阻拦了她的脚步。 她终究还只是一个新人。 对力量的运用太过于生疏,明明作为代理人的潜力很高,却无法发挥出相应的实力。 她和“犬”型侵蚀体已经周旋了半分钟之久。 这半分钟里,艾芙尼尔和女孩已经进行了数次攻防,每一次都是震颤心底的巨响,一次次地牵扯着雪奈的心。 雪奈试图更快一点将“犬”型侵蚀体解决,可在训练中学到的技巧,真正面对着侵蚀体时却变得生涩起来,“犬”型侵蚀体很灵活,雪奈不得不与它拉开距离,可是又要确保不会让其对自己失去兴趣转而攻击后方还未完全撤离的人群。 这让雪奈陷入了两难。 她紧咬着牙,向已经受伤的“犬”型侵蚀体再次拉开弓箭。 “一定要快点回到直子身边……” 去帮助她! …… ———————————— 烟尘被猛烈的风浪荡开。 女孩跪倒在地,身下的地面早已经彻底粉碎,凹下去一个巨坑。 她的嘴角溢出鲜血,眼眸泛起微弱的波动,直直地看着艾芙尼尔,目光里,比起对敌对者的愤怒,更多的是难以名状的惊诧。 “强化。” 她撑着手臂,仰着脸,看着再一次攻来的身影。 银芒在艾芙尼尔的身侧闪烁,长枪再次出现在手中,艾芙尼尔双手握着长枪,如炮弹一般迅猛地刺出,枪尖未到,但女孩却感觉到了如实质一般刺在脸上的锋芒。 要是被这一枪刺重,即使是A级侵蚀体也一定会被那锋利的枪尖瞬间洞穿。 女孩不得不狼狈地向旁侧撤开身形,避开锋芒,同时在咫尺之间抬起了手。 只是一瞬间,风流涌动,艾芙尼尔左眼微眯,脚下迅速后撤一步,带起尖锐的尘块。 下一刻,在二人之间,艾芙尼尔原来所在的位置,地面轰然碎裂,泥土与碎裂的地板被毫不留情地掀飞,但艾芙尼尔早已经从那突然降临的攻击中规避开,并未被伤到分毫。 与此同时,艾芙尼尔手中的长枪划破星光,向地面猛地砸下。 剧烈的震动四散荡开,女孩才刚刚站稳身形,身前的地面连同她脚下站立的位置却一同爆开,尘屑与泥块抢夺着她的视野,同时也夺走了她脚踏实地的感觉。 任何生物都会本能地依赖着自己的双脚。 依赖着从坚实的地面带来的支撑。 所以被突然夺去支撑点时,会在一瞬间失去身体重心的平衡,战斗的架势也会因此被破坏。 女孩也是如此,一时间带来的失衡感令她在这一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主导权,她意识到不妙的同时也本能地抬手,蓝色的光幕在身前升起。 可艾芙尼尔的身影已经穿过了她所能做到的有效距离。 “同样的招式,用过三次就不灵了。” 女孩对上了艾芙尼尔绯红的冷眸。 “——!!” 迅猛的一拳击破音障,从女孩仓促回防的双臂间穿过,印在了女孩的前胸。 冲击力在身体内爆开,女孩背后的衣帽被狂暴的力量撕碎一个大洞,剧烈的风浪迟来一步,呼啸着卷起女孩的发丝。 女孩闷哼一声,口鼻溢出鲜血,身体如沙袋一般被巨力击飞,将广场边伫立的景观喷泉砸了个粉碎。 水花高高的溅起,与之同时,艾芙尼尔手中银芒闪烁,身体回旋、高高跃起。 艾芙尼尔全身的衣服都已经染满血红。 那并不只是女孩的血,更多的……是艾芙尼尔自己的血。因为数次力量爆发,艾芙尼尔身上的旧伤崩裂,剧痛剥离着艾芙尼尔的体力。 但她知道,女孩还不会被那样的攻击夺去行动力。 她死死的盯着喷泉里女孩缓缓站起的身影,眼角微眯,脚底阶梯的光芒爆闪,艾芙尼尔身体微屈,借由从双腿、腰部凝结传递到手臂之中的力量,如雷电破空一般将长枪掷出。 砰—— 沉重的巨响轰然炸开,以女孩所在的喷泉为中心,巨大的裂痕似蛛网一般扩散,水浪被狂风卷起、排开,冲击波席卷着被绞碎的石块一层层荡开。 喷泉已经没了水,底下的电缆噼啪作响,一层层的水雾被风浪推开,女孩的身影显露出来。 她的双手死死地扣住长枪的枪身,但枪尖已经从她的腰侧洞穿,将她钉在地面,鲜血染红了她的半边身体。 但她只是目视着从空中跃下的艾芙尼尔,手指微动,无形的力量拖着她的身体站起,长枪也一寸寸地从地面抽出,有电弧在她的皮肤上涌动,但却对她丝毫没有影响。 艾芙尼尔大口地喘息着,死死地盯着女孩。 而这时,水色的光突兀地刺穿空气,女孩抬手展开光幕的同时,一支闪烁着耀眼蓝色光芒的箭矢被嵌在了光幕中间。 “……雪奈?” 艾芙尼尔低声喘息着,视线越过数十米的距离,那光线的另一头,水色的身影笔直地站立在纪念碑之上,手中弓箭的弦震荡着。 雪奈也看到了艾芙尼尔。 “直子……” 雪奈看到了浑身是血的艾芙尼尔,呆愣着,低垂的眼角堆起了泪花。 “啊——!!” 嗓音被撕扯着变了调,雪奈的绯色瞳孔被血色填满,下一秒,弓弦再一次被她勾在指间,水色的光斑在她的周身爆闪,一寸寸凝结成手指间的箭矢。 雪奈将嗜血一般的凶光对准了女孩。 “我要杀了你!绝对!!” …… ———————————— 【一共十九更,共四万多字,一章存稿都没有留~咱想要一点点月票~~(眨眼)】 194、围攻 湛蓝的光束一寸寸凝聚。 “杀了你!!” 雪奈大声嘶喊着,被愤恨所染满的目光死死盯住兜帽少女的方向,手中指尖微屈,水色的长弓如蓄势待发的猎豹一般弯曲,锋锐的箭矢随着弓弦的展开而快速凝聚为实体,出现在弦上。 “去死!” 只一瞬,耀眼的水色划破天穹,化作一支支高速飞行的箭矢,如俯冲而下的猎鹰,与兜帽少女身前的光幕猛烈相撞。 空气被撕裂,烈风的呼啸在空旷的广场肆虐,无数的碎石被风压卷起掀飞,那耀眼的箭矢每一支都如破空的焰火一般在兜帽少女身前撞击得粉碎。 雪奈连续射出九箭,每一支箭矢都将兜帽少女设下的光幕削弱一分,直至光幕如镜面一般产生裂痕。 兜帽少女微微蹙眉,单手扬起,倏地下压,无形的巨力将最后两箭生生阻挡在半空,强硬地将弹道向地面折去。 刺耳的破裂声在空气中荡开,兜帽少女向着雪奈的方向抬起手。 只是一瞬间,雪奈脚下站立的石碑猛然炸毁,无数碎石被辗成飞灰,而雪奈躲闪不及,闷哼一声,一箭射偏,身影向着远处摔出。 “你的对手在这里!” 而在这一瞬间,耀眼的银色长枪出现在兜帽少女目光的一角。 是艾芙尼尔。 兜帽少女神色微凛,极快地转移了目标,刹那间,光幕与银芒同时爆闪,然后被长枪的锋刃寸寸撕裂。 少女伸手用力推出,巨大的力道猛然将长枪往旁侧推开。 在长枪的弹道被无形的巨力强行扭开的同时,艾芙尼尔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少女的身前。 少女来不及回防,甚至来不及抬起手护住自己的头部,艾芙尼尔的脚跟刺破音障,一击横扫,狠狠地砸中少女的脸颊。 砰—— 沉闷的炸响在升起的碎石中荡开,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以艾芙尼尔与少女为圆心将无数的尘屑如浪一般掀起,碎裂的喷泉池尽数崩毁,蛛网一般的裂痕扩散到数米之外。 少女的半边脸颊都陷入了地面,紧闭的眼角溢出刺目的鲜血。 艾芙尼尔紧随而至,银色的长枪出现在艾芙尼尔手中,迅速地一枪刺出,试图切断少女的双臂,但与此同时,少女手心相抵,一瞬间,风流猛地倒灌而来,沉重的巨力排山倒海一般涌来,推开致命的长枪,凶猛地袭上艾芙尼尔。 “啧……难缠!” 艾芙尼尔猛地收力,脚下的阶梯被她踏得粉碎,手中一瞬间连点三枪,同时身形灵巧地回撤,发丝被剧烈的风流扯断数根,脚下的地面如海浪一般卷起,被艾芙尼尔千钧一发地躲开。 枪尖在地面划出火花,艾芙尼尔在少女身前十米开外站稳身形。 但此时的艾芙尼尔已经成了一个血人,自腰间和肩膀渗出的鲜血让她的华丽战斗服变得狰狞可怖。 艾芙尼尔只觉得双腿像是灌了铅,沉重得无法行动。 她像是断了线的木偶,无法站稳身形。 她喘着气,注视着缓缓从地面爬起来的兜帽少女。 兜帽少女被湛蓝的光幕护住身形,大口地咳着鲜血,她的腰间开了一个血洞,半边脸被鲜血染满,一只眼睛紧紧地闭着,从眼角不断地渗出鲜血,她脏兮兮的白色长袍已经彻底成了血色。 比起艾芙尼尔,她也并不好过。 她咳着血,向艾芙尼尔抬起手,但就在这时,破空声突兀地炸开,刺目的水色光辉再一次降临,轰击在光幕上,爆开令人心颤的巨响。 兜帽少女诧异地抬起被鲜血染红的眼睫,在她视线的彼方,水色的身影半蹲在碎石的废墟里,向她抬起了手中的长弓。 雪奈嘴角噙着鲜红的血丝,手中的弓弦再一次拉开。 “不许你!伤害她!!” 嘶声的大喊化作一阵阵水色的涟漪,弓弦上,刺目的银芒爆闪,晓光一闪而至。 轰—— 这一次,冲击波在光幕和兜帽少女的身后同时炸开。 耀眼的星光再一次爆散,兜帽少女退后一步,睁大眼睛——她身前的光幕被生生开了一个大洞,水色的弓矢在她身后的地面留下刺目的光痕,而她抬起的手心,连同肩膀,都在这一击下被毫不留情地洞穿,手臂上的布料被箭矢的烈风搅得粉碎,大片的血雾在空气中扬起。 要不是她在最后一瞬间意识到危机而强硬地扭转了弓矢的轨迹,刚才那一箭会直接刺穿她的心脏。 但现在的她,依旧不好过。 手臂几乎无法再次抬起,她只能侧开身形,狼狈地躲开接踵而至的水色弓矢的追击,然后抬起另一只手,再次构筑光幕保护自己。 “直子!直子,你还好吗?!” 雪奈的身影出现在艾芙尼尔的身前,将艾芙尼尔护在身后,手中的长弓再一次张开,又是一箭射出。她的持续进攻丝毫没有给兜帽少女留下喘息的机会。她的每一次攻击都在兜帽少女设下的光幕上留下涟漪,兜帽少女只是抬着手,维持着光幕,对抗雪奈的攻势。 但几箭射出,雪奈身形一顿,忽然咳出一口鲜血,箭矢上的水色锋芒一口气黯淡下去,几近熄灭。 雪奈一整天都在接受艾芙尼尔的高强度训练,经历了一次对抗侵蚀体的战斗,又被兜帽少女的攻击所命中,身体的疲惫和剧痛撕扯着她的神经,刚才的猛攻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因为伤势和身体的疲累,雪奈早已经有些支撑不住。 雪奈的情况不容乐观,艾芙尼尔看得明白。 “我没事……” 艾芙尼尔声音沙哑,持续的高强度战斗令艾芙尼尔旧伤崩裂,体力大量流失,对于艾芙尼尔来说,眼前毫无疑问是非常严苛的时刻。 但唯独不能让雪奈遭受危险。 她强打一口气,撑着长枪站稳身形,站在虚弱的雪奈身前。 “雪奈,退后……和目标保持距离……” “艾芙尼尔!能听到吗!” 与此同时,因为侵蚀灾害的溃散,与总部的联络终于再次接上,真崎雏妃的声音出现在作战通讯里。 “特灾科的支援即将抵达,艾芙尼尔,现在的你不能再继续战斗了,请迅速撤退,这里交给我们处理。” 远处的天空,两架武装直升机出现在视野的边际。 “艾芙尼尔前辈!我来协助您!” 雙叶绘梨衣已经交由医护人员撤离出去,芙岚也赶了过来。 …… ———————————— 195、银色帷幕 芙岚守护在艾芙尼尔和雪奈的身前,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一刻也不放松地盯着前方。 “雪奈,你撤离这里,与目标保持距离……” 艾芙尼尔向雪奈下达命令。 雪奈早已经不是能继续战斗的状态了,她手中的秩序武器渐渐化作星芒消失,因为脱力而半跪在地,面色惨白,嘴角溢出鲜血,剧烈地喘息着。 因为精神力与体力的剧烈消耗和正面被兜帽少女的一击击中带来的暗伤,雪奈的身体因为痛苦而发出哀鸣,痛感与眩晕感不遗余力地撕扯着她的神经。 她几乎无力维持自己的呼吸,从心底升起的无力感消磨着她的意识。 原来一直以来,直子都是以这样的方式战斗着的。 雪奈不禁会去想象直子所不被自己知晓的过去。 这里就是直子的战场——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在被自己忽略掉的时间里……直子她总是在面对着令人绝望的战斗。 即便身负重伤,也要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因为这座城市需要她,就像现在仍在为她呐喊的人群那般,支持着她,期待着她。 直子靠着汇聚的心愿,从一次次绝境的战斗中磨砺出强大的实力。 这样和直子比起来,自己还差得很远很远。 但雪奈不会把这一切当做理所当然。 “我可以继续战斗……” 雪奈深吸口气,紧咬着牙关,再一次抬起了手臂。 哪怕是从直子手中抢过来也好,雪奈想要为直子分担这一份重量。 从心底再次涌出的力量化作一片片水色星芒,凝聚为雪奈手中的长弓。 雪奈仰起头。 “直子,我要和你一同战斗……” “……” 艾芙尼尔目光微动,抿紧了唇,目光仍旧盯着兜帽少女的方向。 “待在我身后……留存体力。” “嗯!” …… 另一边,特灾科对兜帽少女的进攻越发凶猛。 接到真崎雏妃的命令,四野见奈美指挥着特灾科的士兵向兜帽少女开火,震耳欲聋的火炮掀起一阵阵热浪,灼目的火焰将兜帽少女的身影遮蔽吞没。 但在场的人都能看清楚,兜帽少女那湛蓝的光幕纹丝未动。 那沉鸣的呼啸根本无法攻破兜帽少女的防御。 代理人芙岚、艾芙尼尔、菲菲娜,还有特灾科的武装支援,在这样的战斗力面前,兜帽少女看起来已经陷入了包围。 但显而易见的,胜利的天平并未向任何一方偏斜。 主战力艾芙尼尔的身体状况太差,几乎已经到了仅靠那几粒药片难以抑制的程度。 身体上的旧伤被撕裂,她以意志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但仍旧难以为继。 而雪奈因为持续的训练与方才的战斗和被兜帽少女直击时累积的伤势而拖垮,现在的状态非常勉强。 这意味着艾芙尼尔与雪奈都已经无法形成有效的战斗力,只能由特灾科与芙岚共同面对兜帽少女代号H。 现状就是如此。 “艾芙尼尔前辈,请撤离这里!这里交给我们!” 芙岚将艾芙尼尔和雪奈护在身后,手中的武器闪烁着慑人的银芒,一刻也不放松地盯着兜帽少女的方向。 汹涌的热浪覆盖着兜帽少女,无数的弹药与炮火向她倾泻着。 “芙岚,配合接下来的进攻掩护,带艾芙尼尔和雪奈离开。” “司令,我可以战斗……目标已经受伤了,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你不是那家伙的对手,比起取得作战成果,我更需要你们都能好好活下来!” 真崎雏妃不容置喙地打断了芙岚的声音。 特灾科和芙岚无法奈何目标H,这是事实——兜帽少女虽然已经受伤,但仍旧抱有着轻松抵御特灾科火力轰炸的实力。那坚固的光幕防壁也难以通过武装直升机的炮火强硬地炸开,仅仅这点就奠定了兜帽少女的不败之地。 况且,兜帽少女那无形的诡异攻击更是令人防不胜防,这对于特灾科的士兵和芙岚来说无疑是难以规避的巨大危险。 如果艾芙尼尔身上没有任何伤势,自然不惧兜帽少女,仅靠艾芙尼尔一人或许就能令兜帽少女屈服,作为“首席”、也作为前锋,持续不断的强势猛攻与令人喘不过气来的连锁追击正是艾芙尼尔最具标志性的进攻风格。 可身旧伤未愈的艾芙尼尔恐怕没有继续战斗的余裕。 显而易见的,仅靠芙岚很难取得与其对战的优势,甚至很可能会和昨晚爱夏与艾琳西娅一样被击成重伤。 芙岚是现在除了秘密行动的卯月纱织之外唯一未负伤的驻守总部的代理人。如果她也在这一战中负下重伤,秩序者组织就真的只能将驻区的代理人全部调回总部来应对接下来的灾害了,这是真崎雏妃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芙岚抿了抿唇,无法对真崎雏妃的命令进行反驳。 “艾芙尼尔、菲菲娜,你们跟随芙岚撤退。” 真崎雏妃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耳麦里。 “要放弃作战吗?” “怎么可能放弃这样绝好的机会,我只是不想让最重要的战斗力,也就是你们受伤而已。” 真崎雏妃在耳麦的那边说道。 “而且,我手中还有一张秘密手牌。” “是嘛?真是可靠……嗯,我也认为这是难得的机会,雏妃,我们不能让她这样逃走。” 艾芙尼尔轻声道。 代号H一直隐藏身份潜伏在西京市,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艾芙尼尔有预感,她的出现、她所寻找的“某物”,必定与使徒来到西京市的目的有着极大的关联。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关键的突破口。 艾芙尼尔沉声询问:“所以,我也不能就此撤退。” “这里交给我,你的伤势太重,不要继续战斗了……” “别担心,雏妃,我的身体状况也许不太好,但我还有别的手段。” “你是说?” “只是一些外伤而已,我还没有脆弱到无法战斗的程度。” 艾芙尼尔眼睫轻颤,缓缓闭上,她轻呼一口气。 “同调解除。” 华丽的裙装化作星芒消失不见,身形缓缓伸展,同时,银色的发丝一寸寸褪去,露出鸦羽一般的黑发,周身银色的光辉逐渐收敛,最终没入她左耳的星型耳钉。 随着放逐姿态的解除,剧痛再一次涌上脑海,艾芙尼尔紧咬着牙根才忍住没有漏出呻.吟。 此时此刻,艾芙尼尔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但她的衣服早已经染成了血红色。 “有时候尝试一下新鲜的东西倒也不错……” “直子……你……” 雪奈立刻意识到艾芙尼尔的目的,轻呼出声。 但艾芙尼尔已经抬起了手。 她右手的无名指上,银色的指环倒映着微芒。 “使徒同调!” 刹那间,银色的寂静侵染了整个广场。 …… ———————————— 196、使徒姿态 轰—— 武装直升机在广场的另一端坠毁,爆炸的焰火冲天而起。 “继续开火!” 四野见奈美端着手中的突击步枪,向着兜帽少女倾泻着火舌。 火箭弹拖着焰尾撞上那湛蓝色的光幕,轰然炸响,但火焰散去,光幕仍旧丝毫没有溃散的征兆。 “坚持住!支援很快就到!” 四野见奈美大声嘶喊着。 而就在这时,银色的光辉突兀地在广场的中心升起,快速地向四周扩散,如巨大的帷幕一般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都笼罩在内。 “这个是……” 四野见奈美抬起视线,睁大眼睛。 与此同时,被围攻的少女也微微眯起眼角,望向艾芙尼尔所在的方向。 “侵蚀与秩序……是‘使徒’的力量吗……” 她的一只眼睛是可怖的血红色,从眼眶溢出鲜血。 只是微微地侧目,她的面色恢复正常,再次挥出手掌,视野彼方的两名士兵同时被看不见的力量所掀飞,沉重的力道将他们砸向后方的车辆,身体将引擎盖都撞得凹陷下去,玻璃四散炸碎。 …… 使徒与代理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相似的。 但使徒所沟通的力量并不止秩序之力,还有这片空间之中的侵蚀能量。 刺骨的剧痛如电流穿透一般贯通全身,血液在这一刻变得滚烫,紧接着,是排山倒海一般倾泻而来、几乎让人无法呼吸的巨大压迫力,以及充盈全身每一处细胞的力量。 那是进入同调与秩序之力沟通时极为相似的感觉。 侵蚀灾害中被放逐的侵蚀能量还未从广场上散溢,便再一次扭结在一起,驳杂而狂躁的能量被艾芙尼尔纳入体内。 艾芙尼尔微微仰起下巴,将刺入心脏的痛觉死死压制住。 她的身形随着能量的涌动而变得娇小。艾芙尼尔闷哼一声,一层层烈风以艾芙尼尔为中心向四周挤压着,她乌黑的发丝一缕缕地散开,然后被银白色浸染,收束于发尾的绀蓝色发带。 银白色的光辉逐渐收敛,露出艾芙尼尔现在的本貌。 艾芙尼尔化身使徒的身姿与她进入放逐姿态时似乎并没什么两样,不同的是,她的战斗服由华丽的裙装变成如祭礼巫女一般的白色长袍,体表和发丝间隐隐有暗紫色的电弧跳动,这是不曾在樱井幸与卯月纱织的身上观测到过的现象。 “艾芙尼尔前辈……” “直子!你……没事吧……” 芙岚和雪奈焦急地呼唤声传入艾芙尼尔的脑海,艾芙尼尔缓缓睁开左眼,绯红的光芒一闪即逝。 “我没事……” 艾芙尼尔轻轻摇头,垂下视线,注视着自己的手掌。 手指微屈,圣洁的白色光团便出现在手心,炫目的光比樱井幸和卯月纱织曾凝结的能量团更为纯粹而刺目。 眼前的这一幕看得芙岚和雪奈有些愣神。 “使徒之力吗……” 艾芙尼尔抬起手,覆在右眼的纱布上。 纱布已经变得有些脏乱,染着一丝血迹。 或许是因为对侵蚀能量有所感应,因为残渣化而失明的右眼传来阵阵钻心刺痛,即便是习惯了疼痛的艾芙尼尔也无法忽视这样的痛感,紧紧地锁着眉头。 那种陌生的痛感,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右眼贯穿刺入一般。 “艾芙尼尔,你还好吗?” 真崎雏妃的声音再次出现,拉回艾芙尼尔的思绪,她抿了抿唇,深吸口气,将右眼的痛觉抛在脑后。 现在不是去在意疼痛的时候,她必须要尽快结束这一切。 “我要再次加入战斗。” “可是你……” “只是身体上的伤势而已,如果利用使徒之力来战斗,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艾芙尼尔语气坚决。 如果说“代理人”的强大之处在于对身体能力的强化增幅,那么“使徒”的强大之处就是对于能量的操控与利用,二者间并不存在孰强孰弱,只是运用方式的差别非常遥远而已。 但对于现在的艾芙尼尔来说,使徒之力正是足以作为制胜手段的道具。 “……” 真崎雏妃似乎还想说什么,但通讯的那头只是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不要勉强。” “不会的。” “你……有什么计划?” “伺机而动。” 艾芙尼尔顿了顿。 “这个广场对我们而言是极佳的战场,目标的力量似乎会因为作用距离的延长减弱,所以我们必须将她拖在这个广场上,我来负责压制她。” “嗯,你比我要了解情况,那么……战场指挥继续由你担任,我这边也会给你提供援助……” “那就拜托你了。” “艾芙尼尔,你们不要死了。” “没那么容易。” 真崎雏妃不再说什么,切断了通讯。 艾芙尼尔移过视线,左眼微眯,绯色的眼眸紧盯着炮火覆盖的方向。 那一阵阵扬起的灰尘与爆破的碎石后面,湛蓝的光幕若隐若现,代号H的兜帽少女被短暂地压制着,但现下的情况看来,这样的僵持局面很快就会迎来终结——兜帽少女只是轻轻抬手,便有好几人被那看不见的巨力所掀飞,连同秩序者组织在内的三架武装直升机只剩其二,坠毁的残骸还留在广场的另一端,士兵们的炮火快速地颓败着,而兜帽少女却仍旧游刃有余,仿若猫与鼠的游戏。 与其说她被士兵们所掣肘而无法行动,不如说她只是在炮火的掩盖中等待着体力的恢复,随时都可能发起猛烈的反击。 形势严峻,这样下去只会死更多的人。 艾芙尼尔深吸口气,展开双手,随着能量的涌动,艾芙尼尔的脚尖缓缓离开地面,她银发随着鼓动的风流而飞舞。 身形浮空升起。 悬浮和短暂飞行,这是使徒的力量之一。 “芙岚,留下来,保护菲菲娜。” 艾芙尼尔轻声开口。 “然后,雪奈,你跟随芙岚行动,为我进行作战支援,看准时机对目标的防守缺口发起攻击。” “直子……” “可以做到吗?” “……” 仰头望着使徒化的艾芙尼尔,雪奈的目光被复杂的神色染满。 使徒化是一种危险的力量。 如果可以,雪奈多希望由自己来为直子承担那样的风险。 可是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显得苍白,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点了点头,再一次拿起手中的长弓。 比起说什么,做什么才更为重要。 如果说这是直子的选择,那么雪奈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站在直子的身边,支持她,尽自己所能地为她贡献自己的力量。 艾芙尼尔深深地看了雪奈一眼,抿抿唇,并未再多说什么。 “开始行动!” 艾芙尼尔轻喝一声,双手手指撑开,刺目的光团如流星一般向兜帽少女的方向压去。 …… ———————————— 197、轰击 “四野见,战场移交给艾芙尼尔。” “听我的命令,撤离战场。” “等待卯月纱织到来,与艾芙尼尔合围目标。” “……” “菲菲娜!跟我来!” 芙岚带领着雪奈快速地向着无人的广场边奔跑。 武装直升机快速地拉升高度。 “停火!” 四野见奈美大喊着,滚烫的枪管停下火舌的吞吐,武装直升机与士兵们的轰炸与射击同时停息,而交替而至的,是自艾芙尼尔发出的刺目光焰。 战场交给了艾芙尼尔。 所有人都紧紧地注视着那浮空而起,带着熠熠夺目的光辉降临的艾芙尼尔。 “靠你了……艾芙尼尔……” 轰—— 第一发光焰轰击在兜帽少女的蓝色光幕上,将层层烟雾与碎石轰然荡开。 “我来压制她!你们从这里撤出!等候命令!” 艾芙尼尔的身影从扬起的火焰与烟尘中刺出,手中的光焰如炮弹一般,猛然轰击在湛蓝的光幕上。 沉闷的冲击声与刺耳的音波同时炸响,光幕应声破碎,光焰也在同时爆散,化作星芒散溢。 “令人惊讶……” 兜帽少女抬着手,艰难地维持着无形的力量与艾芙尼尔正面抗衡,眼底涌动着莫名的光芒。 比起愕然,似乎更显兴奋。 但她的一只眼睛已经彻底被鲜血染满,看起来尤为渗人。 “我还是小看你了,Ephnel……” “废话少说!” 论能量构筑的速度,艾芙尼尔要远超于樱井幸与卯月纱织,她手中微顿,汹涌的光焰宛如实质,直接将兜帽少女那无形的力量拍散,迎上少女还未再次构筑的光幕上。 沉闷的炸响在空气中爆散,少女被艾芙尼尔一击掀飞,重重地撞击在废墟里,扬起大片烟尘。 “趁此机会!雪奈!” 话音落下,三支水色的光箭从烟尘的彼方刺穿空气,直指兜帽少女的背后。 艾芙尼尔率先破坏地形、利用扬起的烟尘遮蔽兜帽少女的视线,就是为了给雪奈的支援攻击创造机会。 显然,这样的袭击让兜帽少女措手不及。 她强硬地扭转身形,敏锐地躲开一箭,迅速地抬手构筑光幕防下一箭,可她的大腿却在同时被最后的一箭毫不留情地洞穿,血雾在空气中挥洒,兜帽少女因为下盘的重心被破而跪倒在地。 雪奈并未就此停下,又是两箭射出,维持着对兜帽少女的压制。 但剧烈的消耗也令她体力和精神力迅速流失,她紧紧咬着牙,抵御着因为身体的脱力而产生的眩晕感。 “接下来交给我!” 直子的声音出现在耳麦里。 此时,艾芙尼尔的身影紧随而至,出现在兜帽少女的视野里。 她的手中,汇聚着光焰,猛然挥出。 巨大的光焰化作弯月,向着兜帽少女切割而至,兜帽少女徒劳地抬手防御,但湛蓝光幕才刚刚升起,就被那刺目的月光斩断为两半。 轰的一声,月光与地面相撞,冲击波将几十米范围内的碎石瞬间吹飞,一条足有十数米长的沟壑在地面显现,仿佛照片上被人用匕首划拉了一刀。 而兜帽少女就趴在这一条沟壑的正中间。 鲜血染红了地面。 兜帽少女千钧一发地进行规避,但仍旧付出了一条腿的代价——她的左腿在艾芙尼尔那锋利的月光长刀下被斩下,现在的她已经无法再次站起来了。 但即便如此,她都未曾发出哀嚎。 “……” 艾芙尼尔左眼微眯,她身在半空,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兜帽少女,再次抬起右手,手指微屈,眨眼间,一层层光焰的高墙在少女的周身筑起,然后猛然向少女压缩、合围。 少女半跪在地,仰着头和艾芙尼尔对视,意味不明地闪烁着目光,她的一只手,从手心到手臂再到肩膀,全是刺目的鲜血。 那是雪奈的一箭对她造成的伤痕。 “时间快到了……” 艾芙尼尔听到兜帽少女呢喃了这样的一句话,目光微凛,光焰再次攀升,巨大的光墙轰然向兜帽少女压下。 而兜帽少女抬起手,湛蓝的光幕升起,抵御着光焰的强压。 但她脚下的地面却一寸寸的被巨大的力道压碎、隆起,仿佛一个愈渐缩小的牢笼将她捆绑,一直到将少女的身形彻底吞没。 “成功了吗?” 耳麦里传来声音,艾芙尼尔只是摇头。 “还没,不过……快了。” 艾芙尼尔左眼微眯,手掌缓缓抬起。 狂风翻涌,耀眼的白色不断地喷涌而出,在艾芙尼尔的周身凝聚,化作一支支耀眼的长枪悬浮于半空。 远处的雪奈看着这一幕,目光微动。 “那是……能量化作的长枪……直子竟然能模仿出我所使用的箭矢吗?” 那实质的能量所凝结的长枪,与雪奈的箭矢有着异曲同工之处,但不同的是,艾芙尼尔所凝结出来的每一支长枪都散发着慑人心神的强大能量波动,如果忽略掉秩序武器对秩序之力的强大加持能力的话,这些长枪的杀伤力显然要远高于雪奈的弓矢。 五支。 十支。 艾芙尼尔周身悬浮的长枪数量越来越多。 禁锢着兜帽少女的光焰巨墙中爆发出一阵阵刺耳的炸响,声浪宛如实质的冲击波一般,扬起碎石,向四周扩散。 艾芙尼尔轻轻喘着气,紧咬着牙关,手指轻轻颤抖着。 她右手维持着巨大墙壁的围堵,左手仍在迅速凝聚着一支又一支的长枪。 二十支。 五十支。 九十支…… 下一刻,光焰轰然碎裂,兜帽少女狼狈的身形出现在艾芙尼尔的视野中,她脚下的地面早已经被挤压得粉碎,但少女的身体上却并没有留下伤痕。 她突破艾芙尼尔的围堵,仅仅用了十几秒。 但这十几秒,给艾芙尼尔准备“杀手锏”留足了时间。 兜帽少女仰着头,望着如漫天银河一般笼罩而至的纯白色长枪,愣了神。 “你输了。” 艾芙尼尔将手压下。 一瞬间,整个广场迎来沸腾。 无数的长枪,如同夏夜的骤雨一般向着兜帽少女倾泻而下。 湛蓝的光幕与耀眼的银光从兜帽少女的手心升起,可下一秒就被一枪狠狠击中,无数的裂痕寸寸蔓延。 而下一击,彻底粉碎。 地面如强烈的地震一般,持续不断的摇晃着,震耳欲聋的轰炸声将一切的声音与颜色都剥夺,冲击波一浪接着一浪,以兜帽少女所在的位置为中心,碎石被烈风夹着向着远处翻滚,大片的灰尘与土块扬起,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 ———————————— 198、光棱镜 令整个广场都为之颤抖的轰击持续了足足数次呼吸的时间,所有人都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场令人心颤的战斗。 当最后一支长枪激起碎泥,一切再次归于沉寂。 雪奈屏住呼吸,紧紧握着手中的长弓,空气安静地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她死了吗?” “我没有杀她。” 四野见奈美的声音出现在耳麦里,回应她的是艾芙尼尔飘忽的轻声。 “但她也离死不远了。” 艾芙尼尔屈指下压,风压将烟尘绞散,被轰击的地面在艾芙尼尔的视野里显现。 入目所及,地面像是被狠狠剜下一大块的蛋糕,大理石的地砖一丝一毫都不曾剩下,呈现向内凹陷的模样深深地陷下去,兜帽少女以狼狈的姿态无力地瘫软在这凹陷的正中间。 她周身铺满光焰的长枪。 一支支光枪化作星芒缓缓消散于空气中,留下满是碎肉与血沫、疮痍,光枪的帷幕一寸寸落下,将战斗的结果在所有人的眼前揭开。 雪奈率先轻呼出声。 兜帽少女的模样可以称之谓“凄惨”。 ——在艾芙尼尔无情的连续轰击下,她的双手和双腿已经在无数长枪的猛烈强击下彻底消失不见,令人心颤的鲜血染红了地面。 失去了双腿和双手的少女只能以这样的姿态仰躺着,张着嘴喘息,却只是吐出一口又一口的鲜血。 艾芙尼尔微微眯着左眼,从空中缓缓落下。 于此同时,一圈圈环状的光焰在兜帽少女消失的四肢截断处形成,然后寸寸收紧,将少女四肢的失血以强大的压迫力制止住。 光焰锁住兜帽少女的脖子,硬生生地将少女从地面拉扯着提起来,令她染血的眸子与艾芙尼尔的目光处在同一水平面。 但即便是在这样的重伤之下,少女甚至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她只是望着艾芙尼尔,似乎是在审视着某种新奇的事物一般,这样微妙的异样感令艾芙尼尔微微蹙眉。 从一开始,艾芙尼尔就不曾在少女的身上感受过名为“害怕”的感情。 也似乎不知道疼痛为何物。 这样诡异的违和感,艾芙尼尔曾在某个时刻感受过。 那就是面对“天使”的时候。 这样的微妙的感觉更进一步地令艾芙尼尔确信,眼前的兜帽少女与使徒之间脱不开的关系,甚至可以说,艾芙尼尔从未有任何一刻如此地接近这一切背后的真实。 毫无疑问,少女是非常重要的线索。 正是因为如此,艾芙尼尔才没有将兜帽少女彻底杀死,而只是将她的所有行动能力剥夺。 “我不会杀你的。” 艾芙尼尔平视着她,目光藏着绯色的冷锋。 “但你的生命也就到此为止了。抱着死去的觉悟燃尽吧,我会从你口中把一切撬出来,将你身后的人全部杀死,一个不留。奈美——” 艾芙尼尔接通了通讯。 “能派人过来吗?” “收到!我现……” “你……果然很特别……” 似乎没有听到艾芙尼尔布满杀意的话语,少女无力地抬起眼帘,以一种不似憎恶,反倒带着某种异样的亢奋感的目光注视着艾芙尼尔。 鲜血从她的嘴角溢出,沿着脖颈流下。 “艾芙尼尔……我会记得你的……” 正当艾芙尼尔还未消化少女那呢喃般的轻声中隐藏的含义,耳麦忽然毫无征兆地蹿出一阵电流杂音,紧接着,艾芙尼尔与四野见奈美的通讯断开了。 “奈美?” 艾芙尼尔微微蹙眉,轻唤一声,并没有得到回答。 “我真的对你很感兴趣,但……你来早了……” 兜帽少女仍旧呢喃着,艾芙尼尔警觉地瞥了兜帽少女一眼,侧目向直升机所在的方向望去。 但眼前的一幕却令艾芙尼尔微微愣住。 在艾芙尼尔的视线里,一切似乎都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雾,掺杂着泥土与打火石焦味的气流、直升机引擎的嘈杂噪音、雪奈与芙岚惊讶与担忧的目光……一切都似乎被蒙蒙的白雾所隔开。 空气非常安静。 像是看着一场无声电影。 耳麦里嘈杂的电流声变得紊乱,发出刺耳的玻璃摩擦一般的噪音。 艾芙尼尔目光微凛,抬起手,使徒之力从周身升起,直指兜帽少女的腰部。 但诡异的是,光刺从少女的身体上刺出,却并未留下任何痕迹——就像是在向全息影像开枪一样,艾芙尼尔做出的攻击竟然从少女的身上穿过去了。 “——!?” 这一幕令艾芙尼尔紧紧地皱起眉。 “你做了什么?” “你让我看到了很有趣的东西……我们,还会再见的……” 回应艾芙尼尔的,是兜帽少女那平淡如水的目光,和刺目的银光。 而她的身影在一寸寸消失,就在艾芙尼尔的眼前,没有任何征兆,从她的发丝开始一点点的消散。甚至她的身体从艾芙尼尔光焰的束缚中脱离,缓缓浮空而起。 就像是虚影,无法被捉摸。 艾芙尼尔睁大眼睛,为眼前的一幕而震惊的同时,毫不犹豫地用力地握紧手指,庞大的使徒之力如海一般向着少女挤压而至,但那刺目的光焰却同时从少女的身上穿过,没有留下任何一丝痕迹。 “别想逃!!” 艾芙尼尔撑开双手,大喊着,汹涌刺目的白光如火焰一般将少女所包围,可是少女的身影依旧一点点淡去。 “没用的,放弃吧。” 少女的声音也随着她身影的消散而渐渐变得单薄,任凭艾芙尼尔如何轰击,都纹丝未动。 或者说,像是光从水中透过一般,无法留下任何痕迹。 “对了,你要寻找的使徒,在柳津市……” 留下这样的一句话,少女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艾芙尼尔的眼前,耳麦里玻璃剐蹭一般的噪音也渐渐淡去,传来一声声呼唤。 “艾芙尼尔!你没事吧……艾芙尼尔!?能听到吗!” “直子!直子你还好吗!?” “艾芙尼尔前辈……” 艾芙尼尔目视着空无一物的废墟,紧紧地抿着唇,沉默着。 “可恶……可恶啊!!!” 艾芙尼尔愤怒地大吼着,地面像是被猛力轰击了一下,荡起尘埃。 她喘息着,抬起眸光,望向远方斜阳霞红的天际。 “艾芙尼尔前辈……” “直子!” 四野见奈美率领着士兵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雪奈和芙岚也向着这边奔跑而来。 但来到艾芙尼尔的身前,雪奈却愣住了。 “直子……你的眼睛……” 艾芙尼尔和雪奈对视着。 在雪奈的目光中,艾芙尼尔右眼的纱布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踪影。 而她的右眼,泛着诡异的紫色微芒。 …… ———————————— 199、尘埃 时间往后推移一个小时—— 房间里只有艾芙尼尔和西琦友纪两个人。 西琦友纪是接到紧急调遣令才回到联合医院的,现在这个时候,花奏琴音还留在秩序者总部医务部整理文件。 严格来说,西琦友纪是专程因为艾芙尼尔而来。 与被标记为代号H的兜帽少女一战之后,艾芙尼尔立刻就被送来联合医院,一方面是检查使徒化对身体遗留的影响,另一方面是进行治疗和包扎,并对艾芙尼尔右眼的异常变化进行调查。 使徒化是可能会对身体造成永久性创伤的危险力量,所以对于身体方面的各项检查马虎不得,以至于真崎雏妃在战斗结束之后就立刻强制命令艾芙尼尔来到联合医院进行治疗和检查,而四野见奈美则与芙岚等人一同,带着艾芙尼尔的战斗录音数据与画面记录回到总部,开始针对性地展开调查。 还有很多疑问未能得到解答,这个时候这些工作就交给了总部的调查人员来执行。 躺在诊疗床上,艾芙尼尔将为自己准备好的医用眼罩戴上,将右边眼睛遮住,坐起身。 “结果怎么样?” 艾芙尼尔垂着视线,轻声问,细细的声线里分辨不出她的情绪。 “身体没有发现异常……但……你右眼的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西琦友纪叼着烟,对着手中的检查报告愁眉不展。 残渣化的组织会丧失生机并走向“异化”,呈现出暗沉的灰黑色,本应如此才对,但艾芙尼尔的右眼却在使徒化之后保留着诡异的深邃紫色,那紫色的瞳孔在解除同调之后仍旧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细细看去甚至会发现瞳孔深处的黯淡紫芒。 唯一不同的是,在进入使徒同调之后,艾芙尼尔能从本已经失明的右眼捕获到一些细微的紫色光辉,像是流淌在阳光下的尘埃一般缓缓蠕动闪烁,除此之外,艾芙尼尔还能从右眼看到非常模糊的光亮。 这样的情况会在使徒同调解除之后消失。 简单来说就是——艾芙尼尔早已经失明的右眼会随着使徒同调的唤醒而恢复很少一部分视觉,并且还会目视到一些无法判明正体的“奇怪尘埃”,这个“视力恢复”的现象会随着使徒同调的解除而消失,作为代理人或是通常状态下仍旧没有什么变化。 这是一个奇怪的现象。 对于西琦友纪来说,这是未曾作为病例所记录的新发现。 而且,艾芙尼尔所看见的所谓“尘埃”并非是因为眼伤而产生的视觉错误,而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因为它会对艾芙尼尔的使徒之力产生感应,或者说,是会对秩序之力与侵蚀能量的变化而产生反应的未知物质或能量体。 但西琦友纪测试了所有的仪器设备,却都无法将那些“尘埃”检测出来。 这是非常意外的发现,但同时也是具有研究意义的发现。 西琦友纪也因此陷入了思索中。 艾芙尼尔叹了口气,双手撑着身体,有些艰难地站起身来。 她的衣服下,包裹着厚厚的纱布,撕裂的旧伤给艾芙尼尔带来沉重的负担,但她咬着牙,愣是没有因此而发出声音。 “有什么发现时通知我。” “哎?等等,你干什么去?” 西琦友纪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艾芙尼尔已经将外套披在了身上,推开了病房门。 “我去总部一趟。” “等等……你这样子……” “没事,我不会勉强自己的。” 说完艾芙尼尔关上了门。 “直子!” 刚离开诊疗间,艾芙尼尔就看见小跑着来到自己身前的雪奈。 “直子,你还好吗……” “不用担心,没什么大碍。” 显然,雪奈已经在诊疗房外等待许久了,在艾芙尼尔接受治疗和身体检查时雪奈也在进行身体的战后检查与伤口处理治疗。 “我好担心你……直子……我好担心……” 雪奈哽咽着,伸出手,想要就这样抱住艾芙尼尔,可看着艾芙尼尔脖颈下漏出的纱布的一角,她又退缩了。 “直子……” 雪奈的眉角和脸颊下方还有嘴角都贴着白色的医用纱布,因为战斗而留下破损痕迹的衣服脏兮兮的,染着血迹。 看到雪奈身上留下的血渍和伤痕,艾芙尼尔就心底一痛。 面对欲言又止的雪奈,艾芙尼尔轻轻地捧着雪奈的脸颊,指腹温柔地从雪奈哭红的眼角拂过,将噙着的泪花抹去。 “痛吗?” 雪奈摇摇头。 “没事……和直子比起来算不了什么……” 艾芙尼尔垂着视线,还想说什么,这时手机传来震动。 “艾芙尼尔,有时间吗?” 对面是真崎雏妃的声音。 “对你战斗记录录音的解析有了新发现!这些情报非常关键,如果你的身体状况允许的话……我希望你能过来一趟。” 艾芙尼尔和雪奈对视一眼,抿了抿唇。 “正好,我刚准备过来。” “我派四野见去接你们。” …… ———————————— 秩序者组织总部,总指挥部—— 因为代号H的出现和西京大学前广场的大战,总指挥部早已经陷入了一片忙碌之中。 作战指挥室里,身着军装大衣的真崎雏妃站在大屏幕前,目光深邃。 艾芙尼尔与雪奈在四野见奈美的带领下来到作战室,除了她们之外,不死原绫华与芙岚也在场,就连手臂上和额头上还绑着纱布的艾琳西娅与爱夏也在,见到艾芙尼尔和雪奈,她们都点头示意。 这里出现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参与过这两天内对代号H的兜帽少女围剿和抓捕作战的人。 而此时她们都在等待着艾芙尼尔的到来。 毫无疑问,在对代号H的兜帽少女的作战中,艾芙尼尔是绝对的主要战斗力。 “你还好吗?” 真崎雏妃关系地问道。 使徒化会对身体造成的危害程度因人而异,或许也会因人而有所区别,艾芙尼尔右眼的异状一度让真崎雏妃感到担忧。 这不仅仅是因为真崎雏妃心底对艾芙尼尔那若隐似无的情愫,更多是来自于对于友人的关切。 “放心,我没事。” 艾芙尼尔轻描淡写地笑了笑,看了一眼前屏幕。 那里放映着艾芙尼尔和代号H少女之间的战斗录像。 “所以,有什么发现吗?” …… ———————————— 关于加更 考虑良久,咱还是决定制定一次加更计划。 此次加更计划是基于咱本来的既定更新计划之上的,是“额外的更新”。简单来说就是,在不减少原定更新计划的同时,附加一个“加更规则”。 在这里提一下,所谓“既定的更新计划”是指:以本站每个月的更新全勤为目标而制定的更新计划,一般来说是每个月的天数×3000(字)。 咱的章节一般为2000+(字)每章,也就是说,平均每天必须保证1.5章的更新量才能拿到阅读全勤。 而此次加更计划则是在原定全勤计划之上制定的。 下面开始说明: 【时间】开始和结束时间为:2021-12-15,凌晨03:20开始,直到本月最后一天夜晚23:50结束。 【规则】在计划时间内,每100月票投喂记加一更。 在计划时间内,每10000火券投喂记加一更。 上述二者可以叠加。 加更计划的章节会在更新时额外进行标记,从计划开始实行时便进入加更偿还期,本月还未完成的加更指标则会顺延至下个月。 不会恶意拖欠加更指标~ 【备注1】截至开始时间,本书月度打赏投喂数据为『17400』,月票投喂数据为『903』,此数据作为初始数据,不计入变化量内。 【备注2】感谢读者们一直以来的支持,此次加更附带初始加更章节为『2章』,也就是说就算最终没有收到任何打赏和月票,也会在加更计划中计入2章,采取『2+N』的计算方式。 【备注3】最终数据会在月末再次贴出来~ 200、死掉的城市 “关于代号H所说的城市,‘柳津’,我们在调查中发现了一些线索。” 艾芙尼尔和雪奈在为她们准备的空座坐下。 在场的人很多,但作战指挥室却很安静,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平板电脑与纸笔、麦克风,但大家的目光却多集中在最前方的三人身上,即——真崎雏妃、不死原绫华、艾芙尼尔。 会议以她们三人为中心。 真崎雏妃也不多废话,扫视一眼,微微俯下身,平静地开口。 “艾芙尼尔,你知道‘柳津市’吗?” “具体是什么地方……我不太清楚,在此之前我并没有听过这里。说起来,这是代号H消失之前提到的地方吧?” 艾芙尼尔如实说道。 “没错。作为代号H提及的重要线索,不论真实性如何,我们对其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调查。” 使徒在柳津市——这是代号H的兜帽少女在彻底消失之前留给艾芙尼尔的话,虽然有很大可能是她抛出来作为迷惑情报的烟雾弹,但对于现在的她们来说,只要是线索就有去查探一番的价值。 而现在看起来,真崎雏妃的确查到了什么。 “这么快就找到线索了吗?” 艾芙尼尔有些诧异。 “是啊,搜索可比调查要来得简单。” 真崎雏妃在平板上快速划动几下。 “关于柳津市,只要看到这个应该就能明白了。” 真崎雏妃身后的大屏幕换上了一副区域地图,对堺外作战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西京市以及周边地区的俯瞰地图。 地图随着真崎雏妃手指的移动而缩小着,一直到西京市变得只占整个画面的二十分之一不到,然后画面的角落出现一个红色的圆圈。 “‘柳津市’就在这个位置,与我们直线距离两百多公里。” “这是……‘死城’?” 看着地图,艾芙尼尔微微皱起眉角。 地图上,“柳津市”的字样呈现灰色,这意味着柳津市是一座“已经死亡的城市”——即,没有从侵蚀灾害的威胁中挺过难关,最终被侵蚀彻底毁灭的人类聚居地。 这样的城市,地图上还有许多。 从旧世纪留存下来的人们舍弃了原本的居住地,在人联的统合之下,将所有物资与人口集中起来建立起一座又一座的堡垒,这就是这个时代衍生而出的“城市”。但每个地区的资源有限,因此城市的规模也有着很大区别,且大多城市之间都相距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因为堺外地区的众多侵蚀体的威胁,城市之间也很少会发生往来。 从旧世纪的结束开始,这个时代的人类社会已经退化或演变为一个扭曲的模样。 而这些城市,便是旧世代最后的遗留者。 但侵蚀灾害并不会因此而停息,在一次又一次地侵蚀灾害之中,又有一部分城市被覆灭,这就是所谓的“死城”。 艾芙尼尔曾在堺外调查任务中前往过一处死城,为了寻找遗留的重要物资与装备。 她对“死城”的唯一印象,大概就是“死”这个字了——到处都是一片废墟,昔日的繁荣被无数的尘埃与杂草所掩盖,城市失去了生命的颜色,就连尸体都看不到多少,因为大部分的死者都将会化为残渣向着城市以外的地区游荡。 城市里什么都不会剩下。 看着地图中那一片苍灰色,艾芙尼尔回忆起曾经目睹过的死城的惨状。 她缓缓地开口,声音低沉。 “这座‘死城’……是使徒干的吗?” “无法判断,但我认为很可能是这样。根据人联的记录,柳津市的消失似乎是侵蚀灾害所致,但我仔细调查过这关于个城市的资料,发现了一些可疑的东西。” 不死原绫华补充说道。 “根据人联给出的情报显示,柳津市最后一次向外发出的求援请求截止于两年前‘西京大学特异侵蚀灾害事件’发生的那一天,自那之后一周,人联就收到了支援组送回的最终确认报告。” 也就是说,那时候真崎雏妃还没有被派遣来到西京市。 而艾芙尼尔也刚刚成为“Ephnel”。 那时候,柳津市就成为了“死城”,所以艾芙尼尔与真崎雏妃都对柳津市相关的信息知之甚少,相比之下,不死原绫华要更了解那时候发生的事情一些。 但换一句话说,这个时间点有些可疑了。 艾芙尼尔微微蹙眉,思考着某种可能性。 “代号H所出现的位置……正好是两年前事件发生的地方。这是巧合吗?” “很难不去这样想象,按照被你救下来的在场少女的叙述,代号H出现在广场时似乎正在寻找什么东西。” “在广场寻找?” “我已经派遣人手对广场展开搜查,如果那里真的有什么,我想我们会有所发现的。” 真崎雏妃说道。 “此外,我在人联的档案里面发现了一些蹊跷之处——按照当时人联调查组从柳津市堺碑系统调取的日志显示,上面某些时间点与灾害发生的时间并不一致,堺碑系统似乎在灾害出现之前就出现了严重故障,也就是说,在侵蚀灾害发生之前柳津市就已经步入了堺碑系统瘫痪的绝境中,可这一点并未在救援请求中提及。这一点来看,有没有感觉和我们遇到的情况相似?” “破坏堺碑……伪造信号,让人联的救援刚好来迟一步?”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如果这样猜想的话,那么导致柳津市惨剧的罪魁祸首,很可能就是使徒。” “难道……从那个时候开始使徒就已经存在了吗?” 人联对使徒活跃的记录大致集中在最近几个月的时间内,在此之前,并没有人知道“使徒”这样的组织。 但未发现并不代表不存在。 “难道人联没有发现这样明显的疑点吗?” “当然发现了,也在档案里面进行了标注,不然我也没可能这么快找到线索,但人联并没有对这一个疑点进行后续调查工作,原因显而易见——” 真崎雏妃轻叹口气。 “中心省与柳津市相隔甚远,柳津市的机场与堺碑同时被毁,人联的调查组难以在一个没有任何据点支撑的沦陷区里面展开长时间的调查,更没有余力去收复一座早已经没有幸存者的死城,每年都有数座城市在地图上永远地沉寂,一个人的死亡会令人悲痛,而一座城市的消亡就只是一个字符的更替。没有人打算为一座小小的柳津市而哀悼,最后的调查工作草草收尾,简单来说,在确认柳津市已经没有幸存者之后,这座城市就被彻底放弃了——这就是柳津市事件的始末。” …… ———————————— 201、光影背面的线索 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柳津市的结局令人心底发寒,事实上,如果使徒的计划成功,现在的西京市也很有可能已经化为了废墟,成为下一个柳津市。 “使徒比我们想象中要强大。” 艾芙尼尔再次开口。 “一个组织的建立是长期的过程,使徒这样的组织,绝不可能是一朝一夕而成。” “赞同。” 不死原绫华也说道。 “深潜于水,是因为他们认为时机未成熟,但现在他们露出爪牙,毫无疑问是已经有所依仗了,而这个‘依仗’,很可能就是一处未被人联所记载的‘遗迹’。” “我们所见到的只是他们的一个使徒小队,没人知道使徒组织到底有多大规模。如果天使那样的存在再多来几个、几十个,别说我们西京市,就连中心省也没法轻松对抗。” “不,我想再怎么说使徒组织的力量还没有到达那个程度,不然也不至于躲着人联的调查组行动……” “可他们正在壮大,青兰就是最好的例子。” 真崎雏妃的话令不死原绫华沉默了。 青兰会以天使的身份出现,在一周以前这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事情,也正是因为如此,艾芙尼尔也在那一战中受了重伤。 如果说,使徒掌握着能将青兰转化为天使并让青兰强行为他们所用的方法,那么同样的,他们也能故技重施,再次新增天使的数量。与青兰一同失踪的飞燕至今下落不明,很难不去想象她是否也已经成为了下一个“天使”。 同样,对方手下的战斗力之一——“使徒”,她们的筛选限制条件要比代理人宽松很多,只要提供足够数量的圣遗物,任何适格者都可以成为使徒。 “遗迹科技”,这才是使徒组织的真正可怕之处。 “使徒掌握着我们未曾知晓的遗迹技术,未来如何谁也不好说。” 真崎雏妃手指继续划动,大屏幕上切换为一个电子文档。 “当然,目前为止我们所掌握的情报还只能让我们的进展止步于猜测,我们结合了从卡莉娜嘴中逼问出来的情报,并在那张存储卡里面取得了一些加密线索,其中就有两处涉及到柳津市的加密特征码,然而我查找了数据库进行核对,发现了一些疑点——目标特征码的写入格式正好能与柳津市编码对齐。” 真崎雏妃顿了顿,回归了正题。 “简单来说就是,柳津市或许并非是使徒的老巢,但绝对与使徒有着某种联系。当然,也不排除柳津市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陷阱或是迷惑我们眼球的烟雾弹,可也不能否认的是,若能开展对柳津市的调查的话我们也许能再向最终答案靠近一步。” 真崎雏妃将画面切换开,展开一份份文件。 “我们必须弄明白,使徒到底为什么而来,使徒的遗迹装备又到底来自于哪里,不然我们的战斗就没有结束。” “这一点我赞同。” “代号H的消失非常诡异,我们给出猜测的唯一答案是:代号H一定掌握着某种与‘遗迹科技’有关的技术,不然无法解释她身上出现的种种令人匪夷所思的能力。” 如果说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一直隐藏在世界的暗面,那么毫无疑问是“遗迹”。 遥远的世纪里消失的文明,他们留下来的远超人类科技的技术,这是“遗迹”最大的价值,但同样,这也是“遗迹”最危险的地方。 “遗迹科技”所蕴含的可能性,已经远远超出人类所能控制的范围了。 当一份技术用来制作武器,那么技术就会变成危险本身。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代号H的种种闻所未闻的能力与她的动机,使徒不止一次提及到“遗迹”这个字眼,他们来到西京市正是为此,现在唯一的疑问是——使徒和代号H究竟在寻找着什么?” 听着真崎雏妃和不死原绫华的讨论,艾芙尼尔忽然开口。 “既然这样,我想知道现在柳津市的情况。” 艾芙尼尔看向真崎雏妃,继续说道: “‘死城’里面有许多重要的物资与设备,这些大多都不是人联的调查组能顺利带走的东西,一定还遗留在柳津市内,我相信这些东西不会不令人眼馋,这两年时间内,难道就没有其他堺外行动小组前往调查过吗?” 枯萎腐烂的树木会成为其他树木的养分,一座城市的覆灭固然是令人扼腕的悲剧,但悲叹之余,它所遗留下来的一座城市的无主遗产会成为其他城市的重要资源。 在侵蚀体与残渣们踏灭一座城市之后,它们会很快对彻底死亡的城市失去兴趣,向城市以外的区域移动,而这时,人联会派遣调查组将代理人战死之后遗留的信标进行搜寻并回收。 对那些人来说,回收信标的优先度甚至要高于其他调查任务。 因为代理人的信标是非常重要的战略资源。 但对于其他无力带走的物资他们会选择遗弃在原地,这些将会成为其他城市的养分。 在柳津市成为死城之后的两年时间里,很可能会有其他城市的堺外调查组前往,也就是说,柳津市是否为使徒的据点,应该很容易进行判断。 “这一点我也调查过,但调查的结果很有趣——柳津市内什么都没有,有人在调查小组之前取走了那些重要的物资与装备,甚至连难以运送的粮食都没有放过。” “连粮食都拿走了吗?” 粮食难以运输,且相对于其他物资来说价值较低,因此对于调查组来说回收的优先度不高,很多时候堺外调查小组都会选择性地忽视掉。 而且,就算是被其他调查组的人带走,那么人联也应该会留下记录——为了避免不同调查组在堺外沦陷区因为物资争夺而发生争执甚至战斗而削减人类的有生力量,人联对于这方面管控非常严格。 既然什么都没有留下,这毫无疑问是令人疑惑的一点。 “以及,还有一个作为重点标记的事件:一年以前有堺外调查小队在柳津市临时驻扎,但却遇到了一只危险级别为S的侵蚀体,那一次,调查小队只逃回去两名士兵,其他士兵与代理人全灭,因为这个原因,柳津市很长时间没有人造访过。” …… ———————————— 202、过去的阴影 “竟然是危险等级S吗……”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艾芙尼尔的目光也微微动摇。 人类最大的敌人——侵蚀体,是伴随着侵蚀灾害的降临而出现的特异型生命体,它们究竟从何而来、如何形成,至今仍旧没有一个定论,但唯独能确定的是,它们的出现必定是与侵蚀灾害同时发生的,人类通过观测侵蚀能量的异常波动来预警侵蚀灾害与侵蚀体的出现。 而侵蚀灾害的产生,离不开侵蚀能量的聚集与特异波动等特殊因素。 为了高效应对对侵蚀体战斗指挥,优化人力与资源的调配,人联对侵蚀灾害有一套完整的划分标准,根据能量反应级别由低到高分别为D到S五个大区间,一般来说,能量反应级别直接决定其危险级别,因此也经常有以“危险级别”代替“能量级别”的表述方式。 而侵蚀体的级别划分,与侵蚀灾害能量反应级别直接挂钩。 在城市区域内,侵蚀能量波动会受到堺碑系统的干涉而难以形成S级的特大型灾害和D级的微型灾害,A级也相当少见,但即便只是C到B级的侵蚀灾害,也曾一度让人类难以抵抗。 在此之上,A级侵蚀灾害便已经是非常严重的灾害了,必须要派遣城市最尖端的战斗力谨慎应对。 A级也会按照能量反应由高到低进一步细分为“特A”、“A”、“准A”三个等级。 人类联合历史上并不乏因为A级侵蚀灾害而遭受重创甚至被毁灭的城市。 将卫星城之一的前坂川吞噬摧毁的侵蚀灾害就是“A级”。 而几乎将西京市秩序者组织总部彻底攻陷的侵蚀灾害则是“特A级”,以灾害发生当时的情况来看,若非艾芙尼尔的努力与活跃,那一次侵蚀灾害根本无法得到解决,因为驻守代理人战死而遭受毁灭的前坂川小镇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S级,则是危险度数倍于A级的恐怖灾难,任何一只等级S侵蚀体的出现都是绝对的噩梦,就算称之为“天灾降临”也不为过,西京市这种典型中级规模的城市根本没有足以与S级对抗的手段。 人类与S级侵蚀体的数次接触几乎都是以人类方付出巨大代价而结束,为数不多的胜利战绩则都是由中心省主导的对S级侵蚀体讨伐作战,那是汇集了整个人类最尖端战斗力的大型作战行动,一次作战消耗的物资足以支持一座中级规模城市的建立,但即便如此,也有一次作战遭遇了惨败。 唯一的好消息是,S级侵蚀体异常少见,即便是在侵蚀体密集的白洞侵蚀区域附近都难以见到一只,且它们几乎都有着其独特的行动模式,城市的堺碑系统对其具有极强的干涉效应,至今为止还未发生过S级侵蚀体主动攻击城市破坏堺碑系统的记录。 因此,人类得以在侵蚀灾害的威胁下苟延残喘。 真崎雏妃继续说道: “重点不在于这里,而是——逃回去的那两个人。在整个人联的记载中,S级侵蚀体的击杀记录都屈指可数,而能与S级战斗而全身而退的代理人整个人联恐怕都不会超过五个,可以想象从S级侵蚀体的虎口中逃离的难度有多大。” 真崎雏妃看向艾芙尼尔。 “我只是拿数据说话,艾芙尼尔,在场的人中你应该最有发言权。” 西京市也理所当然地没有遭受过S级侵蚀体的袭击,没有人有过与S级侵蚀体接触的经历.但如果说在这间会议室里的人中,谁对S级侵蚀体的危险程度最有体会的话,那毫无疑问是艾芙尼尔。 因为艾芙尼尔曾在堺外调查任务中,中途遭遇准S级侵蚀体并与之战斗过。 艾芙尼尔深知准S级侵蚀体的危险程度,而S级,还要比准S级强大数倍,是以个人的力量绝对无法抗衡的存在。 “这样说也没错……” 艾芙尼尔凝重地开口。 “S级侵蚀体的危险绝非虚言,如果没有堺碑系统的保护,一只S级侵蚀体足以轻松踏灭一座中级规模的城市,是非常可怕的敌人。” “正是如此。” 真崎雏妃点点头。 还留在中心省任职时,真崎雏妃曾与一名战功赫赫的强大代理人有过交情,作为中心省最强大的代理人之一,那个人毫无疑问是万里挑一的强者,是驻守中心省的最强大的依仗之一,具有独自面对A级侵蚀灾害并将其镇压的强大实力。 但即便是她,面对S级侵蚀体也只能选择狼狈逃离。 那个人曾说过,整个中心省中,与她实力相等或在其之上的人还有四人。 那五个人,就是中心省最坚固的盾。 但如果说要让真崎雏妃将那些人与艾芙尼尔之间进行对比,真崎雏妃却不知为何想象不到艾芙尼尔败北的结局。 在真崎雏妃的眼中,艾芙尼尔从未被真正打败过。 真崎雏妃初次上任时,艾芙尼尔还只是一个战绩稍微有些突出,锋芒毕露的新人,也是一个令人感觉到难以接近的偏执训练狂。 那时候的真崎雏妃,因为派系斗争的失礼而被派遣到西京市这个偏远的中级城市,积郁着满腔的不忿,并没有对这个稍微有些特别的女孩子给予过多关注。 但令人讶异的是,短短几个月时间,艾芙尼尔就完成了从新任代理人到独当一面的“首席”的蜕变。 不论是面对特A级的侵蚀灾害、面对准S级的侵蚀体,还是面对比侵蚀体还要更可怕的天使,亦或是面对掌握着神秘能力的兜帽少女代号H,在所有人都感到绝望的时候,唯独艾芙尼尔的名字会让人安心,所谓“魔法少女”,就是有着这样的魔力。 艾芙尼尔总是吸引着真崎雏妃的视线。 真崎雏妃从艾芙尼尔的身上看到了很多自己所丢弃掉的东西,再一次取回自己选择走上这条道路的初心,一直注视着艾芙尼尔,也因此而对艾芙尼尔的身影而着迷。 没有遇到艾芙尼尔的话,真崎雏妃大概会是另一幅模样吧,抱怨着世界的不公与黑暗,失去反抗的勇气。 所以对于真崎雏妃来说,艾芙尼尔是特别的。 …… ———————————— 203、调查计划 那都是很久之前的往事了。 谁都有一段人生最低落的时间,对真崎雏妃来说,给她以勇敢坚韧的力量于低谷之中向上攀爬的人是艾芙尼尔,所以对她而言,艾芙尼尔是非常重要的人,那是难以言明的心意。 但这种话真崎雏妃大概一辈子也不会说出口。 因为她了解艾芙尼尔,所以更了解对于艾芙尼尔来说“真崎雏妃”与“汐见雪奈”之间的距离差。 身为作战指挥官,绝不莽撞地进行必败无疑的战斗是基本要领。 真崎雏妃不会犯下那样的错误。 缓缓地收回目光,真崎雏妃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刚才的话叙说着: “艾芙尼尔是与准S级侵蚀体战斗过的代理人,她的话比我的陈述要更有重量,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不会对此产生质疑。” 没有人表达反对观点,真崎雏妃扫视了一圈,轻叹口气: “在堺外调查任务中遇上S级就只有死亡一途,这是大多数的事实……那一次任务派遣人员的二十七名士兵与两名代理人几乎全部牺牲,但他们之中有两人生还,两名士兵……嗯……到此为止,疑点也很明显了吧?而且根据记录,这两个人没多久也死了。” “也就是说,这只是表面所见吧?” “疑点显而易见——那次事件说不定与侵蚀体没有直接关系,而是另有人所为,而这两个生还者,大概只是一个‘传话筒’或者‘烟雾弹’而已。” “但毫无疑问,这也是一个突破点。” 面对艾芙尼尔与不死原绫华的询问和质疑,真崎雏妃继续说道。 “使徒盯上我们西京市的原因我们至今都还没有弄清楚,但毫无疑问,他们能来一次,也能来第二次。我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才将使徒的阴谋击溃,数千人因此遭受苦难,我们的战士有的战死有的负伤,还有的落入了他们的控制……我们无论如何也无法对此视而不见。谁也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再次到来,什么时候到来,更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再面对一次这样的损失的勇气。” 真崎雏妃的话令在场的所有人都面色沉重。 尤其是爱夏和芙岚。 白燕之于爱夏,莉莉之于芙岚,她们彼此都是对方最重要且无可替代的存在,对她们而言,使徒的出现几乎夺走了自己的一切,这代表着绝对无法姑息的仇恨。 不论是死去的、失踪的前辈,亦或是昏迷不醒的楓鈴诗音,都是艾芙尼尔和她们重视的战友与同伴。 作为活下来的人,她们必须坚守着死去之人的意志而战斗。 “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主动出击。想要将使徒一网打尽,调查任务必不可少,最首要的事情就是:弄清楚使徒究竟为何而来,这是一切的源头。” 真崎雏妃轻声说着。 “我们一直在漫无目的地进行调查和搜寻,但这一次,我们有了明确的目标。我想,我们或许能在疑点重重的柳津市找到答案或线索,我们可以通过柳津市来搜寻这背后真正的真相。” “……我能说一句吗?” 这时,一直没有发言过的四野见奈美忽然抬起了手。 “嗯,四野见,请说。” “我认为,这一次的事情或许还是交给人联更为合适……我们……我们没有与使徒正面抗衡的力量……” 看着真崎雏妃和众人的目光,四野见奈美垂下视线。 “……对不起,说了这样丧气的话。” “没关系,你没说错什么。仅凭西京市现存的战斗力,根本无法继续一次调遣整座城市战斗力量的战斗,这是无需争辩的事实。” 艾芙尼尔接过话,沉声说道。 “我认同真崎雏妃的说法,对于使徒的调查非常重要,不论是为了死去的同伴,还是为了这座城市的未来,如果使徒的隐患不解除,那么我们永远只能提心吊胆。但同样,我也认为奈美你的担忧是我们需要着重考虑的方面。” “关于这个……已经不成问题了。” 真崎雏妃点点头,平静地解释道:“人联的支援战力将于今晚抵达,她们将成为你们新的战友,战力不足的问题,也会因此得到解决。简单来说……” 关于调任的事情,真崎雏妃并未隐瞒,简单地向众人解释了一遍。 除了艾芙尼尔和四野见奈美等人之外,大多人面露复杂。 “那么,接下来我将我与不死原的初步计划方案进行说明,如果有什么意见,都可以进行提出。” 没有再多说什么,真崎雏妃翻动着文件。 “根据资料显示,柳津市的联合机场已经彻底被毁,我们的调查组无法选择空运的方式前往调查,而若是选择陆路的话,势必会面临‘屏蔽器’的续航难题,在堺外沦陷区的调查活动难以推进。” 体格巨大的屏蔽器需要相应的庞大空间来安装和放置,并必须搭载同样体积庞大的功能设备,在旧时代的铁路等地面设施被毁的现在,陆路行进方式是一个优先度极低的选项。 “但我们找到了另一条路。” 真崎雏妃打开地图,一份作战计划概图出现在大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标记在地图上铺开。 一条醒目的线路在地图上标注出来。 “从前坂川邻近的支流进入主河道,借此可以直接通往上游的水利枢纽‘下北泽’。” “‘下北泽’是柳津市的一座卫星城,也是一座非常重要的水利枢纽工程,它距离‘柳津市’的最短行驶距离仅仅只有十多公里。两年前,这座水里枢纽小镇因为柳津市的沦陷而成为无人死镇,但通过其他调查组传递的报告显示,这里的设备并未完全废弃,我们可以重启‘下北泽’的堺碑系统,以其电力网路直接作为电力供应点,将‘下北泽’作为我们调查任务的前线据点。” “然后,以此为开始,对柳津市进行详细调查。” “但想要完成这一系列的作战计划筹备,那么最首要的任务就是——进行前坂川地区收复作战。” 真崎雏妃说道。 …… ———————————— 【这几章涉及到很多东西,所以看起来也分外啰嗦,从这一章开始我会尽力进行缩减,将说明略去。】 204、彼岸之歌 作战计划涵盖三个阶段。 “前坂川夺回作战”、“前线据点建立作战”、“柳津市调查作战”。 这并非是什么能一言概括的东西,需要讨论和详细计划研究的部分也有很多,每个人都参与到作战计划制定与修订中来,所以会议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才迎来结束。 时间来到晚上九点,会议结束后很多人都回到自己的岗位或是离开了总部,会议间只剩下真崎雏妃、不死原绫华、四野见奈美、艾芙尼尔和雪奈几人。 会议间空荡荡的,很安静,不死原绫华整理了一下手中的文件,看向真崎雏妃。 “我去准备一下,在停机坪等你。” “嗯,我随后就到。” “不死原上校,请随我来。” 不死原绫华又和艾芙尼尔与雪奈道别,然后跟随四野见奈美离开了。 “接下来你们要去联合机场吗?” 艾芙尼尔将目光转向真崎雏妃,问。 “是啊,新任的指挥部司令带着‘援助’过来,按照时间来算差不多快要到了,作为前辈也作为这里的负责人我和不死原需要出面迎接,明天大概就会正式向外宣布他们的到来与接任公告了吧。” “你还真忙。” “嗯,我也觉得,不过我并不讨厌现在的生活。” “回到中心省之后做什么去?” “不好说……我只希望在我离开之后,这座城市能尽快从使徒带来的危机中走出来。” 想要将西京市的使徒威胁解除,除了对樱井幸与卡莉娜等人的拷问与调查之外,对前坂川与柳津市的一系列作战计划也非常重要。 西京市与柳津市相距两百多公里,人联对西京市的“援助”的到来给行动计划提供了可行性,最大的难点反而是在于西京市缺少一个足够大并且坚固的水路运载工具。 这一点只能依靠外力来解决,比如人联,比如其他城市,真崎雏妃对此也给出了一系列的备选方案,但究竟最终会如何选择,那是等到前坂川夺回作战成功之后才需要继续考虑的事情。 “对了,我想让你和小雪奈留下来其实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单独和你们说。” 真崎雏妃看向雪奈,正色道。 “什么?” “小雪奈,我想事先确认一下,你有在SNS上发布过翻唱作品吗?” “哎?这个……没有诶……” 雪奈在人前性格比较内向,很少会唱歌,更别说发布翻唱作品了。 “我想也是。” “为什么问这个?” 艾芙尼尔疑惑地问道。 “有些事情需要确认而已。” 真崎雏妃抬起手,在平板上划动着。 “在正式说明之前,艾芙尼尔,我想让你听听这个。” 随着真崎雏妃话音的落下,婉转的旋律渐渐在作战指挥室里升起。 那是现下流行的一首歌,但……听着那熟悉的前奏,艾芙尼尔却微妙地扬起了眉角,一旁的雪奈也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直子,这不是你的歌吗?” “唔……的确是……” 艾芙尼尔作为“偶像”,名下的确是有着不少单曲,这是其中一首。 这首歌是艾芙尼尔从组织代言人向代理人偶像进发时留下的一首歌曲,如果说在场的人中谁对这首歌最熟悉,那么毫无疑问是艾芙尼尔自己。 虽然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了,但……在作战会议室这种严肃的地方放自己的单曲是不是有一点不太合时宜? 艾芙尼尔感到奇怪和难为情,可看着真崎雏妃那一本正经的脸,到了嘴边的疑问又咽了下去。 “艾芙尼尔,或许你也发现了,这是你的一首单曲。” 真崎雏妃目光微动,深吸口气。 “但事实上,这是代号H消失的那段时间里,从你的战斗录音里提取出来的片段,或者说,是从你的终端里解析出来的无数数据文件之一。” “数据文件?不对……到底怎么回事?我可不记得有这些。” “这是处理之后的样本,原版是……这样的。” 真崎雏妃说完,一阵刺耳的宛如玻璃摩擦一般的噪音响起。 艾芙尼尔微微蹙眉。 这时候,她也发觉了不对。 “这个是……” “这是将你的歌曲高倍速倒放的声音,也就是在代号H消失时,你所听到的那些‘噪音’。” 真崎雏妃说道。 “是那个时候……” 艾芙尼尔微微蹙眉。 代号H的兜帽少女操纵着疑似来自遗迹的神秘力量,在被艾芙尼尔制服之后,她在艾芙尼尔的眼前以令人匪夷所思的方式消失了。 那个时候,艾芙尼尔与外界被一层奇怪的薄雾所阻隔,不仅仅视线与听觉收到了干扰,通讯也在同时断开,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艾芙尼尔的耳麦里出现了这种如玻璃剐蹭一般的噪音。 “是的,原封未动。可疑的是,其他人的便携终端里面没有收到类似的信号,就像你所说的那样,在代号H消失时,我们之间的所有信号联络全部被切断隔开了,这是很难以置信的事情。” “那,这与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这首歌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艾芙尼尔问道。 虽然感觉到奇怪,但艾芙尼尔想象不到这其中是否隐含着什么其他的线索。 “艾芙尼尔,这是以出现在你的通讯终端中的可疑杂音经过解析处理之后最终得到的录音文件,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短短的几十秒的录音,其中却涵盖了一千两百多份录音片段、总计时长两千三百五十五小时,这些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信息几乎将你的终端存储芯片完全填满,录音写入日期横跨整整两年的时间,最早的记录是四年前,而最近的……则是截止到‘西京大学特异灾害侵蚀事件’发生的那一天。” “这……” “是不是感觉很不可思议?” 真崎雏妃垂下眼睫。 “所有的文件编码内都有我们总部的特征编码,可我们没有任何关于这些记录的档案保存,没有人知道这些东西为何出现在这里,终端本身也绝对无法承载那样惊人的写入速度,但事实就是发生了,而且……” 真崎雏妃目光深邃,看向艾芙尼尔。 “在一千两百份的片段中,这首歌出现频次是最高的。我们将这首歌提取出来反复进行了解析与对比,然后发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这首歌的演唱者似乎并不是你,艾芙尼尔。” 真崎雏妃将目光投向艾芙尼尔的身边,看着雪奈。 “而是你妹妹,汐见雪奈。” 雪奈愣了愣,艾芙尼尔也微微蹙眉。 “我刚才询问你便是这个原因,所以……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 ———————————— 205、第三人 卧室的灯光白得晃眼。 艾芙尼尔塞着耳塞,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播放器,耳塞里回放着从真崎雏妃手中拷贝过来的录音文件。 “直子,你还在想那件事情吗?” “嗯……” 发丝埋在柔软的枕头里,艾芙尼尔抬起眼睫,视线投向雪奈。 雪奈刚洗完澡,身上只裹着浴巾,一边擦拭湿润的发丝,一边拿起了热吹风。 “……那个录音记录里的歌,比直子成为Ephnel的时间还要早两年多什么的……这种事情当然是不可能的吧?” 雪奈的话有些莫名的味道。 “的确不可能……但总感觉哪里有些违和……” 录音共一千两百个片段,全长两千五百小时。 这些解析出来的片段似乎受到某些干扰而变得不甚清晰,但在那紊乱的电流噪音里还是能勉强分辨得出来,这些文件全都是一名代理人的战斗录音片段。 但令人感到诡异的是,从杂乱的信号中,信息人员提取出的特征识别标码为——“Ephnel”。 这是“Ephnel”的战斗录音片段。 时间跨度大致为“西京大学特异性侵蚀灾害事件”之前的两年间。 显然,这个“Ephnel”并不是艾芙尼尔自己,因为四年前到两年前这段时间里,艾芙尼尔还是以“柳濑直人”的身份而生活着的普通人,也就是说,这里的代号“Ephnel”是属于另一个代理人的东西。 与自己代号相同的,另外的某人。 ——人联发配到各个“城市”里的代理人信标都是以“遗迹信标系统”技术为蓝本而仿制并改良之后的代理人专用装备。 从遗迹中发掘出来的、最初的“信标”到底是什么模样大多数代理人并没有真实见过,遗迹系统无法对人类进行匹配,所以需要经过改良和重编,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因为现有的技术无法完全解析“信标系统”里的固有机能,所以现在代理人们所使用的信标全都是“不完全版”。 理所当然的,作为非常重要的装备,信标这种东西并非是唯一的。 只不过最后分配到各个城市里来的信标,则是每一种代号各一枚——信标并非是什么能流水线加工的产成品,每一枚信标都需要以一种从遗迹中产出的稀有金属为基底进行铸造,有限的原材料直接限制了人联对信标的保有总量。 所以为了让这种力量得到最大化的利用,这样的分配方式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 在比西京市规模还要大得多的大型城市里偶尔也会出现同一个代号对应着两或三名代理人的情况,但总而言之,这并非是在西京市会出现的情况。 艾芙尼尔暂且将这个不知名的“Ephnel”称为“X”。 一名活跃在艾芙尼尔成为“Ephnel”之前的两年时间里,一直到“西京大学特异性侵蚀灾害事件”发生之后,就销声匿迹了的代理人,第三人——“Ephnel-X”。 “会不会是对直子你的恶作剧?” 雪奈再次开口猜测。 偶尔也会出现对艾芙尼尔颇有抱怨之词的人,因为大部分人都对艾芙尼尔抱持着推崇的态度,所以这些人更会不遗余力地对艾芙尼尔的任何事情进行抹黑。 当然,这样的人只是极少数,而且通常掀不起什么浪花,所以平时没有人会在意。但作为艾芙尼尔的头号粉丝之一,同时现在也是作为艾芙尼尔的女友与妹妹,雪奈对那些人抱有极大的不满,理所当然地向着那个方向猜测了。 不过,这件事情显然没那么简单。 “如果能用恶作剧来解释当然好,但我担心是不是我们所有人都漏掉了什么……” 艾芙尼尔轻叹口气。 录音记录的时间很令人在意。 截止到“西京大学特异性灾害事件”为止的两年时间,名为“Ephnel-X”的代理人在西京市活跃着,并留下了这一份记录。 一般人当然会认为,这是“柳濑直人”被卷入那一次的特异性侵蚀事件之前,前任代理人“Ephnel”的终端录音。“Ephnel-X”作为代理人在西京市活跃了两年时间,而在那次事件之后,记录中止,“Ephnel-X”消失,而“柳濑直人”成为了现任“Ephnel”。 也就是说,“Ephnel-X”与艾芙尼尔之间是同一代号的两任使用人,这样的假设也不存在任何的时间冲突。 但歌曲的存在似乎又为这个猜测打上了问号,以及,艾芙尼尔更在意的是,在录音中出现了识别码为“Fifina”的代理人,简称为“Fifina-X”,“Fifina-X”的声音和雪奈作为代理人状态时的声音非常相似,这首歌也正是“Fifina-X”唱的。 据艾芙尼尔所知,在她成为“Ephnel”之前的两年时间里,代理人“Ephnel”与“Fifina”的位置一直是空缺状态,根本不应该存在这一个“Ephnel-X”或者“Fifina-X”。 可是……如果说这一份录音资料是被别有用心之人所伪造的记录,那么也有些过于令人费解了。 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而设计了这样的东西? 一切都是那么的匪夷所思。 艾芙尼尔甚至怀疑过,自己和雪奈是不是在四年前就加入过组织,后来从代理人退役,所以失去了那段时间的记忆。 但这种荒诞的猜测很快就被艾芙尼尔所否决。 四年前到两年前的这段时间,艾芙尼尔的记忆非常清晰,没有任何的缺漏,而且那时候的自己还是男儿身,所以“Ephnel-X”根本不可能是自己。 但这样一来,问题又出现了。 ——两年前的那次意外中,自己为什么会变成女孩子? 一切的一切似乎因此而扑朔迷离起来。 艾芙尼尔想了很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答案。 对命运来说,没有任何一个人是特别的,时间按照轨迹行走,一切事情的发生必定有其原因,艾芙尼尔深切地如此坚信着。 艾芙尼尔尝试寻找记录。 特征识别码并非伪造,但总部却无论如何无法搜索到这一份文件记录。 而从四年前行走至今的人中,最可能知晓这些事情的人只有服役三年时间的青兰与飞燕等人。 可是…… 她们要么死亡,要么失踪,青兰甚至成为了天使。 …… ———————————— 206、遗漏的线索 艾芙尼尔很难想象有谁能将这么多人全都加入一个“恶作剧”里面去。 或许声音能够作假,但是性格、语气、说话的习惯,这些都是无法被假冒的。哪怕这一份记录已经变得残缺、模糊,被无数的杂音所充斥,艾芙尼尔依然相信自己的直觉——“Ephnel-X”是真实存在过的人,就在自己成为“Ephnel”之前的两年时间里。 更令人在意的是,“Ephnel-X”的声音与艾芙尼尔有些相似。 “Fifina-X”则是和雪奈尤其一致。 那首歌曲的出现也尤为令人怀疑。 这很难认为是巧合,但艾芙尼尔却丝毫没有关于此的记忆。 所以艾芙尼尔将线索指向“Ephnel-X”同时期出现的其他人——青兰、飞燕等人都在录音里出现过,同时也是艾芙尼尔所知的,资历最高的几名代理人,在艾芙尼尔取得“Ephnel”之前,她们就已经是活跃在战斗中的可靠前辈了。 但艾芙尼尔仔细回想过,也从未从她们的口中听说过有关于上一任“Ephnel”的事情,严格来说,她们并没有与除艾芙尼尔以外的“Ephnel”接触过,那两年时间内,“Ephnel”根本就是空缺的。 这也是疑点。 如果想要知道什么,恐怕得当面询问她们才行,可显然,这种事情现在无法做到。 线索在青兰等人这里中断。 除了她们之外,前任司令、作战员等人也在录音里出现过,这些人都是最接近代理人、与代理人直接接触,知道代理人的真实身份,也是最有可能知晓“Ephnel-X”的关键人员,但同样的,她们也都陆续死在了两年间的战斗里。 真崎雏妃与四野见奈美都是在艾芙尼尔已经成为“Ephnel”之后才就任的人。 可是疑点仍旧无法解决。 艾芙尼尔又拜托真崎雏妃派人询问了一些秩序者组织内资历很老的职员,这些人中,大部分人都没有与代理人直接接触的经历,更无法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后来她们联络了不死原绫华,得到的说法是:上任“Ephnel”和“Fifina”,均在四年前阵亡,之后的两年时间里,并没有出现继任者,因此空缺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雪奈和艾芙尼尔两人出现。 这与总部的记录相一致。 除此之外,总部还保有前辈们留下的文档,艾芙尼尔也一一翻找过,没有任何收获。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 进一步的线索,无法在被大量嘈杂的声音充斥的录音里找到。 解析与复原工作还在继续,后续的事情由四野见奈美接手,如果还想要得到什么线索的话大概只能等待了。 想到这里,艾芙尼尔又有些不是滋味。 今晚,新任的指挥官将会抵达西京市,大概明天就会有真崎雏妃卸任、新任指挥官上任的消息放出了。 艾芙尼尔与真崎雏妃是上下级,也将彼此视为重要的友人,真崎雏妃将要离开西京市回到中心省,艾芙尼尔还是有些不舍的。 她扯下耳机,轻叹口气,坐起身来。 雪奈向艾芙尼尔瞧了几眼,还想说什么,但想了想又没有说出口,只是打开热吹风,吹风机呼呼地扬起她乌黑的发。 艾芙尼尔静静地望着雪奈的背影。 二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雪奈关掉吹风机,卧室里重回夜晚的安静。 “雪奈,你的伤还好吗?” 艾芙尼尔率先开口。 “有一点,不过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雪奈用梳子简单地打理着垂及肩下的发丝,目光飘了过来。 “和直子比起来,不算什么。” “需要帮忙吗?” “啊,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雪奈又摆弄了一会儿头发,并未换上睡裙,走过来径直在艾芙尼尔的身侧坐下。 她轻轻地向后仰着,靠在艾芙尼尔的肩上。 “这样靠着,会痛吗?” “不会。” 雪奈眨了眨眼,发丝晃了晃,她侧过身,将脸颊埋在艾芙尼尔的颈窝里。 艾芙尼尔的味道很好闻。 有一种令人安心的魔力,好像今天的疲累与伤痛一口气全部被抚平了。 “直子在想什么?” 雪奈的声音变得飘忽。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明天真崎雏妃就要卸任了,难免会有些感慨。” “嗯,她是个很亲切的上司。” 雪奈回忆着真崎雏妃这个比自己还要矮一点的司令,说着对真崎雏妃的第一印象。 “我和她共事一年多了,其实起初她来到这里的时候,并不是独自一人,但后来那些人都死了,现在她却要一个人回去。” “直子在考虑她的心情啊……” “毕竟她是我的挚友,有些事情也不是那么容易放心的下。” 艾芙尼尔抬起手,轻轻地将覆在自己腰间,不安分地在雪白纱布上摩挲的小手握住。 雪奈的手臂上有伤,是被重击之后留下的淤青,这样的伤痕大腿上和腰侧都有,像是白玉上的瑕疵,看得艾芙尼尔一阵心痛。 作为第一次的战斗来说,今天雪奈的表现非常令人满意。 但所谓战斗,受伤本就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不,我其实是认为,一般来说大家当然会更多考虑到自己的心情,但直子却一直在想着别人的事。” “因为她是我的朋友……” “才不是。” 雪奈抬起头,转过身来,轻轻地挽着艾芙尼尔的腰,将艾芙尼尔推倒在床上。 她爬上床,在艾芙尼尔的身上缓缓俯下,一缕缕发丝轻柔地落下,撩拨着艾芙尼尔的肩颈与脸颊。 艾芙尼尔仰起视线,和身上的雪奈对视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似乎对雪奈老是喜欢把自己推倒在身下这件事情不怎么排斥了。 但即便心中会如此接受了,艾芙尼尔也偶尔会想到,自己是不是应该表现得更主动一点才行。 可现在这副身体,别说主动了,能安稳地睡着都算是恩赐。 所以对于雪奈的侵略艾芙尼尔反倒没有什么想要抵抗的想法。 “因为直子你总是这样,总是先想到别人。” “没有这种事啦。” 艾芙尼尔躺在雪奈的身下,因为灯光晃着而眯起了眼。 下意识地将目光从灯光的直射中移开,浴巾底下,雪奈白皙的大腿映入艾芙尼尔的眼眸。 刚出浴的氤氲热气、光滑的泛着粉红色的湿润肌肤、从空气中飘荡而来的清润香味…… 雪奈解开了身上的浴巾,白皙光滑的肌肤尽数没入艾芙尼尔的视线里。 她这才意识到,雪奈全身只有单薄的浴巾遮蔽着而已,光滑的肌肤紧紧相贴的触感冲撞着艾芙尼尔的脑海。 艾芙尼尔一阵心慌意乱。 和眼前人缠绵的一幕幕,连同那丝丝入肉的蚀骨悸动自身体深处苏醒。 艾芙尼尔掐断翩翩飞舞的思绪,咽了咽喉咙。 和雪奈在一起,品尝过一次就知道,那是令人无法浅尝辄止的东西。 “直子,你一定在想什么涩涩的事情对吧?” “没有……” 艾芙尼尔立刻移开了视线,但脸颊却泛起了霞红。 雪奈含着似笑非笑的目光,那狡黠地翘起的嘴角似乎在揶揄又似乎在得意。 “好啦,早点睡吧……晚安了!” 说着艾芙尼尔就将枕头拉过来,将脸埋了进去。 雪奈咯咯地笑了一声。 “直子,你拿的是我的枕头。” “……” 枕头飞过来了。 …… ———————————— 207、积雨云 早晨—— 天还未亮,艾芙尼尔便缓缓转醒。 身边,雪奈还在熟睡着。 雪奈睡觉很安静,不会动不会吵,连呼吸都轻若羽毛一般,她未着寸缕,一只手环抱着艾芙尼尔的腰,枕在艾芙尼尔的臂弯里,像一只安恬睡着的小奶猫。 艾芙尼尔小心翼翼地将雪奈的手抬起,抽开手臂,俯身在雪奈的唇角轻轻落下一吻,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睡不着。 使徒的消息还没有着落,天使青兰的情况尚未可知,神秘少女代号H的消失还留有无数疑点,那一份突然出现在自己终端内的录音又仿佛一直在提醒着艾芙尼尔——“你有什么弄错了”。 艾芙尼尔已经不止一次地体会到,想要去保护是一件多么难以做到的事情。 但这一次艾芙尼尔久违地感受到了初次成为代理人时的无力感。 仅仅只有战斗的才能是不够的。 或者说,仅仅只是满足于现在的力量,很快就会迎来极限。 哪怕艾芙尼尔已经很久没有在一对一的对决中落败过,但也正因为如此,艾芙尼尔单靠锻炼与训练来磨砺自身的路也已经停滞了许久。 ——没有更强大的对手,这意味着艾芙尼尔难以再次取得进步。 单靠这样是无法保护好雪奈的。 这一次雪奈在自己的眼前受了伤,下一次又是如何呢? 艾芙尼尔紧紧攥着手心,好一会儿,又轻叹口气。 她拿出手机翻了翻。 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 松了口气。 没一会儿,她将被弄乱的睡裙整理好,来到洗手台前,洗漱,整理着装。 镜子里的人非常美丽。 五官的曲线、脸颊的弧度,都是完美的,艾芙尼尔在非演出时并没有化妆的习惯,但不知道为何,今天忽然有想要化妆的冲动。 该说是因为“恋爱”这种感情吗? 所以花在镜子前的时间要比以前更多了。 艾芙尼尔轻轻抬起手,指腹摁压在唇瓣上,将嘴唇压得变了形状。 她放下洁面乳,然后手指顿了顿,下意识地,她将右眼的绑带拆开。 白色的布条一点点落下,揭开纱布。 与视野里的浮尘一同出现的,是镜子里少女手指间暗沉的紫色眼眸。 那就像是沉没于海底的玛瑙一般,微微闪烁着妖异的紫色暗芒,前几日留下的刺痛感已经越发地感受不到,相反,右眼的光感比起昨晚来又再次恢复了许多,视野变得越发清晰,勉勉强强,艾芙尼尔能看清镜子里的少女。 唯独视野里暗紫色的浮尘并没有消去,反而因为右眼的好转而越发清晰明净。 这是令人无法不去在意的事情。 要知道,哪怕是西琦友纪也坦言过,艾芙尼尔的右眼已经彻底无法治愈,只能这样失明下去。 但事实就是,艾芙尼尔的右眼开始恢复了。 艾芙尼尔犹豫了片刻,回到房间,再次来到洗手台时,她的手中多了一副浅色的太阳眼镜。 她将眼镜戴上,左右瞧了瞧,又摘下,眯着眼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直子……” 一声轻唤。 艾芙尼尔下意识地侧过头,向卧室的方向望去,雪奈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前,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望着她。 雪奈的身上,仅仅裹着单薄的薄毯。 “直子……你怎么就起了?你……你的眼睛……好点了吗?” “嗯,没什么大碍。” 艾芙尼尔犹豫了片刻,没有再次将绑带遮住右眼,而是微微侧开目光,让雪奈没法直视到。 她笑了笑。 “抱歉,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醒来你没在,我就起来找你了……” “再睡会儿吧,你一定还很累吧?” “不了。” 雪奈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虽然眼角还泛着疲惫之色,但还是冲着艾芙尼尔扬起了嘴角。 “我今天想早一点开始训练。” “这样啊,那我给你准备早餐去。” “唔……” 雪奈忽然光着脚啪嗒啪嗒地跑过来,轻轻搂住艾芙尼尔。 “一直以来,都谢谢直子了。” 雪奈偏着头,咯咯一笑。 “还有,早安,姐姐。” 艾芙尼尔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微笑。 雪娜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她了,突然还有些不习惯。 …… ———————————— 作为秩序者组织司令卸任与换任的今天,毫无疑问是特别的。 艾芙尼尔与雪奈来到总部时,总部完全换了一个气氛。因为真崎雏妃将要卸任,新的指挥官带来了人联的援助战力,一则则的公告自官方账号发出,总部的职员最先得到了消息。 这是大事。 理所当然地,也掀起了不小的波涛。 “奈美。” 艾芙尼尔最终还是没有留下纱布,转而换成了太阳镜,现在的她至少从外表上看不出身负伤势。 见到四野见奈美,艾芙尼尔向她询问: “司令还在忙吗?” “是啊……司令……不……少将她在为卸任之后的事情做最后的安排……” 四野见奈美少见地换上了那身笔挺修身的黑色制服,脸上也没了平日里的嬉笑,多了一份阴郁的沉思。 “是嘛……” 艾芙尼尔向四周望了一眼。 指挥室还是如平日里一样,繁忙、紧张、严肃,但此刻又多了一份不知名的沉重气氛。 或许对生活在这个城市的普通人来说,真崎雏妃离他们太远,秩序者组织由谁来领导根本没什么所谓,他们不在乎这个,但对于一直都在真崎雏妃手下工作的这些人来说,真崎雏妃的离开毫无疑问是无法以一则简单的公告来概括的。 不知道应该感到欣喜还是该感到忧虑,在面临摇摆的现况时,大多数人都是如此。 “说起来,艾芙尼尔你的眼睛……” “有所好转了。” 艾芙尼尔笑了笑,将眼镜抬起一边,露出她紫色的右眼,眨了眨。 四野见奈美看得呆了一瞬。 “那带我去训练场吧。” 艾芙尼尔重新放下眼镜,说道。 …… 更衣室里,只有艾芙尼尔与雪奈两人。 真崎雏妃正在进行卸任与交接工作,四野见奈美也很忙。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些工作安排说明与交接通告,但这种事情毫无疑问是不可能马虎应付的。 “今天一号训练场似乎有人借用了,我们去二号吧。” “嗯。” 雪奈已经换好了训练服,艾芙尼尔将雪奈的手掌捧在手心里,用绑带一层层地紧紧裹住。 “这样疼吗?” “不疼。” “初次训练这个,我会为你稍微绑紧一点。” “没关系。” 雪奈安静地注视着艾芙尼尔,忽然问道。 “直子,你不去参加交接仪式真的没有问题吗?” 艾芙尼尔手中停顿了片刻。 “这种事情与我们代理人无关,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 艾芙尼尔为雪奈戴上了手套。 “这样就可以了。” 雪奈抬起手,尝试着握紧。 和空手握拳的感觉不一样,缠上绑带之后握拳的时候更有力量感。 这时,手机忽然响起。 是四野见奈美。 “艾芙尼尔,你……在训练场吗?” “嗯,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白燕她……可能遇到了一些麻烦……她和支援来的代理人起了争执,发起了决斗挑战,就在一号训练场……” 艾芙尼尔愣了一下。 她回忆起来,一年以前,白燕和自己之间也有过类似的事情发生。 …… ———————————— 208、少女与枪 空气对流运动,绝热冷却,会使水汽饱和凝结,形成积雨云。 人与人之间,观念的差异、意见的不合,这种事情时常发生,而当这样的事情碰撞、发酵,就会导致冲突。 不论是在哪里,这种事情总是无法避免的。 “白燕似乎和新来的代理人之间起了争执,根据刚才在场的爱夏所说她们借用了一号训练场……现在恐怕已经到了……” 艾芙尼尔拿着手机,推开更衣室的门。 果然,嘈杂的人声传入耳朵,远远地,艾芙尼尔看到一号训练场外有数道陌生的身影,她们似乎在互相讨论着什么,然后向训练场内投去视线,有的人还高声呼喊着。 她们也看到艾芙尼尔和雪奈,但很快收回了视线。 “雪奈,我们过去。” “嗯。” 艾芙尼尔转身拉起雪奈的手就向训练场的方向走去。 视线所及,那些人的身影映在艾芙尼尔的眸子里。 她们的身影很快在一号训练场大门前消失,艾芙尼尔并没有看到爱夏与白燕的身影。 显然白燕与爱夏两人应该先一步到达了。 “奈美,白燕性格比较直率,但也不是这么莽撞的人,她们之间发生什么了?” 艾芙尼尔加快脚下的速度,同时询问道。 “我也还不清楚事情的原委……似乎冲突发生得很突然,少将和新任指挥官的态度也不明确,所以……” “原来如此吗……” 态度暧昧。 也就是说:默许。 艾芙尼尔不知道真崎雏妃是不是又在计划着什么,但毫无疑问,真崎雏妃不会无的放矢。 亦或者说,这件事情真崎雏妃早有预料,必定会发生。 艾芙尼尔的猜测更倾向于后者。 “我和少将正在过来,能暂时先拜托你吗?白燕的伤势还没有痊愈,我担心她会出什么事……” “我明白了。” 艾芙尼尔轻叹口气。 现在还留在总部的代理人,大多是伤员,其他人都在执行巡逻与警备任务。 爱夏和艾琳西娅重伤未愈,仅仅只是能活动的程度。而白燕也是才刚出院两天时间,显然也还不是能放手战斗的样子。 “我现在就到第一训练场去,总而言之,先看看情况。” “等等,艾芙尼尔……” 四野见奈美忽然压低了声音。 “少将让我转告给你……这一次支援来的代理人们,要小心对待,她们是中心省总部培养出来的‘第二代’,拥有着无法以寻常代理人相衡量的战斗方式,没有过针对性战斗训练而初次遇上这样的对手,可能会吃亏……” 艾芙尼尔微微蹙眉。 “‘第二代’……?那是什么?” “信标的核心单元经过全面升级优化的产物,更适配人类的身体机能,因此能发挥出更为强大的力量,同时……还配备有区别于‘初代’所使用的更为高效率的战斗武装,是‘信标技术’再一次发展的产物。” 四野见奈美的声音有些迟疑。 “少将说,‘用你的方式,但……不要勉强’……” “嗯。” 艾芙尼尔侧着目光,看向雪奈。 “安心吧,这边交给我,白燕也是我的后辈。” 这时,艾芙尼尔来到了一号训练场内,透过浅色的太阳镜,艾芙尼尔一眼就注意到了训练场中的二人。 白燕,和一名陌生的少女。 和白燕一样,少女的身上覆着着华丽的裙装,这正是代理人的标志,具有着“身体强化”机能的战斗武装。 但令艾芙尼尔在意的是,少女手中拿着的武器。 ——那是一把枪。 并非是与艾芙尼尔一样的冷兵器,而是从外表上毫无缺漏的现代热武器、是自旧世代就流行了几百年时间的战斗装备。 少女手中正紧紧地端持着一把自动步枪,冰冷漆黑的枪管对准了白燕的方向。 艾芙尼尔并未立刻上前制止,也没有立刻找到爱夏询问情况,而是观察着场中。 她望着少女手中的枪支,微微蹙眉。 “怎么回事……” 的确,如果以配备了大量杀伤武器的军队为对手来进行战斗,代理人会处于极大的劣势中。 人类从遗迹中提取出信标系统,但却因为技术所限,没能将“盾”的机能完整复现。 也就是说,代理人是只持握着剑而没有盾牌与护甲的战士,仅靠战斗武装带来的身体能力的增益根本无法抵抗热武器的强大攻击力。突击步枪的杀伤力就能让代理人皮肤被划破,反器材狙击步枪更是能将代理人的身体洞穿,而炮火的轰炸哪怕是代理人也无法从中完好无损地脱离。 但即便如此,若是一名士兵在战斗中对上代理人的话,那么赢下的一方也毫无疑问会是代理人。 上一次的战斗中白燕之所以受伤,是因为对方偷袭。 而事实上,除开雪奈这种新人代理人之外,如白燕这样具有近一年资历的代理人根本不惧枪械的威胁。 只是一把枪械带来的威胁尤其有限,艾芙尼尔这样规格外的存在暂且不提,白燕完全能做到将突击步枪射出的子弹滴水不漏地彻底防住,以刀将每一颗子弹斩碎。 代理人的强大,在面对单一的枪械火力时会以暴力的姿态将枪械倾泻的火力彻底摧毁。 这就是代理人所具备的力量与反应速度的压制力。 所以艾芙尼尔在见到对方手中的武器时,一瞬间产生了疑问。 单一的枪械对代理人是不会起效的。 场中,白燕也露出了不悦的神色,她眼神锐利,以刀尖遥指着少女的方向,大声说道: “你在瞧不起我吗?拿出你的秩序武器!以这种小儿科的枪械来战斗的话,你会输得很惨,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就像是刀剑对决中,对手却以空手应战一样,除非是找死,不然就是刻意展示出对己方的轻蔑与不屑。 这是羞辱。 以这样的姿态战斗,不论获胜与否都难以令人开心起来。胜利了,会被认为胜之不武,输了,那更是落人笑柄。 所以白燕也对眼前少女的做法尤其地感觉到厌恶。 但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的艾芙尼尔,却发现了一些违和感。 “不对……” 艾芙尼尔微微蹙起眉。 “那不是普通的枪。” …… ———————————— 209、第二代武器系统 “直子,怎么了?” 雪奈眨了眨眼,犹豫着要不要说什么。 这样的场面对一直在严格地要求着礼仪与素养的学校生活的雪奈来说还是太陌生了。 同学间很少有什么争执,对于雪奈这种优等生来说更是很少卷入学生们的麻烦事中去,但身处在秩序者组织这样的庞然大物里,面临的人或事理所当然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代理人之间的摩擦与隔阂很少,但不是没有。 彼此交付后背的同僚之间偶尔也会因为意见不合而发生争执,更别说本就素不相识的白燕与那些少女之间了。 况且…… 艾芙尼尔隐约感觉到,这一次的决斗大概本就是被授意的结果。不论是白燕亦或是对方那些少女,或许并没有什么必须要来决斗不可的理由,代理人之间哪怕信念不合,也是为了同一事业与任务战斗的战友,再怎么说也不至于非要刀刃相向。 但事情就是发生了,并且从四野见奈美那里听来的说法也很有一些微妙的违和感。 简单来说,这场决斗或许是无法避免的。 “直子,要前去阻止她们吗?” “现在去已经迟了。” 艾芙尼尔目光微不可查地扫过。 没有必要去阻止本就绝对不可能绕开的麻烦,那么面对这种事情时,最先做的应该是观察。 情报永远是拍在优先度最前列的重中之重。 “我……看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 透过浅色的太阳镜,微弱的‘尘埃’在空气中流动,而在少女与白燕的周围,则发生了一些其他的变化。 艾芙尼尔将眼镜摘下,暗沉的紫色眼瞳泛着游离的微光。 ——从右眼中目视到的‘尘埃’只会因为秩序之力与侵蚀能量的流动而产生一些细微的反应,这是艾芙尼尔早在昨日就确定过的事实。 人类的智慧表现于对外物的借用,今天没有继续戴着眼罩,正是因为艾芙尼尔想要以右眼带来的微妙变化做一些实验。 但没想到会这么快用上。 重新戴上太阳镜,艾芙尼尔仔细地观察着训练场上的二人,牵着雪奈的手向另一边走去,同时侧过目光从不远处围观的几名少女身上扫过。 一共十人。 表面上看不出明显的武器与装备,但仔细看去,她们走路或站立的姿势非常端正有序,每一步迈出的距离、两脚的间距都恰到好处,每个人之间都保持着能迅速展开与集合的空间,与无意间抬手的动作总是隐隐有着起手架势的影子,瞥过来的眼神也有过一闪而没的锋芒。 她们身上散发着与不死原绫华相似的气场,毫无疑问,她们是接受过系统的军队式训练的战士。 这种从肌肉记忆里遗留下来的习惯艾芙尼尔绝不会看错,艾芙尼尔非常确定这些人就是这一次抵达西京市的“援助”。 “既然并没有随身携带武装,那么,那把枪大概就是她的‘秩序武器’吧……” 艾芙尼尔已经笃定了这样的猜测。 这样说来,也就意味着,那把枪与通常所认为的枪械是不一样的。 “区别于‘初代’所使用的更为高效率的战斗武装……原来四野见奈美所说的,就是这个吗……” “秩序武器……原来也有这种类型的吗?” 雪奈有些迟疑地问道。 “不,那种东西我也只是第一次见到。” 艾芙尼尔摇摇头,抿抿唇,继续开口。 “我们的秩序武器,是被信标系统所规定好的‘程序’,不同种类信标的‘武装系统’不一样,所对应的机能也不一样。就像……作为‘Fifina’的你,会因为武装系统的强化而被赋予能看清遥远事物的眼睛与洞察丝毫的感知力以及熟练掌握射击技巧的精准度,同样的,艾琳西娅则是在‘力量’方面得到了强化,不使用技巧的话我也无法在纯粹的力量上胜过她。” 艾芙尼尔顿了顿。 而Ephnel则算是一个稍显中庸的定位。 作为前锋,优秀的反应能力与敏捷、过人的力量、比一般代理人更强的恢复能力、足以支持长时间作战的耐力……诸如此类。但力量不及艾琳西娅,敏捷度不及爱夏,目力与感知力不及菲菲娜……在这些方面来看,Ephnel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 可换句话说,Ephnel没有短板,在任何一个方面都有可能取得再一次的精进,因此,艾芙尼尔一直以诸多方式强化着自己的力量,越过无数的难关,最终走到了现在的这一步。 信标之间,是没有优劣之分的。 “‘秩序武器’,也是被设定好的。我们所用的信标脱胎于遗迹科技里,那些遥远文明的战士所使用的武装系统。” 信标并非完全是人类的产物,那是以遗迹内发掘的信标为蓝本而制作的仿品。 因为人类无法使用那个文明留下来的遗产,所以将它们的语言解码重编,制成了能够提供给人类所用的信标。 但同样的,信标系统的机能也是从那个遗迹文明的信标系统内所复制而来的。 也就是说,Fifina的弓、Ephnel的枪、白燕的双刀、芙岚的刺剑、爱夏的直刀……这些都是那个遗留文明的战士所使用的武器。 “人类最早将信标系统进行应用时还没有能力将这些武器的编码进行改写,因此只能使用信标系统内留下的这些武装,但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有很多学者提出过对“武器系统”进行优化的讨论与研究方向。” 艾芙尼尔眯着眼,盯着训练场中的少女。 “现在看来,或许成功了,我们人类将我们一直以来所惯用的武器成功地以我们自己的方式写入到信标系统内,改写了信标系统的‘信息量’,我猜想,这恐怕就是‘第二代’代理人的真相。” 艾芙尼尔沉吟着,向爱夏所在的方向走去。 “爱夏。” “艾芙尼尔前辈!?你为何在这里……” 见到艾芙尼尔,爱夏脸上的担忧和阴沉立刻吹散,惊喜和惊讶皆有之。 “爱夏小姐。” “小雪奈,你也来了……” “爱夏,待会儿再聊吧,告诉我现在的情况。” 艾芙尼尔看向训练场,说道。 此时,训练场内的少女也缓缓开口:“不用换武器了,开始吧。” …… ———————————— 210、为战斗而生的少女们 “开始了!” 爱夏喊道。 艾芙尼尔抬起视线,向训练场中望去。 “以沉默开战,显然对方不打算对秩序武器的事做出任何说明……看来是打算利用‘信息差’让白燕疏于警惕,不知道白燕会不会掉进对方设好的陷阱里。” 白燕和对手的较量,在双方站上训练场之前就已经开始了,但白燕或许还对此浑然不觉。 而现在才刚刚发生第一次碰撞。 砰砰砰…… 枪声刺耳,少女靠着有效攻击距离的优势,率先对白燕发起了进攻。 与军队里常见到的制式枪械完全不一样,枪焰是银白色,仅这一点就能判断出少女手中突击步枪的特别之处,但对于白燕来说就算现在发现不对劲也已经晚了。 子弹无法从代理人那强大的反应能力中逃脱,白燕双刀横拉,银色的刀光精准地劈中子弹。 清冽的撞击声。 金属被磨削、被激烈碰撞,是有火花的,但这样的子弹被劈中却化为了绽开的绚烂星光。 以及,只是一颗子弹就破掉了白燕的进攻架势。 “——?!” 从虎口传来的巨大冲击力几乎让白燕将武器脱手,那一瞬间如千斤巨石一般捶打在刀刃上的巨力仿佛在向白燕强调着——那不是普通的突击步枪。 每一颗子弹中蕴含的能量远超于军队所配备的制式枪械,或者说,这与白燕曾经用刀斩下重机枪子弹的感觉有些相似。 来不及细想,白燕被迫止住身形,以防守的姿态,将双刀护住身体。 架势被破,重心不稳,这在战斗中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无论如何,不能露出破绽。 白燕几乎是本能地屈肘侧面出刀,强硬地将紧随而至的子弹斩碎,璀璨的星光如焰火一般在白燕的刀尖绽放,爱夏和雪奈同时看得愣住,艾芙尼尔则是微微蹙起眉。 “连子弹都是秩序之力的产物吗……有点意思,难以想象这种枪械的工作原理。” 枪械可并非是知道原理就能轻易制作的东西,没有严谨的工序与完备的铸造工具是绝对无法将之完整复制的。 “第一代”代理人的武装全都是“冷兵器”。 这与枪械的制作相比,在工艺与设计难度上就已经出现了极大的差距,而要将枪械这种东西写入信标系统内,覆盖住原来的武装系统,可想而知这种工作有多复杂。 但换言之,一旦能以秩序之力将枪械完美地复刻出来,那么毫无疑问,以“程序”设定的模板而显现的秩序之力的转换体,在工艺上是完美无瑕的——不需要经过精校、打磨等等工序,那么就不存在哪怕一丝一毫的误差,也不会因为反复的使用而产生坏损;又因为是秩序之力的产物,那么也不惧雨水与风沙,彻底消去了枪械出现故障的可能。 这是完成度极高的理想武器。 而且,艾芙尼尔还注意到,少女根本没有过换弹匣的动作。 弹壳在排出的下一秒就化为星尘飘散,子弹如暴雨一般向白燕倾泻,每一颗子弹都像炮弹一般,白燕脚边的地面被火力波及而碎成了无数的渣屑,灰尘在空气中蔓延,如果是一般人类正面被这样的攻击命中,毫无疑问会被那强大的力量而撕裂。 与其说这是自动步枪,或许以“重机枪”来形容才更为贴切。 在强大的火力压制下,白燕之前的态势立刻被摧垮,她只能以防守架势抵挡对方的火力攻击。 这就相当于将战斗的主动权交至对方的手里了。 在战场中,落入被动是很危险的。 ——第二代武装系统,这一条关键的情报白燕看起来根本不知道,在战术的制定方面,因为情报不足,白燕从一开始就已经落入了下风。 “对方的代理人代号‘Helur(赫露尔)’。” 爱夏说道。 白燕的对手——代理人官方代号为赫露尔(Helur),秩序武器突击步枪,正是所谓的“第二代”代理人,信标系统进行升级之后的“最新研究成果”的具体体现。 相较于第一代代理人武装,第二代武装在有效攻击距离上的优势显而易见,在战场上,有效进攻距离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战斗的胜负。 赫露尔(Helur)正是借助于此,借由白燕在情报上的缺失而以此订立了作战目标。 也可以说赫露尔这样的做法卑鄙,但无可厚非。 战场上本就如此,侵蚀体与使徒不会施以好心,更不会讲求公平的对战,信息差从来都是战斗的一部分,偷袭是战术、诡计也不可耻,这才是战争。 情报的意义就在于此,正因如此,战况才总是捉摸不定。 “赫露尔(Helur)是小队副队长,而那边的,是小队队长,亚妮菈丝(Anelace)。” 爱夏指向训练场边的剩下九名身影,将之前发生的事情简单地向艾芙尼尔叙述了一遍,其中提到了她所知道的一些情报。 简单来说,这一次作为支援部队抵达西京市的代理人共有十人,她们都是从代理人训练机构中走出来的代理人,精挑细选之后,她们十人组成一个代理人编制小队派遣至此。 因为是本就有着晚辈体系、能够进行独立作战的代理人小队,小队中设有队长和副队长。 队长,本名尚未公开,代号Anelace(亚妮菈丝),来自遥远的北方国度,颇有异域风味的面容与一头齐肩金发的她在那十名少女中也显得尤其醒目,在艾芙尼尔投去视线时,她也正好望向这边,以审视的眼神注视着艾芙尼尔与爱夏和雪奈三人,然后垂下头去似乎在思考什么。 副队长,本名尚未公开,代号赫露尔(Helur),比起亚妮菈丝,赫露尔更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此时在训练场中与白燕对战的就是她。 她们两人就是十人间的真正核心。 在新任司令对她们的介绍中提到过,与“因为发现了适格者的特质而被招揽和训练”的传统意义上的代理人有所区别,她们十人是在“适格性检测系统”全面普及之后,在年幼时期就被测试、选拔,以“绝对强大的代理人”为目标进行着军队式训练的“饱经历练的战士”。 也就是说,她们自年幼时就被一刻不停地灌输着作为代理人的意义与目标,在训练中长大,是为了“成为代理人”而生的少女们。 …… ———————————— 211、优势对垒 少女与白燕的站位距离为40米。 这个距离对于代理人来说不远也不算近,如果白燕面对使用传统认知中的枪械作为武器的对手的话,这个距离对于白燕来说是更为有利的。 但显然,现在的情况并非如此。 “是Anelace和Helur吗……听过这两个代号,看来‘第二代’的代号也有所改变……” 艾芙尼尔思考着,垂下目光。 “就现在看到的情报而言,‘第二代’火力很猛,那些子弹穿透力与杀伤力不及‘Fifina’的箭矢,但强大而不间断的持续攻击将这种缺点完全掩盖。” 艾芙尼尔评价道。 比起“第一代”,“第二代”在对人战斗中的威胁性与战术价值显然更为令人在意,就像是一个异常强大的特种尖兵,或者说,生物重装兵器。 第二代秩序武装的存在弥补了代理人在“远程攻击手段”与“对空攻击手段”上的短缺,在持续性的火力压制能力上尤其凶猛,这样的存在,或许单人就能轻松对垒一支训练有素的士兵连队。 “但她们似乎还只是‘新人’,对侵蚀体的战斗经验只停留在‘训练’范围内……新任司令是这样说的……” 场边,爱夏继续向艾芙尼尔叙述着自己所知道的情报。 艾芙尼尔点点头,不置可否。 “这只是‘谦虚’的说法而已,况且,就算只是完全没有对侵蚀体作战经验的她们,在对人作战上的经验于白燕而言也是压倒性的。” 哪怕是艾芙尼尔那为期两年的几乎不间断的高强度训练,在训练时间的总时长上与她们相比也是压倒性的不足。 “白燕小姐会输吗……” 雪奈望着被猛烈的火力死死压制的白燕,有些担忧。 “我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艾芙尼尔将视线移向亚妮菈丝的方向,发现对方刚好又在看着这边,二人的视线重合一瞬,很快对方再次将视线收回。 “白燕所依仗的力量来自于这一年时间以来的训练与无数次与侵蚀体正面战斗积累下来的冷静与觉悟,或许在技巧方面白燕会落下一筹,可她从生死的边缘挣扎磨砺而出的强大战意是仅靠训练而难以取得的东西,而且,通过刚才的观察,我有一些猜测……就看白燕能不能抓住胜机了。” 训练场中,白燕很快落入下风,她被动地支撑着战斗的推进,用蛮力将避无可避的子弹斩碎,可是这对体力的消耗无疑是巨大的,一阵阵麻痹感在手臂的肌肉上窜动,这是白燕的危机。 “艾芙尼尔前辈……白燕她会不会有危险……她的伤势还没有痊愈,这样下去如果被那种攻击击中的话……” 爱夏对白燕的现状很是担心。 艾芙尼尔目光停留在赫露尔的身上。 对战训练是留有余地的,赫露尔还没有踏过这条红线——她的每一发子弹都没有以致命点为目标,而是瞄准着白燕的四肢进行攻击的,以代理人的身体素质,就算是真的被命中也不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同样,白燕也没有拿出自己最强大的战斗状态对敌。 “不用担心,她们有分寸。” 赫露尔射出的子弹呈不规则的扇形,并非单单只是以白燕为目标,而是采取“将目标的行动都一并封锁”的战术,将白燕可以前行的方向全部进行堵截。 这是在限制白燕的行动,让白燕无法突破火力的压制,进而消磨白燕的体力。 白燕很快在这样的火力下被压制得动弹不得。 这样下去,在少女的秩序之力耗完之前,白燕的体力或许会率先到达极限,那样的话,赫露尔就胜利了。 白燕显然也知晓这一点,她并没有展露出焦急或是无措的神情,而是在一次次规避与斩击中瞄准机会,双刀倏地改变方向,以十字斩出,星芒四溅,白燕也在此刻冲出了压制网,猛然向少女的方向发起冲锋。 追来的子弹从她扬起的发尾穿过,绞碎一缕缕发丝,白燕的手臂上也留下了两行血痕。 她无法做到在那样密集的攻势下将子弹完全规避,留下了擦伤。 但这种小伤对代理人来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并不足以影响白燕的行动,她以弧线形向着赫露尔的侧面疾奔,手中的双刀被她猛然向赫露尔掷出,单手掏出腰后的手枪,迎着扑面而来的强大火力快速扣动扳机,与此同时,四颗小小的黑点向赫露尔的方向扔去。 手榴弹、烟雾弹、爆震弹,这些是代理人在应对持有枪械的敌人或是残渣时会用到的装备。 赫露尔微微凛眉,单手持枪维持着火力压制,脚步快速后撤,避开手枪的攻击并拉开距离。 刺耳的爆炸声接连传来,即便是站在训练场外的艾芙尼尔等人都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灼热感,以及一瞬间将听觉与视觉都剥夺的眩晕感。 震爆弹对于代理人的杀伤力非常有限,除了没有应对经验的雪奈之外,几乎没有对其余人造成什么困扰。 但对于白燕来说,只要能打断赫露尔那猛烈的火力压制就足够了。 很快,训练场中弥漫起浓浓的白烟,这些烟雾对代理人来说构不成多大威胁,只会觉得稍微有些刺鼻而已,唯一的用途是阻碍视线。 如果白燕不能将她与赫露尔之间的距离拉近,那么这一场战斗就结束了。 白燕没有其他的选择。 浓烟在训练场弥漫,赫露尔无法迅速在烟雾中寻找到自己的目标,但她并未选择停火,而是将火力分散开。 刺耳的碰撞声在浓烟里传出,赫露尔双眼微凛,顷刻间,密集的子弹立刻向着传来声音的方向倾泻而去,但令人意外的是,并没有继续传来反击防御的声响。 就连脚步声都没有。 但下一瞬间,冷冽的银芒一闪而没,白燕的尖刀倏地从另一个方向投掷而来,笔直地指向赫露尔。 赫露尔在千钧一发间端枪以枪托格挡。 震荡声传开,星芒四溅,艾芙尼尔敏锐地发现赫露尔手中的突击步枪产生了裂痕——武器发生了溃散的征兆。 一般来说,代理人的武器是绝对坚固的。 哪怕是埋在一吨炸药里引爆,也绝对无法将秩序武器损伤分毫。 但赫露尔的突击步枪似乎不太一样。 …… ———————————— 212、短兵 投掷而来的尖刀破开浓烟,被赫露尔以枪托格开。 银光闪烁,从尖刀上传递而来的巨大力道甚至让赫露尔的脚步向后滑动了一步。 白燕与艾芙尼尔一样,在力量上仅次于艾琳西娅,她投掷双刀所使用的身体发力技巧正是艾芙尼尔亲手交给她的,这样的巨力令赫露尔的攻击态势被打破。 赫露尔手中银芒闪烁,艾芙尼尔敏锐地察觉到“尘埃”的涌动,赫露尔手中的突击步枪损坏的部分在以非常迅速地进行着修复。 “第一次见到秩序武器损坏的样子……而且……竟然是通过补充秩序之力进行修复的吗?” 艾芙尼尔眼角微眯。 也就是说,“第二代”秩序武装与“第一代”相比,在坚固的程度上似乎有所区别,以及,可以通过秩序之力的消耗对损伤进行修复,但需要花费时间。 很快,赫露尔再次端起了枪,但眼前,出现了两枚手榴弹。 震耳欲聋的炸响,热浪被引爆,充斥着训练场。 赫露尔并未因此受伤,但却被迫打断了攻击的架势,她再次向被音浪排开的浓烟里开火,紧随而至的是从头顶快速飞掠而至的疾影——那是白燕。声音会暴露位置,所以白燕选择了以更大的声音将自己的动静隐藏,并“阶梯”作为跳板的方式快速接近赫露尔。 贸然的将身形置于空中是不明智的,难以找到借力点时,会成为敌人的靶子。 但显然,此刻冒险的战术卓有成效——白燕与赫露尔的距离拉近至两米不到,逼迫赫露尔舍弃枪械,而采取近身战斗。 在这个距离下,手持突击步枪的赫露尔与手持双刀的白燕之间,胜利的天平已经向着白燕而偏移了。 但这时,赫露尔却冷静地侧身回撤一步,以枪托猛然挥出,同时银芒连闪,她手中出现了两柄短刀。 看到这一幕的艾芙尼尔再次微微眯起眼角。 ——“第二代”,并不止一种武器。 白燕与赫露尔都紧紧盯着对方,二人同时进入对方的进攻距离。 赫露尔短刀交叉,稳稳地架住白燕劈砍而下的刀刃,同时侧身以肘钳住白燕刺来的另一刀。 而白燕身形微屈,猛力地借势前压,赫露尔的膝盖直接叩进地面,以二人为中心,短兵交接的声浪化作实质的冲击波将二人的发丝撩起。 白燕冷哼一声,手腕翻转,刀身轻易地将短刀的招架拆开,快速地追去一刀,猛力斩落,被赫露尔险之又险地避开,白燕的刀刃在赫露尔的脚边切开深深的裂缝,那巨大的力道将赫露尔脚下的地板同时斩碎,整片裂痕以二人为中心扩散开。 赫露尔趁机一脚踩在白燕的刀背,以此掣肘白燕的动作,并借机一刀斩下。 而白燕轻巧地松手回身背刀防御,星芒在她的刀身上绽开,同时一阵银芒闪烁,被赫露尔踩在脚底的武器再次出现在白燕手中,她以身侧出,横向一刀劈向赫露尔,而赫露尔主动前踏一步,强硬地以肘击格住白燕的手腕,以缩短扭矩的方式巧妙地化解了白燕的攻击。 刀刃摩擦与碰撞的声音不断地在训练场上荡开,地面被二人的战斗摧残得体无完肤,赫露尔的利刃华丽而尖锐,白燕的攻势凶猛而迅速,每一秒,二人都会互相攻防三次以上。 但很快,赫露尔就显现出明显的颓势——相比之于赫露尔,白燕有着决定性的胜机:白燕的武器要比赫露尔更适合进行近身作战,在短兵相接的战斗中,刀身更长便意味着更宽的攻击范围与余裕,而且,白燕本身作为前锋型代理人,在力量和耐力上有着不容忽视的优势。 赫露尔显然也立刻发现了这一点,轻喝一声,短刀以白燕的刀刃为轨前滑,带起一片星光,她强硬地将二人的距离再次拉近,试图以此将二人的交叉进攻距离拉进对自己有利的范围里。 两米左右是对白燕最有利的交战距离。 但若是缩短到半米,就是赫露尔的主场了——她的短刀更适合在这样的距离内战斗。 而面对赫露尔冲刺而来的刀尖,白燕后撤一步,同时,右手中的武器化作星芒,以反握的姿势再次出现在白燕的手中。 那反握武器的姿势,就像是捕食的螳螂一般。 下一秒,她的身体猛然前踏一步,脚下的地面应声破碎,连同赫露尔也在一瞬间被夺走了平衡,而白燕的身影却踏着阶梯身形向赫露尔的右侧紧贴而至,左手一刀猛然横劈而出,赫露尔将双刀交叉格挡,二人间爆出璀璨的星光。 可白燕的攻势并未停歇,身体翻转,借由从脚下到腰部以及手肘肌肉的力量,在近身的同时右手握紧武器再次横向斩出。 这一击比起力道,更着重于技巧,是白燕用作对小型或人型敌人的战斗技巧。 在这样的角度下,保证了安全攻击距离的同时,也让对手难以抵挡。 白燕本就在力量上略胜一筹,此时的进攻姿态也更适合横向发力,而赫露尔本就力量稍弱,双手的刀刃也难以对侧面袭来的攻击进行防御,或者说,找不到合适的角度进行招架。 她只能放弃手中的双刀,银芒闪烁,突击步枪再次出现在手中,被她当做护盾,护在身前。 下一刻,无数的星芒闪耀,突击步枪几乎从中折断,但总而言之还是将白燕必杀的一刀紧紧地格挡在了腰间,并借由白燕斩击而来的力道,脚踩阶梯,快速地后撤一步,再次出手时,两把手枪出现在她的手中,快速地连射六枪。 这一次在突击步枪之下吃过亏的白燕没有选择硬抗,她敏捷地撤开一步,将追击而来的攻击一刀斩开,并再次回旋身形,猛力地一刀掷出,被赫露尔侧身用双刀挡下。 长刀掉落在地,发出铿铛的声响,而后化作银芒消逝,再次出现在白燕手中。 而此时,白燕已经再次追至赫露尔的身侧,迎着赫露尔斩下的刀刃一刀上挑,反握武器的右手再次横向挥斩出,赫露尔这一次敏捷地调整架势做出了格挡动作。 但这一次,白燕右手的武器在与双刀接触的一瞬间化作银芒消失无形,只留下白燕的拳头,笔直地向着赫露尔的颈侧挥去。 …… ———————————— 213、侮辱 白燕的出招显然令赫露尔感到棘手。 不论她是否选择防守都势必会在白燕的强势进攻之下露出破绽。 赫露尔一直被白燕紧咬着二人之间的距离,无法从白燕的缠斗之中脱身,被迫与白燕进行长时间的近身战斗。 本就处于下风,一旦在这个时候陷入被动,赫露尔就会彻底落入白燕的节奏中去。 赫露尔知道这一点,咬紧牙关,面对迎面袭来的一拳强击,千钧一发地收腹屈身,身体前倾,借着白燕迎面而来的拳头猛地偏头扭身削减力道,同时脚下银芒闪烁,借助阶梯,她在身体回旋的同时一脚向白燕的后脑甩出。 白燕也来不及躲闪,险之又险地以肘架住。 二人同时被对方的巨力抛飞数米之远,下一瞬,又同时脚踩阶梯稳住身形。 白燕轻轻喘着气,抬起刀刃指着赫露尔。 赫露尔也微微屈着身体,胸前起伏着,抬着手枪,目光紧紧盯着白燕。 势均力敌。 二人都从对方的强势进攻之下感受到了压力。 下一刻,白燕再次向赫露尔冲出,而赫露尔则是快速向后撤步,同时向白燕开枪保持距离。 “虽然看起来有些乱来,但做得很漂亮,基本功很扎实,如果是肉搏战的话大概会是赫露尔胜吧。现在赫露尔成功地将战局拖进了持久战里,如果是这样下去的话,恐怕对白燕不利。” 艾芙尼尔说道。 白燕的耐力固然要比赫露尔更强,但赫露尔损坏的秩序武器一旦修复完成,那么铺天盖地的火力压制立刻就会将白燕死死压住,白燕可没有更多的烟雾弹与手榴弹帮助她进行刚才的战术,况且赫露尔也不会再给她这个机会。 “但对于赫露尔来说,一旦被白燕追上,那么就直接与宣告战败划等号了。” 白燕在近身战斗上的优势是显而易见的。 即便对方在身法上要比白燕更熟练也更刁钻,可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差距无法弥补身体力量上以及武器上的巨大劣势。 “白燕……” 爱夏面露犹豫,担忧之色浮上眼眸。 而雪奈,早已经看得呆住。 白燕在西京市现役的代理人中,算得上是资历与战斗实力都仅次于艾芙尼尔的一个,实力自然毋庸置疑。 雪奈紧紧地注视着白燕与赫露尔的战斗,被那如弦上行走一般危险的交锋对垒深深吸引的同时,也再一次深切地体会到了自己与现役代理人前辈们之间的差距。 白燕曾说过,艾芙尼尔比她要厉害数倍。 这是实话。 如果白燕面对的对手是艾芙尼尔,或许撑不过十秒钟就会败下阵来,这还是艾芙尼尔必须控制力度以免将白燕击伤的结果。单论武力值,艾芙尼尔在西京市代理人中是独一档,这也是艾芙尼尔被称作“首席”的原因。 也就是说,对于雪奈而言,想要站在艾芙尼尔身边还有非常遥远的路要走。 这时,训练场外传来一阵说话的声响,艾芙尼尔与爱夏同时望去,看到真崎雏妃与四野见奈美、不死原绫华的身影。 与此同时,与真崎雏妃并排同行的,还有一名未见过的军装女子,站在身高堪忧的真崎雏妃身边,她那一米七有余的身高就显得尤为醒目。 “那就是新任司令官,九生麻纪少将……” 爱夏适时地介绍道。 “刚才就是因为她……白燕才一气之下发起决斗的……” “她?她做了什么?” 艾芙尼尔疑惑地问道。 “她、她说……‘西京市的代理人,看起来很没纪律,不合格’……” “唔……” 爱夏少见地露出为难的神色,艾芙尼尔则是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轻叹口气。 “的确,和亚妮菈丝与赫露尔她们比起来我们的确没什么‘纪律’可言,这倒也是事实,但‘不合格’什么的,实在是有些令人啼笑皆非。” 亚妮菈丝等人即便只是站在那里,都保持着平淡又严肃的神情,每个人的站姿都高度一致,不论是眼神、站位、动作,都在向艾芙尼尔诉说着“她们是军人”这几个字。 和这些人比起来,艾芙尼尔等人就随便许多,就这方面来说,她们确实缺乏‘军队式的纪律性’。 但,“随便”并不意味着在作为代理人方面是“不合格”的。 严格来说,因为代理人的特殊性,代理人向来就根本不适用军队的管制制度。西京市的代理人管理方案是完全脱胎于中心省的管理规则来制定的,是人联认可的合理合法的管理制度,不存在根本性的问题。 “难怪白燕会忍不住。” 白燕并非是一个沸点低、蛮不讲理的人,虽然性格看上去大大咧咧,但毫无疑问是一个合格且非常有责任心的代理人,在纪律方面也没有可以挑刺的地方。 可突然被说成是“不合格”的,这已经不单单是在否定白燕一个人,而是连同生死不知的青兰、白燕,阵亡的其他前辈,至今昏迷不行的楓鈴诗音,以及其他为了这座城市奋战至今的代理人都否定和侮辱。 “其实被这样说我也……很难受……” 爱夏垂下目光。 “但只有白燕站出来了。” 毕竟代理人与司令之间是上下级的关系,顶撞司令,这是会带来严重后果的行为。 但在这件事情上,涉及到原则性的问题。 “白燕有自己坚持的事情,我认为她没有做错。” 艾芙尼尔轻声说道,目光盯着九生麻纪,冷淡地看着这一任新任司令官,同时也注意到了从九生麻纪投来的目光。 二人的视线隔着训练场的距离遥遥相望,然后错开。 艾芙尼尔将目光转向训练场上,此时,白燕已经将赫露尔逼迫到了角落,赫露尔再往后退就会出界判罚,显然,这一局白燕将会获胜。 “这种话从九生麻纪的口中以那样的方式说出来未免有些太不遮掩了。就算是为了确认我们的战力水平,就冲她这句话我也不会让她这样简单地揭过……” 九生麻纪少将。 艾芙尼尔直呼其名。 这个人的为人如何艾芙尼尔尚不可得知也懒得去揣测,但她所说的这句话,不论是出于何种目的,艾芙尼尔都绝对不会任之由之。 艾芙尼尔轻呼口气,抬起拳头摩挲着。 “看到白燕的战斗,我也忽然有些手痒了。” 训练场上,砰的一声,白燕猛力一脚将被双刀的缠攻夺去身体平衡的赫露尔一脚踢出了边线外。 最后的结果,白燕以轻伤战胜赫露尔。 手持着双刀,白燕回过身,冷然地向九生麻纪的方向投去视线,而九生麻纪脸色未有丝毫波动。 …… ———————————— 214、不情之请 人联内部大致分为两派。 真崎雏妃的上司主张保守。 而另一边则显得激进。 虽然是非常可笑的从人类很古老的时代就开始的两派争夺,但的确货真价实的存在于人联内部。 但这不是真崎雏妃对中心省担忧的最关键的原因。 真崎雏妃所担心的是,从使徒的存在中窥探到的那一隅。 简单来说,真崎雏妃怀疑人联内部已经被使徒所渗透,不然就无法解释使徒能轻易地越过她的指挥权限并派遣人员越过人联档案系统的疑点。 当然,这不是真崎雏妃对九生麻纪不爽的理由。 真崎雏妃其实对九生麻纪早有过耳闻,那是在她离开中心省之前的事情。我行我素的个性派,或许可以以这样的方式形容九生麻纪——以自己的方式进行管理,以彻底打压士兵尊严的方式巩固自己的绝对地位,这是以“铁腕”而著称的指挥官的性格。 简单来说,九生麻纪是典型的极端派,在某种意义上非常招致反感。 这样的九生麻纪是断然不可能做出“道歉”这种行为的。 真崎雏妃对九生麻纪那无动于衷的反应并不意外,只是对此感到一丝愠火罢了。 “那么,自己的手下被‘不合格’的家伙战胜是什么感觉?” 真崎雏妃望着独身立于残破的训练场中间的白燕,向身旁的高个子军服女性发问。 面对真崎雏妃意有所指的讥讽,九生麻纪只是轻哼一声。 “那又如何,只是赢过Helur而已。” 相比于Anelace,Helur的战斗力并不能称作出彩。 这一次带来的代理人小队中,唯独Anelace是真正参与过数次对侵蚀灾害作战的代理人,她与其他的小队成员相比有着经验与实绩上的绝对差距。即便白燕是西京市现存代理人中比较厉害的一个,也绝对无法战胜亚妮菈丝。 但说到底,赫露尔对白燕的一战输了就是输了,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真崎雏妃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你到现在还不觉得那句话说过头了吗?” “你还在纠结那种问题吗?” 九生麻纪看向真崎雏妃。 “对错不是由她来认定的,而是由我这个司令。这与输赢没有关系。你也是军队出身,你知道军队纪律性对战略和战果的影响该有多大吧?你觉得用刀指着自己的指挥官是一个士兵该做的事情吗?” “不,我想你是在中心省待太久,搞错了什么,你不适合作为指挥官。” “你说我‘不适合’?” 九生麻纪第一次地有了面部波动,真崎雏妃则是毫不在意地轻哼一声。 “你不会明白的,你所战斗的方向在哪里,是人联?还是这座城市?我想你大概自己都没搞清楚吧?意向不在此处的人,却忽然被委托了这样的重任,想做的事情与必须做的事情冲突纠结,心里不平衡吧?” 面对真崎雏妃辛辣的质问,九生麻纪没有回答,而是移开了目光。 “我的出现让你不愉快了吗?” “是啊,很不愉快。” “我是为了其他任务而来,一切结束之后你仍旧有机会回到这里。” “你不觉得这是笑话吗?” 真崎雏妃注视着九生麻纪的目光。 “九生麻纪少将!” 这时,训练场中传来白燕冷然的高喝声。 “我需要您现在立刻收回那句话!” 白燕刻意提高了音量,毫不客气地望着九生麻纪,声音在空旷的训练场里回荡着。 “并向我和其他代理人,赔礼道歉!!” 注视着针锋相对地望着自己的白燕,九生麻纪微微蹙眉,但并未说话。 真崎雏妃笑了笑。 “所以,事已至此,你要怎样解决现状?” 面对真崎雏妃的浅笑,九生麻纪不置可否地瞥向代理人小队的方向。此时赫露尔已经归队,在白燕的强攻之下她也受了轻伤。 “亚妮菈丝,接下来你上。” “长官,你难道要以车轮战这种不光彩的手段取胜吗?” 这时,训练场上出现了另外的声音。 九生麻纪将目光转向声音的源头,看到的是戴着浅色太阳镜的少女,少女迤迤然地走进训练场,鸦羽一般的黑发束于水蓝色的发带,在她的肩侧滑落。 “代号Ephnel,我手下代理人的一员。” 真崎雏妃不咸不淡地开口,落入九生麻纪的耳中没有激起任何浪花。 …… “艾芙尼尔前辈?你……”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艾芙尼尔站在白燕身前,冲着白燕微微一笑。 “可是前辈你的伤还没好吧……?” “你不也一样?放心啦,我不会勉强的,快过去吧,爱夏很担心你。” 白燕望向场边,爱夏紧紧地攥着双手,望着她。 “前辈……” “去吧。” “嗯!” 白燕退回场边休息区。 “直子!要漂亮地把那家伙拿下哦!” “艾芙尼尔前辈,加油!!” 训练场边,爱夏和雪奈为艾芙尼尔大声呐喊着,和沉寂一片的代理人小队比起来,这边热闹得多。 艾芙尼尔独自站在场中,目光移向九生麻纪的方向,遥遥望着。 九生麻纪也正注视着她。 “亚妮菈丝。” 九生麻纪唤道。 代理人小队里走出一人,来到艾芙尼尔对面。 正是代理人小队队长,亚妮菈丝。 艾芙尼尔面向她。 该说不愧是“队长”吗?亚妮菈丝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锋芒,如猎豹蓄势一般的站姿、看似随意的手部动作,不经意间流露出她的战斗本能。 亚妮菈丝和赫露尔不一样,有着从战场中诞生的,被鲜血所洗礼的觉悟的人。 代理人的选拔通常都以“有着对侵蚀灾害绝对憎恶”的人为优先,这是为了利用适格者对侵蚀灾害那无法抹去的仇恨。 但光有仇恨是不够的。 只有真正经历过战斗而存活下来继续战斗的人才能称为真正强大的战士。 显然,亚妮菈丝就是这样的人。 不过,艾芙尼尔注意到亚妮菈丝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微妙的违和感,比起战意,似乎还蕴含着什么其他的东西。 艾芙尼尔面向亚妮菈丝。 “很高兴和你们认识,亚妮菈丝。” 艾芙尼尔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她礼貌地缓缓说道。 “今后我们就是战友了,这一次的决斗就当做是提前进行磨合训练吧,请多指教。” “那个……艾芙尼尔小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可以吗?” “但说无妨,如果是我能做到的事情。” “这样啊……” 亚妮菈丝浅浅一笑,面露欢喜。 “那……不管我们决斗的结果如何,艾芙尼尔小姐可以为我签个名吗?” “嗯……??” “其实那个……我是你的粉丝~” …… ———————————— 215、一击胜负 艾芙尼尔曾从四野见奈美口中听到过,在“其他城市也粉丝”什么的,这样的话。 但实际见到还是第一次。 这个时代的网络技术迫于侵蚀灾害的限制,无法在城市之间建立网络连结渠道,哪怕是深埋地下的光缆也会被地底如沙蝎一般的侵蚀体所摧毁。 在白茫茫一片的沦陷区,堺碑系统无法承载那样大范围的输出功率,无法为之提供保护。 但这并不意味着城市之间彻底闭塞。 因为某些需要,城市之间偶尔也会有非常有限的交流。 比起需要占据大量体积的装备、食物、重要的原材料,电子数据根本不会占用多少物理体积,因为这种原因,电子音声与影像的传播要更为方便且快捷。 作为西京市非常有名的秩序者代言人兼全名偶像,艾芙尼尔在西京市邻近的城市也有一定知名度。 可中心省离西京市非常遥远。 自己的名字竟然能传到那里去,这种事情令艾芙尼尔感觉到吃惊。 “你知道我?” “嗯!我是您的粉丝!一直都很喜欢您的作品,也对您充满了向往!” 亚妮菈丝眼角洋溢着激动和欣喜,在确认了眼前的少女就是她梦想中的偶像之后,态度变化很多,仿佛眼底冒着星星。 这样的目光,艾芙尼尔很熟悉。 “虽然您现在的模样让人很难以辨认出来,一直以来都梦想着见到您……所以从四野见奈美小姐哪里打听过了……” “是这样吗……很高兴你能对我抱有这样的期待。” “艾芙尼尔小姐变身前后的变化真是令人吃惊……不过,都好漂亮……” 事实上,代理人进入同调状态前后,外表会发生程度不一的变化,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如艾芙尼尔这样变化巨大的却异常少见。 “果然,您和我见过的代理人都不一样。” 场中二人的说话声并不大,但在场很多人都是代理人,自然对她们的对话内容一清二楚。 不知道为何,艾芙尼尔下意识就想到了雪奈。 艾芙尼尔向雪奈的方向望去,果然,雪奈先前为她呐喊加油的气势一扫而空,酸溜溜的眸光注视着艾芙尼尔。 亚妮菈丝也注意到了艾芙尼尔移开的目光,望向雪奈的方向。 她眨了眨眼。 “艾芙尼尔小姐,您……一定很受女孩子欢迎吧?” “咳咳……” 被雪奈以那样的眼神盯着时,艾芙尼尔对迎面而来的赞美有些微妙的感觉。 她转开话题。 “说起来,你不是从中心省过来的吗?为什么会知道我?” “您很有名哦,我是从朋友那里才知道您的……” “朋友……” “嗯,我最好的朋友。她非常喜欢您,她……一直想要与您见一面。” 大概……的确是很要好的友人吧,艾芙尼尔注意到,说着这样的话的亚妮菈丝眼底浮现的怀念与温柔。 那纯粹的眸光令艾芙尼尔动容,艾芙尼尔展颜微笑,轻声说道:“如果有机会见到她的话,我想我大概会很高兴能与她成为朋友的吧。” 听到艾芙尼尔的话,亚妮菈丝微微一愣,垂下眼睫,声音如羽毛一般轻柔。 “艾芙尼尔小姐果然是很温柔的人……” 亚妮菈丝垂着眼角,偏着头淡淡地笑了笑,但眸子却溢出悲伤。 “如果她能听到您的话,一定会高兴得跳起来吧……可是她已经死了……” 艾芙尼尔微微错愕。 “抱歉……” “没关系啦,艾芙尼尔小姐也不是故意的。事到如今我也差不多习惯了她不在身边的时间了……” 这时候,传来一声厉喝。 “亚妮菈丝!你在干什么!?” 大概是对迟迟没有开始的决斗产生了不满,九生麻纪开口了。 亚妮菈丝向九生麻纪的方向望了一眼,歉意地向艾芙尼尔微微躬身,然后退后一步。 “抱歉啊,艾芙尼尔小姐,我还有很多话想和您说,可是现在的情况已经由不得我自己选择了。我有无论如何不能退缩的理由,所以才站在了这里,请艾芙尼尔小姐原谅我……” “有时间的话……我很高兴能和亚妮菈丝小姐以及前来支援我们城市的各位相处,剩下的话,就放在那个时候再说吧。” “谢谢……” 深吸口气,亚妮菈丝抬起手。 银芒闪烁,华丽的战斗服显现,一把银黑色的狭长枪械出现在她的手中。 看起来,那是一把反器材步枪,令人生畏的粗黑枪管泛着冷芒。 反器材步枪,那是少有的会对代理人造成巨大威胁的单兵武器,这样的东西以秩序武器的形态出现,其杀伤力可想而知。 武器在手,亚妮菈丝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似是出锋的剑,锐利而危险。 “艾芙尼尔小姐,我的攻击说不定会伤到您,我想,我们要不要重新制定决胜规则,不使用武器来进行决斗……” “一击必杀的强大攻击力才是你的绝技吧?既然这样,舍弃武器对你来说太不公平。” 亚妮菈丝微微诧异。 艾芙尼尔说得一点没错,作为火力特化型的秩序武器,她手中的这把枪械就是为了“一击必杀”而生,危险等级B的侵蚀体会被她一击毙命,哪怕是危险等级A,也有一定概率被瞬间杀死。 强化了能量输出的功率、增加了武器类型,这就是第二代秩序武器比之于第一代的优势。 显然,这对艾芙尼尔来说不公平,所以亚妮菈丝才提出了那样的提议。 “可是……您也有伤不是吗?” “你能看出来?” “我听到的。” “是嘛,但不用在意。” 艾芙尼尔也在同时进入同调,幼稚的脚尖轻轻触地,雪白的发丝如月光倾泻,束于水蓝色的发带。 长枪出现在艾芙尼尔手中,枪尖在地面轻点,耀眼的火星横挥而出,斜斜地收于腰后。 “我好歹也是你们的前辈,虽然由我来说可能有些不合适,但我不会放水的,绝对,所以也请你务必全力以赴。” 艾芙尼尔将大小变得不合适的太阳镜取下。 如深海一般的幽深紫色眸子不加遮掩地映入亚妮菈丝的眸子。 “不然你绝对会输的。” 艾芙尼尔把话讲到这个份上,亚妮菈丝也不再多说什么。 “那……冒犯了。” 话音落下,昭示着对战开始的信号灯跳闪。 咔哒—— 决斗开始。 艾芙尼尔被称作“首席”,可想而知,艾芙尼尔的实力非常强大。 但即便如此,亚妮菈丝也从未认为艾芙尼尔能从她的攻击中无伤而退,因此降低了能量注入的总量,将注入的能量限制在不足以一枪致命的范围内。 她与艾芙尼尔相隔50米,这个距离没有人能躲开她的攻击。 虽然有些卑鄙,但这就是她的作战方式。 一击定胜负! 信号灯闪烁的一瞬间,亚妮菈丝以反复过无数次的熟练动作迅速地端平枪口,与通常意义上的反器材枪械不一样,作为秩序武器免去了一系列繁杂环节的枪,在瞄准艾芙尼尔的一瞬间就被扣下了扳机。 砰—— 沉重的音浪与空气撞击,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在亚妮菈丝的脚下划出一层层风浪。 可在这毫秒跳动、震耳的枪声响起的同一瞬间,亚妮菈丝的脚边也轰然炸开——那猛烈的爆破声与震耳的枪声重合,如飓风一般的冲击波将碎裂的地面尽数扬起。 破毁的地面与扬起的巨浪让亚妮菈丝脚下不稳,她因为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而睁大眼睛。 观战的九生麻纪也同时蹙紧了眉。 而真崎雏妃则是狡黠地一笑。 在九生麻纪的眼中,看到的是在亚妮菈丝开枪的一瞬间,她的脚边遭受到了艾芙尼尔的攻击。 可只有亚妮菈丝清楚地感知到,艾芙尼尔根本没有动,脚边的深坑,那是自己射过去的子弹被弹回来而造成的。 因为子弹的速度过快,没有人看清子弹是否进行了一次往返,以至于在旁人看上去仿佛是亚妮菈丝自己往自己的脚边开了一枪一样。 亚妮菈丝还维持着端着枪的动作,托枪的手轻轻地颤动,望着仍旧站在原地淡淡地注视着她的艾芙尼尔,望着艾芙尼尔手中横握的银色长枪,艾芙尼尔的身前,那轻盈的星光还未完全散去。 亚妮菈丝只觉得背后早已经被冷汗染满。 这一击,连她自己都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 也就是说,如果子弹笔直向自己的方向弹回,那么刚才她已经重伤了。 子弹落在自己的脚边绝对不是偶然。 毫无疑问,艾芙尼尔做得到。 …… ———————————— 216、差距 通过秩序武器的增幅,灌注强大的能量,发出决胜的致命一击,这是亚妮菈丝赖以行走至今的最为强大的力量。 但她的攻击却被艾芙尼尔轻描淡写地、以令人意想不到的强硬攻势正面破掉,这样的事实令亚妮菈丝的震惊无以复加。 就好像是扑向猎物的毒蛇,却反过来被猎物掰断了毒牙一般。 最有力的武器失去应有的作用,毒蛇就已经失去了身为狩猎者的资格。 艾芙尼尔带给她的压力是前所未有的,那是哪怕是独自面对危险等级A的侵蚀体都未曾感受过的窒息感。 “亚妮菈丝!你在发什么呆?” 九生麻纪的呵斥声将亚妮菈丝从深沉的泥潭中拉回,亚妮菈丝肩膀微颤,握紧手中的武器。 现在还不是认输的时候。 因为她是军人。 如果毒牙无法伤到猎物,那么就应该用全身的力气将猎物缠紧、勒死,用最后的一滴血祭奠胜利,相较于那独身游荡的狩猎者,这才是身为军人的作风。 “艾芙尼尔小姐,您果然很强大,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人都还要厉害……所以……接下来我会毫无保留地向您发起进攻。” “能让你全力以赴是我的荣幸,放马过来吧。” 艾芙尼尔轻声回应,枪尖回旋,划出优美的银色月牙。 看着艾芙尼尔游刃有余的模样,亚妮菈丝提上一口气,平复着自己胸部的起伏。 她抿了抿唇,抬手间将手中的武器化作银色星芒消散。 既然自己的必杀技会被对方克制,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放弃对此的执着,转而寻找其他的进攻方式。 “那么,艾芙尼尔小姐,恕我得罪了!” 将全身的力量集中于腰部和腿部,亚妮菈丝深深地吐气,然后猛然发力,笔直向艾芙尼尔的方向冲去。 40米的距离对代理人来说不算什么,亚妮菈丝和艾芙尼尔之间的距离快速缩短,面对亚妮菈丝的冲锋,艾芙尼尔只是淡淡地凝视着,单脚后撤,长枪于双手之间横握,屈肘前指,做出进攻架势。 亚妮菈丝与艾芙尼尔的目光交错。 “喝!” 沉胸吐气,亚妮菈丝手中银芒微闪,匕首破开空气向艾芙尼尔掷出,两把手枪出现在亚妮菈丝的手中,同时向艾芙尼尔倾泻火力。 反器材步枪型秩序武器的子弹结构是经过秩序之力结构重组的产物,为了保证贯穿力,它非常的坚硬且强韧,艾芙尼尔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能将亚妮菈丝的子弹原封不动地弹反回来。 但手枪的子弹并不一样,被艾芙尼尔的长枪所击中时,立刻就化作星光飞散,没有留给艾芙尼尔借此回击的机会。 一圈圈星光被艾芙尼尔的长枪刺穿,与白燕不一样,艾芙尼尔完全是以绝对的力量正面将所有攻击拦下。 这一幕看得代理人小队的其他人都一阵心惊。第二代秩序武器杀伤力有多大她们再清楚不过,更明白想要正面拦截这样的攻击难度有多大,艾芙尼尔与亚妮菈丝的战斗场面就像是千斤巨石一般压在她们心头,仿佛在向她们说:“你们还远远不够。” 而心理压力最大的毫无疑问是与艾芙尼尔正面战斗的亚妮菈丝。 但她并没有选择退缩。 此时,亚妮菈丝已经与艾芙尼尔进入了近身交锋战中。 亚妮菈丝手持两把短刀,这种“副武器”与赫露尔的双刀一样,是所有第二代代理人的标准战斗装备配置。 双刀如秋风下的落叶一般,无数刀光编织成巨网,将艾芙尼尔笼罩,星光纷飞,被刀刃划开的烈风绞散,可任由亚妮菈丝如何进攻,艾芙尼尔甚至都未曾挪动脚步。 长枪在艾芙尼尔的手中似是活过来一般,如游鱼一般横纵格挡,时而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刺出,令人防不胜防。 亚妮菈丝无法突破长枪的防御,刀刃被无数次地架开,被巧妙地偏离,明明是正面的交锋,亚妮菈丝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艾芙尼尔的长枪仿佛是棉花,仿佛抹了油,无论亚妮菈丝以如何强大的力量劈砍,下一刻她的刀刃都会被长枪引导偏离,亚妮菈丝全身的力量都挥在了空气里、劈进了地面。 但艾芙尼尔的每一次进攻,都仿佛一根针扎进了棉花内一样,畅通无阻,无视了亚妮菈丝的防守,直指亚妮菈丝的死穴,逼迫亚妮菈丝不得不撤开攻击防御。 艾芙尼尔脚边的地面很快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景象,以艾芙尼尔站立的位置为圆心,无数的刀痕编织成了一个圆弧。 短短十秒钟的攻防,亚妮菈丝已经汗流浃背,可艾芙尼尔依旧稳如泰山。 哪怕亚妮菈丝强硬地破开长枪的进攻,将艾芙尼尔拉入对自己有利的攻击距离内,下一瞬,枪刃又会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的身前,将她逼退。 亚妮菈丝知道,这样下去自己必败无疑。 她大喝一声,强大的力道劈中艾芙尼尔的长枪,但她没有选择继续连攻,而是双手撤开,同时前探,倏地扣住艾芙尼尔的双手,艾芙尼尔屈肘回旋长枪,亚妮菈丝脚下银芒闪烁,她的身体也顺着长枪的旋转而倒转了身形,下一瞬间,她脚踩阶梯,以非常诡异的角度折腰翻身,双腿如剪刀一般刺出,被艾芙尼尔的双肘防住,但亚妮菈丝也利用艾芙尼尔的防御动作,双腿前屈,如螳螂的前肢一般,死死地钳住艾芙尼尔的双臂。 柔技——一种令对手体势崩塌,借以利用对手破绽并实施反制的徒手格斗技巧。 如果无法破开艾芙尼尔的“体势”,亚妮菈丝绝对无法取胜,在所有的进攻手段尽数被艾芙尼尔所化解的现在,“柔技”是亚妮菈丝所想到最后唯一的制胜手段。 亚妮菈丝以腰部的力量为牵引,在钳住艾芙尼尔双臂的同时,身体如捕食的蟒蛇一般身体向艾芙尼尔的背后弯折,从艾芙尼尔的背后将艾芙尼尔的腰部完全控制住,同时利用大腿的力度将艾芙尼尔的颈部死死地扣住。 绞杀技,利用与反利用人体关节结构进行进攻的一种徒手格斗技巧。 但想要成功用出这一招,对于每一个进攻节点的把控必须要做到完美,显然,艾芙尼尔不会给亚妮菈丝这个机会。 冰凉的触感突兀地出现在亚妮菈丝的肘间与腘窝——那是一支银色的长枪,握在艾芙尼尔的手中,恰到好处的掣肘住亚妮菈丝的进一步动作。 亚妮菈丝还来不及感到惊讶,下一瞬,艾芙尼尔绷紧腰部和全身关节,抬腿,脚尖从枪身越过,以一字马的姿势将长枪置于自己的腿间,然后猛地用力。 一阵钝痛袭上亚妮菈丝的脑海,长枪以她的腰部为支点,艾芙尼尔单腿用力,强硬地将亚妮菈丝的“锁”撬开,在艾芙尼尔脱身的下一秒,艾芙尼尔以几乎将身体折断的角度屈腿、下腰,双手径直将亚妮菈丝的手臂抓住,同时双腿如藤蔓一般绞缠而上,死死地扣紧了亚妮菈丝的脖子。 一瞬间,攻守逆转。 亚妮菈丝的震惊无以复加。 “怎么可能!?” “我对自己柔韧性还是很有自信的。” 艾芙尼尔轻声浅笑,猛然借势翻身。 柔道摔技。 “——!?” 亚妮菈丝对身体完全失去了掌控,被用力地摔倒在地。 强大的冲击力将地面砸出一圈圈蛛网般的裂痕,亚妮菈丝沉在一片天旋地转中,只觉得胸口的空气都被尽数挤出去了一般难受,而艾芙尼尔的缠绞紧随而至,将她死死钳制,无法动弹分毫,下一秒,一支长枪出现在她的颈间,冰凉的触感让她彻底地失去了反抗的可能。 代理人一大强势之处就在于,她们可以随时将武器握于手中,显然,艾芙尼尔对这一技巧运用得炉火纯青,而亚妮菈丝还查得很远。 一号训练场沉寂片刻,随之传来亚妮菈丝委顿的声音。 “我认输……” 差距太明显了,根本没有赢的可能。 …… ———————————— 217、酸溜溜 艾芙尼尔与亚妮菈丝的决斗以艾芙尼尔制服亚妮菈丝的结果而宣布胜利,加之白燕与赫露尔的对决,这已经是2:0的局面了。 代理人小队这边正副队长都落败,就算再进行下去也没有意义。 也就是说,胜负已定。 真崎雏妃对这个结果丝毫不感到意外。 艾芙尼尔暂且不论,她是真崎雏妃见过的最出色的代理人,到达她这个位置的实力者,已经不会因为武器的区别而收到影响了。 而白燕,她与爱夏一起在艾芙尼尔与飞燕的教导下一路走来,作为西京市现存代理人之中的次席,哪怕伤势还没有痊愈,拿下赫露尔也在情理之中、 真崎雏妃笑盈盈地眯着眼,看向九生麻纪。 “怎样,她们很厉害吧?她还负着伤哦,讲来,你手下还占了便宜。” 九生麻纪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唇。 白燕与赫露尔之间的差距其实并不明显,如果双方都不顾忌到对方会不会受伤而全力以赴的话,那么谁会获胜还真不好说。 但艾芙尼尔与亚妮菈丝一战,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艾芙尼尔那压倒性的优势。 这已经不是靠运气与觉悟就能弥补的差距了。 即便是九生麻纪也无法否认,艾芙尼尔远比亚妮菈丝要强大,想要战胜艾芙尼尔,恐怕得代理人小队全员出击才能做得到。 “但即便是艾芙尼尔这样强大的代理人,也在与使徒的战斗中受了伤……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敌人远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厉害得多。在中心省的你们,以安于现状的训练为食粮成长、没有被鲜血所浇灌过的你们无法胜过她是理所当然的。你……根本连地狱是什么模样都没见过吧?” 真崎雏妃的眼神犀利,也不等九生麻纪回话,她轻笑一声,迈开脚步向艾芙尼尔的方向走去。 独留九生麻纪一人站在那里,目光泛起波澜。 “地狱是什么摸样……呵……” 每个人眼中的地狱,都是不一样的。 …… 艾芙尼尔与亚妮菈丝都回到了休息区。 赫露尔等人与白燕等人一一行礼握手,西京市的代理人与代理人小队的成员那算是打了招呼。 虽然她们之间已经进行了两次决斗,但那终究只是因为九生麻纪而起,她们同为代理人,以后是战友也是同事,互相之间并没有那么大的芥蒂。 反而因为白燕和艾芙尼尔展现出来的精彩战斗,而让代理人小队成员对她们刮目相待。 人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崇拜比自己更强大的人,这是不论在哪里都适用的道理。 况且,代理人小队的队长,亚妮菈丝本人还是艾芙尼尔的粉丝——此时,亚妮菈丝双手捧着一张卡片,兴奋地跑去向艾芙尼尔请求签名,艾芙尼尔也欣然接受。刚才还在训练场上战斗,现在却开始了偶像与粉丝的线下见面,对这一幕,不论是刚刚走过来的真崎雏妃还是在场的其他人都感觉到尤为的违和。 尤其是赫露尔,好几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表情及其古怪。 她最崇拜的队长亚妮菈丝,从来没有在她的面前表现过这一面,那个成熟又优雅的队长,此时看起来就像一个得到了喜爱玩偶的小女孩。 而雪奈噘着嘴,目光就没从艾芙尼尔身上离开过,她已经好半天都笑不出来了。 “艾芙尼尔,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真崎雏妃的声音随着她的身影出现,艾芙尼尔向她投去目光。 今天的真崎雏妃仍旧是平时的那副打扮,披着不合身的宽大军衣,军帽斜斜地戴着,但领下象征着她秩序者组织司令官的徽标已经不在了。 “上午好,雏妃,奈美。” 艾芙尼尔打招呼道。 四野见奈美跟在真崎雏妃身后,也向艾芙尼尔点点头,算是问好了。 “咳咳……艾芙尼尔……”真崎雏妃轻咳一声,偷瞟了满脸阴云的雪奈一眼,“不得不说,你还真是受女孩子欢迎啊……” “没有啦,说实话我也挺惊讶的。” “是啊,我也很惊讶,直子可是到现在都没有当面给我签名过呢~” 雪奈酸溜溜地撇着嘴,意有所指地说道。 一句话戳在艾芙尼尔的心里,艾芙尼尔卡了壳,立刻忙不迭地解释道:“那……那是因为……” “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漂亮的女孩子搂搂抱抱,真是羡煞旁人呢。” 雪奈话里面酸溜溜的味道,即便是白燕和爱夏都能清楚地感受到。 艾芙尼尔心底叫苦不迭,成了苦瓜脸。 她明明只是在和亚妮菈丝比试柔技技巧而已……而且,分明是亚妮菈丝先缠上来的,自己怎么也得做出反击不是? 但这一幕落在真崎雏妃和白燕等人的眼里,却别有一番趣味——老实说,能看到艾芙尼尔这样吃瘪的时候真的不多,平时艾芙尼尔带给人的印象总是有些一板一眼,有些严苛、也有些严肃,是非常稳重的人。 但在雪奈面前,艾芙尼尔就立刻换了个模样,从邻家大姐姐变成了邻家小妹妹,用“可爱”和“弱气”来形容这样的她反倒非常贴切。 艾芙尼尔唯独会对妹妹展露这样的一面。 这样的姐妹关系令很多人都艳羡。 亚妮菈丝也有些好奇地望着艾芙尼尔和雪奈,目光微动,垂眉思索。 “说起来,艾芙尼尔,能借用两分钟吗?” “嗯,什么事?” “有些话要和你说而已。” 真崎雏妃咯咯地笑了笑,看向雪奈。 “可以把你姐姐借给我一会儿吗?” “真崎姐姐当然可以哦。” 雪奈把“姐姐”两个字咬得很重,艾芙尼尔听得出来,雪奈那是在故意酸她。 艾芙尼尔叹了口气。 …… ———————————— 真崎雏妃把艾芙尼尔拉到一边。 “说起来,艾芙尼尔,你是不是又变得更厉害了?” “没有。” 艾芙尼尔顿了顿,瞟了真崎雏妃一眼,轻叹口气,解释道。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那并不全是我自己的能力,而是这只眼睛能看到。” 艾芙尼尔将太阳镜取下,将泛着深邃紫芒的右眼展露出来。 她眨了眨眼,将目光转向真崎雏妃。 “我也不好解释,但昨天一直到今天,我的右眼视力似乎恢复了一些,以及,它还给我带来了一些别的‘东西’,拜此所赐,我才能将亚妮菈丝的所有进攻完全掌握。” “眼睛……吗……” 真崎雏妃盯着艾芙尼尔的右眼看,可是无论她怎么看,除了感觉到一丝光亮和眼睛是紫色这一点之外,便没觉得有什么其他特别之处了。 “青兰那家伙,到底给你带来了什么东西啊……” …… ———————————— 218、顾 艾芙尼尔因为残渣化而失明的右眼在昨天奇迹一般地出现了好转的现象。 那是与代号H的少女一战之后,从什么都看不见彻底失明的状态中恢复了些微光感,能非常模糊地捕捉到一些画面,与此同时视野里还出现了非常令人在意的某种奇怪的东西,那是被艾芙尼尔和西琦友纪称作“尘埃”的某种能量或物质体。 “尘埃”会对秩序之力与侵蚀能量的流动产生反应,通过这种对现象变化产生的反应让艾芙尼尔具备了直接对秩序之力与侵蚀能量流动的敏锐感觉。 若非如此艾芙尼尔也没有那么容易将亚妮菈丝的攻击反制。 这件事情真崎雏妃自然也知道,但她没有想到艾芙尼尔的右眼比想象中恢复得要更快速,一改那残渣化之后无神的灰黑色,现在艾芙尼尔的右眼虽然是诡异的紫色,正如艾芙尼尔所说一般已经恢复了光彩,看起来和未残渣化的眼睛没有什么区别。 以及,真崎雏妃也惊讶于艾芙尼尔竟然能在一天时间内将右眼带来的变化化作自己的力量为其所用。 真崎雏妃若有所思。 “看来和昨天相比,今天又发生了一些新的变化……有和西琦友纪说吗?” 将右眼带来的变化加以利用,化作力量的一部分,这种行为毫无疑问充满了不可知性。 谁也不知道艾芙尼尔的眼睛到底发生了什么改变,也没有人知道那些“尘埃”是什么东西,不将“幸运”妄加揣测是真崎雏妃一直以来都借以自省的行事准则。 因为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事情大多都是不幸的。 “还没有。” 艾芙尼尔略微沉吟。 “事实上,我隐约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一天以来我身体其他的伤势似乎比以往要恢复得更快……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错觉。” “不好说……我本以为你的情况只是残渣化消退的征兆……但是果然吗,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还需要多加观察啊。” 真崎雏妃思索着艾芙尼尔的话。 从残渣化中恢复,这样的事情虽非常少见但并非个例——通过切除残渣化的组织、或利用代谢与细胞更新将极少部分的残渣化清除是确实有过先例的,也只有能够清除侵蚀能量的代理人可以做到。 但这仍旧无法解释此刻在艾芙尼尔右眼发生的一切。 “关于你的右眼,我希望情况会向好的方向发展……但总而言之,我们任何人都无法确认你的右眼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会让西琦友纪跟进你的状况,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及时和西琦交流。” 人类的力量在侵蚀能量和秩序之力面前还是过于渺小了,时至今日,人类仍旧没有弄明白侵蚀能量和秩序之力是如何产生,更无法理解因为这些能量而带来的一系列变化。 “我在中心省有一些认识的教授,我也会让她们帮忙的。” “谢谢你了,雏妃。” “不用在意,一直以来我都收到你很多帮助,这种事情是我应该做的,我相信其他人也一样。” 真崎雏妃笑了笑,又沉默片刻。 “还有,今晚我就得走了。” “这么快?” “反正早晚要走,不如干脆一些。” “嗯……” 艾芙尼尔微微垂下眼睫。 真崎雏妃又说道:“也不用担心,我已经把事情都做了安排,之后就看九生少将的了。对了,关于制定的几次堺外作战的战略计划已经被许可,之后九生麻纪会负责相关的事情,届时白燕她们就拜托你了。” “白燕她们,是我的后辈也是我的朋友,我不会让她们陷入危险中的。” “九生麻纪性格有些极端,但她并非是敌人,作为指挥官而言她有着登上这个位置的实力,在无法决断的时候也可以试着去信任她。” “不用担心,我自己会有判断。” “嗯,这些事情我只有和你说才能感到放心。” 真崎雏妃将视线转向雪奈与亚妮菈丝的方向。 “还有你救回来的那个小丫头,她一直想要当面向你道谢,要去见她一面吗?” “你是说雙叶绘梨衣?嗯……我会去一趟医院的,顺便去拜访一下友纪,也看看花奏在那里怎么样了。” “哦~雙叶绘梨衣啊,原来她叫这个名字啊……” 真崎雏妃轻声念叨着。 “看起来……她和你的关系不一般,你们很早就认识吗?” “她是我的大学同学啦……不过因为那件事,我和她已经有近两年时间没有见面过了,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艾芙尼尔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迟钝。” “啊?” 艾芙尼尔狐疑地侧过目光,对上真崎雏妃意味深长的眼神。她立刻理解了真崎雏妃话里面的另一层意思,神色变得微妙。 “不……你误会了,我和她之间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而且啊,也不可能会有的吧!我和她都是女生诶。” “谁知道呢?” 露出别有用意的浅笑,轻飘飘地望向雪奈。 “而且啊,艾芙尼尔,在自己有多受女孩子欢迎这一点上,你给我稍微有点自觉啊。” “你怎么好像另有所指?” “是啊,大概吧。” 真崎雏妃抿着唇,深深地看着艾芙尼尔,意味不明。 “说起来,两天前我擅自将一个人拉入了‘第三组’,没有和你进行商量,我感到抱歉。” “那种事情无所谓吧,这可是你自己手下的部门。” “说来,那个人你还认识。” “我认识?谁啊?” “卯月纱织。” “纱织?” 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名字,艾芙尼尔有些诧异。 她所知道的纱织,在那一次天使带来的灾难结束之后就已经被收缴代理人信标,关押了起来。 “哎?怎么会……” 艾芙尼尔微微蹙眉。 “她可是代理人,而且是有罪在身的待‘除名’人员吧……这样做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不过不用担心,她的脖子上设有限制器,所以你不必对纱织而有所顾虑。而且……正是因为纱织的身份被剥夺,从代理人系统网络除名,所以我才有机会将她拉入第三组。但是说到底,纱织的存在是极密事项,只有我们第三组的成员才知晓,所以千万不要随意告诉其他人。” 真崎雏妃看向艾芙尼尔,神色认真。 “艾芙尼尔,现在的纱织是一个‘影子’,潜藏在城市的暗面,无人知晓,所以不论你想要怎样处置她都不会有人知道,她的生死和一切都由你来选择……” “纱织……” 艾芙尼尔垂下视线。 对纱织,艾芙尼尔很难说清楚自己的心理是“憎恨”还是“遗憾”亦或者说是“愧欠”,哪怕事情的发生其实根本与艾芙尼尔无关。 但艾芙尼尔能理解纱织的选择。 经过那件事情之后,艾芙尼尔一直回避着与纱织的见面。 “有必要做到这个程度吗?让她退役就好了吧?” “不,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真崎雏妃说道。 “她拜托我来问你,如果她想要为之前的自己赎罪——你……会给她这个机会吗?” …… ———————————— 219、三之一 夜晚,星月灿烂。 艾芙尼尔与雪奈回到家时,时间已经走到了晚十一点。 她们是从联合机场回来的。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 下午,艾芙尼尔与雪奈去了一趟联合医院,非常不凑巧,雙叶绘梨衣刚好不在。艾芙尼尔又找到西琦友纪再次进行了全身检查,她与雪奈二人的身体都没有丝毫异常。 而且令人讶异的是,艾芙尼尔的右眼不仅没有丝毫恶化的迹象,反倒光感比昨天又恢复了更多,越发有完全痊愈的征兆了。 用不了多久,艾芙尼尔的右眼就能和左眼一样视物。 唯独“尘埃”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没有弄清楚。 在此之后,在艾芙尼尔的拜托下,雪奈留在那里向西琦友纪请教战场上的紧急医疗处理技能,花奏琴音也在,雪奈也不会因此感到寂寞,而艾芙尼尔则是又去了一趟特灾科,了解对于卡莉娜和其他使徒相关人员的审问调查结果。 晚上的时候送别真崎雏妃。 就在一个小时前,真崎雏妃已经乘坐飞机离开了这座城市,送别的时候总部和特灾科都去了不少人。 真崎雏妃将一枚使徒的圣遗物带走,一同带走的还有与之相关的研究资料和有关使徒、天使的信息,那是非常珍贵的情报,所以人联方面自然也非常重视,很多情报都被列为了机密事项。 也就是说,西京市还剩下唯一一枚圣遗物在艾芙尼尔的手中,但这件事情被真崎雏妃隐瞒了下来,知道的人极少。 真崎雏妃离开时道别的话仿佛还近在耳畔,艾芙尼尔轻叹口气,推开门,啪嗒一声摁下玄关的灯。 “希望她在中心省能过得好。” 明澈的灯光倒映在干净的地板上。 突然间换了上司,艾芙尼尔还真有些不习惯。 “她知道直子在挂念她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唔……我去给你准备热水。” 艾芙尼尔支吾一声,总觉得雪奈的话里有话。 她换了鞋,径直来到浴室。 外面传来关门的声音。 天气渐渐转凉了,空无一人的家里尤其感觉到一丝凉意。 自父母离开之后家里变得安静起来,没有人住的地方总是会带给人一些寂清的感觉。 回到家,若是开门时迎面而来的是与夜晚不相称的明亮灯光,是一声“欢迎回家”,知道有人在等待着自己,每一天的疲惫就会一扫而空。 以前艾芙尼尔回家的时候,家里还有雪奈在等着她,虽然那时候和雪奈的关系有些微妙,也极少能从雪奈的口中听到一句“欢迎回来”,但艾芙尼尔记得那个时候雪奈总是一个人待在客厅的沙发上,一直等到艾芙尼尔回到家,才会回到房间。 有时候回家太晚,雪奈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艾芙尼尔还得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进卧室里。 那段时光不知不觉已经成为了遥远的记忆,现在雪奈陪在了艾芙尼尔的身边。 这样的变化对以前的那个艾芙尼尔来说想都不曾去想。 艾芙尼尔将外套放在沙发边,摘下太阳镜,来到浴室洗了把脸。 水温很合适。 镜子里,她的右眼仍旧泛着深邃的幽紫色。 …… 夜半,艾芙尼尔在床上幽幽转醒。 意识还有些朦胧,艾芙尼尔只觉得身体酸痛得不行,好不容易才翻身坐起。 她向身边看去。 夜色在窗外弥漫,身边的人儿已经熟睡,未着寸缕,葱段一般的白皙大腿内侧,黑色的油性笔迹留下“Ephnel”的字样。 同样的,在艾芙尼尔的腿窝下也有一行“Fifina”。 ——签名游戏,以让对方一次潮起为计数基准,记一分,每一分都对应着在对方腿上画下一笔。 谁先在对方腿上写完自己的代号谁就赢。 就结果而言,艾芙尼尔赢了。 因为Fifina的笔画较多,足足十来画,而Ephnel就少得多,艾芙尼尔很轻易地就宣告了胜利。 但也正因为Fifina笔画很多,艾芙尼尔一直到最后都在被雪奈来来去去的折腾,所以在作为“姐姐的尊严战”这一方面,艾芙尼尔惨败。 说到底,艾芙尼尔也差不多明白了雪奈的小心机——正所谓“输赢只是表面,攻受之争才是根本”。 所以从始至终,艾芙尼尔几乎都是被雪奈压在身下,一直到失神昏厥都没有解脱。 说来也有些令人唏嘘,雪奈的手指远比看上去灵活,仿佛那不是用来拉弓勾弦,而是抚琴作画的妙手,修长、精准而有力。 艾芙尼尔的目光落在雪奈那葱段一般的白皙手指上时,就觉得心底一阵骚挠,脸颊都有些滚烫。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其实已经差不多已经习惯了那样的感觉了。 因为察觉到艾芙尼尔的心情低落,所以雪奈用她自己的方式安慰着艾芙尼尔,雪奈的用心艾芙尼尔自然能察觉到,但沉迷在雪奈的气息里再一次往深渊里滑动了一步却是艾芙尼尔所料未及的。 艾芙尼尔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在与雪奈的感情里已经越陷越深了。 无奈地勾起嘴角笑了笑,艾芙尼尔将扔在床头的油性笔拿起,俯下身去在雪奈的唇角落下一吻。 她为雪奈简单地掖好被角,她起身挪下床,去浴室稍事擦拭了一下身体,然后穿上睡衣,提着笔记本电脑来到客厅。 艾芙尼尔将卧室的门轻轻掩上,来到沙发前坐下。 她的手中捏着一个U盘。 那是从真崎雏妃手中拷贝过来的资料。 艾芙尼尔点开昨日得到的录音文件,将耳机戴好,仔细地分辨着耳机里传来的声音。 “Fifina-X”在录音中出现的时间最多。 那首歌也是她唱的。 可怎么听,“Fifina-X”的声音都与雪奈在进入同调之后的声音非常相似…… 或者说,听起来就是同一个人。 艾芙尼尔自信对雪奈的声音绝对不会分辨错,可是……在四年前到两年前的这段时间里,难道雪奈真的有作为Fifina活跃过吗?可是艾芙尼尔对那段时间的记忆非常清晰,她实在想象不到到底是不是哪里出现了缺漏。 艾芙尼尔深深地皱起了眉。 录音文件、自己的记忆、总部的文档,这其中一定有哪里出现了错误。 到底会是哪里呢? …… ———————————— 220、明日之歌(卷终) 由西京市联合机场飞往中心省的飞机上—— 能够搭载“屏蔽器”和相应供能设备的飞机几乎都是从旧世代遗留下来的军用运输机改装的。 真崎雏妃独自坐在窗边,素白的手撑着脸颊,偏着头,眼角低垂,卷翘的睫毛轻盈地勾住银白的月色,盈润的眸子倒映着窗外飞逝的云层和星光。 她一个人呆坐在这里已经两个多小时。 “屏蔽器”运行时发出的噪音一刻也不消停地灌入耳朵,只要闭上眼,无数令人心烦的思绪就会浮现。 明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结果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被调走。 这就仿佛是一年半以前初次来到西京市的那个时候,作为新锐的指挥官,真崎雏妃的晋升势如破竹,她站在登山者的角度寻找着答案,不知疲倦地向上攀登。但越是向上走,浓雾越是无法驱散,真崎雏妃试着去取下真实的面纱,可明明只是一步之遥,却忽然被勒令调离防务部。 现在的这一刻和那时多么相似。 无力感充斥着她。 真崎雏妃轻叹口气,斜斜地靠在窗上,眉角垂下她的发丝,夜晚的玻璃窗映出她好看的侧脸。 窗外的夜晚,只能看见星月,看不到云层之下的白雾。 …… “那么,明天见~晚安~” “晚安!” 赫露尔的身影消失在对面房间,亚妮菈丝也回到房间,转身关上了门。 这里是西京市秩序者总部,提供给代理人小队成员临时使用的宿舍。虽然是临时的,但房间里设施齐全,相比之下反倒是亚妮菈丝带来的行李有些少得过分。 浴室里放着热水,水声循着热气从门缝钻出来。 “差不多了吧……我记得睡衣是在……” 亚妮菈丝将行李箱扳倒,从里面翻找着换洗的衣服。 咔哒—— 指尖碰到硬物。 亚妮菈丝手指顿了一瞬,将一个小方盒从衣服堆里抽出。 那是一个相框,里面封着两位少女的合影。她们看起来年纪不大,其中一人金发齐肩,有着少见的北国血统的面部轮廓,清秀而淡然,稚嫩的脸庞露出稍许怕生的摸样。 正是亚妮菈丝。 而另一位少女则是黑发,看起来比亚妮菈丝稍微要年长,向着镜头露出令人安心的微笑。 照片的背景是一处地面和墙壁都被雪白包围的建筑物里,亚妮菈丝身上穿着艳丽的裙装,而少女身上则是白色的制服,胸前别着醒目的胸牌。 胸牌上没有姓名,只有编号。 “千鹤……” 轻声呢喃着,指腹在相框上擦拭,亚妮菈丝轻轻地将相框捧在怀里,嘴角泛着安然的微笑。 “我啊,今天来到西京市了哦,是不是感觉好幸运?虽然还没有在西京市到处看过,但果然啊,这里是一个令人能兴奋起来的城市呢……啊,对了对了,说起来我今天见到艾芙尼尔小姐了!是真人哦!” 亚妮菈丝轻声地说着,似是在对相框里的少女诉说,又像是在一个人取乐。 “她果然如你所说的那样,令人向往……而且她真的好厉害,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还要厉害许多倍!啊!对了,我还找她要了签名哦,我让她写在你的铭牌上了。怎么样,如果将这个作为你的生日礼物送给你,你会开心吗?” 五島千鹤,那是少女的名字。 同时也是亚妮菈丝的名字,原来的姓名已经被遗弃了很久,现在的她,就是五島千鹤。 她偏着头,冰凉的触感贴在脸颊,微微眯着眼笑着。 “千鹤,我忽然……有些期待明天了……可是……这真的可以吗……擅自一个人欣喜着,却一直没有找到凶手的线索……” “请再等等……” “那个害死你、害死她们的凶手,我一定……一定会将他们找到。” “然后杀死。一个不留。” “等我。” …… 联合医院—— 西琦友纪坐在电脑前,一遍又一遍地检视着手中的数据报告文件。 那是艾芙尼尔右眼的测量数值。 “呼……” 又和测量记录对照了一边,还是没有发现什么足以令人注意的疑点,西琦友纪将文件放下,深吸口气,揉了揉眉间。 手向口袋摸索,拿出一盒烟,西琦友纪掏出一个打火机,正准备点火,花奏琴音忽然出现在她身边。 花奏琴音将一杯热咖啡放在西琦友纪的面前。 “西琦小姐,您不能再抽烟的……” “啊,抱歉抱歉,忘了这回事儿了。” 西琦友纪笑了笑,将抽出的烟又放了回去。 “谢谢你的咖啡。” “不、不必客气……我明明是西琦小姐的助手,却好像一直没能帮上什么忙……” 花奏琴音低下声,垂头丧气。 “我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一点了……” “才刚刚开始学,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说起来,你说过你是因为‘想要能帮上忙’所以才来找我的吧?” “啊……嗯!是的!” 花奏琴音顿了顿,轻轻咬唇。 “只要看到柳濑小姐和雪奈她们战斗的身影,就无法忍住想要为她们帮上忙这样的冲动,总感觉自己一直以来活得太轻松了,所以想要自己的生命变得有意义一些……西琦小姐……会笑话我吗?” “我怎么会笑话我的助手。”西琦友纪盯着杯子里打着旋的浓稠咖啡,“啊对了,明天我有新的任务要交给你。” “真的?谢谢西琦小姐,我会努力的!” “好啦,放轻松点也没关系的。” 换了口气,西琦友纪用手揉着酸痛的脖颈,端着咖啡轻抿了一口。 醇香浸入唇齿之间。 “说起来,花奏,”西琦友纪紧锁的眉角慢慢舒展,她忽然问道,“你泡咖啡的手艺还真不错,之前有在哪里学过吗?” “哎?那、那个是……” 花奏琴音一愣,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要说在哪里学过……那种地方说出来实在有些令人羞赧,花奏琴音只觉脸颊有些发烫,她赶紧移开视线。 她撒谎道:“在学校家政课学过……” “咿?是吗?家政课原来连这些也有啊?我本来还猜想是不是你在哪里兼职过呢。” “唔……没、没有的!绝对没有的!” 西琦友纪狐疑地看了极力否认的花奏琴音一眼,好笑地叹了口气。 “年轻真好啊……” “您有说什么吗?” “我说,今天已经很晚了,下班吧。” “啊?好、好的……” 花奏琴音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才发现竟然已经到了半夜两点过。 “竟然这么晚了……” 时间的溜走真是让人难以察觉。 但即便到了这么晚,手机却没有收到任何短信和电话。 她的父亲,根本不会在意她。 “对了,你现在回去也不方便吧?” “哎?” 突然出现在耳畔的温柔轻声令花奏琴音吓了一跳,她将手机踹进兜里。 “西琦小姐……” 西琦友纪摸了摸花奏琴音的头。 “大半夜的,如果你路上出什么意外就不好了,最近城市的治安似乎有些令人担忧。” 因为侵蚀灾害的频发,民众的焦虑和不安慢慢向着恶化发酵的方向演变,已经不止一次播报过关于恶性伤人事件的新闻了。 “总之,今天就睡我家吧。” “哎?” …… 夜晚,繁华的城市陷入沉寂。 漆黑的深巷里,魁梧的男人拼命地捂住自己的脖颈,鲜血从他的嘴角与指缝间喷溅而出。 他瞪大眼睛,死死地凝视着眼前的黑夜,随着一声钝响,他仰面倒地,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再动弹。 黑夜里,走出一名黑衣兜帽少女,少女的指尖垂下锁链,衔接着银色刀刃。 刀尖滴落鲜血。 她抬起手,摁下耳麦通讯。 “目标已经击毙,任务完成。” “纱织,辛苦你了。” 不死原绫华的声音出现在通话的那一头。 “回来吧,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其他人吧。” “嗯。” 深巷的尽头已经有脚步声在快速靠近,纱织抬起视线,将兜帽拉低,静静地后退一步。 她的身影隐于夜色里。 片刻后,几名特战队员来到此地,向通讯里说着什么。 而纱织早已经离开。 她独自一人站在一座高塔之上,目光落在极远方,漆黑的兜帽大衣猎猎起舞,凛冽的夜风卷起她的发。 “从未恨过吗……” 因为并没有对她怨恨过,所以也没有“原谅”的需要。 赎罪与否,这不是取决于艾芙尼尔的事情。 而是在于自己。 ——这便是艾芙尼尔给纱织的回复,似乎不怎么令人意外。 在纱织的记忆中,艾芙尼尔就是这样的人。 纱织轻叹口气,呼出的热气立刻化作白雾被吹散,她垂下视线,目光落在手指的指环上。 她伸出手,指腹在指环上摩挲,目光变得柔和。 “凛……” 为了凛,她必须走上另一条路。 正如艾芙尼尔所说,从别人口中得来的原谅无法令她得到“救赎”,不论结局是什么,最终的选择取决于她自己。 所以,她才会接受真崎雏妃的提议。 ——舍弃“卯月纱织”这一个身份,让“卯月纱织”从这个城市消失。 从凛的身边消失。 成为黑暗中的利刃,成为不为人所知的暗器。 如果说艾芙尼尔这样的代理人是表面,那么纱织就是她们背后的影子,协助第三组,也会化身无名的杀手处理一些需要特殊战斗力的机密任务。 被审判之人,成为审判的剑,这就是现在的她。 …… 秩序者总部,指挥部。 “这就是此次作战任务的全部计划方案与调查报告,请司令过目。” “嗯。” 九生麻纪从四野见奈美手中接过文件夹,抬起手,目光一行行地快速扫过。 时间已经走到了三点,但九生麻纪丝毫没有休息的打算。 对前坂川夺回作战计划启动在即,她才刚刚从真崎雏妃手中接任,她还对这里的事物很不熟悉。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这是一名合格司令官的职责。 …… 训练场,白燕一次次地挥舞双刀,汗水从她的下巴滴落,在地面绽开轻盈的小花。 她停下来,撑着双膝喘气,手中的双刀化作星芒消失。 “还不够……” 身体里再次浮现与赫露尔交战时的感觉,那时的她,差一点就要落败,如果当时她的对手是亚妮菈丝,那么她根本毫无胜算。 她,必须变强,变得非常强。 …… ———————————— 深夜是属于一个人的时间。 艾芙尼尔的电脑前放着一杯黑咖啡,微酸的苦味在舌尖蔓延开。 空腹喝咖啡是坏习惯。 而且咖啡这种东西对代理人来说丝毫无用,哪怕心理安慰都算不上,艾芙尼尔之所以会选择咖啡只是因为她讨厌苦味而已。 代理人对于药物和毒素都有着不俗的抵抗力,对代理人而言,酒精、咖啡这一类的辅助品自然也很难真正起到作用,就像强效止痛药一样,普通人吃一颗就昏昏欲睡神志不清,艾芙尼尔得吃四颗才能初见药效。 那是为应急状况准备的药物,带来的副作用人类的身体难以承受,如若不是被秩序之力强化过的身体素质过硬,恐怕早就坏掉了。 夜里分外安静,卧室里雪奈沉沉地睡着,艾芙尼尔靠坐在客厅沙发,笔记本放在双腿上,屏幕里塞满了文件档案。 耳机里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录音。 不得不说,“Fifina-X”唱歌唱得很好。 虽然掺杂着噪音,虽然很模糊,但“Fifina-X”的声音总是那么的令她意动,仿佛夏夜的窸窣虫鸣里忽地传来风铃摇曳的清脆耳语。听着歌声艾芙尼尔不禁会想,如果当初的自己没有成为Ephnel,那么现在的生活又是什么模样?作为Ephnel而活跃着的,或许就是雪奈了吧?而蒙在鼓里的说不定是自己。 是雪奈的话,这首歌会更适合她。 令艾芙尼尔在意的是录音截止的时间。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牵引着艾芙尼尔,将她的思绪向着“西京大学特异型侵蚀事件”的方向指去。那是艾芙尼尔的开始,也是“Ephnel-X”的结束——仿佛忽然蒸发一样,战斗录音在那次战斗中途戛然而止。 真崎雏妃的话让艾芙尼尔不得不在意。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 在“西京大学特异侵蚀灾害事件”中,为什么自己变成了女孩子。 艾芙尼尔很感激自己的遭遇,能让自己获得战斗的力量,但……这种奇迹一般的事情,为什么会降临在自己身上?艾芙尼尔不止一次地对此抱有过疑问,她一直没有寻找到答案。 命运是不会挑中谁的。 这个世界并没有“奇迹”的立足之地、这个世界没有被“选中”的人——这是艾芙尼尔从没有止境的战斗中认识到的唯一真理。 宿命与幸运都是不独有的。 活下来的人并不是因为她们幸运,只是因为恰好是她们而已。 艾芙尼尔轻叹口气,就着沙发躺下。 鸦羽般的黑发与睡裙的肩带一同滑落,露出艾芙尼尔半截白玉香肩。 胸口的挂坠滑出,闪耀着璀璨的湛蓝色星光。 一切的事物都有原因,沿着缥缈的丝线追溯,真相的面纱会随之揭开,哪怕现实之下掩藏着的是血淋淋的谎言。 但无论如何,唯独只有雪奈是艾芙尼尔说什么都要保护好的人。 只有这一点是不会、也不曾改变的。 这是艾芙尼尔存在于此的意义。 …… ———————————— 【第一卷终,以真崎雏妃的离开和对前坂川夺回作战的启动为契机,第二卷的故事才将要开始~世界观的展开也就在这一卷了,大概?】 【说起来,有人会问,艾芙尼尔莫非要开后宫?——答:不是这样的,艾芙尼尔从始至终只会喜欢雪奈一人,她只是一个没什么自觉的雌铁而已……毕竟,谁不喜欢这样的女孩子呢~~】 【某断手弓:话说,我是不是演了一整卷的床戏?】 第二卷·异色格象 1、窗内是光明 “侵蚀灾害”,或者说“白洞侵蚀”,亦或者也可以简单地称之为“侵蚀”,伴随之而出现的,是被称为“侵蚀体”的世界的敌人。 是如天罚一般降临的,毁灭一切的恶魔。 通常认为,“侵蚀”首次于三十年前出现,而大规模地现世、夺取人类的生存空间,则是二十年前才开始的事情,同年末,以西海遗迹的深度发掘工作带给人类最后的希望,第二年,代理人首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但这只是人们所看到的表象。 事实上,“侵蚀”存在于世界的历史远比人类所能见到的要长。 从最古老的灾害与神明的崇拜开始,“侵蚀”贯穿了整个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恶咒、鬼怪、妖异、神灵,最初的具象与其流传的传说,皆与之有关。 而“秩序者”,也是自人类社会秩序建立之后,就存在于世的组织。 祝祷、巫女、道使、折灵,各个地区都流传着不一样的称呼和虚实相间的传言,但在人联组织的前身,她们都有着同样的名字——“Agent”,一作“特工”,也作“代理人”。 她们都是身怀某一类“特质”的人。 简单来说,也就是现在所为人所知的“适格者”,“适格者”天生拥有沟通秩序之力的特殊体质,只有她们能对“侵蚀”产生影响。 根据古籍记载,旧世代以数百年为周期,会降临一次“天灾”,也就是“侵蚀”。 那个时代的“天灾”相比之于现在所出现的“侵蚀”,异常孱弱,但那个时代的人类没有掌握信标技术,每一个代理人的力量极其有限,她们日以继夜地训练自己沟通“神明”的力量,但所能做的事情仍旧是微不足道的。 为了退治一次“天灾”,往往需要填上数百名代理人的性命。 那是世界的“里”,作为隐世组织,秩序者以不为人所知的方式维持着世界的“秩序”。 世界的表里就像是一面镜子的正反面。 二十年前的那一天,不过是镜子被打碎的时刻而已。 …… ———————————— 在开展科普教育和宣传工作上秩序者组织总是会下大功夫——而今天,则是秩序者总部定期向学校开放参观教育宣传的日子。 秩序者总部的修缮工作已经基本完工,新大楼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扩改建。 大厅内挤满了各个学校的学生。 今天由艾芙尼尔担任主讲人。 大厅里站满了穿着学生制服的小初中生,艾芙尼尔的身前,早已经被簇拥的学生们挤满。 事实上,艾芙尼尔大概每个月都会来到这里一次。 和学生们相处的时间令艾芙尼尔感到轻松,其实很早之前第一次做这份工作的时候艾芙尼尔还有些拘谨和不习惯,但做过几次之后,很快就得心应手起来。 “……所以呢,其实‘侵蚀’自我们人类诞生之前就已经存在的事物。” 清脆、空灵,艾芙尼尔的声音有着与她幼嫩的外表相符的稚气,却也同时蕴藏着沉稳的气势,她没有刻意提高音量,但在空旷的大厅里,她的声音仍旧有着十足的穿透力,令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非常清晰地听到。 虽然身高非常残念,但艾芙尼尔只是站在那里就汇集了无数的视线,仿佛自然而然地吸引着聚光灯一般。 “也就是说,并不是外星人侵略地球的武器哟~” 艾芙尼尔偏偏头,展颜微笑,随着她的动作,银色的细发从肩侧抖落,仿佛带起一片星光。 “噢~~” 学生们大多专心地听着,然后提出疑问,艾芙尼尔则是细心地在应对范围内做出解答。 这也是宣传教育的一环。 艾芙尼尔抬起手,划动大屏幕上的科普教育栏目图片。 “那么,接下来我们来参观对人类对‘白洞侵蚀’反制的盾牌——‘堺碑’系统的展示……” …… 五点,学生们都在老师的带领下陆续离开。 他们挥着手和艾芙尼尔道别。 “艾芙尼尔姐姐!再见~~” “下次再见。” 今天的例行教育宣传日可谓是完美收工。 毕竟艾芙尼尔有着作为代言人和偶像的双重身份加持,唯独在这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不过或许也正是因为艾芙尼尔作为代理人的气场太过于强势,在艾芙尼尔面前,那些学生总是乖乖的,当然,没有人捣乱的确很好,可是如果被人畏惧的话就会令人心塞。 以及,只能靠着个人的人气而不是靠着精彩的演说来活跃气氛实在是令人备受打击。 就像是开了作弊器玩游戏一样,虽然数据好看得不行却失去了挑战性带来的成就感,有些游戏还会刻意限制作弊玩家的最终通关评分。 艾芙尼尔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总感觉,要是我的人气低一点会不会更有趣一些~” “你这是在炫耀吧!?” 四野见奈美鄙夷道。 艾芙尼尔无奈地撇撇嘴。 一个现役代言人兼偶像吐槽自己人气太高,就像是坐拥千亿的富翁在说自己因为钱多而苦恼一般,的确是有些炫耀的嫌疑。 但艾芙尼尔却是有认真想过“如果自己不是偶像也不是代理人,将会迎来一个什么样的人生”这样的事情。没有什么波澜壮阔铭心刻骨的经历,每天为着一些琐事兜兜转转,称不上贫穷也算不上富裕,这样的生活大概算是普通吧? 或许会有些枯燥乏味。 但其实那才是艾芙尼尔想要和父母,和雪奈度过的生活。 “如果战斗能结束,我说不定会成为一个咸鱼废人呐……” 艾芙尼尔轻声叹气,呢喃道。 声音很小,以至于四野见奈美都没有听清,她一边将艾芙尼尔刚刚从学生手中收到的信与礼物收起来,一边狐疑地轻嗯一声,抬起头来。 “你刚才有说什么吗?” “没什么哟,你最好什么也没听到。” 艾芙尼尔咯咯一笑。 “啊,对了,我给雪奈打一个电话,失陪一会儿。” 明天就是正式开展堺外作战演习的日子,艾芙尼尔特地让雪奈“放松一天”——艾芙尼尔让雪奈自由安排今天的时间,选择一些除了“训练”之外的事情去做。 但结果,雪奈却不知道如何选了。 ——成为代理人之后,却忘记了曾经的自己,忘记了何为“普通的生活”。 被战斗和重压所麻痹,会让手中的剑变钝。 这是新任代理人常常会出现的“病”。 …… ———————————— 2、窗外是黑夜 【这一章是原本发错卷,放在了第一卷的章节。现在将第一卷的屏蔽掉并重新补发在这里,因为是我自己的疏漏,所以这一章不收费~】 总而言之,最终雪奈久违地回去学校上了一天课。 现在已经是学校的下课时间,也不知道雪奈是不是已经先行一步回到家,艾芙尼尔这样想着,从四野见奈美手中接过水瓶,拿出手机拨号。 短暂的响应之后,通话忽然被挂断,转而收到一条短信。 (“看你身后”) “咦?” 艾芙尼尔下意识地转过身去,视线穿过喧闹散去的人影,雪奈纤细的身影出现在艾芙尼尔的目光里。 斜斜的夕阳打在雪奈的侧脸,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她双手勾着通勤书包,身上还穿着友澄女子学园的制服,安静地站在那里,银色的蝴蝶发夹停留在她的发梢。 看起来雪奈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 这一幕颇有些等待着恋人结束工作的妻子的摸样,一时的遐思令艾芙尼尔嘴角不自觉地浮起浅笑。 但艾芙尼尔并没有走上前去。 现在的她正处于放逐姿态,是“Ephnel”,显然不方便在这种时候和雪奈走在一起,那些学生可还没有走远,艾芙尼尔靠近雪奈只会给雪奈带去被人八卦的麻烦。 代理人在公开场合活动时必须注意与人往来的距离。 所以艾芙尼尔只得装模作样地将目光从雪奈身上移开,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她喝了一口水,一只在手机上给雪奈发去消息。 (“什么嘛,既然过来了的话就告诉我啊……”) 后面还跟了一个龇牙咧嘴的可爱表情。 好像在抱怨,其实在撒娇——虽然自己是姐姐,但偶尔调换一下风格也蛮好玩的。 当然,仅限于和雪奈在手机上聊天或是进行某些Play的时候艾芙尼尔才会扮演一个全然不一样的自己,在其他人眼里,艾芙尼尔仍旧是那个绝不负“首席”之名的大姐姐,总是一丝不苟,严苛又稳重。 叮咚—— 艾芙尼尔的手机很快传来震动和提示音,是雪奈回复的消息。 (“本想给直子一个惊喜,所以才过来等你,结果却看到其他的女孩子叫你姐、姐、呢~~”) 看到这条消息,艾芙尼尔差点没被一口水呛住。 雪奈!你属醋坛子的吗?我也……不过就是和那些学生道别的时候被以“艾芙尼尔姐姐”称呼了而已…… 醋味,从手机屏里溢了进来。 虽然并不讨厌就是了,不如说,这样的雪奈很可爱,艾芙尼尔很喜欢。 正因为雪奈总是会对艾芙尼尔和其他女生的相处而吃味,艾芙尼尔才能清楚地感受到雪奈对自己的在乎和执着。 但女朋友吃醋是非常严肃的事情,不能马虎。 艾芙尼尔干咳一声,放下水瓶,她抬起视线小心翼翼地向雪奈望去,结果看到的却是雪奈恬淡的目光和她嘴角狡黠的浅浅笑意。 与其说雪奈在吃醋,不如说她只是在想方设法地捉弄艾芙尼尔。 就像是使坏的小孩子一样,本意只是想要惹人注意,彰示自己的存在感。 艾芙尼尔忍俊不禁。 四野见奈美疑惑地向艾芙尼尔投去目光,“你怎么笑得这么开心?”她刚准备这样问,便注意到站在不远处“参观”的雪奈。 原来是艾芙尼尔的头号粉丝来了。 心下了然,四野见奈美摇摇头,当做什么也没看到,默不作声地瞥开视线。 艾芙尼尔和雪奈,这对姐妹的关系好到令所有人都羡慕,要不是她们是姐妹关系的话,四野见奈美甚至会怀疑她们是不是在交往。 “小醋坛子……” 暗自腹诽了一阵,艾芙尼尔轻敲手机屏。 (“还不是某个人总是不叫我姐姐。”) (“现在叫姐姐,那待会儿姐姐会叫咩?”) 叫? 什么叫? 还未消化雪奈话里的含义,艾芙尼尔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 脸,唰地就涨红了。 “好啊你,敢调戏你姐姐了!” 在四野见奈美莫名其妙的注视下,艾芙尼尔笑眯眯地望向雪奈的方向,表情极其和蔼。 她抬起手机,拨通。 “待会儿……训练场……我们看谁叫得欢!” …… ———————————— 夜深。 西线堺碑驻区,停机坪—— 直升机的信号灯划过冰冷的夜色,直升机降落时,停机坪上已经有人在等待了。 九生麻纪浅浅地瞥了眼前的士兵们一眼,目光越过堺碑,望向驻区外围的大片废墟,微微蹙眉。 “这里就是战斗发生的地方吗……” 不得不说,令人很在意。 这眼前残破不堪的一切就是“天使”将驻区破坏留下的残骸。 “天使”的力量尤其恐怖,旧世代留下的热武器无法伤及她分毫,唯有使用秩序之力的代理人能与之一战。 可能量输出层级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 难以想象能以一己之力与天使对抗的艾芙尼尔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根本不像是代理人。 “柳濑直人,同,柳濑直子,19岁,秩序者组织所属代理人,战功军衔准将,代号Ephnel,同代言人‘魔法少女·艾芙尼尔’……” 九生麻纪捏着手中的资料,喃喃自语。 她的声音低沉。 “靠迎击侵蚀灾害的战功就能位至准将的代理人吗……” 她深吸口气,目光凝重地望向堺外。 夜幕下,没有灯光的城市外地区漆黑一片。 离堺外作战初次演习正式开始还有,10小时。 …… 城市以外的地区被叫做“堺外”区域,同时也被称作“沦陷区”,是一片几乎没有人类存在的、充斥着淡淡的雾气的区域,大量的侵蚀体在这里活动。 这是一片奇怪的区域,这里的雾气并不会遮蔽阳光,有树木,在堺外区域里,有城市里不曾见过的野兽,有很稀有古怪的树木,若是从近处看去,堺外区域除了更具野性一些和城市里的景观林有些相似,但离远了看便会被蒙蒙的白雾所遮蔽了视线。 以及,会看到慢慢向自己移动过来的侵蚀体。 侵蚀体会追踪人类,原理不明。 但与对人类不同,侵蚀体对动物的感应似乎比较迟钝,它们并不会刻意袭击除了人类之外的其他生物,除非它们靠近一定范围,这与人类在旧世代遗留在堺外地区的部分电力设备的处境相似,侵蚀体会对某些能量的波动有所感应,动物的活动自然也在这个感应区域内。 只是,动物会有意识地规避侵蚀体,而那些旧世代的设备却不会。 所以现在的堺外地区已经没有太多人类的痕迹遗留了。 …… ———————————— 【关于加更】 初始数据:打赏17400,月票903。 月末数据(因昨晚忘记截图,最后只能将打赏记录截图下来进行计算):打赏125000(+107600)[合10.76章,计11章],月票1373(+470)[合4.7章,计5章],共计2+11+5=18章。 3、临时变更 7.30A.M.,西京市北城区边线,北部堺碑驻区—— “全体集合!!” 急促的哨声在晨雾中响彻,重型联装炮塔下,全副武装的士兵们整齐地阵列排布,皮靴与地面叩响、枪械与锁扣相撞,肃穆的气势拨开朝阳。 引擎的呼啸如伏击猎物的猛虎,数台装甲车在此整备集结,黝黑的炮管整齐划一地向着前方,重型机枪拖着沉重的铜黄色弹链,操作员与车长如松一般伫立在车辆旁侧。 钢铁机械的轰鸣声刺破清冷的空气,一台足有一栋楼高的集装运载车在后方待命,那是每一次堺外作战任务中至关重要的核心,“可移动式屏蔽装置”搭载者,“重装联组列车”,每一副轮组都由至少四个轮胎组成,每一个轮胎五米高,由装甲保护,哪怕是重机枪也难以对其造成损坏。 而引人注目的是它那如小山一般巨大的车厢,车厢由数个单元模块联组装配而成,由层层厚重的装甲进行覆盖,保护着内侧的“可移动式屏蔽装置”和相应的供能设备。 这辆重装联组列车的每一次出动所耗费的资金都是一个骇人听闻的数字。 此时,“列车”车辆的尾部以无数的电缆与堺碑系统装置相连接,勤务士兵和测试员们正在一刻不停地对车厢内的“屏蔽器”与供能设备进行最后的调试与检查,确保其在作战过程中不会出现未知的风险。 在堺外地区有着无数令人胆寒的侵蚀体,一旦“屏蔽器”失效,那么行动部队暴露在外的风险可想而知。 这就是此次对前坂川地区夺回作战的执行部队,其中军队占了绝大部分,除此之外还有一支由数百人所组成的工程队,但因为今天的行动目标只是演习和调查情报,所以他们并未全员加入车队中。 但即便如此,军队与工程车的集合仍旧占据了这片空间,带来庞大的压迫力。 在此时,在那黑压压的士兵与车队方阵最前面,出现了十几名年轻的少女。 少女们身着与严肃如铁的士兵们格格不入的紧身作战制服,她们全身上下看不到什么武器,只有各自佩戴着战术目镜与简单的识别徽章以及必要的其他装备。 她们的出现给这里的严肃气氛带去和煦晨光。 她们便是这座城市抵抗侵蚀灾害最大的依仗——代理人。 此次出战的代理人总共十五人,根据着装和位列的区别大致分为两队,两队为首的两人分别是艾芙尼尔和五島千鹤。 第一队,除了艾芙尼尔之外,还有“菲菲娜”汐见雪奈,“白燕”纪里真昼,“爱夏”小栗绚,“芙岚”椎名凛。 她们与身后严阵待命的士兵们不一样,身上只穿着作战紧身制服和佩戴着其他必要的作战装备,比如通讯装备和照明装备、信号枪、手枪之类,她们规整地站立在艾芙尼尔身后,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只有雪奈看起来尤其显得紧张。 在她们之中,只有雪奈是没有参与过任何一次堺外调查行动的新任代理人。 而另一边,则是以“亚妮菈丝(Anelace)”为首的原支援代理人小队,现在取消了原编制,正式作为城市代理人加入西京市秩序者组织而活跃。 但编制虽已经取消,短短数天的磨合还是不足以让她们和艾芙尼尔等人步调一致,所以现在仍旧保留着她们自己的行动风格,所以才与艾芙尼尔等人分为了两个小队。 顺带一提,在她们之中,也只有亚妮菈丝是真正经历过堺外作战的人,其他小队成员虽经历过长期的严苛训练,但实战经验却有些贫瘠。 “总共四百多人的军队-工程人员-代理人组成的联合部队,这就是此次堺外调查作战的执行部队。” 艾芙尼尔双手握于身后,直视着前方,向雪奈进行了大致说明。 雪奈点点头,冲着艾芙尼尔露出微笑,试图以此掩盖自己的紧张,但结果,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好好笑出来。 “很紧张吗?” “有一点……不过,没有问题!” “嘛,这时难免的,就算是我也是第一次加入这样大规模的堺外作战呢……” 艾芙尼尔笑了笑,揉了揉雪奈的发。 “堺外地区的侵蚀体……会很多吧?” “当然,不过没问题。” 艾芙尼尔示意雪奈向“列车”看去。 “你看那个,那是‘列车’,它搭载着对侵蚀‘屏蔽器’,在‘屏蔽器’的范围内我们在侵蚀体的眼中就像是透明的空气一般,我们只需要将‘偶然’闯入屏蔽范围内的侵蚀体解决掉就行。” “听起来好像不是很难做到的样子……” “你努力训练过了,这一次的行动只是演习,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趁着这个机会,将这些天的训练成果作为食粮化作自己的力量吧,以你的能力,没问题的。” “嗯!” 这时,九生麻纪和不死原绫华二人的身影出现在阵列前方。 “敬礼!!” 士兵们整齐划一地向九生麻纪和不死原绫华行军礼。 紧接着,扩音广播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噪音,嗡鸣声划破了整片上空。 “我是秩序者现任司令官,九生麻纪。” 九生麻纪的声音传遍整个集结广场。 “现在雾气未散,为以防万一,堺外作战任务出发时间推迟半小时。在此期间,我宣布两件事情。第一,作战说明——关于这一次调查作战的目的有两个,其一,演习,磨合。你们的任务是将训练成果百分之百地应用到实战中去,在此次任务中……” 九生麻纪进行着出战前的演说。 以往的调查作战都是由代理人与作战员、特战队员所组成的仅有十来人的尖锐小队,目的大多都是执行人联方面下达的堺外调查任务或者前往沦陷地区执行探索和搜查任务,偶尔也有回收某些旧世代遗留下来的关键数据、关键装置或护送研究人员进行采样、调研的作战任务。 像这样大规模的堺外行动,即便是艾芙尼尔也是第一次经历。所以代理人、士兵、工程部队之间的磨合必不可少。 而其中最关键的还是艾芙尼尔等原西京市代理人与亚妮菈丝等新任代理人之间的磨合,她们是堺外调查作战中的最主要战斗力,也是决定作战能否成功的最主要因素。 “顺带一提,这一次作战任务,由我来担任你们的战场指挥官。” “嗯?” 九生麻纪话音落下,艾芙尼尔等人皆是一愣,就连不死原绫华也露出疑惑的神情。 原计划中,并不是这样——九生麻纪,临时将战场指挥改成了自己。 …… ———————————— 【上一章“窗外是黑夜”不小心传去了第一卷,已经提交了修改申请但是责编似乎还在放假所以一直没有改过来,万分抱歉QAQ……】 4、来自铃田 虽然这一次堺外作战只是演习,但在即将出战的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宣告更换指挥官仍旧不是明智的选择。 原计划中,九生麻纪应该留在城市里。 九生麻纪是秩序者司令官,西京市需要她留下来坐镇。 秩序者组织司令离开城市可不是小事。 而且,由军队的指挥官兼任代理人作战指挥这件事,本身就有待商榷。 一般来说,军队的指挥官难以兼任战场指挥。 人联实行着“总指挥”与“战场指挥”两大指挥权分离并行的作战指挥体系,这也是因为代理人的特殊作战模式而决定的。代理人有着自己独特的战斗方式,所以不适用于传统的军队只会体系。简单来说,以传统的士兵指挥官的指挥方式,根本无法让代理人发挥出她们的优势,也根本无法跟进她们的作战节奏,只会拖慢她们的步伐。 这同样也造成了现有的士兵指挥官里没有适合统御代理人作战小队的指挥者的尴尬现状。 简而言之,一般人根本无法胜任代理人战场指挥。 所以在此次堺外作战演习的原定计划中,两大代理人小队都分别由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这两个个人实力超群的代理人担任战场指挥。 而士兵和工程部队则由士兵中的一名指挥官统管指环权。 ——也就是说,三大指挥官分部合作。 对于一个部队整体来说,这样的指挥体系看起来有些混乱或者说有些胡来,但迫于现在的情形这也是无奈之举。 这就是演习的目的。 代理人和军队的士兵们本就难以在步调上达成一致,在以往,他们二者之间根本没有过协同作战的经验,所以才需要磨合,这不仅仅是针对代理人与士兵们来说,也是针对这三大指挥官来说。 “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在这种时候更改计划?” 不死原绫华压低声音询问九生麻纪。 “虽然只是演习,但更换指挥官这件事情我认为还是需要慎重一点,至少不应该是现在突然提出来。” 仅论军衔来说,身为上校的不死原绫华要比九生麻纪差很远,但在人联的特殊体制下,任职特灾科科长的不死原绫华有着和九生麻纪平等对话的资格。 九生麻纪没有移过视线,只是平静地开口: “你认为这样的决定欠缺考量?” “当然,不如说这个决定甚至有些愚蠢了。” 不死原绫华的语气并无客气。 就初印象来说,九生麻纪早早地就在不死原绫华眼中沦落到“不想与之相处的人”行列。 特灾科本就与秩序者组织关系不合,比如不死原绫华和真崎雏妃的相处就很微妙,一边是交付后背的战友,一边又是互相挤兑的对手,她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就是秩序者和特灾科的真实缩影。 但相比九生麻纪,真崎雏妃真是不知道好了多少,如果要让不死原绫华在真崎雏妃和九生麻纪两个人中选一个作为进餐时的邻座,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真崎雏妃,哪怕她知道真崎雏妃一定会和她发生争吵。 作为同样活跃在侵蚀灾害中的战士,代理人与特灾科的关系很密切,九生麻纪与艾芙尼尔和白燕之间发生的事情绫华自然也知晓。 所以,不死原绫华先入为主地对这位新任司令有非常大的成见。 “嗯,你说的我也认同,但事实上,这并非临时的决定。” 九生麻纪说道。 “我早就对这座城市的指挥系统抱有很深的疑问了——战场指挥一共有三人,你觉得这样合适吗?在战场上却得不到统一的指挥和调度,如果你也是军人就应该明白这样做会带来严肃的问题。而且,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作为总指挥,仍旧会保留她们的指挥权,但优先级会进行下调,我做出的更改仅此而已。” “这种事情,应该早一点写入计划里。” “那是我的愚钝,但你也不必为这件事情惊讶,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好吗?” 九生麻纪说道。 毕竟现在还正在进行战前演说。 “我是没什么所谓。” 不死原绫华瞥了艾芙尼尔的方向一眼。 “比起我,或许她们才需要得到你的解释。” “我会的。” 不只是不死原绫华,艾芙尼尔也同样感到了困惑。 她等待着九生麻纪的说明,但九生麻纪只是单方面地宣告了指挥官的更替,便没有沿着这个话题继续。 “艾芙尼尔前辈,为什么司令要在这种时候突然宣布更换指挥……她脑袋有洞吗?” 白燕目光直视着前方,嘴里却没有放过九生麻纪的意思。 对于性格直率的白燕来说,九生麻纪一定是属于“非常看不惯”的那一类人,而且这一份厌恶会被白燕以毫不掩饰的实际行动表现出来。 “她难道不知道这种事情有多大风险吗?不行,我要提起异议。” “等等,白燕,现在不是提出反对意见的时候,你的考虑我也明白,待会儿我会亲自去问她。” “可是……” “没关系,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艾芙尼尔没有多说。 不论如何,九生麻纪是司令,有着她作为司令的立场,现在不是适合白燕提议的时候。 在立场上不能站错位置,这是艾芙尼尔的原则。 九生麻纪继续着战前演说。 “……我们的目的,其二,调查前坂川的大致情况,获取情报,开辟从这里前往前坂川地区的作战路线,沿途建立临时标记点,并利用‘诱导器’尽可能将沿途的侵蚀体驱散或引离路线,为下一次的正式作战做准备。在此次作战中……” 严格来说,这一次的演习也是对下一次正式战斗的铺路。 根据堺碑管理部门传回的消息,探测到前坂川地区的堺碑系统仍旧是完好无损的可使用状态,只需要进行激活,这是在前坂川地区建立前线要地的先决因素,但事实上,却根本没有人知道因使徒而摧毁的前坂川现在是什么模样,使徒为什么要对前坂川下手,现在那里是不是有很多敌人或陷阱,这是盲点,也是绝对不能忽视的重要一环。 “第二件事,我刚刚接到来自中心省与铃田市的联络,作为对人联共同的敌人的反击作战,此次我们西京市将会得到来自铃田市的战斗支援,作为你们的指挥官,我将这个好消息传达给你们。” 一语出,包括艾芙尼尔在内的代理人都面露诧异。 铃田市并非是距离西京市最近的邻城,而是自前坂川水流支路往下游去的一座水滨城市。 艾芙尼尔和铃田市的代理人在堺外行动中有过交集,因此她知道,铃田市有一支成建制的水上军队。 那是从旧世代遗留下来的、宝贵的水上作战单位——海军战舰。 …… ———————————— 道歉 本卷的章节【2、窗外是黑夜】早前由于咱的疏忽不小心传进了第一卷,提请更改之后一直没有改过来,然后现在将它屏蔽掉了。所以我今天重新传了一次,传到了这一卷里面。 本想着咱自己的疏忽不能让读者姬们买单嘛,所以就设置免费章节来着…… 但结果!!!我不小心又点错了!!! 现在这一章仍旧是收费章节……悲…… 所以作为补偿,我将会在原定的加更偿还计划中新增一章的数额,也就是【18+1=19】章,这是两个月内会进行偿还的加更数量~ 对此造成的误会深表歉意……(别想了,我上网查过了!道歉不需要露肚脐更不需要露Breasts!!说出这种要求的是需要进橘子的坏蛋!) 5、铺路 在侵蚀灾害大规模爆发的影响下,首当其冲的是陆军与空军。 在旧世代的战斗中,两军伤亡与损失最为骇人。 陆军基数大,且主力设备维护与制造技术复现难度系数相对较低、士兵训练周期相对较短,所以在旧世代毁灭之后,陆军仍旧快速建立起了庞大的现役军队。 但空军却一蹶不起,因为相关技术出现不少断层而让空军的脚步停滞不前,最重要的是城市区域无法提供给空军合适的发挥空间,所以除了中心省仍旧在发展空中作战技术之外,空军被各个城市逐渐雪藏,在大部分城市中,现在仍在活跃的空中作战单位早已经不是旧世代的空军体系的末裔,而是作为现陆上武装支援部队所属的武装直升机与运输机等运载或战斗装备。 相比之下,海军发现了西海遗迹,并以此作为武器在侵蚀体密度相对较少的海面上开展反击作战,整体上战力留存较为完好,也是现今人类联合两大主力军队之一。 在“柳津市调查作战”中,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利用水路打通从前坂川通往下北泽这两大卫星城之间的通路,以求将西京市与柳津市之间架起“桥梁”。 但反过来说,如果能利用前坂川所属水路支流,以外部的战力提供战斗支援的话毫无疑问将会大幅降低西京市“对前坂川夺回作战”的难度。 可以说,铃田市的支援到来得非常及时。 但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出中心省对这一次作战的态度似乎并非表面上那般随意——城市之间的联合作战非常少见,这并非是由于利益与资源争夺中产生的冲突,而是由于长距离行军堺外作战所带来的巨大风险令各个城市不得不选择如此。 但人联的命令无人会违抗,艾芙尼尔毫不怀疑,正是因为如此本与西京市并无太多交流的铃田市才会加入此次作战中来。 此时,清晨的薄雾已经随着阳光的侵入而渐渐散去。 “时间快到了。” 视野变得清晰,浓雾遮蔽之后的堺外荒芜也终于将它的全貌展现在士兵与代理人们的眼前。 九生麻纪看了一眼手表,目光慑着锋芒。 堺外地区隐隐传来一声声炮火的轰鸣,浓雾之后,那慑人心神的震动在所有人的脚下传开,带来一阵阵的酥麻感。 那是“诱导弹”正在驱散邻近边区的侵蚀体,虽然这种利用光热与放射物的东西对侵蚀体的诱导作用非常有限,但还是能为大部队的前行提供些许方便。 九生麻纪提高音量,强硬地盖过空气中的爆震声: “……以上,就是此次作战的主要安排与任务规划,那么,现在——‘对前坂川地区夺回作战’第一次堺外调查演习,正式进入作战阶段!!” 随着九生麻纪一声令下,基地外巨大的门闸沉重地呻鸣着,一寸寸地开启,阳光与灼热的气浪拥挤着闯进驻区,带来泥土与火药的气息。 “——全军,前进!!” 钢铁与机械的轰鸣响彻耳膜,艾芙尼尔与白燕等人对视一眼。 她的视线向雪奈飘落,迎上雪奈柔如水一般的目光。 此次作战,艾芙尼尔与雪奈负责区域不同。 “保护好自己。” “嗯!我会的!姐姐也一定不能有事!” 雪奈用力地点头,艾芙尼尔将雪奈送给自己的水色发带缠绕在发尾。 “我们约定好了。” 艾芙尼尔浅浅地吸入热浪蔓延的空气,嗅着空气中钢铁与柴油的刺鼻气味。 她抬起手,轻喝: “任务开始,愿诸位武运昌隆。” “那么,全员就位,出发!!” …… ———————————— 代理人数人一组,分别负责不同的作战区域。 大体上来说,堺外作战与调查部队共一千人左右,分为四支部队——前锋部队、右翼部队、左翼部队、中心/后方部队。 前锋部队与右翼、左翼划归为外围部队,负责清除行军沿途的侵蚀体带来的威胁,并适时地使用诱导弹为后方部队留出安全的行进路线,兼任索敌、应敌与驱散的作战任务。 艾芙尼尔的作战区域就是前锋部队,作为西京市最强大的代理人,她作为整支部队的前锋,当仁不让。 除了艾芙尼尔之外,前锋部队还有赫露尔与其他三名第二代代理人,她们作为第二代代理人能对艾芙尼尔的战斗。 总共五人,作为前锋部队的代理人战力。 而亚妮菈丝则在艾芙尼尔等人的后方,作为远程支援战力,以她的作战范围向全域展开,可以辐射到整个部队,是绝无仅有的强大支援力量,因此被安排在这里。 同时,同为能执行极远程作战的代理人,雪奈也与亚妮菈丝一同负责战斗援助任务。 两方侧翼由白燕、爱夏、芙岚等人与其他第二代代理人一同负责,相较于前锋部队,她们的作战任务危险系数相对较低,所以分配的人手也相对来说较为分散,主要负责警戒从侧翼而来的敌人和援护前锋、中心部队可能遭遇的战斗。 中心/后方部队则是“列车”与物资、工程部队所在处,是整个堺外行动部队的核心区域,屏蔽器与能源装置的运载以及对前坂川驻区堺碑的启动都靠他们,九生麻纪的位置就在这里。 中心/后方部队可以说是整支队伍的腹地,也是理论上的最安全区域。 但既然是堺外地区,就不存在绝对的安全。 堺外地区的高浓度侵蚀能量让所有通讯设备全部失效,整支部队完全依靠信号弹与传讯专员进行作战指挥与调度,因此为了避免作战指挥的不及时,艾芙尼尔等人的现场指挥权仍旧保留,但优先级低于九生麻纪的总指挥权。 另外,白洞侵蚀带来的视野障碍会严重干扰信号弹的有效范围与总指挥的有效视野范围,影响程度与视野距离成指数型线性关系,也就是说,距离越远,越是难以看清目标,但这个距离只要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影响就微乎其微。 因此整个部队都保持着相对来说不算过于分散的密度。 对前坂川夺回作战,最终的目标就是重启前坂川驻地堺碑系统,收复前坂川地区,为接下来的作战铺路。 …… ———————————— 6、第一战 对前坂川夺回作战第一次堺外实战演习,前锋部队—— 来到堺外地区,部队的阵型就按照原定规划快速展开。 千人的部队乘坐着载具拖起阵阵灰尘,浓烟、燃油与钢铁的气味充斥着所有人的鼻腔。 艾芙尼尔与九生麻纪确认了指挥职责之后立刻来到前锋方阵,她攀附在告诉行进的装甲车上,拿着望远镜向前方远望着。 在没有战斗的时候代理人会以常态待命,等待索敌人员的报告。 这也是为了节省秩序之力。 在堺外地区的侵蚀体与被堺碑系统所包裹着的城市里的个体有着极大差异,危险度绝对不能简单地一概而论,哪怕是危险等级B级的侵蚀体,应对不慎的话也会将让代理人陷入苦战。 堺外地区无法使用通讯设备,哪怕是在屏蔽器区域内也无法做到,这给堺外行动带去了极大的难度,也让侵蚀体带来的危险急速放大。 除此之外,堺外地区的侵蚀体多种多样,除了天空与地面到来的威胁之外,从地底钻出的敌人也令人防不胜防。 以及,还有一种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忌的灾厄——危险等级S的侵蚀体。 危险等级S级的侵蚀体拥有着独自摧毁一座中级城市的庞大力量,在堺碑系统未被建立起来之前,被S级侵蚀体所摧毁的城市不在少数。 艾芙尼尔可以断言,哪怕是人联所看重的第二代代理人全员加入战斗,也绝对无法战胜S级侵蚀体,甚至会在一瞬间尽数覆灭。 作为多次进行过堺外作战的代理人,艾芙尼尔对堺外地区的危险度深有体会。 轰—— 一枚诱导弹在右翼的方向爆开,艾芙尼尔向爆弹炸开的方向望了一眼,两只向部队靠近的侵蚀体正转过身去,向着尘土飞扬的地方奔去。 利用侵蚀体会对突然爆发的特定能量反应产生感应的特点,诱导弹会将游荡接近部队的侵蚀体引开。 侵蚀体会漫无目的地游荡,“屏蔽器”只能让部队在侵蚀体的眼中“消失”,却无法让所有的动静消弭,所以总会有误闯入屏蔽范围内的侵蚀体存在,这种时候就无法免去战斗了。 只要是战斗就有人员伤亡的危险,而且代理人的体力与秩序之力有限,她们所能顾忌的战局也有限,必须要在到达前坂川驻区之前尽可能保存战斗力。 所以需要诱导弹来引开侵蚀体,以此达到避开战斗的目的。 但诱导弹并非万能的,侵蚀体的行动模式也无法简单揣测,很多时候诱导弹根本无效,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那么就只剩下战斗一途了。 这时,艾芙尼尔身后的警戒班传来呼喊声: “前方出现敌人!目测为C或B级危险度侵蚀体共两只!长官,我们需要停下迎敌吗?” 警戒班是专程负责对侵蚀体的出现进行及时报告与传讯任务的机动班,他们搭载着大量的探测设备,由经验丰富的侦查员负责监视行进路线前的状况。 “距离?” “两千码!分别在正前方与两点钟方向,不转移方向无法避开接触!它们正在靠近,需要发射信号弹吗?” 显然,第一战无法避免。 “不必。” 艾芙尼尔沉声说道。 “那……” “回到你的位置,保持冷静,接下来交给我们代理人。” 艾芙尼尔收起望远镜,目光平淡。 负责传达的人神色严肃,无法掩盖住他脸上的紧张。 这一次参与作战的部队大多数都是没有直接在堺外地区与侵蚀体正面战斗过的人,哪怕他是军人,也仍旧不适应这样的作战。 所以艾芙尼尔没有出战的打算,而是要将这些危险性并不够高的目标交给赫露尔等人处理。 要让她们习惯于战斗的感觉——这才是此次作战演习的目标。 艾芙尼尔转身向赫露尔等人下达命令: “茉莉(Jasmine)、枫(Maple),这两只交给你们,速战速决,不要为此拖慢行进速度。” 茉莉与枫同为此次出战的第二代代理人,她们的秩序武器与赫露尔一样同为突击步枪,但枪械并非同一型号,作为中短距离作战的前锋部队来说她们的秩序武器非常适合担任艾芙尼尔的支援队员。 “是!” 收到艾芙尼尔的命令,她们二人一瞬间展露出紧张和些微动摇,但仍旧本能地应承了指令,周身银芒闪烁,即刻进入放逐姿态,并训练有素地交换目标,各自向两边的装甲车上跃去。 她们二人并没有对堺外地区侵蚀体战斗经验,哪怕她们经历过数年的训练,但对于艾芙尼尔来说她们仍旧是刚刚加入正式代理人的雏鸟,最需要锻炼的就是她们。 “长官,我需要做什么?” 赫露尔提起询问。 比起茉莉和枫两人,赫露尔脸上紧张不显,反倒战意昂扬。 或者说,并不客气。 因为艾芙尼尔抢占了亚妮菈丝的位置,也抢占了赫露尔心中亚妮菈丝身边的位置,所以赫露尔一直以来对艾芙尼尔都隐隐抱有不满。 当然,艾芙尼尔并不知晓,她只是摆摆手,示意赫露尔回到原位。 “这两只交给她们试试,你需要对付的目标会更危险,等待命令,做好随时迎战的准备。” “明白……” 在这里,艾芙尼尔是指挥官,赫露尔得不到艾芙尼尔的命令也就无法行动,她只能回到原位。 此时,茉莉和枫很快找准目标,架起武器,配合着代理人的视力与强大的身体控制能力向前方开火,子弹的串流精准地命中了目标。 两只侵蚀体在茉莉与枫二人的攻击下很快化作星芒飞散,部队的前行丝毫没有被停滞。 前锋部队的士兵们看着这一幕,很多人都在内心里变得坚定不少。 第一战告捷提升了士兵们的士气。 艾芙尼尔在望远镜里看着这一幕,在心底暗自认可。 不得不说,第二代代理人比之第一代在中短距离的战斗中拥有非常大的优势, 虽然白燕与赫露尔的决斗最终由白燕取下了胜利,但毫无疑问的,如果是在对侵蚀体作战中,赫露尔所能发挥的作用远大于白燕,而且对于对侵蚀体战斗来说,控制作战距离也就在很大程度上控制了风险,直接拔高了代理人的生存率,这是人类对侵蚀体战斗中迈出的重要一步。 “长官!我们完成了任务!” 枫与茉莉复命后立刻解除放逐模式,手中的武器消失不见。 “回到待命位置。” “是!” 艾芙尼尔再次端起望远镜,但这时,刺耳的嗡鸣声忽然在后方炸响,艾芙尼尔与赫露尔同时向部队的后方望去,只见两抹微光拖着艳红的烟雾在半空中升起。 那是信号弹,红色,代表着紧急情况的发生,两发,则代表请求支援。 与此同时,侵蚀体的嚎叫在众人的耳朵里炸开。 艾芙尼尔眼角微凛,瞳孔化作绯色。 在她的眼中,一只硕大的侵蚀体从地底钻出,前爪挥出,轻易地掀飞一辆躲避不及的装甲车,巨大的身影匍匐在前锋部队与中心/后方部队之间,仰头长啸。 艾芙尼尔立刻辨认出侵蚀体的类型。 这是一种潜伏于地底的侵蚀体,此时,它很可能是被前锋部队所惊动而从土里钻出,正好落在了前锋部队的后方。 堺外地区的危险,才刚刚降临。 …… ———————————— 7、彻 大地在轰鸣,碎石与尘土纷飞,以破碎的震颤回应着那巨大侵蚀体的嘶吼。 栖息于地底的巨大侵蚀体如盘伏的巨鳄,粗壮的前爪轻易将泥土与B02小队装甲车向后掀飞,袭向后方的车。 “B03小队发现侵蚀体!!!B02遭受袭击!快请求支援!!” 士兵大吼着,迅速地拔出信号枪,砰地两枪向天空扣下扳机。 训练有素驾驶员猛打转向,堪堪从迎面飞来的装甲车的碾压下规避,但一条漆黑尖锐的脊尾却出现在眼前。 轰的一声,防护玻璃顷刻间爆碎,火花飞溅,引擎的轰鸣掩于那刺耳的钢铁割裂扭曲声中。 火舌骤然升起,灼热的气浪点燃了枯黄的野草。 自侵蚀体出现到车队遇袭仅仅过去七秒钟,B03小队就已经全灭,不远处,黄色的焰尾在空中升起,那是来自B02小队士兵的信号弹。 此时,中心/后方部队的正中央,亚妮菈丝将前方发生的一切收于眼底。 她抬起手。 “是A级侵蚀体,停止前行!立即迎击!!” 亚妮菈丝当机立断,下达战斗指令。 轻易地就能将足足足足十七吨重的装甲车掀飞,这就是A级侵蚀体所具有的力量。堺外地区的危险等级A决不能以城市里的A级侵蚀体相提并论,亚妮菈丝所在的位置后方,就是总指挥九生麻纪的所在,再后面,则是此次作战最关键的“列车-工程连队”所在的位置。 也就是说,亚妮菈丝必须将这个突入部队最中心位置的侵蚀体解决,没有其他选择。 与此同时,侵蚀体已经摆动着那硕大的身体向亚妮菈丝所在的方向突进而至,巨爪一击挥下,装载着机动载具装备的运输车以漂亮的甩尾千钧一发地避开,但与刚才的攻势一样,侵蚀体那如刀链一般的巨尾横扫而至。 “躲不开了!!” “X2代理人小队队长,亚妮菈丝(Anelace)进入战斗!” 银光将亚妮菈丝全身包裹,下一刻,她已经进入了放逐姿态,在巨尾横扫而至的瞬间,她蹲身于车顶,狭长的枪管架于肘臂,清冽的目光紧紧地盯住侵蚀体那遮蔽天日的巨大阴影。 雪白的墙壁、女孩的欢笑、如血般刺目的红色药剂、撕心裂肺的痛呼……往日的一幕幕在亚妮菈丝的眼前浮现。 她所继承的姓名的原主人,五島千鹤,仿佛在眼前冲着她微笑。 “千鹤,借给我力量……” 粉唇轻启,将灼热的空气吸进肺部,然后缓缓吐出。 亚妮菈丝屏住呼吸。 侵蚀体挥击而至的巨尾仿佛在此刻变得缓慢如蜗牛,亚妮菈丝的心跳与时间都在这一瞬间静止。 她手指微屈,扣下扳机。 砰—— 一声巨响划破长空,亚妮菈丝的一击弹道离地三米,但那冲击却硬生生地将地面的枯草与泥土尽数刨开掀翻,亚妮菈丝金色的发丝被震耳的声浪向后吹起,狂猛的风压冲击着她身下的运载车,发出一声声刺耳的钢铁摩擦声。 而于此同时,侵蚀体那巨大的尾部,却突兀地层层被撕裂,在一瞬间从尾巴的中端一直到末尾,爆开直径两米有余的硕大孔洞,就像是被剜去了一块的画面一般诡异之至。 真正的一击必杀——这才是亚妮菈丝的绝对杀手锏,也是她在与艾芙尼尔对战中并未全力以赴的证明。 因为一旦放出这样的攻击,没有任何人能在被直接命中之后还能生还,别说是常规的装甲车,哪怕是边区的防驻墙也能硬生生撕裂一个巨洞。 而此时,她凭借此将侵蚀体的重击化解。 但这一击最大的缺憾就是对于秩序武器和秩序之力的损耗,亚妮菈丝无法进行连续两次不间断的攻击。 因此她需要其他人的战斗援助。 “亚妮菈丝小姐!” 雪奈的呼声从侧方传来,她抬起手的瞬间,两支箭矢已然收束于弦上。 无声的一瞬,两束刺目的水色明光连结天际,分别从侵蚀体的颈部与胸口刺入,下一秒,震鸣声转瞬间降临,裹挟着令人无法站稳身形的飓风,连同侵蚀体的巨大身体都一并洞穿,那巨大的撕裂口硬生生将侵蚀体的头部辗成碎末,胸口也开出一个黑色的大洞。 但侵蚀体并没有就此死去,而是从截断的喉咙发出悲呛的呼鸣,亚妮菈丝目光微眯,手中的武器消失,转而代之的是两把手枪,她半蹲在原地,一边向侵蚀体迅速地开火,一边大声喊道: “鸢(Kite)!” “收到!” 应声而至的是一名手持武士刀的少女。 漆黑飘逸的斜马尾,毫无迷茫坚韧的瞳,她出现于侵蚀体身前,双腿微屈,稳稳地移开齐肩的距离,一手紧紧地压住腰间的刀鞘,一手握于刀柄,冷然的目光紧随着侵蚀体扭动的身躯。 以第二代秩序武装的技术搭载在第一代秩序武装之上,牺牲了部分其他性能,转而写入“刀鞘内充载装置”,利用秩序之力,借助刀鞘的机关让鸢足以做出能以比出膛的子弹还要快速的“拔刀流”——这就是鸢最强大的战斗手段。 嗑哒—— 刀刃出鞘半指,下一瞬间,如月光一般锋利的寒芒一闪即逝,在鸢的身前斜斜地划出一个“X”。 两刀,一深、一浅,利用“拔刀流”所发出的攻击强度,能达到远比鸢的奋力一击要更强大数倍的程度,锋利的刀刃将侵蚀体那硕大的身体刻下几乎完全撕裂的巨大伤口,紧接着,侵蚀体的身体一寸寸崩塌,化作星屑,被旷野吹拂的热浪扬起、飞散。 鸢手中的刀刃划出清冽的刀芒,然后收于腰间,她轻轻地松了口气,转过身来,面向亚妮菈丝,行军礼。 “队长,目标已放逐!” “嗯……” 亚妮菈丝抿抿唇,站在运载车的车顶,俯视着鸢,也回了一礼。 仔细看的话,鸢的手指都在轻轻颤抖。 但亚妮菈丝没有多说什么。 “归队。” “是!” 亚妮菈丝深吸口气,目光向雪奈的方向落去。 此时,雪奈刚刚解除放逐姿态,目光紧紧地盯着侵蚀体出现的位置,顿了顿,才冲着这边点头示意,然后重新回到了载具内。 对于亚妮菈丝来说,雪奈是艾芙尼尔的妹妹,也是不成熟的新任代理人。 临行前艾芙尼尔拜托亚妮菈丝帮忙照顾一下雪奈,亚妮菈丝本以为是什么不得要领的新手,但事实上,雪奈却带给了她强大的压迫力。 雪奈的那两支杀伤力极强的箭矢给亚妮菈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以及,雪奈的眼神。 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一名新人。 亚妮菈丝没有多想,示意待命的士兵放出信号弹。 绿色的烟雾在头顶的半空中蔓延。 “全体都有,原地整备,搜寻伤员,带上死者的尸体,准备再次出发!!” 前锋部队,艾芙尼尔远远地望着这一幕,手中的长枪缓缓化作星芒消逝。 刚才,她已经随时准备出手了,无论如何不能让雪奈受到生命危险,但显然,现在没有了这个必要。 雪奈以令人骇人听闻地速度成长着。 艾芙尼尔欣慰地勾起嘴角,转过身去,回到载具里。 “长官,我们……” “稍作整备。” 艾芙尼尔对士兵说道。 “等待命令,随时出发。” 至此,造成了数人受伤、一支小队覆灭的A级侵蚀体就此被放逐,危险解除。 …… ———————————— 8、第二阶段 西京市与前坂川驻区之间的距离并不算遥远。 作为西京市的几大卫星城之一,前坂川负责着占几近全市总量25%的粮食生产与储备,在堺碑系统还在运作时,因为卫星城堺碑系统与西京市北城区驻区之间的共振作用而令前坂川与西京市城区之间地区的侵蚀体数目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按照侵蚀体密度和危险程度排序的话,由高到低大致是前坂川等卫星城以外堺外沦陷地区、卫星城与主城区之间的堺外地区、卫星城与主城城区。 但在前坂川驻区堺碑系统完全失效的现在,这段路程上的侵蚀体数目早已经增长到一个无法去忽视的程度。 正因为这个原因,导致行军的难度直线上升,才前行了短短几公里的路途堺外调查作战部队就已经遭遇了好几次侵蚀体的攻击。 指挥车内—— 九生麻纪双手交叉,覆于唇边,轻呵口气,目光淡漠地盯着眼前屏幕上的报表。 “才六次战斗,就死了六十七人吗……” 空气中蔓延着柴油与钢铁的气息,引擎如野兽一般呼啸着。 这个伤亡是惊人的。 因为现下的行进阵型密度太高,就算是及时的防御措施也很难避免伤亡,危险等级B和C级的侵蚀体还好说,应对及时便不会造成太大威胁,但A级的侵蚀体却如同灾难降临,唯一能做到对A级侵蚀体一击必杀的只有艾芙尼尔一人,除了前锋部队之外,侧翼与中部部队都分别遭受了袭击。 “司令,我们要停止演习作战吗?现在撤回的话……” “继续前进。” “啊?” 士兵愣了一下。 “可是,司令……这已经超出了我们原定的作战损失预估,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我们到达前坂川地区再返回最终的兵力损失很可能超过20%……这样是不是有些……” “所以,打算就此无功而返吗?” 九生麻纪的话音轻飘飘的,却轻易地将士兵的话堵死。 和真崎雏妃相比,九生麻纪的威压来自于她那永远锋利的目光与从来都不容置喙的语气,作为指挥者,九生麻纪仿佛天生就有着令人服从的冰冷气场。 “不,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我明白你的担忧,但我们现在并不是在做选择题。” 九生麻纪目光平淡,既没有显露出因为士兵伤亡而产生的悲恸,也没有因为手下提起的撤退建议而动怒。 虽然常常在其他人心中以“难以相处”、“令人讨厌的上司”、“刻板的死脑筋指挥官”的形象出现,但事实上她并不是一个沸点很低的人,或者说,作为一个指挥官,“过于的冷静”是她的优点。 “我不希望因为失败而丢人现眼,我们也没有那个余裕去放任使徒继续妄为,你之前所说的话我就当没听到,不要在我面前再提起这种话。” 但九生麻纪目光未动,她以不含感情的话语如此宣布了话题的结束。 所谓战斗,伤亡本身就是无可避免的。 如果不能接受,坦然地面对死亡,那就只有等待审判降临。在这个时代,在现在的岔道口上,所谓军人就是站在风雪的大地上的求生者。 不往前走,就会被风雪死。 “司令,收到信号,我们的前锋部队已经快要抵达前坂川驻区,但发现大量侵蚀体聚集,请求下一步指示!” “吼?大量侵蚀体聚集?” “是的!刚刚才收到的信号弹传讯,确认无误!” “为什么一座沦陷一个月之久的死城,却仍旧有‘大量侵蚀体聚集’?” 九生麻纪十指交叉,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 “这一幕是不是和那时有些相似了?真是令人笑不出来。” 烈火、黑焰。 无数的士兵被侵蚀体所拦截包围,作为人类的“盾”的代理人全部战死,剩下的士兵们在侵蚀体的面前毫无任何力量可言,如待宰的羔羊一般,面对着无数饥肠辘辘的猛兽。 那时的记忆仍旧留在她的脑海里。 (“作为军人而留下来的你,是伪善的罪犯……”) 这句话,到底是谁对她说的呢…… 九生麻纪已经记不清那个急着赴死的代理人的长相,但唯独这一句话却一直如刀一般扎在她的心底。 那句话是镣铐铁索,将九生麻纪牢牢地绑住。 她既无法前行,也无法回头。 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向夺去她的一切的使徒展开复仇。 “向前锋部队下达命令,向西面转移,寻找合适的‘突破口’,注意保持与侵蚀体的距离进行行动。向右翼部队下达命令,准备自律无人侦查机,展开第二阶段作战!!” …… 第二阶段作战——“调查”是堺外调查作战演习中最关键的一个阶段。 所谓“调查”,并非是武断地突击侵蚀体或敌人聚集的前坂川驻区,而是在保持安全距离的基础上,寻找一个薄弱的突破口,并同时大量投入自律型无人侦察机前往收集情报与执行探索任务。 虽然侵蚀体会对无人侦察机感兴趣并将之击落,这会直接阻碍情报收集工作的开展,但只要有一台无人机能成功收回那么就能取得前坂川驻区内相应程度的情报画面。 这毫无疑问是宝贵的。 对于西京市的众人来说,她们仍旧是被蒙着眼睛的,她们急需更多、更详细的情报。 收集情报本身就是本次演习作战的重中之重。 此时,前锋部队正调转方向,围绕着前坂川驻区的外围向西移动,并寻找一个侵蚀体密集度较低的位置作为突破口。 绕了半圈,不远处出现了一条从前坂川驻区外通过的河流。 河流内可能会潜伏着侵蚀体,因此这个时代人类的城市尽皆不会建造在河流上方,任河流从城市中穿过,但河流对于农业与工业来说仍旧是非常重要的自然资源。 “正式作战时,铃田市的支援部队会从这条河流登陆,与我们的大部队成‘前后夹击、左右呼应’之势包围整个前坂川驻区。” 艾芙尼尔远望着河流的方向,将视线向前坂川驻区转移。 “这里的侵蚀体密度较低,在这里投放诱导弹吧,听我的命令,向右翼部队传递信号!” …… ———————————— 9、未完成品 诱导弹在空旷的地面爆开,吸引大片的侵蚀体聚集而上。 与此同时,总共一百多架自动AI侦查型无人机被放出,这些无人机由右翼和前锋部队出发,它们会按照事先设定好的路径前行并返回,将沿途的情报收集整理然后作为数据回收。 这就是情报收集工作的第一步,利用无人机对前坂川驻区内的情况进行探索。 但情报收集工作并没有那么简单。 在无人机从侵蚀体的上空飞掠而过时,虽然只是少数,但确确实实吸引了一部分侵蚀体的注意,拥有翅膀的侵蚀体会腾空飞起,向这些不速之客追去。 对于这些侵蚀体来说,它们或许并不知晓无人机这种机械产物与生物之间的区别,但在它们的眼里,无人机会动、拥有能量反应,这就足以引起侵蚀体的攻击。 很快,就已经有数架无人机被侵蚀体击落,而侥幸突破了侵蚀体的包围圈的无人机则消失在蒙蒙白雾里,它们将继续着它们的工作。 但一般来说,无人机返回的几率很难超过5%。 “机械不会畏惧死亡,或者说它们没有‘死亡’这一个概念……如果是人类的话,面对那样的恶魔大概只能选择撤退了吧?难以想象古时的人们到底如何做到将侵蚀体放逐的。” 艾芙尼尔拿着望远镜,目送密密麻麻的无人机离去,转而向身边的几名少女投去视线。 “兰,有发现什么吗?” “报、报告长官,未发现任何异常!” “嗯。” 兰(Orchid),还有赫露尔、茉莉、枫,这四人是随同艾芙尼尔进行前锋部队援护任务的第二代代理人。 此时,信号弹在上空绽开。 “前锋部队,停止前进!在原地警戒待命!” 堺外地区无法使用无线通讯设备,与无人机的联络自然也没有办法达成,那些设定了路径的无人机最终会按照机载AI的原定路线返回,所以部队必须留守在这里等待无人机的到来。 对于堺外调查部队来说,这是难得的喘口气的时间。 只要他们不移动,就不会与更多的侵蚀体遭遇,也就不需要面临危险的战斗。 “赫露尔,你休息一会儿,我来代替你警戒。” 面对艾芙尼尔的好意,赫露尔默默地点点头。 “兰,你负责继续关注右翼方向的异动。” “好、好的!” “这个给你,有必要的时候记得用。” 艾芙尼尔将信号枪填充弹药之后交给兰,同时也给其他人各一支。 为了让她们这些并未真正经历过堺外作战实战的第二代雏鸟们尽快适应,艾芙尼尔总是轮流给她们下派任务,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战斗、侦查、支援等,事实上,她们的表现也一直都令艾芙尼尔感到满意。 在此前的战斗中,艾芙尼尔大致对她们的能力有了一定的了解。 不愧是从小就进行选拔并一直作为代理人训练至今的第二代代理人,比之白燕这样的第一代代理人来说,她们在战斗中所展现的绝非仅有“战斗的才能”,而是对于“战斗的理解”。 在艾芙尼尔之后加入代理人的后辈中,白燕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赫露尔败于她并不是偶然。 但可以预见,只要给这些第二代代理人一定的时间,她们很快就会成长为丝毫不下于白燕的强大代理人。 论实力,赫露尔自然稳居其他三人之上,但如果说要设定一个作战条件或是作战场地的限制,那么可以说这四个人各有千秋。 其中,兰就是拥有着视力强化的特殊机能的代理人,适合执行侦查或远距离支援战斗,这与使用反器材步枪作为秩序武器的亚妮菈丝相似。 或者说,与雪奈所继承的Fifina相似。 “说起来,兰,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啊?好、好的。” 艾芙尼尔与作战无关的忽然问询令兰有些受惊地摘下望远镜,手忙脚乱地行了军礼。 “长官请问,我、我定当知无不言!” 兰这个小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拘谨。 该说时内向还是什么吗?艾芙尼尔没法简单否定。 但事实上,艾芙尼尔发现兰并非在自己面前才会如此,而是与赫露尔和茉莉等人相处时也是这副有些怯生生的模样。 也就是说,兰并不是“认生”,而是单纯地“怕人”。 “放轻松点,没关系的。” “唔……是……” 尽管艾芙尼尔这样说了,但并没什么用。 艾芙尼尔所幸进入正题。 “之前我就有些在意了,你和你们队长亚妮菈丝的‘信标’,是基于‘Fifina’开发的吗?” 才刚刚问出口,兰就忽然露出一脸讶异的神色。 “长官怎么知道……” “特征太明显了,很难不往那个方向去想。” 事实上也有通过右眼所看到的尘埃的细小变化做出辅助判断的因素在内,但对于自己的右眼艾芙尼尔并没有多说,这是西琦友纪给她的建议。 而且除了右眼带来的线索之外,艾芙尼尔还注意到兰与亚妮菈丝的共同点,或者说她们与Fifina的共同点。 艾芙尼尔算是非常了解Fifina的人,从一直以来常常在一起执行作战任务的直系后辈楓鈴诗音到自己的妹妹兼恋人雪奈,都是Fifina的适配者。 信标Fifina最标志性的机能之一就是秩序武装对使用者视力与精准度的强化,精准度自然不用提,第二代代理人中只有不使用枪械作为武器的鸢对这一项没有过多要求,而其他人则都在不同程度上都超过了代理人的一般水准。 而除此之外,亚妮菈丝与兰则是对于视力都有所强化,亚妮菈丝表现在那即便相距千米仍旧弹无虚发的100%命中率,而兰则表现在比电子画面采集设备都毫不逊色的视力上。 这与Fifina极为相似。 “长官对第二代信标很感兴趣吗?” 这次说话的是赫露尔,艾芙尼尔直率地点点头。 “就是有些好奇,所谓‘第二代’,到底做到了什么程度,但现在看来人类还没有办法完成对‘信标’的完全覆写,也就是说,我这种‘第一代’自然不用多说,但哪怕是‘第二代’也很可能只能算是‘未完成品’……” 这并非是没有根据的胡言乱语。 …… ———————————— 10、目光 所谓“未完成品”,只是艾芙尼尔基于人类对信标技术的挖掘程度而做出的结论。 ——仅仅只是改写很小的一部分信息量,而无法在此基础上进行突破的话,始终是无法称之为“革新”的,顶多只能说信标系统技术在一定程度上取得了进展,但离人类的未来还有很遥远的距离。 比如此次派遣而来的“第二代”们之中就有一个仍旧使用着第一代秩序武装的代理人,鸢。 如果说以亚妮菈丝和赫露尔等人为标志的第二代秩序武器——枪械型秩序武器的运用和装配是秩序者对于未来代理人武装的研究和发展方向的展望,那么保留着第一代的特征的同时加入了第二代秩序武装作为辅助的鸢的战斗方式可谓正是中心省的秩序者研究员们对于“第二代”所作出的大胆尝试。 显而易见的,中心省的秩序者研究员们之间对信标系统的研究和发展方向也有着意见的不统一,这样的摇摆也正是“第二代信标技术”尚未真正成熟的表征。 赫露尔自然也能理解艾芙尼尔话语中的含义。 “未完成吗……” 赫露尔一瞬间露出些许微妙的表情。 这句话,其实赫露尔曾在亚妮菈丝口中听到过。 艾芙尼尔望向远方。 现在大部队正在原地停驻待命,等待无人机的返回,因为部队并没有移动所以也没有遭遇到新的侵蚀体的袭击。 她继续说道: “简单来说,如果不是‘适格者’的话,绝对无法唤醒信标系统吧?” 赫露尔愣了愣,缓缓点头。 “所以说,即便是第二代信标系统,仍旧没有突破遗迹科技带给我们人类的‘壁垒’,即——我们始终都还只是‘程序’的使用者而已,我们所能获取的一切,都只是遗迹向我们的施舍而已……” 只有“被选中的人”,也就是适格者才有使用“程序”的权力。 “但反过来说……赫露尔,你一定早就发现了吧?明明针对侵蚀体的战术那样的单一,但结果‘第二代’却大胆地发展了除此以外的战术模式,你认为这是为什么?” 第二代代理人在各个方面带给艾芙尼尔的感觉,比起“对侵蚀体战斗”,似乎更倾向于“对人战斗”才更为与她们契合。 与侵蚀体战斗不需要那么多复杂的战术组合,在面对侵蚀体的时候那些东西累赘也无用。 这个道理中心省的那些人不会不懂。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现在的“第二代”所运用的模式,是那些人刻意为之,这一次对使徒作战正是以“对人作战”为中心点所展开的、专门为“第二代”所准备的舞台。 或者说,成果展示。 就像是出售货物时向选购方进行产品介绍和演示的那般。 这样看来,赫露尔与亚妮菈丝等人所接受的军事化训练或许也能很轻易地说通了。 面对艾芙尼尔意有所指的“询问”,赫露尔的目光明显地闪烁了一瞬,被艾芙尼尔敏锐地捕捉到。 艾芙尼尔看着赫露尔,赫露尔也注视着艾芙尼尔的目光。 艾芙尼尔的眼眸是于人类而言异常罕见的异色瞳,右眼是如玛瑙一般的透亮黑色,左眼则是有些诡异渗人的深邃紫色,很显然这样的眸色并非自然形成。 在看向这双眼眸时,赫露尔总是会有一瞬间被从头到脚完全看透的错觉。 “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艾芙尼尔饶有兴致地看向赫露尔,赫露尔收回目光,摇摇头。 “不,没什么。” “我并没有贬低的意思,希望你不要介意。” 为了避免被误会,艾芙尼尔解释道。 “请不要在意,长官。” 赫露尔仍旧是那副不轻不重的样子,但其实艾芙尼尔还在她这样的“第二代”的身上看到了一些潜藏于她们身后的影子。 艾芙尼尔没有选择多嘴。 有些事情并不适合在这里问。 赫露尔很少有多余的言辞,她留给艾芙尼尔的印象和同样作为辅佐官的四野见奈美完全不一样,四野见奈美在生活中是个性十足的难缠的跳脱少女,而赫露尔则是给人一种严格的起居与生活管理员的感觉,脸上从来不带笑。 当然,赫露尔只会管理亚妮菈丝一个人,异常严格地执行着作为副官的职责。 以及,赫露尔非常尊敬亚妮菈丝。 “同时我又会在想,第二代信标既然是基于第一代信标的产物,那么是不是说,我们‘第一代’当中的一部分人也能在‘第二代’中找到能与自己适配的信标呢?” 理论上来说当然可行。 现在的所谓“第二代”本就是基于“第一代”制作出来的,比如“Orchid(兰)”与“Anelace(亚妮菈丝)”就是以“Fifina”作为底层模块进行的规格外试制型信标,而兰与亚妮菈丝两人便是“Fifina”的适格者。 所以反过来,Fifina也可以使用Orchid与Anelace的信标,这个答案并不难懂。 但不知道为何,面对艾芙尼尔的提问赫露尔却忽然无法立刻做出回答。 她看着艾芙尼尔并无起伏的眼眸,根本猜不透艾芙尼尔心底的想法,也无法揣测艾芙尼尔这一系列笃定的提问后面所彰示的质问。 所幸艾芙尼尔并没有追问什么,只是笑了笑便移开了目光。 “其实所谓‘落后’或者说‘未完成品’,或许用来形容我们这些‘第一代’才更恰当,当看到你们的潜力的时候,我忽然开始思考这样的事情,会不会哪一天我们就要被淘汰了呢?——嘛,开玩笑的,‘第二代’信标的名额一定很有限吧?在战力严重不足的现在我们这些旧时代的遗留者大概也没有退役的余裕就是了。啊,对了,我下车去看看,这边暂时交给你了,赫露尔。” 艾芙尼尔的话题跳跃很快,没给赫露尔说话的机会便推开车门下了车,留下第二代的几人面面相觑。 “艾芙尼尔小姐她……莫非真的要退役吗?” “她只是开玩笑而已,她这样的人要是退役了可是人联的损失。” “可是……她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会留在这个城市?” “我早就觉得奇怪了,或许……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吧……” “谁知道呢?” 赫露尔轻叹口气,眼底闪烁着疑虑。 …… ———————————— 11、未曾见过的 “第一代”是被淘汰的一代? 真是这样才怪呢! 唯独从艾芙尼尔口中说出这种话很难令人信服——兰在心底腹诽了一阵,但嘴上自然什么都没说。 “第二代信标”作为最新的研究成果,其候选者名额是非常珍贵的。 所以以亚妮菈丝为首的代理人小队十人,毫无例外都是中心省从她们各自所在的分队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佼佼者,是当之无愧的菁英。 虽然因为她们大多数人都还没有真正的实战经验而在现阶段的表现中欠缺火候,但毫无疑问她们每个人都有不俗的潜力,她们离独当一面的优秀代理人之间只缺少“战斗的淬炼”这一步。 作为新一代的后来者,在没有见过艾芙尼尔之前兰的确有过“第一代只是被第二代所淘汰的旧时代的眼泪”之类的想法。 被挑选为“第二代”时兰在心底是感到高兴和雀跃的。 这是对她一直以来的努力的肯定。 但那时的兴奋与自豪,以及一点点优越,却在来到西京市的第一天就被艾芙尼尔摧残得体无完肤。 老实说,兰见过好几个非常厉害的“第一代”,那些人都是中心省防御力量的中流砥柱。 但那只限于在屏幕画面中。 通过画面的记录看见和自己亲眼所见,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或许“第一代”和“第二代”本身并无优劣之分,这是兰见到艾芙尼尔的战斗之后才产生的真实想法。 但这种话她也只能想想,没有说出来的勇气。 虽然兰很想和这个西京市的首席大人多多相处,但兰也不得不多考虑一下自己的立场。和人产生交集总是会让兰感觉力不从心,这是兰最不擅长的地方。 “那个,赫露尔副队……” “继续执行任务吧,别掉以轻心了。” 赫露尔挥挥手,同样也走下车去。 “啊,是、是的!” …… ———————————— 来自旷野的清风将雪奈的发丝扬起。 雪奈从车上走下来,立刻就能从皮肤感受到太阳的温度倾洒的热量,在云浪稀薄的天际,太阳与湛蓝的天空都是那么耀眼。 和城市里一样。 但如果向远方的天际望去,白蒙蒙的阴霾会将一切视野遮蔽。 原理未知,那些白雾并不会遮挡人们天际的视线,就像是一种类似于偏振光一般的东西。 只允许人类向上仰望。 但显然,事实并非如此。这只是白洞侵蚀所带来的种种未知的现象之一,覆盖于地表的这些神秘的白色雾气会阻碍一切通讯设备的信号,因此旧世代人类所布局完备的卫星网络仅在一瞬间就全部成为了废品,同时这也是让旧世代的空军近乎彻底覆灭的罪魁祸首之一。 一天时间就让人类社会苦心经营无数载的体系分崩离析,所有一切人类赖以生存、为之自豪的文明的结晶都不堪一击,所谓“侵蚀现象”就是那样可怕的东西。 今天的一切都是从旧世代遗留下来的。 雪奈想象不出旧世代独属于人类的世界、无需为侵蚀灾害而烦恼的和平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对于雪奈来说,她还是第一次来到堺外地区,第一次不是透过图片与影像,而是由自己的双眼将这一片旧世代由人类所统治的世界纳入眼底。 堺外地区和想象中真的有很大不同,这是雪奈来到这片被称为“沦陷的土地”的第一感觉。 莫名的有些熟悉,可又称不上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这片人类曾经主宰的广阔土地算不得空旷,偶尔也能见到旧世代人类社会繁荣的遗留物,除此之外,更多的是不被侵蚀体们所钟爱的植被。 入眼所见并没有太多的树木。 因为是驻区附近的区域,人类需要让这里保持视野的开阔,所以伐倒树木是常见的做法。 脚下的地面是湿润的有些松软的泥土,没有麻烦的泥泞地也没有齐人高的野草,拜此所赐行军才能畅通无阻,视野也相对来说比较开阔。 丛生的枯黄或青葱的浅草、稀疏可见的灌木才是这片地区的主流植物,它们歪歪斜斜地被辗上车辙,复式的车轮上糅着青色的草叶和棕黑色的泥土,远处还能看到无人居住的破旧建筑和矮墙,以及被藤蔓缠绕的倒塌铁塔。 空气中柴油和钢铁的气味被拂散,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如果没有侵蚀体的话,这里的风景的确称得上“绝美”,和雪奈曾去过的动物养育园的仿生景观有些许相似,但这里根本看不到动物的影子。 虽然侵蚀体对动物的兴致要小很多,但并非会忽视动物的存在,这个时代已经很少有种类繁多的野生动物生存了,取而代之的是类型多种多样的怪物——侵蚀体。 “刚才真是谢谢你了。” 鸢在不远处擦拭着自己的手枪,亚妮菈丝依靠在车门前,瞧着士兵们忙碌的身影,偏着头向雪奈搭话。 因为必须要倚靠无人机带回前坂川驻区内的情报,雪奈所在的中心/后方部队在九生麻纪的指示下于前坂川驻区堺外五百码处待命。 只要队伍不前行,遭遇误闯入阵列的侵蚀体袭击的可能性就会变得很低。 趁着这个难得的时机,整支堺外调查作战行动部队都进入严阵的警戒和争分夺秒的重新整备之中,对于小队负责区域的微调也在此刻进行。 当然,这些并非是雪奈这些代理人的工作,代理人只需要负责对侵蚀体作战任务,而其他的事项则由军队方面负责。 神色紧张的士兵从她的身边经过,手中搬着一大箱什么东西。 其他的小队中出现了不少伤员,前锋部队和侧翼部队中的重伤人员会集中送往中心/后方部队后勤与医疗队进行治疗,所以在此刻中心/后方部队显得尤为忙碌。 雪奈想要为那些人帮帮忙,但被亚妮菈丝制止了。 “各司其职。” 亚妮菈丝是那样说的,雪奈也只得作罢。 雪奈摇摇头,以礼貌的态度回答:“不必客气,那是我应该做的……” “如果不是你的支援,情况会麻烦很多,所以我一定要向你道谢。” 亚妮菈丝笑了笑,比起作为队长时的她,现在的她更令人容易接近。 …… ———————————— 12、平等的两面 亚妮菈丝时不时地看向手表上的指针,又望向驻区上空,那里并没有出现无人机的影子。 代理人只需要负责对侵蚀体的战斗,其他的事项全都由士兵包办,以至于在没有战斗的时候她们看起来显得有些悠闲。 并不会有人对此抱怨什么,因为代理人是对侵蚀体战斗的唯一有效的力量,没有人愿意在侵蚀体突然袭击而来时,他们的代理人却手中抱着两大箱医药品去做一些医护队也能做的事情。 那就本末倒置了。 所以亚妮菈丝才没有让雪奈去加入到运送伤员的任务中。 对于代理人来说,战斗就是唯一的使命。 她偏着头看向一旁的雪奈。 亚妮菈丝对这个少女有着不低的兴趣,作为代理人的意义上,也有着对于少女“偶像的妹妹”这一身份的好奇。 艾芙尼尔非常珍视她,亚妮菈丝能从艾芙尼尔的话语和目光中感觉出来。 所以好奇。 “啊对了,我听说汐见成为正式代理人才没几天吧?莫非……其实是第一次参加战斗吗?” “大概……是第二次。” 雪奈沉吟片刻,如实回答道。 正式加入秩序者组织之后,第一次战斗是对代号H的围捕作战,而这一次对前坂川夺回作战则是第二次。 “才第二次吗……真看不出来。” 亚妮菈丝撑着下巴,露出稍许意外的表情。 就算说汐见雪奈是久经战场的战士亚妮菈丝也不会怀疑,因为汐见雪奈在她的眼中值得这个评价。 虽然的确有在汐见雪奈的身上看到一丝不协调的影子,那的的确确是新手常常会从原本的生活习惯中遗留下来的动作,但这并不能掩盖汐见雪奈带给她的惊艳——不论是出手时的时机还是精准度,汐见雪奈都丝毫不输一个熟练的代理人。 在战斗中,任何的机会都稍纵即逝,想要准确无误地做出判断并把握时机,哪怕是在训练营时期最优秀的赫露尔都做不到这一点,这是只有在实战中才能磨砺出来的技艺,但显然,汐见雪奈在这方面显露出了绝佳的天赋。 而且,汐见雪奈的秩序之力瞬时间输出功率非常可观,几乎可以和对爆发力经过第二代武装强化过的鸢相比。 但鸢只有在施展由刀鞘中进行力量增幅的“拔刀流”时才能达到这样的功率水平,而汐见雪奈却能将每一支箭矢都赋予强大的贯穿力和庞大的秩序之力。 非要说汐见雪奈还有什么不足的话,恐怕就只有控制力和战术与战斗技巧方面了,想要弥补这一点大概还需要花一点时间。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存在什么不公平的话,雪奈大概就是被上帝所偏爱的那一类了吧? 姣好的面貌、尚未完全发育但初见规模的身材,作为代理人的强大天赋,还有一个只要看到就在各种意义上绝对无法忘记的姐姐,艾芙尼尔。 说起来,艾芙尼尔看起来也是被偏爱的那一类。 如果当初自己最重要的友人,五島千鹤也拥有着“天赋”,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亚妮菈丝不着声色地叹口气。 事到如今,五島千鹤已经死去,而作为五島千鹤最信任的友人的自己继承了她的名字而独活至今,也没有办法再去对已经发生的事情挽救什么了。 亚妮菈丝又看了一眼手表。 “说起来,汐见和柳濑小姐是姐妹吧?但姓氏却不一样呢……” 艾芙尼尔,还有汐见雪奈,西京市这样的中级城市竟然同时出现这两个“规格外”的存在,这样的事实才是最令亚妮菈丝感到讶异的地方。 难道作为代理人的天赋也受到“血缘”这一层关系的影响? 然而并不是这样。 “我是寄养的,我的生父母因为意外而身亡,留下了我。” “啊?啊咧?” 亚妮菈丝愣了愣,回过神来,尴尬地挠挠头。 “原来是这样吗……” 艾芙尼尔与雪奈的关系并不是什么秘密,但也不是常常会被人挂在嘴边的话题。 毕竟不是什么会令人开心的事情。 只是亚妮菈丝生长于北国,对这种事情总是后知后觉。 她忽然有些懊恼自己的多嘴。 “我真笨……对不起啊汐见桑,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不是故意的……” 如果说这个世界唯一存在什么公平的话,大概就只有“每个人都在‘平等地’遭受这个时代所带来的不幸”。 唯独这件事情是没有改变的。 “没事的,这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就算提起对我而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雪奈浅浅地笑。 “而且……我现在已经很幸福了……” 雪奈望向远方,那是艾芙尼尔所在的前锋部队的方向。 雪奈对自己的父母并没有印象,她那时候还很年幼。一直以来,她都是以“寄养”的名义在柳濑家生活,所以也没有改姓,对柳濑夫妇的称呼也一直是伯父和伯母而非爸爸和妈妈。 这样的生活就是雪奈的全部。 能遇上待自己如亲女儿的柳濑夫妇,能和最喜欢的直子成为恋人…… “虽然这样说……总感觉有些对不起我的生父母……” “唔……但我认为不是这样。我相信汐见小姐的父母也一定是很温柔的人,一定希望汐见小姐能过得比任何人都要快乐,你能从现在的生活中汲取到幸福和幸运,他们在那个世界也一定会开心的。” “真的吗?” “真的哟。” 亚妮菈丝温和地笑了笑,眼底却没有光芒。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复仇”这个词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不是吗? …… 午时的天空被阴云遮蔽。 “看起来要下雨了……” 这可真不是时候。 艾芙尼尔望着远方乌云翻涌的天空,微微皱起眉。 因为“白洞侵蚀”而引发的一系列超自然现象,这个时代的气候总是多变。 人类没有了气象卫星的辅助,就连探空气球之类的也难以派上用场,就像失去了观察这个世界的眼睛,让人类对本就难以捉摸的天气的预测也变得困难无比。 下雨……虽然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但要是部队在雨中行进的话本就捉襟见肘的侦察能力又要打一个折扣。 这只会让情况更难以预料。 未知的情报越多,部队所面临的状况只会越充满风险。 只希望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艾芙尼尔望向身后,那是后方部队的方向,也是雪奈所在的方向。要说不担心当然是骗人的,但艾芙尼尔所能做的也就只有祈祷和战斗而已。 保护好雪奈,唯独这件事从来没有改变过。 这时候,白雾中逐渐显露出芝麻大小的黑点。 无人机,返回了。 …… ———————————— 13、尘埃异起 送出去的无人机共有两百架之多。 但返回的只有七架。 一般来说,一百架无人机能回来五架就算幸运了。 “侵蚀体会对无人机产生兴趣,那就像是猫咪发现了毛线团一般。当然啦~~侵蚀体才没有小猫咪那么可爱,将它们和小猫咪相提并论的话小猫咪可是会哭的哟~~” 亚妮菈丝像战术教官一样将无人机战术向雪奈和鸢进行讲解,作为对雪奈这样的新任代理人的教学,也是对鸢这样的缺乏经验的代理人的温习。 “所以呢,正因为如此,才必须避免代理人和士兵们遭遇危险的情况。简单来说,为了不让士兵和代理人涉险执行堺外调查任务,以无人机的大量消耗而获取情报的方式算是非常常见的战术。” 亚妮菈丝煞有介事地摇摇头,叉着腰。 “顺带一提,这一类无人机的制作成本并不低,至少对西京市来说绝非什么能重复大规模使用的战术,在后勤能支持的程度内作为执行候补最大限度地利用它是非常必要的,通常会辅以诱导弹来执行情报收集任务。啊——好像下雨了?” 亚妮菈丝话音刚落,密密麻麻的细雨从空中洒落。 雪奈仰起头望向乌云密布的天际,伸出手,展开手心,冰凉的触感在皮肤上浸没。 与城市里并无不同。 “不得不说,这雨来得还真不是时候……这个世界唯独在‘运气不好’的时候是人人平等的呢……” 亚妮菈丝轻叹口气,看向雪奈和鸢。 “汐见小姐,还有鸢,接下来的作战要打起精神来了哟。” …… ———————————— “也就是说,现在前坂川驻区内并没有发现使徒的踪迹?” “嗯……”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亚妮菈丝松了口气。 “只需要面对不会思考的侵蚀体要比面对危险的使徒轻松多了。” 这是从无人机拍摄到的画面中得出的结论。 虽然拍摄到的东西并不一定就是绝对准确的,但毫无疑问,比起侵蚀体,使徒要危险得多。 “那……堺碑系统呢?” 堺碑系统是此次任务能否成功的关键。 “从外表看完好无损。” “很好。” 亚妮菈丝向后方部队的方向看了一眼,巨大的“列车”的后面,便是工程车与工程部队的影子。 “既然这样的话,就算选择现在进军驻区也不意外,只要我们能将堺碑系统重新开启,那么这一次对前坂川驻区的夺回作战就能宣告胜利了。” 只要堺碑系统能成功开启,那么依靠堺碑系统之间的共鸣现象,从西京市到前坂川之间的堺外地区里的侵蚀体密度会急速降低,那么就能从西京市调派更多的军队来到前坂川进行压制和清扫工作,将前坂川驻区作为临时前哨,就可以建立通过水路前往下北泽驻区的阵地。 当然,这只是最理想的情况。 “稳妥一点的话,还是认为‘有使徒正潜伏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等待着我们’为好。” 亚妮菈丝说道。 “这样的话回去整理情报,并等待下一次与铃田市一同执行正式作战才是最保险的做法,但相对的,保守的姿态自然会花费更多的时间和人力物力,今天出现在部队里的伤亡下一次仍将重演,并且会再一次消耗大量的物资和时间。” 对于军人来说时间是非常珍贵的,机会也是。 “而且这一次我们来到这里打草惊蛇,如果驻区内真的有使徒存在,那么下一次到来时大概就没那么幸运了。总之,现在全看司令怎么安排喽。” 亚妮菈丝认识九生麻纪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半年,对于这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司令,亚妮菈丝称不上喜欢也没有感觉到讨厌。 因为九生麻纪就是一个令人不喜的人,但作为司令而言,她是合格的,至少是会做出正确判断的。 “……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面对鸢有些不安的目光,亚妮菈丝摊开手。 “擦亮眼睛,看清信号弹的方向,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就这些了。” 代理人并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小雨就染上疾病,但雨天会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代理人的视野范围。 雪奈和鸢跟随着亚妮菈丝的脚步,来到载具前。 “反正这一次堺外作战任务原定计划的主要目标也只是探路和获取情报而已,虽然也有直接攻进去的备选方案,但总感觉有些令人无法安心呢。” 亚妮菈丝迟疑片刻,解释道。 “不过老实说,这一次行进途中的伤亡有些超过预期了,战斗就会死人,这是常理,但有生力量的损失最终会令我们难以承受……总而言之,我们在这里待命就好,直到司令的命令下达,我们再决定前进还是撤退。” 这时候,信号弹在后方升起。 那是后方部队的方向,或者说是九生麻纪所在的方向。 亚妮菈丝抬头望着那在雨幕中变得稀薄的烟雾与散光的亮斑,松了口气。 很显然,九生麻纪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撤退!” 她大声下令,同时登上载具,向雪奈伸出手。 “上车吧,汐见小姐。” 亚妮菈丝笑了笑。 但就在这时,又有一枚信号弹升起。 来自前锋部队的方向。 …… ———————————— 五分钟前,前锋部队—— “赫露尔,让‘兰’休息一会儿吧,接下来由我和茉莉换班。” 艾芙尼尔将被雨淋湿的头发用发带绾起,快步向前锋部队前方走去。 水色的发带随着她的脚步而轻轻跃动。 赫露尔点点头,并未提起异议。 代理人的秩序之力存量有限,一旦失去秩序之力的加持,代理人立刻就会变成一个仅仅稍微有些厉害的普通人,虽然身体素质仍旧比一般人要强悍不少,但面对侵蚀体却会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每一次战斗中,对秩序之力的使用规划也是战术的重要一环。 轮班休息是必要的。 “现在下着雨,让他们注意行军方向和速度,和侧翼部队的白燕她们联络一下,收缩部队阵型以免丢失彼此的视野,以及……” 话说到一半,艾芙尼尔忽然停下脚步,向乌云笼罩的远方天幕望去。 赫露尔跟在艾芙尼尔身后停下脚步。 “怎么了,长官?” “等一下……” 艾芙尼尔后退一步,从车辆的后方绕过,来到队伍的前方,她微微眯起眼,紧紧盯着远处天边那一方天空,蹙起眉头。 赫露尔也向艾芙尼尔所注视的方向投去视线,但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收回视线,再次看向艾芙尼尔。 只见艾芙尼尔轻轻捂住左眼,以那深邃鬼魅的右眼注视着远方。 “有点不对劲……” 艾芙尼尔抿紧嘴唇,发丝贴着她的脸颊,冰冷的雨水沿着她的鬓角滴落。 白雾的后面,那是目光无法触及的地方,但在艾芙尼尔的右眼中,那里升起了诡异的“尘埃”。 右眼所见的“尘埃”到底为何物?这个问题艾芙尼尔与西琦友纪一直都没有弄清楚,但毫无疑问的,自己的眼睛不会欺骗自己。一直以来,这些“尘埃”的出现都伴随着秩序之力或侵蚀能量的剧烈波动,那么这一次……是不是有什么存在于那白雾之中呢? “赫露尔……准备信号弹。” 艾芙尼尔说道。 …… ———————————— 14、降临 远方天空中的信号弹缓缓消逝在雨幕中。 “这是……?” 亚妮菈丝望着信号弹的方向,微微蹙眉,将目光向着后方部队眺望而去。 紧接着,后方部队的上空也升起明光。 没有任何人发现了敌人。 亚妮菈丝和雪奈都不知道前锋部队到底发现了什么,但既然前锋部队做出了危险警告,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只需要执行就行。 “以左翼为先头部队,沿西方撤退!!” 车队在命令下井然有序地调转车头,并不是朝着来时的方向,而是朝着稍微远离回程最短距离的西方前进。 “列车”搭载着“屏蔽器”,缓慢地调转方向,拖动着后方的车厢。 引擎的轰鸣和雨滴倾洒的声音不绝于耳。 泥土和青草,钢铁和柴油,各种不同的味道被雨水所冲刷着。 雨势似乎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变大,视线被遮蔽,看不清前方,车队靠着指南针和驻区的所在辨认方向。 亚妮菈丝绯红的瞳孔紧紧盯着遥远的东方天际,那被白雾所遮蔽的蒙蒙一片之后什么都看不清楚。 可视范围内根本没有以她的目力无法企及的事物,但亚妮菈丝什么都看不到。 她相信前锋部队不会无缘无故地放出警报信号,九生麻纪也没有忽视来自前锋部队的警告。 可是无法确认敌人的所在令她感到不安,对于习惯于依靠自己的双眼的亚妮菈丝来说,这种感觉有些令人陌生。 她解除眼部的视觉强化,呼吸在雨中化成雾气,被清冷的风拂散。 没在多想,亚妮菈丝退回到车内,摊开地图查看着。 红色的笔迹从地图上穿过。 她轻咬着笔盖,油性笔的气味萦绕在鼻尖。 “这里……从西面撤退的话……‘供能设备’很快就会迎来阈值,接下来大概要加快行进速度了。” “列车”所能携带的能源是有限的,这一次行动搭载的能源足够供给“屏蔽器”以额定负载运行14个小时左右,对于堺外调查任务来说,这个时间已经非常之充裕了。 从出发到现在,包括等待无人机返回的时间也才花了五个小时而已。 绕道从西侧返回,大概也会花费五个小时,“列车”余下的能源仍旧充足。 但这并不能带给人安心。 “亚妮菈丝小姐,前锋部队怎么样了?” 雪奈凑过来担忧地询问,亚妮菈丝抬起视线,又向窗外望去。 “我什么都没看到。”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从西边撤退?这样会浪费大量的时间,延长我们的行军路线吧?这不是很危险吗?” 鸢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代号Anelace的信标是以Fifina为底层研发的第二代信标,就运作模式和机能来说继承了Fifina最独特的对视力的强化能力,如果连亚妮菈丝都发现不了什么异常,那么其他人必定也一样。 “这是艾芙尼尔小姐的决定,我愿意相信艾芙尼尔小姐的判断,司令也一样。有时候直觉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艾芙尼尔小姐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我们所忽略的事情,不然她不会轻易点燃信号弹的。” 的确如此。 遭遇B级和C级的侵蚀体时,艾芙尼尔甚至都没有去点燃警报,而是果断而快速地迎战并将其消灭。 既然打响了信号弹,那么一定是有什么发生。 鸢了然地点点头,不再追问什么。 雪奈趴在窗前,向外望着。 亚妮菈丝也同样凝视着朦胧的雨幕,在这时,灰蒙蒙的天际彼方,忽而有一抹细细的微光隐没,被亚妮菈丝敏锐地捕捉到。 “嗯?” 警兆一闪而逝,亚妮菈丝立刻站起身,贴在窗边将车窗放下,发动秩序之力对视力的强化再投去视线。 但还没等她看清什么,异变却在这一瞬间降临——赤红色的光柱在天边闪烁,只一瞬间,便贯穿了天际,笔直地落在车队的左翼,就那样如烧红的剑一般斩过,从车队的最外围往内探入几十米,所有被那诡异红光所扫过的车辆都在瞬间被切割为两半。 亚妮菈丝目睹了从光束出现,到降临,再到消失的全程。 仅仅0.3s不到的时间里,亚妮菈丝还未从前一秒的狐疑中回过神来,右翼部队靠近最外围的车辆就已经燃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炽热的风浪和刺耳的爆炸一瞬间点燃了这片寂静的雨幕。 “敌袭!!!” 几乎是本能的,亚妮菈丝一脚踹开车门,下一刻,银白的光幕在她周身闪耀,裙装的扣带随着发丝在风雨中摇摆,狭长的漆黑枪管从她手臂前延伸,她单手倒扣在车顶趴下,在急速漂移的车辆之上,以迅雷之势朝着赤光袭来的方向扣下扳机。 雨幕仿佛在一瞬间被停滞,枪击的震荡以亚妮菈丝为中心扩散,强大的威能化作风压将雨幕和草叶席卷飞散。 部队警报的鸣声大作,烈火与爆炸声将亚妮菈丝的枪击声掩于雨幕之中。 “命中了吗……?” 亚妮菈丝微微皱起眉,凝视着天空的尽头。 但那里只是白茫茫的一片,亚妮菈丝什么都看不到,除了刚才突然降临的赤色光柱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难道……这就是‘危险’?” 看不到的敌人是非常可怕的,那样的红芒令亚妮菈丝心有余悸。 她从未见过那种攻击。 显而易见,部队此时被非常危险的存在盯上了。 不等亚妮菈丝细想,天际的彼方,那朦胧的白雾里,赤色的微光再次闪过,但这一次是冲着亚妮菈丝而来。 亚妮菈丝眉角微跳。 光束的到临比她想象中还要快速,她根本来不及躲闪。 仿佛点击穿过身体,亚妮菈丝的心跳漏了一拍。 但…… 攻击并未如期降临,而是在左翼部队的上空几十米的位置化作星星点点的微光消逝在雨幕中。 亚妮菈丝清楚地看到了那红芒从出现到消失的全部过程,那就像是盐团扔进水里一样,转瞬间就溶解一般消失了。 “怎……怎么回事……” 亚妮菈丝惊骇莫名。 “亚妮菈丝小姐!” “队长!” 雪奈和鸢迟一步从车内跳出,落在亚妮菈丝的身侧。 这时,耀眼的光团升起,那是前锋部队再一次燃起了信号弹。 这一次的信号弹是特别指代警示。 代表着,使徒最具威胁的力量,代号“天使”的降临。 亚妮菈丝回想起来,在任务开始之前,艾芙尼尔与四野见奈美通过影像向所有人说过的话。 那时候,天使手中那毁灭的光柱给亚妮菈丝留下了深刻印象。可……那时的光柱分明是耀眼的白色。 …… ———————————— 15、利器 那样的攻击,毫无疑问是天使。 只有天使有着那样强大的力量,只有天使的攻击才会在遇到屏蔽器的秩序力场之后消散。 也只有天使,才最有可能前来阻击调查部队的步伐。 因为天使无惧热武器的轰炸。 而使徒做不到这一点,即便是使徒,在面临强大的炮火时也只能选择逃跑。 所以在作战任务开始之前,艾芙尼尔和四野见奈美就对可能面临的情况做出了推测和筹划。 因为代号“使徒”与代号“天使”的特殊性,使徒组织最有可能采取的战术应当是“以天使作为前锋,削减调查部队的有生战力、破坏堺外作战的保护伞‘列车’,然后以使徒和吸引而至的侵蚀体作为后续战力进行扫荡战斗”。 现在所面临的状况大致就是如此。 使徒的组织结构尚不明确,现在的情报中所披露的使徒组织的构成大抵是由一些武装人员和对秩序之力拥有适配性的适格者们所组成的。 武装人员,包括一些持有强大杀伤力枪械、经历过严格的训练的军队组织,如出现在西京市的前使徒小队成员卡莉娜和那个不知道名字的队长,他们的手段并不以武装威胁为主,而是以一种半透明的紫色晶块来引出侵蚀体而对城市区域造成破坏。 按照现在所获取的情报来看,他们召唤的侵蚀体中最具危险度的为A级。 除了他们之外,使徒手中还掌握着人联所没有的强大力量——代号“使徒”和代号“天使”,这两者才是此次堺外作战中最需要注意的危险的存在。 使徒拥有着在堺外作战中得天独厚的优势——她们似乎可以依靠某种方法免于被侵蚀体所攻击。 那并非是使徒与生俱来的能力,这一点已经通过卡莉娜和樱井幸的拷问以及爱夏的亲身实验中得到了验证。 但到底是怎样做到的,卡莉娜和樱井幸却闭口不提。 总而言之,对于很可能能在堺外地区随意穿行活动的使徒,西京市的堺外调查部队却只能躲在“屏蔽器”的有效范围内行动才行,这就是最大的弱点。 而此刻天使的降临正是印证了这一点。 天使躲藏在朦胧的白雾中对部队发起袭击,而调查部队却只能被动挨打,甚至连对方在哪里都不知道。 “收缩方阵!!快收缩方阵!!!” “左翼部队遭受攻击!!损失惨重!!” “伤员!这里有伤员……” “听我号令!开炮!!” 轰鸣声此起彼伏,脚下的地面随着一阵阵炮火的轰炸而震颤,雨幕被一阵阵冲击波席卷推飞,化作细细的水雾,每一次炮火的燃起都在积水中荡起浪花。 青色和黑色的烟雾在泄露的燃油与烈火上腾起,在积雨中沿着燃油的流动而蔓延。 刺鼻的气味不断地蹂躏着鼻腔。 一个个信号弹在半空中升起。 “调整阵型!” “‘屏蔽’功率拔高!” “援护射击!!” “将伤员拉过来!” 冲击波将雨幕如帘子一般掀起,亚妮菈丝蹲伏在车顶,再次开出一枪。 可是她知道这样的攻击很可能根本没有用。 就算是她,在没有视野的距离里想要依靠对方攻击到来的方向判断对方的所在也还是太过于困难,什么都看不到的情况下,哪怕是基于Fifina而开发的第二代Anelace也束手无策。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炽热的风流扬起亚妮菈丝的发丝,她移开视线,望向列车的方向。 枪声与炮火此起彼伏,震动着耳膜,雨幕早已经被冲天的烈火和爆破绞散,朦胧的光幕在“列车”的上空垂降而下,那是“列车”的“屏蔽器”已经进入高负载运行模式的标志。 对付代号“天使”的袭击,最好的盾就是“堺碑”。 所以自“堺碑系统技术”延伸而来的“屏蔽器”便成为了堺外调查部队的保护伞。 但……比起驻区那高耸入云的巨大建筑,“屏蔽器”的最大运载负荷根本无法完全扛下天使的轰击。红芒肆无忌惮地捶打着那透明的光罩,每一次都深入到光罩内部几十米,带来令人窒息的炽热风浪,然后才缓缓消散。 电弧在雨幕中炸响,电火花在“列车”车厢之间燃起。 以最高负载运行的“屏蔽器”都无法完全将天使的攻击彻底抵挡,更遑论初次遭遇天使的袭击时。 那时候的红光将左翼部队靠近外围的车队切割引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后来的攻击直指做出反击的亚妮菈丝,但被屏蔽器所放出的力场救了一命。 可眼看屏蔽器已经有些支持不住。 这样下去,一旦屏蔽器瘫痪,那么部队就会面临堺外地区侵蚀体的围攻,还有天使的轰杀,这一次调查作战将会在此失败。 头顶的天空上,已经有数百架无人机启航向着西京市的方向飞去。 但……不论无人机的任务是请求支援还是传递情报,都已经与这支部队没有关系了,一旦无法接触天使的危机,那么部队就将会覆灭于此。 咬咬牙,亚妮菈丝从车顶跳下,向着九生麻纪所在的司令车的方向奔去。 现在,只能使用“那个”战术了。 而且…… 说不定这是占领前坂川的机会。 …… 与此同时,前锋部队—— 银白的发丝迎着热浪纷飞,束于水色的发带之上。 赫露尔心有余悸地眨着眼睛,颤抖地吐出白雾,望着眼前不及自己肩高的纤细少女,艾芙尼尔。 少女的裙摆随着烈风飞舞,丝带飘扬。 长枪划过月影一般的半圆,斜斜地覆于腰侧。 赤红的光束扫过,但燃烧着烈火的地面止于少女的身前一尺。如果那玻璃化的焦黑痕迹再继续前行,将会直指赫露尔。 是艾芙尼尔保护了她。 “长官……” 赫露尔的声音有些走调。 她实在想象不到那样的光束到底应该如何去抵挡。 可艾芙尼尔就是做到了。 “回到你的位置!接下来按照训练时进行。” 艾芙尼尔厉声娇喝。 “是!” 赫露尔强提一口气,快速地向旁侧奔去。 在那里,茉莉倒在血泊中,而枫正蹲在她的身侧,嘶哑地大喊着,向着光束射击而来的方向开火。 艾芙尼尔瞥了一眼,头也不回地向着前方跳起。 几个跃步,艾芙尼尔出现在一辆巨大的厢式卡车前,这里的士兵看到艾芙尼尔的到来,他们同时敬礼。 “长官!已经准备好了!” 卡车的后背厢门随着机械的脆响而弹开。 眼前是一辆摩托车。 如猛禽一般极具攻击性的车身,银黑相间的线条勾勒的尖锐线条,无处不散发着重机械的工艺带来的冲击感。 这是专为艾芙尼尔所准备的,尖刀利器。 …… ———————————— 16、尖刀任务 目前为止,唯一有过与天使正面战斗经验的人就只有艾芙尼尔。 天使是使徒组织目前所为人联知晓的最终极的武器。 无视炮火,拥有着与侵蚀体极度相似的可怕能力,使用侵蚀能量做出破坏力巨大的攻击。 西京市并非是唯一遭受使徒侵略的城市。 但对于天使的目击和对抗记录少之又少,西京市在这方面提供了非常有价值的情报。 所以人联派遣了九生麻纪和代理人小队前来。 九生麻纪是功绩斐然的指挥官,作风如何暂且保留意见,但她的确有着符合自己身份的能力。 而以亚妮菈丝为首的代理人小队,也是从训练营千挑万选出来的潜力极高的代理人,是搭载了第二代信标技术的强大战斗力。 此时,九生麻纪所在的临时指挥部,即“列车”前车厢内—— “司令!左翼部队遭受沉重打击,现在状况不明朗!” “炮火压制没有起到反馈作用,对方的攻击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列车’供能设备能量储量急速下跌!” “这样下去‘屏蔽器’很快会迎来第一阈值!” “无人机已经升空!” 指挥部内,士兵们因为突如其来的打击陷入一片混乱。 哪怕是训练有素的他们,也难以立刻对眼前的一切做出应对和处理,前一秒才收到的信息可能下一秒就出现了新的危机,左翼的防线早已经在数次的轰炸之下瓦解过半,“列车”艰难地支撑着秩序力场屏障,但这样的固守态势眼看就要被攻破。 焦头烂额。 而九生麻纪则是眼神冷冽地撑着双手,盯着眼前的电子屏幕。 左翼的惨烈战况她看在眼底。 “前锋部队有什么动向?” “‘尖刀任务作战’已经开始!诱导弹正在投放中!艾芙尼尔准将即刻就位!” “‘列车’能量还剩多少?” “报告!能量还剩下37%!” “命令左翼部队向内收缩阵型,派遣鸢率领机动部队援护工程队应对侵蚀体,亚妮菈丝继续留手中心部队作为战术支援。” “前锋部队接替右翼,实施第二方案。” “动作要快!” 话音才刚刚落下,一声炸响在车厢内传开,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冲击震得一个趔趄。 紧接着,有士兵大声喊道:“报告司令!‘列车’车厢部分出现故障!‘屏障’功率正在下降!!” “第一阈值出现!!屏蔽器功率进入衰退期!” “对方的攻势太猛了!仅靠‘屏蔽器’没有办法将攻击完全抵挡在外!!” “我们已经没有足够的能量返回西京市了!!” “报告!工程队正在紧急抢修……” 一连串的汇报让在场很多人都感到了情况的危急。 “屏蔽器”终究只是小型化的可搭载式设备,无法在天使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中完全发挥“堺碑”的作用,一直以最高负荷运行很快就迎来了极限。 天使的强大已经超出了原计划的预估。 因为天使的攻击造成“供能设备”能量储量的大量消耗,现在所剩的能量恐怕已经不足以支持部队安全地回到西京市,可想而知现在的情况有多么不乐观。 “现在怎么办?” 这是很多人想问的问题。 但九生麻纪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面无表情地继续做着作战指挥。 可再怎么指挥,面对天使的力量时,都会显得无力,她能做到的也只是暂时减少一些伤亡而已,一旦“列车”能量耗尽或是被攻破,那么等待着这里所有人的便是如饥饿的猛兽一般蜂拥而至的侵蚀体。 但九生麻纪只是望着屏幕,忽然缓缓说出一句话: “转告艾芙尼尔准将,‘尖刀任务’以压制为主。” “通知全体队列,跟紧艾芙尼尔准将的脚步!!我们将会迎来对使徒的第一次正面战斗!全员做好准备!!” 这时候,车门被用力推开,浑身湿漉漉的身影出现在九生麻纪的视线里。 是亚妮菈丝。 “司令!” 亚妮菈丝向九生麻纪敬礼,来到九生麻纪的正前。 “请让我带领队员担任前锋部队!” …… ———————————— “诱导弹填充……” “第二轮,发射!” 震耳的轰鸣在空气中荡开,肉眼可及的范围内,数枚诱导弹在侵蚀体聚集的狂野里爆炸,吸引着侵蚀体的注意。 诱导弹以“网”状、线型投放,以此将聚集而来的侵蚀体最大限度地引离。 同时,也为艾芙尼尔的“尖刀作战”开辟一条直通目标的路径。 艾芙尼尔戴着护目镜,驾驶着摩托以极快的速度接近着目标。 引擎在轰鸣。 远方的侵蚀体发现了艾芙尼尔的存在,尖啸着抛开诱导弹的残骸向着这边飞奔。 但下一刻,来自后方部队的支援攻击紧随而至,密集的子弹将侵蚀体逐个消灭。 以艾芙尼尔为尖刀,部队在向着天使“冲锋”。 使徒能隐蔽于堺外地区、不会被侵蚀体攻击,堺外地区就是她们的主战场,这是她们最大的优势。 那么,在战斗中如何将她们的优势化解呢? 唯有战斗。 强硬的冲锋,将使徒拉进军队的视野范围内,以强硬的作战方式将对方拉入与自己处于同一平面的作战思路就是“尖刀作战”的核心。 而毫无疑问,艾芙尼尔是最锋利的刀刃。 红芒自天边降临,再一次轰击在后方的光罩上,然后化作星芒飘散,紧接着,又一记红芒在逐渐清晰的白雾里积蓄,艾芙尼尔眼角微眯,手腕拧动油门,残破的旧世代留下的道路扬起泥泞水渍,千钧一发地从红芒的扫射下规避开。 依靠右眼观察到的“尘埃”带给艾芙尼尔的先决性的信息,艾芙尼尔在战斗中的实力再一次高涨。 她目光冷冽地盯着远方逐渐被拨开的白雾。 剧烈的风流扬起艾芙尼尔的银发,热浪和冰冷的雨雾交替拍打在艾芙尼尔的皮肤上。 雨水从裙角滴落,在滚烫的排气管上滋滋作响。 白色的水汽被烈风绞散。 在原定计划中,天使将会交给艾芙尼尔或者亚妮菈丝带领代理人小队应对。 二者选其一,根据情况不同而有所变动。 但被艾芙尼尔反驳了。 亚妮菈丝的作战实力固然强大,但相对的,她的弱点也显而易见,和她以及代理人小队比起来,显然作为前锋而且拥有直接与天使对抗经验的艾芙尼尔更适合去处理天使带来的危险。 而亚妮菈丝则更适合负责援护部队进行作战,或者接替艾芙尼尔的位置领导剩下的代理人进行战斗,她作为指挥者的才能要比艾芙尼尔优秀得多。 一道道赤色的烟雾在艾芙尼尔身后升起。 这是作为路标的“标记”,半个小时内它都会缓慢地放出这种显眼的烟雾,作为艾芙尼尔回程时的路标。 虽然艾芙尼尔自信并不会在堺外地区迷路,但这种标记仍旧非常重要。 因为一旦在堺外地区丢失了方向,那么后果必然非常危险,哪怕是艾芙尼尔也无法应对无穷无尽的侵蚀体,这些“标记”,不仅仅是留给艾芙尼尔的备忘,也可以说是留给后方支援部队的路标。 …… ———————————— 17、另一个天使 “全速前进!!!” 诱导弹在部队的前方投放。 引擎轰鸣,车队破开雨幕,以艾芙尼尔留下的道路为方向发起了冲锋。 艾芙尼尔和天使必定会展开接触战斗,按照原来收获的情报表示,艾芙尼尔和天使的战斗会导致因秩序之力与侵蚀能量碰撞爆破而引起的异常电磁脉冲现象,因此前锋部队与艾芙尼尔之间保留了适当的距离。 地面在发出哀嚎,损坏不堪的旧世代留下的道路不看重负,无法承载沉重的装甲车而碎裂,雨水淤积的水镜被车辙碾成片,泥泞与土块,草屑和浓烟,一声声炮火在阵列的外围炸响,代理人们伫立在车顶,向着冲撞而至的侵蚀体发起猛烈的反击。 爆炸声从后方传来,红芒投射的角度随着阵列的突击而变窄,同时也终于击穿了屏障的防护,车辆沉重的外装甲在红芒的直击下宛如铝箔一般被轻易洞穿,然后化为焰火爆起,被后来的车辆冲散。 星屑飞舞,沐浴着雨幕和璀璨星光。 阵列的冲锋看起来就像是在自杀,没人知道那诡异红芒的下一次攻击会向着谁,只知道一旦被命中便几乎只有死亡一途。 但没有人停下或逃走。 他们也无路可退。 “前方出现侵蚀体!准备迎击!!” 脚下银芒连闪,鸢如倒挂的弦月一般跃至侵蚀体的头顶,手收于腰间。 刀刃出鞘,清冷的月光一闪而没,侵蚀体的巨大身躯应声跌落。 与此同时,水色的光束在她的身侧穿过,剧烈的风浪随之扬起,她的秀发迎着水幕而飞舞。 她的身侧,从天空中飞掠而下的侵蚀体化作星芒消逝。 那是来自雪奈的援助攻击,鸢朝着雪奈的方向挥挥手,然后再次跃起。 前锋部队最前方,亚妮菈丝迎着炽热的风浪站在车顶。 她一刻也不松懈地注视着红芒投射而来的方向,她的枪管才刚刚将迎面飞来的侵蚀体击落。 阵列最大范围地进行了向内收缩,以此最大限度地避免被红色光柱直击,“列车”呼啸着撞破旧世代遗留下来的废墟,力场光罩将红色光柱阻隔在阵列前。 对于天使和使徒的调查正是此次九生麻纪来到西京市的目标,在天使出现的那一瞬间九生麻纪就已经决定好了对策。 在面对比自己要强大的敌人时,如果能限制住对手拿手的技巧,那么自己的胜机就会增添一分。 在堺外地区遭遇使徒和天使,逃跑毫无疑问只是慢性死亡。 想要夺回主导权的办法就只有进行强攻,将对方拉入自己的作战主场中,这也是获胜的唯一途径。 终于,远处的白雾渐渐变得透彻和清晰,浮于半空的红色身影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那就是天使。 亚妮菈丝目光微动,冷冽的眼眸死死盯住“天使”。 “天使”带着面具,没有光环也没有翅膀,但她带来的威压却令所有人胆寒。 看起来和视频画面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此时,璀璨的银光从目力所及的前方升起,直指天使的所在。 轰鸣将天使淹没,毫无疑问,艾芙尼尔已经进入了战斗。 亚妮菈丝也抬起手,高声喝道。 “第二代代理人小队!等我的命令!” “所有人,进入战斗准备!” “我们上!!” 亚妮菈丝率先从车顶跃下,脚尖落地的瞬间,彼方的红芒一闪而过,亚妮菈丝脚下银芒爆闪,屈膝、起跳,在红色的光束降临的瞬间,亚妮菈丝一声枪响,同时如野兔一般高高跃起,越过光束的直击,向着天使所在的方向快速接近。 随着亚妮菈丝的离队出击,还能行动的八名“第二代”代理人尽数跟随而上。 而车队无法过于靠近天使和代理人战斗的区域,停驻在后方,以白燕等原西京市第一代代理人为主要战斗力为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等人清扫被吸引而至的侵蚀体。 亚妮菈丝紧盯着天使那血红色的身影,身后传来一声声炮响。 “作战目标,讨伐代号‘天使’!!” “战斗开始!” …… ———————————— 与此同时,艾芙尼尔与天使已经展开接触战斗。 空气的爆鸣声撕裂着雨幕,长枪如天际的流星,笔直地刺向悬浮于半空中的面具少女——代号“天使”。 红芒与枪刃相撞,光晕无声地荡开。 雨幕在那耀眼的光斑中蒸发气化,下一瞬间,烈风的呼啸席卷而至,紧随着的是震耳欲聋的炸响。 炽热的风浪如波涛一般翻滚荡开,冲击波将这片空中的细雨顿时清扫一空。 艾芙尼尔收回长枪,抬头凝视着居高临下睥睨着大地的天使。 这一次出现的天使很显然并不是青兰。 即便戴着面具,艾芙尼尔也能从天使身型和发色的变化中进行判,正如天使所使用的力量和之前所见过的青兰有些区别一般,这一次出现的天使所凝结的光束闪烁着刺目的血色红光,明明同样都是侵蚀能量的表象,在眼前的天使手中和在青兰手中所展现出的力量却是截然不同的。 可是…… 看着天使从面具下露出的侧脸弧线,和那在雨幕中纷飞的发丝,那过分巧合的熟悉身形带给艾芙尼尔非常不好的预感。 “‘飞燕(Swallow)’前辈!!” 艾芙尼尔大声向天使呼唤着,但毫不意外的,天使并没有给出回应,只是机械地抬起了手。在右眼的视线里,艾芙尼尔看到“尘埃”在天使的手心渐渐汇聚涌动,血色的光芒如沸水一般升腾。 下一瞬,刺目的血色光束笼罩了艾芙尼尔所在的位置,连同周围的地面都灼烧成为玻璃结晶。 灼热的火焰将草地烫得枯黄、卷曲,火苗留在焦黑的土地上,雨水的积流早被蒸干得一点不剩。 也没有艾芙尼尔的影子——她早一步跳跃规避开,并没有被波及分毫。对于右眼能看到“尘埃”流动的艾芙尼尔来说,躲避这样的攻击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更在意的是天使的身份。 显然,天使没有打算和艾芙尼尔交流。 不论天使的真实身份是不是如艾芙尼尔所猜测的那样是与青兰一同失踪的飞燕,或者说这种事情有没有答案并不重要。 正如青兰那时一样,天使只会重复地向眼前的人类发起攻击。 既然无法交流,那么事情就变得简单了。 右眼闪烁着鬼魅一般的深邃紫色,长枪再次出现在艾芙尼尔手中,脚下猛然停顿,下一秒,立刻向天使的方向冲去。 而在这一瞬间,艾芙尼尔忽然猛地一脚反踢,强硬地止住身形,与此同时一道耀眼的光束以几乎贴着艾芙尼尔的鼻尖的距离从她的眼前穿过。 在艾芙尼尔的视线里,又一道身影在空中缓缓升起。 她眯起眼睛,仰起视线,定定地望着出现于此的另一个天使。 “青兰……” 于此同时,艾芙尼尔敏锐地察觉到深埋于浓雾之后的点点尘埃。 敌人……恐怕很多。 …… ———————————— 18、陷落 与此同时,对前坂川夺回作战堺外调查部队—— 不可否认的是,哪怕九生麻纪一再谨慎,还是被天使的突然出现而打了个措手不及。 部队出现了远超预期的伤亡。 在真正见识过天使之前,没有人对天使的强大有所实感,九生麻纪也是一样,但即便如此,她仍旧没有因为天使展现出来的强大力量而胆怯。 “报告长官,我们的损失已经超过40%……左翼部队彻底丧失执行机能,部队的作战能力严重受损,代理人中一人重伤,现正在紧急治疗……” “我知道了。” 九生麻纪目光盯着屏幕,注视着那拍摄到的模糊身影。 “代号天使……” 她招了招手,将副官叫了过来,但就在此时,一声炸响突如其来地在空气中荡开,剧烈的震动忽然冲撞着整个指挥室,一时间灯管明灭,警鸣大作,电火花与昏暗的红色灯光交替闪烁,所有人都还没有从突然的异变中回过神来,指挥室便猛然一声刺耳的震荡,地面鼓起,就这样倾斜过来。 大量的电子仪器和纸张以及武器如淘沙一般任由冲击波的起伏而冲撞着墙壁,九生麻纪用力地攀着一旁的桌棱,稳住自己的身形。 “怎么回事!?” 指挥室里成了乱糟糟的一团,没有人能很好地回答她的问题。 她冷然地扫视一圈,双手攀着边沿,久经训练的臂力让她得以轻易地将自己的体重吊起。 她晃荡一下,向着前门奔去。 门锁打开,但她用力地晃了几下却只让门松动了一些——门框因为强大的压力而变形,封死了。 九生麻纪皱了皱眉,她俯下身,贴在窗前,向外望去。 窗外的景色令她深深皱起了眉——前锋部队已经燃起了冲天的焰火。 看不清敌人的面貌,但隐约能分辨出那熟悉的耀眼光芒。 是代号“使徒”。 人联的敌人,她的敌人。 虽然数量未知,但看起来并不算多,不然刚才的一轮偷袭绝不可能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九生麻纪微微眯起眼角。 ——艾芙尼尔和以亚妮菈丝为首的代理人们才刚刚离开部队。 就好像早就知道九生麻纪势必会将两大最强大的战斗力全部调离部队压制天使一般,使徒选在了这个时候向车队发起了进攻——证明她们早已经设下埋伏,藏在那浓雾的深处,一直等待着猎物到来。 显然,比起天使那近乎消耗战一般的攻势,使徒能穿透“屏蔽器”的攻击更为来势凶猛。 但正如天使无法简单穿透“屏蔽器”对部队造成大范围杀伤一样,军队的炮火也无法对天使起作用。 而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因为使徒的力量不会受到“屏蔽器”的影响而受到限制,因此前锋部队因为使徒的偷袭而遭受伤亡。 但与之相对的,使徒也并不能无惧炮火。 最棘手的恐怕是被使徒使用“水晶”呼唤而来的侵蚀体,但……这边还有其他代理人在。 “长官……” 副官踉跄地出现在她身后,九生麻纪瞥了她一眼。 “伤员交给你了。” 九生麻纪凝视着远方升起的火焰,冷哼一声,一脚将变形而锁死的门踢开,跳下车去。 抬手打出一枚信号弹,九生麻纪随手扔掉信号枪,转而从脚边的士兵尸体上拾起一支突击步枪。 “全体戒备!展开反击!!” …… 战斗的炮火降临得突然。 起初是前锋部队主要火力点突然遭受强大的力量轰击,连续数次轰炸将前锋部队主力消灭殆尽,“列车”也在同一时间遭受了攻击,但所幸“车厢”的构造非常坚固,并没有因为袭击而立刻被毁。 紧接着,是突然从空中降临的数只侵蚀体,也有从阵列的中间凭空出现的——对于拥有着“水晶”这种诡异的能量结晶产物的使徒来说,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 很显然的,部队遭受了使徒的袭击。 信号弹在后方部队升起,九生麻纪的作战指令迟了一步才下达,但这对于早已经进入战斗的前锋部队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呼号。 以白燕为首,剩下的代理人早已经进入了对侵蚀体的战斗中去。 但除了重伤的茉莉之外,还留有战斗力的代理人只有四人,对付突然出现并肆虐的强大侵蚀体,她们的防线显得异常之脆弱。 装甲车缓速地后退着,无视追逐而来的侵蚀体而向着攻击到来的远方点燃了炮火,这几乎是同归于尽的战斗。 泥土被炮火掀起、翻飞,车轮碾碎石块,雨幕中燃起烈火,空气中蔓延着刺鼻的浓烟,以及血的味道。 银色的光芒与阵前闪烁。 一刀格开侵蚀体的巨爪,一刀从下而上挑起,侵蚀体凄厉地嘶吼着,森然巨爪猛力拍下,白燕借势跃起,翻身,同时躲开从身后袭击而来的攻击。 刀身回转,以螳螂巨镰之姿握于手中。 “去死!” 白燕大声呐喊着,脚下银芒涌动,她如迅雷一般从半空中落下,双刀同时斩出,侵蚀体巨大的身体之上留下无数刀痕。 但侵蚀体并未因此而被解决。 堺外地区的侵蚀体在各方面都比城市里的要来得更为凶猛和强大,这样的落差让白燕无法一击将其解决。 侵蚀体拖着残破的肢体,嘶吼着向白燕啃咬而来。 但一支耀眼的箭矢突兀地闯入它的视线。 碧色的水光一闪即没,侵蚀体巨大的身体在此时终于溃散,化作星芒随风卷起。 爱夏将后方的一只侵蚀体解决,来到白燕的跟前。 “白燕!你没事吧!?” “我没关系。” 白燕微微喘息着,抬起眼帘,雪奈的身影出现在视线的尽头,向她点头示意,好像在说“小心身后”。 小雪奈越来越厉害了,哪怕是白燕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是在距离优势的战况下对决,她也难以在雪奈的箭矢之下讨到好处。 但,眼下的情况已经不只是一个或两个厉害的代理人就能解决的了。 白燕的视线向着部队的方向投去。 侵蚀体已经突破了代理人的防线,前锋部队几乎在一瞬间被那漆黑的洪流所吞噬,炮火早已经燃烧殆尽。 出现的侵蚀体都是B和C等级的,数量很多,这对于白燕来说是沉重的压力,她与爱夏联手战斗也根本无法将那种数量的侵蚀体拦截。 但她们根本做不到更多。 使徒不知道在浓雾后面的什么地方向着这边发起进攻,而部队也以炮火的洗礼作为还击,炮火的轰炸卓有成效,来自浓雾后面的攻势立刻减弱了很多。 但侵蚀体的出现却成为了大难题。 白燕她们只能用尽全力阻挡侵蚀体的肆虐,但侵蚀体的数量是绝对的暴力,她们根本阻截不住。 雨珠从发尖滴落,白燕看着眼前的一幕,紧紧地攥住手心。 “爱夏,前锋部队已经陷落,我们向后方撤退。” 在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等人的回援到来之前。 …… ———————————— 19、全力以赴 同一时间,正在向艾芙尼尔所在位置靠拢的亚妮菈丝等人也都听到了从身后和远方传来的炮火轰鸣。 “部队遭遇袭击!”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在空旷的堺外地区,任何一声枪响都尤为刺耳,而此刻的爆炸和嘶吼声几乎让地面都为之颤抖。 “以炮火的密度判断,敌人恐怕数量不少。” 赫露尔说道。 “能判断方向吗?” “恐怕很难,我们的炮火覆盖面太广,仅凭此根本无法进行有效判断。” “可恶……要回去吗?” 明明已经离天使的所在不远了。 现在艾芙尼尔和天使已经开始了战斗,难道要留下艾芙尼尔小姐一个人吗? 可是如果不立刻回援,一旦部队陷落、“列车”被毁,那么她们所有人的结局几乎注定只有死亡一途。 亚妮菈丝紧紧攥着手心,她深吸口气,向赫露尔下达命令。 “赫露尔!带其他人回援!一定要保证‘列车’和司令的安全!” “队长,你要继续过去吗?” “我们不能让艾芙尼尔小姐独自战斗……从这里开始,我们分开行动!” 赫露尔注视着亚妮菈丝,沉默片刻。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无用,她向亚妮菈丝行军礼,大声回应。 “是!” 赫露尔率领剩下的人立刻向部队的方向赶去,亚妮菈丝抿抿唇,转过身,脚下银芒涌动,向着前方快速奔跑。 很快,她在蒙蒙雨幕中看到了艾芙尼尔那孤单的背影。 但眼前的一幕也令她睁大了眼睛。 空气中弥漫着灼热的焦糊味道,野草因为烈火的烘烤而枯萎,地面上遗留着数道触目惊心的玻璃化的灼烧痕迹。 扑面而来的雨幕化作炽热的风浪,扬起艾芙尼尔银白的细发。 水色的发带在发丝的末端飞舞。 艾芙尼尔独自站在那里,像是孤桀的勇士。 天空中,耀眼的光芒取代了被阴云遮蔽的太阳。 亚妮菈丝抬头望去,血色和纯白的两道天使的身影出现在目光的尽头。 瞳孔收缩,亚妮菈丝心跳都漏了一拍。 ——代号“天使”,竟然有两个。 “天使”的危险度令人胆寒,每一个“天使”的出现都是灾难级别的,可这样的存在却有两个。 怎么办? 接下来要逃吗? 手心全是汗末,即便是亚妮菈丝,在面对“天使”这样的敌人时也仍旧难以抑制心底的动摇。 她绝对不能死在这里,她还要为“那个人”报仇。 从天际而来的巨大危机感压得亚妮菈丝喘不过气来。 可是…… 就算在这里逃跑了,也什么都无法改变。 而且,“那个人”的偶像可是还在眼前,在战斗。 亚妮菈丝紧咬着牙关,手中银芒微闪,狭长的枪管出现在她手中。 天空中血色的身影一定就是对部队发起攻击的“第二个天使”。而另一个,亚妮菈丝在视频画面中见过,那就是初次出现于西京市西线驻区外围的代号“天使”,同时也被认为是前西京市代理人指挥官,青兰。 可此时,哪里还能看到曾经是代理人的青兰的影子。 青兰曾经是艾芙尼尔很好的友人,也是前辈。 望着艾芙尼尔的背影,亚妮菈丝深吸口气,向前奔去。 “艾芙尼尔小姐!!” 两次跳跃,亚妮菈丝在艾芙尼尔身侧落下,端起枪。 “我来掩护您!” “按照训练中的来,记住,保护好你自己的安全。” “嗯……” “速战速决,我们必须尽快回援部队。” 艾芙尼尔紧紧握住手中的长枪。 望着站在自己身前的艾芙尼尔,亚妮菈丝忽然有一种奇怪的错觉。 到底是什么,却说不上来。 …… “尘埃”在空气中涌动。 艾芙尼尔目光愈渐转冷。 不好的预感成为了现实——使徒的埋伏比预计中还要来得更凶险,使徒的数量也比想象中要多得多,艾芙尼尔看不清白雾后面究竟是什么,但是“尘埃”的流动不会骗人。 炮火的轰鸣扰乱着气流,传入艾芙尼尔的脑海。 脚下的大地发出震颤和悲鸣。 每一声,都重重地叩在艾芙尼尔的心头。 ——雪奈还在后方部队。 “艾芙尼尔小姐,你要怎么做?” 亚妮菈丝大声呐喊着,以盖过狂风的呼啸。 她与艾芙尼尔必须将“天使”钳制在这里,否则一旦天使再次对部队发起攻击,那么两个天使的合力必定会对“屏蔽器”造成巨大的压力,一旦“力场屏障”被穿透,势必会对部队造成巨大打击。 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回去支援。 可是…… 她和艾芙尼尔真的能将天使限制在这里吗?她心底没底。 尘埃如沙尘一般暴涨,“天使”同时向艾芙尼尔的方向抬起手臂。 艾芙尼尔目光微眯。 “亚妮菈丝,小心点,我们要上了!” “艾芙……” 话音未落,如刀片一般的烈风扬起亚妮菈丝的发。 “警戒来自其他方向的攻击,使徒就在附近。” 留下一句话,艾芙尼尔脚下地面顿时破裂,银光的镜面寸寸粉碎,艾芙尼尔以令人骇然的速度霎时向天使的方向跃起。 风压如浪一般,亚妮菈丝惊诧地看着艾芙尼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艾芙尼尔那慑人的右眼似乎再度变得深邃,注视着那紫色的光芒就如同坠入了海底一般,几乎剥夺她的呼吸。 这种感觉…… 就像是初次进入同调时的感觉一样。 恍惚只持续了一瞬,亚妮菈丝从愣神中清醒,她来不及抹去残留在脑海的思绪,端平枪口,向天使的方向发出射击。 亚妮菈丝的子弹被天使强大的光束所吞噬,又一道光束降临,她险之又险地翻身躲开。 同一时间,艾芙尼尔出现在半空。 长枪从腰间旋转抬起,握于手中,双腿、腰肩、手臂的力量在艾芙尼尔回旋的身体中汇聚与长枪之上,在下一瞬间,刺耳的音爆在半空中炸响,空气仿佛被引爆一般震荡着,长枪如尖刀一般刺穿层层雨幕,如流星一般留下真空的焰尾,向天使刺去。 赤色的光束和耀眼的白芒一同向艾芙尼尔笼罩而去。 震耳欲聋的爆破声排开雨幕,烈焰与星月的残光将雨幕湮灭,地面摇曳的火苗在剧烈的风压之下熄灭。 …… ———————————— 20、变幻 这就是艾芙尼尔的全力吗? 亚妮菈丝仰望着空中的战斗,紧紧抿着唇。 她原以为自己若是拿出杀手锏说不定可以和艾芙尼尔一较高下,可现在看来,这段路程还有很远很远。 没有人能接下艾芙尼尔的长枪,哪怕是天使都会在艾芙尼尔的强攻下节节败退。 似乎只要有艾芙尼尔在就可以安心,那样稚嫩娇小的身影却象征着绝对的压制力,那就是艾芙尼尔作为西京市“首席”的徽章。 亚妮菈丝深吸口气,将手中的武器握紧,迎着空中的巨大能量洪流再次端起枪口。 砰—— 脚下的地面在反震之下化作碎片,冲击波向着亚妮菈丝的四面荡开。 血色的天使向着亚妮菈丝射出的子弹抬起手,下一瞬间,刺目的红芒在空中爆闪,在耀眼的火光与星屑之中,空气忽地被刺破,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在空中炸开。 绯色的阴影如炮弹一般落下,重重地深陷入地面。 灼热的狂风肆虐升起,地面都在摇晃,亚妮菈丝凝视着那如蛛网一般的裂痕凹陷的正中心,那正是她所攻击的血色天使。 血色天使的手臂诡异地向内折断,鲜血淋漓的骨刺从肌肤之下刺出。 但即便如此,血色天使仍旧没有丧失行动能力,她诡异地缓缓站起,那僵硬的动作如同被丝线操控的木偶。 她偏着头,向亚妮菈丝投来视线。 天使的面具之下,有血一滴滴地渗出,从下巴滴落,沿着脖颈,浸入衣襟,又被迟来片刻的雨幕所洇开。 一次攻击无法将青兰制服,对于血色天使来说也是一样,亚妮菈丝早就在事前训练中从艾芙尼尔口中了解到这一点,但真正看到时,却仍旧从心底升起了挥之不去的心悸感。 亚妮菈丝迅速地转过枪口便向血色天使开出一枪。 砰—— 大片的鲜血如雾一般应声爆散,子弹将无数的血沫在雨幕中扬起。 血色天使的胸口开出一个小小的血洞。 亚妮菈丝眉心微蹙。 虽然并非是“必杀的一击”,但亚妮菈丝的攻击也足以穿透一堵混凝土墙,能将狙击对象像洗衣机里的纸屑一般绞碎,可落在天使的身上,却只出现一个手指粗细的血洞而已。 她再一次认识到,所谓“天使”,那是在各个方面都远超生物范畴的人型怪物。 以及,再一次认识到能独自将“天使”死死压制并重创的艾芙尼尔到底有多么惊人的实力。 在亚妮菈丝短暂的震惊和思考间,空中再次暴起闪耀的白光,艾芙尼尔的身影穿破光芒,染血的长枪从青兰的腹部穿透。 亚妮菈丝咽了咽喉咙。 这里的战斗,即便没有她的到来恐怕也不会有其他结果。 艾芙尼尔真的很强,超乎想象的强,所谓的战斗全然只是单方面地碾压而已。 她原来有这么强的吗?还是说,她比以前又更强大了? 但…… 她会杀死青兰吗? 亚妮菈丝不禁会有这样的疑问。 没有时间去思考,亚妮菈丝收起思绪,端着枪快步向着血色天使坠落的方向奔去。 一声枪响,血色天使抬手迎击。 红芒搅动着空气,直逼亚妮菈丝激射而至。亚妮菈丝攥紧武器,轻哼一声,向地面翻滚,红色的光束如裁纸刀一般在地面划过,将亚妮菈丝所站立的地面灼出焦黑的伤痕。 而此时,天空再一次炸响,刺目的白光之后,是从血色天使刺向天幕的红芒。 艾芙尼尔握紧长枪,以长枪的舞动调整重心,让身体回旋,将那红芒千钧一发地躲过。 亚妮菈丝看着这一幕,心底微紧。 ——艾芙尼尔恐怕已经无法再生成阶梯了。 代理人在短时间内能生成阶梯的次数是有限的,这个上限因为资质和训练和资历的区别而有所改变,也会因为代理人的战斗状态而有所起伏。艾芙尼尔是亚妮菈丝见过短时间内能操控阶梯上限最高的代理人,可即便如此也无法长时间支撑她进行空中战斗。 在空中无法寻找到借力点时很容易会被集火而无法脱身。 现在必须援护艾芙尼尔才行。 亚妮菈丝浅浅地吐出口气,就地半蹲,屏住呼吸,以手臂为托,向天使抬起枪口。 “必杀一击!” 一声枪响—— 枪声与耀眼的银光将数米内的雨幕瞬间扫空,子弹化作银色的细线贯穿天际。 天使青兰抬起手,但子弹却穿透了她的光束。 血雾如彼岸花一般在天使青兰抬起的手心和肩膀绽开,顷刻间染红她雪白的衣袖,肩膀露出大片血肉和碎骨,如断了线一般无力垂落。 “被强行偏移了吗……” 亚妮菈丝不甘地咬牙。 刚才那一击她是瞄准天使青兰的头部做出的攻击,但却在穿过那白光之后诡异地侧转开去。 与此同时,天使青兰再次抬起另一只手,凝聚白芒,血色天使也再次浮空而起。 “艾芙尼尔小姐!” 亚妮菈丝试图提醒艾芙尼尔。 但她却看到艾芙尼尔在半空中抬起了手心。 银色的长枪化作星屑消失,在亚妮菈丝震撼的注视下,艾芙尼尔被雪白的光芒包围。 艾芙尼尔向天际仰起下巴,指腹划过,牛奶一般的脖颈绽放出洁白的花朵,然后收束于颈间,圣洁的白光在艾芙尼尔的体表扩散、蔓延,如祭礼巫女一般的雪色长衣取代了华丽裙装。 发丝飞舞,暗紫色的电弧从她的右眼刺出,在发间和体表跃动。 一瞬间,从未感受过的庞大压迫力突然排山倒海一般从天际倾倒而下,将亚妮菈丝淹没。 胸口仿佛压着巨石,呼吸都变得困难。 亚妮菈丝睁大眼睛,愣愣地望着艾芙尼尔的身影,就连天使手中的光芒都被那刺目的白耀盖过。 下一秒,白光与血色火焰同时向艾芙尼尔刺去。 但落空了。 音爆炸响的瞬间,圣洁的白光划出焰尾,艾芙尼尔的身影在一瞬间及近天使青兰的头顶。 她侧身翻转,脚跟如倒挂的弦月砸下。 破空的层云贯穿天际,沉闷的一声巨响在地面炸开。 地面剧烈地震颤。 狂风与冲击波呼啸而至,碎石如刀,亚妮菈丝只来得及将双手护住脸颊,湿润又炽热的风沙将视野里的一切都夺走,亚妮菈丝厉喝一声,稳住身形从风浪中穿过。 血色的阴影在天空中掠过,亚妮菈丝还没看清,远方的废旧铁塔忽然发出震鸣,而后拉扯着、崩断无数缆绳,在一阵刺耳的嗡鸣和沙尘中崩解倒塌。 纯白的光凝成数道光焰的长枪,紧追着血色天使而去。 像炮火轰鸣。 而更耀眼的光焰,在同时从天使青兰的脚底升起,如厚重的镣铐将青兰死死困住,让青兰动弹不了分毫。 …… ———————————— 【最近把更新进度追回来了,这一章就作为加更吧,那么19-1=18,还剩18章要还~】 21、反扑 堺外调查部队—— 激烈的炮击与光束的对轰只持续了片刻。 “敌人的攻击消失了!” 来自隐藏于茫茫白雾之后的攻击在部队组织反击与轰炸之后立刻就从士兵们的视野里隐去,显而易见的,占据了优势的使徒并没有打算和齐备了炮火与自动武器的部队正面硬碰硬。 九生麻纪将弹匣中的最后一发子弹击出,直到曳光消失在视野尽头,她撤回枪口。 “真是烦人的家伙们……” 因为白洞侵蚀的影响,士兵们无法获取到被浓雾所遮蔽的视野外的敌人动向,但使徒却似乎有某种办法避免这个情况。 在两军对垒中这种差距是非常致命的。 西京市的部队深陷被动。 使徒并没有打算进一步扩大战果,反而撤离了正面战场。 很显然,使徒根本没有直接和调查部队正面开战的想法,因为从旧世代遗留下来的武器对使徒仍旧是无法忽视的威胁,面对炮火的轰炸,使徒只能选择退却。 所以她们选择了投放大量侵蚀体作为主要进攻力量。 那就像是一枚枚炸弹。 炮火会对使徒造成威胁,却对侵蚀体几乎无效。 不得不说这个战术卓有成效,直接断绝了九生麻纪追击使徒的机会。 “全体后撤!” 她大喊着。 “司令!我们就这样撤退的话前锋部队幸存的伤员……” 副官带着伤,话说到一半就哑住了。 部队后撤,也意味着将前锋部队幸存伤员的生命放弃。 可眼中所见,侵蚀体如拍打而来的海浪,代理人好不容易争取到一点点喘息的时间,如果不趁现在和侵蚀体拉开距离,那么紧随而至的就是侵蚀体那恐怖的深渊。 ——部队会全灭。 在这等数量的侵蚀体的袭击下,哪怕是最天真的构想也绝无法描绘出那些士兵们幸存下来的模样。 将死去的士兵尸体抛弃是懦弱之举,可将活着的人葬送毫无疑问是更为失策的错误。 他紧咬着牙关,拿出了信号枪。 九生麻纪看着他的神情变幻,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身登上了车。 虽然不甘心这么简单就落入敌人的战术中,但现在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白燕、爱夏、芙岚,还有作为菲菲娜的雪奈,以及重伤的茉莉,留下的代理人只有这五人,面对几十只侵蚀体的围攻,她们的防线如纸一般脆弱。 一旦被侵蚀体冲进部队内,战场就会立刻失去控制。 重担落在这几名代理人肩上。 茉莉重伤出战,紧紧地握着突击步枪持续倾泻着火力。 雪奈的箭矢化作水色流星,每一击都精准地洞穿一个侵蚀体的脖颈或头颅。 在她们二人的援助攻势下,白燕、爱夏、芙岚作为前锋竭尽全力地抵抗着侵蚀体的猛攻。 信号弹燃起,部队开始往后撤退。 这为代理人们争取到一点点喘息的时间。 可即便如此,现状仍旧令人绝望,仅剩的战力难以为继。在清除出现在部队内侧的侵蚀体的混乱战斗中,芙岚就已经负了不轻的伤势,因此她退于二线,防御漏网之鱼和从后方而来的敌人。 现在的前锋防线只有白燕和爱夏两人。 “爱夏!” 白燕大声呐喊着,她的双刃将侵蚀体的手臂刺穿,死死钳住。 与此同时,爱夏从白燕的身侧冲出,在侵蚀体的手臂上跳跃而起,直刀化作疾影,寒芒切开雨幕,从侵蚀体的脖颈齐整地切割而过。 白燕抽刀撤步,侵蚀体巨大的身体仰倒而下,化作星光飘散。 她大口喘着粗气。 从前锋部队覆灭,到阵型收缩、代理人迎击侵蚀体的袭击,这其间也才过了短短十来分钟而已。 但她们的战斗力实在太少了。 光是将出现在部队内侧的侵蚀体解决掉就花掉了大量的体力,侵蚀体的数量越多,对代理人来说就越是不利。 只要没有将侵蚀体彻底放逐,它就会在一段时间后自我修复。 而反观代理人,高强度的战斗意味着秩序之力的极速消耗,被侵蚀体所围攻时,哪怕是身手最为敏捷的爱夏也难以全身而退。 而面对还未被甩开的侵蚀体的冲击,代理人们已经走到了极限。 白燕紧握武器的双手微微轻颤着,鲜血从袖口流淌而下,然后被雨幕冲刷,化作淡红色的液体沿着刀尖滴落。 侵蚀体没有血液,不知痛楚,只是一味地疯狂地向车队冲击。 “白燕,换我来!” 爱夏的状况要比白燕好一点,但也在混乱的战斗中负了伤。 侵蚀体再次扑上。 就在这时,密集的枪声从侵蚀体的后方升起,侵蚀体的咆哮声立刻被压下,伴随而至的,还有被放逐而升起的星光。 信号弹在天空中升起。 看到这一幕,白燕终于松了口气,拄着刀尖脱力地跪坐在地。 “是亚妮菈丝的小队,她们回来了……” 白燕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呼吸,枪声在耳畔回响着。 第二代代理人武装相较于第一代最大的优势就在于持续且高效的中短程火力输出能力,在第二代代理人小队的火力覆盖下,侵蚀体快速地消泯着。 “我们也上!不要放过这些可恶的恶魔!” 白燕轻喝一声,率先跳下车冲向侵蚀体,挥刀斩落。 茉莉和雪奈的攻击也紧随而至。 而这时,又一枚信号弹从后方升起。 这是进攻的号令。 和白燕一样,部队也发起了炮火的反扑,向着此前出现使徒袭击的方向。 使徒无法抵抗炮火和子弹,在支援终于回归的现在,九生麻纪显然没有打算放过那些使徒。 …… ———————————— 与此同时,艾芙尼尔与天使的战斗并未落入尾声。 “尘埃”在空气中跃动。 限制青兰的坚牢一寸寸断裂,血色的天使也再次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再次升起。 碎裂的半边面具下,是清冷的人类女孩的面庞。 亚妮菈丝望向悬浮于空中的艾芙尼尔的身影。 艾芙尼尔背对着她,沉默的注视着血色天使,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任由雨幕向她笼罩着。 那样的静止画面持续了片刻,然后艾芙尼尔缓缓抬起了手。 光焰长枪迅速凝聚、射出,再一次将血色天使的身体刺穿,天使的能量光束根本无法抵挡艾芙尼尔的攻击。 …… ———————————— 22、刺痛 即便是面对天使这样可怕的存在,艾芙尼尔仍旧会获胜。 亚妮菈丝如此确信着。 天使的力量固然可怕,但在使徒化状态下的艾芙尼尔毫无疑问拥有着远超于此的力量。 使徒之力是侵蚀能量与秩序之力交缠催生的产物,想要调动使徒之力,侵蚀能量和秩序之力缺一不可。 在城市内时,侵蚀能量的浓度因为堺碑系统的压制而处于较低的水平,直到三个巨大的鲸型侵蚀体消亡时,从体内滋生出庞大的侵蚀能量将空间充斥,樱井幸才得以调动使徒之力降临。 而在堺外地区,这一片茫茫的白雾中,充斥着驳杂的侵蚀能量和秩序之力。 这些都化作了艾芙尼尔手中的力量。 可是…… 艾芙尼尔真的能下去手吗? 亚妮菈丝无法判断。 …… ———————————— 到底是焦急还是怒意? 艾芙尼尔已经有些分不清了。 血色天使半边面具下的脸庞,毫无疑问就是艾芙尼尔的前辈,飞燕(Swallow)。 所有的、哪怕只剩下最后渺小的一点祈愿,也在确认了血色天使的身份之后化作泡影。 在一个月前发生的一系列异变与灾害中,前坂川驻区沦陷,驻区代理人阵亡,所有的居民无一幸存。紧接着,秩序者组织总部遇袭,西京市最中坚的力量——以青兰为首的代理人们三人死亡,两人失踪。 而失踪的二人——青兰和飞燕都成为了天使。 青兰和飞燕,她们不应该以“天使”的模样结束。 可是…… 要下手吗? 如果不是瞄准她们的身体和四肢,而是碾碎她们的头颅……就算是天使,那样的话也会死去了吧? 要向她们下手吗? 雪奈和白燕她们还在等待回援,没有更多时间给自己磨蹭。 ……难道又要丢下青兰和飞燕吗? 冰冷的雨浸润着艾芙尼尔的发丝和嘴唇,她沉默地与缓缓向她抬起手心的血色天使对视着。 指尖死死地掐进手心。 艾芙尼尔已经好久好久,好久没有再一次面临这样的选择。 久违的窒息感。 就像是无形的手死死地掐着她的脖子。 一年前的那一天,向化为残渣的前辈抬起枪时,前辈的目光到底是在望向哪里呢? 下一刻,血色的光束将艾芙尼尔吞噬。 但紧接着,纯白的光辉突起,和血色猛烈碰撞,互相倾轧。 能量的风压将雨幕撕裂,狂风乱舞之中,艾芙尼尔分毫未伤,抬手间,她的身影已经及近飞燕的身前,一拳砸下。 黯光闪烁,云与雾同时被刺穿,飞燕血色的身影刹那间被砸进地面。 无数的裂痕在破旧不堪的旧世代道路上炸开。 可一个呼吸间,飞燕再一次出现在艾芙尼尔的目光中。 “——啊!!” 稚嫩的嘶声怒吼在雨幕里传开,艾芙尼尔的攻击紧随而至。 但即便浑身上下遭受了数个致命创伤,青兰和飞燕仍旧不知伤痛亦不知疲倦地继续向着艾芙尼尔进攻着。 如果是人类受了那样重的伤势,就算不死也绝对会失去行动能力,但天使却始终未曾受到影响,僵硬地扭动身体和关节,以诡异的如提线木偶一般的方式行动着。 那样渗人的诡异场面,哪怕是经历过数次堺外作战的亚妮菈丝都看得一阵寒意上涌。 亚妮菈丝担忧地看着一次次尖啸着将天使压制的艾芙尼尔。 她继续着牵制攻击。 但忽然,远处的白雾后面传来爆破声,刺耳的震鸣响彻天际。 “部队在开火?” 亚妮菈丝试图判断现状,但下一刻,她忽然发现天空中的天使诡异地停下了攻击的动作,然后同时撤身回退。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 部队发生什么了?天使的行动模式怎么突然改变了? “拦住她们!” 艾芙尼尔的声音将亚妮菈丝的犹豫斩断,她咬咬牙,端起枪向血色天使一枪击出。 回应她的,是一束刺目的红芒。 …… 天使开始撤退了。 艾芙尼尔立刻做出了判断。 天使突然停下攻击,向着与部队所在的相反的方向倒飞而去,这与那天与青兰战斗时发生的一样。 不能就这样让她们离开。 艾芙尼尔并不是为了杀了谁而来到这里的。 “青兰!飞燕!!!” 艾芙尼尔紧要牙关,化作纯白的流星向天使追去。 但下一刻,一道流光破开白雾,如疾飞的鹰隼一般刺向艾芙尼尔。 “小心!!” 亚妮菈丝大声呼喊。 艾芙尼尔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千钧一发地规避开袭来的光束,震耳的爆破在空中荡开,她向光束射来的方向抬起手,白焰的长枪拖着焰尾向白雾中掷去。 与此同时,亚妮菈丝以极快的速度端平枪口,冲着蒙蒙白雾里扣下扳机。 ——除了天使之外,还有其他敌人在埋伏。 而且不止一人。 艾芙尼尔早就注意到潜藏在蒙蒙白雾之后的敌人,“尘埃”的流动一直在警示着她,所以艾芙尼尔在袭击发出之时就已经做出了反制,这一次袭击并未对艾芙尼尔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那一瞬间掠至的强大攻击力令艾芙尼尔心惊。 并非天使,而是使徒的力量。 艾芙尼尔立刻做出判断。 冷哼一声,艾芙尼尔向青兰和飞燕投去白焰的长枪,同时调转身形,刺向白雾之中。 突破雨幕,循着“尘埃”的流动,艾芙尼尔轻易地找准了目标。 那是一名少女。 从身上的战斗着装以及手中那隐隐涌动的光团来判断,毫无疑问,她是使徒。 转而言之,她是敌人。 艾芙尼尔一瞬间便确认了少女的身份。 在看到艾芙尼尔的出现时,她一瞬间显露出无措和慌乱的目光,但下一秒立刻被更大的狠意所掩埋,手中的光团猛然向艾芙尼尔掷出。 那是在“憎恨”吗? 艾芙尼尔在她的眼中品尝到熟悉的目光。 挥手间,光团被刺穿,艾芙尼尔以雷霆之势突击至少女的身前,抬手,刺出。 一拳之下,风压如海浪一般袭上,少女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只是堪堪将双臂挡在身前,下一瞬,地面深深地凹陷、裂开,冲击波将无数的泥土和石块寸寸碾碎,雨幕像是被人捅破一个大洞。 风浪散去。 少女奄奄一息地躺在地面,轻声咳嗽着,嘴角洇着大片的鲜血。 艾芙尼尔五指伸展,抬起手,白焰的长枪寸寸凝结浮现,指向少女。 “投降,或者死。” 少女无力地偏着头,并未回答。 少女的意识已经不清晰了。 细雨迟来一步,再次倾泻而下。 艾芙尼尔抿抿唇,手心收紧,又慢慢撤开,雨珠在她的鬓角滴落,渗进泥土里。 白焰的长枪一寸寸消散在空气中。 艾芙尼尔终究没有下手。 她蹲下身,向少女染血的脸庞伸出手。 她准备彻底令少女陷入昏迷,强行卸去少女的武装。 但就在艾芙尼尔的指尖与少女的手指相触的一瞬间,刺目的紫色电光一闪而逝,刺痛从艾芙尼尔的指尖直窜而上,一直连接到大脑的深处,从右眼刺出。 突如其来的剧痛令艾芙尼尔闷哼一声,身形一个不稳,屈膝跪倒在地。 而坑洼的地面,少女身上忽然升起点点星光,在艾芙尼尔发愣的目光中,少女的战斗武装竟然就这样直接解除了。 艾芙尼尔紧皱着眉头,抬起手心。 手心里,泛起了“尘埃”。 …… ———————————— 23、追逃 手心的“尘埃”似是海浪下的浮沙,飘荡,涌动,泡沫一般升起,又游鱼一般沉下,然后渐渐淡去,消逝在雨幕中。 艾芙尼尔紧紧皱着眉,盯着空无一物的手心。 雨滴从脸颊滑落。 如触电一般一闪而过的诡异刺痛似乎还残留在手臂和眼睛深处。 刚才……是什么? 目光不定地转过视线,地上的少女早已经解除了武装,她的身上已经看不到任何一丝“尘埃”游动的痕迹,看起来已然陷入昏迷。 艾芙尼尔顿了顿,她来不及细想,握紧手心,放下。 她再次伸出手,这一次,没有再感觉到任何异样,顺利地将少女手指上的指环摘下。 与艾芙尼尔所见过的两枚使徒信标一样,这也是一枚银色的朴素指环,隐隐与艾芙尼尔体内的力量共鸣着,似乎想要将艾芙尼尔跃动的侵蚀能量和秩序之力据为己有一般。 艾芙尼尔能从这种熟悉的感觉之中分辨出指环也是一枚“圣遗物”,即使徒的信标。 但似乎又与艾芙尼尔所使用的一枚有所区别。 这种微妙的区别若隐若现,艾芙尼尔一时间也没有办法准确分辨。 “艾芙尼尔小姐!你没事吧!?” 亚妮菈丝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她紧紧地握着武器,一边警戒着白雾的后方,一边向艾芙尼尔跑来。 但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强烈的窒息感忽然在这片狭窄的空间里爆开——璀璨的白光像是太阳光倾下一般降临,不知何处发出的攻击已经向着艾芙尼尔投出。 “艾芙尼尔!小心!” 光团有如在燃烧,艾芙尼尔将昏迷的少女抱起,千钧一发地躲过。 白焰的长枪在瞬时间凝聚,向着浓雾深处刺去,艾芙尼尔身形猛退,在亚妮菈丝的身前顿住。 嘶吼声隐隐在白雾之后出现,伴随着一阵白光的涌动。 艾芙尼尔在视野之中看到了侵蚀体那硕大又漆黑的恶质身影。 显然,使徒已经包围了过来,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侵蚀体——诱导弹早就失去了作用,这些侵蚀体可能是被先前的战斗所吸引,也可能是被后方部队的炮火所吸引,但艾芙尼尔更倾向于认为,这些侵蚀体是使徒利用“水晶”呼唤而来,试图彻底将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两人捕获的陷阱。 “亚妮菈丝。” 远方的白雾后方再次传来光芒,艾芙尼尔抬手将激射而来的光团击破,将亚妮菈丝护在身后,抬手间,白焰的长枪将远方冲过来的侵蚀体刺穿。 感受着低沉的风吟,艾芙尼尔向亚妮菈丝询问: “敌人有很多,你还能继续战斗吗?” 亚妮菈丝在援护艾芙尼尔的战斗中连续使用了数次强力的攻击,其中还包括两次消耗巨大的“必杀一击”。 在迎战天使之前,亚妮菈丝就已经经历过战斗的消耗,艾芙尼尔担心亚妮菈丝的体力不足以支撑接下来的战斗。 如果在这里因为秩序之力不足而倒下,那么情况会很危险。 “我没问题……” 亚妮菈丝垂下头。 “但……艾芙尼尔小姐!……天、天使,我跟丢了……对不起……” 仅凭代理人的脚力根本无法追上天使的逃离。 从接触天使到天使败退,这其间也才经过十分钟不到的时间而已,艾芙尼尔与天使之间的战斗令亚妮菈丝难以插手,她只能竭尽所能为艾芙尼尔提供支援。 但她心底知道,在这一场战斗中,与其说她是支援,不如说是累赘。 艾芙尼尔瞥了她一眼,停下步伐。 不知何处飘来的刺鼻浓烟与草屑烧焦的气味萦绕在鼻尖。 这片大地本应是充满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的。 艾芙尼尔向远方投去目光,她轻轻咬牙,将视线垂下,看向昏迷的少女,又将视线投向身后蒙蒙白雾中。 她深吸口气,紧紧地攥着手心。 “尘埃”在飘荡。 虽然看不到敌人的身影,但艾芙尼尔却能想象到那些人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这边的模样。 “不用在意,这不是你的错。” 艾芙尼尔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起伏。 如果现在去追,艾芙尼尔还能追上天使,但眼下的情况让她选择了放弃。 “妄然追击只会深陷敌人的埋伏,我们现在已经被敌人所阻击,不知道后面是不是还有什么等着我们……” 艾芙尼尔深深地呼吸着,平复连续的战斗在身体深处淤积的疲惫。 “上一次天使被我重创而返,我相信这一次使徒绝不会无备而来,我们或许要先将这些东西解决掉才行。” 但亚妮菈丝明白,这只是艾芙尼尔在给她们找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而已。 “艾芙尼尔小姐……” 短暂的犹豫,亚妮菈丝开口。 “你所使用的力量……是‘使徒’吗?” “是。” 简单地就承认了,艾芙尼尔的话语听不出什么起伏,亚妮菈丝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艾芙尼尔也不解释,将少女推到亚妮菈丝手中。 “比起这个,你负责看好她……” 艾芙尼尔轻声说道。 “她是使徒,我们要从她的口中撬出一点我们想要的东西,别让她跑了。” “……” 亚妮菈丝看向少女。 面容稚嫩,脸颊染着血污和泥渍,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有些旧,褪了色,染上了雨雾中的淡红。 看起来才十五六岁。 震耳的炮火咆哮声从远方及近,地面的震动也越来越剧烈。 部队似乎也发现了敌人的所在,正快速地向这里进发,一枚枚炮弹在白雾的深处炸响,艾芙尼尔敏锐地察觉到“尘埃”的涌动。 被炮火所追逐,使徒似乎已经有撤退的动向了。 “不能让敌人这样简单离开。” 侵蚀体变得躁动不安,有些已经向着轰鸣传来的方向奔去,而剩下的则是尖啸着向着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冲来。 艾芙尼尔的眼光闪烁着寒芒。 “没有将天使留下,但我们也不能就此空手而归,我们要追了!” “是!” 艾芙尼尔向茫茫白雾之中望去,抬起手,一支支白焰的长枪在空中凝结。 以白焰的长枪开辟道路,艾芙尼尔率先一步向前冲去。 撤步,回身出拳。 侵蚀体硕大的身躯在一瞬间从内部爆碎,化作无数星屑在空气中飞散。 浓雾被白色的光团破开,艾芙尼尔侧身闪过,同时脚下踏步前冲,伴随着刺耳的音爆和剧烈破碎的地面,雨幕在瞬间被划破巨口。 视野的尽头出现仓皇失措的身影,来不及凝聚光团,那身影从腰间抽出了手枪。 但艾芙尼尔的身影比她想象中更快,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被死死钳住了双手。 明明身体比她还要矮小,但手中的力量却丝毫不让,站在她的身前,单手就将她的双手死死扣住,举过头顶。 手枪咔哒一声落地,与此同时,在使徒少女惊愕和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她全身上下的武装都快速地崩解消逝,化作星光尘埃。 艾芙尼尔冷静地看着这一幕,直到少女的武装完全解除,她将少女手指上的指环摘下,握于手中。 “你是谁!!” 少女几乎尖叫着,大喊着,而艾芙尼尔只是从手心中抬起视线,轻飘飘地一记手刀,将少女打晕。 看着晕倒在地的少女,艾芙尼尔扔下一枚“标记”烟雾棒,转身向另一个方向离去。 …… ———————————— 24、怜悯 西京市堺外调查部队,中心/后方部队—— 一场遭遇战斗开始得突然,也结束得快。 大量的侵蚀体被放逐,剩下的使徒还未结成防线就被艾芙尼尔生生撕开一个大口,阵线迅速崩溃,这场西京市与使徒组织的正面碰撞在前坂川驻区外拉下帷幕。 雨幕仍旧是这片白雾之中的主色调。 阳光和青草早已经消逝在炮火与硝烟之下,不远处是倒塌的巨大铁塔,两辆工程车在铁塔的附近停靠着,正在对一台被坠落的线缆抽翻的装甲车抢修。 随处可见的士兵们忙碌地抱着弹药箱、拖着新的伤员,泥泞的地面传来引擎的震鸣,被鲜血的颜色所染红。 萧索。 以接近50%的惨重伤亡赢得的初战,在所有人的心口扎下一刀,没有人为这场战斗的胜利而庆贺。 “列车”前。 九生麻纪从车上走下,亚妮菈丝和副官向她行军礼,然后笔直地静候一旁。 艾芙尼尔则是披着兜帽长衣,靠在一旁的车门前,注视着使徒少女们的方向。 九生麻纪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女几人,将沾满血迹的手套夹在腋下,抓起其中一人的头发使少女不得不抬起头来。 她眯着眼,缓缓开口。 “这就是全部了吗?” “报告!一共有十几人,我们发现了其中四人的尸体和残渣,她们死于前两波炮火的轰炸,或被流弹所伤,因此而失去力量被侵蚀体所吞噬。” “七人被俘虏,其中二人自尽而亡,我们及时将其他人麻醉并取出了她们假牙中的毒药。” “剩下的使徒不知去向。” “她们逃掉了,侵蚀体和使徒都很多,在我追击这些人的时候那些家伙就逃走了。” 艾芙尼尔忽然开口,补充道,随即瞥了九生麻纪一眼。 “我已经她们送过来,之后就交给你了,司令。” 雨滴沿着兜帽淌下,九生麻纪看了艾芙尼尔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然后对副官命令道:“把她们关押起来,给我分开拷问。” “是!” 副官偏头看了颓然跪在地面的少女们一眼,深吸口气。 “带走!” 士兵们端着枪,目眼底的恨意毫不掩饰,但比起憎恨的尖锐,他们以几乎恐惧的目光将枪口对准她们,催促着她们。 “走!” “站起来!” 少女们每一个看起来年龄都不大,身上的衣服是连次品都称不上的劣质布料,罩在纤薄的身体上,尺码明显不合身。 她们被士兵推搡着带离,回过头,以晦暗、意味不明的视线看了艾芙尼尔一眼。 艾芙尼尔只是淡漠地目送她们离去,转向九生麻纪。 “拷问完成之后,她们会被杀掉吗?” “会,或者留给研究所也行。” 亚妮菈丝目光微动,但并未说话。 研究所。 那是名为五島千鹤的少女死去的终点,而亚妮菈丝从她那里继承了“五島千鹤”这个名字。 “嗯。” 艾芙尼尔并未多问什么。 拷问、获取情报,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也是对待这些战争犯的标准流程,杀了泄愤、报仇或是送入研究所作为宝贵的实验体进行研究,以此来获取使徒化的详细资料或进行其他试验,不论那些少女被怎么处理都与艾芙尼尔没有关系。 艾芙尼尔将目光投向九生麻纪身后的“列车”。 “列车”运载的车厢装甲因为侵蚀体和使徒的袭击而展现出如漆黑的彼岸花一般绽放的诡异凹陷,裂痕划满车厢,工程车架起高台,紧急抢修着受损的“屏蔽器”。 “‘列车’还能支撑多久?” 九生麻纪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一旁的副官。 副官上前一步。 “艾芙尼尔小姐,如果您想知道的是‘列车’还余下多少能源,那么根据我所得到的数据表示,‘列车’还能支撑‘屏蔽器’正常运行一个小时,但如果想要等待现在的故障完全修复好,则还需要在此之上扣除掉二十分钟的时间。” “如你所见,艾芙尼尔准将。” ——准将,九生麻纪总是以这个军衔和代号来称呼艾芙尼尔。 艾芙尼尔移开目光,看向狼藉一片的部队临时驻地,又问道: “那么司令,我们下一步怎么走?” 四十分钟根本不足以支持部队回到西京市,哪怕以全速前进——一旦能源用尽,那么彻底暴露在侵蚀能量之中的部队将会吸引大量的侵蚀体围攻。 那时候一切就迟了。 副官的表情充满严肃和焦急,但九生麻纪却仍旧淡漠如冰。 “我们去前坂川驻区。” 她说道。 “既然选择不了撤退,那前进就好了。” “以这个残缺不全的队伍?” “援助请求已经通过无人机送出,我相信你的作战员不会视而不见的。” 四野见奈美是艾芙尼尔的作战员,同时也是真崎雏妃的秘书官,在九生麻纪接任之后并未对她的职务进行变动。 “使徒也不会视而不见的。” “最迟明天,铃田市的潜水舰队会开往这里,我们只需要继续我们的作战任务就行了。” “你早就安排好的?” “这是保险。” “我明白了。” 艾芙尼尔抖了抖长衣的水滴,将兜帽摘下。 “我去看看代理人的情况。” “亚妮菈丝,你陪准将过去吧。” “不用,我一个人就行。” 回绝了九生麻纪,艾芙尼尔转身离开。 九生麻纪看着艾芙尼尔离去的方向,忽然开口。 “艾芙尼尔准将,我听说,你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人。” 艾芙尼尔顿住身形,回过头来。 “司令,你想说什么?” “作为士兵来说,能在这样的厮杀中克制住向她们扣动扳机的欲望……你非常优秀。” “谢谢夸奖。” “但……‘克制’和‘怜悯’,对于士兵来说只是一线之隔,而后者,是失败者无用的托词,我觉得不适合你。我从你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准将。死去的人将意志托付给我们,那么活下来的我们要做的事情……便只剩下‘复仇’而已。” 九生麻纪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这个世界可不会祝福‘善良’的人。” 九生麻纪深深地注视着艾芙尼尔,然后转身走向车门。 …… ———————————— 25、弹壳 亚妮菈丝终究还是跟来了。 除了亚妮菈丝和重伤的茉莉之外,赫露尔和其他第二代代理人都在执行警戒任务。 雪奈听从艾芙尼尔的话待在中心/后方部队待命。 而白燕等人在使徒和侵蚀体的进攻造成的混乱中受了伤,此时正在休息。 巡察的路上,不断有受伤的士兵垂着视线从她们身边一瘸一拐地经过,从后方传来痛呼和哀嚎,即便是经受无数训练的优秀士兵在经受过直面侵蚀体的恐惧之后也很少有人能无动于衷。 除此之外,还有零落的枪声。 “艾芙尼尔小姐,你还好吗?” “怎么了?” “你……又流鼻血了……” 战斗结束后,这已经不是亚妮菈丝第一次看到艾芙尼尔流鼻血了。 明明艾芙尼尔根本没有因为战斗而受伤。 ——至于原因,亚妮菈丝大致能猜到和艾芙尼尔所使用的“力量”有关。 “抱歉……” “……请用这个!” 亚妮菈丝向艾芙尼尔递来手帕。 粉色的,很有亚妮菈丝的风格,即便经历过战斗已经没有染上一丝污泥。 但艾芙尼尔没有接。 她抽出一张纸巾,很快,鲜血在纸巾上洇开,艾芙尼尔就近找了一些清水,简单地清洗了一下。 “艾芙尼尔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 既然是战斗,受伤也是理所当然会遭遇的事情,比起纠结自己的身体情况如何,艾芙尼尔更关心这一次堺外任务能否达到预期目标。 已经牺牲太多人了。 现在留下来的人们,不论是前进还是后退,都已经陷入了泥沼之中。 “身体不舒服的话,就把任务交给我吧……” “不用在意。” 艾芙尼尔回绝了亚妮菈丝,随手将纸巾揉成一团。 “使徒化”带来的力量的确会对身体造成一定程度的负面影响,但这一次带给艾芙尼尔的负担比上一次应战代号H时要来得更重一些,战斗结束后右眼也一直隐隐有些刺痛感。 或许是因为堺外地区的侵蚀能量浓度较城市内有所区别…… 也或许是因为这一次进入使徒同调的时间更长、同调程度更深,还是说与突然出现于艾芙尼尔身上的神秘现象有关? 仅靠触碰就能强制解除使徒的战斗武装——虽然没有在代理人和天使的身上尝试过,但无论如何,这是从来都没有被任何人公开过的诡异现象,至少艾芙尼尔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力量。 艾芙尼尔不知道这是否和“尘埃”的出现有所联系,西琦友纪不在这里,艾芙尼尔无法依靠自己的猜测做出判断。 现在没有更多时间给艾芙尼尔测试那个神秘力量,她需要西琦友纪的帮助。 “你没把我的事告诉九生麻纪?” “嗯……我认为没有必要……” 艾芙尼尔手中持有使徒信标的事情亚妮菈丝并没有和别人说。 这件事情其实算不上秘密,九生麻纪和亚妮菈丝不知情也只是因为真崎雏妃在离开时为艾芙尼尔稍微提供了一些便利。 但只要查一查艾芙尼尔和代号H的战斗记录就能发现端倪,当时在场的人中也都目睹到了艾芙尼尔行使那和代理人完全不一样的力量。 使徒的信标对艾芙尼尔来说既不是非隐瞒不可的东西,也不是非说出来不可的秘密。 “司令似乎对此有所察觉,不过这一次缴获了数枚使徒‘圣遗物’,她大概也不会说什么。” “无妨。” “艾芙尼尔小姐,司令她说话极端了些,但她……” “没关系,我没在意。” 艾芙尼尔顿了顿。 “伤员的搜救情况怎么样?前锋部队的人还剩多少?” “搜救已经结束了,但……” 亚妮菈丝垂下目光。 “赫露尔到达的时候,只剩下残渣在废墟和残骸之间游荡,她们最终只救回来十几个人……” “长官!长官!” 这时候,一名护士忽然跑到艾芙尼尔面前。 她正要说话,却忽然看清兜帽长衣上下的紧身战斗制服和艾芙尼尔清秀的脸颊,愣了一下。 “有什么情况需要汇报?” 亚妮菈丝说道,她上前一步,但被艾芙尼尔轻轻拦了一下。 艾芙尼尔将视线转向护士。 护士看起来很年轻,但护士帽下露出的发角有些凌乱,脸颊和身上都是血渍,疲惫的眼底焦急和惊慌无措掩饰不住。 “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帮你的吗?请说吧。” 护士呆了呆,看着艾芙尼尔兜帽长衣肩部的徽标,咬咬唇。 “有……有伤员快不行了……” …… “长官……能……给我一发子弹吗?” 几乎是哭泣一般,士兵紧紧攥着艾芙尼尔的长衣衣摆,嘶哑地哀求着。 躺在担架上的士兵浑身是血,巨大的伤口几乎扯断了他的手臂。 但…… 他被“感染”了。 或者说,正在发生“异化现象”。 更为诡异的灰色从他的伤口蔓延,将他的半边脸都变成了被感染的灰质。 只要是接触过“编号者”或者说见过“被感染者”、“异化者”、“残渣”这一类存在的人,都能迅速做出判断——这个士兵不行了。 他很快就会彻底被“侵蚀能量”所吞噬,化作残渣。 “长官……” 艾芙尼尔沉默地垂着目光。 士兵的眼神像是刺,扎在她的心底。 亚妮菈丝抿抿唇,看向一旁的护士。 “这里的长官呢?” 处决——对于无法抑止“异化”,即将要变为残渣的伤员,唯一能阻止他伤害其他人、唯一让他获得救赎和解放的办法就是:杀了他。 普通人的“侵蚀率”是绝对没有降低的办法的,所以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这毫无疑问是非常残忍的工作。 在军队中,这种情况常常无法避免,所以,最终执行了一条规定——由士兵所在连队的上司执行“处决”,这是对战士的认可和道别,也是最后的军礼。 但这里似乎没有看到其他人。 “这里……没有人负责……我……我只是……” 话说到一半,护士就已经哭了起来。 没有负责人的话,就需要其他“执行者”。 对军衔为准将的艾芙尼尔来说,她有作为“执行者”的义务。 “……她……是我的恋人……长官……请不要为难她……” 士兵开口了,目光深深地和护士对视着,随即转向艾芙尼尔。 “但是……但是我没法活了,对不对……我知道的,我见过的……我不想变成那个样子,更不想伤害我的战友,不想令她失望……所以……长官……能帮帮我吗……您是代理人吧?既然是代理人的话……” 艾芙尼尔从长衣下伸出手,将士兵满是鲜血的手紧紧握住,复又松开。 右眼的紫芒微微闪烁,但…… 没有用。 虽然只是抱着一丝幻想想要尝试一下,但这个世界的奇迹不会因为祈祷而降临——艾芙尼尔使徒化的力量不会对单纯的侵蚀能量起反应。 士兵的目光渐渐浑浊,泛起灰色。 他体内的“异化”正在加剧。 “你……还有话要对她说吗?” “……已经……好好道别过了……” 艾芙尼尔抿着唇,目光落下,抬起手将士兵眼角的泪滴擦去。 “亚妮菈丝,带她出去。” 这句话兼具了审判和诀别的意味,护士的哭泣决堤,然后随着一声关门的轻响变得低沉。 “长官……我……” “你的恋人,我一定会安全地带她回到西京市……绝对。” 士兵愣了一下,眼底微微升起光亮,但立刻被灰质所隐去。 “谢谢长官……” 他艰难地抬起手,放在眉间,向艾芙尼尔行军礼。 艾芙尼尔也以军礼回应,下一秒,麻醉针扎进士兵的颈间。 看着士兵陷入沉睡之中,艾芙尼尔抽出手枪。 砰—— 一声沉鸣,鲜血绽放,弹壳落地。 …… ———————————— 26、战前 护士被送去了后方部队。 她并没有接受艾芙尼尔让她稍作休息的提议,而是马上加入了其他的救治小组,投入到工作中去。 “我不会这样抛下他的。” 她那样说着,从艾芙尼尔的视线中隐去。 重复的工作会使人劳累,劳累会令人的思维麻痹,那个护士在追求着那种从悲痛中滋生的报复性的工作吗? 亦或者说,继承自她恋人的执念能让她获得被宽恕感。 艾芙尼尔没有多说什么,便和亚妮菈丝离开了。 久留里奈,这是护士的姓名,艾芙尼尔从简短的对话中就只能知道这么多。 “这样没问题吗?” 亚妮菈丝问道。 “她是前锋部队的,既然这样我的调令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艾芙尼尔将弹壳用一抔泥土掩埋,起身,借着雨水将手心的鲜血冲洗干净。 弹壳和鲜血都是滚烫的,而雨和泥土都是冰凉的,截然不同的温度一直残留在艾芙尼尔的手心,从皮肤深入血管,直达心脏深处。 雨幕倾洒着。 空气中回荡着远方传来的枪声——同样的场景,不断地在各方部队上演。 大量的尸体无法被带回,就只能遗留在这个唯独只有风景还算过得去的原野上了。 侵蚀体带给人类的伤痛,并不会随着战斗的结束而消失,它会以残忍的颜色永远地留在伤者的身体上,它将牺牲与死亡以“残渣”的代执行者延续。 而活着的人,则必须在悲痛和哭泣中面临诀别和选择。 艾芙尼尔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自己的前辈、战友,一同执行任务的士兵,不认识的陌生人,他们的目光都那么相似。 只要是和那样的目光相对,无论多少次,艾芙尼尔都无法保持平静以待。 深吸口气,艾芙尼尔将印着血渍的衣摆提起,又放下,目光抬起。 “艾芙尼尔小姐,您不用自责,他是为了自己的信念而死的。” “他的死毫无意义。” 艾芙尼尔垂着目光,注视着泥土被雨滴所浸没。 使徒是人类。 说白了,这场战斗只不过是人类毫无意义的内斗而已。 “不论是哪里,有人类的地方就存在分歧与斗争……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所以我们才站在这里。” “在这座城市的上一任司令离开之前,她对我说过同样的话,但也实在是令人喜欢不起来。” 能理解,但无法认同。 “我讨厌和人类战斗。” 艾芙尼尔成为代理人的初衷,或者说,她一直以来所努力的方向并非于此。 “艾芙尼尔小姐……” “算了,讨论这种事情同样没有意义,我们走吧,这里交给他们。” 艾芙尼尔收回目光,迈开脚步,亚妮菈丝赶紧小步跟上。 看着艾芙尼尔的侧脸,亚妮菈丝抿了抿唇,忽然说道:“艾芙尼尔小姐,您很‘善良’。” 艾芙尼尔并未将视线投向她,只是压低了兜帽的边沿。 “如果你是在说那几个使徒……那只不过对俘虏最基本的仁慈罢了,留着她们比杀了好,虽然我不认为她们这些人会知道更多秘密。” 鲜血的温度对艾芙尼尔来说并不是什么陌生的体验。 艾芙尼尔不嗜杀,但也不是心软的人。 “不,艾芙尼尔小姐,我仍旧认为您是非常‘善良’的人,我认识一个这样的人,她和您有着同样的目光。我也同样认为您的‘善良’绝对没有任何错误……艾芙尼尔小姐,我很景仰您,也很羡慕您,那个……司令所说的话还请您务必不要放在心上……” “那件事……都说了我不会在意的。” 弹匣的子弹少了一发,艾芙尼尔借着细雨将手枪擦拭干净,握在手中看了一会儿,才收回腰间。 “我是代理人,不是士兵。” 九生麻纪并不是喜欢多嘴的人,她会向艾芙尼尔说出那番话的原因艾芙尼尔大致也能猜到。 她担心艾芙尼尔会做一些“多余的事”。 艾芙尼尔是唯一能独自战胜天使的最强战斗力,一人可以与整个第二代小队相当,重要性不言而喻,站在九生麻纪的角度自然是希望艾芙尼尔舍弃那些“无用的怜悯”,这是基于一个指挥官的考虑。 那番话可以说是“奉劝”,或者也可以理解为“警告”。 对于九生麻纪来说,士兵需要在扣动扳机时毫不犹豫,而不是去想“应不应该”、“必要与否”。 但艾芙尼尔从来都认为,代理人和士兵是不一样的。 艾芙尼尔又看向亚妮菈丝,迟疑片刻,开口道:“司令似乎很信任你……你在她手下很长时间了吗?” “哎?其实不是很长……大概……几个月?” “这样……” 虽然只是一点感觉,但……亚妮菈丝似乎和九生麻纪很相似。 并不是性格,而是别的地方。 这种既视感来自于她们说话时隐隐透出的“自我”,是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感觉。 这时候,信号弹在空中升起,打断了艾芙尼尔的话。 艾芙尼尔抬起目光。 “‘列车’已经维修完毕,比预计要快不少……” 因为“屏蔽器”能源的危机迫在眉睫,想必九生麻纪只要求工程队执行了最底层的功能修复,因此时间才比预期要快了不少。 “看来剩下的时间是为战斗而准备的。” “希望一切顺利。” 但显然,哪怕与使徒的交战取得了胜利让使徒不得已撤退,剩下的路也一定不好走。 接下来的战斗依旧艰险。 艾芙尼尔望着后方部队的方向,浅浅地吸口气,将湿润的空气灌入胸腔。 …… ———————————— 战前整备,艾芙尼尔第一时间找到雪奈,这是她们在两次激烈战斗之后的第二次重逢。 “直子!” 雪奈大声呼唤着艾芙尼尔的名字,一头撞进她的怀里,在艾芙尼尔温和的笑意和拥抱中,她倾身向前,双手从艾芙尼尔的脖颈划过,就这样搂住艾芙尼尔的脖子,全然不顾长衣上的雨水将自己的发丝沾湿。 雪奈嘴唇颤了颤,微微踮起脚尖,呼吸几乎能与艾芙尼尔的唇瓣贴上。 但她终究还是没有吻上去,而是轻咬下唇,将侧脸靠在了艾芙尼尔肩上。 “突然间怎么了?” “担心你……” 雪奈没有哭泣,但脸色依旧很难看,成为代理人之后的第二次正式作战就见识了这样的地狱,对于雪奈来说毫无疑问是非常沉重的巨石。 她的发角被雨水沾湿,身上也染上了鲜红的血渍。 好在这些血迹都不是雪奈自己留下的。 “我很好,只要你没事就行。” 雪奈的摸样令艾芙尼尔感到心疼,但也无法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安慰,她只能摆出温和的笑,将几乎挂在自己身上的雪奈放下,揉了揉后者的发。 她迟疑片刻,说道:“待会儿……你和我们一起行动。” “真的?!” “嗯。” 雪奈扑闪扑闪地眨了眨眼,艾芙尼尔抬起手轻轻将她的发丝拂去耳后。 “接下来的战斗会很辛苦,记得带好武器。” 这个武器,自然是指枪械。 …… ———————————— 27、全副武装 亚妮菈丝远远地望着艾芙尼尔和雪奈的身影,兜帽下,她的侧脸看起来有一些疲惫。 代理人都经过了数次战斗,没有人是状态完好的。 但现在没有更多时间留给她们了,她们必须尽快投入到接下来的作战中去——一旦“屏蔽器”的能源耗尽,她们就必须面对全部队暴露在侵蚀能量和侵蚀体的威胁之中的风险,虽然在九生麻纪那副冷冰冰的脸上看不出来,但所有人都知道现在情况的危急。 “沦陷区”的侵蚀体是无法被消灭干净的。 人联并不是没有阻止过对堺外地区侵蚀体的围剿战斗,但最终得到的结果却不尽人意——侵蚀体诞生自侵蚀能量的异常波动,是白洞侵蚀现象之下的产物,它们并非是需要经历从幼年到成年期的一般意义下的生命体,而是纯粹的能量产物。 简单来说,只要白洞侵蚀现象仍旧存在,那么侵蚀体就无法被彻底消灭,哪怕杀死一只、一百只,也会有十个、千个出来。 若非如此人类也不会在这二十年间一直被迫蜷缩在城市里寸步无法离开。 “屏障”若是破裂,被无数的怪物所围攻,这一支原有千人的部队恐怕最终只有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这样老练的代理人能活下去。 那是亚妮菈丝不愿意见到的结果。 轻叹口气,呼吸在雨幕中化为淡淡白气,亚妮菈丝垂下视线,熟练地将突击步枪挂在皮带扣带上,同时从武器台上挑了两把手枪和手榴弹备用。 接下来的战斗不仅仅是面对侵蚀体而已,严格来说,“死城”内部应该还同时存在着大量的“残渣”。 残渣的威胁程度远低于侵蚀体,但即便如此也不是能轻易略过的威胁——和庞大而目标明显的侵蚀体相比,残渣常常在巷战中出人不意地出现,他们会长时间地停留在他们死去的地方几天几十天都纹丝不动,但直到感受到生物的气息时却会突然变得暴戾而富有攻击性。 在“死城”里与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残渣遭遇是常有的事情,士兵们既不能忽视残渣带来的威胁,也难以按照既定的规律去躲避它们。 而枪声则又会吸引更多的侵蚀体和残渣的注意。 总而言之,不论是侵蚀体亦或是“残渣”,只要遇到总没好事。 况且“残渣”之中偶尔也会出现一些颇为难缠的家伙,比一般的残渣更富有力量和破坏欲,速度也绝非常人能及,那些东西被一部分人称为“变种”或是“异化体”,但事实上,那是一些具有较低适格性的“低适性适格者”残渣化之后的产物。 适性太低,低到不足以令信标系统启动,这样的人无法成为通常意义上的“适格者”,也没有成为“代理人”的资格,自然不会被人联列入到“特殊”之中。 既然不是“特殊的人”,那么就是普通人。 但化作残渣之后,她们体内的那一份“不起眼的特殊”却会“苏醒”。 有些讽刺。 换句话来说,代理人若是在对侵蚀体的战斗中战死变为残渣的话,结局差不多也会变成那副样子,甚至,因为代理人的适性通常都很高,所以会诞生比那要更具威胁性的个体。 这时,有脚步声靠近,亚妮菈丝抬起目光,看到九生麻纪的身影正向她走来。 亚妮菈丝起身敬礼。 “司令!” “嗯。” 九生麻纪换上了一套战斗制服,全副武装的她令她自身的气质更为锋利,但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如石板一般的冷冰冰又生硬的表情,似乎一般人会有的喜怒哀乐之类的情绪起伏就从来不会与她有缘一般。 她瞥了一眼亚妮菈丝手中的弹匣和手枪,开口道: “她们的状况如何?” “所有人都在待命,司令。” 亚妮菈丝回答。 “我们会竭尽全力完成我们的任务。只是茉莉她……” “她怎么样了?” “现在情况不太好,医生说必须要尽快准备手术才行……” “是嘛……” 九生麻纪垂下目光,沉默片刻。 “接下来我们要前往前坂川驻区继续作战任务,我需要你们寻找到备用的线路,这样部队才能依靠‘堺碑系统’建立据点。” 因为“列车”剩余的能源已经不足以支持“屏蔽器”的运行,所以部队只能选择调转方向前往前坂川驻区,以求借助“堺碑系统”求得生存的机会。 “茉莉就让她休息吧,送到指挥室来。其他人现在集合,要出发了。” “是!” …… ———————————— “这一次作战的最终目的很简单,那就是夺回‘前坂川驻区’。” 阵列之前,一身特战迷彩制服的九生麻纪高声进行着最后的作战确认。 “基本方针,以无人机带回的情报为基础,按照计划中的路线前进。因为前锋部队已经覆灭,剩下的人将会分为A、B两个执行小队,共同行动,A小队的任务是将剩余的诱导弹全部集中起来,尽最大可能将驻区外围的侵蚀体全部引离驻区范围……B小队利用剩下的无人机和诱导弹沿途布置引爆器,以此在解除‘屏蔽器’之后拖延侵蚀体进攻的时间。除此之外,在驻区范围内仍旧存留的侵蚀体将由代理人小队……” “……寻找武器库并开辟通道……而工程队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穷尽一切手段,以最快的速度重启堺碑!” 大体上来说,这一次的作战目标很简单。 和驻区范围内所有侵蚀体以及残渣正面战斗毫无疑问是送死,所以一开始就将正面战斗一途从计划中抹去,而剩下的选择就很唯一了——迂回和突破,争夺时间以及机会才是这一次战斗的核心。 既然做不到和全部侵蚀体开战,那么就削减它们的数量——在最后的战斗前尽可能利用诱导弹将驻区外围的侵蚀体引离驻区范围,并在侵蚀体再一次游荡回到驻区堺碑系统有效范围内之前成功抵御住侵蚀体的进攻以及重启堺碑系统。 如果真崎雏妃此前进行过的事先调查和无人机传回的情报没有疏漏,那么重启堺碑只需要耗费半个小时。 一旦成功,驻区将会建立起强大的隔绝网,彻底将驻区内外隔离开,并削弱驻区内所有侵蚀体的力量,之后的战斗就只剩下清扫工作了。 九生麻纪抬起手,信号弹打响,光芒刺破茫茫雨幕。 她高声道:“那么,现在出发!” …… ———————————— 28、大厦 “开炮!!” 震耳欲聋的炮火向着驻区防御工事外墙倾泻着,在一声声爆破声的洗礼中,坚固的厚重外墙不堪重负地崩碎裂解,化作废墟。 浓烟与烈火迸发升腾。 装甲车强硬地撞碎最后的残垣,开足了马力以最快的速度冲入驻区,在残破的街道上奔驰。 “列车”紧随其后,与剩下的全部车辆快速地向前行进。 最后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足半个小时,他们必须要更快一点才行,越早到达目的地,那么留给工程队的时间就越多,否则遭受侵蚀体的围攻的危险度就越高。 信号弹在空中炸响。 同一时间,炮火齐鸣,大量的诱导弹呈伞状在驻区外的落下,大量的侵蚀体向着诱导弹爆炸的方向涌去。 “全速前进!!” 引擎声几乎在爆鸣。 前坂川驻区的街道呈井字型分部,间或有大片的温室与实验种植基地出现在士兵们的视野里。 除此之外,大量倒塌的建筑和凌乱错落的汽车成为道路上的阻隔,随处可见被堆起来的路障和焦黑一片的作战防线,路面上到处都是弹孔和破碎的残骸以及尸体,街边的商店和民宅已经有不少都烧成了空壳,焦黑的痕迹蔓延很远才消失。 列车车顶,雪奈看着眼前破败和被毁灭的一切,脸色有些泛白。 “雪奈,不要去看那些,专注你的战斗。” 艾芙尼尔的声音出现在她身侧,雪奈点了点头,深吸口气,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死亡和伤痛,雪奈在今天见到的比以往十五年见到过的都还要多。 哪怕早就做好了心理觉悟,但真正亲眼所见、亲身面对时,却仍旧无法平静以待。 “直子……如果……我们再遇到使徒怎么办?我们这样大张旗鼓地向‘堺碑’进发,使徒会无动于衷吗?” “如果不是这里有什么她们势在必得的东西,她们不会选在驻区发起进攻的。” “为什么?” “这里视线障碍太多,对双方都不利,但比起堺外地区来说,这里却是我们的优势区。” 虽然不知道使徒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出现在这里,但现在已经错过了她们最佳的进攻和偷袭时机。 “待在我身边。” 艾芙尼尔轻轻牵着雪奈的手,二人的手心温热或是冰凉,指间紧扣着,将体温传递给彼此。 “嗯……” …… “开炮!” 士兵大吼着,空气传递着刺耳的爆鸣,爆炸声在街道的尽头升起,炮火将堵在道路中间的大巴车连同那里的防线工事一同掀飞。 即便是借助无人机传回的画面规划了最短、最通畅的道路,也难免会遇到这些阻碍,所以只能利用炮火开辟道路。 但大巴车被掀翻的下一刻,忽然有士兵大喊起来。 “前方出现大量残渣!!” 在道路的尽头,被掀翻的大巴里忽然出现了人型的身影,但并不是人类,而是在大巴之中的乘客所化作的——残渣,在一炮之下并没有全部化作飞灰,被惊扰的它们立刻再次苏醒,明明身上还残留着作为人类时所穿着的衣服,却如饥渴的猎食者一般尖啸着、嘶吼着向着部队的方向飞速奔跑而来。 前坂川驻区作为西京市的卫星城并没有如西京市那样多的人口,主要负责一部分的粮食的生产和加工只能,但即便如此,这里的居民数量仍旧不容小觑。 “快开火!!” “机枪手预备!开火!” 子弹向着残渣倾洒,重机枪的子弹一发就足以令残渣的肢体被裂解。 但残渣并非是人类,它们身体强度极高,而且失去四肢对它们而言只是行动受阻,却并不会令它们真正死去,除非精准地命中它们的头部或颈、脊,破坏掉它们的中枢神经令它们失去行动能力,或者干脆将它们轰成碎片。 但这并不简单。 很快,残渣到了近前——它们立刻被高速行进的装甲车撞飞、碾碎,可还有少数一部分死死地攀附在了装甲车上,沙哑地嘶吼着,向着车顶攀登上来。 机枪手立刻调转枪口。 “去死!!!” 他红着眼,大吼着,以几乎贴在残渣的头顶的距离扣下了扳机。 灰质的不知名物质和仅剩的残缺血肉飞溅,失去了头部的残渣掉入车底,然后被后来的车辆碾在轮胎之下,化作碎肉。 但残渣并不止一个,又有一个残渣攀着车门爬上车顶,士兵已经来不及调转枪口了。 这时候,一声沉闷的枪响从后方传来,几乎要扑上士兵的残渣头颅应声粉碎。 士兵心有余悸地向后投去视线,只看到身着紧身衣的少女向他点头致意。 少女的手中是一把银色的手枪,并不是现役军队武装中的任何一款,而是专为代理人所研发使用的特制武器,在杀伤力上远超一般的制式枪械,因为其强大的后坐力而断绝了作为制式武器广泛装备的可能性。 但作为代理人对残渣战斗的武器来说恰到好处。 “非常感谢……” 士兵向她行礼,随即转过身去,继续着警戒和战斗任务。 在士兵无法处理的时候,就是代理人出手的时机了。代理人是对侵蚀体的唯一防线,而在对残渣战斗中时,她们的存在则是对付极少数“特别的个体”的必要手段,同时也是第二道防线的确保者。 这样的安排是为了让代理人保存更多体力,以迎接最后的战斗。 “前方发现四只侵蚀体!还有大量残渣!” “炮弹装填!” 砰—— 炮火升起,几个残渣被炸成碎片,而更多残渣则是嘶吼着扑上来。 “敌人的数量过多!停车迎战!” “代理人出战!” 亚妮菈丝率先带着代理人小队向前方部队跃去,艾芙尼尔和雪奈对视一眼。 “雪奈,我们上!” …… 激烈的战斗和争分夺秒的行进持续了一刻钟还要久,终于,在士兵们的眼前,高高伫立的庞大方柱从茫茫白雾中显露,出现在视野尽头。 “目的地就在前方!!” 士兵大喊着。 不知道是希望临近的欢呼,还是无处发泄的怒吼,士兵们的呼声在寂寥的街道上传开。 堺碑越来越近,那庞大的金属方柱伫立眼前,望着堺碑,就好像站在大厦的底端向上望,那高耸的穹顶仿佛随时会倾倒一般,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来。 雪奈仰着头,望着堺碑,不自觉地握紧手中的武器。 …… ———————————— 【现在月更新字数已经达到6w,按原定3k/天的速度来算已经将月初落下的速度追上并达标!那么这一章作为加更,那么还剩18-1=17章~(小声)】 29、地底深处 细雨朦胧,硝烟的气味有些刺鼻。 枪声此起彼伏。 诱导弹的爆破声在远处传来,装甲车一炮将围墙轰破,硬生生地撞了进去。 这里是堺碑管理机关大厅前。 艾芙尼尔从车顶跃下,雪奈紧随其后,她们向四周投去视线。 细雨萧瑟,雨滴拍打在地面。 淡淡的尸体腐臭味漂浮在空气中。 这里很是寂静,就连风声都听得异常清晰,四周空无一人,到处都是血迹和残骸以及焚烧得漆黑的墙壁,撞毁的汽车就在一旁,绿植早已经化作一片灰烬,一眼看去,这里就像是一处死寂的古旧墓园。 大厅前用厚重的办公桌和一袋袋的砂石组成的临时工事前堆积着大量的尸体,细看去多是士兵和残渣,空气中的腐臭味道就是从他们的尸体上散发出来的。 几架重机枪还孤单地挺立在原地,弹链已经用完。 四周墙壁上是密集的弹孔,后方的玻璃窗都已经破碎,零落的残垣断壁预示着这里的结局。 显然,这里曾发生过激烈的战斗,然后失守了。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样貌。 艾芙尼尔初次来到前坂川地区时,曾来到这里简单地调查和搜寻过,对这里的景象并不陌生,也知道这里早已经没有了活人。 ——在驻区唯一的代理人战死之后,无论守军如何挣扎,这些人都不会有除了死亡之外的其余下场。 因为他们根本无法阻止侵蚀体的前进。 这里之所以没有看到被侵蚀体所破坏的痕迹,大概率是因为这里的堺碑一直到沦陷之前都是处于运行状态的。 “……” 雪奈沉默地跟在艾芙尼尔身后,紧紧地抿着唇,几乎要因为空气中难忍的腐臭腥味吐出来。 艾芙尼尔从雪奈手心的汗水就能感受到她的紧张,或者说,心底的动摇。 “你没事吧?” “没事……” 雪奈逞强地摇摇头,握紧手中的武器。 “不要勉强自己。” “嗯,不过,我没问题,我还可以战斗……” 艾芙尼尔定定地注视着雪奈的脸庞,顿了顿,将护目镜和防毒面罩递给雪奈。 “试着将秩序之力集中,这样可以让你好受一些。” 这时九生麻纪从车门跳下,她已经背上了氧气瓶和全套防毒护具以及武器,快步来到部队前方。 她抬起手,大声说道。 “按照计划!A队随我一同夺回堺碑控制权!B队前往调查和维修线路!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要快!!” 工程队需要派出一部分人进入到管理机关内部,而机关内部显然早已经沦陷,工程队需要有代理人和士兵护送。 白燕等人已经受伤,这个任务就交给了同样作为“前锋”的鸢和艾芙尼尔和士兵精锐小队。 而雪奈则是作为支援一同前往。 另一边,工程队还需要确认备用线路以及能源,他们则是由亚妮菈丝等人保护。 士兵们已经开始行动了,训练有素的他们迅速地从窗户、大门突入建筑内,随即枪声升起,漆黑的大厅深处传来残渣的嘶吼尖啸。 九生麻纪看了艾芙尼尔和雪奈一眼,率先和鸢一起进入到建筑物里。 “雪奈,我们也过去。” “嗯……” “开始行动!” …… ———————————— 大厅很快被扫清,枪管下的战术灯成为这漆黑的建筑物内唯一的光源。 而艾芙尼尔和雪奈还有鸢就不需要外部光源的辅助,作为代理人,她们可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如白昼一般视物。 灯光在众人之间点燃,一台照明设备被放下,很快,大厅里的一切都呈现在众人眼前。 灰质、焦黑、血肉、弹壳,大厅到处都是弹孔和残肢,地面躺着数具尸体,都是从这个建筑物的角落里苏醒并扑上来的残渣。 雪奈紧紧皱着眉头,借着防毒面罩深呼吸着。 但心跳还是很快。 电梯井前,九生麻纪向电梯井道内扔下一个照明棒,隔了很久才落到底。 “电梯都在底下……到底是逃难到那里去,还是说……是最后的防线呢?需要想一点别的办法了。” 她挥挥手,示意另一队人去寻找安全通道。 她开口说道。 “我们要找到控制室,按照情报表示,总控室在地下七层,我们要找到办法下去。” “这上面是什么?” “作业维护平台……那边是亚妮菈丝的任务,她们从外部突入,不用去管,我们只需要尽快找到这里的总控室就行。” 士兵们戴着呼吸面罩,分两队分别找到楼梯道口。 但…… “楼梯口已经坍塌,长官。要爆破吗?” “我无法评估二次崩塌的可能性……看来,还是只能利用一下电梯了吗?” “让我来吧。” 艾芙尼尔说道。 “下面说不定还有数不清的残渣,你们这样直接下去会很危险。” 九生麻纪看了艾芙尼尔一眼,退后一步。 “那么就交给你了,准将。” 艾芙尼尔没有回话。 银色的微光照亮漆黑的空间,银发从艾芙尼尔的背后倾洒而下,于水色的发带间收束。 她将突击步枪从腰间的挂扣取下,转而挂在肩上。 狭长的枪身和她幼小的身体形成突兀的对比。 艾芙尼尔来到电梯井前,探头往下望去,深深的电梯井底部只能看到还在散发着光亮的照明棒。 “目测有三十到四十米深,看来已经坠落到底层了……这下面到底有什么呢?” “直子……” 和雪奈对视一眼,艾芙尼尔淡淡一笑。 “我不会有事的。” “嗯……” 雪奈点点头。 银色长枪出现在艾芙尼尔手中,她往前一步,向电梯井跃下。 很快,下方传来一声尖啸,紧接着,便是枪声和沉闷的钝响,九生麻纪向下探了一眼,便向后招招手。 士兵拿着垂降索向下抛去,九生麻纪率先将扣带扣上。 “我先,你们跟上。鸢,你最后。” 说完她便侧身向电梯井道内跃下,而后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进去,很快就只剩下雪奈和鸢二人。 雪奈握紧手中的武器,水色的发丝铺在身后,她深吸口气,也迈出步伐。 失重感将心脏塞上喉咙。 视野里的一切都在飞速地往上飞去,很快,最底层近在眼前,雪奈脚底银芒闪烁,她踩着阶梯缓冲,电梯内一声闷响,雪奈稳稳地落下。 眼前是一处漆黑的走廊,空气中泛着一声声凄厉渗人的吼声,走道的两边都被翻到的桌子、柜子所挤满,上面布满了血迹。 雪奈深吸口气,抬起目光,向前走去。 …… ———————————— 【17-1=16章~】 30、血蛭 堺碑管理机关中央建筑内部,地下,B7层与B8层的楼梯通道间—— 一阵爆鸣与木质、金属质折断和摩擦的刺耳声响——银芒闪烁的少女一拳破开了堆堵在楼道间的大量杂物。 银色的发、绯红和暗紫的眼眸,背后背一支漆黑的突击步枪,松松垮垮的腰带上挂着弹匣,腿上的扣带则是绑着两把银色手枪和尖刀,少女维持着出拳的动作,眼神紧紧盯着从破碎的杂物后方出现的两只残渣的身影。 木屑翻飞,金属刺耳地震鸣,巨大的声响充斥在楼道间,杂物堆如崩雪一般从楼道上滑落,艾芙尼尔脚步未停,屈膝、上抬,以奔跑跳跃的攻势强硬地从堆积的桌椅间突破,同时伸手前探,一柄长枪出现在手心。 轻哼一声,枪刃拖着银芒横向挥出,下一瞬间,攀伏在杂物后方的两只残渣连同破裂的杂物同时发出一声脆响,然后四散分裂,随即如断线的木偶一般跪倒,灰质的血肉纷飞,黏在墙壁上画出大片的灰质污痕,残肢从楼梯上滑落,已然彻底死亡。 与此同时,艾芙尼尔枪刃未停,下一刻从腰身回旋,巨大的力道直击在前方早已经因为变形而无法开启的厚重安全门上。 沉闷的一声巨响,火花与金属的残渣四溅,安全门凹下一大块,应声击飞,漆黑的走廊出现在艾芙尼尔眼前。 金属巨门在走廊间擦出片片璀璨的火光,金属撞击的回响在空气中轰鸣、震荡。 很快,没有灯的地底再次回归一片漆黑。 但这种程度对于代理人来说不会构成阻碍。 这时,迟来一步的尖啸与低沉怒吼同时在走廊尽头、左右廊道的各个方向传来——被巨大的响声所惊扰,聚集于此的残渣们都“苏醒”了。 漆黑之中,沉睡的怪物都开始发出嗜血的咆哮。 艾芙尼尔双眼微眯,她已经在视野里看到了那些人形怪物的影子,她并未继续前去,而是后撤一步,一枚漆黑的圆柱状金属物体出现在她手中。 咔擦—— 艾芙尼尔摁下按钮,屈膝前倾,将金属装置沿着巨门滑过的方向送出。 一共三枚,各自向不同的方向。 金属装置在满是血迹的地面翻滚、发出嗑哒嗑哒的磕碰声,然后在远处停下,下一秒,它发出刺耳的嗡鸣,黑暗中,一部分残渣被声音所吸引,放弃冲向艾芙尼尔,循声奔向金属装置的地方。 而艾芙尼尔从楼道间走出,她手中的长枪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突击步枪和一把手枪。 下一秒,枪焰在走廊间闪烁,照亮艾芙尼尔的视野,刺耳的枪声如雷声一般在空气中回荡,伴随着弹壳落地的脆声成为漆黑萤火的伴奏。 “行动!” 另一边,早就等待在楼道下方的九生麻纪一声令下,突击小队贴着墙以极轻的脚步沿着楼道快步上行。 九生麻纪冲在最前面。 “压制作战!!” 她大声命令着,沾着雨水而浸湿的脚印很快与身后士兵们的脚步混在一起。 小队从被破坏的通道出现,来到艾芙尼尔身后和身侧,同时分别以九生麻纪和副官为首,他们快步向两侧走廊冲去。 佩戴者夜视仪的他们迅速就位抬起枪口,然后扣下扳机。 枪焰将整片廊道点亮如白昼,残渣或被“诱导器”吸引,或被枪声所吸引,但都在强大的火力压制下被迅速击倒、杀死。 灰质的碎肉与血液将墙壁与地面浸没,嘶吼声此起彼伏,而此时,后方的通道也突然传出了嘶吼声。 ——如同捅破了马蜂窝,汇集在建筑物内的大量残渣都如同嗅到了腥味的血蛭一般蠕动、涌来。 鸢早已经带着剩下的士兵在通道内用杂物和桌椅、门柜将通道封锁,同时警惕地抬起枪口,严阵以待,在出现残渣的一瞬间,密集的枪弹立刻向残渣们迎头劈上。 激烈而密集的战斗在两边同时打响。 工程队被士兵们护在中间,他们也并没闲着,各自以手中的冲锋枪或手枪支援着前方和后方的战斗。 但残渣很难被杀死。 哪怕浑身都是血肉被掀起的巨大伤口,哪怕四肢都被密集的子弹所撕裂,它们都如同嗜血的怪物一般执拗地向着士兵们冲来、爬来。 如果有重机枪或者火炮和榴弹的压制,战斗会容易很多。 但九生麻纪不能冒这个风险——二次坍塌、可燃物的引爆而发生的二次爆炸、爆炸震荡对精密仪器的损毁,这都是她不得不考虑的后果。 所以在作战一开始,他们就被迫放弃了除了枪械之外的作战方式。 残渣太多了。 楼道最先失守,因为B7和B8层之间的障碍物遭到了艾芙尼尔的破坏,哪怕被鸢等人再次堵住,也已经变得不堪一击。 残渣从楼道间如蝗虫一般地攀爬、奔跑、拥挤而上,士兵们的子弹无法阻挡它们的脚步。 但这里并不只有士兵而已。 水色的光箭一闪而逝,下一刻,如决堤一般的庞大风压与大量的秩序之力在刹那间就将蜂拥而至的残渣扫空一半——空气像是在**控一般旋转、增压,飓风转瞬降临,墙面的碎块与大量的灰质血肉被激烈的震荡搅碎。 这一击,就几乎将残渣的攻势彻底清除,肢体破碎还未死去的残渣则很快士兵们开枪射击下倒下。 士兵们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各自望了一眼。 哪怕是鸢都有些发愣,她的手心托在腰间的刀柄上,紧了紧,又松开。 虽然松了口气,但一闪而过的落差感却立刻找上了她——她刚才都准备出手了,结果事实证明,这里就算没有她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Fifina”一个人就够了。 ——在狭窄的楼道间挤在一团的残渣们,对于直线贯穿力和破坏力直逼亚妮菈丝“必杀一击”的“Fifina”来说,这就像是专程为“Fifina”的箭矢所打造的活靶子,而比亚妮菈丝更具优势的是,雪奈的箭矢几乎可以不间断地连续发射。 鸢收回目光,轻叹口气。 她大概已经意识到,九生麻纪选择艾芙尼尔和汐见雪奈这一对姐妹出战,显然是在作战制定之时早就有所考虑的。 …… ———————————— 31、休息 直到士兵们手中的子弹几近耗尽,枪声才终于渐渐停歇。 副官睁大着眼睛,目光未定地通过夜视仪凝视着走廊深处,那里已经堆满了残渣的残肢和尸体。 粗重的呼吸被呼吸面罩放大,压过了他的心跳。 僵硬的手指压着扳机。 失去电力支持的地底异常之寒冷,但此刻他已经感受不到。 “结束了吗……” 灰质的鲜血飘着一些碎肉块,蔓延到士兵们的脚下。 九生麻纪抬着枪口,眯着眼谨慎地扫视了一圈,然后才收起武器。 “看来已经基本清理完毕,这些死尸带给我们的麻烦到此为止了。” 她转过身,向着身后的士兵们大声喊道:“还没到停下来的时候!前面就是总控室,我们快点过去!” 她向漆黑的深处打出照明弹,枪管下的战术灯被手套托起,扬尘和青烟在战术灯下有如细小的萤火一般发着光。 艾芙尼尔为前锋,九生麻纪和士兵们在中部,雪奈与鸢在后,小队迅速地向总控室的方向行进,沿途,地面上还有一些残渣蠕动着身体,残渣哪怕四肢被子弹所撕裂都不会死去。 士兵们不断朝地面上还未彻底死亡的残渣开枪,直至将它们彻底杀死。 零落的枪声回荡在这片浑浊的空气中。 很快,小队来到一座四面都是透明玻璃的偌大房间前。 “这里就是总控室!” 副官说道。 总控室的封锁门已经落下,但出现了大面积的坏损,向两侧敞开,斑驳的血迹和裂痕覆盖满了整面玻璃墙壁,以至于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样貌。 透过敞开的玻璃门向内投去视线的话,只能看到一些早已经沉寂多日的仪器设备,还有几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 “看来还算顺利。” 九生麻纪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脸上的严肃表情罕见地缓和了一些。 就算一直避免和残渣的战斗而一直来到这里,士兵们手中的弹药也已经出现了严重不足的情况,要是再来一次刚才那样的战斗,他们之中势必会出现死伤。 很幸运,他们现在已经接近完成任务了。 “让我先。” 艾芙尼尔目光微眯,向前一步,走进总控室内。 但随着她脚步的踏入,一声尖啸突兀地出现在所有人的耳朵里。 “吼!” 一只残渣不知道为何没有被早前地枪声所吸引,而是一直躲藏在这里,蹲在桌下,以至于在窗外都发现不了它的存在。 在艾芙尼尔出现的一瞬间,它便嘶吼着猛然扑来。 “是‘异化体’!” 鸢大声喊道。 “异化体”有着不同于一般残渣的行动方式,不论是在身体强度还是攻击性上都要比一般的残渣更为凶猛,而且一般认为它们存在着一定程度的思考能力,是相当难缠且危险的对手。 异化体如飞行的蝙蝠一般跃向艾芙尼尔,嘶吼声穿透空气。 迎接它的是银色的尖刃。 噗—— 肉体被洞穿的闷声,以及硬物坠地的脆声,异化体的尖啸戛然而止——它的头颅被洞穿,瘫倒在地,已然死去。 手中的长枪化作星芒消失,艾芙尼尔踏入总控室内,四顾一眼,向后方打出手势。 九生麻纪单手提,以拳示意。 “工程队,开始你们的工作,动作要快。” 灯光装置将视野点亮,接入临时电源之后,电子仪器运作的声音再次填满总控室。 因为这里是堺碑系统的所在,侵蚀体一般不会深入到这个地方来。 因此很幸运,除了外部电力被切断而沉寂的堺碑并没有太多结构上的坏损,总控室地设备也大多还可以使用。 工程队投入紧张的修复和重启工作中。 “其他人,执行清扫作战,这一层我们要彻底拿下!” “是!” 九生麻纪继续下达命令。 士兵们以三到四人一组,各自装填好弹药,便开始清扫整个楼层剩余的残渣。 有些残渣被困在封锁的门后无法离开,士兵们的工作就是确认这些残渣的存在,然后将其击毙。总控室是很重要的部分,之后工程队需要留驻此地执行任务,士兵们需要尽快将更安全的背后带给他们。 不过九生麻纪并没有要求艾芙尼尔也加入清扫作战中。 “艾芙尼尔小姐,你可以休息一会儿。” 九生麻纪说道。 鸢带人守着楼道区域,而其他地方剩下的清扫任务已经不会再出现大量残渣集群而至的危险情况,就算艾芙尼尔不加入最后的作战也没有什么关系。 或者说,九生麻纪需要一直担任前锋的艾芙尼尔留存更多的体力,以应对接下来还会发生的对侵蚀体的战斗。 …… 总控室内已经进行了初步地清理,先前地几具尸体已经被搬离,工程队搬运下来的备用电源设备给这里带来了暂时的电力支持,换气设备再次运作起来。 工程队的士兵们争分夺秒地埋头在重启工作中,九生麻纪双手抱在胸前,目光一如既往的淡漠。 重启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艾芙尼尔拿着几块巧克力饼干来到雪奈身边,坐下,将饼干递给雪奈。 “要吃点吗?” 休息的时候补充一些能量——虽然只是非常微弱的程度,但的确被证明对秩序之力的回复有一些帮助。 而且,胃部的蠕动可以稍微缓解一点精神的紧张,同时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避免胃部痉挛的症状。 雪奈抬起头来,看到艾芙尼尔手中的食物。 那是巧克力棒,或者说是比较常见的甜味能量棒,有些人不吃早餐会吃这个,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 以及,是雪奈所熟知的品牌之一,她以前就爱吃这个。 但显然,现在雪奈根本没有这个心思。 雪奈垂着眼睫,摇摇头。 “我吃不下……” 因为…… 在这种血腥的地方,实在是犯恶心。 别说吃东西了,呼吸都会令人感到困难。 换气设备终于再次运行,雪奈得以从防毒面罩之下解放出来。 前坂川沦陷已经超过一个月,这么长的时间里这些地底空间的温度已经降到了零度以下,空气也变得浑浊,一般人自然是没法在这里存活的,所以突击士兵小队都需要氧气瓶辅助。 …… ———————————— 32、守护 建筑的地底很冷。 空气中泛着潮湿和腐臭,到处都是残渣的尸体和血肉。 和携带了防毒面罩的雪奈不一样,艾芙尼尔和鸢自始至终都没有倚靠过那种东西。 ——哪怕地底深处充满着因为换气设备停摆而不太适合人类呼吸的气体以及那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道,艾芙尼尔和鸢也能依靠代理人强大的身体素质而无视其带来的影响。 这一点雪奈做不到。 她还没有从作为普通人的习惯中脱身,这是作为初学者的代理人常常会经历的事情。 相对来说,雪奈已经算是艾芙尼尔见过的代理人中学习速度最快的一个了。 “休息一会儿吧,待会儿大概还有得忙。” 代理人的工作,总是离不开与侵蚀体的战斗。 没有什么比这更糟糕的了,艾芙尼尔曾经是那样想的,但现在……使徒也列入了敌人的范畴。 这样对比起来,只需要奋力地杀死更多、更多侵蚀体反倒更为轻松得多。 艾芙尼尔收起复杂的心绪,偏过头来,看着雪奈有些泛白的侧脸,在视野里临摹着记忆里那个追在自己身后欢笑的雪奈的模样,自顾自地拆开塑料包装,就这样将巧克力塞进嘴里,闷闷地咀嚼起来。 雪奈偏过脸来,脸色极其复杂地看着艾芙尼尔在满是血污、空气中腐臭气味未散的这里若无其事地进食。 难言的感觉在心底横冲直撞。 ——她都快吐了,艾芙尼尔却能如往常一样在这种时候吃东西…… 训练中可没有这一环。 虽然很不甘心,但雪奈也不得不承认,在向艾芙尼尔追上去的路途上她还有很长一段要走。 各种意义上。 雪奈再次将面罩捂上,深深地吸一口气,面色才好看些。 她稍微向艾芙尼尔挪动一点,靠坐在艾芙尼尔身边,轻轻耸动鼻头。 好像艾芙尼尔在的时候,连空气都会被净化似的。 “直子……” 她出声道。 “嗯?” “那个好吃吗……” “还行……成为代理人之后习惯吃甜食了,所以倒也不差。” “不,我是说……在这种时候吃东西,不会觉得想吐吗?” “这个啊……” 艾芙尼尔瞧了手中的巧克力一眼。 “习惯就好了,或许有一天,你也会习惯的。” “‘以后有一天’吗……” 那一天到底还有多远呢?雪奈等不了那么久。 雪奈紧紧捏着手心,视线落在一旁的桌子底下堆积的内脏和血污里,只觉得一阵呼吸不畅。 她用力地闭上眼,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她伸出手,指着艾芙尼尔嘴边的巧克力。 “直子……” 艾芙尼尔将第二块巧克力塞进嘴里,看向雪奈。 “怎么了?” “我也要吃……” “咦?” 艾芙尼尔略显意外。 但她随即一笑,还是拿出一块巧克力放在雪奈的手心里。 然后她一边咬着巧克力棒,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雪奈将巧克力撕开包装,定定地盯着巧克力看了好一会儿,重重地吞咽了一下喉咙,才颤颤巍巍地张开嘴,一口气把半截都塞进了嘴里。 咔吱—— 雪奈用力地用牙齿将巧克力棒碾碎,她紧紧闭着眼,白着小脸奋力地咀嚼了几下,然后一口咽下。 她攥紧手心,垂着头,似乎在与什么作斗争。 好一会儿,雪奈才抬起头来。 “我做到了……” 做过之后,才发现其实克服这种生理上的排斥并没有那么难。 或者说,有一种感觉——“如果想要做,自己也是能做到的”,就像是来自心底的笃定一般。 只不过,还是有些勉强,以至于现在雪奈的脸色比起“吃了一支巧克力”更像是“知道自己嘴里吃了一只苍蝇并且还不能吐出来”的样子,逗得艾芙尼尔掩口失笑。 “不许笑……” 嘴上这样说,雪奈却并没有生气,看上去有些故作娇嗔。 艾芙尼尔弯着眼睫,笑意盈盈。 那是非常不可思议的笑——雪奈由衷地这样觉得,就好像看着直子的眼睛、注视着她卷翘地睫毛和湿润的唇瓣就能忘掉一切不愉快,就能充满力量。 “如果没有战斗就好了……” “你有说什么吗?” 雪奈轻声的呢喃隐没在远方传来的枪声里,并没有被艾芙尼尔听清。 她又捏起一块巧克力。 “还要来一块吗?” “绝对不要了!” 这下雪奈干干脆脆地扭过了头。 此时,黑暗的幕帘之后,再次传来一阵短促的枪声。 士兵们在依次搜索着B7层所有的办公室、实验室和房间,他们必须将这里隐藏的残渣一个不留地全部解决掉。 枪声戛然而止。 雪奈向枪声传来的方向望去,视野的尽头用椅子和桌柜堆起两人高的障碍物,雪奈大致猜测得到,那是为了抵御残渣的冲击而存在的东西。 那些东西早已经被血浸满。 雪奈转过头来,抬起脚用手环抱住,微微向后缩着身子。 “这里残渣的数量好多啊……感觉比一路上看到的还要多……” “因为……这里是堺碑管理处,也是堺碑结界的中心。” 艾芙尼尔想了想,说道。 “这里是堺碑系统的核心所在,在侵蚀体出现、代理人战死之后,无处可逃的人们最后大多都会向这个建筑内涌来……这里,可以说是前坂川沦陷之前的最后的防线,但当时的我终究还是来迟一步……” “……” 雪奈垂下视线,轻轻握住艾芙尼尔的手。 原来是这样。 “难怪越靠近这边,道路上堆积的车辆和路障就越多,遇到的残渣也越多……” 同样的,这意味着死去的人也越多。 雪奈回忆起一直以来看到的景色——那些出现于各个楼道和大厅外的各种防线、杂物堆封锁线都是这些人求生的证明。而理所当然的,这些人并不是死于侵蚀体的袭击,而是最终都在堺碑结界消失之后,在侵蚀能量的腐蚀下渐渐变成了残渣。 那墙壁上干涸的血迹几乎在昭示着在这里最后生存的一批人的结局——一部分人渐渐变为残渣,而剩下的人,则必须尽快将正在残渣化中的人杀死,不然就会面临残渣带来的巨大威胁。 雪奈无法想象到,在最后的一刻到临时,这里的人们到底是怀揣着怎样绝望又悲惨的心情而死去的。 他们或许一直到死亡,都还在等待着不会到来的援救。 一旦想象着那样的场景,就如同将尖刺扎进心底。 在西京市的生活,在学校的生活,平日里的一切都会被侵蚀所剥夺、践踏。 ——或许……这就是直子所一直试图去守护的东西。 …… ———————————— 33、交换 最后的枪声在残渣灰质血色中落幕。 所有的残渣和尸体残骸都被士兵们集中堆积在几个房间内,然后将房间锁死。 所有人的身上都沾满了大片的灰质或腐肉一般暗红色的粘稠血迹,为了确保工程队的安全,士兵们对整个B7层的残渣都全部进行了清扫任务。 与此同时,工程队的队员们也完成了手中的重启工作。 一切都按照原定的计划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时间刚刚好。” 九生麻纪看向腕表,如松一般站立着,她打下了夜视仪,黑发从她的脸颊旁滑落。 她钢铁一般冷峻的目光盯着指针的跳动。 “——电缆的架设怎么样了?临时通讯现在能启用吗?” “已经调试完毕,现在就可以进行使用。” 副官汇报道。 “很好,给我接通地上部队。” “是。” 短暂的等待时间,如细沙流过一般的电流声在总控室内响起,很快,传来了轻细的少女的声音。 “司令。” 随着声音的出现,架设的屏幕上出现了亚妮菈丝的身影。 她的背后是正在工作的工程车和巨大车厢的“列车”,大量的电缆线路从工程车的车厢尾部接出,一部分从电梯井道下放连通到总控室,其他则全部用于能源和控制信号传输。 “任务顺利吗?” “幸不辱命,长官。” 亚妮菈丝戴着通讯连接耳麦,隐隐能从她的身后传来一些枪炮轰鸣的声响。 “现在正在持续推进着周边地区的残渣和侵蚀体的清除任务,B队已经完成了堺碑系统底层维护,备用能源也足够支持我们进行接下来的堺碑重启工作,但我们遇到一个有些棘手的问题……” “看来没法一帆风顺吗……将详细情况汇报给我。” “是这样的——我们在调查和搜寻的过程中发现堺碑的备用能源储备很紧张,似乎此前遭到了侵蚀体的破坏。仅剩的能源仅仅只能支持我们进行半天左右的工程量,我们沿着线路找到了能源控制室调查过,发现电路连接已经损坏而无法使用,因此工程队需要在此之上桥接架设一条新的线路,将电力集中并输送过来才行。” “半天吗……” 九生麻纪捏着下巴,微微蹙眉。 “半天时间,新线路的架设工作能完成吗?” “只是跳过受损线路的话应该不难,但从这里离开会遇到大量的侵蚀体……而且路障的清理还需要时间。” 换言之,半天时间很难完成全部工作。 路障和侵蚀体不完全清除干净的话,工程车就无法顺利抵达,接下来的工作也就难以继续。 而且就算恢复了电力供给,如果不将侵蚀体的威胁全部排除的话,新架设好的线路也会被侵蚀体所破坏掉。 这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等不了那么久。” 九生麻纪顿了顿,垂下目光,她紧锁着眉头似乎在思考对策。 “可以利用民用线路进行转接吗?” “或许可以试试……但民用线路的终端很难支撑起如此庞大的荷载量,可是最近的中继站又离这里有一段不近的距离,恐怕会产生很多麻烦……” “既然可以,那就去做。” “是,长官。” “请稍等一下,”这时候,在一旁休息的艾芙尼尔忽然开口,九生麻纪向艾芙尼尔头来目光。 “你有什么建议,准将?” “建议谈不上,只是如果是这个问题的话,我想我或许知道一条捷径。” 九生麻纪认真地和艾芙尼尔对视着,缓缓开口。 “说下去。” 艾芙尼尔侧目看向中控室的大量显示屏,那些屏幕损坏了一部分,另外的也大多都没有收到视频信号。 “……一个月前我与菲菲娜接到支援任务来过这里一次,对这附近还算留有印象。” 那是一切开始的那一天,那天艾芙尼尔与楓鈴诗音被派遣前来进行支援,但到达前坂川驻区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晚了一步。 因为堺碑系统的沉寂,越来越多的侵蚀体开始出现,艾芙尼尔与菲菲娜的工作不断被阻碍,一直到最后也没有发现任何一名幸存者,最后在侵蚀体聚集起来之前不得已撤退。 代号H与樱井幸就是在撤退时才在严防死守的加工工厂之内遇到的,“最后的两个人”。 “在搜寻幸存者的过程中我曾听菲菲娜提起过关于一条‘废弃隧道’的情报,那是旧世代遗留下来的电缆铺设隧道,在前坂川驻区重新建设的过程中因为最后的规划问题而被废弃,在那次事故中充当过临时的避难处,据我所知,它最近的一个维修入口就埋设在这附近的研究所旁,另一端则会经过一个中继站,如果能好好利用的话大概能节约不少时间。” 也就是说,利用早已经废弃的地下隧道里的电缆线路代替即将进行的架设工作,除了能缩短作业时间之外,在地下行进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变得更顺畅——地面到处都是侵蚀体和残渣,还有大量的损坏车辆以及路障,相比之下,隧道里就只需要面对少量地残渣和可能会存在的侵蚀体就行。 “工事的通过也还需要时间吗……不管怎么样,这算是个可以考虑的提议。” 九生麻纪沉吟片刻,又看了艾芙尼尔一眼,将目光投向屏幕。 “那么,亚妮菈丝,现在就请你事先挑选好人手,等我和艾芙尼尔准将回来。同时安排所有能动的人,全力设置防线,所有能用的东西统统用上,最后的诱导弹不要吝惜,另外,在我回来之前做好堺碑重启的准备调试工作,现在时间还算充裕,但也不要放松警惕,如果发现了使徒活动的踪迹立刻汇报。” “是!” 通讯切断,九生麻纪看向身后的士兵们,对副官说道:“你带一部分留下来,守住这里,有任何异动及时联络我,其余人拿好你们的武器,和我一同返回地面。” “是!” “艾芙尼尔准将。” 九生麻纪最后将视线投向艾芙尼尔,目光一如既往的平淡。 “带路就交给你了。” “乐意效劳,不过我需要几个人。” “可以。” …… ———————————— 34、直觉 地面上的细雨仍旧丝毫没有停下里的趋势。 防线的设置、堺碑系统的维修与预启动,诱导网的铺设、备用能源的转移和作为据点的临时通讯线路的架设…… 这一切都在有序推进。 因为都是在事前训练时就进行过的工作,士兵们进行起来也还算保证了不低的速度。 “把这里当做临时据点和指挥部……真是大胆的决定。” 不得不说九生麻纪在这一点上和真崎雏妃莫名的相似。 据说她们其实互相都认识,毕竟都是从中心省的军官学校里毕业的优等生,同时也是持有军功勋章的实战家,很难想象她们之间一点交集都没有。 但事实上,她们之间既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敌意,也没有任何“友好的模样”可言。 “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毕竟是在堺碑的正底下,就安全性来说的确是最直观的选择。 “但地底那些还没有清除的残渣……就这样放着不管真的好吗?” “等到堺碑重启完成,一切初期工作全都准备完毕之后再进行集中清理。” “支援会到达这里吗?” “不出意外的话。” 简短地交流后,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将双方小队还留有作战能力的代理人全都召集起来。 九生麻纪卸下氧气面罩与身上厚重的板夹,进行了简要的作战情况说明。 她的声音算不得大,但很清亮,听得清清楚楚。 雨点伴随着零零落落的枪声落下,时不时会从天边传来一声炸响——为了避免侵蚀体在附近聚集,为之后堺碑与“屏蔽器”交替的空窗期提供更安全的运作空间,最大限度地将侵蚀体引离是必要的。 “那么接下来就由艾芙尼尔准将做出详细报告。” 九生麻纪示意艾芙尼尔,艾芙尼尔上前一步,开始对于即将进行的“隧道电缆铺设作战”的讲解。 “嗯,我补充一下具体的行动规划。” “……这一次的行动大体分为三个阶段,其一,我们将从‘前坂川驻区亚热带植物与生态科学综合研究所(简ICS研究所)’内埋设的地下通道出发,借助旧世代留下的电缆铺设隧道……任务以时间为节点作为参考,依次执行,除了预定的线路架设的任务之外,小队还需要前往中继站执行清扫与诱导任务,保证线路的安全,所以这一次作战任务势必会与大量残渣、侵蚀体正面接触和战斗。” 线路假设完毕之后,如果因为电路和设备的运行引来了侵蚀体的袭击就前功尽弃了,因此艾芙尼尔所带领的小队还需要保证地面线路和中继站的安全,最好的方法是配合诱导弹的铺设与留驻在临时驻地的亚妮菈丝等人的战斗安排同步进行。 “堺碑”的重启势必会在一瞬间强烈刺激前坂川驻区范围内所有侵蚀体。 就像是一盆水倒进蚂蚁窝里一样,“堺碑结界”在压制侵蚀体的力量的同时,也会让侵蚀体们立刻陷入异常狂躁的行动模式。 这时候就需要利用从堺外地区行进到堺碑所在沿途铺设的诱导炸弹将向临时驻地和堺碑冲撞过去的所有侵蚀体引开,那也是艾芙尼尔所率领小队出击的机会——趁着侵蚀体状态减弱、被诱导弹所吸引的同时,尽快铺设好路线,夺取中继站并抢在堺碑备用能源耗尽之前完成必要的架设工作。 这一系列任务必须在半天时限内完成,越早越好。 “当然,我们已经派出小队执行侦查和搜索任务,很快就能确定隧道入口附近和下面的情况。最理想的情况是在避免大规模战斗的情况下完成所有任务。” 只要将“堺碑结界”重新启动起来,那么后续的各项清扫工作就会简单许多。 在进行作战队员确认的时候,艾芙尼尔追加了自己的要求: “我需要额外的士兵二十人,备齐弹药与装备,同时携带爆破用炸药,多带一点诱导榴弹,最好再添加两台重机枪,此外,工程队还要……” 除了预定的线路架设和维修工程队员之外,随行的其他战斗人员也是必需的。 隧道内聚集了数量不少的残渣,那些都是在隧道内避难最后异化而死亡的遇难者,在这种情况下枪炮与炸弹的作用就很可观了。 此外,士兵们还必须负责留守与护卫工程队,确保工程队的安全。 而且考虑到隧道部分坍塌和作业封堵、障碍物的爆破,爆破用炸药也是必需品。 这些装备都从武器中抽调。 “除此之外,我还希望Fifina和Kite(鸢)能与我同行,人选就这些。” 作为Fifina,雪奈的极强视力与支援力量是大幅提高行动成功率的关键之一。 同时为了保险起见,艾芙尼尔还增添了一名近身战斗与临场应变能力不俗的第二代代理人作为协助力。 副官询问道:“这么点人,足够了吗?” “足够了。” 艾芙尼尔点头回应。 见艾芙尼尔肯定,副官不再多话,而是将作战安排整理并转述给九生麻纪。 算下来,工程队的人数反而比作战小队人数要多。 虽然是重要度很高的作战,但这一次作战的侧重点本就不是战斗,而是线路铺设。 而且在旧世代遗留的隧道中没有合适的运载工具,那么线路的铺设所需要的人力就更多了。 以及……艾芙尼尔一人就足以与一整只小队相当,她的强大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就算是九生麻纪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所以副官对艾芙尼尔的安排并没有提起异议。 “那么,行动起来,把所有的装备和武器都准备好——亚妮菈丝。” “是!” 亚妮菈丝上前一步,看向早就在此待命的代理人小队。 “鸢,出列!从现在开始你跟随艾芙尼尔准将行动!” “是!” 靴子在鸢的脚下扣响,她向艾芙尼尔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雪奈自然而然地跟在艾芙尼尔身后,这时候副官也带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过来。 艾芙尼尔向副官问道:“侦查小队传回消息了吗?” “报告,目前还没有。” “还没有?” 艾芙尼尔看了一眼手腕的电子手环。 早在艾芙尼尔和九生麻纪还在地底总控室时,亚妮菈丝就派人前去研究所内预先查看情况。 这么久了,既然并非是作战任务,一般来说应该早就传回消息来了才对。 困惑。 以及不好的预感。 直觉让艾芙尼尔感觉到不对劲,她盯着手环上的电子显示屏,浅浅地蹙起眉。 她抬起视线,看向鸢和副官。 “你们在这里准备,我去看看情况。” …… ———————————— 35、切割 ICS研究所实验基地的正南方建立着几个规模不大的温室培养棚,地下电缆隧道的入口就在这附近。 遭受过侵蚀体和混乱的灾害的破坏,这一方温室棚早已经损毁倒塌,茂密的种植物从爆塑料和倒塌的栏架之间冒出翠绿的颜色。 荒芜和青翠交错,像是被杂草侵占的庭院。 空气中泛着微润的泥土清香,雨滴落下,泛起窸窣的啪嗒声。 艾芙尼尔一袭雪色兜帽长衣,腰间挂携着一支突击步枪,紧身的纤维质衣着一直延伸到长靴之内,皮质扣带紧紧绑在大腿上勒出浅浅的肉壑,刀具、弹匣和手榴弹分别绑在腿侧和腰间。 她缓缓屈身,拨开齐腰的绿叶与杂草,鸦羽一般的漆黑发丝从兜帽下流淌而出,从一侧肩部倾下,系于水色丝带上。 艾芙尼尔四顾一周,微微蹙眉。 “……奇怪……调查小队难道没有来过这边吗?” “标记”就在这里断绝,并没有看到派遣过来的士兵的身影。 她注意到这里的植物有不少都被什么锐器所削砍过,大多都只留下半截。 艾芙尼尔将草叶拔下一根,放在眼前仔细地检视着。 ——是小队士兵们利用随身的刀具砍掉这些遮挡视线的草叶吗? 可是……大部分草叶都被切割得异常齐整。或者说——比起“被短刀、匕首”所削砍,更像是被收割机所切割过的一般。 而且,切口非常粗糙,不像是被什么利器所削断,而像是树枝被巨力所折断的摸样。 艾芙尼尔狐疑地捏着半截草叶,缓缓起身,再次向前走了几步,蹲下身。 上一次来到前坂川驻区时,楓鈴诗音在搜寻幸存者的过程中偶然间发现了ICS研究所侧方的一处地下隧道,并下去进行过简单的搜索。 当时事出紧急,楓鈴诗音没有发现幸存者之后就回到艾芙尼尔身边汇合,回到西京市之后她再次对没有出现在地图上的隧道进行过查询,得知这里是旧世代留下的废弃通道地事实,并将隧道的存在以报告的形式进行了简单说明。 楓鈴诗音将隧道的事情都告诉了艾芙尼尔,因此艾芙尼尔才会对隧道留有印象。 但隧道的调查是楓鈴诗音一手负责的,艾芙尼尔只知道隧道的大概位置所在,所以亚妮菈丝才会率先派人搜索和事前调查。 这也是为了节省时间,以及确保任务安全。 调查队员只有几人,在寻找隧道入口的过程中留下了“标记线”——艾芙尼尔就是跟着标记一路找过来的。 但标记却在这里突然中断。 而士兵们的身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远处的天空传来微弱的枪击声,艾芙尼尔就地蹲下身,拨开身前的“杂草”,细细地寻找。 那些“杂草”都是ICS研究所的科研项目和成果,现在,这些研究人员的心血因为灾害而付诸东流——前坂川驻区亚热带植物与生态科学综合研究所,简称ICS研究所,作为前坂川驻区内重要的实验室工程中心,ICS研究所是人联几大研究机构组织驻前坂川驻区的分支之一,肩负着大量的畜禽农牧相关产业的研究项目。 前坂川提供着西京市接近25%粮食产量,是西京市最重要的几个粮食供给基地之一,而建立在前坂川驻区的ICS研究所则负责与开发和改进现有的农作物与禽畜饲养相关的各类工作。 在人类的生存空间被不断压缩的这个时代,人口、土地、资源都是一座城市能否存续的决定性要素,在此基础上,单位耕种面积或饲养时间内的最终产量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 为了支持ICS的研究项目,每一年西京市都会向其划拨大量的资金。 而ICS和其背后的机构也的确给西京市送上了令人满意的回报。 顺带一提,柳濑夫妇所任职的研究所就是ICS的上行机构,在规格和等级上都比ICS要高出不少,虽然并非是中心省的总院级别,但也是级别不低的行政分院。 小时候艾芙尼尔总是对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有着莫名好感。 不过,雪奈却总是很讨厌那种着装,以至于柳濑夫妇在家时从来不会穿着自己的职业装。 “长官!” 此时,艾芙尼尔身后传来响亮的男声,那是一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艾芙尼尔对他有些眼熟。 “Anelace中校让我传达给您!我们的士兵即将全部整备完毕,关于……” “先让他们先过来集合吧……顺便告诉鸢和Fifina,小心一些,这里有些不对劲……” 话说到一半,艾芙尼尔忽然手中一顿。 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但艾芙尼尔敏锐地察觉到一些“异物”——她将浅草拨开,掩映的草叶后面,静静地躺着一枚铜黄色的弹壳。 以及,半边脚印,和因为雨水的冲刷而几乎消去了痕迹的血红。 艾芙尼尔将弹壳捏在手指间,放在眼前细细地看了一眼。 而就在这时,异变突起——异质的“尘埃”忽然在视野中出现、飘荡,一阵刺耳的爆鸣声突兀地在空气中炸响,随之而至的是数条墨绿色的长鞭,从草叶后方笔直地向艾芙尼尔和她后方的士兵挥来。 艾芙尼尔眼角微眯。 ——果然有异常! 小队的士兵根本不可能花这么长的时间进行调查,如果发现敌人而进入战斗的话也不可能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唯一的可能是,小队遭遇了什么非常强大的敌人——强大到足以令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反击的余力。 只是一两声枪响立刻就会被远处的枪声所隐没,就像埋在草间的弹壳一样,不会有人注意。 但血的颜色是不会骗人的。 那墨绿色的长鞭猛然挥来,一击之下,惊人的速度和力度如锋利的尖刀一般将大片的草叶齐齐削断,硬生生将垂落的雨幕撕裂。 因为尘埃的关系,艾芙尼尔早一步察觉到袭击的到临,轻飘飘地一个后翻身从长鞭的袭击之下躲开,向后跃起。 半空中,她偏过视线向长鞭挥来的方向投去,但只看到了一片深草和“尘埃”。 看来是躲起来了。 枪声在雨幕里炸响,那个随同而来的士兵开枪了。 …… ———————————— 36、藤蔓 一共七条长鞭,同时向艾芙尼尔与士兵二人发起袭击。 艾芙尼尔敏锐地察觉到向自己和士兵袭击的长鞭数量有异,袭向自己的长鞭只有两根,其余则袭向了身后待命的士兵。 在一般的交战思维中优先将更具威胁性的敌人解决掉才是制胜的关键。 很显然,对方认为士兵更具威胁——不论这是基于何种理由做出的判断,但已经不重要了。 对方似乎没有分辨出自己的代理人身份。 那个士兵是久经训练的战士,在长鞭突然出现、艾芙尼尔跃起躲避的下一刻就立即端起枪向长鞭飞来的方向扣下了扳机。 枪声搅乱空气。 但显然,他的子弹并没有命中目标,长鞭依旧快速地向他飞去。 必须要先保护人才行。 艾芙尼尔收回视线,手中银芒闪烁,长枪浮现。 “躲开!” 艾芙尼尔轻喝一声,下一秒,屈身落地,挡在士兵的身前,冷哼一声,背部的肌肉收缩、前顶,手腕翻转,如吸铁石一般黏着长枪,而后以千钧之势倏然横扫。 一击之下,空气激起剧烈的震荡,风压将兜帽掀起,银发如星空一般飘荡。 长枪枪刃划出弦月,精准地从三道长鞭中间横向切过。 银芒势如破竹,锋利的尖芒将长鞭撕裂、绞碎,同时,艾芙尼尔枪尖回旋、横刺,而后一记回挑,将剩下两条长鞭紧紧缠住。 一瞬间爆发的冲击令士兵一个趔趄,他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银发少女的背影,咬咬牙,再次抬起枪口,瞄准那碎草的深处。 “离开这里!” 艾芙尼尔沉声阻止士兵继续攻击的打算,目光冷冽地盯着长鞭消失的尽头。 “将这里的情况告诉亚妮菈丝,这家伙就交给我。” 如果敌人是使徒,一个持枪的士兵在这里根本无法作为战斗的助力——敌人藏在暗处,士兵手中的枪根本无法瞄准对方,反而艾芙尼尔还要分心去保护他。 士兵很显然也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没有犹豫,立刻撤回了武器,拿出信号枪,同时快步后退,离开长鞭的攻击范围。 身后的脚步声快速远离,一枚信号弹在身后的空中升起,与此同时,仿佛是激怒了对方一样,又是三条长鞭从各个方向向着艾芙尼尔挥击而至,于此同时,缠绕在艾芙尼尔枪身上的长鞭倏地收紧,三条长鞭也同时缠上,死死地将长枪锁住。 艾芙尼尔视线移向长枪上的墨绿色长鞭,抿了抿唇。 ——奇怪的是,这些所谓的长鞭,其真实面目竟然是一种藤蔓。 藤蔓呈墨绿色,表面粗糙,生长着无数刀一般的尖刺,如果直接挥打在身体上,一般人一定会皮开肉绽。 而在茎叶的下方,隐隐有暗红色的极细管道,就像是切开的皮肉组织一般,那诡异的皮肤一般的色泽也实在是令人无法与眼下的翠绿植物联系起来,反倒像是某种淬毒的皮绳。 艾芙尼尔从没有见过这种藤蔓。 难道说这是某种武器? ——代理人绝对没有以植物作为武器的类型。 同样,使徒也没有。 来不及细想,一阵力道从长枪枪身传来——对于艾芙尼尔来说,这种力道不具威胁,但若是绑上一般人,立刻就会如被巨蟒绞缠一般死死钳住。 长鞭在试图拖拽艾芙尼尔,同时又有两条藤蔓从正面鞭打而来。 艾芙尼尔眼角微眯——这时候,只要她撤掉武器重新凝聚,那么藤蔓对长枪的层层限制立刻就会化作无用,一般来说秩序武器的收回和具象之间存在短暂的空窗期,但艾芙尼尔能做到几乎没有间隔。 但她并没有这样做,而是换了一个选择。 艾芙尼尔抵抗着长枪上传来的力道,脚底泛起银芒,同一时间,手腕硬生生地转过,身体侧偏,将挥打而来的藤蔓避开。 ——“阶梯”,并非物质,而是某种类似矢量的表象,可以无视空间范围以脚底和腿部为支点借给代理人强大的弹跳力,就如同踏在浮空建造的阶梯上一般。 艾芙尼尔紧紧盯着藤蔓的彼端,收紧手臂肌肉,猛然回拽——刺啦一声,草丛的深处,一个人影被艾芙尼尔生生拖出。艾芙尼尔握紧长枪,起身跃起的同时将长枪再次调转枪头,牵引着那人影,而后绷紧藤蔓,如牵拉着跳绳一般猛力砸落。 轰然一声,雨幕被荡开,大量的草屑和泥土几乎将人影彻底吞没。 缠绕在艾芙尼尔长枪上的藤蔓在这一瞬间失去了力量,艾芙尼尔手中长枪再次一紧,将瘫倒在地面的人影从凹陷的地面拽出。 长枪消失,再次出现时上面绞缠的藤蔓已经坠落,被艾芙尼尔一击刺出,直接穿透人影,将其钉在草堆里。 艾芙尼尔身形落下,一脚踩实长枪,同时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瞄准人影。 “投降,或者死。” 人影并未回答,而是突然从草堆里暴起,向艾芙尼尔冲来。 这时艾芙尼尔才终于彻底看清那人的面貌。 ——那是一个“植物做的人”。 或者说,浑身都生长着某种植物的人。 ——看上去是一个女人,那个人的皮肤表面呈现出异化特征的灰质痕迹,其余的肉体部分已经出现大范围的腐烂,可是,也有如同某种寄生藤蔓植物一般的东西从她的眼睛、耳朵、口鼻和腐烂的肉体之中冒出,缠绕在她的身上。 她的眼睛早已经被那种古怪的植物所侵占,一定是没有视觉的,却径直向艾芙尼尔扑来。从她背后升起一条粗壮的藤蔓,同时从正面艾芙尼尔发起攻击。 艾芙尼尔深深皱起了眉,一枪甩出,将藤蔓直接切断,随即后撤一步,一枪刺出,刺入女人的腹部,将其抵住,将她们之间的距离保持在一米五以上的距离。 “……” 女人沙哑地呢喃着什么,似乎因为嗓子已经腐烂,艾芙尼尔听不清。 现在没有了藤蔓的帮助,女人只能张牙舞爪地向艾芙尼尔挥动着双手。 显然是徒劳的。 艾芙尼尔端平长枪,微微眯着眼角,抿着嘴唇,凑近一步细细地打量着这个被植物所侵占的女人。 这个女人……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也早已经被泥土浸染了大半,但仍旧可以分辨出它的原貌——外套是一件白色的,多为医生和研究员所用的职业制服。 空气中弥漫着异常的腐臭味。 这种味道,和堺碑地底的那种尸体腐烂的味道并不一样。 …… ———————————— 37、血根 “你是谁?能说话吗?” “……” 女人没有回答,细声呢喃着。 “你在说什么?” “……” 艾芙尼尔一连三问,就像是对着石头说话一般没有得到回应,女人依旧只是沙哑着嗓子,说着听不清的话。 而且……艾芙尼尔注意到一丝细微的变化——“尘埃”浮动的现象正在褪去,而女人的声音则是越来越轻,似乎随时都会消失一般,甚至已经失去活动的力气。 艾芙尼尔狐疑地挑眉,撤开长枪。 女人像湿水的泥块一般瘫软下来,倒在地上,时不时地颤动一下。 同时,艾芙尼尔也注意到她背部的一些奇怪的东西——她背后的衣服被撕裂,隐约能看到留在衣服上的陈旧血迹。 艾芙尼尔微微蹙眉,抬起长枪,一边警戒着女人的袭击,同时用长枪将倒在地上的女人翻了个身。 顿时,诡异的一幕呈现在艾芙尼尔的眼前。 ——女人的背部有一个触目惊心地巨大豁口,甚至隐隐能看到她腐烂肉体下的肋骨和筋肉、脏器,和被长枪刺穿的伤口一样,这个伤口并没有流血,也没有完全灰质化。 那伤口不像是某种利器所划伤,也没有锤击和穿刺的痕迹,女子的胸前也没有同样的伤口。 而那翻卷的腐肉却仿佛在告诉艾芙尼尔:伤口是由内而外出现的。 令人感觉到心底发寒的是,一个像是植物的根一般的硕大节状物盘踞在她的身体豁口内,正在随着她肉体的踌躇而蠕动,那摇摆的树枝则是早已经被切断,流淌着暗红色的汁液。 艾芙尼尔确定了,刚才一直在袭击艾芙尼尔的,就是这个诡异的树根。 而不是女人本身。 这个植物一般的寄生物,就好像是某种活着的寄生藤蔓,仅仅是看着都令人不寒而栗。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空气中的寒意如倒灌的海水一般从脚底升起,沿着背脊飞速向上窜。 艾芙尼尔从未见过这种东西,不属于侵蚀体、使徒或是天使,更不属于这个世界上本就存在着的动物和植物中的任何一种。 手心紧紧攥着长枪,艾芙尼尔感觉到手心在冒汗。 她眉头蹙得更紧了。 “喂!你能听到吗!” 艾芙尼尔再次试图呼唤女人,但这一次女人的声音微弱到艾芙尼尔几乎听不到。 她凛眉,凝视着那诡异的树根,沉吟片刻。 毫无疑问,这个女人既不是代理人也不是使徒,女人就像是成为了那诡异藤蔓的饲料一样,怎么看都已经死了。 或者说,这个模样“应该”死了才对。 可她又似乎还游离在人类与残渣之间。 无论如何,她还保持着行动能力,甚至还会向艾芙尼尔发起攻击。 看她的行动模式与皮肤上出现的大面积灰质,艾芙尼尔更倾向于“残渣”。 可是艾芙尼尔没有见过这样的残渣。 而且,残渣比她更为疯狂,行动也更为敏捷和有力,如果除开那些诡异的藤蔓不算,这个女人充其量也就是个有点力气的普通人罢了。 沉思片刻,艾芙尼尔深吸口气,一脚抬起,将女人的身体踩住同时挑起长枪,试图拨开女人背后的那个粗壮树根。 可在枪尖碰触到树根的一瞬间,树根却猛地向内一缩,艾芙尼尔眼疾手快地一枪扎在即将缩如女人胸腔的树根上,试图将树根挑起,可此时,女人忽然发出凄厉的嘶吼,并开始剧烈挣扎。 但她的力道无论如何都无法从艾芙尼尔的控制中逃脱。 女人的嘶哑呼喊声越来越尖锐,这时,艾芙尼尔终于听清了女人反反复复的那一句话——“杀了我。” “你怎么了!?” “杀了我……杀了我!” “喂!” “杀了我……杀……” 就像是崩断地皮筋一样,在急促地尖啸几声之后,女人的声音再次快速地衰弱下去,在艾芙尼尔的注视下,女人就这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而此时,生长在她背后的树根也同时陷入沉寂。 艾芙尼尔看着这一幕,眼神动摇。 …… ———————————— 亚妮菈丝带人赶到的时候,女人已经彻底死去。 就像是力竭倒下,失去了全部生命力一般就那样无声无息地死去了。 “她……是自己死的?” “嗯,一直到死之前还在哭喊着要我杀了她。” “这到底……” 在场的人,亚妮菈丝、赫露尔等人,还有白燕和爱夏以及一众士兵,他们大多都拥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参与过严格的训练和作战任务,毫无疑问是心理素质极强的人。 但在看到女人的死状之后,无一不惊骇和震恐。 没有人见过这种东西,根据艾芙尼尔和士兵的描述,他们也各自有了猜测,但没有任何人能给出合理的、令人信服的解释。 艾芙尼尔将脸色惨白的雪奈拉到自己身后。 “不要去看。” “我……我没事的……” “听我的,不要看。” 艾芙尼尔侧开目光,看向亚妮菈丝,深吸口气。 “总之,这里有古怪……我无法说上来那种感觉,但……我的直觉让我感觉到不妙。” “我也是……那现在怎么办?” “把尸体装进去,隔离开,运回西京市进行研究,同时尽快将所有的情报整理上传,我相信人联不会对这种东西不闻不问的。” 艾芙尼尔垂着目光,低声说道。 “小心点,这东西恐怕很危险,然后转告司令,让她务必再派人加强对临时驻地周边的警备,最好是烧掉所有草丛与灌木,一旦发现任何异常立刻互相联络,对了,它的生命力很顽强,但这些根部似乎是它们的弱点——总而言之,这东西单个实力不强,但胜在隐蔽能力优秀、出其不意,更重要的是……我担心它们很可能不止一个。” 亚妮菈丝听着艾芙尼尔的叙述,喉咙微动。 “……我们的隧道作战还要继续吗?” “当然要继续,而且要快。” 艾芙尼尔斩钉截铁。 因为这个女人的事情已经耽误了一点时间,作战不能在这里停滞,必须要尽快取得地下隧道和中继站的控制权才行。 否则备用能源一旦用完,这里的所有人没有几个能活着离开。 而且“尘埃”的异动已经基本消失,艾芙尼尔相信在这里已经不会再出现类似危险了。 但…… 艾芙尼尔越来越觉得,这一次前坂川夺回作战所面临的一切恐怕没那么简单。 不好的预感一直萦绕在心头,而无法窥探全貌。 …… ———————————— 38、探索 雨幕如丝,铅灰色的阴云层叠堆积,如一座巨山一般盘踞在天际。 “直子,那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我也不知道……总之,只能暂时不要去管了。” 面对雪奈对诡异女人和那硕大树根的疑问,艾芙尼尔第一次对于这种“知识性”的问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如说,没有人见过这种东西。 包括亚妮菈丝和九生麻纪等人,都不约而同地对女人背后寄生的诡异树根面露凝重。 因为女人的出现,诡异的阴云压在众人心头。 但任务还得继续,将女人的尸体严密地隔离收纳之后,士兵们很快在“标记”断开的位置附件找到了通往地下隧道的隐蔽通道——这是一处留下来的维修入口。 准确来说,隧道维修入口并不难找,不然当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从这里下去躲避危险和灾难。但因为一个月来这附近没有人打理,植物的生长和倒塌的温室棚将通道入口掩映,所以才稍微花了些力气。 此时,入口前—— 一声巨响,艾芙尼尔强硬地将被从内侧堵死的隧道入口轰开。 士兵们负责测量空气中氧浓度和危险气体的存在,但结果很幸运,这里似乎可以直接探下去。 这种封存多年的地下隧道既然能保持一定的空气流通,那么就证明这里很可能还有其他的入口,这给电缆铺设小队提供了方便,但也存在着潜在危险。 “动作快!” 士兵们跟随艾芙尼尔涌入,携带着大量的武器和设备,然后由鸢跟在最后,同时,隧道的入口前还留下了几人值守。 “工程队检查线路,一切按照计划实施,其他人,先给我来!” 踏入隧道,小队很快就离开了“屏蔽器”的影响范围。 普通人和代理人不一样,他们一旦离开“屏障”,立刻就会在侵蚀能量的影响下产生“异变”,他们体内的侵蚀率会无可避免地上升,一旦在遍布侵蚀能量的空间里停留过久,他们就会彻底异化,成为残渣。 这就是旧世代的人类在侵蚀现象下节节败退的原因——哪怕没有被侵蚀体所杀死,侵蚀能量也会将暴露在侵蚀现象之下的人类变成嗜血的怪物。 所以,留给士兵们的时间是有限的——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任何退缩的想法。 沉稳密集的脚步声在幽静的隧道中回荡,战术灯的光圈在墙壁划过,士兵们跟随艾芙尼尔向前方探索。 浑浊幽暗的空气弥漫着湿润冰凉的气息,以及隐晦的腐烂腥臭,很显然,这里死了不少人——艾芙尼尔对这些气味很熟悉,她大多时候都不会使用防毒面具,就是为了快速分辨出空气中传递的危险气息。 “和菲菲娜报告的一样吗……现在关闭光源,换用夜视仪。” 工程队的照明设备还没有跟上,从入口附近向里走,视线越发昏暗,但这并不能对代理人造成影响,其他士兵们不约而同地佩戴上了夜视仪。 没多久,走在最前方的艾芙尼尔忽然握拳抬手,士兵们齐刷刷地停下脚步,贴墙警备。 “前方很可能有敌人,随我来,注意警戒。” 地面和墙壁上留着早已干涸的血迹和一些衣物、罐头,角落里有几株枯黄的浅浅草叶。 在这种终日不见阳光的地方能看到这种东西,不出意外的话,这一两株浅草就是从遇难者的鞋底带进来的植物种子生根发芽而成的。 这些人在这里避难,生活了一段短暂的时间,但直到死去还是没有等来救援。 艾芙尼尔没有停下脚步,而此时,前方终于出现了几只呆立在黑暗中的漆黑人影,它们陷入沉睡中没有苏醒的迹象,似乎还没有注意到小队的到访。 “至少三十只吗……在深处似乎还更多,看来这里是第一个集聚地了。” 艾芙尼尔简单地数了一下数量,给身后士兵一个手势。 “第一场战斗。” 一枚诱导嗡鸣器被扔出,在巨大的噪音发出的一瞬间,如同响应着头领号召的兽群一般,一阵阵凄厉的声浪从隧道深处传来。 训练有素的士兵们立刻抢占时机,从转角冲出,抬起手中的武器,同时向隧道深处暴起了枪焰。 一时间,枪声与怒吼成为了这片地下隧道的主旋律。 …… 墙面上留下弹孔。 枪声持续了两分钟之久,那些残渣如悍不畏死的野兽,一浪一浪地冲击着士兵们的枪弹,然后倒下。 最终,这片区域的残渣在短时间内被肃清一空。 没有出现任何意外——数量不多的残渣并不会对持有枪械的士兵们产生太大威胁。 这时候,工程队也跟了上来。 地面上躺着的尸体被灰质的血浸没,艾芙尼尔眯着眼,盯着那些尸体身上的白色制服注视了许久。 看尸体上的衣着和挂牌……上面留有ICS研究所的符号和字样。 这些都是研究所的人吗? 这么说来,那个被树根所寄生的女人身上也是这种类型的制服。 ICS研究所就建立在这条隧道维修入口的旁边,如果说最后来到这个隧道避难的人多是研究所的职员的话倒也说得通,但艾芙尼尔总觉得哪里漏掉了什么。 她留了个心眼,手中将打空的弹匣更换,收回视线,下达命令。 “继续前进!” …… 这条旧世代留下的工程非常坚固。 通常来说,隧道内可能发生的危险状况有很多种。 滑坡、坍塌、积水、有毒气体、爆炸,这些都是无法忽视的隐患,而这条隧道年久失修,更是如此。 艾芙尼尔仍旧想不明白为何这条旧世代的隧道没有被留在地图上。 一般来说,这种重大地下工程一定要做出标记才行。 以及,既然这种地方没有人知道,那为何又会有那么多的遇难者来到这里呢? 这一些细节很容易被忽略,如果没有遭遇到那个被诡异藤蔓所寄生的女人之前艾芙尼尔也没有太多疑虑,可现在她心底的违和感却越来越强烈。 小队一路向前,抵达第二个转角。 由大量石块和杂物堆积的障碍物出现在他们眼前——障碍物彼方的深处传来一阵阵残渣的怒吼,这些障碍物被设立的初衷似乎是为了抵挡残渣的侵袭,但事实上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爆破准备,寻找掩体。” 艾芙尼尔说道。 “其余人准备战斗!” …… ———————————— 39、隧道 隧道的内部构造以直线型为主,这种干净简洁的建筑风格沿袭自遥远的旧世代。 但二十年过去了,这条废弃的隧道却丝毫没有因此变得破旧的样子,明明深入地底,隧道内也没有明显的潮湿和积水痕迹,利用特殊涂层处理的墙面看不到开裂的痕迹。 这是一个非常坚固的工程。 隧道内的空间很宽阔,虽然是原来的民用工程,但规格很高,铺设了大量的电缆和设备,看起来还预留了很多的工程项目改造空间,这里遗留的东西虽然是原本的民用设备,因为放置时间过长,有很多都已经老化和损坏,但现成的各种设备多多少还是能派上一些用场。 在二十年前的那一次白洞侵蚀事件爆发之后,人类95%以上的城市都变成了死城,被抛弃和毁灭的城市大规模出现,前坂川驻区就是选址建立在一座死城的废基之上的卫星城,因为这里是合适的耕种地,所以才会进行再重建,并留下了这种旧世代的地下工程。 以上都是艾芙尼尔从楓鈴诗音曾写下的报告书里面获取的信息,也有自己总结出来的情报。 …… 鸢(Kite)和艾芙尼尔一起负责通道路口的警戒任务。 在工程队工作的时候,代理人负责警戒可能会出现的侵蚀体,同时阻击偶尔会出现的残渣。 不远处的检修窗口前,工程队的士兵争分夺秒地进行着工作,设备与缆线在地面上延伸,直到几十米外的转角消失。 隧道的尽头,有零落的几只残渣扭曲着身体出现,很快就被士兵们盯上,两架重机枪的火力立刻向其覆盖过去,眨眼间就将残渣打成了筛子。 一般的残渣根本不需要代理人上场,士兵们就能轻松对付,那两台搬运下来的重机枪非常可靠。 鸢端着枪,视线小心翼翼地瞥向艾芙尼尔。 艾芙尼尔靠在墙边,嘴里叼着一块巧克力棒,突击步枪挂在她的腰间,她身上的兜帽长衣并没有脱下,斜斜地从肩上滑下半寸,露出牛奶一般光滑的肌肤和内里的近身战斗服。 和面露紧张的鸢不一样,艾芙尼尔表现得游刃有余,时不时地会低头看向手腕上的电子手环,盯着时间对照地图计算大致路程。 在城市里,这种战术辅助手环可以提供城市内地图和定位服务,那是基于城市内雷达和信号基站衍生的,在堺外地区就只能靠自己摸索。 “那个……艾芙尼尔小姐……今天天气不怎么样呢!” 安静的空气中传来鸢支支吾吾的搭话。 但刚说完,她就后悔了。 ——在看不见天空的地下漆黑隧道里讨论今天的天气,怎么都令人觉得有些别扭,一下就暴露了她想要搭话的想法。 但艾芙尼尔显然没有意会到鸢的意图,她只是点头附和:“啊,的确有点,所以我们接下来的路程中还要继续谨慎行事才行。” 作为堺外调查的时间来说,雨天的确不怎么幸运。 视野、行军速度、潜在的病菌和污染、对设备和仪器的损坏,老练的代理人会依据一些移动来判断地底是否存在潜伏的侵蚀体,但雨天这个方法就不奏效了。 总而言之,的确有很多麻烦的地方。 “是、是呢……” 鸢缩了缩身子,尴尬在她嘴角蔓延。 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搭话,空气立刻又沉寂下来。 她将手中的突击步枪换了一只手持握,继续警戒着通道深处的动静,又时不时向艾芙尼尔投去注视的视线。 其实,面对身边这个神秘的西京市“首席”代理人,同样也是使用着“第一代”秩序武器的鸢一直都对艾芙尼尔充满好奇。 鸢的确被划分为第二代代理人小队成员,但事实上她所使用的武器却是第一代秩序武器,只不过增加了一个“第二代信标技术”所制造的特殊刀鞘,但本质未变。 作为使用着第一代秩序武器的鸢,她的风格和整支小队都大相径庭,一直以来,其他队员都会在训练中交流武器使用和战斗上的经验,但只有她在小队内没有任何合适的交流对象,虽然和小队其他人都相处得很融洽,可是心里却一直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相比之下,她对其他的第一代代理人更有归属感,一直想要和那几个“传说中的”见一面,同时也想要请教一些自己在训练中遇到的问题。 可是没有机会。 然后她遇到了艾芙尼尔。 最一开始是对艾芙尼尔身负强大实力的惊奇,后来则是因为亚妮菈丝对艾芙尼尔的推崇,在后来则是在训练场中真切地体会到艾芙尼尔身上独一无二的特质。 也可以说是她的性格魅力,也可以归结于她的实力,总而言之,鸢对艾芙尼尔比较在意。 只是,艾芙尼尔有些不好接近——当然,能说上话,但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鸢抿了抿唇,再次艰难地开口,寻找话题。 “那个……说起来这里的设备看起来都没有怎么使用过,有一些甚至像是新的一样耶……” “因为刚完工就发生了白洞侵蚀事件,所以严格来说这里的所有设备都还是新的,而且是旧世代留下的‘New Type’……” “唔……但老实说,这里真的好大啊……” 鸢抬起头,头顶铺设着大量的管道,电缆从管道中穿过,互相缠绕、连接。 这里的空间之宽阔足以令一辆装甲坦克通过。 要不是入口比较狭窄,艾芙尼尔担心爆破会对隧道造成大面积损毁的话,说不定她真的会炸开入口把装甲车放进来,这样的话赶路时间就会轻松很多。 艾芙尼尔也并未因为鸢的闲聊而说什么,而是认真回答了鸢的好奇:“根据资料记载,这里很有可能是作为核电站相关建设的民用设施,本是拟作为整个城区的改建项目而建设的,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因此规格也比较夸张。” “就算这么说,这个规模也有些令人在意啊……旧世纪的城市都是这样吗?轻轻松松就能建造这么庞大的地下工程吗?” “或许吧……这二十年来有很多东西都停滞、退后了。” 艾芙尼尔轻叹口气。 “我们没有见过这个世界最繁荣的年代。” …… ———————————— 40、再袭 旧世代的遗产是人类面对侵蚀体和残渣仅剩的武器和资源,人类已经渐渐淡忘了那个时代,只能从图片和书本上的描述来获取那个时代的猜测和记忆。 那个遥远的过去里,人类社会和城市规模尤其繁华。 艾芙尼尔从保存的档案中见过。 但……就算是这样,就连并排行驶两辆车都畅通无阻的地下隧道,这个规模也似乎大过头了。 正如鸢一样,艾芙尼尔也对隧道的存在有一些疑惑——艾芙尼尔并非是没有见过旧世代的城市,不如说,经常参与堺外作战任务中的艾芙尼尔比大多数人都还要了解旧世代城市真正的摸样。 没有其他地方会修建一个这么夸张的地下隧道仅仅用作铺设民用电缆,这里的建筑结构和规模看起来更像是另有他用。 或者说,比起“电缆铺设隧道”,不如说这里是某种“应急通道”更合理——艾芙尼尔仔细地观察过,这个隧道的刚性结构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扛下导弹在地面轰炸产生的余波,远比艾芙尼尔想象中结实。 但作为战场指挥官,艾芙尼尔认为自己不应该进行没有根据的胡乱揣测。 所以她没有向鸢说起自己的真实想法。 艾芙尼尔继续着警戒任务,鸢的话题并没有继续下去,二人之间的空气再次回到方才的沉寂。 鸢眨眨眼,脚尖踮了踮。 好不容易和艾芙尼尔搭上话,她还不想这么早结束。 她最想要问的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艾芙尼尔的发力技巧和作战方式唯她一人独有,其他人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去学习,可是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鸢一直在想,如果她能从艾芙尼尔手中学习到哪怕一点点那种特殊的战斗手段,她的拔刀技是不是也会得到大幅度的强化? 她正要开口说什么,这时候,她看到艾芙尼尔忽然蹲下身,伸手在满是血迹的地面摸索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我可以帮忙吗?” 鸢不会放过这个搭话的机会,不过艾芙尼尔只是摆摆手。 “你就在那里不要过来,注意警戒。” 艾芙尼尔垂下目光,将一个管道内侧一颗指节大的某种东西拾起。 那是一颗“石子”,墨黑色的,但仔细看的话,其实更像是某种植物的种子。 艾芙尼尔捏着手中的“石子”,微微蹙起眉。 她会注意到这枚不起眼的“石子”,是因为她发现了一丝异动。 这颗“石子”上漂浮着“尘埃”——虽然只有非常细小、不起眼的一点,但仍旧被艾芙尼尔敏锐地捕捉到了。 鸢也看到了艾芙尼尔手中捏着的种子,有些好奇。 “这个是什么……” “看起来是一种植物的种子。” 艾芙尼尔凝视着手心。 “但……我更觉得它是一种‘卵’……” “‘卵’?” “这东西不寻常,我能感觉到。” 话虽这么说,但一旁的鸢却根本看不到这个像是小石子的种子上的“尘埃”,在她眼中,这就只是一颗普普通通的种子而已。 艾芙尼尔也不多话,而是从地上捡起一块破布将种子包好,犹豫了一下,放进衣兜里,同时蹲下身继续仔细地寻找。 但引动“尘埃”的种子只有这一颗,艾芙尼尔没有其他收获。 就在这时,后方的尽头忽然传来枪响。 和之前的枪声大不一样——枪响连绵不绝,艾芙尼尔几乎能从枪声中听出开枪的人心底的慌乱。 “艾芙尼尔前辈!” 鸢立刻抬起枪,进入警戒备战状态,艾芙尼尔浅浅地抬起眼睫,虚着眼角。 “他们遇到麻烦了,我们过去。” …… 同一时间,地面部队—— 留下来的士兵和代理人以背靠着堺碑建立起坚固防线,利用屏蔽器制造的这一方空间成为了部队的临时驻地。 出入的通道被装甲车堵住,狰狞的炮管遥遥指向远方的天际,严阵等待着恶战降临。 “‘列车’能源进入警戒值,屏障功率正在降低!” “正面防线已经铺设完毕!” “报告,我们拿到了一些弹药和武器……” “西侧防线是什么情况?你们发现什么了?等等……” 士兵们呼吸着紧张的空气,一条条消息快速地传递着。 亚妮菈丝手持一支漆黑的狙击步枪,时不时将游荡靠近防线的残渣点射杀死。 她的枪法比任何一名久经训练的士兵还要更精准,每一枪都命中头颅,带起一片灰质的血花。 当然,这支步枪并非是秩序武器,而就是普普通通的军用枪械,还没有到最后大战的时候,代理人都在尽可能节约秩序之力的使用。 “队长,艾芙尼尔准将那边已经超过了联络时间,我们……要派人吗?” “先等等。” 赫露尔紧紧地握住手中的武器,深呼吸着。 “……我们的士兵已经准备好了。” 将所有人的生命全盘赌在一个人的身上是不理智的做法,哪怕这个人是西京市的“首席”,所以在艾芙尼尔之后,九生麻纪又召集了人手,准备好了备选方案。 一旦艾芙尼尔那边任务失败,第二支小队立刻就会出发,从地面前进。 “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能源和人手了……” “再等等。” 亚妮菈丝还是一样的回答。 “艾芙尼尔小姐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强,相信她。” 亚妮菈丝眼底丝毫没有焦急的神色,或者说,她对艾芙尼尔有信心。 她们都在等待来自艾芙尼尔的信号弹,在此之前,只能按兵不动。 而就在这时,异变突起——来自西线防线的密集枪声点燃了空气中的肃杀,赫露尔和亚妮菈丝同时注意到了西线的异动。 “西线传来紧急联络!请求支援!” 同一时间,一声刺耳的爆炸声在临时驻地的西侧燃起,亚妮菈丝和赫露尔对视一眼,周身银芒闪烁,她们立刻进入战斗状态,拿起武器向西侧奔去。 西侧是ICS研究所的方向,同时也是艾芙尼尔等人离开的方向,她们必须保证那里的设备不会被损坏。 但二人赶到时,却不约而同地皱紧了眉。 ——诡异的藤蔓像是一群密密麻麻的暗绿色蟒蛇一般从烧毁的植地后方扭曲、盘桓着涌出,士兵们不断地朝藤蔓开火,地面上已经躺着好几具尸体,还有一辆装甲车也已经毁坏。 “准备战斗!” 亚妮菈丝大喊一声,和赫露尔同时向藤蔓所在的方向跃去。 …… ———————————— 41、双线 “是那些异变者!” 亚妮菈丝迅速反应,大声提醒手下的士兵。 “撤回来!这里交给我!” 那些可疑的树根和植物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个答案没有定论,从来都没有这种东西的目击报告,哪怕是情报和战斗经验丰富的亚妮菈丝和九生麻纪都对于这种突然出现的可疑寄生体感到了疑惑。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它们是敌人,不同于残渣、侵蚀体或是使徒。 从艾芙尼尔遭遇到第一个异变者开始,九生麻纪和亚妮菈丝就知道这些东西绝对不可能只有一个,并将这些不知道正体的新敌人称为“异变者”,在异变者的身上同时出现了残渣和人类的特征,而一种可疑的树根取代了它们的心脏,称为它们最重要的器官。 根据艾芙尼尔的报告,也可以预测它们的危险度大致位于普通残渣与侵蚀体之间,或者说,有点类似于适格性较高的“特殊异化体”。 普通士兵依靠火炮和枪械,正在和这些突然出现在西边防线的异化者战斗,枪声与炮火声此起彼伏,热浪掀飞一个接一个的异化者,但这些异化者并不止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疯狂地向防线奔来。 防线很快被撕裂——这些异化者的威胁度远高于一般残渣,只是一些子弹并不能很快地将它制服,而它们的进攻距离和力量却远超一般残渣,那些粗壮的墨绿色藤蔓不断地带走士兵们的生命。 这一幕被亚妮菈丝看在眼里。 “这里恶心的东西到底是哪里钻出来的!?” “我不知道,很奇怪的是我们之前的搜寻并没有发现这些异化者的踪迹,它们就好像是突然出现的一般。” “赫露尔,来不及了,士兵们的防线会被凿穿,我在这里展开支援,你快去清扫侧翼涌来的异化者!” “是!” 因为异化者的出现非常突然,加之它们各个都有不亚于“特殊异化体”的威胁度,士兵们仓促应战,防线溃败的速度很快,亚妮菈丝来不及奔跑到战场,只能就地蹲下,展开秩序武装。 她眼角微凝,瞄准冲在最前方正在试图攻击两名士兵的异化者,手指微动,扣下扳机。 一声巨响,雨幕与草屑被强烈的反震力吹飞,瞄准镜内,那名异化者的胸膛应声被凿开一个硕大的灰质血洞,张牙舞爪的藤蔓迅速失去力量,像是失去了弹性的皮筋一般缓缓落地,而异化者则直接倒下死去。 ——艾芙尼尔说过,这些异化者的弱点很可能是寄生于心脏部位的那种可疑植物。 这个情报只是艾芙尼尔的推测,并没有经过验证,但是很显然,她们赌对了。 “攻击它们的心脏!!” 亚妮菈丝大声喊道。 这时候赫露尔也冲刺到了西边防线前方,手持秩序武器突击步枪与手枪,快速开火,无数弹头精准地命中异化者的头部和胸口或者四肢,要么直接将其杀死,要么短暂夺去它们的行动能力,她以令人匪夷所思的敏捷身法在藤蔓之中穿行缠斗,倾泻自己的火力。 虽然在对战中输给了白燕,但赫露尔本身作为久经训练的优秀战士,这种程度的威胁还不至于拦住她。 她一个人就挡住了异化者的冲击,配合着亚妮菈丝强大的进攻与支援能力,两个人硬生生地将冲进防线区域的异化者全部击杀。 危机短暂地被平息了。 但亚妮菈丝高兴不起来——她越发感觉到,这些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可疑敌人正在将她们的战局偏离。 而临时指挥部的战车里,九生麻纪默默地看着防线前发生的这一幕,紧紧皱起了眉。 她感觉到,这一次前坂川之战很不对劲。 …… 同一时间,地下隧道—— 在艾芙尼尔的带领下,小队快速地清理隧道,铺设电缆,并架设好了设备。 现在士兵们的子弹储备粮还有不少,前进的速度也一直不慢,但问题在于工程队设备检修架设和电缆铺设的速度实在无法保证。 这隧道内留下的都是些旧世代的东西,技术在二十年间出现断层,很多的接口和终端与现在的无法匹配上,就只能靠人力拆解或者干脆重新架设,这都是需要耗费大量时间的事情。 唯一的好消息在于,这一路上还算平稳,任务推进速度比原定的地上行进路线要快多了。 隧道里残渣的数量有限,对于士兵们来说构不成威胁。 最大的威胁在于潜藏的敌人。 地下隧道并非是一个简单直接的线状通道,检修口和设备窗口以及一些紧急避难通道间都会潜藏着残渣,交叉和设备间里藏着被忽视的危险,这些残渣总是会出其不意地袭击过来。 但在接近通向中继站的出口时,士兵们发现了异常——“尘埃”涌动,在漆黑的甬道深处,如爬山虎一般以网状扩散的藤蔓植物出现在艾芙尼尔的视野里。 而这一切,都如蛛网一般收束于一堆斜斜地靠在角落里的尸体之间。 或者说,那些看起来像是尸体一般的人型黑影——明明半边身子都已经腐烂,但却垂着脑袋晃悠着,时不时传来一声声压抑的呻丶吟。 空气中泛着冰凉的气息,腐烂的味道和在ICS研究所附近艾芙尼尔注意到的腐臭味如出一辙,甚至更浓稠、黏腻,令人恶心。 “那些是什么?尸体吗?” “等等,那些东西有些异常……” 士兵们紧张地抬着枪,互相靠拢,希望离那些诡异的尸体更远一些。 和能依靠“尘埃”进行判断的艾芙尼尔不一样,那些人影在士兵们的眼中和一般的残渣无异,他们只能通过对早前发现的诡异寄居植物的印象对眼前的所见做出判断。 “是那些‘异化者’!” 士兵一声低喝,其他人立刻警觉地抬起了枪。 在地面出现的诡异生物,在这里又再次遇到了。 艾芙尼尔认为这绝对不是巧合。 而此时,那些诡异的人影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在士兵们扣下扳机的同时,顿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退后,这里交给我。” 在这种视野狭窄的地方,这些士兵很可能对付不了那些东西,艾芙尼尔毫不犹豫地接过了战局。 她和鸢对视一眼,然后看向身后的雪奈。 “雪奈,后面就拜托你了。” “嗯!” “速战速决!” …… ———————————— 【因为是年底,最近的更新恨不给力,非常抱歉……如果月底结算发现少了分量,我会在年后以双倍迅速补上的!】 42、集结 西京市东城区,一处晦暗脏乱的小巷深处—— 空气中泛着粘稠的血腥味。 两个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地面上,睁大了眼睛,已经失去光芒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一名黑色的身影。 他们的脖颈留下被利刃所撕裂的巨大豁口,头颅和身体几乎断开,他们被致命的伤口夺去生命,除此之外他们身上没有其他的伤痕,周围也没有搏斗的痕迹,甚至就连腰间的手枪都没有拔出。 显然,他们是被实力远超过他们的人所杀害,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瞬间毙命。 此时,黑色的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走出。 漆黑的兜帽长袍下,如星空一般浅紫色发丝渐渐染上墨色,流淌在肩侧。 银色的锁链化作银芒,有如荡漾的涟漪一般缓缓隐没在空气中。 卯月纱织掀起兜帽,露出她冰雕一般清润的侧脸,她确认了地上的尸体一眼,眸子深处没有任何波动。 “任务很顺利。” 这时候,耳麦传来声音。 “夏朵(Shadow),能听到吗?” 是四野见奈美。 夏朵,这是纱织的新代号——虽然仍旧使用着代号Lily的信标,但实际上纱织因为之前的背叛早已经被人联和西京市秩序者组织剥夺了代理人身份,从代理人系统网路之中彻底除名,成为一个“普通人”,在档案中也没有再次启用的记录。 但真崎雏妃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虽然被除名,但却被赋予了新的使命和代号,作为没有登记在系统内的“暗影”而活动。 因此真崎雏妃留给她一个新的代号。 这意味着,“莉莉”已经不复存在,她与过去的自己彻底告别了。 “这里是夏朵,确认‘科伦雷斯班匪’头领已经死亡,有什么新的指示?” “夏朵,回到老地方集合,我有新的事情要拜托你。” 纱织的存在对外对内都是保密的,只有第三组的人知晓,所以纱织一直待在由第三组特别安排的隐蔽安全屋内,很少有被四野见奈美直接呼叫并传唤的时候。 她不禁好奇:“是什么特别的任务吗?” “很重要的事情,关于堺外调查部队。具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接收到部队派回来的无人机,并从中捕获了大量情报,可是也得到了一件非常糟糕的信息……” 四野见奈美将堺外部队遭遇天使的事情告诉了纱织。 她轻轻偏着头,完成了秘密刺杀任务,她脸上却丝毫不见轻松,反而越来越凝重,收紧了眉角。 她听到了一条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你说艾芙尼尔前辈她们遭遇埋伏了!?……” 通讯耳麦里传来四野见奈美的声音。 “我们十分钟之前收到的情报,确认无误,她们遇到了最坏的情况——天使出现了。” 四野见奈美的声音透着紧迫和焦急。 “竟然是天使……” “天使”唤醒了卯月纱织那段不愿意提及的记忆,她抿着唇,目光从尸体和血泊中收回。 “天使……是青兰吗?” “按照情报推断,这一次的天使有可能不是她。” 那就是说,天使这种强大的对手,不止一个。 纱织从四野见奈美的语气中听出了紧张和压力,她自己也感到了一瞬间的窒息。 如果没有艾芙尼尔,就算把剩下的代理人全部派出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制服天使——对于现阶段的西京市来说,天使的威胁度是压倒性的。 一个月前,艾芙尼尔在战斗中重伤,但同时也重创了天使青兰,所有人都在期盼,天使的重创能带给他们一阵喘息的时间。 但现在看来,使徒所展现给她们所知的战斗力也只是使徒组织的冰山一角,比一般代理人拥有更强大力量的使徒、具备十足威胁性的天使、还有神秘的代号H,使徒组织在一次次的交手中逐渐展示着他们深不可测的强大实力。 纱织越发担心起来。 ……凛跟随艾芙尼尔出征堺外地区,现在她还好吗?其他人有没有遭遇危险? 这是纱织最关心的事情。 强压住心底的动摇,纱织提高音调询问: “我能做什么?” “现在的局势很不明朗,我们正在等待进一步的情报,但我们现在正在召集支援部队的人手,我希望你也能随行出战。” “我马上过来。” …… 同一时间,秩序者总部—— 穿过长长的走廊,艾琳西娅走了五分钟才来到总指挥部。 指挥部防守森严,不时有士兵匆匆从她身边经过,偶尔有认识她的人会对她颔首致意。 代理人在组织内地位很高,战略意义非常重要,受人尊敬,虽然很多人都没有见过代理人原本的样貌,但仍旧有不少士官认识她们。 不过艾琳西娅总是摆着一副“你在说什么、你在和我说话吗?”的脸,让很多想要和她打招呼的人都远远止住了脚步。 她性格如此。 来到指挥部内,艾琳西娅看到四野见奈美、不死原绫华和一众士官聚集在这里。 他们这些人都是留守西京市的士兵或者秩序者组织的部门负责人与副部,在大部队全都离开西京市的现在,他们各自都肩负着组织内和军队中重要的职责。 而此时,他们都围绕在四野见奈美和不死原绫华身边,隐隐以她们二人为中心,紧张地仰着视线,盯着上方的一面面显示屏。 “有什么进展吗?” 四野见奈美询问一名士官。 无人机并不只一台,作为在茫茫白雾的堺外地区唯一的联络和求救手段,作战部队携带了大量的无人机作为发讯工具。 而且,秩序者一直在等待着来自前坂川驻区的波动信号——一旦接收到信号,他们就能通过共鸣临时架起短暂的响应通讯,知道部队现在的情况。 但等了很久,他们还没有任何收获。 “还没有,我们正在尝试调高荷载功率引动共鸣,确定代理人们的位置。” “动作要快!尽最大努力,一定要知道她们的现状!” 这时,不死原绫华看到艾琳西娅,将手中的指挥交给四野见奈美,迎了上来。 “准备好了吗?” 没有寒暄,二人都直奔主题。 艾琳西娅点点头。 …… ———————————— 43、增援计划 与纱织一样,艾琳西娅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来自四野见奈美的联络,得知了堺外部队的情况,因此她才接到命令来到秩序者总部。 在和不死原绫华接触之后,艾琳西娅跟随四野见奈美来到总部停机坪。 这里已经有好几名士官和数架直升飞机在等待了。 四野见奈美快速地针对现状进行了说明,然后和艾琳西娅单独对任务和作战情报进行说明。 艾琳西娅并不是第三组的成员,但作为一直并肩作战的战友,不论是艾芙尼尔还是其他人都对她抱有极高的信任感。 她是西线驻区的区域驻派代理人,她的工作是负责西线驻区与附近区域的稳定与侵蚀灾害退治,因此没有参与到此次的堺外作战任务中去。 毕竟西京市是大本营,这里必须要留下足够的战斗力守护可能到来的危险,即便不死原绫华主动代表特灾科揽下了对使徒机动作战任务,但侵蚀灾害的威胁依旧存在。 除了其他卫星城驻区的派驻代理人之外,西京市每一个边线驻区都有一名代理人进行管理,平时不会进行任何调动,艾琳西娅是例外,因为她的战斗能力和秩序武器的特殊性,在战斗中很有帮助,因此在某些特殊行动中也会借调她作为战力使用。 总而言之,留下来的她们是西京市最后的力量,因为行动的特殊性,秩序者、特灾科和军队都聚集在了这里,合谋共事,在收到堺外行动部队的情报之后,他们需要尽快做出决断,对堺外部队进行增援。 “我们需要派遣一支支援小队,利用运输机空投到前坂川驻区。” 四野见奈美神色透着一丝凝重,她对现状做出了更详细的解释,艾琳西娅只是默默地听着,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她总是这样。 但现下还有一些关键情报没有获得,所以不死原绫华只能让艾琳西娅等待指示。 这一次作战需要联合机场的帮助。 空军早已经无法适应现在的侵蚀灾害带来的威胁,但运输机是仅有的空中单位之一。 只有运载空间巨大的特殊运输机才能配置“屏蔽器”,畅通无阻地进入堺外地区而不会被袭击,所以偶尔可以进行空投少量精锐战斗力的支援作战,将代理人空投到作战地点。 但缺点也很明显——因为运输机负重和空间有限,无法携带多少设备和物资,且能源与维护费用高昂。 优点是可以快速投递战斗力进入战场,是比较常用的支援手段之一。 以及,堺外地区没有任何通讯手段,因此驾驶员需要依靠经验和一些比较原始的手段判断方位,一旦弄错,最终的后果会变得很麻烦。 “你们将会是我们最后能派出的增援力量,不过我们还在等待进一步的情报,希望时间不要太久,不然会增加变数。” 四野见奈美很焦急。 可是如果没有得到更确切的方位情报强行进行作战的话,最后很可能只会无功而返,所以现在也只能干等。 艾琳西娅的语调一如将毫无起伏,将目光移向四野见奈美,她捕捉到四野见奈美话语中隐藏的信息。 “除了我还有人参加?” 西京市代理人的现状很不乐观,艾琳西娅本以为这一次出战的代理人理应只会有她一个人才对。 因为西京市必须留驻必要数量的代理人以应对可能发生的侵蚀灾害,除开卫星城堺碑驻区的代理人之外,现在的西京市只有四大驻区还留有代理人了,艾琳西娅就是其中之一,她经常跟随艾芙尼尔行动,本身实力也很强,秩序武器的特性决定了她的位置。 因此她被借调出来,参与作战。 “你不会孤身战斗,我们会派遣一个战友与你同行。” 四野见奈美解释道。 艾琳西娅的询问一如既往的简洁:“驻区的?” 四野见奈美目光微动,顿了顿。 “不,现在的她不属于组织,但这个人你也认识。” 其实就是纱织,现在的夏朵。 只是四野见奈美绕了个弯,没有明说。 她没有必要刻意去隐瞒纱织的事情,但此时还在秩序者组织内,不适合直接挑明。 “你们很快就会见面,我觉得你会喜欢她的。” 艾琳西娅没有多问,对于任务安排她从来不会有什么异议,也不是话多的人。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在于:我们还无法判断部队的具体位置,我们正在尽最大努力通过堺碑系统的共鸣来获取她们现在的方向,希望不会遇到最坏的情况。” 这时候,传来了新的联络,联络者是不死原绫华。 “四野见,艾琳西娅就位了吗?” 四野见奈美将目光投向艾琳西娅,艾琳西娅只是安静地点点头,四野见奈美心领神会。 “她随时可以出发。” “很好。” 不死原绫华也不啰嗦,语气沉着:“我将联络传去了中心省,刚收到了答复,对于我们的请求,中心省会调派铃田市的增援配合我们。” 通过堺碑系统独有的共鸣传讯通道,中心省迟一步也知道了堺外部队遇袭的消息,并立刻调遣了铃田市的增援拨往前坂川。 铃田市的援助是早已经确定的事情,只不过因为堺外部队的意外,这个增援计划被提前了。 协同增援,这是好消息,四野见奈美才终于稍稍缓了缓脸色,但方位还未确定,堺外部队现状不明朗,形势仍旧严峻。 “总而言之,前往联合机场待命吧,我随后就到。” …… 与此同时,前坂川驻区,作战部队临时驻地,地下隧道—— 寄生植物的藤蔓如捕食者一般从正面扑上,鸢以极快地速度向前飞跃,优雅的身影如水莲划动,她以敏捷的身形穿过藤蔓的围堵,冲刺到异变者的身前,与此同时,刀鞘被指尖推开半寸,下一秒,刀光如弦月,将充满血腥气味的空气撕裂,异变者的心脏在一瞬间被切分为数块碎片,尖啸戛然而止。 无数藤蔓霎时僵直,如枯草一般迅速委顿并从半空中坠落。 但异变者并不止一个,从四面八方扑向鸢,这时,水色的光箭从甬道尽头显现,精准地洞穿每一个异变者的胸口。 艾芙尼尔紧追箭矢而上,长枪划过凛冽的弧线,将每一个落网之鱼的生命收割。 枪声不止,小队稳步向前。 走走停停,一边应对残渣和异变者,一边稳步铺设电缆和架设设备,没多久,她们看到隧道尽头从地面泄下的微光。 艾芙尼尔确认着简要方位地图,目光微凛。 “就是前方了。” …… ———————————— 44、占领 雨幕之下,破败的街道尽头,一支全副武装的小队正快速前行。 为首的是艾芙尼尔。 小队在艾芙尼尔的带领下有惊无险地穿过了地下隧道,并完成了电缆铺设和设备架设任务,现在隧道内留下了一部分士兵和工程部队以及第二代代理人鸢,他们负责守护,在炸毁了隧道的其他通路之后隧道内已经不会再有其他残渣出现,需要注意的就只有无法预测的侵蚀体和地面游荡的残渣。 不能让设备和缆线被破坏。 其他人则跟随艾芙尼尔继续执行任务,他们的下一步作战目标是攻入中继站,将最后的设备架设完毕。 艾芙尼尔来到街道转角前,谨慎地探头,向身后的小队打了一个手势,其余人迅速跟上,在转角停下脚步。 雪奈翻身跃上撞毁在一旁的卡车车顶,匍匐下来,全然不顾淤积的雨水将自己浸湿,她谨慎地转过目光,落向街道对侧的中继站。 中继站占据了偌大的地基,没有绿植遮挡视线,以雪奈的视力可以清楚地看到全貌——中继站以坚固的矮墙和一层层防护网环绕保护,后方是一些关键设施和损毁的车辆残骸,雪奈凝视着那座后方建筑,她的视线甚至可以透过破损的窗户看到里面游荡的黑影。 那些身影穿着工作人员的制服,但皮肤却透着诡异的灰质,显而易见,这些家伙全都是这里的原员工,在前坂川陷落之后成为了残渣。 再次移开视线,雪奈观察着附近的地势、建筑,寻找着其他残渣,并牢牢记在心底,然后从车顶跃下。 她将所见的情报全部汇报给了艾芙尼尔。 “没有侵蚀体的身影,但残渣数量不少吗……比预想中要好。” 艾芙尼尔微微沉吟。 最坏的情况是这里被侵蚀体所占领,和残渣比起来,侵蚀体显然更具威胁性。 “看来他们的战术卓有成效。” 从进入前坂川驻区开始,部队就沿途布置了大量延时诱导炸弹,并通过无人机将空中的侵蚀体也引开,现在聚集在这里的侵蚀体已经很少了。 “前方就是中继站了,做好战斗准备。” 艾芙尼尔侧过视线,看向众人。 “我负责在前面开路,鸢,你和雪奈负责阻击来自侧翼的敌人,其他人随机应变,工程队等待我们的信号,我们不用等待残渣全部清空之后再进攻,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占领这里。” 说完,她站起身,从腰后将两把银色的手枪抽出。 “现在出发。” 一声令下,艾芙尼尔侧身滑出。 她踩破泛着涟漪的水镜,快步向中继站的方向冲刺,前方的街道中间,几只残渣僵硬地抬起头,冲着艾芙尼尔咧开嘴,露出灰质的尖牙。 艾芙尼尔目光微凛,抬起手枪。 砰—— 灰质的血肉如水花一般在空气中绽开,残渣的头颅被子弹所洞穿,它前冲的脚步一顿,头颅上被施与的巨大力道令它如被重锤砸中一般向后翻倒,然后没了动静。 一枪毙命,足以证明这把手枪强大的杀伤力。 为了节约秩序之力,艾芙尼尔并未进入放逐姿态,而是以手枪作为自己的武器。 这把银色手枪是艾芙尼尔的专用手枪,是专为代理人定制的武器之一,配备的子弹也是近距离战斗中足具穿透力的钢芯子弹。 这把枪很重,每一次扣动扳机都会从枪管里传出金属的脆吟,强大的后坐力让它无法为一般人所用,但也保证了它对残渣战斗中的绝对强势。 一般的枪械对残渣杀伤力有限,这把枪显然不同。 随着一声声枪响,冲上来的残渣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艾芙尼尔一个人便吸引了残渣的进攻,像是割麦子一般将街道游荡的残渣清除。 很快,弹匣清空,艾芙尼尔指尖轻屈,弹匣滑下,落入手心。 双手交叉,空弹匣收入腰间。 艾芙尼尔冷冷地注视着冲来的残渣,抽出一匣新的弹匣,两把手枪并拢相扣,将弹匣送入其中,然后再次向残渣发起新一轮的进攻。 与此同时,士兵们也加入了战斗,一时间枪声骤起,取代远处的爆炸与枪声,成为了这片街区的主旋律。 这里的动静也吸引了潜藏在街道边建筑内的残渣,很快,更多的残渣如潮水一般涌出,艾芙尼尔见状收起手枪,两枚诱导手榴弹出现在她手中,她咬下拉环,向残渣聚集的方向扔出。 士兵们也换上了榴弹和单兵火箭筒,高爆弹药一次次地在残渣群中炸响,重机枪架在街道中间,枪焰喷吐,将无数残渣尽数击倒。 在强大的火力下,残渣的密度快速下降。 “鸢,后面就交给你了。” “是!” “其余人跟我上,攻进去!” 艾芙尼尔在前面开路,手中银芒闪烁,一枪横甩出,矮墙应声倒塌。 更多的残渣从倒塌的墙体后方冲出,像是开闸的水流一般涌上。 艾芙尼尔撤步收力,然后迅猛地一枪掷出,一瞬间将潮涌开了一个巨大豁口。 代理人代表着个人力量的升格,而艾芙尼尔则代表着代理人的巅峰,残渣数量再多也拦不住她。 众人边前进边战斗,有惊无险地突击到目标建筑物内。 战斗的声音引来了更多残渣,与建筑物内穿着员工制服的残渣们前后夹击,士兵们压力陡增。 艾芙尼尔收起手枪,干脆进入放逐模式强行突入。 很快,残渣被消灭殆尽。 她们成功占领了这座中继站。 一枚信号弹升空,工程队接到信号,立刻向中继站进发。 又一枚信号弹升空,这是在告知留驻的大部队:进行下一步作战。 …… 前坂川驻区临时驻地—— 士兵们都看到了远方天空中的信号弹,紧张的气氛终于迎来一丝希望和兴奋。 “重启堺碑!” 九生麻纪一声令下,沉闷的嗡鸣声立刻充斥在空气中,以堺碑为中心,一层层肉眼可见的涟漪向四方扩散,如海浪一般,一圈强过一圈。 实质性的屏障如玻璃一般撑起,远方的铅色天空和层云随着嗡鸣的扩散在众人眼中变得清晰——白洞寝室带来的视觉屏蔽正在快速消退。 与此同时,九生麻纪再次下达命令: “现在,启动共鸣模块,联系西京市总部。” …… ———————————— 45、通讯 堺碑系统并非只具备防止侵蚀灾害一种功能,对于现在的人类社会来说,堺碑系统可以说是一切稳定的基石,其发挥的作用包括且不限于对侵蚀能量的隔绝、对侵蚀体感知屏蔽、对侵蚀能量活跃度压制等。 在堺碑力场生效区域内,侵蚀能量浓度会压制到非常低的程度,侵蚀体的能力会受到大幅度削弱,由此才给人类留下了喘息的空间,没有堺碑系统,早在十几年前人类大概就已经彻底灭绝了。 如果说信标系统是人类手中对抗侵蚀灾害的剑,那么堺碑系统就是盾。 其中,共鸣模块是最重要的一个延伸功能之一,主要通过秩序之力的谐振特性来提供城市之间的联络与通讯通道。 这是现今人类手中唯一掌握着的远程通讯设备,只有堺碑驻区才有架设共鸣模块的可能——共鸣模块的体积非常巨大,能耗很低,但会消耗内部储存的秩序之力核心,人类还无法将其小型、微型化,无法装载在“列车”和运输机上,因此发讯通道都搭载于堺碑驻区内。 每一次远程通讯都会耗费不低的资源,秩序之力核心只有中心省才有制造设备,那同样是遗迹产物。 简单来说,只有驻区之间才有可能发起和接通通讯,而且距离有限,想要传递一则讯息通常需要无数城市所组成的网络进行桥接,充当中继站的作用才得以令通讯成功抵达中心省。 而每一座驻区的识别码不一致,高度加密,驻区管理者只能使用,无法修改。 这是人联最核心的技术之一。 此时,西京市秩序者总部,来自前坂川驻区的情报顿时引爆了所有人的关注。 一则则简短的报告快速地递到不死原绫华手中,通讯员忙碌地解析和记录着,不死原绫华通过堺外部队的通讯了解了部队现状,这才让许多人稍微放下心来——虽然遭遇了袭击,部队不得不改变作战策略,但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地进入了前坂川驻区,正在执行下一步作战任务。 总而言之,最中坚的战斗力,即代理人部队还没有减员,这算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大多数作战都必须需要代理人负责对侵蚀体的战斗才能执行,在这个白洞侵蚀覆盖整个地球的时代,代理人是一股唯一无论如何不能缺少的力量。 但还有一则消息也迅速地引起了不死原绫华和一众士官的关注——“异化者”的出现。 “这是出现于前坂川驻区内的特异性变异体?” “据我所知,人联数据库中并没有这种‘残渣’的存在。” “看起来实在有些诡异……难道植物也会被‘侵蚀感染’吗?” 在座的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出现在屏幕中间的变异体的尸体,每个人的脸色都不一样,有人惊愕,有人凝重——在所有人的认知中,侵蚀能量只会感染动物和人类,可是根据部队所捕获的变异体的尸体来看,那种诡异的藤蔓与似乎与人类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共生”关系,且同时具备部分“残渣”的特征。 同时,也有人对变异体产生了不低的兴趣,有研究部的研究员也有士官。 对于这一个数据库没有收录的“残渣”类型,这则情报的存在是非常重要的研究资料,而且新敌人的出现必须立刻引起重视,没有人知道这些敌人的突然涌现到底会带来什么。 谨慎的人居多。 其中也有人心底泛起了嘀咕——这一种新型敌人是西京市所发现的,如果能在这之上有所建树,那么便是升职和成名的机会,有极大可能会被中心省的几大中心研究院所或部队招揽。 当然,这一切都必须基于将所有不可控事件彻底解决之上。 结束了短暂的通讯,不死原绫华扫了正在激烈讨论的众人一眼,并不如其他人一般对异变体的出现发表看法。 “都停一下。” 她一出声,全场立刻就安静下来,目光向不死原绫华汇聚过来。 “这件事情稍后再议,我会交给专业人员来做。” 不死原绫华转手将所有的资料发给了在研究部的西琦友纪。 她四顾了一眼,语气平静却丝毫不输气势:“我们现在工作的重心应该放在作战上,现在前坂川地区形势仍旧不明朗,需要我们的支援。” “我们会让支援部队立刻出发,尽快将前坂川驻区完全接管。” 对不死原绫华来说,在部队作战成功和代理人的安全得到保障之前,一切的事情都需要往后推。 “而且我们有一个更需要关注的问题:这一次出现的天使有两人,经过艾芙尼尔的确认,她们分别是青兰和飞燕——想必事到如今你们也发现了吧?她们已经被使徒组织所控制了,而且取得了我们现阶段难以对付的强大力量,使徒组织拥有的技术力远超我们的想象,甚至能改造一个人的思维,这才是最危险的事情。” 这时候众人才从对异变体的讶异中恍然醒悟。 和异变体的出现比起来,又一只天使的出现才是最大的威胁——这意味着使徒拥有着瓦解并同化人联手中唯一对抗侵蚀灾害的依仗的技术。 使徒所拥有的技术手段层出不穷,而且使徒组织似乎对人联与城市了若指掌,且对现存的人类社会虎视眈眈,这其中带来的威胁远比一切已知的威胁来得更为致命。 没有人知道使徒组织的最终目的。 众人立刻沉默下来,然后很快将讨论的中心移到使徒组织和作战任务中。 这时候,突然又有通讯请求接入。 来自研究部,通讯屏幕上显示为西琦友纪。 不死原绫华没有多想,立刻接通。 “西琦医师?” “嗯,是我,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什么?” “有一些情报你们可能需要——你先看看这个。” 并没有寒暄的过程,二人直奔正题,不死原绫华收到了一堆数据文件。 不死原绫华狐疑地皱起眉。 “这是什么?” “前坂川作战中所缴获的‘圣遗物’……的识别数据——作战部队的研究者发现了一些蹊跷之处,所以把这些打包在数据包里,我顺便和我们手中掌握的‘圣遗物’进行了对比……” “有什么结果吗?” 对面顿了顿。 “然后我发现,这些都是‘仿制版’,或者说,‘阉.割版’” …… ———————————— 46、战线 前坂川驻区—— 在堺碑系统重启之后,堺碑结界内的战斗很快走向了白热化。 因为堺碑系统给侵蚀能量带去了强大的压制力,在结界的帷幕闭合之时,无数的侵蚀体立刻陷入了不可控的狂暴状态之中。 一时间,象征着破坏和侵略欲望的嘶吼声响彻天际,炮火轰鸣,枪声不断,侵蚀体无视诱导弹的干扰,以硕大的身体强硬地在结界区域内横冲直撞,大片的建筑被撞毁倒塌。 而前坂川驻区以外的地方,原本围绕着的侵蚀体已经有了渐渐游荡远离、散去的趋势。 在堺碑结界的屏蔽作用下,驻区内的一切在侵蚀体的眼中只是一团看不清也嗅不到味道的“死物”,倘若不是恰好误打误撞冲进屏障内,它们永远“看”不到里面,哪怕有人在它十米范围内跳舞,只要隔着屏障,它都会视若无睹。 堺碑系统催生的屏障就像是一堵墙,将原本的一块池塘从中间隔开——哪怕里面扔下石子,产生涟漪,这里的动静也传不到另一个池子里面去。 但池子内部,却不会受到干扰,甚至,涟漪被墙面所挡回来,还会发生二次反应。 加上侵蚀能量的或选活性被压制,侵蚀体会遭受堺碑系统的针对…… 等等。 一系列的连锁或非连锁产生的反应最终促成了侵蚀体的狂躁。 这个时候,诱导弹的用处就非常有限了——侵蚀体会完全遵循对人类杀戮和吞噬的欲望,以前所未有的凶猛态势向临时驻地涌去。 “迎接冲击!!” 以亚妮菈丝为首,第二代代理人和负伤较轻的爱夏等人构筑了对侵蚀体的坚固防线,秩序武器的银光不断地交替闪烁,穿刺在侵蚀体的黑潮之间。 第二代秩序武器拥有着强大的杀伤力和相对较为安全的作战距离,面对几十只侵蚀体的正面冲击,亚妮菈丝小队以猛烈的火力将其遏止。 但侵蚀体数量实在是太多,为了守护后方的临时阵地,防止设备和线路遭到破坏,她们的战线被迫拉得很开,因为这个原因她们每一个人都要同时面对好几只侵蚀体的围攻,哪怕第二代秩序武器非常适合进行开阔地带歼灭和防守作战,在数量的绝对劣势下亚妮菈丝小队也顿时陷入了苦战。 消灭了三只,后面又会冲上来四只,侵蚀体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亚妮菈丝小队正是在面临着这样的困境,她们靠着第二代秩序武器带来的进攻距离优势苦苦支撑,互相之间守望相助,爱夏和受伤未愈的芙岚、白燕等人则在众人之间架起坚固的第二层支援网。 但即便如此,她们的防线仍旧不可避免地被一寸寸压缩,向后推移着。 “呵……感到疼痛了吗!!” 枫冷冷地凝视着暴动的侵蚀体,轻哼一声,握紧手中的武器,一边尖声低喝着一边奋力开火,她的身后阵地前,重伤的茉莉无法加入第一防线的正面战斗,但还是坚持守在后方进行火力支援。 密集的弹雨无情地铺成密不透风的网,一个又一个侵蚀体被击倒、杀死,但却仍旧源源不断地涌上。 这时,侵蚀体后方传来一声凄厉怒吼,体型比其他个体还要更大一分的侵蚀体猛地迎上枫的攻势,如猎豹一般跳跃扑出,那一瞬间爆发的疾速令枫心底一沉。 显然,这是一个危险级别为B级的个体,哪怕在堺碑的压制下,它仍旧展现出了不一般的跳跃和冲刺速度。 枫立刻转火,枪口朝向扑来的侵蚀体,迅速地扣下扳机。 银光精准地将冲过来的侵蚀体双腿击穿,遏制侵蚀体前冲的步伐,但不能完全组织侵蚀体的攻势,迎着挥下的巨爪,她只能狼狈地翻身躲闪,同时还不放弃向它开火的机会,又有几枚子弹深深的陷入到它的身体内。 可是这根本无法杀死它,反倒再次激怒了它。 侵蚀体一声怒吼,转身挥下利爪,背脊延伸而出的长长尾巴上生长着锋利的刀刺,猛地砸向枫。 侧方又有两只侵蚀体冲破了阻碍,立刻向她扑上来,枫拔出短刀,以手枪辅助,艰难应对,可留给她躲闪的空间已经被封死,她几乎是贴着身前身后同时袭上的攻击跃起,但还是没能躲过侵蚀体后续的袭击——仅仅只是一个照面,她的大腿侧就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血肉翻卷,伤口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大量的血液混杂着雨水洒在地面上,染红了枯黄的野草,枫被从空中击落,摔倒在地。 又一只侵蚀体趁机扑上,枫躲闪不及,一刀挥出,堪堪将侵蚀体的森然尖牙挡在眼前,避免了被啃下头颅的致命危机,可是侵蚀体如猎犬一般死死地咬着她的刀刃,即便半边脑袋都被刺穿也丝毫不松口,尖牙刺入枫的手臂,撕扯间便带起又一片血肉,也让枫的反抗力道再次弱了一分。 “去死……” 枫死死咬着牙,大口地吸了口气,短刀在手腕翻转,她猛地翻身,以极快的速度躲过了侵蚀体坠下的尖牙,同时反手扣下,将刀刃深深地刺入侵蚀体的脖颈上方,掏出手枪,枪口几乎塞进侵蚀体的伤口,扣下扳机。 几声枪响,侵蚀体应声而倒,可是其他侵蚀体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因为枫的火力覆盖出现缺口,更多的侵蚀体向这边扑了过来。 枫的手臂和腿部都受了伤,她的近身战斗能力快速下滑,她狼狈地后撤几步,迂回曲折,却无论如何都没有让侵蚀体越过她所坚守的防线——她的后方是士兵阵地,而且重伤的茉莉也在那里,那些人可没有对付侵蚀体的力量,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松懈。 此时,面对B级侵蚀体,代理人战斗力的不足就立刻显现出来了——只要没有第一时间将侵蚀体杀死,后面一涌而上的侵蚀体立刻就会对她造成巨大压力。 论近身战,第二代秩序武器并没有第一代秩序武器所具备的优势。 至少,在适格者种类上第二代代理人就不占优势——她们并不是前锋,信标对身体力量的加持有限,无法做到像白燕那样孤身冲进侵蚀体堆里那样大开大合地杀敌。 这时,其他人发现了枫的颓势,同时有三个人转移攻击目标,一边将防线往后撤,一边将枪口对准了枫这边。 她们默契地选择了短暂地退让,优先援助受伤的队友。 …… ———————————— 47、序幕 地面铺满了铜色的弹壳,一眼望去,废墟之间、所见之处,全被侵蚀体和残渣以及残渣的尸体所铺满。 密集的着弹声塞满空气。 枫的状况不妙,亚妮菈丝、茉莉、赫露尔立刻调转枪口,为枫分担压力。 虽然每个人都相隔一定距离,每个人负责的战线不同,但第二代代理人的战术优势就在于灵活性,这给她们的战术搭配提供了足够的容错率。 同时,一抹清亮的银芒划破一只侵蚀体的脖颈,直刀斜斜地从侵蚀体背后刺出,侵蚀体化作星屑倒地。 爱夏的支援及时赶到,帮助枫解决了侧面冲过来的侵蚀体。 枫终于能喘口气,她短刀出手,千均一发地将B级侵蚀体挥来的巨尾架住,同时翻转手腕,借着冲击的力道后跳一步,硬生生地将侵蚀体的尾巴绞死在短刀上,一脚踏入地面,以此短暂限制住侵蚀体的攻击。 枫另一只手则是端起了枪,漆黑的枪口对准正回过身向它张牙舞爪的侵蚀体,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将这一只侵蚀体以绝对的火力优势碾成碎末,然后化作光芒消逝。 “谢谢!!” 枫这才有机会向爱夏道谢,爱夏没有说话,而是点点头,递给她一个眼神,然后蹲下来为她处理伤口。 爱夏的手法很熟练,也毫不留情,枫痛得龇牙咧嘴。 “这样就可以了。” 爱夏抬起头来,微微喘了口气,似是终于放心下来,又似乎是在为接下来的战斗鼓劲。 她站起身,直刀浮现在手中。 “你退到后面去,这里就交给我!” “可是……” 说完爱夏就冲向了最近的侵蚀体,根本没等枫的回答。 枫愣愣地看着爱夏的背影,雨幕带着血腥的凉风袭上她的脸庞。 一阵劫后余生的心悸涌上心头。 她后知后觉地深呼吸。 “啊哈……初代的前辈们还真是可靠啊……” 即便第二代秩序武器在战术组合和作战效率上远超第一代秩序武器,但作为没有被战斗所洗礼的第二代,现在的她还需要更多历练。 枫也不得不承认,刚才被紧逼到绝路、被侵蚀体所创伤的时候,她的确陷入慌乱,失去冷静了。 一直以来训练的战斗方法,一直以来自认为作为战士该有的觉悟,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事情结果一个都没有派上用场,如果没有其他队友的援助,刚才她大概会重伤甚至死去吧? 而反观白燕、芙岚她们,她们在战斗中所表现出来的游刃有余和坚韧是自己所欠缺的。 这无关乎技巧和能力,而是对于身体抗拒死亡本能和求生意志的对决。 是对自己的肯定,也是对自己的否定。 心跳撞击着胸腔,枫暗叹一声,伤口的痛感已经变得麻痹,枫捂着浸染了鲜血的简易包扎,脸上被汗末沾满。 她挣扎着起身,一边后退,一边抬起枪口为爱夏进行作战支援。 亚妮菈丝等人的支援也已经撤回,几人只是眼神和彼此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 在亚妮菈丝小队后方,士兵们端起武器,重机枪和炮火没有一刻停止喷吐火焰,士兵们的炮火不断地消灭着跟随侵蚀体冲进来的残渣,及时投放诱导弹,尽最大可能减缓后方侵蚀体冲击上来的速度。 灰质的血飘散在雨幕下,冷风中浓烟蔓延。 “列车”上,九生麻纪淡淡地注视着腕表指针的每一次跳动,掐着时间,紧紧关注着战斗形势。 屏蔽器的能源所剩无几,九生麻纪必须将最后的能源当做退路——筑起一座墙壁,分割战场,为亚妮菈丝小队和艾芙尼尔小队同时打开新的局面。 现在还不到抽出底牌时候。 …… 与此同时,艾芙尼尔所在的小队也遭遇到了一波猛烈的袭击。 “引爆!” 剧烈的震荡和气浪扑面而来,夹杂着几乎将皮肤都刮破的风沙尘屑,中继站附近发生了好几处爆炸。 那都是针对越发聚集的残渣而准备的陷阱和路障。 但这种无法重复使用的东西没法撑住太久,很快后方又有残渣被这里的巨大动静所吸引,扭曲着身体快步向这里奔来。 枪声在天际蔓延,但阻挡不了那些狂暴的侵蚀体的冲撞。 “保持镇静,工程队加快进度,机枪手盯住所有试图靠近的残渣,其余人自由开火!” “诱导炸弹投放!” “集中火力消灭掉门口前的敌人!” 艾芙尼尔大声指挥着,目光紧紧盯着如黑潮一般涌来的侵蚀体群。 “不要让防线在这里溃败,无论如何要顶回去!” “长官!侵蚀体靠近后方了!” “东面也出现了至少七只侵蚀体!” “西面也是!” “不要惊慌,侵蚀体交给我。” 银色的星光如纤细的水流,又如晨间缥缈的朝雾,伴随着“尘埃”的涌动,鸦羽一般的黑发被一寸寸洗刷得雪白,于水色发带收束。 右眼深处,紫芒一闪而过。 不约而同地和已然被水色所簇拥的雪奈相互对视,艾芙尼尔攀上防护栏。 “雪奈,后面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直子,那些家伙我一个都不会放进来的。” 雪奈偏着头,眼眸含笑。 艾芙尼尔转过头,深吸口气。 “开始行动!” 士兵们分别在建筑的门、窗、通风口设下障碍物,以此为作战防线,用单兵火箭筒和重机枪组成强有力的火力网阻击残渣。 鸢则带人留守地下隧道,防止线路和设备被破坏。 侵蚀体的攻击目标有着非常固定的优先级,她们需要留在隧道内吸引有可能出现的侵蚀体的袭击,避免铺设的线路出现意外。 而艾芙尼尔径直跃向侵蚀体最多的方向,雪奈则镇守后方,狙击漏网之鱼并牵制其他方向侵蚀体的行动。 姐妹二人遥遥相望。 星光跃动,长枪握于手中。 艾芙尼尔在半空中屈身,脚下星芒爆闪。 下一瞬间,长枪脱手掷出,一声巨大的爆震声响彻天际,长枪直接刺穿最前方的三个侵蚀体的身躯,耀眼的银色尾焰化作一圈圈惊人的烈风,侵蚀体的身体以被洞穿的豁口为中心寸寸崩解、绞碎。 战斗拉开序幕。 …… ———————————— 48、宁愿 空气与雨幕都被撕裂,秩序之力与侵蚀能量在同一时间彼此倾轧、崩解。 掷出的长枪一击清空了艾芙尼尔前路数个侵蚀体,星光的焰尾消逝,留下一道银白色的光痕,幽蓝的电弧缠绕、跳动。 恐怖的力量将侵蚀体洞穿、绞碎。 将大量的秩序之力压缩进一次投掷攻击之中,强横的能量强度足以将任何侵蚀体放逐。 一击之下,成效显著。 但与之相对的,这一招并不是那么容易掌握,除了与生俱来就拥有着将离体的秩序之力维持恒定状态的Fifina之外,其余代理人大多都能通过练习而学会将离体的武器保持物质状态的技巧。 但想要在其中灌注大量秩序之力却仍旧非常困难,也非常之消耗气力与秩序之力储量,对于艾芙尼尔来说,在一场战斗中蓄满秩序之力的投掷攻击通常只能进行四到五次,超过这个限度就会因为秩序之力过低而直接影响到艾芙尼尔的后续战斗能力。 就像与“鲸”型A级侵蚀体作战时一样,倘若艾芙尼尔拥有更多对空远程攻击手段,也不至于那么被动。 同样的,在与天使青兰的第一次接触战斗中也一样。 艾芙尼尔反复练习并运用这一招是为了补足自己的中远程进攻手段,是战斗方式的延展,也带给了艾芙尼尔更多战术的选择。 流弹刺穿空气,越过艾芙尼尔击倒扑来的残渣,士兵们一刻不停地倾泻着弹药与怒火,同时也在为艾芙尼尔分担压力。 “呼——” 炽热的气息在雨幕中化作浅浅的白雾,一时的过量消耗并未拖住艾芙尼尔的脚步,心脏快节奏地跳动着,体内衰竭的力量迅速重生,艾芙尼尔猛然冲出,追着弹雨独自向黑潮一般袭来的异兽发起冲锋。 掷出的长枪开出道路,她便踏其前行,如流星划破黑夜一般刺入黑潮的中心,同时也引爆了无数的嘶吼与嚎叫。 残渣和侵蚀体尽皆扭动身躯,转身朝艾芙尼尔扑去。 如刺的骨锥凶猛砸落,残影映入眼角。 凛冽的紫芒与炽热的绯红交织,艾芙尼尔目光微凝,脚下猛然侧拉,在积水的地面划出长长的水痕,身形前冲之势不止,以进为退,如瞬移一般撞进侵蚀体大开的两臂之间,同时屈身收拳,蓄于腰间。 秩序之力在全身涌动,右眼闪烁着紫色的电芒,浑身银白的光芒一瞬间凝于一拳之中,猛然击出。 一声闷雷炸响,艾芙尼尔双脚深深地陷入地面,雨幕与积水在同一时间泯于风压,无数的碎石飞出,侵蚀体也随之而起,如落地的枯枝一般被折断,背部轰然碎裂,露出体内反折而出的森然脊骨。 下一秒,侵蚀体化作漫天星屑,被震荡的空气所爆散。 一拳秒杀C级,但这样的战绩并不能吓退其余的侵蚀体和残渣,更多的怪物向着艾芙尼尔扑来。 士兵们也立刻集火掩护,枪声如雨滴一般密集,爆炸声四起,混杂着侵蚀体和残渣的嘶吼,响彻天际,同一时间,长枪从侵蚀体的黑潮中笔直穿过,触地即化作星屑消散,然后再次出现在艾芙尼尔手中。 银芒的弧度在地面荡出璀璨火星,长枪在手,艾芙尼尔再一次冲入敌阵,长枪如活物一般在艾芙尼尔周身游走,由腰间弹出,一枪洞穿侵蚀体的头颅,自肩后拍下,格开自侧方袭来的残渣。 脚步一旋,侧身跃起,阶梯连闪,艾芙尼尔灵巧地从侵蚀体与残渣的围攻中穿过,同时长枪猛然回拉,银芒划出弦月,借助从双腿、腰肢、肩、肘、手臂的力量蓄于一处,以雷霆之势砸下,连同侵蚀体的整个身躯一同削开粉碎。 冲击波有如实质,一瞬间雨幕消逝,碎石遍地,就连后方的士兵都能清楚地感觉到脚底的震动。 没有人不为艾芙尼尔的攻势而心惊。 艾芙尼尔所在方向的侵蚀体一个个化作星屑消逝,这里出现的侵蚀体和残渣最多,艾芙尼尔分走了最大的压力。 而其他方向,则是由雪奈和士兵们进行牵制。 一支支水色的箭矢精准地将侵蚀体头颅、脖颈洞穿,箭矢也会猝不及防地绞碎它们的腿足,制约它们前进的速度。 但侵蚀体数量太多,仅靠雪奈一人根本无法有效抵挡它们的侵攻。 很快,侵蚀体穿过了诱导弹的铺设范围,将铁丝网与矮墙推倒,入侵到中继站的范围内。 但正在此时,远方惊雷一闪,无数紫色的电芒沟通天际,下一瞬间,一束纯白的光束突兀地横亘战场,笔直地指向天边,几十侵蚀体和残渣在一瞬间被杀死、蒸发,然后一堵堵纯白的高墙陡然升起,将整个中继站包围住,强硬地阻挡住了侵蚀体和残渣的攻势。 发出攻击的人正是艾芙尼尔,或者说,是使徒化的艾芙尼尔。 艾芙尼尔从一开始就知道仅靠自己、雪奈和一队士兵根本不可能阻挡住侵蚀体和残渣的进攻,但她更不可能带走临时驻地的更多战斗力,否则临时驻地一旦遇到天使或使徒的围攻就将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所以艾芙尼尔选择了自己的另一股力量——“使徒化”。 紫色的电芒闪烁着,大量的长枪横扫着侵蚀体和残渣,同时保护着中继站不受攻击。 艾芙尼尔已经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体内越发不安定的暴躁能量,但她还没有打算停下来,真崎雏妃在病房将那枚圣遗物交到她的手中时,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至少,真崎雏妃和她的判断都没有错,圣遗物在艾芙尼尔手中和在其他人手中所发挥出来的作用完全是两个层级。 “直子!” 雪奈呼唤着艾芙尼尔,声音有些沙哑。 “使徒化”会给艾芙尼尔带去沉重的负担,艾芙尼尔无法长时间维持住这个状态,更何况在和青兰、飞燕的战斗中,艾芙尼尔已经以使徒化战斗过一次。 必须速战速决。 雪奈跳下早已经清空的建筑物前,然后再次跃起,站立在艾芙尼尔构筑的防御墙上,拉开弓弦。 她紧咬着牙关。 如果直子不需要冒险就好了。 她宁可是自己启动圣遗物。 …… ———————————— 【再过几天我就能半血复活了!!】 49、激战 细雨飘洒,枪声骤停。 在艾芙尼尔进入使徒化之后,中继站所面对的压力一口气就消失了。 使徒化的力量之一,就是利用秩序之力能量物质化转换的一种运用方式而生成结构简单的纯白物质,作为防御或进攻的手段。 此时,中继站四周立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高墙,将侵蚀体和残渣全部都抵挡在外部,而艾芙尼尔则悬浮在半空中,挥手间,几十支光焰长枪将具有飞行能力的侵蚀体尽数杀死,而地面上的侵蚀体和残渣们向着光焰高墙发起了进攻。 但它们拆毁墙壁的速度根本比不上艾芙尼尔再次生成的速度。 除此之外,雪奈站立在墙壁上,一刻不停地倾泻着自己猛烈的攻击,水色的箭矢不断收割着侵蚀体和残渣的生命。 艾芙尼尔抬手虚握,电弧在她手臂跳动,一击挥出,弦月撞击地面,星屑与躯体碎片绞裂成碎片,艾芙尼尔张开双臂,一寸寸光焰缠绕在她的手臂与身躯上,电弧闪烁跳跃,而后化作无数的长枪和爆炸性的光团。 数十枚榴弹越过高墙,落在墙外的残渣堆里,将残渣炸成碎末。 艾芙尼尔借势将高墙的防护圈再次扩大,同时缓下身形,一口气冲进侵蚀体和残渣之间,双手抬起,轻握,无数电芒与光焰在手心压缩、一寸寸延展,最终化作两支长枪。 沉声低喝一声,艾芙尼尔向最近的侵蚀体冲去,侵蚀体抬起粗壮的手臂,尖刺破开它的表皮,向着艾芙尼尔冲来,然而下一秒,它的胸口陡然裂开巨大的豁口,骤起的风压将它的伤口撕碎。 艾芙尼尔掷出了一枪。 星屑飘散,更多的侵蚀体围了上来,艾芙尼尔错身前冲,一枪上挑,刺破侵蚀体的脖颈从头颅顶上穿出,同时脚步前滑,以固定在侵蚀体头颅上的长枪为中心猛然回旋身形,向着侧方的侵蚀体一脚倒扣,一寸寸微光在脚跟下凝结,如尖锐的铠甲一般重重地砸穿侵蚀体的身体,如弦月一般从侵蚀体的头颅直拉入地面,荡起大片的碎石和水幕。 微光的粒子在头顶凝聚,化作尖刺,艾芙尼尔一拳回身洞穿侵蚀体的硕大身躯,抬手遥遥往远方一指,那尖刺倏地如子弹般射出,将一直攀爬上光焰高墙的侵蚀体钉死,消散。 此时艾芙尼尔单手反握,拔出身后的长枪,侵蚀体才缓缓化作星屑淡去。 她一个人便将黑潮的攻势生生遏止在防卫圈外。 但同时,她的鼻腔已经泛起了血腥味。 温热的液体在鼻尖滴落,溶于雨幕之中,化作团团血花绽开。 艾芙尼尔轻轻地喘出一口气,化作淡淡的白雾飘散,她凝视着虎视眈眈的侵蚀体,抬手抹了一下鼻头,手心便洇满了刺目的鲜血。 “……” 她握紧手心,被雨幕稀释的血液从指缝间溢出,下一秒,被光焰所替代。 “侵蚀体比预想中多……” 艾芙尼尔在清楚不过了,自己没法一直这样下去。 她再次抬起头,回撤几步,抬手轻握,将这一片已经被清空的位置用高墙包围起来。 这一幕看在雪奈的眼里。 “直子……” 艾芙尼尔身上没有伤,但雪奈却能清楚地感觉到,艾芙尼尔的动作已经比之前要迟缓了。 直子之所以放弃使用大片的能量轰炸战术,转而将能量化作实体进行近身战斗,显然是因为艾芙尼尔感觉到自己所能调动的能量越来越少,所以改变了战术。 身后那可是一整个中继站。 哪怕是艾芙尼尔,想要将这么大的一片区域全都纳入自己的庇护下也还是太过于勉强了。 …… 中继站内—— 在艾芙尼尔和雪奈以及士兵们的联合攻势下,侵蚀体与残渣的攻势迟迟没有刺破艾芙尼尔设下的防壁。 但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放松下来。 他们都明白,艾芙尼尔无法长时间维系住使徒化的状态,使徒的力量使用的时间越长、使用的频次越高,越会对身体造成难以承受的重压,如今艾芙尼尔一个人包揽这一整个战场,显然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 艾芙尼尔留给他们的时间有限,战斗还远未结束。 士兵们默默地望了远方天空中对侵蚀体和残渣倾泻火力的艾芙尼尔一眼,各自转入短暂的修整期。 工程队配合默契,继续着手中的工作,状态较好的士兵快速地冲出建筑物,争分夺秒地对破损的路障和陷阱进行修复和重设,其余人抬着最后的子弹与炸药,摆放整齐,也有人负责检查枪械和火炮…… 很快,一束信号弹在空中升起。 …… 临时驻地—— 九生麻纪望着远处天空中的信号弹烟雾,放下远望镜。 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淡然。 “计划转入第二阶段。” …… 西京市联合机场—— 艾琳西娅踏入运输机后方舱门,才发现这里已经有一个人在等待了。 那人还穿着进行任务时的黑色兜帽长袍,她的侧脸遮蔽在面具,艾琳西娅看不清晰,但仍旧从那人的身上感觉到了难以抹去的熟悉感。 四野见奈美迟一步走来,笑了笑。 “介绍一下,这是夏朵,这一次作战中,你们是搭档。” 兜帽黑袍少女声音不自然地低沉沙哑,令艾琳西娅挺不清晰,却再次感到了一抹熟悉感:“你好,我是夏朵,请多关照。” “你好。” 兜帽少女抬起手,和艾琳西娅轻轻一握,便松了开。 但艾琳西娅还是敏锐地发现了她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 有些眼熟。 似乎……在芙岚的无名指上,也有相同的一枚。 艾琳西娅面色未动,凝视着眼前的兜帽少女,目光似乎快要刺穿少女的面具一般。 …… 同一时间,在距离中继站不远处的一处高楼—— 这本是一处居民楼,但在前坂川沦陷之后,这里已经彻底沦为了残渣聚集的巢穴。 不过,此时,在顶楼的一个房间里,却聚集着一共十几个少女,她们身上的服装各不相同,但所有人的手指上都戴有一枚银色的戒指。 …… ———————————— 50、促进 房间内,十几名少女聚集在这里,在她们所在位置的另一边还有一个房间,里面同样有十几名少女在默默等待。 她们都是被派遣而来的作战部队,听命于使徒组织。 和樱井幸一样,她们都是使徒。 但有一些不同的是,她们被称作使徒有些言过其实——她们拥有着“适应性”,但并不是如樱井幸和代理人们一样能唤起信标的共鸣程度,她们比普通人要更特别,但先天性赋予她们的“特别”却不足以让她们登上最后的阶梯。 ——简单来说,她们是具有较低“适应性”的淘汰者,是“普通人”。 她们无法唤醒信标,理所当然也无法唤醒圣遗物,她们手中的“圣遗物”并非具备足够强大的力量的使徒信标,只是一种低规格的仿制品而已——如果将樱井幸所使用的“圣遗物”比作巧克力,那么这些使徒少女们手中的圣遗物顶多只是代可可脂而已。 因为体质和圣遗物两方面的缺陷,她们无法调动过于强大的能量,每一次战斗中维持使徒形态的持续时常都远不能和合格的适格者相比,每一次战斗对身体和信标的损伤都会快速积累,严重时甚至会夺去自己的生命。 她们的存在就像是易消耗品一般。 但即便如此,她们的战斗力仍旧不可小觑,她们有着自己的战斗方式。 和樱井幸不一样,她们在人数上拥有绝对优势,而数量本身就是一种暴力,一个人不可怕,但十个人、一百个人呢? 量变积累成质变,她们像军队一般行动,因为人数和使徒组织带来的技术的优势,她们可以选择更多的战术,可以共同承担更多的作战任务。 早在天使青兰与飞燕与艾芙尼尔之间发生碰撞时,她们就已经参与过对堺外作战部队的正面战斗——那一支潜藏在白雾之中的使徒小队就是她们,不可否认的是,虽然在最后掩护天使撤离的过程中她们因为艾芙尼尔的突袭而折损了不少人手,但在那一次作战中她们也对堺外作战部队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而现在,她们潜藏在这里,等待着再次出战的时机。 此时,一名挑染的栗发少女拿着望远镜走近窗前,她将连衣帽摘下,蹲在已经破碎的窗前,轻轻掀起一个狭小的边角,抬起望远镜,向着中继站的方向投去视线。 ——藤咲凉香,她是这一支使徒小队的队长。 远方的天空传来炮火的轰鸣,细雨还在下,地面的玻璃碎渣随着空气的震动而轻微地跳动。 藤咲凉香通过望远镜观察着深陷激战的艾芙尼尔和雪奈二人。 “凉香……” 这时,身后传来呼唤,藤咲凉香转过头去,目光和身后的少女对视了。 凉香语气冷淡:“是你啊……又怎么了?如果是之前的话题,我建议你还是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少女名为初川风花,是藤咲凉香的挚友兼青梅竹马,同时,也是“那次”事件中的“幸存者”,她们相依为命,最终在使徒组织中收获了自己的生活。 和凉香不一样,风花很有战斗的潜质。 但风花却总是试图劝说凉香回避战斗,因为这个原因,凉香一直对这个青梅竹马感到不满。 “我在想……我们一定要战斗吗?” 风花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犹豫着开口。 “不管是他们还是我们,都已经失去很多人了……我怕哪一天,你也……” “寻求改变必然伴随着牺牲,我不怕死。” “可是……” 风花顿了顿。 “一定要去吗?那个‘艾芙尼尔’……不是我们能对付的对手……樱井小姐都被她打败了,我们也……” “怕死的话,在这里等着就行了。” 冷冷地瞥了昔日的好友一眼,藤咲凉香转过头去不再和她说话。 她就是讨厌风花的这一点。 小时候,风花不是这样的,一直以来被保护的人是自己才对,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们的位置调换了。 “不是这样的。” 初川风花垂下眼帘,声音也低了下去。 “我……我总觉得……我们不必用战争去改写命运……” 凉香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 “那你想去做什么?去握手言和吗?” “一定会有人能理解我们,这样的话,说不定……” “说不定?” 凉香转过身来,凝视着风花的眼睛,情绪写在脸上。 “别开玩笑了……你忘记那些人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吗?你忘记我们的父母是为什么死去的吗?靠战争都得不到的东西,你妄图在谈判桌上得到吗?” 风花没有说话。 “事到如今,你还在等待什么?不去战斗的话,谁来拯救我们?是你吗?还是那些人?!” 她伸出手,紧紧地攥住风花的领口,巨大的力道勒得风花有些喘不过气。 而房间里的其她人只是默然地看着这一幕,没有任何人为她们中的任何一人说话。 对于这里的人来说,或许风花所说的是她们曾经的愿望,但现在,所有人都愿意相信并跟随藤咲凉香。 “就这样吧。” 藤咲凉香深吸口气,将轻声咳嗽着的风花松开,她拿出一支装有淡紫色溶剂的针管,扔在风花面前。 这是“促进剂”——她们的适格性不足以唤醒信标,无法与秩序之力或侵蚀能量产生共鸣,但“促进剂”可以在作用时间内帮助她们提升自己体内的“适应性”,靠着“促进剂”她们就能短暂取得使徒的力量。 这就是她们的战斗方式。 “‘艾芙尼尔’已经越发虚弱,这是我们的机会。” 凉香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风花,她抬起手,在风花欲言又止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将一支针管扎进自己的脖颈。 游走于血液之中的刺痛令她皱起了眉,而再一次睁开眼时,她的眸子缓缓浮现出了一抹绯红。 其他人也纷纷照做,注射了“促进剂”。 “如果你不去,就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丢下这句话,凉香转身离开。 风花只是呆呆地望着她,咬咬牙,慢慢地将针管握紧,最终,她还是缓缓抽开了胶套,将锋利的针头对准自己的脖颈。 全身的肌肉如过电一般抽搐,悲伤、困惑、无奈……这些心绪都随着剧痛的蔓延而快速褪去。 最终留在心中的只剩下了愤怒和仇恨。 风花紧紧咬着牙关,细细感受着自己的心绪被一点点剥夺,再次睁开眼时,眼底就只剩下了绯红色的微光,再没有波动。 她眸子远比凉香要更瘆人,眼角甚至渗出了艳丽的鲜血。 这种不自然的红,越是彻底,越是离死亡更近。 她缓缓起身,踉跄两步,搀扶着门框向外走去,跟上队员们的脚步。 …… ———————————— 51、针对 “侵蚀体的本质是侵蚀能量。” 侵蚀能量很难被单纯的物理手段所干扰。 刀剑、弹药,都无法对侵蚀体造成有效杀伤,甚至会从它的躯体中穿过。 但另一方面,侵蚀体却能单方面地使用造成物理现象的攻击——本质上,这也是能量所引发的现象,有所区别的是:侵蚀能量在侵蚀体的控制下,对面临的子弹、爆炸选择了“无视”,而它们却会在发起进攻时将能量“唤醒”,进而做出杀伤。 侵蚀体体内的能量与这个世界所观测到的其他能量形式大相径庭,它可以选择能量何时“沉睡”,何时“苏醒”,这是“被动”与“主动”的区别。 “被动”之下,侵蚀能量如一潭静水,“游鱼”可以肆意地在其中穿梭。 而“主动”时,侵蚀能量如躁动的烈火,燃起的空气可以吹飞所有阻碍物。 简单来说,侵蚀能量仿佛在侵蚀体的躯壳之中唤醒了“某种意志”一样,选择性地对能量的表现形式进行了操控。 这是研究人员们对于侵蚀体的共识,所以有人剑走偏锋地试图找到侵蚀体和侵蚀能量的作用机制而寻求侵蚀灾害的解决办法,只是至今一无所获。 但这个情况似乎在现在被打破了。 ——使徒组织,一个不知道在世界的暗面蛰伏了多久的巨型武装组织,他们手中掌握着一种特别的技术,得以让他们手下的使徒少女们短时间内“潜行”,就像是侵蚀体避开子弹的攻击一样避开所有侵蚀体的耳目。 这是对侵蚀能量研究理论的覆写,是划时代的技术。 拥有着这一份关键技术支持的使徒组织,得以在各个城市兴风作浪。 此时—— 一共三十几人的小队在侵蚀体与残渣遍地的市区迅速移动。 藤咲凉香是这支使徒小队的队长,这些使徒少女们各自提着枪械、弹药,快步前行。 在凉香的带队下,使徒少女们避开了所有可能暴露行踪的道路,她带着小队绕道前行,没有从街道,而是以小巷为主要通道迅速地穿过林立的建筑物。 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包括一些非常偏僻的小道都一清二楚,甚至还在地下隧道里穿行了一段,因此才能完美掩盖住她们一行人的行踪。 跟在她身边的是她曾经的友人,初川风花,也是这支使徒小队里战斗力最高的战士,此时,风花目光晦暗,唯有血一般的瞳孔深处浮现着微光的浮动,方才劝说着凉香时脸上的悲痛和犹豫都宛若没有出现过一般。 很快,她们抵达中继站附近。 凉香靠在墙体后方,谨慎地从墙边探出头,凝视着不远处街道对面的战场。 中继站的前方,银发的少女立于无数残渣的尸体之上,左右手各持一支长枪,如优雅的舞蹈者一般穿梭跳跃于侵蚀体凶猛的攻势之间,每一次攻击都掀起剧烈的风浪,一个人硬生生地将侵蚀体和残渣撕裂得粉碎。 而她的身后,高高竖起的光焰墙壁将所有侵蚀体和残渣隔绝在外,牢牢地守护着中继站内的士兵。 一名水色的少女在墙壁上不间断地落下攻击,提供战斗支援。 凉香的瞳孔泛着慑人的红芒,现在的她,根本不需要借助望远镜就能将几百米之内的事物看得一清二楚。 “看到目标了,但缺少一个人……” 艾芙尼尔、菲菲娜、鸢,按照事先的侦查结果,离开临时驻地的代理人应该有这三个人。 因为不了解临时驻地部队的具体行动计划,所以更为具体的情报理所当然没有办法取得,鸢是在隧道内离队的,所以凉香并不知晓。 根据交战取得的情报,这一次作战部队中的代理人共有十五人,而在这其中,艾芙尼尔是被无数次着重标记的“危险对象”,也是西京市代理人之中的“王牌”。 藤咲凉香当然听说过艾芙尼尔,也切实地体会过艾芙尼尔的强大——在掩护天使撤退的战斗中,她们小队就被艾芙尼尔“放倒”了十几人。在艾芙尼尔面前,她们赖以隐蔽身形的白雾就像是不存在一般,每一个靠近艾芙尼尔的队员都瞬间**掉,以至于一场战斗下来,撤离逃出的人依旧对艾芙尼尔一无所知。 包括天使在内,那一场战斗下来,可以说使徒小队的大部分损失都可以折算到艾芙尼尔头上。 艾芙尼尔的实力匪夷所思,因此凉香对这一次行动分外谨慎,也做好了觉悟。 ——如果不除掉艾芙尼尔,接下来的一系列行动都会受阻,上面的人已经在西京市落败,而现在就是她们最大的胜机。 “不过主要目标看上去已经疲惫了,现在果然是最好的时机。” 凉香沉吟着。 她已经从短暂的接触中知道,以组织分配在西京市地区的战斗力量来看,正面战斗对上艾芙尼尔没有丝毫获胜的机会,所以在艾芙尼尔疲于应付侵蚀体和残渣的时候出手是最合理的战术。 现在艾芙尼尔经历了两次使徒化,又经过了长时间的战斗,身体状况可想而知。 这一次,一定能将艾芙尼尔拿下。 凉香收回视线,向身后的使徒少女们看去,拿起手中的手枪。 “备用的针管都确认完毕了吗?不要在战斗中给我掉链子。” “已经确认无误。” “检查武器!狙击手,从这里的隧道过去,设好埋伏。” “还有你们,在这座楼里面待命,等待时机。其余人负责正面对敌,一旦……” 一道道简要的指令快速下达,凉香将所有人的职责安排妥当,她靠在墙边,目光落在身旁的初川风花身上,抿了抿唇。 “你……跟着我。” 初川风花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凉香垂下眼睫。 “促进剂”会剥夺一个人的“恐惧”,借以削弱“判断力”,会赐给人力量,让弱小的人变得骁勇善战。但同时,“恐惧”本身也是组成完整人性的一部分,“促进剂”将这一部分强硬地夺走,势必会在不同程度上蚕食使用者的“人格”。 只要是注射过“促进剂”的人,最终都会越来越不像自己——凉香是知道这个结果的。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选择了这条道路,事到如今,她已经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还算不算“自己”了。 凉香抬起下巴,深深吸口气,雨幕下的冰凉空气灌进胸腔。 没有退路可走。 她缓缓开口: “开始行动。” …… ———————————— 52、战斗本能 中继站面朝街道,从外围矮墙起算,四周三十米范围内都没有其他建筑物。 蜂拥而至的侵蚀体和残渣难以抵挡,这里可用的障碍物很少,仅靠低矮的墙壁就连残渣都抵挡不了。 对付这些特殊的敌人,寻常的作战战术是几乎不可能奏效的,常见的掩体与障碍物也根本形同虚设,一旦被突入到防线后方,士兵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所以战斗的最核心目标就是抵挡它们、消灭它们。 侵蚀体和残渣源源不断,在前坂川驻区沦陷为死城之后,这里汇聚的大量残渣和侵蚀体都未离开城市,源源不绝地向着仅剩的两片具有生命的地方潮涌而至。在中继站外部,士兵们设置的地雷与诱导炸弹早已经被全部清空,艾芙尼尔和雪奈就是中继站最后的防线。 空旷的场地让障碍物的设置变得更艰难,这在双方战斗力数量差距巨大的战斗中毫无疑问是对少数的一方不利的。 这给艾芙尼尔和雪奈带去了沉重的压力。 除此之外,艾芙尼尔设下的防壁几乎包围了整个中继站,这个占地面积足有一个足球场大的巨大防壁消耗了艾芙尼尔不小的能量。 在这种令人压抑的雨幕中——战斗持续了接近一个小时。 一支又一支的箭矢、榴弹、火药和烟。 以中继站战场为中心,环绕整个街道和附近建筑物在内的大片区域都已经面目全非,被艾芙尼尔或是士兵们投掷的榴弹与设置的地雷所摧毁、崩塌,厚重的黑烟冲着雨幕而升起,雨幕下,熊熊烈火成为了这里最常见的景色。 空气有些呛鼻。 雪奈喘着气,强忍着咳嗽的冲动,拉开弓弦,屏住呼吸,水色的箭幕落下,如刀一般切割着侵蚀体的黑潮,而后又猛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她必须保持手中弓箭的稳定。 可是她并不知道如何使用秩序之力最大程度地抑制身体对氧气的渴求,在战斗中,这种微弱的态势的区别被无限放大,随着战斗的进行、氧气和体力被不断消耗,雪奈的箭头失准了。 她再一次深切感受到半路出家的自己和白燕那些代理人之间的差距。 诚然,雪奈作为代理人的进步神速,可雪奈觉得,这更大程度上是因为自己作为代理人来说具有非常高的“适应性”,如果说秩序之力是一种“电”之类的能量,那么不同的“适格者”或许可以用不一样的导体材料来形容。 而代理人所经受的训练,则是进一步对“材料”进行加工的过程,延展、切合,向着不同形态而发展,其作为“导体”的性能也理所当然地会再次出现差异。 哪怕她天生拥有极高且范围极为宽广的“适性”,可是她经受磨炼的时间太短了,现在还只是一个半成品。 “可恶……” 她咬紧牙关,长时间的战斗给全身带来虚弱的脱力感让她战斗状态飞速下滑。 雪奈的体育成绩向来不好,因为她的身体从小就比较虚弱,虽然算不上是体弱多病,但也称得上是“娇弱”。 在第一次和信标进行共鸣同调之后,雪奈的身体机能被大幅度增强,在秩序之力的加持和蕴养下雪奈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如千米长跑一般的虚弱感了。 雪奈重重地喘着气,浓烟呛鼻,眼睛如被挤压一般酸痛得都快要睁不开。 她并未受伤,但高烈度长时间的战斗却已经开始透支她的身体机能,她可以调动的秩序能量所剩不到三成,而一旦秩序之力彻底清空,她就会失去秩序之力带给她的力量,在这场战斗中彻底退场了。 然而从这里往下望去,侵蚀体和残渣的数量还是令人绝望的多,如浓黑色的墨汁一般以中继站为中心向外扩散,而远方还有更多的侵蚀体和残渣受到这里战斗动静的吸引而来。 “……” 她不甘心地用力攥紧手心,指甲几乎嵌进手心里。 现在放弃还太早了。 不能留直子一个人战斗,作为她的妹妹,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雪奈都想要站在她的身边,作为她的力量,与她一同面对所有的事情。 她站起身,再次抬起手中的长弓。 然而就在这时——一束光团忽然从不远处的某个建筑物后方升起,如一颗明亮的硕大星星一般笔直地撞向中继站后方的废旧信号塔。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雨幕中扩大,早已经失去了电力供给的信号塔应声歪斜,微弱的火星在摇摇欲坠的信号塔基座间闪烁,大量的电缆不堪重负,被扯断、弹起,抽刷在雨幕中。 “敌袭!?” 突如其来的爆炸令雪奈警兆陡升。 这个不知道从何处投来的攻击很显然是只有代理人和使徒组织能够使用的“能量”,不是出自艾芙尼尔之手,更不可能是自己,那么也就是说这里还有第三者存在。 那标志性的光团,几乎已经彻底彰示了偷袭者的身份。 可是…… 为什么要对一个没有什么作用的信号塔下手?既然有这么好的偷袭机会直接向自己或是直子发起进攻不会更有效吗? 除非,对方的本意或许并非是进攻。 而是转移注意力…… 还是说,在无法通信的此处,意味着某种信号? 这一刻只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心脏仿佛被人死死绞住一般,猛烈地收缩跳动,本能的直觉让雪奈几乎是在爆炸声起的下一瞬间就猛然抽步后撤,并同时唤起秩序之力,于身形后撤的同时开弓,向着直觉所判断的方向试图发起反击。 然而她的动作依旧还是迟了一步。 剧烈的刺痛从腹部和腿部如电流一般窜上脊柱,涌入脑海。 ——虽然雪奈已经以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快速度进行了规避动作,可还是不幸地被其中两颗子弹所命中。显然,对方是非常精锐的狙击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雪奈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进入到某种诡异、闻所未闻的状态之中。 发丝被穿透而过的子弹所涌动、撕裂,空气犹如固体一般凝固在身边,雨幕变得缓慢,雪奈清楚地看到自己滚烫的鲜血从伤口飞溅而出,被弹头绞碎的空气撕扯着血沫,雪奈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子弹留在自己体内时散发的热量,和带来的异质触感。 ——时间的概念仿佛在这一瞬间消失。 雪奈无法移动自己的视线,但却并未失去思考的本能,早就应该因为长时间的战斗而迟缓的思维甚至在这一瞬间变得极为通透,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 “这里……那里……还有身后……” 雪奈以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方式,在这不到一毫秒的时间里立刻就逆推出了子弹射击而来的方向。 直子曾对她说过,久经战斗的代理人,她的战斗本能甚至能让她在子弹袭来的那一瞬间就准确判断出攻击者的方位。 雪奈睁大眼睛——她从未经受过这样的战斗训练,但却做到了。 …… ———————————— 53、乱战 雪奈为自己体内在这一刻所涌现的力量而惊诧,呆愣地收取着时间停滞的这一刻,仿佛从心底、从遥远地某处涌来的力量。 那不是秩序之力,而是某种本就属于她一般的力量——那是深深镌刻在身体内的战斗本能。 每一个人,都有着无尽的可能性。 但这个“可能性”却绝对无法逃出固有的生物和物理范畴内制定的规则。 雪奈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秩序之力所带给她的力量中向她展现的“天空”,那是脱离了既定范畴的,向着星空所迈步的“可能性”。 一切的感知都得到了进化,雪奈几乎能分清楚空气中的每一颗水珠,接踵而来的每一颗子弹,那奔腾不息的声浪,凉风中夹杂的温热浓烟。 以及,被数倍于袭向自己的敌人所围攻的直子,雪奈甚至能看清直子望向自己的眼睛,直子的每一根银白的卷翘睫毛,她眼眸里复杂的执着与苦涩,充斥着愤怒和不甘的呐喊,她掌纹里涌现的微光。 弹头向着直子攒射,紧随而至的还有闪烁着尾焰的火箭弹,比起攻击自己的寥寥几颗子弹,对方的目标显然是直子。 而直子向自己所在的方向抬起了手。 点点白芒如星光,从空无一物的空气中凭空浮现,在几乎静止的时间中缓缓凝结,升起,形成围绕着雪奈的坚固球形护盾,将雪奈包裹其中,将雪奈与直子对视的目光一寸寸遮蔽。 “直子!” 雪奈嘶声呐喊着,用力地向艾芙尼尔伸出手,这一刻,凝固的时间终于开始流动,一枚火箭弹向雪奈冲来,而球形地护盾也终于合拢,将雪奈保护在内。 天空被遮蔽,视野被剥夺,球形护盾的微光成为了雪奈眼前唯一的景色。 “直子!!!” 下一秒,密集的着弹声将雪奈最后的呐喊切割粉碎,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几乎震破耳膜的巨响,球形护盾似乎收到了什么巨力的冲击,轰隆的爆破声伴随着剧烈的摇晃与震荡,雪奈紧紧捂着耳朵,心脏都仿佛在这一刻的冲击中被碾碎。 巨力的冲击将整个护盾球完全抛起。 像是坐在过山车里,球形护盾裹着雪奈,雪奈能感觉到自己在升起,然后坠落,她无法维持自己的平衡,无力地像一个皮球一般在球形护盾中撞来弹去。 颠簸和撞击让雪奈浑身都感受到了震颤和疼痛,她的伤口在剧烈的摇晃中被撕裂,雪奈就像是被扔进滚筒洗衣机里的衣物,在护盾球内无力地挣扎、翻滚,球形内部到处都是雪奈溅上去的鲜血。 天旋地转,好一会儿,一阵剧烈的摇晃,被撞得七荤八素的雪奈才感觉到落地的实感。 她强撑着手臂半跪起身,代理人带来的强大体魄让她快速平复着身体带来的眩晕感,一口闷血吐出,紧接着,护盾倏地散去,雪奈才发现自己已经落在了中继站的建筑物内,生生撞碎了一堵外墙和地板,嵌在一堆碎石废墟里。 身边不远处是已经就位准备迎战的士兵。 “菲菲娜小姐!您没事吧!” “快!救护人员!” “将她拉起来!快从这里离开!” 士兵们小心翼翼地拽着雪奈无力耷拉着的手臂,将她从废墟里拉出来。 浑身都使不上力。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痛,深深嵌入肉中的弹头似乎还发挥着滚烫的余热。 脸上和手臂上到处都溅满了鲜血,那是在球形内部沾上的鲜血,柔顺的发丝沾上了鲜血,凌乱不堪,水色的裙装变得狼狈而脏乱,腹部的战斗着装已经被撕开一个小口,内侧可以看到外翻的皮肤和组织,血肉模糊。 这是雪奈第二次受伤,上一次是在与代号H的战斗中。 被狙击步枪命中腹部,又被火箭弹直击,在球形护盾内从高空中坠落——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而雪奈全身只有两个弹孔,没有其他明显的外伤,这就是代理人强横的身体强度,一般的枪械无法奈何她们,但击伤她们却是不难。 若是被集火的话,甚至直接杀死都是有可能的。 雪奈的眼前立刻浮现出艾芙尼尔的眼眸。 “直子……” 雪奈挣开士兵的手,摔倒在废墟边缘,鲜血淋漓的手绝望地向着眼前遮蔽一切的白焰高墙抬起。 她踉跄地起身,一瘸一拐地撞上高墙,双手在墙面留下血痕。 “直子!!” 她沙哑地呐喊着,但回应她的只是一阵密集的爆炸和震耳轰鸣。 地面在颤动,远处传来的枪声在空气中回荡。 此时,围绕在中继站周围的白焰高墙忽然发出微光,前一秒还支撑着中继站的全部防御的防壁,竟然同一时间寸寸裂解,化作无数星屑与微光,在空气中逐渐泯灭,将防壁外的战场带进所有人的视野里。 ——无数的侵蚀体和残渣,踏着地面堆积的灰质尸体和废墟而来,浓烟之后浮现出侵蚀体嗜血的爪牙,而除此之外,还有一共三十几个手持枪械、手心浮动着微光的少女,那些人显然就是使徒。 在雪奈视线的正前方,地面诡异地凹陷下去,泥土都已经被烧焦、结晶化,水泥地面的边缘向外翻滚、反折。 而艾芙尼尔就躺在凹陷的中心。 雪白的长袍浸满泥渍,破损不堪,隐隐透出艳丽的红色,如绽放在冬日里的血梅。 雪奈愣住了。 “……趁现在,解决目标!” 使徒之中的领头者一声令下,使徒少女们向中继站发起猛烈地攻击,而包括领头者在内的十几人则同时点燃了手心的能量光团,一般防御涌上来的残渣一边向艾芙尼尔所在的方向投去攻击。 而就在光团将要离手扔出时,数道水色光箭倏地迎上了所有使徒,即便使徒们仓促反应,也有一人的胸膛被箭矢所穿透,浑身的战斗装束一瞬间瓦解,应声倒地——雪奈攥紧了弓箭,如烈火一般燃烧的红瞳死死地盯着她们,眼角的血色将她的杀意浸染如渴望杀戮的亡魂。 雪奈勾起弓弦,水色的弓矢一寸寸显现,浑身的鲜血染红她的裙装。 她将箭头对准了使徒的领头者, “想要伤害她……先过我这一关!!” 使徒的领头人眯着眼睛,分毫不让地和她对视。 下一刻,雪奈和使徒少女们同时向对方发起了冲锋——她们的目标都是躺在凹陷中央生死不知的艾芙尼尔。 “掩护菲菲娜小姐!!”——士兵副官的高呼唤起了士兵们的呐喊,与此同时,没有了高墙的堵截,无数侵蚀体和残渣倏地向中继站冲来,士兵们在同一时间向残渣和使徒少女们抬起了枪口,猛烈还击,而使徒少女则一边抵抗着向她们发起攻击的残渣,一般防御和反击着士兵们的攻势,同时向艾芙尼尔发起追击。 侵蚀体撕破障碍防线、残渣被弹雨击倒、士兵们被火箭弹的余波吞噬、诱导弹被弹起引爆、残渣被炮火吞噬、使徒少女或构筑防御或中弹倒地,水色的箭矢穿梭其中,笔直地刺穿使徒们构筑的防壁,命中后方的少女,使徒的光团在防线后方引爆,收割着士兵们的生命,弹雨向着雪奈攒射,而士兵们则以更为凶猛的集火来回敬。 一时间,混乱的战场顿时在这片空旷的街道中拉开序幕。 …… ———————————— 54、前奏 一束束信号弹从中继站升起,冲向高空之中。 因为堺碑结界对侵蚀能量的压制,整个前坂川驻区都能清楚地看到这刺破雨幕攒射而起的浓烟与闪光。 不论是驻守隧道电缆设备的鸢率领的小队,还是九生麻纪率领驻守临时驻地的大部队,全都注意到了这一抹耀眼的亮光——这意味着,艾芙尼尔带领的小队遭遇了敌人的袭击。 “使徒”,或者“天使”,亦或者二者都有。 “袭击吗……哼。” 九生麻纪眼神冷冽,轻哼一声。 堺碑系统带来的压制力初见成效,临时驻地以第二代代理人半数重伤的代价抵挡住了侵蚀体第一波狂猛的冲击,到现在为止侵蚀体已经失去了那般狂躁的侵略力,它们的攻势终于显现出了疲态,至此,临时驻地成功守住。 护士与士兵们在战场后方穿梭,扛着担架或医疗箱疾奔,为受伤的代理人进行援助,一发发炮弹清洗着围绕在临时驻地外围的残渣,侵蚀体出现的频率已经越来越低,威胁度大大减少。 副官带领着士兵们在临时驻地集结,一直在进行检修调配的“列车”守望在边阵,厚重的外装甲上还残留着灰质的血肉,那是残渣的残骸。 爱夏等人已经整装待发——她们是临时驻地阵线稳固之后,由九生麻纪特命挑选出来的“第三分队”。 “敌人到底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有勇无谋,很快就能见到分晓了——所有备战人员,计划转入第三阶段!准备出发!!” 九生麻纪沉声说道。 随后她将通讯交给副官,又简单地说了几句便掐断联络,端起枪,加入了对抗残渣的士兵之间。 一直被动挨打不是九生麻纪的性格,现在是时候反击了——堺碑结界已经重新启动完成,前坂川驻区完全笼罩在结界内,大量的侵蚀体都已经因为诱导弹而离开了城市,剩下来的侵蚀体因为侵蚀能量与结界的冲击而暴走,但只要抵挡住第一波最猛烈的攻势,接下来的战斗节奏将会彻底落入部队的掌控范围内。 在堺外地区和使徒作战时,部队必须要同时面对视野被白雾所遮蔽的劣势和无处不在的强大侵蚀体,但这个问题已经迎刃而解——堺碑结界削弱了侵蚀体的力量,压制了侵蚀能量的增长,粘稠的白雾不复存在,整个前坂川驻区都渐渐从白雾的笼罩中解放出来。 而使徒却丧失了视野屏蔽与先手偷袭的优势,丧失了她们在战斗中的最大依仗,使徒的个人力量固然强大,但与密集的炮火和枪弹想必却立刻会变得不值一提——她们会被迫进入巷战,而在巷战中,普通人与使徒之间的力量差距会因为枪械的存在而急速缩小,军队的数量与火力暴力会在这里展现獠牙。 这毫无疑问是军队的主场,“列车”最后留存的能源就是为了这一刻而准备的。 现在还剩下唯一也是最关键的一环就是,艾芙尼尔小队能否将那些敌人拖住,等待支援到来。 …… 高空中,西京市直属军用运输机内—— “一队准备轻火力,二队跟上!” “快快快!集合!” “检查你们的装备!全体注意!调整着装!!” “我们五分钟之后出发……” “现在进入战斗准备警戒状态……” 舱内,一共一百二十人的特灾科尖锐特战队已经备好了降落伞背包,整装待发——空降兵这个兵种在这个时代已经非常少见,这些人便是西京市能拿出手的全部空降部队。 他们都是从无数次战斗和训练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之中甚至还有一些人须发间都泛起了雪色,他们的年龄达到了四十几岁,是旧世代一支空降作战部队的最后生还者,在部队覆灭之后成为了西京市的战术与训练指导,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西京市根本无法组建一支合格的空降部队。 这些人以四野见奈美为首,加入这一次的援助作战任务中来。 “上尉,我们收到了来自前坂川驻区的共鸣波信号,以共鸣信号波动的强度来判断,我们距离目的地不远了。” “能看到目标吗?” “白雾遮蔽了我们的探测,我们什么都看不到,但应该已经很接近了——从刚才开始这里的侵蚀能量就变得躁动不安,我们注意到前方传来的噪音,保险起见,现在恐怕不能再下降高度了。” “空降之后你们就立刻返航。” 和副官交流了作战任务安排,四野见奈美来到后方的准备舱前,她取下武器,将腰间的尼龙扣带检视、扣紧,两把手枪分别送入双腿的皮带外侧挂套。 “上尉,需要帮忙吗?” 黑袍的兜帽少女来到她的身边,和背着空降装备背包一身精良作战装备的四野见奈美不同,兜帽少女全身上下就只有两把手枪,和代理人专用的空降战术翼装。 此时,黑袍少女夏朵,也就是纱织,她仍旧带着面具。 “谢谢。” “不必客气。” 纱织帮四野见奈美调整了背后的背包,然后将一支自动步枪递到四野见奈美手中。 “情况怎么样?” “空投区风很大,但我们的支援作战不能延迟。既然使徒知道我们有备而来,定然不会毫无准备,艾芙尼尔她们需要更多的后援。” 四野见奈美将护目镜抬起,调整。 “我们能拿出的人手不多,所以你和艾琳西娅是关键,我们的战术以你们两人为核心执行。” 纱织垂下目光,点点头:“我听从安排,我会让那些伤害过凛的人付出代价。” 就在这时,副官忽然来到四野见奈美身后。 “长官,我们即将抵达,而且,我们发现了一组求援信号,位置在我们的十点钟方向,我们需要改变既定航线吗?” “是我们自己人吧?” “确认无误,这一次作战任务中的信号弹是特殊处理过的,时间间隔也没错。” 四野见奈美顿了顿,深吸口气。 “看来幸运站在我们这边——准备出发!” …… ———————————— 55、箭 中继站前,艾芙尼尔小队与使徒小队之间的战斗一瞬间爆发。 炮火和枪弹的呼啸此起彼伏,重机枪吞吐着火舌,密集的弹幕阻挡着残渣和使徒小队的脚步。 中继站的防线由内侧防线和外侧防线构成,内侧防线是以建筑为依托铺设了简单的防御工事,并架设移动榴弹炮台、重机枪,以高点对残渣和使徒进行火力压制,保护最后方的工程队,并执行信号收发与监控、战术调整等任务。 而外侧防线则是由设置在最外侧的大量诱导炸弹为辅助,布置了地雷和简单的陷阱,用废弃的车辆、堆积的沙土碎石、钢筋铁器门板桌椅堵住矮墙缺口,士兵们以此尽最大可能地拦截和阻碍残渣们进攻的脚步。 而最前方,则是以雪奈和使徒小队之间的正面战场为中心的接近战战线。 战斗从一开始就立刻进入了白热化。 空气中泛着呛鼻的浓烟,雨幕挥洒而下。 士兵们掩护雪奈向艾芙尼尔靠近,而使徒则想方设法地阻止士兵和雪奈的靠近。 “后方保持压制!” 使徒小队的队长,藤咲凉香以盖过枪炮轰鸣的嗓音大吼着。 “侧翼注意残渣!不要被残渣冲散了队形!” 五人为前卫,负责以使徒之力构筑起数层坚固的光焰防御壁障,然后其他人在前卫的保护下投注火力进行支援和进攻,如果前卫受伤中间的人便立刻换上去。 “需要补充促进剂的人往中间靠拢!!” “注意距离!” “攻击!!” 虽然她们这一支小队严格来说并不是“正牌”的使徒成员,就算是她们之中战斗力最为强悍的初川风花,她的个人实力依旧无法胜过她们曾经见过的“正牌”——樱井幸。 但即便是作为“残缺者”,她们在促进剂的作用下依旧能取得使徒的部分力量。 重机枪在雨幕里嘶吼着,密集的弹雨向着使徒倾泻,却被轻松拦下——哪怕是重机枪都无法穿透她们共同设下的防壁。 数个光团向着艾芙尼尔飞去,炽热的风暴引燃空气,光线被压缩,转瞬间引爆。 ——比起雪奈的救援,使徒的攻击先一步命中了艾芙尼尔。 “直子!!!” 雪奈因为弥漫在口中的鲜血而沙哑,撕心裂肺地呐喊着,冲出掩体,暴露在使徒们的视野中。 一层层浪花掀起,地面的水镜被她一脚踏破,使徒也立刻转而向雪奈发起了攻击,于此同时,士兵们也立刻调转了枪口,密集的弹雨为雪奈提供掩护。 猛烈在的爆炸在身后升起,雪奈险之又险地从密集的轰炸中穿过,肩侧被流弹所击中,弹孔传来的刺痛蚕食着雪奈的神经。 鲜血沿着手臂往下,染满了她的衣袖。 她仍旧不管不顾地冲向艾芙尼尔的方向,她看到爆炸的余波如飓风撕碎枯叶一般将艾芙尼尔掀起,从空中落下,远远地雪奈就看到了艾芙尼尔浸满全身的血色。 脚下银芒爆闪,雪奈毫不犹豫地跃起,阶梯在一瞬间被踏破,让她从使徒的攻击中冲出。 与此同时,弓弦上,水色的箭矢一寸寸凝结,刺目的银光从雪奈的全身向箭矢之上汇聚,雪奈在半空中向着下方的使徒们拉开了弓弦。 “去死!” 冷冽的寒意在雪奈周身爆发,下一瞬间,水色的箭芒将雨幕撕碎,向着最前方构筑光焰防御壁障的使徒少女射出,箭矢如飞掠向猎物的鹰隼一般贴地而至,眨眼间穿过战场,没入使徒所构建的光焰防壁上。 噗—— 无声的激流将防壁冲碎,五个人所构筑的防御在刹那间被穿透,站在防壁后方的使徒少女一声闷哼,鲜血如绽开的雨滴一般飞散在风中——箭矢竟然直接穿透了五层防壁,刺入了她的肩膀。 下一刻,喷溅的鲜血被随后而起的剧烈风压所绞成碎末,使徒少女的身体如沙袋一般被抛飞,箭矢刺入肩膀带去的巨力将她的肩膀一瞬间碾碎,碎裂的骨头、肉沫、血色凝成了艳红色的雾。 而后方的使徒少女们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根本来不及躲避,后方的三人卷入箭矢带来的风暴,就如同坠进了绞肉机一般,使徒引以为傲的强横身体在这一箭面前不堪一击,在一瞬间尽皆被洞穿、撕碎。 血肉横飞,三人受伤,还有一人胸口被洞穿,全身的战斗武装应声解除,如被扯断丝线的人偶一般倒地,当场死亡。 于此同时,防壁接连破碎,化作星屑,使徒小队的前方完全洞开,下一刻,无数的子弹攒射而至,重机枪的火力正面冲破她们还未再次构建的防御,锥子一般刺入她们的胸膛。 哪怕是被使徒之力所强化的身躯,也无法以肉体阻挡重机枪猛烈的火力,一瞬间,喷溅的鲜血染红了雨幕,前排的几人如被割下的麦子一般倒下,有人喉管被洞穿,连同颈脊都被碾碎,倒地死去。 而士兵们抓住这得之不易的机会,所有人都调转枪口,凶猛的追击紧随而至,榴弹的轰炸在使徒小队中爆开。 使徒的防线在这一刻瞬间崩溃,三十几人中有一半都受了伤,还有几人已经阵亡。 这一幕落在藤咲凉香的眼中,她几乎呆愣了一瞬。 ——她是怎么做到的?能一击将五个人合力构筑的防御全部击碎,还重伤几人,就连樱井幸都没有这个实力。 但她来不及细细思索,立刻做出反应。 “全员散开!!!” 她大声吼道。 炮火掩盖了她的嘶吼,下一刻,一颗榴弹迎着她的身体飞来,一袭身影挡在她的面前,抬手间挥出一片白光,遥遥将空中的榴弹挤爆。 热浪拂起她的发,她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紧紧护着自己的初川风花,耳朵在嗡鸣。 她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但在初川风花的掩护下,她躲过了榴弹的直击。 弹幕再次倾斜而来,她咬咬唇,立刻拦腰抱起初川风花,合身扑向掩体后方,同时再次大声呐喊。 “保持移动!避开那家伙的箭!” …… ———————————— 56、梦境 “这是……” 艾芙尼尔望着眼前飞舞的蝴蝶,星屑随着蝴蝶翅膀的翻飞而起落,牵扯着艾芙尼尔的视线。 这一幕艾芙尼尔颇为眼熟,在代理人结束同调时,她们偶尔会看见眼前的这一幕——星空,蝴蝶,还有一个巨大的深邃黑洞。 这就像是某种意象,是存留在遗迹的信标系统内的“信息”。 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艾芙尼尔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和使徒的战斗。 在感觉到危机降临的一瞬间,艾芙尼尔先是迅速全力调动使徒之力给雪奈制造了一个包裹她全身的球形护盾,但这令艾芙尼尔丧失了唯一的反击和回避袭击的机会。 “雪奈……” 艾芙尼尔垂下眼睫,伸出手,湛蓝的蝴蝶落在她的指尖。 在这一瞬间,艾芙尼尔眼前的景色忽然扭曲变幻,再次眨眼时,她却来到了又一个熟悉的地方——西京大学。 但眼前的景色并不是现在重建之后的西京大学,而是两年前发生特异性灾害的中心位置,也是艾芙尼尔取得信标,成为代理人与侵蚀体战斗的地方。 艾芙尼尔看着眼前重现的一幕,忽然有些发愣。 “这是梦吗……” 和以往出现过的梦境不一样,这一次,艾芙尼尔清晰地感受着来自心底的跃动、皮肤的触感、视觉接纳的光线,这就像是真实发生的一切,又像是某时记忆的再现。 而这时,蝴蝶再次拍动双翅,引动着艾芙尼尔的目光。 最后,蝴蝶消失,星光之中,艾芙尼尔的身前站着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没有进入同调的自己。 唯一不同的是,“艾芙尼尔”的信标,那枚星型耳钉戴在右耳,而艾芙尼尔则戴在左耳。 艾芙尼尔愣住了。 “……” “你在说什么?” “艾芙尼尔”嘴唇微动,向艾芙尼尔说着什么,但艾芙尼尔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下一刻,天地变色,墙壁塌陷,巨大的侵蚀体显出身形,“艾芙尼尔”全身迅速地浮现伤口、血痕,在艾芙尼尔呆滞地注视下,她的眼角渗出鲜血,沿着白玉一般的脸颊流下,森然的尖刺刺穿她的心脏,伴随而至的,是视野所见一切的崩塌与消逝。 艾芙尼尔的意识也在远去。 “直子!” 在视线消失的最后一刻,艾芙尼尔听到了来自心底的呼唤声。 …… ———————————— 使徒的阵型被雪奈一击穿透,来自使徒的追击一口气消失了大半。 与此同时,雪奈踩着阶梯,在炮火和枪声中高高跃起,迎着艾芙尼尔扑上去,被撞了个满怀。 “直子!” 艾芙尼尔早已经被鲜血染满,半边脸都是刺目的血红色,染血的泥土黏在她的发丝间,好看的银发都仿佛失去了光彩。 雪奈根本感觉不到她的呼吸。 一瞬间,雪奈的心跳都为之一滞,内心的某块角落在此刻顷刻间崩塌。 “直子?” 雪奈愣愣地抱着怀里的纤细身躯,眼神却失去了焦距。 不行…… 还不能放弃。 直子还没有从使徒化中解除,那么就一定还有救。 雪奈定了定心神,目光再次变得坚定,她紧紧抱着艾芙尼尔柔弱无骨的腰肢,紧咬着牙,向着中继站的防线跳跃降落。 而这时,来自使徒的攻击突兀地在雪奈身前炸开,雪奈一个措手不及,千钧一发地转身将艾芙尼尔护在怀里,下一个瞬间,剧烈的冲击波狠狠地锤击在雪奈背后,她闷哼一声,再也保持不了平衡,被使徒的追击狠狠砸落,坠入一片建筑物后方。 从始至终,雪奈都死死地抱着艾芙尼尔,以自己的身体承受剧烈的撞击,笔直砸向地面。 “咳啊——” 地面砖石破碎,剧痛从背后穿透身体,挤压出胸腔里仅剩的空气,雪奈闷哼一声,仰头喷出一口血雾。 她松开手,艾芙尼尔落在她的身边。 骨头像是散了架一般,浑身累积的伤势令雪奈动弹不得,视野里一阵昏暗,眩晕感几乎快要将她的意识夺走。 不能在这里倒下…… 要把直子救回去…… 雨幕模糊着雪奈的视线,她挣扎着,好不容易才撑起身体。 肺部像是被灌了热油一般滚烫,雪奈大口喘着气,满是血污和泥渍的手心再次握紧艾芙尼尔的手指。 这时,艾芙尼尔的手指忽然微微一颤,反握住了雪奈的手。 “雪奈……” 艾芙尼尔的嗓音如同含着细沙一般嘶哑,唤起了雪奈眼底的光芒。 迎上雪奈的目光的,是艾芙尼尔复杂的眼神,雪奈从未见过艾芙尼尔这样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此时,艾芙尼尔全身的使徒化战斗武装才缓缓化作星屑消逝。 但雪奈顾不得那么多,扑上去轻轻抱住艾芙尼尔。 “直子!你还好吗……” 一阵爆炸声将雪奈的呼唤彻底压下去,雪奈紧咬着牙关,撑起身体往后面望去。 只见使徒小队中分出一队十几人向这边发起攻击,而其余人则拿出了一种紫黑色的水晶。 雪奈瞳孔微缩。 使徒已经在重整阵型,雪奈隐约看到了再次到来的攻击。 雪奈与中继站的防线之间已经被切割分开,雪奈重伤,中继站的士兵们无法掩护已经坠落到建筑物后方的雪奈,这么好的歼灭机会使徒自然不会放过。 况且,在艾芙尼尔的防壁溃散之后,侵蚀体如入无人之境,几分钟就已经引爆了几乎全部的诱导弹,它们的脚步根本无法被挡住,士兵们的武器伤及不了它们分毫,侵蚀体的黑潮向着中继站涌去,最外侧的防线很快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士兵们的火力也因此被大幅度地削弱。 使徒小队截断了雪奈的退路,雪奈根本来不及撤回到中继站的阵前。 一旦侵蚀体撞破后方的防线,中继站很快就会彻底沦陷,好不容易搭设的设备会被摧毁。 但雪奈已经没有向后方进行支援的余力了。 “雪奈,放我下来……” “不要!” 雪奈紧紧地将艾芙尼尔抱在怀里,轻咬着嘴唇,坚决地摇头。 大量的攻击追击而至,雪奈没有喘息的时间,她用力地抱紧艾芙尼尔纤细的身躯,倏地跃起,避开光焰的直击。 而使徒死死咬着雪奈的身影,紧随而至,一团团光焰在雪奈身后爆炸,雪奈慌不择路地一路疾奔跳跃,一头撞进一栋建筑的窗内,然后藏在由残渣和半塌的建筑所构成的掩体后方,紧接着,剧烈的爆炸从后方传来,雪奈紧紧抱着艾芙尼尔,用自己的身体硬抗着爆炸的余波。 无论如何,一定要让直子活下去。 …… ———————————— 57、追逃 雪奈成功地救下了艾芙尼尔,她们的身影坠落在楼宇之间,消失在藤咲凉香的视野里。 这时候,已经有一队人前往追击雪奈和艾芙尼尔两人。 “啧……” 凉香凝眉而视,深吸口气。 她早知道艾芙尼尔不好对付,可是并不知道对方还有一个代理人也这么难缠,并且表现出了丝毫不弱的威慑力,威胁程度几乎可以和出现在正面战场的“亚妮菈丝”相比。 早知道结果会是这样的话凉香一定会再多调派十几个人手集中追击这个新人。 不过……事实上要不是因为“菲菲娜”在这里,她们的偷袭或许不会这么成功——凉香非常清楚,如果不是艾芙尼尔在受到偷袭的时候第一时间去保护了后方的“菲菲娜”,以艾芙尼尔在正面战场中表现出来的实力,她们的埋伏作战未必会进行得这么顺利。 “菲菲娜吗……” 凉香抿紧嘴唇,心底快速计划着。 雪奈的营救出现了意外,来自中继站反击的炮火与枪弹一时间变得更为密集,但也更为凌乱,使徒们都暂时避开了正面交火,躲在了掩体后方。 雪奈和艾芙尼尔是士兵们的主心骨,如果失去了她们,士兵们面对侵蚀体的攻击便会毫无胜算,士兵们因此而变得急躁。现在中继站还能依靠仅剩的诱导弹硬撑一会儿,但这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危机,中继站的陷落就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队长,要发起总攻吗?” 凉香沉吟片刻,摇摇头。 她深吸口气,向剩余的使徒们高声下达命令:“其他人,准备‘促进剂’!释放全部‘水晶’!” “是!” 收到凉香的命令,使徒们纷纷从腰间抽出针管补充一剂“促进剂”,至此,她们携带的促进剂已经全部消耗,然后从一枚金属管内拿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紫黑色水晶,从金属管后方推入,拉动外侧套管,高高地指向半空中——下一刻,套管倏地前滑,空气被挤压,发出啵地一声轻响,将水晶全部向着中继站的方向发射出去。 用不了多久,这些水晶就会引发共鸣,召唤一些侵蚀体出现——召唤侵蚀体战斗在对付普通人时会发挥出巨大的作用,此前她们在偷袭部队的时候也做过同样的事情。 这二十几枚召唤水晶足以彻底摧毁中继站的防线。 做完这一切,凉香看向身后的一名少女。 “你带领受伤的人留下。” “是!” “其他人,和我一起追!!” 话音落下,使徒全线后撤,紧接着在士兵们的火力所覆盖不到的地方迅速转移方向,每三到五人一个小队,向着雪奈逃跑的方向追去。 …… 与此同时,距离中继站不远处的街道尽头,一抹银芒闪过,侵蚀体巨大的身躯应声倒下,化作星屑飘散。 鸢手持武士刀,出现在侵蚀体的后方。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凉香和使徒们离开的方向,同时时刻关注着剩下受伤的使徒们的动向,然后向中继站的方向投去视线。 在收到中继站的求援信号时,鸢就立刻下令让所有的设备全部停止运行,切断了所有的用电设备,这样能够最大限度地降低这些仪器对侵蚀体和残渣的吸引力,做完这一切之后她便立刻奔往支援。 然后她远远地看到了雪奈抢夺艾芙尼尔,并被击落的一幕,一直到使徒们向中继站发射召唤水晶,并向雪奈追击,都落入了鸢的眼中。 她知道,现在的事态之严重已经不是她一个人能扭转的了。 当务之急是立刻增援中继站,帮助中继站守住设备,保护工程小队,然后等待临时驻地派遣过来的增援。 但她知道她一定没有办法撑住太久,那些水晶召唤而来的侵蚀体会突然出现在阵线后方,非常难以对付,以她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同时应对出现在阵线后方和中继站周围的侵蚀体。 而就在这时,她忽然看到高空中的芝麻黑点——起初埋在雨幕之后看不真切,而现在却突兀地闯入了鸢的视野之中。 “这时……” 她眼角微眯,立刻认出了领头两个人影中的一个——西京市留守的第一代代理人之一,负责西线城区的前辈,艾琳西娅。 另一个人戴着面具,一身黑袍,鸢不认识,但鸢很快通过她身后与艾琳西娅同款的代理人空降作战支援装备确认了她的身份。 很显然,她们是前来支援的作战人员。 “看来有救了……” 鸢眼角微眯,看向了阵线最外侧,那些暂时停留在大楼和掩体后方的使徒小队。 轻哼一声,鸢侧身隐去了身形。 …… ———————————— 雪奈抱着艾芙尼尔,她们身后街道的转角则是十几个使徒,双方一逃一追,快速地在街区内穿行。 心跳撞击着胸腔,缺氧带来的晕眩一次次地冲刷着雪奈的神智,她紧咬着牙关,血液仿佛沸腾了一般,让她的喘息变得滚烫,肺部如被灌进了开水一般剧痛。 雪奈的眼前闪过这两年来和艾芙尼尔生活时的一幕又一幕,闪过一个月以来和艾芙尼尔许下的一个个心愿。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艾芙尼尔也不可能会被偷袭重伤。 内疚和悔恨溢满胸腔。 雪奈紧紧抱着怀里的艾芙尼尔全力地奔跑,追击的爆炸声总是落后她一步。 对方是使徒,拥有着强大的能量攻击方式,直线逃跑只会成为敌人的活靶子,与寻死无异,雪奈只能借助密集的建筑当做掩体,时而绕去楼顶,时而穿向地面,和追击的使徒之间展开追逃战。 借着建筑物的掩护,雪奈没命一般奔跑跳跃,每过一个转角她就掉转一个方向,每经过一栋大楼她就调换一个楼层。 但她一次次将使徒甩开,却又有其他使徒从另外的方向追了过来。 使徒一共三十几人,除了受伤和阵亡的十来人之外,其余人在留下黑色晶石之后竟然全部加入到对雪奈和艾芙尼尔的追击战之中来——她们杀死艾芙尼尔的决心异常坚决。 人数的优势让使徒的追击效率成倍增长,凉香将使徒小队以三到五人一组分为数个追击小组,通过向不同的方向包抄和掩护的方式围堵雪奈,拖慢雪奈逃跑的步伐,在这种追逐战中人数的差距立刻造成了雪奈的巨大劣势。 拜此所赐,中继站稍微可以喘口气,但雪奈却已经越发不支。 “放我下来吧……” 艾芙尼尔说道。 但雪奈固执地摇头,态度坚决。 这时,后方升起一个刺目的光团,猛然向雪奈砸出,笔直刺向雪奈的背部。 雪奈避无可避。 在千钧一发之际,雪奈的身后倏地升起一面护壁将雪奈的身形笼罩在内,轰然一声炸响,将使徒发起的攻击全部抵挡在外,雪奈只感受到了来自空气的热浪和震荡。 在雪奈的怀里,放出护壁的艾芙尼尔目光冷然瞥向使徒的方向,紧紧抿着嘴唇。 轻咳一声,她收回手,轻轻地搂住雪奈的脖子,埋头在雪奈肩颈之间微微喘息着,压制住身体内涌上的剧痛。 一滴滴鲜血在雪奈的肩头洇开。 “雪奈,你打算去哪里?” 艾芙尼尔虚弱地问道,声音沙哑。 “临时驻地……” 紧了紧抱住艾芙尼尔的手臂,雪奈一边大口喘息着,一边快速地转移方向奔跑跳跃。 她的目的地是临时驻地。 只要抵达临时驻地,和亚妮菈丝等人汇合,就一定能救下艾芙尼尔。 艾芙尼尔抬起目光看了雪奈一眼,轻轻点头,眼底浮现出一抹微妙的微光。 没由来的,艾芙尼尔忽然有一种久违地错觉,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被柳濑熏抱在怀里时一样。 一直以来,艾芙尼尔都站在哥哥的位置与雪奈相处,第一次被雪奈所保护,依赖着雪奈,任由雪奈那有力的手臂抱着自己,这样的感觉十分陌生,令艾芙尼尔心底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呼……”轻颤着呼出一口气,艾芙尼尔低声开口,“雪奈,右边有敌人……” “嗯!” 雪奈迅速根据艾芙尼尔的提醒快速转移奔跑的方向,在艾芙尼尔有如预知一般的能力下,雪奈总是险之又险地突破使徒的包围圈。 从那个奇怪的梦境之中苏醒之后,艾芙尼尔便检视了一遍自己身体的现状——全身上下多处骨折和枪伤,可以说,整个身体破碎不堪,能活着都是一个奇迹。 但诡异的是,艾芙尼尔发现自己全身的伤口都已经止住了血,哪怕是一些重创的伤口都没有出现任何新鲜的血迹,较浅的伤口甚至都已经从伤势中恢复。 她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就像是她已经在病床上休养了一天时间一样。 在被袭击时,艾芙尼尔千钧一发地进行了规避和防御,因此避开了大量致命伤口,但累积的伤势依旧令她的身体不堪重负。 本应是这样才对。 但艾芙尼尔却发现自己似乎还保有些微的力量,只不过腿部的骨头已经折断,她只能依靠雪奈带着她移动,并为雪奈提供支援,保护雪奈免受袭击,同时预警远处包围而来的敌人。 不过,身体的伤势依旧很重,艾芙尼尔还没有能够战斗的力量。 况且使徒之力一直在蚕食着她的身体,刚才为雪奈构筑防御便再次令艾芙尼尔的伤势加重了一分。 而就在这时,身侧忽然传来一声炸响,使徒的攻击落在雪奈的脚边。 光幕升起,将雪奈包裹在内,但剧烈的冲击依旧将雪奈重重地掀飞,撞破一堵墙壁,摔进一座商场里。 …… ———————————— 58、重围 这是一座商业大楼,因为侵蚀灾害的缘故这里早已经残破不堪,墙体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地面到处都是翻倒的杂物和货架。 轰然一声,墙体炸碎,光球包裹着雪奈和艾芙尼尔从破碎的石块和飞灰之中穿透,此时,光幕缓缓化作星芒而飞散,雪奈和艾芙尼尔从中摔出,埋进倒塌的货架堆里。 这时,又是一阵爆炸轰碎墙壁,地面摇晃着,仿佛这栋大楼随时都会倾倒。 但使徒们的追击并没有命中灰尘和墙壁掩护下的艾芙尼尔和雪奈。 “直子!” 雪奈连忙推开一堆倒塌杂物,将摔倒在地的艾芙尼尔小心翼翼地抱起。 艾芙尼尔身下的地面留下了鲜红的血迹,雪奈向后望了一眼,拽着艾芙尼尔来到一旁的粗重承重柱后方躲避。 她仰着下巴,大口喘息着,几乎快要接不过气来。 雪奈吞咽着干涸的喉咙,再次看向艾芙尼尔。 “直子……” 她轻声唤着。 怀里的人带来温热又柔软的触感,忽然,手臂上的重量变沉,在雪奈愣神间,艾芙尼尔染血的雪色长发忽然一寸寸渐变为鸦羽一般的漆黑,身上的长衣和白袴都泛起星芒,下一秒,艾芙尼尔的战斗武装完全解除,她的身形也完全恢复成平时的那个“柳濑直子”。 看着这一幕,雪奈心口下沉,搂着艾芙尼尔肩膀的手指微微扣紧。 “直子……你还好吗……” 艾芙尼尔的战斗武装解除,这意味着艾芙尼尔已经没有维持同调状态的余力,也失去了秩序之力带来的强化力量,这个时候的艾芙尼尔只是一个稍微强大一点的普通人。 这对现在来说毫无疑问是一个坏消息。 眩晕和虚弱感一涌而上,艾芙尼尔轻掩着嘴,低声轻咳,她的双手有些微颤,右手在战斗中留下的伤势带来剧痛,令她嘴唇发白。 她靠在雪奈的肩上,伴随着她的咳嗽血丝在指间蔓延。 因为有光幕的保护,雪奈和艾芙尼尔并未在使徒的攻击之下受伤,可是艾芙尼尔不得不再次调动使徒之力,这让她本就沉重的伤势再次雪上加霜。 “我没事……有些脱力而已……” 强忍着失去同调带来的剧痛,艾芙尼尔摇摇头。 “雪奈,我们快离开这里,使徒很快就要追过来了……” 从使徒化的状态中退出,艾芙尼尔观测“尘埃”的力量立刻就被削弱了很多,但也不是毫无用处,至少她仍旧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危险气息。 此时透过扬起的灰尘向被撞穿的墙外望去,就能看见三名使徒的身影,那些就是埋伏在高处截击雪奈的几人。 爆炸声继续追来,从身后升起。 大片墙壁忽然开始倒塌,灰尘遍布在空气中,头顶的通风管道忽然断裂,整个向下坠落。 轰然一声巨响在空旷的大楼里传开,艾芙尼尔躺在地上,愣愣地望着雪奈。 雪奈将艾芙尼尔扑倒,护在身下,用代理人强大的身体力量硬生生扛下了通风管的重量。 或许这点重量对于代理人来说不算什么,但这一幕却刺痛了艾芙尼尔。 艾芙尼尔仰着下巴,只是望着雪奈的侧脸,雪奈水色的发丝被雨水所沾湿,黏在脸颊,和血污混在一起,让艾芙尼尔忽然有一种诡异的错觉,仿佛在雪奈的眸子里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这种感觉极为陌生。 “我来背你!” 没有留意到艾芙尼尔复杂的表情,雪奈咬着牙将压在背后的重物推开,然后将艾芙尼尔拽起。 这一次艾芙尼尔没有拒绝,只是埋下头,配合雪奈的动作。 因为身形发生了变化,背着会更方便。 雪奈深吸口气,以尽可能轻的力度将艾芙尼尔扶起,拽在自己背上,然后迅速朝着后方奔跑。 还没有跑开多远,后方便立刻传来一声巨响,爆炸的轰鸣掩盖了建筑破毁的杂声,地面一阵剧烈的震动,接着整个楼房忽然出现小幅度的偏斜,大量的货物架连同柜台与断裂的墙壁全都向后滑去,突如其来的摇晃掀得雪奈一个趔趄。 而在此时,艾芙尼尔忽然警觉地望向前方。 “前方有敌人!” 耳畔的呼吸伴随着沙哑的声音,雪奈在艾芙尼尔做出提醒的瞬间便本能地一个闪身,踩上滑动拖拽的木柜,跃向另一旁的墙角,并蹲下身躲藏起来。 忽然,一阵墙体碎裂的声响从前方传来,在雪奈躲藏下来的下一秒,前方的墙壁便被破开一个大洞,四名人影出现在墙体的后方。 “后侧方三人……前方四人……” 艾芙尼尔轻声喘息着,靠在雪奈的肩上。 ——她们被包围了。 雪奈则是咬紧牙关,思考着对策。 她们必须尽快从包围中突破出去,不然等到其他使徒小队全都增援过来,她们必死无疑。 大楼在倾斜,大量的货物和杂物碰撞、摩擦、滑动的声音充斥在空气中。 但对于雪奈来说,此刻的时间却仿佛忽然变得迟滞、粘稠,空气中的杂音一点点消失,只留下了两队使徒的脚步声。 “不要继续破坏大楼——她们就在这里,找到她们!不要给她们留下任何逃跑的机会!” “你负责这边,我去中间,你去那边看看。” “她们跑不掉的!” 使徒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着,雪奈紧紧皱起眉角。 继续等在这里的话,被使徒所找到只是时间问题,想要破开这里的困局唯一的办法就是反击。 雪奈深吸口气,强压着急促的心跳。 至少要保证艾芙尼尔能活下去……这样的话,或许有一个办法可行。 她抬起头,望着头顶摇摇欲坠的通风管道,又四顾了一眼飞速从视野中向后滑去的商品架,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雪奈蹲着身体,挪动到墙角,靠着墙壁轻轻放下艾芙尼尔,然后转过身。 她们的视线对视了一瞬间,都从对方的眸子深处看到了一丝微光。 雪奈紧紧攥住手心,深吸口气,抿了抿唇,正要开口,艾芙尼尔却忽然伸出手来搂住雪奈的脖子,轻柔的力道却执拗地将雪奈拉近,令雪奈的唇瓣压在艾芙尼尔的嘴唇上。 “雪奈……这个给你。” 唇齿的交缠只持续了一次呼吸,艾芙尼尔捏着一枚银色的指环交到雪奈的手心里。 “直子……?” 雪奈愣愣地看着艾芙尼尔,艾芙尼尔只是垂下眼睫,轻轻地喘着气,似乎短暂的接吻就已经夺走了她仅剩不多的力气一般。 “别那么看着我……你在想什么我会不知道吗?” “直子……都看出来了啊……” 雪奈苦笑一声。 “什么都瞒不住你。” “毕竟你是我妹妹……如果是以前,我绝对不会同意你一个人乱来……但……今天我忽然发现,或许我还停留在过去,自顾自地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你,最后也只是一次次地让你为难而已……所以,雪奈,希望这一份力量能让你平安回来……”” “妹妹吗……” 雪奈的眼底浮起一丝怀念,伸出手去,准备将指环接过,忽而又咧起嘴角,翻转手掌,伸直了手指,放在艾芙尼尔面前。 “你给我戴,这里。” 她指了指自己的无名指。 艾芙尼尔看了一眼雪奈,垂下眼睫,将指环戴在雪奈的中指上。 雪奈一愣。 “哎?我……我要这边的……” 中指只是订婚戒而已,她想要的是结婚戒,这二者的意义可完全不同。 而艾芙尼尔只是狡黠一笑,伸手从雪奈的脸颊便轻抚而过,留下一抹血痕。 “这是约定,等这一次战斗结束之后,我们再交换你要的‘那个’……” 艾芙尼尔缩回手,眸光微微晃动,注视着雪奈,扯出一个温和的笑。 “你也不想让我们最珍贵的回忆写在这种一点也不美丽的时刻吧?所以,一定要活着来接我,我……会在这里等你……” …… ———————————— 59、诱饵 楼层在使徒的攻击下倾斜,大楼像是被雨幕所淋湿沙堡,不堪重负随时都可能倒塌一般。 追在雪奈身后而来的使徒小队三人分开到三个方向,脚步缓慢地向前移动,寻找着雪奈和艾芙尼尔藏匿的身影。 其中一人从右方区域开始寻找,倾斜的地面和如雪崩一般滑过的大量商品和货架无法对她造成丝毫影响。 她时不时抬手一道光焰将货架掀起,确认货架后面没有藏匿敌人。 杜绝一切可能藏身的地方,她绝不留给敌人任何逃走的机会。 此时,她们的包围网已经渐渐收拢,她稍微调转前进的方向,再次向前漂浮而去,这时候,她的目光飘落在头顶上的通风管道上。 通风管道足够宽,勉强能让一个人从中经过。 没有犹豫,她随手抬起,一道光焰将通风管道炸得扭曲、断裂,坠落在地,发出一声轰然巨响。 管道内并没有藏人。 她收回目光,继续前行,而就在这时候,被堆积卡在两个货架之间的货物堆忽然松动,如沙土崩塌一般向她滑来,她目光微动,随手一抬,便将一大堆的货物崩碎,然后她发现货物后方忽然升起了滚滚白烟,随着货物的崩解滑动,迅速将她的身影笼罩在蹭蹭浓烟之中。 “这是……烟雾弹!?” 敌人出现了! 刺鼻的空气令她迅速意识到这一点,她迅速地跳跃起身,试图离开原地,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呼叫队友,水色的箭芒倏地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噗—— 她睁大眼睛,在一瞬间做出规避动作,可弓箭的速度远超她的反应速度,她只来得及避开直刺心脏的致命攻击,弓箭刺穿了她的腹部。 胸腔一下的位置瞬间像是被什么巨大的野兽所啃咬了一大块一般,出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血色缺口。 肉沫和内脏被搅碎、撕扯着剥离出她的身体,猩红的血雾几乎将白色的浓烟染红一片,即便促进剂带给她们相当程度的痛疼耐受力,可这一瞬间造成的剧痛也几乎剥夺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一声惨叫,被箭矢带来的强大冲击力击破身体的平衡,歪歪斜斜地向下坠落倒地。 “发现目标!!” 落地的前一秒,她沙哑着嗓子大吼出声,同时凭着促进剂对痛感的压制以全力调动身体内的力量,构筑起一个厚重的防御壁障,并在手中凝结一个光团准备反击,但水色的箭芒再次闪过,没入她的白光防壁。 她目眦欲裂,嘶声大吼着,可无论她怎么加固自己的防御,可箭矢仍旧如热刀切入黄油一般一瞬间将其瓦解、洞穿。 全身的力量猛然一滞,她的胸口正中央陡然炸开一个血洞。 血色在空气中蔓延,她充满惊愕和无措以及憎恶的目光还停留在那蒙蒙的白雾中间。 以及低沉的轻声:“失去眼睛的话,你也不过如此……” “你……” 她张张嘴,却已经发不出声音。 下一瞬间浓雾翻滚,被风浪所搅动,水色光束隐没在视野的尽头,防壁化作点点星屑溶于空气中,使徒愣愣地仰倒在地,眸子里再也没有了生机。 另一侧,雪奈微微喘着气,从倒塌了一半的通风管道后方显出身形。 她拉动弓弦的手早已经被鲜血染红,默默地盯着使徒少女的尸体,一直到确认使徒少女已经死亡才缓缓放下弓箭。 但她没有时间放松,她靠在通风管道旁蹲下,浑身脱力带来的眩晕感让她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力量的枯竭。 “再坚持一会儿……” 雪奈将从艾芙尼尔手中拿来的最后两个烟雾弹扔出,她深吸口气,借着浓雾的掩护,轻轻闭上双眼。 下一秒,空气诡异地安静下来。 世界忽然仿佛沉入了水中一般,时间凝滞,雪奈的耳边只留下了淡淡的风流声,大量的杂音被她剥离,只剩下清脆的靴子与地面叩击的脆声。 还有说话声。 “就在这个方向,刚才是优子的声音绝对没错,我们……” “刚才的箭矢不会认错,绝对是目标。” “喂,那是什么……” 这里的动静很快将大楼内的所有使徒都惊动,正在向雪奈的方向快速奔来,而雪奈隐没在浓雾中间,无论是雪奈还是使徒都无法看清彼此。 但雪奈却能判断出对方距离自己的远近、方向。 “烟雾弹吗……” “队长!!我发现了优子的尸体!” “可恶!告诉其他人,分开包围!别让她再次跑了!!” 使徒们快速地向着雪奈的方向而来,她们的动静全都落入了雪奈的耳中。 “这下都会来找我了吗……效果不错。” 雪奈扬起嘴角。 这样就足够了,雪奈只需要告诉那些使徒:“我很危险,我在这里”,这就足够了。 对方只剩下六个人,一定全部都会来追杀她。 雪奈的计划就是如此——从一开始雪奈就知道自己绝对没有力量同时与那么多使徒正面碰撞,所以目标就锁定在了单独一人行动、距离其他人相对较远的“优子”身上,然后顺利杀掉了对方。 同时,这里的战斗果不其然立刻就将其他使徒引来。 然后对方会发现“优子”的尸体,接着就会立刻回忆起来雪奈与艾芙尼尔两人都拥有着足以虐杀她们任何一人的战斗力。 而与“优子”同组的使徒只剩下两个人,毫无疑问,两个人正面对上雪奈与艾芙尼尔毫无胜机。 那么放在使徒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要么等待后面的其他使徒的支援,要么集合另一组的四个人对雪奈和艾芙尼尔展开围堵追击。 显然,后者的选择要更稳妥一些。 而在那些人眼中,雪奈一直到刚才都与艾芙尼尔在一起,可事实是,雪奈早已经和艾芙尼尔分开,借着烟雾弹的掩护,对方根本不清楚她这边的情况。 接下来就只能赌对方多久会发现艾芙尼尔早已经不在自己这里了。 而且,为了计划成功率提高,雪奈还准备了一个双重保险—— 雪奈睁开眼,将长弓隐去,她转过身,将一个人型的东西从通风管道内拖出。 那是一个活动衣架的等身人偶模特,裹着艾芙尼尔的兜帽大衣,兜帽将没有面部和头发的人偶头部紧紧遮住,从远处看过去,就和艾芙尼尔变身前一个样,甚至和艾芙尼尔使徒化的状态也有些微的相似。 ——这就是雪奈准备的第二重保险。 万一敌人对雪奈的行动有所怀疑,那么计划一和计划二之间给出的信息交织,很大程度能影响使徒的判断。 雪奈抿紧嘴唇,深吸口气,将这个艾芙尼尔的替身人偶抱起,然后趁着使徒们还未将包围圈收拢,便迅速冲破浓烟,倏地从早已经破碎的窗户跃出,脚下阶梯连闪,迅速拔高雪奈的高度。 与此同时,雪奈的身后几块玻璃碎片坠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雪奈的动作十分“隐蔽”,看起来就好像是积蓄已久一般,但仍然非常“巧合”地被一名使徒所察觉到,她追着“动静”传来的方向跑到窗边,“恰好”就看到了雪奈逃离出去的背影。 “目标逃走了!她们都在这里!!” 她大声叫道,声音传给了其他使徒,与此同时,她率先一步跳出窗外,迅速向雪奈的方向追去。 “你们快跟来!我先去牵制住她们!!” 如果让雪奈离开她们的视线就糟了,所以她不顾自己的危险也要死死咬住雪奈的身影。 而下一刻,因为她的声音而赶来的另一名使徒也出现在窗前,很快,使徒之间迅速通过喊话传递这个情报,剩下的两支使徒小队一共五人立刻决定去追击雪奈。 因为刚才为了包围搜寻雪奈和艾芙尼尔的藏身处,所以剩下的使徒之间都相隔了一定距离,她们统统以最快的速度向雪奈逃离的方向奔去,陆续离开这座商场,而此时,艾芙尼尔的身影出现在另一个隐蔽的墙角后方,冷冷地注视着所有出现在视野中的使徒少女。 她全程都关注着雪奈,从她开始埋伏一直到逃离这座大楼,现在,雪奈的身影早已经从视线转角处消失。 艾芙尼尔仰着头,轻轻靠在墙角,深吸口气,挣扎着起身, 这时,又有一名使徒出现,然后快速地跃出窗户。 “第四个……” 艾芙尼尔数着人数。 没多久,又有一名使徒来到这里,迅速离开。 “这已经是第五个了。” 也就是说,除了死去的一人之外,已经有五个人陆续离开了这里。 艾芙尼尔目光冷冽,她从腰后的扣带间摸出手枪,忍着剧痛将手枪紧紧握在手中,拨下保险,拉动枪套,发出清脆的机括声。 她深吸口气,将手枪从右手递到左手,这才好过一点。 关注着使徒的动静,艾芙尼尔侧过身,隐去了身形。 “雪奈……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有事。” 或许现在的艾芙尼尔已经无法为雪奈做到更多,雪奈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而争夺来的活下去的机会也容不得艾芙尼尔浪费。 但在自己力量所及的范围内,艾芙尼尔依旧会选择杀掉更多敌人,混淆敌人的情报判断,减轻雪奈的压力。 所谓“首席”,艾芙尼尔自负有这个实力。 哪怕已经没有了再次进入同调的余力,哪怕一手一腿已经折断,她也绝对不会放弃战斗。 ——追击来到这里的使徒一共六人,此时已经离开了五个。 “还剩一个,你就留在这里陪我吧。” …… ———————————— 60、刺杀 雪奈在将自己作为诱饵离开这栋商场大楼时,为了最大程度减少自己同时遭遇或面对的敌人数量以降低自己行动计划的风险和艾芙尼尔替身被识破的可能性,她选择了偏离了原本撤离方向的位置向远处逃跑。 这变相地将随后追击而去的使徒分散,在一定程度上拉开了几个使徒之间之间的距离。 正是因为如此,现在的大楼内还有一名使徒没有跟上使徒追击小队,作为最后的一员落在了后面。 这种临时策略本没有什么致命的错误,但不巧的是,雪奈设下的诱饵令最先追击的产生了误判,而她传递的片面信息又再次令负责追击的两支使徒小队产生了同样的误判。 在她们看来,这座大楼里早已经没有其他人了,甚至因为受到远处爆发的炮火的吸引,这里就连残渣的身影都没有剩下。 急促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了。 艾芙尼尔左手反握漆黑短刀横在身前,白色长衣外袍早已经被雪奈拿走,手枪绑在腿侧,腰间的皮扣间紧紧贴着几把商场内捡到的小刀,她静静地守在墙壁侧方,目光落在不远处仍旧躺在地面的名为“优子”的少女的尸体上。 雪奈的箭矢附着着足以与反器材枪械持平的恐怖杀伤力,哪怕是使徒经过强化的身体也无法在雪奈的攻击下留得全尸,如果时间足够的话,艾芙尼尔会选择将自己伪装成优子的尸体对即将到来此处的使徒进行埋伏。 而显然,以她现在的状态没有办法进行这样的作战了,时间上来不及。 地面上到处都是黏腻的血迹和肉沫,空气中漂浮着内脏散发出来的腥臭异味,被从这里滑过的商品货架拖出狭长诡异的血痕。 艾芙尼尔不会对敌人产生太多同情,至少在战斗中不会,不论是谁艾芙尼尔都有绝对能下得去手的信念,这份毫不动摇的意志来自于艾芙尼尔从无数次战斗中提炼而来的坚定内心。 所以艾芙尼尔绝不会因为雪奈手上沾满鲜血而感到动摇。 她唯独感到有一些意外的是雪奈在与敌人战斗中所表现出来的那一份沉着和冷静——雪奈那时的眼神就像是一个久经战斗的老兵。 或许这就是雪奈的天赋吧? 艾芙尼尔没有多想,而是专注精神,放松身体,非常轻缓、却异常迅速地跟随着远处脚步传来的动静而贴着墙壁调转自己的方向,眼底泛起黯淡的红芒,时间的流速仿佛在渐渐地变缓,心跳、风声、呼吸,乃至是细沙与雨幕浮动的轻声都变得越发清晰。 艾芙尼尔所踏出的每一步,每一个动作,即便是异常轻微的响声,落在那名使徒少女的耳中都与她自己的脚步、呼吸分毫不差地重合。 将自己融于猎物的节奏中,跟随着猎物的气场而游动,用猎物自身的气息伪装自己. ——这是真崎雏妃曾教授给艾芙尼尔的“刺杀技巧”,当然,只是入门的程度而已。 对于作为顶尖杀手而锻炼至今的真崎雏妃来说,这种仅仅只是初学者才会卖弄的小技巧根本不值一提,所以最终艾芙尼尔的刺杀技巧在真崎雏妃看来只是差强人意而已。 毕竟艾芙尼尔作为代理人,她没有时间、也没有必要去学习更为高深的“刺杀技”。 用艾芙尼尔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既然信标“Ephnel”是一个各方面都不够突出的定位,那么就什么都学一点,至少将“没有短板”的唯一优势发挥到极致。 但显然,即便是半吊子刺杀技巧,对于现下艾芙尼尔所面对的情况而言却是足够用了。 …… 空气中泛着腥臭的血味。 使徒少女快速地穿过大楼购物区,向着总收银台后方奔跑。 远远地,她便看到了死去的战友,名为“优子”的少女的尸体。 优子孤零零地躺在地面上,血痕被拉得老长,这幅被血液浸染的画面中,到处都是因为地面倾斜而滑过的杂物的痕迹,除此之外,还留下了数个皮靴脚印。 淡淡扫过一眼优子的尸体,她的眼底闪过一丝迷茫,很快又被更深的恨意所吞噬。 她和优子并不相熟,唯一的交集便是“组织”。 但说到底,大家都是同样的人,很轻易地就将她心底掩埋的心绪撕扯啃噬。 她说不上来这种感觉,或许从前的自己能明白那种隐隐约约的想法,但自从接受了组织给予的力量并注射促进剂之后,她便失去了那些曾经的某物,只知道自己在做一件非做不可却并不合理的事情。 优子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印记,变成一丝轻细的波动,在她的心底荡起涟漪。 她转过目光,脚步再次加快,向着其他使徒追击离开的方向奔去,她快速地从转角处穿行而过。 而就在这一瞬间,本来空无一物的身侧忽然浮起一抹异质的银芒,划出漂亮的弧线迎上她的眼角——那是一柄刀刃算不上太长的水果刀,即便是以她作为使徒的动态视力,这突如其来的一刀依旧令她一时间来不及反应,甚至没有看清袭击自己的人的脸。 这里还有敌人?! 意识到情报的失误,强烈的危机感在胸口轰然炸开。 又薄又软的水果刀——这种武器对于使徒来说算不上是太大的威胁,可划向眼睛的攻击却立刻唤醒了她的本能,她千钧一发地抬起手掌挡住眼睛,以一瞬间闪过手心的微光对水果刀进行格挡。 而在这一瞬间,她终于透过指间的微光看清了袭击者的脸——有些眼熟的黑发少女,而其右眼的紫色瞳孔令人印象深刻。 这……这不可能! 眼前的少女分明就是艾芙尼尔!是没有进入同调之中的艾芙尼尔! 心底的震颤无以复加,惊惧与痛恨的交织令她迅速判断眼前的形势——艾芙尼尔根本没有离开!?那个“菲菲娜”折回来了?还是说……这一切都是陷阱?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眼前的艾芙尼尔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不知道为什么艾芙尼尔以这种方式再次出现,是不是有什么目的,次要目标“菲菲娜”是不是也在这里。 但她知道,以现在这个状态的艾芙尼尔绝无可以逃走的余地。 她只需要大声喊叫,将队友吸引过来,任务就完成了。 这时候,刀芒及近了,她的视线也终于被手心浮现的光芒所遮蔽。 然而,水果刀的银芒却在接触到她手心的一瞬间立刻失去了所有的锋锐气息,仿佛蜻蜓从水面划过一般,那猛然袭来的危机感仿佛泡沫触之即溃。 一抹黑发落入她的眼眸,而在那一抹黑色之间,轻飘飘的冰凉触感却从她的脖颈和腹侧一划而过。 她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刺痛,但如死神镰刀一般冰冷的触感却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身体里。 下一秒,她因为惯性而猛然地撞击在前方的墙壁上,大片的裂痕如蛛网一般在墙面上扩散,扬起大片灰尘。 这点疼痛对于身体被使徒之力强化过的她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麻烦,她在撞上墙壁的同时,狂躁的白色闪光瞬间浮现在她的手心,猛然向后方甩出。 轰然一声巨响,热浪袭上脸庞,她手心再次凝结起光团,同时放声大喊。 然而,尖啸化作浑浊的血箭刺破喉咙,大片的血雾从她的口鼻涌出,血柱陡然染红了视野,墙壁上、地面上、以及她向遭遇艾芙尼尔的方向所抬起的手臂上——全都是温热黏腻的鲜血,刺目的红夺去了她全部的目光。 “——!!” 她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脖颈已经彻底被切开,大量的鲜血灌进她的气管、口鼻,她的整个头颅都似乎因此而摇摇欲坠。 而艾芙尼尔此时才再次于墙角显出身形,撞倒在墙脚的少女死死地盯着艾芙尼尔,她清楚地看到艾芙尼尔手中的两柄黑色短刀,刀尖滑下血珠。 她立刻明白,自己失算了。 艾芙尼尔!! 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脖颈,大量血液从她的指间喷涌溢出,她愤怒地撑起身体,可是却保持不住平衡而滑倒——她身下的地面,肠子和血水浸了一地,被她跪在膝盖下,血液的红色镜面中映出她扭曲凄惨的身影,她的腹部,从腰侧往后近乎一半的身体都已经被划破,她的整个下半身都浸没在了血色里。 少女愣了一瞬,而下一秒,更为璀璨的微光自她手心升起,她无声地厉喝着,血色的瞳孔死死地盯着艾芙尼尔,向她投去光焰攻击。 而艾芙尼尔早已经消失在了墙壁后方,任凭少女如何宣泄她的攻击,也只是摧倒了几面墙壁而已。 艾芙尼尔…… 少女的体力和意识因为力量的倾泻而迅速消退,她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歪歪斜斜地仰靠在了身后满是裂纹的墙壁上,呆呆地注视着艾芙尼尔消失的方向。 空气仿佛凝滞下来一般——说不上安静,到处都是铁质购物货架在地上摩擦、倒塌、撞击发出的刺耳摩擦声。 而少女的眼眸深处,微光渐渐地褪去。 而后陷入沉寂。 艾芙尼尔在隐蔽的角落远远地看着少女一步步走向死亡,手中的短刀已经换成了手枪——她刚才没有使用手枪,是为了避免将可能存在于附近的使徒引来,手枪是最后的底牌。 总而言之,埋伏很顺利,使徒似乎到最后都没有想到去寻求其他人的支援,反而像是被冲昏了头脑一样试图与她同归于尽。 可惜没有做到。 要是去找其他使徒,艾芙尼尔就不得不一枪将她解决了。 艾芙尼尔收回视线,一瘸一拐地向尽头的楼梯井走去。 真崎雏妃曾说过,刺杀的要诀就是“一击毙命”。 刺向少女眼睛的水果刀只是佯攻,而且难以致命,以艾芙尼尔现在的状态难以做到,真正致命的一刀来自于潜藏在这之下的黑色刀刃,而腹部的一刀则是“双重保险”。 现在艾芙尼尔的身体状态无法令她正面攻破使徒的防御,就连刺穿她的身体都会感到吃力,只能借助使徒本身前冲的速度将她柔软的部分划开。 所以只能选择这些位置下手。 事实证明,成效显著。 …… ———————————— 61、信号 袭杀一名使徒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如果不是艾芙尼尔调动仅剩不多的力量进入底层同调借以强化身体和感知,并且以出其不意的埋伏袭击,艾芙尼尔也没可能单单以两把短刀将一名使徒杀死。 普通人如果没有枪械的辅助,即便是袭击也难以将使徒杀死,这是身体机能的整体劣势所决定的。 不过有一点令艾芙尼尔感到疑惑的是,这一次面对的使徒似乎要比樱井幸和使徒化的纱织弱了不少,之前只是隐隐有些感觉不太对劲,这一次袭杀艾芙尼尔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目标对象身上,所以才明确地发现了这个疑点。 “这些使徒……似乎有些弱了,和之前遭遇过的樱井幸以及纱织和爱夏都不一样。” 艾芙尼尔沉思着。 不论是她们的战斗技巧,还是凝聚力量的密度、速度、总量都似乎与艾芙尼尔印象中的使徒有所差距——在堺外地区击退天使时出现的使徒大概率就是这些人,同样的,她们也带给艾芙尼尔这样的感觉。 如果说樱井幸和纱织带来的威胁相当于一个危险程度A的侵蚀体,那么这些使徒大概顶多只能评得上B+级,樱井幸所展现出来的实力水平几乎是这些使徒的好几倍,如精英与普通人的区别。 两名使徒的使徒还倒在视野尽头,离开的使徒小队似乎也没有折转回来的迹象,艾芙尼尔戴上耳麦,背靠在楼梯口转角处,并未急着从这里离开,而是从商场的急救点里找来了应急箱,为自己处理伤势。 在这个时代,大部分公共场所和大型商场内都设置有应急使用的急救点,里面放置了应急箱和一些简单的自救装备,也有急救电话,这是为那些来不及从灾害之中脱离逃跑的受灾者所准备的。 这座商场并非是那场灾害的中心区域,所以这里甚至没有什么残渣活动的痕迹,商场内的人在灾害发生之后便有序离开了此地,所以这里的急救点并没有人使用过,里面能找到不少应急用处理药物。 耳麦里没有接收到任何信号,因为现在前坂川驻区内的侵蚀能量浓度依旧很高,干扰了所有通讯的使用,换句话说,使徒在这里可以展现出完整的力量。 正因为如此,艾芙尼尔越发觉得此次面对的使徒似乎有些“异常”。 也不知道雪奈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艾芙尼尔没有办法和雪奈取得联络,手中甚至连信号枪也没有。 而中继站那边距离太远,如果鸢没有及时赶到支援的话那么艾芙尼尔即便现在跑回去也于事无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瞄准信号弹和枪声、炮火出现的方向前进,寻求支援,最好是能确认雪奈的安全。 总而言之,艾芙尼尔没有坐以待毙的习惯,她没打算留在这个商场内继续等待,她和雪奈所约好的计划内容之一便是转移藏身地,等待救援,毕竟雪奈的计划也并非万无一失,一旦计划被识破,使徒立刻就会折回来包围这栋大楼寻找艾芙尼尔。 那时候一切就迟了。 而好消息是,使徒和部队都在明处,而艾芙尼尔一个人待在暗处,这是艾芙尼尔的优势。 在此之前,做好战斗前准备是必要的,当务之急是处理全身上下的多处伤势,然后离开这里。 艾芙尼尔紧紧咬着衣袖一角,用纱布将消毒处理过的伤口快速进行了缝合和包扎。 她的脸颊渗满汗末,剧痛紧紧地锁住她的眉心,但自始至终她甚至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艾芙尼尔将止痛药用创可贴小盒子装好,塞进腰后的子弹扣盒里,又给自己扎了一针,才缓缓起身。 她的伤口早就止住了血,只不过因为刚才的袭杀令伤势恶化了一点,总体情况还算良好,因为代理人的身体素质也一般不需要担心发生伤口感染之类的情况,以及短暂的休息也让艾芙尼尔稍微取回了一点体力和秩序之力能量。 短暂的、低烈度的战斗艾芙尼尔有信心胜任,但也不能暴露自己的存在,否则引来更多敌人的话就只有死亡一途了。 除此之外,艾芙尼尔还搜刮了两名使徒尸体上的“圣遗物”指环。 这两名使徒身上没有携带枪械,倒是有两把匕首,艾芙尼尔不客气地拿走了。 她们身上还有合金针管与某种中空结构的金属筒装置,艾芙尼尔有些在意,但这些东西暂时用不上,所以她没有拿走。 做完这一切,艾芙尼尔简单清除了地面上的痕迹,沿着楼梯井一边注意着可能出现的残渣和侵蚀体的动静,一边慢慢往下。 这栋大楼已经没有残渣的痕迹了,艾芙尼尔一直下到一楼,也才遇到三只残渣而已,都被艾芙尼尔用短刀轻松解决了。 艾芙尼尔不需要杀掉它们,只是解除它们的威胁而言的话依旧游刃有余。 残渣的弱点在于“神经”与“肌肉”以及相关组织,简而言之就是促成它能继续维持活动的人体运动系统结构,通过创伤这些弱点便可以暂时夺走或损害残渣的行动能力,反而要将它们彻底杀死的话会更困难一些,说不定还要用上手枪。 从商场大楼离开,来到街道上,艾芙尼尔谨慎地隐藏着自己的身形,观察附近区域,才发现这片街道似乎并没有什么残渣和侵蚀体活动的身影。 那些东西大概都被远方的噪音吸引离开了。 “这倒是方便不少……” 但街道上每隔一段距离便被路障所堵塞住,汽车或摩托也派不上用场。 艾芙尼尔握紧手枪和短刀,一瘸一拐地贴着大楼从街道绕过,向临时驻地的方向走去。 而在这时,远处的天空中忽然升起几束耀眼的信号弹,同一时间,密集的枪声和炮火声从那个方向传来。 “……支援部队?” 艾芙尼尔微微蹙眉。 使徒小队大概没有可能携带这种强度的火力,这么大的声势很可能是临时驻地的部队与敌人展开了遭遇战。 敌人或许是残渣和侵蚀体,也可能是使徒。 但不论敌人是哪一方,雪奈也一定和自己一样看到了支援部队的信号,那么她很可能会向那个方向寻求支援。 艾芙尼尔望着信号弹升起的方向,加快了脚步。 …… ———————————— 62、支援者 天空中依旧飘着细雨,远处传来的枪炮声渐渐混乱,沉在雨幕里。 中继站前,士兵们组建的最后防线随着侵蚀体的入侵而逐渐缩小——士兵们将大部分残渣都已经杀死,但枪械无法对侵蚀体起到作用,加之那些还未撤离的使徒的阻挠攻势,士兵们只能艰难抵抗。 几只侵蚀体丝毫不畏惧士兵们的炮火和枪弹,它张牙舞爪地向着中继站缓慢前进,巨大的尾部轻而易举地掀飞士兵们设置的路障,又是一爪将一名士兵连同重机枪撕成碎片。 血肉飞溅,金属的残骸被它扔进嘴中,挤压、咀嚼,然后又似乎感到乏味一般吐出。 它们继续前进着。 没有了代理人,无论什么武器和攻击,都无法阻碍侵蚀体分毫。 眼看最后的防线就要被区区几只侵蚀体所蚕食洞穿,士兵们绝望地大吼着,徒劳地向它倾泻火力,而就在这时,街道对面使徒小队的阵地后方突然炸起了一连串的火光,一时间使徒的骚扰攻击迅速被掐灭,士兵们为这不知道何处降临的支援愣了一瞬。 紧接着,在士兵们的阻截中毫发无伤前行的侵蚀体头顶高空中忽然闪烁一点银芒,下一刻,一道银光如闪电般劈落,猛烈的风压和爆破瞬间将侵蚀体巨大的身躯吞噬。 轰然一声巨响,地面仿佛在这突然降临的彗星中心引发的撞击中颤抖。 浓浓的烟尘之中,侵蚀体的巨爪忽然浮现,猛地向最近的一名士兵抓去,但风压突兀地升起,森然巨爪顿时停住在士兵的眼前。 浅栗色发丝的少女举着厚重的中古时代的骑士盾牌,稳稳地架住了侵蚀体的爪击。 她看了士兵一眼,轻声开口。 “退后。” “是艾琳西娅!!” 这里的士兵们大多都是曾经与代理人并肩作战过的精锐部队,其中很多人都认识西京市的现役代理人,哪怕是活跃度不够高的艾琳西娅也在他们之中足够有名,立刻就被人认出来。 “支援抵达了!代理人抵达了!!” “反击!!” “开火!掩护艾琳西娅!!!” 一时间士兵们欢呼庆贺,猛烈的炮火和枪声仿佛触火的汽油一般被点燃,被摧残侵吞的士气再次拔高。 艾琳西娅加入正面战场对付入侵到防线内的侵蚀体,士兵们的压力瞬时间减小数倍,中继站的防线稳住了。 与此同时,在街道对面,使徒小队却面临着足足一百多人的“奇兵”突袭——她们都是战斗中留下来的伤员,一共十几人,只是留在这里执行最后的骚扰和歼灭任务,原本计划快速攻陷中继站之后就立刻离开这里与追击藤咲凉香的队伍汇合,却没想到突然从头顶降临足足百枚炮火的覆盖轰炸,突如其来的炮火一瞬间就打乱了她们的阵型,在这里的使徒死的死伤的伤。 还没等使徒们做出反击,整整一百多人的特战部队从天而降,随之而来的便是密集的弹雨和爆炸洗礼,从中继站投来的炮火也从未间断。 这一支部队正是四野见奈美率领的特战支援部队,他们跟随着艾琳西娅降落,艾琳西娅支援最险峻的正面战场,而他们则笔直地插入最能发挥出他们作用的使徒后方,利用空降优势瞬间组建了对使徒小队的合围圈。 “快撤!” “快从这里撤退!我们被包围了!” “向外突围!” 使徒少女们立刻做出迎击,一时间光焰四处飞射,特战部队中躲闪不及的士兵立刻就被白光的爆炸吞噬。 论正面战斗的火力强度,这些没有配备重型武器的特战部队理所当然无法和使用能量攻击的使徒相比,但现在的形势优势仍在特战支援部队手中,他们除了封锁堵截的地面部队之外,还有部分人员从侧翼和楼顶包抄支援,使徒面临着来自各个方向的密集打击,立刻显出颓势,节节败退。 她们从街道向后方的建筑物内退去,企图将战场转入室内接触作战,试图借此创造更利于她们逃离的机会,可是当使徒们刚一步踏入建筑物内时,侧方的黑暗中忽然升起一抹脆硬的刀光。 冲在最前方的两名使徒在其他人愕然的目光中,就这样维持着奔跑的姿势在空中停滞了一瞬,然后皮肤上瞬间显现出无数贯穿身体的血痕。 下一刻,血液与肉块崩解、飞溅,黑暗中,鸢手持着武士刀猛然一刀横甩,冲入使徒们的战线中间,眨眼间,便又将最靠近的一人倏地拦腰横斩成了两截。 “快散开!” 在这个距离,在这个位置,使徒们掣肘于自己的能量攻击和小队密集度而立刻陷入了被动,鸢一个人便在转瞬间斩杀了三个人。 而此时,高空中纱织正朝着艾芙尼尔和雪奈逃离的方向追去,凭借着飞行翼装赋予她的优异机动性,纱织很快远远地看到了雪奈从商场大楼内离开的身影。 同时,她也看到了紧紧咬在雪奈身后的使徒小队。 纱织收紧腰间的扣带,翼装方向一转,便陡然抬升,以高耸的楼宇为掩护,从侧面向着雪奈的方向追去。 …… 与此同时。 雪奈和使徒小组的身影快速地在楼宇间穿过,没多久,又有数人的身影快速跟上,追逐而去——这些人正是在前方使徒小队追逐雪奈而去之后投放侵蚀体召唤水晶并跟随过来的使徒小队,藤咲凉香带领着这支队伍。 她们快速地沿着前方小队的行进路线前进,但从商场大楼追出的使徒很快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等等,絵鳩呢?” 她们两组使徒小队在优子阵亡之后本应还有六人,但不知道为何,追出来之后却迟迟没有看到本应随后跟来的絵鳩的身影。 “掉队到后面部队里去了?” “不!我根本没有看见过她!” 包围阻截的过程中少不了其他队友的配合和拦截,少了一个本应存在的人,她们很**觉到了违和。 “可恶……不是管这个的时候,继续追!敌人的支援到了!” …… ———————————— 63、截击 枪声和弹雨会闭塞人的耳朵与眼睛。 在这个时代成长起来的人大多都没见过和听过在空中翱翔的空中编制部队的存在,这是空中支援奇袭部队的优势。 但优势需要谨慎的指挥和精准的洞察力才能发挥出来,四野见奈美以建筑物带来的视野盲区为隐蔽物,给中继站前的使徒小队带去了一次意想不到的沉重打击,但他们的存在却逃不开一直在城市里追击雪奈的使徒们的视野。 她们早一步地发现了高空中传来的轰鸣,抬头便远远目视到了运输机和空降部队的存在。 同一时间,几条街道之外的天空中忽然升起了枪声,紧接着还有信号弹的光焰,这一幕落在了雪奈和使徒们的眼中,双方都立刻做出了判断,雪奈试图调转方向往信号弹升起的方向逃去,而使徒小队的几人则是分散开隐隐将雪奈堵死。 “啧……后面的支援为什么还没到!” 战况已经发生了变化,可是现在的任务身不由己。 临时组长皱起眉。 虽然因为瞬息变化的态势而对现况而有所怀疑,但此时的情况容不得她对作战任务做出质疑和更改。 她们必须追上雪奈,将目标艾芙尼尔杀死。 而就在此时,异变陡升,侧方街道转角的楼宇间倏地刺出一抹银色。 那是一条银色的锁链,尖端是一柄小刀,笔直地刺向来不及防备的使徒小队侧翼的一人,那名使徒下意识地扬起手心试图抵挡攻击,可锁链忽地一抖,如长鞭一般拍击而上,尖刀绕过她的攻击,刺入她的肩部。 鲜血在空气中飞溅,锁链如毒蛇一般盘绕,缠住她的手臂,巨大的力道随着锁链的紧绷而收紧,折断了使徒的手臂,硬生生钳住了使徒。 使徒的少女一声大喝,试图挣脱,而其他使徒也立刻反应过来,立刻凝结光团准备营救。 而她们迟了一步。 被锁链所死死钳住的使徒少女忽地感受到锁链传来的巨大拉力,她看到锁链的另一头握在一名笼罩在黑袍的少女手中,浅紫色的发丝从兜帽下流淌而下,在雨幕中飞舞。 她带着面具。 面具少女猛地绷紧锁链,使徒少女维持不住身形,而于此同时,黑袍少女的另一只手中抬起了枪口。 砰的一声,枪声如雷鸣,锁链将使徒狠狠拽落的同时,子弹几乎是贴着锁链迎上使徒的眉间。 血雾穿透使徒的头颅,她手中还未升起的微光和战斗武装在同时缓缓化作漂浮的星屑而消逝,溶于雨幕之中。 令人措手不及的攻击带走了一名使徒的生命,其他使徒在惊愕中感受到了危机,而在前方逃跑的雪奈也同时注意到了这边的短暂战斗。 雪奈其实没有亲眼见过纱织,她只有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纱织的身影,但作为曾经关注着艾芙尼尔动向的头号粉丝以及现在的正式代理人,她还是一眼就分辨出纱织手中的银色锁链——那正是代号为“莉莉(Lily)”的第一代代理人所使用的秩序武器。 加之不久前才看到空中支援部队的抵达,雪奈大概确认了纱织的身份。 “我来掩护你!快带艾芙尼尔前辈离开!” 纱织向雪奈大声喊道,雪奈不疑有他,抱紧怀里的“艾芙尼尔”快速向着远方信号弹升起的方向跑去,同时心底也松了一口气。 既然支援已经抵达了这里,那么艾芙尼尔一定能得到援救。 远远地,雪奈的目光穿过蒙蒙雨幕,望见了信号弹升起的前方几个街道之外疾速靠近的某个黑影——漆黑与血色的周身、狰狞的外装甲,足有十来米高的庞然大物将所有挡路的路障冲破、碾碎。 那是本应停驻在临时驻地的“列车”,而“列车”顶上则站着芙岚和爱夏等人,她们显然也早就注意到了雪奈逃离时一路引发的战斗的动静,与列车一路清扫着沿途的侵蚀体与残渣,奔袭呼啸而来。 “是爱夏前辈她们!” 得救了! 雪奈眼中浮现出亮光,脚底踩下阶梯,尽全力加快速度,于此同时,身后追击的使徒面露焦急。 “快追上去!绝对不能让她跑了!!” 她们尽全力追赶雪奈,试图在雪奈与列车的援兵接触之前截住她,但纱织的攻击却紧追不舍。 “——你们的对手是我。” 银芒如缠绕枝梢的毒蛇,沾血的短刃如鲜红的信子,仅剩的使徒四人都是经历过好几次战斗与长时间的追击战的疲惫之师,面对纱织猛烈的追击被牵制得死死的。 纱织的秩序武器是一种带刃的锁链,灵巧、迅猛,在代理人时期她本就是同资历的代理人之中实力与艾琳西娅相当的佼佼者,本身的战斗经验也非常丰富,楼宇之间的追击和巷战更是她的绝对主场,四名使徒凭借着人数的优势才能勉强抵挡住纱织的攻击,可即便如此,使徒们也一次又一次被突破防御,身上的伤势在逐步积累。 她们还能勉强撑住一会儿,但这样一来她们与雪奈的距离也越拉越开,而纱织仍旧游刃有余地与她们进行缠斗,没有着急杀掉,而是如猫鼠游戏一般慢慢紧逼,纱织的锁链如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彻底夺走了使徒们的进攻节奏,目的只在于将她们彻底拖在后面,这反倒让使徒们更为着急。 她们的心越来越沉。 四名使徒全力出击,也无法对纱织造成太多威胁,这就是正牌代理人与她们的实力差距,或者说,是“被淘汰者”的她们与“适格者”之间的差距,她们究竟只是某种“失败品”,她们比谁都要清楚这一点。 她们与雪奈的距离越来越远,追击俨然无望了。 然而猛烈的爆炸声忽然从前方侵袭而至——在雪奈前方的必经之路上,街道两侧的楼宇被强烈的爆炸而倒塌,堵住了列车前进的道路,漫天扬起的尘埃之中,一共十来人的身影显露而出,为首的一人正是带领使徒小队从另一个方向抄近路追上来阻截的藤咲凉香。 在近距离正面阻截住雪奈的藤咲凉香,在瞬间就看清了雪奈怀里那个掩盖在兜帽之下的“玩偶”,顿时面色猛地沉凝下去,被狂烈的怒气所吞噬。 “杀了她!!” …… ———————————— 64、导线 和艾芙尼尔一同在商场大楼内被困住时,雪奈便面临着一个两难选择。 让自己一人独自面对危险,或是赌一次。 雪奈选择了前者。 她不敢冒险,无论如何,至少得让艾芙尼尔能活下去。 这不仅是因为在雪奈心中艾芙尼尔所无可替代的重要位置,更是因为在雪奈看来艾芙尼尔的生命比自己更有价值。 以及,以当时的状况而言,自己与艾芙尼尔分开各自逃走更有成功的可能。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雪奈怀里的“艾芙尼尔玩偶”说不上多么精致,只是用从商场大楼里面招来的一个等身人偶披上了艾芙尼尔的外套长衣而已,但即便如此也恰到好处地骗过了追击的五人。 因为从始至终雪奈都用自己的身体或是用长衣兜帽谨慎小心又巧妙地遮挡着使徒的视线,以至于追击的使徒没有发觉她们所追逐的目标竟然只是一个冒牌货。 甚至于中途赶到并支援雪奈的纱织都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直到藤咲凉香出现。 雪奈一定会寻求部队支援,藤咲凉香猜测到这一点,所以她带着其他使徒寻了近道带领其他使徒从侧面包抄过来,果然在这里顺利截住了雪奈。 但她也被雪奈摆了一道——使徒小队的目标已经被掉包了。 “杀了她!!” 在看到雪奈怀里的人偶时,藤咲凉香差点气得吐血,但很快又冷静下来。 现在这个情况,后方有来自临时驻地的代理人和士兵,虽然只是一支没有太多人的队伍,但枪炮带来的威胁依旧不容小觑,考虑到这一点最好的选择显然是暂时撤离,等待下一次出手的机会。 但内心深处却似乎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她,错过了这一次机会,下次还想要抓住或杀死艾芙尼尔可就困难了。 如果艾芙尼尔不是在遭到袭击时选择了优先保护后方的“菲菲娜”,她们这一次的突袭作战绝对不可能那么轻易成功——那些携带过来的侵蚀体召唤水晶,本是留作万一作战失败之后断后牵制之用的道具,简单来说,藤咲凉香在围杀作战计划制定之后其实心底根本没有充足的把握。 不过,想到这里藤咲凉香立刻意识到了这次作战中起到关键作用的核心——就是眼前的“菲菲娜”,也就是曾经在西京市被下令观察的目标之一,同时也是艾芙尼尔的妹妹。 藤咲凉香立刻有了除开撤退之外的第二个想法。 “不,等等!不要杀了她,去抓住她……活捉她!” 她大喊着。 “我们不能这样空手而归!她是目标的亲人,只要抓住她,目标一定会出现!我们还有最后的机会!” 她看到了支援而来的空降部队,留守在中继站继续执行任务的伤员的结局可以预见。 那些人虽然只是被组织安排跟随自己的陌生人,但对于藤咲凉香来说,这些人都是和自己有着相同遭遇的、和自己一样的人,她们将未来的希望托付在自己身上,她早已经没有了退路。 而于此同时,前往支援的列车上,爱夏等人也立刻判断出现下雪奈所面对的危险。 “谨慎开火!支援菲菲娜!!其他人跟我一起上!一定要把雪奈救下来!” 街道两旁的大楼遭受使徒的攻击而向道路中间倒塌,挡住了列车的前路,爱夏和受伤的白燕果断从列车上跃下,向雪奈的方向冲去。 芙岚紧随其后,但她的目光却一直紧紧地注视着街道尽头正在与其他使徒缠斗的纱织。 即便此时的纱织一身黑袍,带着面具,但这种程度的伪装没有可能逃开椎名凛的眼睛——哪怕是把纱织扔进人海里,凛仍旧能立刻将她找到,这就是她们二人之间的默契。 “纱织……?” 在这里看到了本应被消去记忆,抹去身份、剥离代理人的力量流放离开的纱织,说凛不惊讶绝对是假的。 随之而来的还有疑惑和担忧。 曾有人说,即便是剥夺身份消去记忆,有足够才能的代理人仍旧会在“流放”离开之后被再次起用。 纱织出现在这里并非偶然吗?现在见到的纱织,还是那个纱织吗? 而另一边,纱织也看到了椎名凛。 她没有停留视线,只是手中的力道更狠厉了几分。 按照与真崎雏妃的约定,她还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即便她很想和椎名凛说说话,但现在很显然不是时候。 在爱夏等人离开列车的同时,列车也在被倒塌楼房堵住的街道中间停下,在这瞬间,无形的屏障倏地撑开,将以列车为中心的几百米范围内全部笼罩在内,以此将这里的战场彻底分割开,大量被战斗的动静所吸引而来的侵蚀体立刻丧失了列车和代理人的方向,没有再次靠近。 士兵们从列车上涌出,枪弹和炮火立刻向使徒所在的方向倾泻而下。 “火力掩护!!牵制住敌人,把她们留在这里!” 藤咲凉香自然不会坐视爱夏等人轻易进入战场。 “挡住那些人!不要让她们靠近!” 她高高抬起手,挥下。 “其他人包围目标!” 爱夏白燕和芙岚以及列车上的士兵们,雪奈,纱织,使徒与她们各自的三线战斗全部爆发。 一共十一个使徒艰难地抵挡着爱夏等人的猛烈攻势,但因为战线的后方就是使徒与雪奈以及使徒和纱织的战场,士兵们的火力支援也再也一定程度上被掣肘,无法发挥出最大优势。加之白燕和芙岚早在之前的战斗中就受了伤,战斗力大打折扣,因此她们三人配合着士兵们的支援也一时间无法简单突破使徒的封锁,她们的支援无法接应到雪奈。 雪奈则是立刻被以藤咲凉香为首的几名实力最强使徒找上,从不同方向包围,堵死她逃跑的所有方向,逼迫她应战。 纱织也被那些使徒反咬住,一时间无法进行支援。 雪奈面对着使徒的包围,扔掉了手中的假人,目光紧紧盯着为首的藤咲凉香和她身旁的初川风花。 她知道,这一战在所难免。 而眼前这两个人,就是最需要注意的对象。 …… ———————————— 65、策略 枪声越来越密集,火焰扬起浓烟。 雪奈死死地盯着初川风花飞跃而来的身影,目光谨慎而凛冽,一瞬间,时间的水流再次停滞,风声和弹雨立刻沉寂,雨幕化作细细的银色水珠漂浮在空气中。 剧烈的心跳、急促的呼吸在一瞬间消失,雪奈紧绷的神经舒缓,她也随之变得冷静。 在正式加入代理人以来,雪奈从严苛而艰苦的训练学到了很多,其中之一就是“战场情报”的重要性。敌人当然不会把情报送到她们手中,不论是不知道何时会出现的侵蚀灾害,还是现在正在面对的敌人使徒组织都是一样,现阶段对敌人的详细信息知之甚少,正因为如此,任何一点情报都至关重要。 作为代理人也作为战士,她们需要在战斗中、在战场上用自己的双眼去辨认、收集能入手的所有信息,然后将这些信息编辑、整理,以此为基础结合自己的判断来制定战斗计划和策略。 雪奈是“视觉增幅”这种少见又有用能力的持有者,艾芙尼尔在这方面对雪奈进行过专项训练。 正因为如此,雪奈在看到藤咲凉香和初川风花的那一刻立刻就确认了她们二人在使徒作战小队中担任的身份,以及各自的威胁度。 雪奈进行了一个大致的判断。 如果说在最佳状态下雪奈能发挥出的实力为1,那么初川风花大概就只有0.5~0.7左右,而藤咲凉香稍微低一点,其他使徒更低。 但现在雪奈受伤不轻,长时间战斗和逃跑途中积累的疲劳和伤势更让她状态滑落不少,她现在能拿出的力量严重下滑,体内的秩序之力更是早已经几近枯竭,一旦进行高强度的战斗很快就会完全维持不了放逐姿态而彻底陷入被动。 以现在的状态对上其他使徒还有不低的胜算,但偏偏对上了最强的一个,胜率可以说不足两成。 ——要使用直子交给自己的圣遗物吗? 雪奈握紧手心,中指指环带来的触感压迫着肌肤。 使徒之力是秩序之力与侵蚀能量结合产生的特殊力量,如果能引入侵蚀能量的辅助,秩序之力的消耗理所当然会缓解不少,而且使用使徒之力构筑光焰壁障也能有效拖延时间,只要纱织前辈和爱夏前辈等人突破使徒的合围圈,就能将自己救出,自己就可以向她们请求协助再救回直子。 可是…… 自己真的只有这一个选择吗?经历了那样的训练,到最后还是只能依靠其他人的力量吗? 如果是直子,她又会怎么做? 雪奈想象不到,但显而易见的,如果是直子,如果是那个“艾芙尼尔”,她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不会被动地等待,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别人手中,等待着别人向自己施与援手。 艾芙尼尔从来都是向其他人伸出手、去帮助其他人的那个。 雪奈憧憬并倾慕着那样的直子。 直子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试图改变现状。 雪奈压抑着心潮的起伏,以最冷静的心绪快速分析着。 前方的爱夏前辈等人,后方的纱织前辈,她们都被使徒所缠住,而自己则是被盯上的猎物,因此使徒小队以自己为中心,分散在各个方向堵住自己一切可能逃跑的路。 她被限制在了这里。 ——换言之,她就是这场战斗的中心点。 那么,自己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尽一切所能扰乱敌人的全部部署,为自己和爱夏前辈创造机会! 时间的流速恢复正常,然而在藤咲凉香眼中,目标“菲菲娜”前一秒还交织着紧张和些许慌乱的神色忽然变幻,似乎是将所有的情绪全部抹去了一般,有如沙画被抚平,一瞬间眼神和气场都产生变化,似是换了个人一般。 冷静、谨慎、凌厉,这是久经沙场的战士才有的眼神。 藤咲凉香目光微眯。 “风花,小心她的箭,用最快的速度‘捕获’她!” 初川风花如离弦的弓箭,笔直地突入到雪奈身前十米范围内,她扬起手臂,一寸寸光芒凝结,化作实体,光芒的甲胄从她的腰间浮现、延展,覆盖住半个身躯,护住关键部位,双手手臂和腿侧以及关节部位则是出现一些更凝实的结构,有如铠甲。 身体覆盖在光焰的铠甲下大大提升了其防御能力,但也必然会令使徒之力的消耗大幅提升,所以初川风花的主要战斗方式是使用物质化的武器进行攻击或辅助。 “风花的控制力,真是不论看几次都觉得不可思议……” 藤咲凉香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 这就是初川风花的战斗方式,使徒之力的特点就是能量物质化形态操控,虽然远远比不上代理人所使用的秩序武器那般结实,但却需要非常精细的操控力去执行。 大部分使徒都无法游刃有余地做到这一点。 这与艾芙尼尔的战斗方式类似,区别在于风花与艾芙尼尔二人的侧重点不一样,初川风花着重选择了攻守兼备的全面型,艾芙尼尔则是更侧重对于自身灵活性与攻击能力的强化。 “但……即便如此我们也只是残缺品而已,哪怕是她,也无法战胜全盛状态下的代理人,只能像这样燃烧自己的生命去交换力量。” 风花对于使徒之力的掌控力非常强大,令人惊叹,但她的上限被她的天赋所限制,她无法将这一份力量运用到极致。 那就像是先天肌肉发育滞缓的少女与普通人在身体力量上的差距。 此时,初川风花与雪奈发生了第一次碰撞,战斗拉开序幕。 雪奈紧紧盯着初川风花和其他包围而上的使徒的动作,在千钧一发之际从致命的锤击中侧身前屈,几乎是贴着地面从风花的攻击中回避开,同时手枪出现在她的手中,向风花的头部扣下扳机。 枪声如闷雷,炽热而猛烈的冲击在初川风花的手心炸开,她用自己手部的铠甲挡住了雪奈的攻击。 但雪奈丝毫没有和她继续战斗的打算,反而是猛地后撤一步,一跃而起,避开其他使徒追击的同时猛然向纱织所在的方向冲去。 …… ———————————— 66、一箭 雪奈向着纱织所在的方向飞速靠近。 纱织也时刻关注着战场中雪奈的动向,在雪奈向她冲来的第一时间就立刻改变了战斗策略,突然放弃了锁链所具备的灵活性优势,身形从大楼间离开,猛然跃起,向最近的使徒所靠拢,同时对其展开了最猛烈的强击,同时借助战场的转换立刻跃身向雪奈靠近。 雪奈是艾芙尼尔的妹妹,而纱织一直都在内心认定自己愧欠于艾芙尼尔,这一份心绪转移到雪奈身上,她对雪奈的安危同样非常看重。 但使徒显然不会这么轻松地让她们突破防线。 在雪奈和纱织行动起来的下一刻,来自初川风花的追击立刻划破天空,前一秒还在牵制纱织的使徒们也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立刻同时凝聚力量,一团团光球猛然在纱织和雪奈彼此之间的必经之路上炸开,逼迫二人改变方向。 同时,以藤咲凉香的指挥为中心的其他使徒们也立刻转移了战场,跟随着雪奈将她再次包围在内。 但这一幕本就在雪奈的预计之中。 那些使徒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雪奈和其他代理人汇合,加大捕捉难度。 所以她这一次只是佯装逃离的策略。 她的目的是一点点地在使徒的巨网之中凿出一个洞来,而施与这个机会的人,只可能是其他代理人和使徒的动向,雪奈能做到的只有顺水推舟。 这时,纱织也同时感受到了阻力。 “可恶……” 纱织在猛冲中被爆炸的余波所波及,被迫退回使徒的牵扯网中,发丝被冲面而来的热浪掀起,耳朵内还在嗡鸣,她冷哼一声,目光倏地落在离她最近的使徒身上,下一刻,锁链如暴风一般以她的身体为中心飞速回旋摆出,她就像是风眼,锁链带着她的身体在空中回旋,脚下的银芒闪烁,她如炮弹一般猛然冲出,带起飓风。 “给我让开!” 锁链似长鞭,空气被压缩和抽空,发出爆鸣。 由于纱织所使用的秩序武器比较特殊,她作为代理人而言不适合担任“先锋”和负责强攻作战,但与之相对的,她的武器在一定程度下远比其他代理人来说更有威胁力——她的力量层层堆积在挥动的锁链中,蓄势待发,如果说艾芙尼尔可以做到单凭比其他武器更有优势的武器长度和力矩来增幅武器上的蓄力,那么纱织更能将这个效应扩大化。 锁链破空挥出,使徒都不敢硬抗,纷纷躲避开,但锁链一击没有命中,锁链之中所积蓄的力量便会再次随着它挥动的距离而倍增。 直到刮过的狂风令人胆战心惊,几名使徒咬咬牙,齐心协力地在锁链砸下的方向构筑数层防壁,试图让纱织的蓄力停止。 而此时,纱织单手紧握,手腕忽地一抖,银芒闪烁间锁链脱手而出,向使徒掷出,猛然砸在防壁上。 这块防壁成为了锁链摆动的支点,锋利的短刀划出弧形,猛地延伸到防壁的背后,一个使徒躲闪不及,一瞬间被旋转的锁链击中小腿,一瞬间便直接砸穿,血水拍散,化作一片刺目的红色血雾溶化在雨幕中。 被击中的使徒脸色唰地一白,几乎被从空中直接摔飞,而她被击中的小腿早已经血肉模糊。 她们的正前方,纱织已经从防壁越过,狂风拉扯着她的发丝和裙摆,一条银芒再次从她的手中掷出,划出弧线,狠狠地抽向使徒的少女,一瞬间便绕过她的身体将她死死绑住,末端回旋的短刀也从背后刺入使徒的少女肩膀,另一端则被握在纱织的手中。 纱织抬起手枪,锁链倏地紧绷,她利用使徒抵抗的力道将自己向使徒所在的方向拽过去,同时锁链的另一端在她手中再次飞舞蓄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猛攻。 现在就算临时攻击锁链也只会给动弹不得的战友施加更大的压力,使徒们不得不放弃对锁链直接发起攻击的手段,同时将攻击的方向直接指向纱织,她们牵制纱织,并阻止纱织继续向动弹不得的战友追击,同时立起防御。 而此时,使徒们的背后,由其他使徒构筑的防线内,雪奈艰难地从初川风花的攻击中躲开,她的手臂上已经再次多出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色。 但她面不改色,始终冷静地回避着初川风花和其他使徒的追击。 下一刻,初川风花的身影倏地砸向雪奈先前所站立的位置,裹着铠甲的脚跟猛地将地面砸碎,炽热的冲击将雪奈淹没,碎石飞溅,在雪奈的脸上留下血痕。 雪奈被冲击波甩飞了出去,于此同时,她也捕捉到了纱织与使徒们一面倒地猛攻,她目光微闪,屏住呼吸,迅速地在空中屈身回转,一脚踏在银色的阶梯上,猛然半蹲起身越过了追击而来的爆破,不是逃走反而迎着再次追来的初川风花突袭而去,一枪朝着初川风花的头颅开火。 子弹沉重的爆鸣声撞击着初川风花扬起的手臂臂铠上,但她撤去手臂的同时,雪奈贴地前冲,以单手撑地猛然一下而上掠起一脚。 脚跟在风花眼中放大,初川风花冷哼一声,只觉得这一脚毫无威慑力,远远不够凌厉。 她身体猛然下沉,双手在一瞬间并拢,防御住沉重的踢击,并合身前倾试图反攻。 可是这时候她突然发觉到了危险——水色的微光显现,前一刻还空无一物的眼前却忽然亮起了一张长弓。 长弓的弓体正紧紧地扣在雪奈脚下,以开弦瞄准一般的姿势正对着自己,弓弦越过雪奈的腿,在接近腰间的位置扣在雪奈的指尖,弦上的箭矢眨眼间便由一寸寸星屑凝结显现——雪奈的踢击根本不是为了令风花受伤,而是开弓,她自下而上地紧紧盯着风花那惊愕的目光,手中弓弦一松。 “风花!!!” 藤咲凉香猛然惊呼,下一刻,空气剧烈震鸣,箭矢划出刺目的水色直指天幕。 而初川风花千钧一发之际偏过了头去,她没有遭受到弓箭的直击,但即便只是被余威的震荡所波及,她的半边脸依旧寸寸开裂,像是被无数刀刃所刮割、绞缠过一般,血雾被随后而至的风压和冲击波扬起,飞散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纱织的锁链猛然砸落,被使徒合力抵挡住,正当她回撤一步试图再次突击时,一道刺目的光柱忽地从侧方的战场中升起,在一瞬间便迎向了纱织前方的一名使徒。 包括纱织在内,所有人都没有来得及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做出反应,使徒的胸口瞬时间被箭矢撕裂开一个大洞,下一刻,猛烈的风压再次轰击而至,硬生生将使徒的身体绞裂成了两半。 …… ———————————— 67、追击 如何在秩序武器中灌注、压缩和凝聚更多的秩序之力是代理人在战斗中所能发挥出的力量上限的决定性因素,就如枪械所使用的子弹一般,排除其他因素不谈,其装填的同种发射药越多,其理论的杀伤力水平值越高。 对于代理人来说,秩序武器便充当着这样一个媒介。 这一份力量离不开日积月累的苛刻训练。 但雪奈却不一样,她似乎天生就不会受到类似困扰,她的每一击中都能压缩远超其他人的秩序之力能量,哪怕雪奈在作为代理人而言时的战斗经验远远比不上楓鈴诗音,其实际能发挥出来的战斗力却一点不必前者低。 雪奈尤其在个体杀伤力方面的表现尤为突出,甚至能与亚妮菈丝相比——亚妮菈丝本身的秩序武器就进行过特别定制化,是专为“一击必杀”而创造的第二代秩序武器,同时亚妮菈丝还是特化训练之后脱颖而出的佼佼者,可以说,雪奈的特殊性甚至有一些不可思议。 水色的光柱渐渐拉成细线,隐没在天幕之中,被截断的雨幕才再次落下,纱织也从愕然中回过神来。 刚才的那一击显而易见是雪奈的手笔,目的在于削弱围堵纱织的使徒的力量,好让纱织也能介入到战斗中来,那样的话雪奈所面对的压力便会一口气减小不少。 正如纱织和爱夏等人在试图突破使徒的防线一样,雪奈也在尽自己的努力朝她们伸出手来。 “小心她的箭!!” 使徒纷纷散开,互相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 “啧……尽是些麻烦的家伙……” 藤咲凉香咬紧牙关,同伴在她眼前死去,这让她心里很不好受。 “堵上缺口,不要让她逃了!” 这一次任务必须成功! 于此同时,纱织乘胜追击,锁链如狂躁的巨蟒一般猛地甩出,缠住她的使徒本就疲于应对落于下风,这一次少了一个队友之后立刻凸显出巨大的颓势。 纱织作为代理人而活跃的时间比楓鈴诗音还要早,她战斗的经验和实力毋庸置疑,雪奈的一箭打破了她与几名使徒之间本就摇摇欲坠的平衡,立刻抓住机会对这些使徒形成全方位的压制,很快将使徒的防御撕出一道缺口,她再次猛然一击挥下,配合着手中的手枪,将一名使徒重创。 她没有停留,而是脚下踩上阶梯,快速地向雪奈所在的方向飞掠而至,同时向雪奈扔出锁链。 “汐见小姐!来我这里!” 代理人并肩战斗是常有的事情,而在“支援”方面,除了本就拥有着强大支援力量的菲菲娜之外,大放异彩的还有艾琳西娅和莉莉这种比较特殊的秩序武器使用者。 艾琳西娅暂且不论,纱织所使用的锁链并非单单只有杀伤敌人这一个用法。 “拦住她!!” 藤咲凉香立刻放弃对雪奈的围堵,带着两人向纱织迎了上去。 而纱织并未和她正面冲撞,她的锁链有如灵活的细蛇,以刁钻的角度直接刺入使徒的防线内。 雪奈也向纱织的方向移动过来。 但事情并没有如愿,战场上的机会总是转瞬即逝,雪奈本身气力接近衰竭,她终究还是迟了一步——使徒们似乎因为雪娜和纱织的行动而产生了强烈的急迫感,换来的便是不要命一般的猛烈攻势,纱织也再次被逼迫得向后退去。 而雪奈这边,初川风花以近乎瞬移一般的速度追上雪奈,猛烈的攻击随之而至。 一拳,一脚,鞭腿,肘击,雪奈且战且退,艰难地应对着初川风花的密集攻势,对于已经渐渐熟悉了“时间滞缓”这一奇特的战斗技巧的雪奈来说,比起那些用能量轰击的使徒,初川风花如牛皮糖一般黏上来的近身攻势更令她难以招架。 她可以在充足的时间里判断和躲避能量团的追击,但身体却无法跟上初川风花的迅猛连击。 初川风花带给雪奈的感觉与其他使徒完全不一样,她的眸子里从来都没有神采,像是冷静得可怕的猎人,她的战斗路数异常难缠,虽然比不上在训练中所体会过的艾芙尼尔所带来的凌厉与压迫感,但初川风花攻守兼备,哪怕是面对雪奈出其不意的反击也能游刃有余地规避,仿佛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雪奈罩住。 初川风花的攻击比起艾芙尼尔专为杀死敌人而钻研的战斗技术不一样,更像是一种路数与技巧全部有所凭据的“武术流派”,一招一式中都似乎有所衔接又有所分离,带给人一种微妙的协调美感。 只是雪奈已经没有心思去欣赏初川风花的拳术路法了——初川风花一记劈腿破开雨幕,空气在瞬间被挤压引爆,雪奈对这追击而来的攻击避无可避,手中的弓箭还未凝聚成型,沉重的力道便在雪娜的腹部爆发出来。 轰然一声,雪奈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而出,硬生生砸穿了几座废弃的矮墙,灰尘将她的身形隐去,而初川风花再次奔袭而至。 好痛——就像吞进了一个引爆的炸弹一般,以腹部为中点,猛烈的巨力裹挟着冲击在雪奈的全身扩散开。 腹部传来痉挛的剧痛,大片的鲜血从口中溢出,雪奈几乎快要维持不了自己的意识,一波又一波的眩晕感随着疼痛啃噬着她全身的力气。 雪奈根本站不起身来。 但初川风花的追击已经穿破扬起的灰尘,她冷冽的目光出现在雪奈眼前,扬起了手臂。 有什么违和感…… 雪奈紧紧盯着初川风花的动作,用尽全力调动身体的力量。 初川风花的攻击总是有什么违和感! 有哪里不对! 雪奈快速地思考着…… “使徒化很强大……但是再强大的力量都有其软肋。” 直子在训练中曾向她说过这样的话。 “使徒天生不适合近身战斗,因为她们的信标系统与我们是不一样的,这是她们的优势,同时也是劣势。而代理人或许无法在拉开距离之后和她们平分秋色,但一旦能靠近到代理人的突进范围内,使徒很可能会就此落败。” …… ———————————— 68、她在这里 既然使徒之力这样强大,直子会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而频繁使用使徒之力? 这样的话,身体会吃不消的…… 雪奈曾有这样的顾虑。 直子在某些方面总是会展现出非常死脑筋的一面,雪奈担心直子会勉强自己。 “放心啦……使徒并不适合近身攻击的方式,就算是处于战斗策略的考虑,我也不会总是依靠这种力量来战斗,所以雪奈不用担心啦。” 直子总是不太会安慰人,她说着那样蹩脚的理由来让雪奈安心。 事实上并没有做到。 但雪奈姑且算是记住了一点——使徒不适合近身战斗的战斗方式。 正因为这个原因,在面对着初川风花强势的进攻和追击中迟迟没有选择借用艾芙尼尔交给她的“圣遗物”。 ——雪奈在此之前并没有使用过使徒的信标,她一方面担心自己无法快速适应那种力量而让本就岌岌可危的现状向更加危险的境地滑落,另一方面则是迫于初川风花带给她的压制力,令她暂时打消了借用使徒之力的想法。 使徒近战弱势,当然,这是相对于代理人来说。 决定这一点的是代理人独有的战斗机能:“阶梯”。阶梯并非是一种物质,而是某种直接作用于腿部和脚部的矢量干涉力。依托于此,代理人可以凭借对阶梯的操纵进行短暂却快速、迅捷的战斗策略穿插。 而相比之下,使徒的浮空依赖于对能量流动变化的操纵,可这种方式也限制了她们在瞬时间能进行迅速移动的可能——这就像是密封在盒子里的火药与暴露在空气中的火药之间的区别,前者迅速而凶猛,后者只能一点点地放出火光燃尽,哪怕所放出的能量总量是一样的,它们所引发的现象却是决定性的不同。 而问题就在这里——明明使徒不适合近身战斗,初川风花为什么却选择了这种方式,自始至终都在以近身战斗的方式进行攻击,别说和其他使徒一样使用能量的轰击了,她甚至都没有离开过地面几次。 就像是她故意的一般。 是了,就是这种感觉…… 因为自己是代理人所以下意识地忽略了这种区别,就像是站在高山上很容易忽略近处的风景一样,但事实上这样细微的差别确实存在——代理人凭借阶梯的存在而在近身战斗中保有绝对优势,可是使徒呢?明明初川风花比自己要劣势,她没有“阶梯”,为何能追上自己的反击? 当然,技巧本身的差距是一方面,雪奈作为代理人的资历还是太浅,她没有将艾芙尼尔那一套战斗机巧归为己用,和初川风花来做对比自然不可避免地会落入下风。 但另一个方面,则在于雪奈和初川风花之间的第三重因素——雪奈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将战斗引入到对代理人更有利的区域:地面。 代理人不会浮空飞行,而使徒会,在对使徒的战斗中想要取得优势,最好是能将使徒的这个优势化解。 所以将战斗的区域选在地面是非常理智且正确的选择。 但这种“正确的战略”却不适用于初川风花——雪奈可以利用“阶梯”为自己创造更有利的形势,但相对的,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自己行动的方式,她只可能在地面以上的空间里战斗。 而初川风花更会将这样的差距缩小——她的攻击必须依靠全身力量的传递来进行强化,从腿部、腰部,进而来到肩膀和手臂,而这一切的基础必须依赖于地面对身体的承托。 她的战斗方式依托于“下盘”带来的力量。 所以说,“地面”是决定性因素,想要打破现在的劣势最好的办法是转移战场,或者说,利用阶梯来为自己创造反攻的机会。 短时间内能够生成“阶梯”的数量是有限的,必须好好利用。 初川风花刺破灰尘,一脚横扫而来,那光焰的铠甲在地面留下一条圆弧状的伤痕。 雪奈汇聚全身的力量起身规避,在千钧一发之际猛然拉直身体,然后合身弹出,以迅猛无匹的膝击追向初川风花的腰下。 初川风花侧身压肘格挡,同时欺身前滑试图再次将雪奈引入她的攻击节奏中去。雪奈本身缺乏近身战斗的武器,无法使用弓箭就已经限制了她的大部分实力,在与初川风花的战斗中处于绝对劣势。 一直到刚才雪奈都在试图从初川风花的封锁中逃出,并向纱织的方向靠拢。 但这一次,雪奈一点也没想和风花继续打,干脆地退身逃跑放弃了好不容易推进的优势,不去与纱织汇合,而是转身一头撞进其他使徒的攻击范围内。 与此同时,雪奈和初川风花的战斗也落入到藤咲凉香以及爱夏等代理人眼中。 爱夏低喝一声,与白燕二人强硬地冲向使徒。 雪奈是她们的战友,对于她们来说还是一个值得信赖和托付的晚辈,在一个月以来的相处中她们都把雪奈的努力看在眼里,对雪奈也颇为认同和喜欢。 而且雪奈还是艾芙尼尔的妹妹。 艾芙尼尔对她们而言就像是自家的姐姐一样,在场的人无一不是从懵懂的新人一路走来的,她们都得到过艾芙尼尔很多帮助,或者说救命之恩。 如果雪奈在她们眼前遭受意外,她们也无法去面对艾芙尼尔。 现在雪奈陷入危险,她们自然感到焦急。 而藤咲凉香则是看到了雪奈和初川风花之间的另一重较量。 “啧……难道就已经发现了吗,风花的弱点,不愧是那个家伙的妹妹,就连难缠的程度也如出一辙。” 在牵制稳住纱织之后,她便已经与一名队友交换位置,继续加入到对雪奈的围堵之中。 从刚开始到现在,战斗已经过去了五分钟,使徒们对雪奈的拦截网也从一开始的千米缩小到了直径两百米不到,她们的火力网密度急速上升,在避免攻击到初川风花的同时,为雪奈制造了很大的压力。 这样下去雪奈很快就会被压制并捕捉,那么这一次任务虽然不太顺利,但也可以交差了。 很快,雪奈和初川风花又进行了两次正面碰撞,这一次雪奈有意地控制着战斗区域的转换,将初川风花的攻势削弱了不少。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在对碰之中处于下风,一个躲闪不及,雪奈又被一拳摔出,笔直地撞断了一颗被烧毁的街边树木,陷入一堵墙内。 她双肘下压,正要起身,却忽然在不远处一个灰暗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直子!?” 为什么直子在这里?她什么时候…… 而艾芙尼尔面向她的方向,轻轻提起手,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同时嘴唇微动。 虽然什么都听不到,但雪奈仅仅通过艾芙尼尔的唇形就理解了她的意思: “保护好自己,把她引过来。” 不需要语言交流,这就是她们姐妹二人的默契。 …… —————————————— 69、你完蛋了 明明仍旧身处被使徒所包围的危机之中,但只要看到直子雪奈就会没有由来地感到安心,直子带给她的是绝对的安全感和依靠,就像是小时候那样。 只是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内向又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现在的她会将目光更多地投向直子。 她也会思考更多,担忧更多。 ——使徒真正的目标是直子,而直子本人出现在这里,果然还是太危险了。 雪奈本就是为了让直子能得救才置身危险之中,万一直子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其他使徒的围攻的话,岂不是功亏一篑? 可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直子不会傻到自投罗网,她必然是有着化解危机的把握才会来到这里。 哪怕是为了雪奈,直子也从来都不是一个鲁莽的人。 如果要选一个“相信、依靠”的人,雪奈会毫不犹豫地、毫无保留地选择直子。 此时,初川风花的身影再次破开灰尘,冲向雪奈,雪奈咬咬牙,忍着全身几乎散架的剧痛,拔出手枪将最后三颗子弹打空,同时侧身滑开,让初川风花和自己的战场从这里拉扯出去,避免直子被发现。 在眼角的余光中,雪奈看到直子就在扬起的灰尘之中隐去了身形,不知道藏在了哪里,但雪奈知道直子一定还在那附近,就等着自己将初川风花引到直子的陷阱里。 而自己的目标就是使用一定的策略将初川风花引至直子所在的位置,然后配合直子将初川风花拿下,借机反攻使徒。 想要做到这一点根本不难,她是战斗的中心,被使徒所包围,但反言之她也在影响着全部使徒的行动。 只是雪奈不知道直子的计划,有些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怎么去配合。 或者说,无需配合? 全靠默契? 亦或者说直子有把握应对任何情况? 雪奈在心底打着鼓,握紧了指间的圣遗物。 直子和自己的状态都非常差,即便雪奈对直子毫无保留地信任,但在这种时候就算出了什么突**况都不是意外的事情,如果遭遇了预见不到的危险,就算拼着性命也一定要让直子从这里离开。 一边怀揣着心思,雪奈紧绷着神经,一次又一次地从初川风花的攻击下避开,绕开了其他使徒的压制,在愈渐缩小的包围圈里折转逃跑,引诱着初川风花向着直子所藏身的那块倒塌建筑的方向而去。 雪奈这个样子在其他人看起来显露出非常明显的颓势,爱夏等人看着只能干着急。 纱织已经在强势的突击之中撕碎了一名使徒,但仍旧无法突破使徒的防御网,另一边,列车被倒塌的废墟堵在战线外,随着包围网的缩小列车上的火炮再也无法支援到战场中来,士兵们只能离开列车从街道、建筑分布加入到战场中来。 强大火力的缺失令爱夏等人所面临的压力一口气增大很多,她们和状态完好的支援者纱织不一样,早就已经经历过数次战斗,在战斗中消磨了大量的力量,除了爱夏只有一些轻微的伤势之外,白燕和芙岚的身上都因为被崩裂的伤口而洇满了刺目鲜血。 可是即便如此她们依旧顽强地向使徒发起进攻,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将使徒死死压制住,隐隐有突破防御的趋势。 现在西京市的代理人们已经不是曾经第一次遇到使徒时被打得措手不及的她们了,在使徒的存在被知晓之后,代理人们也接受了针对性的训练,并制定了一系列的战略,其中大部分情报都参考自樱井幸和爱夏等人的战斗资料,代理人对战使徒不再和一个月前那样处于绝对被动。 一时的激烈战斗之中,双方都有人收了伤。 而此时,雪奈身形从废弃的建筑之中穿过,初川风花紧咬而至,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记凶猛的直拳。 雪奈侧身绕过风花的追击,双手并行前扣,紧紧锁住初川风花的手臂,借势以肘击切向初川风花的面部。 但初川风花以更快的速度压肘反向勾住雪奈的手臂,在雪奈冲向她的时候,她也立刻后撤一步锁住下盘,猛然收肩撞进雪奈的胸膛,一击沉重的过肩摔将雪奈砸进地面。 天旋地转,地面的路砖寸寸炸裂,雪奈闷哼一声,本就严重的伤势再次被加重,鲜血从她的鼻腔溢出。 这种体验还是第一次。 在与其他使徒和侵蚀体的战斗中,雪奈表现出了远超一般新人的战斗实力,然而雪奈的短板也非常明显,那就是不够丰富的战斗经验,特别是在近身战斗中。训练中与艾芙尼尔对练时雪奈才会切身体会到这种差距,但面对敌人,雪奈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不足。 哪怕是在面对代号H时,她都没有这么狼狈过,不论是什么攻击都会被化解,无论做出什么应对的战术策略都会立刻被反制。 无法使用出任何力量,就像是一拳塞进了棉花里。 头颈传来撞击,雪奈的发丝早已经因为战斗而凌乱,她的身体也没有几处完好,除了早前留下的弹孔还有大片的淤青和擦伤、血痕,雪奈在被倒摔的第一时间就撤回手臂架起防御,而初川风花却以能量汇聚的一双大手将雪奈的双手全部扣住。 双手被钳住,雪奈低喝一声,双手紧绷,反向将自己的身体抬起,同时她一脚扫出,脚底以巨大的力道直接甩在初川风花的脸上。 但初川风花只是被这一脚踢得扭过了头去,再次看向雪奈时,她的目光依旧冰冷,而且趁着雪奈收力的间隙,猛然抬手,然后砸下,雪奈的双手被死死钳制住,她无法动弹分毫,再一次被砸进了地面。 大片的碎屑飞溅,灰尘四起,冲击波化作一片片蛛网一般的裂痕在雪奈身下扩散。 雪奈的脸上洇开从鼻腔和嘴角渐出的血迹,单腿横扫,同时长弓再次浮现,在她的脚与被钳住的双手之前拉开。 一支水色的光箭倏地消逝在空气中,划出长长的光痕,然而这一击根本没有伤到初川风花——在第一次偷袭差点成功之后,初川风花便对这一招早有防备,早一步侧开了身形避开直击。 在雪奈倔强的目光中,初川风花抬起另一只手,准备向雪奈的面部砸下。 然而雪奈却在这样的颓势中忽然咧嘴,满脸是血地狰狞一笑。 “使徒……你完蛋了……” 猛然一脚踢出,汇聚了雪奈几乎全身的所有力气,初川风花抬臂格挡。 然而在这时,风压骤起。 空气被什么所挤压,发出刺耳的音爆,从初川风花的身后陡然升起恐怖的压迫感,前所未有的危机顿时将初川风花全身包裹在内。 警兆大作,初川风花本能地抛开对雪奈的全部警备,立刻以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动作扭过身体,以最快的速度抬起手臂,一面光墙瞬间凝结升起。 然而壁障还未升起,银色的光枪却在瞬间突入她的眼前。 她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光枪之后的艾芙尼尔,而艾芙尼尔也冷冽地注视着她,在枪尖刺穿她的身体的下一瞬间,艾芙尼尔沉肩猛然一拳,刺向初川风花的脸颊。 轰然一声,防壁破碎,墙壁倒塌,废墟之中扬起几人高的尘埃。 而初川风花跪倒在倒塌的墙角之下,咳出鲜血,此时,她的胸口贯穿出一个血洞,全身的战斗武装正在寸寸裂解。 她愣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她全身的战斗武装和铠甲已经化作点点星屑消逝。 她不敢相信。 战斗武装,竟然被强制解除了?! …… ———————————— 70、携手 “那是……艾芙尼尔!?” 战斗的态势因为艾芙尼尔的现身而突然发生了改变,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朝雪奈和艾芙尼尔投来。 艾芙尼尔此时的战斗武装和之前的“Ephnel”或是使徒化形态都有一丝些微的区别,但她银白的发和幼稚娇巧的身影依旧没有发生变化,熟悉她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至于战斗武装外形的变化,则是由于艾芙尼尔手中所使用的圣遗物的改变。 从纱织手中夺来的那一枚圣遗物已经交给了雪奈,艾芙尼尔现在所使用的信标是从名为“优子”和“絵鳩”的两人手中夺来的。 只要使用过一次,艾芙尼尔就能感觉到这些使徒所使用的信标和樱井幸、纱织所使用的信标的巨大差别。 简单来说,就像是使用过最锋利的宝剑之后再拿起冲压仿造的赝品一样,违和感冲刷着她,同时艾芙尼尔也感受到了这两种信标之间的最根本的差异:与樱井幸和纱织所使用的圣遗物不一样,这些使徒所使用的信标根本无法负荷高强度的使徒之力的运载。 简单来说,就像是一个狭窄的水管,限制了水流的通过因而令艾芙尼尔无法一口气调动更多的力量,这对于依靠能量的积蓄和压缩技巧来增强自身战斗力的艾芙尼尔来说毫无疑问是一个非常巨大的限制。 但艾芙尼尔依旧在“使徒”和“代理人”这两种力量之间选择了前者。 因为她需要依靠“使徒化”带给她的特殊力量——在追击天使时所偶然引发的某种奇怪的现象,通过近距离的直接接触,艾芙尼尔能强制性地限制“尘埃”的流动,也就是说封堵住能量的交换和变化,因此能直接将被接触对象的战斗武装解除。 至今为止除了艾芙尼尔本人之外还没有任何一人能抵抗住这种怪异的现象。 这是艾芙尼尔在今天才意外发现的现象,她还没有时间去分辨这股力量到底从何而来,或者说运作的原理是什么,但毫无疑问,这种诡异的能力足以成为对使徒战斗中的杀手锏。 初川风花胸口被开了一个血洞,银色的长枪化作光焰的火苗缓缓消失,她摔上墙壁,咳出鲜血,而艾芙尼尔一拳之后,追着又是一记回身扫踢,从她试图招架的肘间唰地穿过,毫无怜惜地扣上她的腰侧。 猛烈的冲击在身体内炸开,她的腰脊几乎折断,整个人被一脚飞了出去,撞在废墟里,奄奄一息。 毫无还手之力。 如果使徒化被解除,那么她也只是一个武术比较厉害的普通人罢了,哪怕艾芙尼尔此时依旧身负重伤,全身实力十不存一,也能轻松地将她击败。 这是“力量层次”本身的差距,技巧的作用被最大程度的削弱,更何况艾芙尼尔在“技巧”方面丝毫不弱于她。 因此初川风花非常迅速地溃败了。 这就是艾芙尼尔作为“杀手锏”的诡异能力,也是她出现在这里的底气——只要能解除使徒的战斗武装,那么胜利几乎是注定的。 此时,藤咲凉香才从惊讶中反应过来。 “风花!!” 她急切地大声呼唤,可是看到投来视线的艾芙尼尔,她刚要迈出的脚步下意识地停顿住了。 绝对不能鲁莽地靠近艾芙尼尔! 她望向初川风花,但初川风花虚弱地仰倒在废墟角落,已经没有力气去回应这个曾经的友人了。 她的胸口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贯穿伤口,虽然并没有被刺破心脏,但是肺叶被洞穿,加之赖以维系身体强化的使徒之力在一瞬间全部被死死封住,现在的初川风花彻彻底底就是一个普通人。 她大口地咳出鲜血,每一次呼吸都带去剧烈的疼痛,她只是维持自己的意识便已经竭尽全力。 藤咲凉香咬紧牙根,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棘手。她一直在关注着雪奈和初川风花的战况,但现在事态的发展早就已经彻底脱离她的控制了。 但最令她感到愕然的还是艾芙尼尔在这一次偷袭中展现出来的实力。 她们之中最强大的初川风花在那个艾芙尼尔手中竟然一招都没有扛住,这一点不光是在藤咲凉香的心中掀起了波涛,其他使徒也因此而产生了动摇。 “就连风花都挡不住艾芙尼尔吗……不,甚至就连在她手中撑下一招都做不到……可恶,她为什么还保有这么强大的战斗力!?” 明明受到了重创,为什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过来?哪怕是代理人也不可能会有这么强大的恢复力才对! 不,不是这样的…… 哪里漏掉了。 藤咲凉香仔细回忆着刚才所看到的那一幕。 刚才因为太过于震惊而忽略的细节快速在脑海里复现,她忽然感觉到一丝违和。初川风花就好像根本没有丝毫抵抗就被制服,这很反常。 在接应天使撤离时,她们小队曾与艾芙尼尔展开过战斗,当时与艾芙尼尔正面接触过的队员无一例外在一瞬间就被制服,当时的情况藤咲凉香依旧记忆犹新,但当时的战况混乱,她终究没有弄清楚艾芙尼尔隐藏的“手段”。 与此同时,双方的战斗局势立刻发生变化,艾芙尼尔的出现就像是一针强心剂,在场的其他士兵和代理人立刻趁使徒们纷纷错愕和动摇而产生的短暂混乱中快速发起反扑,使徒也因为一时间战况的急转直下而乱了阵脚,被死死压制住。 藤咲凉香则是立刻更换命令:“维持防线!其余人注意迎击!我们一同杀掉那家伙!” 她率先一掌撑开,为倒地不起的初川风花立起一道防壁,避免艾芙尼尔趁机补枪杀死风花,也避免初川风花被将要到来的攻击误伤,而艾芙尼尔在击倒初川风花之后也立刻抱起倒在地上的雪奈,几乎是贴着追击而来的爆炸从废墟的扬尘中冲出。 “雪奈!你还能战斗吗?” “完全没问题……” 雪奈勾住艾芙尼尔的脖颈,虚弱地趴在艾芙尼尔怀里。虽然全身都想撕裂一般剧痛,雪奈却在艾芙尼尔的怀里感到了安心和宁静。 她仰起头,勾起一丝勉强的笑。 …… ———————————— 71、折返 身体的损伤会在很大程度上阻碍秩序之力的使用,但使徒之力不会,这就像是键盘输入与语音输入之间的区别一样,前者需要依靠自己的身体去引动能量、去使用武器,而后者只需要重编和输出能量并进行构建就能够发挥出大部分力量。 因此,在重伤状态下“使徒之力”比“秩序之力”更好用,这也是艾芙尼尔没有选择使用“代理人”力量的另一个原因。 从雪奈离开之后到现在,这段留给艾芙尼尔喘息的时间令艾芙尼尔恢复了少量的力量,当然,离她的完全状态还差得很远很远,但对于现在的艾芙尼尔来说已经足够使用了。 艾芙尼尔的腿部在之前的战斗中受过伤,除此之外她全身上下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势,如果放在其他人身上几乎是会令人无法动弹的重伤,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艾芙尼尔却仍能与使徒进行周旋和还击。 究其原因,艾芙尼尔在自己身体上所发现的怪异现象修复了体内最严重的几处伤势,并止住了血,这算是变相地救了她一命,同时也让她取回了一定程度的战斗力。 这一切都令人匪夷所思,就像是降临的奇迹一般,若非这种事情发生在艾芙尼尔自己身上,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至于造成自己身体产生变化的原因,艾芙尼尔一概不知。 严格来说,从一个月前与天使青兰的战斗之后开始,艾芙尼尔就已经与其他代理人产生了非常微妙的区别了。 最显而易见的一点就是:绝对无法治愈的残渣化,在她收到创伤的右眼球上发生了自我治愈的转机,并因此催生了一股特别的“尘埃态视野”,间接大幅提高了艾芙尼尔在战场中的战斗能力。 而到了今天,艾芙尼尔再次发现自己的使徒化给她带来了“控制、阻滞”的力量,身体在重伤后也莫名其妙地在瞬间治愈了最沉重的伤。 这其中不论单独拎出哪一点来看都是艾芙尼尔曾经所无法理解和想象的异常现象。 她就好像是被幸运女神所眷顾的人。 “雪奈,我们的状态都很差,所以我们必须并肩战斗,可以吗?” “当然……我一直期待着这一天……” 即便说话已经有气无力,雪奈的目光依旧清澈,她紧紧地靠在艾芙尼尔的肩上,在艾芙尼尔的侧脸留下了她的血迹。 她用力握紧了手中的水色长弓。 “再坚持一下,雪奈,我有办法让我们安然无恙地突破包围。” “嗯……我相信直子一定能做到。” 艾芙尼尔抿抿唇,抱紧雪奈,同时抽出手枪快速还击,她笔直地向其中一名使徒冲去,她前进的方向并不是纱织或爱夏等人所在的位置,而是使徒的包围网最薄弱的一侧。 在直到刚才为止的战斗中,为了防止雪奈从使徒的包围中逃离或与其他代理人构筑统一战线,藤咲凉香的包围策略偏重于防守和牵制,因此在面向爱夏和纱织等人的方向所构筑的包围网更为立体和严实,一层又一层地将雪奈的退路堵死。 但在艾芙尼尔出现之后,这种最合理的安排立刻变得漏洞百出。 集中强化了防御力量,也就是忽视了进攻的力量。相较于爱夏和纱织等人所在的方向,其他的位置上使徒所布置的力量反倒弱了很多,这在艾芙尼尔看来是一个机会。 “从正面挡住她!!” 藤咲凉香立刻就明白了艾芙尼尔的打算,她迅速发出命令,使徒们的包围网扩散、挤压,好几个人同时向着艾芙尼尔前进的方向围堵过去,使徒将艾芙尼尔的脚步拦下。 “现在就是正面冲撞的时候了!雪奈,我要你时刻紧盯住那两个人,你的任务是牵制,寻找机会杀伤,我会告诉你该在什么时候,向哪里放箭,就像在训练时一样配合我的攻击,能做到吗?” “嗯。” 雪奈没有太多的力气去说话,口干舌燥,几乎品尝不出嘴里的腥甜。 但坚决而强韧的意志力支撑着她,她强硬地压榨着身体内仅剩的秩序之力,箭矢一寸寸凝结。 “无需使用太多秩序之力,她们的防壁在移动时会产生缝隙,使用力量填补和生成时也会出现短暂空缺,我来替你找准这个机会,你来负责攻击。” 艾芙尼尔轻轻用力,将抱住雪奈的手心下移。 “你的箭比我的枪更准。” 这是源自于信标本身的区别,哪怕是久经训练的战士,在这种情况下也无法和雪奈的箭相提并论。 光团与爆炸四起,艾芙尼尔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从中间迅猛穿过,有惊无险地避开了所有的阻击,同时她手中滑开,在空中放开了环抱着雪奈的手臂,为雪奈的开弓创造了短短半秒不到的“机会”。 水色的箭芒转瞬即逝,从缓缓移动的几面壁障之间以极为刁钻的角度从移动中产生的缝隙中穿透,支援汇集而来的使徒被迫停下移动,虽然箭矢并没有命中她,但这一箭直接让使徒本就出现拉扯和薄弱点的包围网在一瞬间被撕裂开一个小口。 艾芙尼尔同时向另外一个方向发起突击。 此时,战斗从最为激烈的时刻再次升温,大片的轰炸声响彻高空,雨幕飘洒纷飞,然后被大量的气压与冲击波所破开,扬起的灰尘将艾芙尼尔和雪奈的身影隐去,随之到来的是使徒追逐而至的猛烈攻击。 在围堵雪奈时使徒还会有所顾忌,为了她们的目标她们更想要将雪奈活捉,这反而在一定程度上掣肘了她们的攻势,她们只能以堵截和包围为主,让初川风花作为战斗的主力一步步紧逼,试图以此达成目的。 但艾芙尼尔的出现显然打破了这个微妙的平衡。 没有了顾虑的使徒们向艾芙尼尔发起了迅速而凶猛的能量轰炸,一时间雨幕被横扫一空,大片的瓦砾尘埃在废墟之中燃起,爆炸声此起彼伏,每一次呼吸之间都有数个光团向艾芙尼尔投来。 但这样密集的轰炸却一次都没能击中艾芙尼尔。 …… ———————————— 72、突破 艾芙尼尔以使徒化的姿态悬浮飞行,她没有离开地面太远,不断地借用废弃建筑物带来的火力与视野障碍优势回避使徒的攻击,快速地在尘埃与爆炸中穿行。 “尘埃”的变化将每一缕能量的流动全都都以线条和暗点的虚像反映在艾芙尼尔眼中,就像是在电子游戏中使用了脚本插件一般,在攻击发出之前“尘埃”的流动便已经将使徒的攻击暴露无遗。 只要能预见使徒的攻击,那么就能在很大程度上提升规避的效率,并同时提升艾芙尼尔前进的速度。 她如闪电一般快速地从废墟中穿行,以曲折的线条攻向其中一名使徒。 “集中攻击!!把她们拦下来!” 持续的战斗和突然暴起出现的艾芙尼尔几乎令一直以来胜券在握的藤咲凉香失去冷静,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她本身的意志判断受到了抑制剂的催发影响,但更多的,是因为急转直下的战场态势。 她已经越来越看不到这次任务获胜的希望了。 在她看来,艾芙尼尔应该早就已经彻底无法行动了才对,可为何还留有令人眼花缭乱的战斗力? 而且,哪怕使徒们的攻击再密集,都绝对无法碰到艾芙尼尔一根毫毛,明明是足以摧毁城市边线防线的激烈围攻,却像是在为艾芙尼尔的回归盛放礼炮一般感到诡异的滑稽。 那是一种非常诡异的状态,就好像艾芙尼尔拥有着预知的权能一般——艾芙尼尔都能在攻击降临之前率先做出应对,迅速逃离或还击,反而艾芙尼尔发出的攻击,几乎每一次都能精准地卡住使徒进退的道路或直接从密集的防御阵型中穿过将后方的使徒击伤。 再猛烈的攻击打不中也还是白搭,而再弱小的攻势,只要突破了防御便会立刻成致命的毒蛇。 而且,毒蛇还不止一个人。 ——雪奈的箭矢总是在最为刁钻的角度、最为恰当的时间点出现,死死地封住围堵而至的使徒和向被盯上作为突袭目标的使徒。 在和艾芙尼尔并肩作战时,雪奈本已经愈渐枯竭的战斗力突然得到了令人无法忽视的巨大提升,她从一个被迫落单逃亡而慌不择路的小兔子变为了一个吞吐着信子等待狩猎时机的巨蟒,就像是轻轻一折就会断掉的枯木一般,突然被什么所点燃,发出腾腾热量,用那跳跃的火星、灼目的火舌向使徒们挥舞,掣肘她们的围攻和支援。 而这个时候,艾芙尼尔已经疾速靠近了防线最单薄的一点——在艾芙尼尔有意为之和雪奈的牵制之下,另外两个方向的使徒没有及时追赶上来支援,只有一名使徒与艾芙尼尔和雪奈正面相对。 “休想突破这里!!” 她怒吼着,以极盛大的光幕升起,那突然爆发的能量几乎将她的手臂都挤爆,但交手却只发生在一瞬间——能量的攻击几乎贴着艾芙尼尔的面庞飞出,卷碎她的发丝,艾芙尼尔始终在游刃有余与险象环生之间游走,欺近,而那厚重的能量壁障根本没有阻挡住艾芙尼尔的攻势分毫,那炽目的光壁在艾芙尼尔的手中寸寸裂解,下一刻,使徒呆呆地看着迎面直击而来的拳头。 轰然一声炸响,地面的废墟扬起烟尘,艾芙尼尔从半空中跃下,她的身后留下一抹璀璨的星河光痕。 使徒少女则坠落在废墟中间,生死不知。 藤咲凉香睁大眼睛,看得呆住。 她这一次终于看清了艾芙尼尔如何攻破她们引以为傲的力量——那根本不是“攻破”,她看得清清楚楚,艾芙尼尔根本没有发起攻击,而只是在能量的防壁上轻轻触碰了一下。 就只是碰了一下。 那比混凝土工事建筑还要更坚固的能量防御壁障便瞬间瓦解消逝,仿佛不曾存在过一般,而使徒,也在被艾芙尼尔击中的同时立刻就散去了全身的力量,战斗武装寸寸裂解消失。 仅仅只是通过最简单的触碰,就能湮灭使徒之力所化的能量物质,就能解除战斗武装? 这就是艾芙尼尔的“力量”? 这样说来,艾芙尼尔在城外所展现出的绝对强势和一击秒杀初川风花时所展现的不可思议也就说得通了——使徒对上艾芙尼尔立刻就会被剥夺武器和装甲,根本毫无胜算。 使徒最强大的力量就是能量物质化操控,以及使徒化所带来的对身体力量的增幅,可是艾芙尼尔却能将这两种力量彻底摧毁湮灭,可以说,面对艾芙尼尔这样的对手,她们还没有开始战斗就已经输了。 “所以说……原来是这样吗……竟然是这样吗……” 藤咲凉香越去怀疑就越觉得这一切的事情都能说通了。 “这种战略型的‘武器’却藏这么深,情报中竟然只字未提……是因为对付侵蚀体用不上吗?” 悲哀和气愤涌上心头,在战斗之前,藤咲凉香没有想过会以这种难堪而屈辱的方式落败。 可是她不得不做出选择。 艾芙尼尔和雪奈轻易地突破了使徒所铺设的大网,后方便是外层正在与其他代理人战斗的同伴。 此时,爱夏和纱织等人一口气发起了猛攻,强硬地钳制住了所有使徒,避免使徒会折返过去围堵艾芙尼尔与雪奈。 大势已去。 在艾芙尼尔出现的时候,这一次作战战斗就已经注定失败了。 哪怕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不愿意面对,藤咲风花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不要追了!” 死死的盯着艾芙尼尔离去的背影,代理人和士兵们猛烈的攻击为艾芙尼尔进行着掩护,藤咲风花用力地咬着牙关,不甘心的怒火燃烧着,她的眼底几乎渗出血迹。 她缓慢地、艰难地抬起手,向其他使徒下令。 “再延长我们的战线会对我们不利,追击的人撤回来,我们准备离开这里!!” 她压低音量。 “这一次战斗,失败了……” 但她们必须保证她们卷土重来的机会。 而就在这时,刺耳的空爆声忽然响彻天际,下一刻,一声轰然炸响席卷了整个前坂川驻地,藤咲凉香骇然地抬头望去,只见街道尽头的某处,硝烟缓缓升起。 这是……导弹攻击! 堺外部队根本没有携带这种规模的武器,那么这一次恐怕是铃田市的水上支援抵达了。 现在还有路可逃吗? …… ———————————— 73、反包围 使徒与代理人和士兵方面的战斗分为两条主要战斗线。 其中之一便是对艾芙尼尔和雪奈的包围网,另一边则是对爱夏和纱织以及列车所在士兵部队们的拦截网。 艾芙尼尔只是从包围网之中逃离,但是并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外围还有来自拦截网的截击。 但藤咲凉香知道,艾芙尼尔能轻易地穿透包围网,那么就能更加轻而易举地从拦截网的追击下离开,因为爱夏和纱织等人会为艾芙尼尔创造这个机会。 使徒的外围拦截网能牵制住爱夏和纱织等人的支援,反过来说,爱夏和纱织等人也能借此掣肘使徒们的行动。 现在使徒已经失去了最后胜利的机会。 爱夏等人在确认艾芙尼尔突围成功之后便立刻发起猛烈的反击和压制,使徒的战线节节败退,爱夏等人在向着艾芙尼尔的方向移动,同时牵制着使徒的行动。 在代理人的全力追击下,本就因为作战失利而动摇的使徒中再次出现了伤亡。 “撤……” 藤咲凉香几乎是咬碎了牙,以极为不甘心的目光死死盯着艾芙尼尔远远飘来的视线,才艰难的说出了这句话。 她和艾芙尼尔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艾芙尼尔微微喘息着,紫色的眼底浑浊但明亮,狼狈却也淡然,仿佛对这个结果本就势在必得,既没有得救之后显露出的喜悦也没有因为这一次战斗中发生的一切而害怕或是庆幸。 藤咲凉香在艾芙尼尔眼中看到的是对这一切的“意料之中”和在无数次战斗中磨砺而出的“平淡”。 甚至还有一些莫名的意味,好像某种危险的捕食者在瞄准猎物时的眼神,一瞬间令藤咲凉香感到背脊发冷。 “队长!我们……我们还没有输!” 手下的使徒对现在的情况也已经产生了巨大动摇,她们无法做出判断,一边是愤怒和仇恨,另一边是被迫放弃一切的窘境。 “我愿意继续战斗!队长!我一定要让她们付出代价!!一定要让杀死了优子的凶手血债血偿!” “没错!队长!我们不能就这样撤退!” “这样回去的话队长你会……” “够了,不要再说了……” 藤咲凉香抿紧唇,收回视线。 她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毛骨悚然的错觉了。深深地呼吸着,她再次抬起视线,盯着眼前的两个人:“无论如何,现在说什么都已经太迟了,艾芙尼尔从我们的手中逃走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现在的她在其他代理人的帮助下很快就会彻底回到安全的地方,而我们必然将面对西京市部队最猛烈的炮火——他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迫于艾芙尼尔和雪奈两人还在使徒们的战斗线后方,列车部队从接入战斗开始就没有使用过大范围的轰炸打击,这是为了避免误伤。 而一旦艾芙尼尔和雪奈成功逃离,那么对方就是毫无忌惮地发起大规模覆盖打击。 届时使徒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 “我们无法留住艾芙尼尔,这是事实,不如让她作为我们最后的借力,尽快从这里撤退,否则一旦西京市发起反扑,我们必然将全军覆没。” 藤咲凉香的话惊醒了几人,她们纷纷垂下目光,沉默。 在“促进剂”的作用下,她们并不害怕危险,悍不畏死,心中更多的情绪是来自于复仇的恨意,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们无法分清现下的形势。 虽然铃田市舰队的水上支援迫于“避免击中队友”的考虑不会大肆在驻区内投放导弹攻击,但毫无疑问,他们会轻而易举地清空驻区内外大片残渣聚集的地带,让驻区部队留有更多的力量里外合围,拦截使徒。 这个过程正在进行,没有人知道使徒们面临的危险什么时候会到来,铃田市的水上舰队就像是一柄挂悬于头顶的利剑,而西京市部队则是抵向她们喉咙的尖刺。 “那……我们……从哪个方向离开……?” 非常艰难地做出抉择,她们向藤咲凉香问询。 “西面是铃田市的水上舰队……我们来时的路已经被封死了,我们的船只也一定会被发现,回不去柳津市……要从陆路逃跑吗?” “嗯,我们只能这样,我们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藤咲凉香沉声点头,深吸口气。 “你……”她看向眼前的其中一人,“你带领一半人,从这里绕道向东侧种植区、居住区前进,通过准备的‘那个’离开。” “天使会在尽头接应你们。” “汇合之后不要有所顾忌,尽快逃离,越远越好,一定要将这里的一切带回去。” “而你,”藤咲凉香又看向另外一人,“带领剩下的人从这里朝向北面逃走,从地下甬道走,我们的行动据点不能让敌人掌控,你们去炸毁它,然后沿途逃走,只要离开‘结界’范围,立刻炸毁通道不要让代理人追上你们。” “现在!赶快行动!!” “可是!队长!初川和其他人还没有……” “不要管她们了!难道你觉得她们还有机会吗?别幻想了,现在就撤!给我撤!!” 藤咲凉香大声厉喝。 她当然知道,留在中继站的伤员们还有因为受伤而埋在废墟内的初川风花还在等待她们的援救,但她更知道,她们现在若是去援救正处在战斗最中心的地面的初川风花,就势必需要缩小战圈,这毫无疑问会让使徒落入西京市部队的彻底包围之中。 更遑论早已经遭遇空中支援部队袭击的中继站伤员了,在藤咲凉香看来,在这边的战斗尘埃落定之前,那边早已经全军覆灭了。 她没有必要浪费最后的机会去援救几具尸体。 “严格执行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做多余的事情!!” 藤咲凉香绝对不是一个性格犹豫的人,相反,她做出决策时比谁都果断。 只要趁这个时候让外围与内圈的使徒小队立刻绕道分散离开,借着这里的地形,她们才有逃离的机会。 “是……” 两名使徒少女眼神僵硬地对视一眼,轻轻应了一声,便准备离开。 但藤咲凉香却没有跟随她们任何一人离开。 “队长……?” “不要管我,你们快撤。” 不顾其手下递来的复杂视线,她的目光越过层层废墟和战场,投向初川风花被掩埋的地方。 其他人默不作声,使徒们分为两队,防线后撤,这是将要离开的征兆。 这时候西京市部队也立刻推进战场,牵制使徒的所有行动。 越是到这种时候,战火越不会悄然燃尽。 而藤咲凉香却独自一人穿过一栋栋毁坏的建筑,最终停留在一片废墟间,抬手便拨开了层层瓦砾,从下方露出了初川风花虚弱的身影。 风花的脸色惨白,黯淡的眸子和藤咲凉香对视。 她眼神复杂。 “你怎么来了……” “战斗失败了,如果能把你救回去,我受到的责罚大概会稍微减轻一些。” “是吗……” 初川风花微微颤动手指,鲜血浸染的手指间,锈蚀狰狞的锥形铁片躺在那里。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松了手,艰难地抬起视线,伸手紧紧握住藤咲凉香递来的手心。 “带我回去吧。” …… ———————————— 74、交给你 雨幕持续地倾洒着,随着战斗的进行,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 炮火和枪声依旧密集。 突破包围圈之后,艾芙尼尔带着雪奈向拦截网突进。 外围阻截网的使徒小队也有意向她们靠拢,试图拦截,但爱夏等人立刻发起反扑,代理人方与使徒方立刻攻势逆转。使徒自顾不暇,没有拦截艾芙尼尔和雪奈的余力,只有零星的攻击投向二人,都被艾芙尼尔先知先觉的“尘埃视野”所预知并借此躲过。 艾芙尼尔前进的方向是战线的侧方,同时也是距离西线河道的最短路径,从这里离开城市的话就可以与沿河道上行支援的铃田市水上部队汇合,绕道则可以直接指向爱夏等人的侧面,或通向临时驻地。 这让仍旧想要追击艾芙尼尔和雪奈的使徒不得不因此而退却。 明知道送死的道路,没有人会愿意走。 总而言之,现在的形式已经一面倒地向代理人方面的优势前行,艾芙尼尔和雪奈快速穿过废墟的街道,使徒也再没有做出过多的追击,反而在藤咲凉香的指挥下阵型变化,从攻势和牵制快速转为守势并撤退,有意地引导战场从列车的轰炸范围内转移离开。 “使徒要走了吗……” 雪奈虚弱的声音在怀里响起。 她无力地趴在艾芙尼尔肩颈间,浅浅的喘息,眉角的汗滴被血迹染红,然后从脸颊滑下,洇在艾芙尼尔的衣领上。 雪奈脸色惨白,从包围网突围离开之后她便迅速地进入了这样低迷的状态中。 显然,连续的战斗早已经让她身体透支严重,之前还能靠着一口气和强烈的愿望而强撑着,但终于从那样的险境中逃脱出来时,刚一放松,雪奈的身体就立刻颓软下来。 艾芙尼尔能感受到雪奈体内的能量早已经枯竭,这种体能与秩序之力的丧失令雪奈的伤势变得恶化。 反观艾芙尼尔,她身上的伤势非常怪异地自我愈合了不少,至少最严重的几处几乎能致命的伤口早已经几乎愈合,若非如此艾芙尼尔也无法以现在这样的姿态回归这里。 不得不说,虽然艾芙尼尔还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毫无疑问救了她一命。 相比之下雪奈身上的伤势就严重了许多,自中继站遭受狙击和围攻之后,又为了掩护艾芙尼尔而一路逃亡,期间的冲击战斗累积而至的伤势早已经让雪奈的身体摇摇欲坠。 “是啊,我们做到了……” 艾芙尼尔停下脚步,身后爱夏等人与士兵们追上来,而远处的使徒也已经渐渐收缩转移阵型,撤退了。 深深的松了口气,艾芙尼尔有意无意地将怀里的人儿抱得更紧了。 “嗯,做到了……” 雪奈声音飘忽,有气无力,闭着眼趴在艾芙尼尔肩上低低地应了一声,扬起嘴角。 心有余悸,后怕,或是庆幸与劫后余生的侥幸皆有之,但雪奈感到更多的还是艾芙尼尔能活下来的欢喜。 她好怕自己和艾芙尼尔其中一人就此死去,然后留下另外一人孤独在此。 她不愿意自己或是艾芙尼尔任何一人遭受那种痛苦。 可若是非要选择一条路走下去,雪奈还是希望能让艾芙尼尔承受这一份离别之痛。 因为艾芙尼尔比自己坚强,自己不敢面对。 大概是这么回事。 其实说到底只是希望艾芙尼尔能活下去而已,只要活着,一切都会有希望,但死了就什么都无从谈起了。在生死之间走过一遭,雪奈对自己和艾芙尼尔和一切看得更透彻了,但也因此而感到了更大的无力。 因为死亡的阴霾绝不会只找上门来一次。 艾芙尼尔和雪奈的目光都掺杂着些许灰色,倒映着雨幕。 使徒正在撤离,和代理人一逃一追,形势完全调换过来,艾芙尼尔确认使徒不会折返回来之后,将雪奈轻轻放下,然后为雪奈压住伤口止血。 雪奈伤势很重,但不足以伤及性命。 因为雪奈是代理人,代理人的身体素质远非普通人能比,雪奈的情况更多是在持续的逃跑和战斗之中伤势发生恶化导致的,简单的紧急处理之后只需要休息就能渐渐恢复。 “雪奈,你还好吗?” “嗯……” “这一次多亏了你……谢谢你……” “才不要直子道谢。” 雪奈偏过头去。 “如果换做是直子,直子一定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来挽救局势吧?况且,要不是因为我,直子也不会陷入危险……” 艾芙尼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雪奈的话。 她只是摇摇头。 “我无法让自己看着你陷入危险。” “关于这一点我也是一样……唯独在喜欢这一方面,我有不会输给直子你的自信。” 雪奈浅浅地呼吸着,身体带来的疼痛此时仿佛被麻痹了一般,反倒没有那么剧烈了。 “直子,你还记得吗……” 雪奈轻轻睁开眼,侧过脸颊望着艾芙尼尔的侧脸,嘴角扬起一丝狡黠的弧度。 “记得什么?” “你把我初吻夺走了。” “唔……” 艾芙尼尔面色顿时变得微妙,她自然知道雪奈说的是哪件事。 “原来……你知道啊……” 以“艾芙尼尔”的身份和雪奈产生的第一次交集,自然是雪奈被侵蚀体追逐而失足落水的那一次,艾芙尼尔将雪奈救起,然后还进行了人工呼吸。 艾芙尼尔永远记得那一天自己内心的躁动,拿不仅仅是来自于雪奈陷入危险之后内心的自责,更多的是来自于她对雪奈做出那种事情之后的慌乱和无措。 因为她发觉自己对雪奈的感情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纯粹。 那是令她难以接受的事实。 她一直深埋着那时的感受,也不曾提及,和雪奈在一起之后雪奈并没有刻意提起过那时候的事情,艾芙尼尔曾一度以为当时一度陷入昏迷中的雪奈对此并无印象,但显然,事实并非如此。 “嗯……我当然知道……” 雪奈眼神恢复了些许神采,虽然苍白依旧,但却浮着笑意。 她乐得看见艾芙尼尔这种罕见的窘迫模样。 “或许很多事情在一开始就发生了,那个时候……直子你还是初吻吧?这算是某种巧合吗?” “其实我一直以为你不记得……” “怎么会……不然直子觉得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女孩子?” 艾芙尼尔哑然。 “艾芙尼尔前辈!” 这时,芙岚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她从废弃的楼顶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艾芙尼尔身后不远处,跑来。 “艾芙尼尔前辈!您没事吧!?” “我没事,不用担心,但是雪奈状况不是很好……” 芙岚蹲下身,快速地检查了一遍雪奈的身体,从腰封快挂包里拿出一些药物。 “……先吃掉这些,会好过一点。” 她一边说着,一边为雪奈进行着伤口的简单处理和包扎,雪奈疼得直咬牙。 艾芙尼尔看了雪奈一眼,轻轻地抬手,从雪奈的发角划过,为她抹去脸颊的血迹,然后轻轻握住她的手,试图让雪奈的疼痛稍微减轻一些。 “伤口只能处理到这里……我来替你简单地包扎一下,之后我们会带你从这里离开……会有点痛,请务必忍一忍。” “嗯,谢、谢谢前辈……” “叫我芙岚或者凛就行,”芙岚露出微笑,“大家都一直这样称呼我的。” 一边说着,她手中的速度并没落下,她只是在通过对话转移雪奈的注意力。 代理人都进行过应急自救培训,芙岚自然也不例外,不如说芙岚在这方面反倒比艾芙尼尔更擅长,曾经她很多时候都是和纱织一组共同行动,纱织更擅长战斗,而芙岚则在战斗上弱势很多,相对的,她更擅长于支援、游斗、情报、急救方面的工作。 只见芙岚熟练地检视雪奈身上的伤势,艾芙尼尔则是将帮助她进行伤势判断,很快,芙岚摁压住雪奈身体上几个位置,将雪奈的身体托起,从艾芙尼尔手中接过。 “我希望尽快送她去进行治疗,她需要休息。” “艾芙尼尔前辈,汐见小姐需要带到列车那边去,我们有医疗队随行,就在列车那边时刻待命。” “嗯……谢谢你。” 艾芙尼尔算是松了口气。 她望向远方,天际的尽头,使徒簇拥着一个人,那个人也正在望着自己。 她们二人的目光对视了一瞬,然后错开。 爱夏和白燕率领着士兵们向着向前方撤离的使徒猛烈追击,芙岚伤势较严重,所以留下来接应艾芙尼尔并守护后方,应对有可能发生的其他危险。 “芙岚,我能将雪奈拜托给你吗?” “艾芙尼尔前辈……?” “直子?你要做什么去……” 听到这句话的雪奈忽然用力地抓紧了艾芙尼尔的袖口。 “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她得救了,雪奈也从危险的境况中脱离,但她还不能在这里停下来。 “那你带着这个。” 雪奈沉默了一瞬,却并没有挽留,她将手指上的指环摘下,递给艾芙尼尔。 “这个我没有用上……但它带给了我无穷大的力量,直子能戴上它吗?” 艾芙尼尔接过指环,雪奈顺势握紧了艾芙尼尔的手,将指环戴进艾芙尼尔的中指。 对于解除了变身的艾芙尼尔来说,戴在中指上大小不太合适。 雪奈轻轻地抬手擦掉艾芙尼尔下巴上的血迹。 “等战斗结束之后,我想要一个货真价实的……” “嗯,” 艾芙尼尔点头。 “我答应你。” …… ———————————— 75、逃脱 天际划过一阵阵枪声。 雨幕薄而凉。 使徒们的全线撤退只是几分钟的事情,看起来就像是被水冲刷的砂砾一般,快速地向着两个方向撤去。 爱夏等代理人和士兵们自然没有轻易放过这些使徒的打算,对她们穷追不舍,因为距离列车越来越远,废弃的房屋也充当了抵挡炮火的掩体,因此火炮的爆炸声越来越洗漱,但枪弹依旧如雨一般追着使徒们攻击,在此之上,还有异常擅长城市楼层与建筑物之间游斗的纱织的追击。 先前使徒们围堵和攻击雪奈和艾芙尼尔时的态势现在完全反了过来,使徒无法无视士兵们的火力,只得仓皇而逃,然而士兵们在爱夏的指挥下分成三股,分别从三个方向逼迫使徒不得不绕远路前行。 爱夏自然收到了铃田市水上支援到来的情报,所以她想要和即将抵达的铃田市支援部队进行里外合击。 而使徒当然不可能让她如愿,一直在奋力反抗。 可是现在的她们无法与士兵抗衡,只得一边牵制纱织和爱夏等人的追击,一边寻求绕道向藤咲凉香所制定的逃跑路线前进。 而在这时,在废墟之中的某个位置正在上演另外一出追逐战——白燕带领着一部分士兵,对藤咲凉香紧追不舍。 士兵们的脚程当然没有办法与使徒相比,但他们的优势在于武器与人数,在前坂川驻区内的侵蚀体大多都已经被集中引诱和消灭的现在,士兵们的作用被大大挖掘并摆上台来,只要没有侵蚀体存在,士兵可以说是城市巷战最锋利的刀刃。 更何况铃田市的支援很快就会抵达,驻区外侧的侵蚀体和残渣都会被铃田市的部队所消灭,这也是间接为驻区减轻压力。 在这个时代,并不缺乏武器。 旧世代的人类走在最鼎盛的繁荣期,对于武器的表面或里侧库存的数量大到令人发指,这些武器在人类忽然遭遇到几乎灭族的打击后大部分都随着城市和军事基地的沦陷而彻底封存,但依旧有不少都通过运输和派遣调查的方式重新回到了人类的手中,作为特殊时期的重要杀器而存在。 但是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是:这个时代缺少一部分战略武器的关键技术,或者说,因为人类技术力和人口、信息网络的大幅度倒退,很多技术都出现了断层,甚至干脆有一部分彻底用不了了。 而这个问题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加重。 旧世代被摧毁的可不仅仅只是技术和知识,还有大量的工业基础,这些都是现阶段的人类非常紧缺的。 这直接导致这个时代没有足够的人才和设备去启用、承载那些杀伤性的武器,但铃田市算是其中的特例,因为前身是江畔城市,接收了一支海港舰队,因此铃田市继承了不少的海军部队,也直接接管了舰队的全部武器装备,这给铃田市初期的发展带去了极大的帮助,人联也因此在这里设立了一个江湾海军基地。 哪怕这个基地规模并不大,但一支旧世代遗留下来的成建制军队所带来的作战实力依旧存在,这成为了铃田市的招牌。 最直观明了的体现就是:西京市在人联的划分中只算是一个中型城市,而铃田市却在初期的发展中就直接被定性为“大型要塞都市”而得到了人联更多的资源倾斜,现在的铃田市光是中央城市区所保有的代理人人数就是西京市的四倍还要多,这二者之间的体量根本不在一个级别。 有铃田市的支援,也是九生麻纪敢于如此大胆计划和行动的依仗之一,在这一次的行动中,给人联直接提供情报、与使徒和天使多次接触并留下了俘虏的西京市占据了情报主导优势地位,九生麻纪是人联下派的指挥官,因此铃田市也在一定程度上会接受九生麻纪的调遣。 总而言之,白燕正是利用了这一点,一边使用信号弹传递情报,和其他部分的小队传递彼此战况,一边派遣分队从各个不同的方向围堵藤咲凉香。 藤咲凉香是使徒小队的队长,也是领导者,如果能抓住她毫无疑问会让这一次战斗的战果成倍扩增,运气好的话甚至能收获许多关于使徒组织的情报。 西京市现在最缺少的就是针对使徒组织的确切情报,否则也不会这么被动。 此时,在居住区废墟的边缘,藤咲凉香背着初川风花,快速地在楼宇间前行。 她们的身后不远处,白燕从楼顶跃下,猛地旋身回转同时一刀甩出,锋利的刀刃化作流星笔直落下,藤咲凉香抬手构筑防壁的同时千钧一发地侧身滑开,躲开刀刃的直击。 白燕的“飞刃”劈碎厚重坚硬的承重柱,碎石纷飞弹跳,紧接着消失在空气中。 “啧……躲开了吗……明明还带了一个人,怎么还这么灵活。” 藤咲凉香是使徒小队的队长,虽然战斗水平比不上初川风花,但在使徒之间也是仅次于初川风花的实力派,凭着伤势未愈的白燕没有那么简单将她拿下。 以及…… 白燕总是在藤咲凉香身上感到一种诡异的违和感——白燕有好几次都差点追上她,但却很快被以地形的周折变幻扭转了态势。 如果艾芙尼尔在这里就好了。 每到这个时候白燕就会想到艾芙尼尔,她投掷武器的技巧就是艾芙尼尔教给她的,其中包括了压缩秩序之力提高出力水平与维稳和蓄力爆发相关的攻击技巧,可以说艾芙尼尔是白燕的半个师父。 而与白燕相比,刚才那一击若是以艾芙尼尔发出,那么毫无疑问可以以藤咲凉香绝对无法反应和躲避的速度将她双腿截断,或是干脆以数次阶梯腾跳强硬地追上藤咲凉香将其制服。 不过现在的情况也还算可以接受,再往北边过去就是一片实验田,在那种空旷的地方藤咲凉香没有其他路可以逃跑。 然而就在这时,藤咲凉香的身影忽然下沉,白燕紧随而下的同时,眼前忽然爆炸。 “嗯!??” 楼宇崩塌,灰尘四溅。 白燕一瞬间被倒塌的瓦砾墙砖所掩埋。 这种程度当然伤不到她,但她从废墟中冲出的时候,眼前已经没有了藤咲凉香的身影。 白燕立刻起跳,来到高处极目四望,然而,都没有发现目标的踪影。 “啧……这下糟糕了……” 白燕皱起了眉。 …… ———————————— 76、幽灵 而此时—— 藤咲凉香通过爆炸的掩护,趁机下探到地下通道内。 这是一个幽暗无光的地下隧道,没有人也没有残渣的影子,看起来也不像有侵蚀体到临过的样子。 藤咲凉香正背着初川风花快速地在狭窄的通道内前行。 “这里是哪里?” 初川风花轻声询问,她的声音沙哑、低沉,与背后传来的阵阵轰鸣回响在这个狭窄的阴暗隧道内。 “一个隧道。” 藤咲凉香随口说道。 但初川风花却是摇摇头。 “这里看起来前不久还有人来过,地面有行走和拖行的痕迹,看起来被粗略打扫过,这里本来还堆着一些其他的物品。这个隧道内很干燥,不像是粗制滥造的临时洞口,明明没有风流,没有电力,却有充足的新鲜空气,看起来这里是和某个地方通路的隧道,并且是逃生用的。而且前不久才被人特意打开过,那个人一定就是你吧?” 藤咲凉香沉默着,初川风花观察着这里的墙壁和地面继续说道: “你早就知道说不定会用得上这里,所以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有意引诱那个代理人追你,这样你就能巧妙地将毫无头绪的她留在那个偏僻的试验田边,我猜得对吗?” “你问这些干什么?我若是你就好好休息了。” 初川风花并没有猜错。 不如说,初川风花所说的与事实丝毫不差。 在抑制剂的影响消除之后,初川风花再次取回了那个原本的她,聪慧而又敏锐,这点事情自然瞒不住。 事实上,旧世代的末期,因为人类还没有应对侵蚀灾害侵袭的有效措施,就算是在城市地区也有很多建筑物下方会预留下一些应急通道,一方面是利用地面带来的阻隔一定程度上减少侵蚀能量的影响,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在侵蚀灾害降临时可以有更多的出路。 当然,事实证明那个时代的这种地下隧道用处不大,只要没有堺碑的保护,侵蚀能量波动就会几乎不受衰减地穿透那单薄的地面表层,让隧道内的人类全部异化为残渣。 后来的人们来到城市时,第一件事便是炸毁所有的隧道,目的就在于将里面的残渣掩埋杀死。 因此,那个时代曾躲避在隧道内的人们反倒将自己藏身的地道变为了墓葬,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的有始有终了。 但总而言之,曾经有一段时间在人类的城市里流行过“应急地道”这种东西,和在这个时代为了顺应堺碑系统与避难所系统而设立的地下应急逃生通道类似,为了保证这些通道不会反过来被残渣和侵蚀体所利用,人们大多会将通道设置为多个出口和入口的模式,就像是兔子的洞穴一般,哪怕一边被堵上,人们还可以逃往另一端。 现在藤咲凉香就是在一条隐蔽的地下通道内贴地飞行。 这条隧道是藏在那栋大楼下方,没有其他人知道也没有其他人使用过的隐蔽通道,但她却清楚地知道这个地方的所有出入口,所以藤咲凉香冒着危险来到这片与一望无际的试验稻田相邻的街区的唯一目的就是这里的地下隧道。 只有令白燕追上来,然后将计就计,她才能从白燕的追逐中逃过一劫。 事实证明她成功了。 初川风花一下就将藤咲凉香的计划原原本本地踩了个透彻,但站在藤咲凉香的角度想一想,本身倒也不难懂。 这时,隧道内的彼方忽然炸响,在狭窄的隧道内,声波的传递仿佛在被无限次放大,震得人耳膜生疼。 藤咲凉香龇牙咧嘴一阵,停下来,然后换了个方向逃跑。 她不知道爆炸声为何传来,但她不希望把一些本就虚无缥缈的东西寄托在“可能性”上——她的逃跑路线并不止一条,她没必要冒险去迎着爆炸传来的地方过去。 “凉香,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这时,初川风花忽然靠在了藤咲凉香的后脖颈上,一阵微妙的错位感和忽然贴近的触感令她感到不自在。 她缩了缩脖子。 “随便。” 身后传来了阵阵银铃一般的笑声。 在没有抑制剂的作用时,初川风花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这令藤咲凉香很不适应。 “凉香,你抛弃了其他人吗?” “没有,只是路不同而已,而且我们这边分明才更危险。” “但在她们看来,你的行为和‘抛弃’没有太大区别。” “随便其他人怎么想,我只做我认为正确的事。” “‘正确’吗……这种词总觉得和我们相去甚远。” “一个人的所谓‘正确’,只是她自己的一面之词而已,你不要过分解读。” “咯咯~你还是这样。” 初川风花又笑了笑,声音低了一些,藤咲凉香抿抿唇,加快了速度。 “凉香……我感觉她们快要追上来了……” “嗯。” “或许我没有和你一起逃跑的必要……我觉得我可能快要撑不住了。” “试一试总没错。” “那么把我放下来的话,你逃脱这里的成功率会上升许多,反正说不定我很快就死了……就算把我的尸体带回去,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吧?” “……” “把我当做诱饵的话,你说不定能顺利地逃出去。” “啧……” 藤咲凉香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咆哮起来: “你这家伙怎么总是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废话?我就是讨厌你这一点!” “我知道……所以其实在那个时候我以为你会扔下我的……你应该知道我这样子没法和你一起走的。” “你废话真多。” 藤咲凉香又呵斥了一句,而身后人这一次没有回话,只是将脸趴在她的后颈,呼吸微弱。 初川风花的胸口被艾芙尼尔直接洞穿了一个血窟窿,每一秒都在流失生命,藤咲凉香没有时间给她做治疗,只能稍事包扎除了一下,但显然这种程度的急救起不到太大作用,初川风花早就已经生命垂危了。 但…… 藤咲凉香怎么可能抛下她? 哪怕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初川风花好好对话,一直以来都对初川风花恶语相向,她们之间早就已经不能称作朋友。 但她们过往的记忆没有半分虚假。 隧道走到了尽头,藤咲凉香在墙壁上使劲推了推,然后在里面拔出一个金属片,随即再轻手轻脚地将头顶的方盖推开。 雨幕再次光临她们的视线。 附近的街道尽头有一两只残渣游荡的影子,远处传来枪声,但这里没有代理人的追兵。 “呼……” 藤咲凉香松了口气,她背着初川风花,缓缓悬浮离地,准备沿着这条街道向驻区外逃跑。 然而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视野内。 似月银发,胜雪长衣,少女就这样悬浮在藤咲凉香头顶的半空中,冷漠地睥睨着刚从隧道内出来的两人。 “找到你们了……” 艾芙尼尔冷冽的眼角闪烁着紫色电光。 “轻而易举。” …… ———————————— 77、诡异 藤咲凉香惊疑不定地抬头望着出现在自己头顶的艾芙尼尔,看起来艾芙尼尔似乎已经在这里等待了一段时间。 或者只是恰好在这里等待自己? 这不可能…… 世界上哪有那么巧和的事情? 藤咲凉香一时间脑袋有些木,她愣愣地睁大眼睛,喉咙吞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可是后面是地下隧道入口,很显然,对上艾芙尼尔,如果往这里面逃只有死路一条。 那可是艾芙尼尔。 被接触到就立刻丧失抵抗能力,这与强大与否没有关系,根本就不是一个能够为人类所理解的能力——哪怕是在使徒组织,也从来不曾有过这种类型能力的记录。 此时的艾芙尼尔再次回到了最原初的“使徒化”状态。 这是完全版本的信标。 她的身上到处都是伤痕和血迹,在藤咲凉香和初川风花看来,此时的艾芙尼尔明明全身都是绝对不轻的伤,本应该不堪一击、摇摇欲坠才对,甚至可以说早就应该死去才对。 然而艾芙尼尔此时却确实地出现在了她们面前,甚至无法从她的目光中看出任何一点脆弱和狼狈。 艾芙尼尔只是紧紧地盯着她们二人。 “强大”与“弱小”当然无法用眼睛来判断,但是对于久经战斗的藤咲凉香和初川风花来说,这种难以言喻的危机感宛如实质。 “强大”就是这样的感觉。 藤咲凉香早就知道这一次在前坂川驻区的行动不可能轻易取得成果,但她没有想到会失败得如此惨烈。 她们合所有人之力,竟然连一个西京市的军队都没有消灭,更别说以后还很可能会被铃田市横插一脚了。 而这一切的源头,毫无疑问就是眼前的这个少女。 从天使开始行动时,这个少女就成为了阻挡在她们前面的一块巨石,无论如何都绕不开她带来的巨大压迫力,这令使徒们的计划和任务数次失利而返。 “可恶……这家伙到底从哪里来的!?她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 这才是藤咲凉香最无法理解的事情——她费尽心思将代理人引开,然后藏进地下通道里,即便是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自己的计划,代理人也没有可能这么快找上来才对。 而且地道并非只有一个出口,对方怎么可能找准? “她……很不正常……” 此时一直趴在藤咲凉香背后的初川风花也开口了,声音含着血色,依旧沙哑无比,但藤咲凉香从她的口中听出了忧虑和慎重。 甚至是害怕。 在她们二人看来,眼前的这一幕的确是过于诡异了。 她们一切的行动好像都一直没有逃开过艾芙尼尔的眼睛,这种一直被什么不可知的存在所窥视的感觉最令人感到害怕。 然而对于艾芙尼尔来说,想要找到她们只需要留意尘埃的波动而已。 “尘埃”的存在依托于能量的流动和转换。 并且,其存在性质并不会简单地被物体所遮蔽,在艾芙尼尔眼中,“尘埃”这种东西就像是侵蚀能量与秩序之力发生改变和转换时的一种可视化的客观反应。 正如侵蚀能量与秩序之力都能穿透物体而存在的性质一样,“尘埃”也不受到物质体空间范围的约束,这也是在艾芙尼尔能在雪奈逃跑的路途上为雪奈提前判断敌人来袭方向的原因。 简单来说,就是即便眼睛无法直接看到,“尘埃”的变化反应也会在艾芙尼尔眼中将目标的存在暴露出来,除非藤咲凉香不使用使徒之力,否则不论她怎么躲避艾芙尼尔都能轻而易举地追踪到她。 在其他人眼中,藤咲凉香和初川风花钻进地道只有立刻就消失了踪影,然而在艾芙尼尔眼中,却一直有一条“尘埃”所飘散和浮动的路径在地面飘散。 曾经西琦友纪叮嘱过艾芙尼尔,对于这种影响还不明朗的能力不要过于依赖,毕竟使徒化会对身体产生难以挽回的负面影响。 但这一次艾芙尼尔没有犹豫的余地。 必须将藤咲凉香抓住——这是渗透使徒组织情报的大好机会。 艾芙尼尔悬浮在半空,而藤咲凉香和初川风花站立在地面。双方之间没有语言的交流,都只是对视着彼此,下一秒,如海啸一般澎湃的巨大能量从二者之间升起,藤咲凉香丝毫没有和艾芙尼尔硬碰硬地打算,她丝毫不计代价地向四周、半空投射光团。 而艾芙尼尔微微眯眼,右眼将藤咲凉香的一切举动都看得一清二楚,她游刃有余地辗转腾挪,轻松地跨越藤咲凉香的封堵,快速向二人靠近。 她打算撤去两个人的武装,抓活的。 这才是俘虏的意义。 “混蛋!这家伙果然不正常!!!” 藤咲凉香早就对艾芙尼尔的诡异之处有所领会,但是作为指挥官和包围网的一角来说,那时的“看到”和此刻的“看到”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扑面而来的压迫力卷起飓风,藤咲凉香飞身回撤,她干脆不再使用使徒之力去阻止艾芙尼尔。 反正根本毫无作用。 她改变了自己的战斗策略:打不过,那就跑。 用尽一切手段去跑。 只要离开驻区范围,艾芙尼尔应该是不会深追的,之后的事情之后再做打算,总之绝对不能在这种时候死在这里! 地面扬起砂尘,大面积的碎屑被藤咲凉香的攻击所吹飞,而艾芙尼尔毫发无伤。 “风花!抓紧我!!” 她咬紧牙关,放弃了使用使徒之力直接拦截艾芙尼尔的想法,转而一头埋进身后的地道内,飞速前冲,顺手一发攻击毁掉了地道入口——在地道内战斗毫无疑问会输,但现在她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她与艾芙尼尔的距离近在咫尺,如果不向地道逃跑那么就只能来自艾芙尼尔的正面强势攻击。 她刚进入地道立刻就以最快速度向前冲去。 而艾芙尼尔并没有急着追上去,她反其道而行,手中光焰凝聚,下一刻,被她猛然掷出。 目标便是“尘埃”波动的前方一段位置,正如藤咲凉香毁掉地道封锁艾芙尼尔的追击一样,艾芙尼尔也摧毁地道阻碍藤咲凉香的逃跑。 一声巨响,飞石四溅,艾芙尼尔的攻击硬生生地破开了地面。 紧接着,又是一记长枪飞掷。 地道轰然倒塌。 但并没有露出仓促的二人,反而是一面白光墙壁阻挡在破碎的地道深处——在艾芙尼尔发起攻击时,藤咲凉香对地道内部进行了使徒之力的加固。 同时,她也确信了一个情报:艾芙尼尔完全能知晓她所在的位置。 也就是说,钻进地道只是在欺骗自己而已。 她咬紧牙关,一时间没了主意。 这种诡异的敌人,她还是第一次遇上。 …… ———————————— 【好,今天更了一万字,明天继续~】 78、追堵 狭窄的地道内,从外部灌入的湿润空气在剧烈的冲击中震鸣,砖石和尘屑从头顶落下,倒塌的墙砖落在地上砸成碎片,本就漆黑的地道因为扬起的灰尘更加晦暗不明。 使徒之力的微光在地道内闪烁,成为这里的唯一光源。 藤咲凉香背着越发虚弱的初川风花,以她最快的速度在地道贴地飞行。 代理人和使徒都拥有对于“夜视能力”的强化增幅机能,这一点也集成到了藤咲凉香她们的体系内,虽然严格来说与代理人相比会显现出一定程度的弱化,但依旧能非常清晰地分辨出视野前方的物体。 “风花,你还好吗?” 藤咲凉香的声音带着浅浅的喘息。 不间断的追击和逃跑战抽离着她的体力。 虽然使徒之力本身不需要太依赖于身体肌肉的运动而施展力量,但绷紧神经本身就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情,更何况藤咲凉香一直在被来自于地面穿透下来的攻击所威胁,她不得不多次借助自己身体的力量来强行调转前进方向避免被那光银长枪直接命中。 “我没事……” 初川风花轻声回应,但声音却再一次变得低沉下去,她匐在藤咲凉香的背后,望着少女满是汗水的侧脸。 “代理人和使徒都比我们拥有更强的恢复能力,论持久战,我们几乎是必输……” “哼,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地面那家伙到现在都还能继续战斗!” “她有些特别……你大概也发现了吧?她与所有代理人都不一样……是我们小看她了……” “啧……” 藤咲凉香郁闷地咋舌。 她不是没有和代理人打过交道,但艾芙尼尔很明显有些不一样,或者说,在藤咲凉香的记忆中,艾芙尼尔独一无二。 “总之,我们必须得尽快想个办法离开这里才行……继续下去我们非得被堵死在这里不可,之后我们必须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组织,绝对不能让她打乱我们的计划。” “我觉得……组织或许早就已经知道了……你也明白的,那些人的手段。” 这一回藤咲凉香没有说话,而是保持了沉默。 “凉香……你觉得我们被派到这里来是偶然吗?” 藤咲凉香微微蹙眉,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生硬地回答道: “我不知道,也不在乎。” “但是……” “我不喜欢废话。” 藤咲凉香打断了风花的声音,顿了顿,再次开口。 “现在你还是无法进入同调吗?” 风花趴在她背后,对藤咲凉香回避的态度感到无奈,她只能轻叹口气,摇摇头,声音微弱地说道:“还是感觉到那层‘阻隔’在……虽然能触摸到,却无法进行连接,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以前在实验室时一样……” “痛吗?” “不……区别是并不会感到疼痛,就只是无法唤醒同调而已……” “啧……为什么会这样……” 藤咲凉香抿紧嘴唇,心底越发沉重。 这种情况在她们成为使徒之后还是第一次遇到。 在初川风花和艾芙尼尔战斗被强行从使徒同调之中脱离出来之后,她不止一次地试图再次同调,但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使徒之力存在于身体内的某处,但是奇怪的是,那种本应该游离的能量却在这个时候诡异地全部陷入了沉寂,不再活跃,只是静静地存在于那里,而初川风花仅仅只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却无论如何无法和以前一样通过同调与它们取得连接。 因此无法使用这一股能量。 “说不定是促进剂时效过了……之前的战斗中消耗过大,这也是有可能的……” “既然你能感受到能量,就绝不会是这个原因。” “或许……” “不论如何,我必须带你走。” 藤咲凉香只觉得心烦意乱,打断了风花的声音。 风花浅浅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初川风花胸口的伤势令她的呼吸越来越弱。 凉香的背后早已经被鲜血浸透,那种滑腻冰凉的触感令她一次次地想要停下脚步。 她们和代理人不一样,没有那般强横的身体素质,更何况现在的风花无法启用使徒之力,也就无法用使徒之力来压制伤势争夺时间了。 而就在此时,两旁的墙壁间忽然升起一丝异常的晃动,紧随着便是轰然一声巨响,在狭窄的地下道回荡,几乎刺穿人的耳膜。无数的裂痕在头顶的水泥墙面上炸开,砖石破碎,安装在墙面和顶部的灯管一根根爆裂,刺目的白光从头顶的裂痕里探下。 藤咲凉香在一瞬间立刻做出反应,猛然刹住脚步,同时抬手构筑一面防壁,下一刻,她身前的地道轰然塌陷,一支长枪贯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带进来一丝雨幕和凉风的气息,地面的微光才刚刚探进地道,大量的泥土和碎石倾泻而下,很快将这里堵死,挡住两人前进的方向。 “可恶!!” 藤咲凉香咆哮起来。 “她为什么总能知道我在哪里!混蛋!!” “凉香……我们快逃吧……她既然知道这里了,我们只能继续逃走才行……” 藤咲凉香咬紧牙根,不甘和愤怒在她的心底发酵,她很想就这样冲出去和艾芙尼尔拼死一战。 但在她心底的晦暗蔓延的时候,初川风花的声音忽然传进她的脑海。 “凉香……我们不能回头……凉香,你说过会带我离开的吧……” “……” 眼底的微光重新点亮,藤咲凉香猛然从一刹那的失神中惊醒。 “啧……促进剂真是一个麻烦的东西,和地面上那家伙一样麻烦,不,还是那家伙更麻烦一点。” 比起风花,被促进剂所影响的藤咲凉香并不会过于感到恐惧,反倒很容易冲动——或者说,促进剂本来的用法就是如此。 藤咲凉香会被选为队长,一部分原因在于她本身的实力,但最重要的因素则是她对于使徒组织的忠诚以及她在促进剂作用下表现出来地对情绪的制约和控制力,这会直接影响到促进剂使用者保有逻辑思维能力的程度,不至于因为被注射了促进剂就丧失自我。 这是一种天赋,同时也是从训练中得到发展的能力。 无法通过这一层考验的人将会被“淘汰”,没有能够成为“使徒”的资格。 “凉香,我们还有其他路可以走吗?” “没有,但我会想办法,我知道一些路,也知道这里的构造,说不定能行……但我们必须得以更快的速度离开这里才行,不然代理人说不定也会想到那里去。” 凉香轻哼一声,向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二人快速地在地道内转移方向,当然,这躲不过艾芙尼尔的眼睛。 以一般所知来讲,人类所能接触到唯二能屏蔽侵蚀能量和秩序之力波动的事物就只有遗迹内的科技与依此而诞生的堺碑系统,也就是说,除了这两样东西之外没有任何阻挡能量扩散和传递的可能。 换句话来说,藤咲凉香无法隐蔽自己的能量波动所引起的“尘埃”。只要她与艾芙尼尔同在结界内或外的区域,并且动用了使徒之力,她在艾芙尼尔眼中就无所遁形。 更何况她对艾芙尼尔的这一项能力根本一无所知,她猜不到艾芙尼尔到底是如何找到她的,也就没有办法寻求相应的反制手段。 “尘埃”会将她的一切动向传递给艾芙尼尔。 除非藤咲凉香放弃使徒之力,但站在藤咲凉香的角度来看,她自然不会这么做。 除了艾芙尼尔和西琦友纪以及真崎雏妃之外,现在还没有人对艾芙尼尔所拥有的特别力量有所了解,所以这种对从未记载过的异常现象的信息差令右眼成为了艾芙尼尔的杀手锏。 艾芙尼尔微微凛眉,右眼深处的兰紫色眸光倒映着“尘埃”涌动的微光,将藤咲凉香前进的路径一点不漏地展示在艾芙尼尔的视野内,在地面划出一条醒目痕迹。 她朝一个方向抬手,手中握着一支信号枪。 一枚信号弹升向空中。 同一时间,地道内的藤咲凉香猛然刹住前进的脚步——虽然是在黑暗中,但她清晰地看到了地道的另一头那一袭黑影。 代理人,Canary(白燕)。 “果然吗!” 藤咲凉香用力地攥紧了手心,死死盯着白燕,眼神可怖异常。 她对这一幕早有预料,但也在意料之外。 其实如果是她站在艾芙尼尔的角度来进行作战安排,在拥有能时刻洞悉敌人位置的手段之下,不可能只身一人去执行作战,哪怕艾芙尼尔手中还握着“使徒化解除”这一个绝对的杀手锏。 简单来说,哪怕手中拥有制胜的手段,她也会集合手中的全部力量彻底封堵敌人所有逃脱的可能。 很显然,艾芙尼尔在一开始就已经让白燕作为一个“路障”堵在了此处。 而且,很显然艾芙尼尔调来的人手中绝对不止白燕一个人,只是恰好被藤咲凉香碰上了最难缠的一个。 “哟,你果然来啦。” 两束银芒在黑暗中闪烁,刀刃寸寸凝结,握于白燕手中,她抬手轻轻撩起鬓角的湿润红发,滑去耳后,另一只手抬起武器指向藤咲凉香轻佻一笑。 绯红的瞳孔紧紧盯着前方如临大敌的藤咲凉香。 “你还能继续逃吗?” …… ———————————— 79、狭窄 其实藤咲凉香的计划并不难猜,她之所以能顺利绕开白燕等人的封锁,最关键的一个原因在于藤咲凉香掌握着这一系列没有被记录在地图内的荫蔽地下通道。 这些旧世代的产物很多都会出现记录上的遗漏和缺失,前坂川建立在旧世代的废墟上,就算有什么大多也都已经全部拆除炸毁了,这也是新城市建立时的惯常做法。 正因为如此,疏漏必不可免,地图上没有记载也很正常。 但艾芙尼尔早就通过藤咲凉香的逃跑路线推断出了一部分线路可能的位置,通过试错和试探,很容易就能确认其中一部分区域。 简单来说,就像是在一个环绕扭曲的玻璃圆管内围堵一只试图逃离的小动物,艾芙尼尔可以通过判断藤咲凉香对于自己的试探攻击和轰炸做出的反应而知道那些地方是确定与藤咲凉香所在的地道所相连接,也能判断藤咲凉香原本想要逃离的方向。 总而言之,艾芙尼尔只需要观察并试探藤咲凉香一次次对于线路的更改和替换,就可以准确命中“标靶”,这对于能看到“尘埃”的艾芙尼尔来说并非难事。 当这一些成为艾芙尼尔眼中的透明情报之后,接下里的事情就很容易了。 白燕会等待在这里实施拦截并非偶然,其他路径上也有士兵们在等待,只是这一边“可能性更大”而已。 藤咲凉香死死盯着前方的红发少女,脑海里快速地思索对策。 白燕的身后就是一个岔口,如果能通过那里,再往后面便不是这种狭窄的地道,而是深埋在地底的应急区域,那里的防御工事更为完备,离地面的距离也随之增加,简单来说,艾芙尼尔的攻击再也没有办法轻易地洞穿顶部,只要阻拦住艾芙尼尔的攻击,之后的事情就容易很多了。 可是白燕绝不会这么简单让她从这里过去,很显然,对于西京市来说,藤咲凉香是非常重要的情报源,因此艾芙尼尔和白燕才会费这么大力气堵截她。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然而这时,身后忽然扬起剧烈的尘埃,地面在摇晃、震荡,很显然是地面上艾芙尼尔的攻击到了——艾芙尼尔一旦凿穿这里的墙壁,就能和白燕形成对藤咲凉香的前后夹击之势。 藤咲凉香也立刻猜测到艾芙尼尔的计划,她皱起眉,牙齿紧嗑。 “可恶……” 与此同时,白燕趁着藤咲凉香的注意力分散到身后的机会,猛然划出一道刀影,倏地刺向藤咲凉香。 白燕与凉香之间的距离飞速接近,光幕在藤咲凉香身前和身后同时升起,后方对将要被洞开的顶层进行加固,前方则是铺满地道,阻挡白燕突袭的攻势。 在这种狭窄的地形之中战斗,代理人和使徒各占优势。 代理人多为使用冷兵器近身战斗,而使徒则是使用能量构筑和发散的方式进行战斗,二者在信标方面表现出来的区别在这里被再次放大。 论身体强度和武器强度,代理人更胜一筹。 而论战术的多样性和牵制能力,使徒更胜一筹。 这决定了代理人在近身作战中的绝对优势,使徒则需要保持一定距离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最大的阻碍便是地形。 在狭窄的地方,使徒没有辗转腾挪的余地,面对代理人的突袭藤咲凉香只能选择正面防卫。 光幕一寸寸升起,然而白燕的速度更快,刀影横向拉开,如在黑色的幕布留下发光的折痕,将还未完全成型的壁障一刀劈碎。 刀势不止,在墙壁上留下深深的刀痕,大片的火星微光在藤咲凉香的视网膜上留下灼烧的痕迹。 白燕突击而至,身势如水,刀刃如风,火红的发丝在强压的反作用力下飘扬飞舞,白燕的红眸追着藤咲凉香倒退的身影。 “凉香,小心……” 初川风花大声嘶喊,但现在的她根本无法帮上忙,眼睁睁地看着白燕突破了第一道防线。 她只能干着急。 别说是藤咲凉香了,就算是她自己,甚至是她们支部最强大的使徒樱井幸本人,在这种狭窄的地方也绝对无法正面打败白燕。 除非……另辟蹊径。 但正面硬碰显然是必败无疑。 此时,面对白燕的突击,藤咲凉香紧紧皱着眉,又一面壁障在她们之间升起,同时一把长刀出现在她手中,一寸寸臂铠沿着长刀攀附而上。 这一幕看在初川风花的眼中,略有些诧异。 显然,藤咲凉香借用了她的战斗方式。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藤咲凉香使用这种方式战斗——虽然这种临摹而来的仿制品有些粗糙,但在现在这种时候显然最合适不过。 “不要从我身边离开!我会保护你!” 藤咲凉香没有继续将初川风花背在背上,而是以光束的锁链将风花和自己的右手紧紧拽住,防止战斗中无法及时对风花进行支援,以自己的身体当做最后的保护。 风花没有说话。 下一刻,白燕的双刀刺穿壁障,如剪刀一般扭转、横拉,壁障立刻寸寸崩解,化作飞溅的星屑。 白燕也看到了藤咲凉香手中的武器——与臂铠相连接的长刀。 凉香的另外一只手护着风花,这种结构的武器作为单手使用的武装来说很适合应对现在与白燕的战斗。 白燕抿紧嘴唇,沉下重心,下一刻地面崩碎,她猛然迎上凉香一刀劈下,藤咲凉香横过手臂借助着使徒之力全力上挑,同时刀刃延伸,从侧面倏地刺向白燕。 在使徒之力的运用和控制力上,藤咲凉香比风花弱,但作为从“那个地方”精挑细选出来的小队队长,她的实力绝对对得起自己的身份。 没有火花,没有金属相碰的震荡声。凶猛的风压从二人之间横扫而过,白燕一刀架住凉香的侧面偷袭,另外一刀则是径直削进了凉香臂铠长刀的刀身——代理人所使用的的秩序武器,在能量的密度上远高于使徒通过能量凝聚转化而来的装备,因此在白燕的绝对力量压制之下,凉香手中的武器在第一次对决中就几乎被破坏掉。 在之前的数次战斗中,白燕受了不轻的伤。 但作为西京市内仅次于艾芙尼尔的第一代代理人,她的实力依旧毋庸置疑。 一击之下,二人之间的差距显而易见,凉香立刻落入艰难的防御战中。 然而,凉香并没有因此而退却,反而以更为凶猛的架势强硬地袭向白燕,同时在四周升起大量细碎的能量块,每一个都会向着她的武器涌来,补充武器的损耗。 与此同时,在白燕的身后通道内,点点星光正在慢慢凝聚,然后组合,化作一个堵塞通道的壁障——大多数使徒都无法与艾芙尼尔那般在距离自己身体一定距离之外的地方构筑能量,即便凉香在能量控制上已经炉火纯青,但她依旧在很艰难地进行这一处壁障的构建。 她需要时间,并且需要全力吸引白燕的注意,用那些浮动的白光阻碍白燕的视线,以防白燕意识到她的目的而逃脱。 凉香早就知道自己绝无可能打败白燕。 那么她只能通过其他的方式自救。 正如白燕利用这里的地形而令凉香处于绝对的下风一样,凉香也在试图借用这里的地形为自己创造优势。 ——在狭窄的地方一旦引爆能量,那么被压缩的冲击力将会成倍地爆发而出。 然而,白燕是代理人,代理人是没有办法用除了武器以外的方式为自己提供防御的。 这一点,使徒占据绝对优势。 …… —————————— 80、爆炸 白燕的攻击凌厉而猛烈,她的双刀就如无孔不入的烈风,凉香全力迎击,才异常艰难地将白燕袭来的攻击挡下。 仅论战斗的技巧来说,藤咲凉香并不会明显落于下风。 她在近身战斗机巧方面经受训练的时间远比白燕要来得更长、更早。 但她毕竟不是代理人,没有足够强大的身体力量,没有足够坚韧和锋利的武器,她手中的刀刃在白燕的猛攻之中飞速损耗,臂铠勉强地抵抗着白燕从她守备的缝隙里穿刺而来的攻击,留下了大量的刀痕。 她的武器正在一寸寸崩解。 而白燕却越攻越猛——藤咲凉香通过凶猛的迎击短暂地将战斗节奏掌控于自己手中,然而她根本无法胜过白燕,才两三次呼吸间,二人之间已经发生过数十次密集又短促的碰撞,即便凉香用尽全力咬牙迎击,战斗节奏依旧不可避免地滑向白燕的掌控之中。 她们二人之间的地面和侧面墙壁上全都是锋利尖锐的刀痕,大面积的墙体和地砖全部被剧烈的猛攻辗成粉末,扬尘一次次被冲击波推开,藤咲凉香进行了无数次刺击与回防,然而才仅仅几次呼吸的功夫,藤咲凉香的身上、手臂上、脸颊上已经落下了十几道血痕,刺目的鲜血随着她敏捷的动作挥洒、浸染在灰尘中,涂抹在墙壁上。 她的全身上下早已经被鲜血所浸湿。 然而反观白燕,除了在之前的战斗中所留下的伤势之外,她未曾在藤咲凉香不要命一般的猛攻之中留下任何一点伤痕。 她的双刀游刃有余地游走环绕在她的身边,刀刃的银光编织出一张巨大的网,令藤咲凉香无法刺入分毫——这并非是近身战斗技巧上的差距,而是二人在力量和反应速度上的差距。 初川风花咬着下唇,凝噎不语。 她没有办法帮上忙,手边甚至一把手枪都没有,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凉香身上的伤势越来越多,那原本凌厉的猛攻也越发孱弱。 从凉香与白燕开始战斗到现在,连一分钟的时间都没有,凉香就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这还是在白燕本就带伤来战的情况下。 若是遇上全盛的白燕,藤咲凉香很可能连十秒钟都撑不到。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激荡,猛烈的冲击几乎将地道整个震垮。 一支长枪的尖芒出现在初川风花的视野里。 她呼吸一滞。 “凉香!!” 藤咲凉香与风花的目光碰撞,下一刻,她左手猛力一拽,初川风花向着她扑去,与此同时,凉香突然暴起,拼着几乎被白燕一刀砍下手臂,以全部力量向白燕发起猛攻,一时间竟然硬生生将白燕击退了一步。 突如其来的暴戾令白燕心生警惕,攻势也在转瞬间变为守势,藤咲凉香依旧无法突破她的防御。 而下一秒,凉香却并没有趁势追击,反而与白燕拉开了距离,二人在狭窄的通道内各站一方,在她们中间,落下了两枚手榴弹,以及,一团刺目的光爆。 白燕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后早已经被一道光幕所封死,与此同时,又有一道光幕在她和藤咲凉香的身前升起。 那是为了封堵白燕,同时也是为了保护凉香和风花自己的防壁。 这一幕落在白燕心底,哪怕是以她的心性,心跳也不由得停滞了一拍。 “白燕!!” 艾芙尼尔急促的呼唤声出现在通道尽头,白燕在一瞬间做出了她最为极限的反应:双手的武器交叉交换,反手回拉以全部力量一刀横切而出,身后的壁障立刻留下一条贯穿整面壁障的从下而上的斜面切痕,同时合刀同轴斩向地面,碎石飞溅,两米有余的豁口在地面切开。 白燕再次回身一刀,壁障上留下一个贯通上下的巨大“X”,同时她侧身卧倒,趴在临时切开的地面下。 一抹白光在她身前闪烁。 而藤咲凉香霸道地将惊骇中的初川风花拉拽到自己怀里,她迅速后退,搂着初川风花转过身,将风花扑倒并紧紧压在地面上,一寸寸的白光在二人的四面升起。 使徒之力构筑的防壁本身就是一种特殊的能量物质,能最大限度地过滤和吸收冲击波和各种形式的能量扫荡,这是她的优势,不然她也不敢拿本就虚弱的初川风花来做这种危险的赌博。 尽可能保持更远距离,然后以这种贴近墙壁和地面的方式构筑防壁,能最大限度地减少正面迎来的强压,借助后方的空洞也能最大程度地卸去爆炸的冲击力——不这样做的话,以风花现在的身体根本没有可能扛下这一次爆炸的猛烈冲击。 她死死钳制住风花的身体,手臂上的臂铠和刀刃化作厚重的壁障将风花包裹在内。 她看到风花以复杂的目光面向她开口,似乎说了什么,但她什么都没听到。 光爆席卷黑暗,高温一瞬间挤碎空气,一声贯穿耳膜的爆响,地道轰然倒塌,从地面上都能看到那冲天而起的石块和土屑。 虽然大量的冲击力都随着地道的爆破坍塌而流失,但初川风花竭尽全力所营造的密闭空间已经将那两枚手榴弹和一发能量爆炸所引发的冲击力攀升到了顶点。 这一次爆炸直接炸穿了地道与地面的整个通道,几乎将这片区域的地表掀开。 白燕躺在一片废墟里,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 手榴弹的破片只在她的身体上留下浅浅的伤口,但是以身体在那种情况下承受的冲击依旧已经大大超出了一个代理人所能应付的极限。 好在艾芙尼尔及时赶到,虽然只来得及为她构筑一道浅浅的防御,但也为她承受了巨大的冲击。 可是她依旧在这一击下受到了不轻的伤势,和之前未愈的旧伤叠加,一时间令她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 这里的地道结构脆弱,且身后就是岔道以及与地面连通的通道,这为爆炸分散了大量的冲击力。 地形的巧合,幸运的意外,以及白燕自己的快速反应、艾芙尼尔的援手,这些因素堆积在一起,让白燕从爆炸中存活下来。 鲜血浸满她的手臂和裙摆,她艰难地起身,然而视线所及范围内哪还有初川风花和藤咲凉香的身影。 “被摆了一道啊……” 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这种模样,她也没法继续追那两个人。 此时,灰尘被拨开,艾芙尼尔焦急的身影出现在白燕的视野里,和白燕狼狈的模样比起来,艾芙尼尔身上没有新增伤势。 “别管我!快去追她们……” 白燕撑着武器艰难起身,大喊。 …… ———————————— 81、袭击 此时—— 围绕中继站而展开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雨幕依旧在天空中飘摇着,枪声与炮火渐渐从天际边远离,街道和中继站内外的地面铺满了残渣的尸体和倒塌的建筑物残骸,路障被残渣和侵蚀体推翻、被冲撞倒塌、被榴弹炸毁,到处留下了炮火和枪弹留下的痕迹。 入目狼藉与血腥一片,空气中蔓延着刺鼻的青烟与火焰的灼热。 战士的身影在战场上出现,他们正是之前跟随艾芙尼尔来到中继站负责此处战斗和保护工作的士兵们,经过中继站与侵蚀体和使徒的两次大战,包括工程部队在内的一百多人的分队现在只剩下了一半左右。 其他人全都死在了防线上。 好在突然空降降落的代理人艾琳西娅与四野见奈美带领的空降部队打破了中继站战线的平衡,在艾芙尼尔和雪奈离开之后,她们的到来与鸢的支援撑起了中继站的防线,艾琳西娅一个人挡在正面战场,靠着她强大的实力硬生生将最后的防线扼守在最内侧的建筑桥外,而四野见奈美则带领空降部队笔直杀入还未来得及撤离的使徒小队中。 这里的使徒全是伤者,战斗力量本就打了折扣,而四野见奈美带领的空降部队更是将她们打了个措手不及。随即双方立刻展开了战斗,在四野见奈美带领的空降部队的奇袭和堵截下,配合折回来合围的鸢,她们顺利将这些使徒击败,十几名使徒只逃走了三人,还捕获了两人。 但不幸的是,这两个俘虏在知道逃跑无望时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杀,她们最终只救回来一个。 总之,最终的战果虽然不甚喜人,但四野见奈美率领的从西京市本部到来的支援与这里的士兵们互相配合,死死守住了中继站的防线,没有让中继站遭受到大规模破坏。 现在以中继站为中心,这片街道落入到西京市部队的掌控之中,而工程部队全部投入到中继站的临时改造和抢修任务中来,并通过地下隧道的通路与临时驻地建立了暂时性的通讯连接。 此时,中继站建筑内部。 工程部队的士兵们摆弄着仪器,他们来到这里最主要的任务是借用这里的输电与转接设备,架设成一个“临时枢纽”,作为第二个临时战略防守点和供能转接机关,和临时驻地遥遥相望。 四野见奈美来到这里,很快,一名中年男性特战队员迎了上去,向她行了一礼。 此时的四野见奈美一身特战制服打扮,黑色的纤维外套,鼓囊囊的战术背心,腰封上堆着几个快挂包,一些打空了的弹匣插在这里,和平时穿着办公制服的“经纪人”风格截然不同,似乎是因为刚才经历过一场战斗,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凌厉异常,即便是久经战斗的士兵在气势上和她相比也会落入下风。 事实上,四野见奈美本身就是军人世家,在灾害发生之后她身为战场情报官的父亲战死,母亲作为战地护士而殉职,她继承了父母的工作加入了军队。 她在军队长大,从小就以父母为目标的她在作为一个优秀的特战队员崭露头角,最后被派遣到真崎雏妃身边工作,并在真崎雏妃的指示下兼任了艾芙尼尔的秘书和联络员职务。 一直以来的“文员工作”令她看起来不具备侵略性,但严格来说,现在的她才是最真实的她。 作为出身自特战部队的成绩最优异者,她的各项专项技能都非常优异,在不死原绫华必须坐镇西京市本部的现在,这一次支援作战任务便是她来带队。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我们的人从东边包抄了逃离的使徒小队,交战之后俘获一人。” 雪奈在列车的护送下回到了部队,因此艾芙尼尔和雪奈得救的消息四野见奈美也同样收到了。 她们现在的主要作战任务除了追击之前逃离的最后几名使徒之外,就只有清除附近街区的残渣和警戒任务,不过现在新增了一项,配合艾芙尼尔、白燕和爱夏等人的追击部队拦截逃窜离开的使徒小队。 “中继站的修复和启动工作进展如何?” “还算顺利,预计三个小时内就能够修复完成。” 此时远方的天空中传来一阵枪火的轰鸣,四野见奈美抬了抬眼帘。 对使徒的追击还在继续,在艾芙尼尔回归之后,她并没有返回临时驻地,而是与在场的白燕与爱夏等人脱离列车部队向剩余的使徒发起了追击。 直到现在战斗都还没有结束。 虽然很想加入对使徒的围剿和追击作战,但是中继站这边的任务更加重要,四野见奈美只能分出一部分人离开这里。 她打算继续亲自带队,在此之前还有一些简单工作需要传达。 “接下来铃田市的支援会派一部分人登陆并进入驻区,届时我们需要堺碑能稳定安全地运作,所以还希望你们能再加快一点速度。” “嗯,我们将尽全力进行维修和设备架设工作!两个小时之后一定完成任务!” 四野见奈美点点头,又继续说了一些事情,大部分都是与中继站的守卫任务有关。 做完这一切,四野见奈美想了想,尝试着拨通耳麦。 然而耳麦里面嘈杂一片,无法收到信号。 这也就是说堺内地区的侵蚀能量浓度依旧过于高,以至于通讯依旧处在被屏蔽状态,现在唯一能与临时驻地联络的方式就是通过这里设立的有线连接设备。 四野见奈美放下手,继续向那名男人说道: “你代替我继续驻守这里,等待下一步任务指示,我带其他人追击使徒。” 而在这时,耳麦忽然传来一阵电流的杂音,四野见奈美目光微动,立刻尝试着呼唤道:“这里是第一支援部队现场指挥官四野见奈美,收到请回答。” “……**……***……*……” 耳麦里嘈杂一片,似乎有人在说着什么,可是她无论如何也听不清,没多久又断开了连接。 “看来还是没有恢复吗……” 而就在这时,一声巨大的炸响穿透云霄,紧接着,刺耳的蜂鸣声传遍天际。 四野见奈美顿时心底一紧,快步来到窗边向外望去,她的视线穿过雨幕,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极目远眺。 震鸣声越发昂扬,四野见奈美看到了令她心脏猛然一紧的一幕——伫立在视野尽头那高耸的银灰色堺碑高塔,此时被一道绯色和一道纯白色的光束所轰击,堺碑高塔的中部被命中,随即发生了剧烈爆炸。 如晚霞一般的焰火像是被挤压的巨大水华一般,以圆环状向四周扩散——在这一击下,高塔并未发生损坏,或者说,而刚才的那两次攻击落在了堺碑的结界上,因此只是能量碰撞而产生了爆炸,并未摧毁堺碑本身。 “……堺碑遭袭!目标是天使!请求支援!!” 负责通讯设备的士兵大声喊道。 四野见奈美忽然明白了刚才在通讯内对方想要传达的话,可是……天使不是被艾芙尼尔重创了吗?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又再次出现了!? 不对。 在使徒已经准备撤离的现在,代理人的力量异常分散,正是进攻的好机会,所以天使才会出现。 并且,四野见奈美隐隐能明白天使在这个时候发起攻击的理由——只要消耗掉一部分堺碑的能量,那么堺碑结界就会提前消失,那么在之前通过诱导弹而引出驻区的那些侵蚀体毫无疑问会再次回到驻区里来。 天使甚至不需要进行多次攻击,它们只需要让结界提前消失就足够了。 而现在中继站的电路改造任务尚未完成,没有办法立刻对堺碑供能,本就能源不足的堺碑大概根本无法抵抗太久。 可是…… 天使为什么要选择临时驻地和堺碑发起进攻呢?既然是为了切断供能,那么对中继站和其他位置的设施发起攻击不会更有效吗? 这种不太合理的动作很显然有着另外一重理由。 四野见奈美凝视着堺碑的方向,快步离开了窗边。 …… ———————————— 【今天的一万字完成……噗噜噜……】 82、捕获 堺碑遭遇天使的袭击,雨幕中,环绕于堺碑的火焰与能量爆破绞缠留下涟漪。 这一幕异变产生的巨响和动荡几乎传遍半个前坂川驻区,同时也落在正在逃跑的藤咲凉香与初川风花眼中。 “天使擅自行动了!?” 现在的她全身上下多处刀伤,鲜血与雨水混杂在一起,将她淋成一个血人,略显狰狞。 在冒险阻断白燕和艾芙尼尔的追击之后,她立刻凭着自己对这里地形的了解而快速逃跑,哪怕全身上下都快要被疼痛撕裂,她也没有停下脚步。 因为她害怕艾芙尼尔和白燕随时会追上来,现在的她已经再也没有力量像刚才那样逃跑一次了。 不光是她,初川风花的状态也越发危险,因此她也必须尽快脱离艾芙尼尔和白燕的追击,然后争取到为风花处理伤势的时间。 然而这个时候,她却亲眼目睹了远方的天幕里,那刺向堺碑的一红一白两道光束,以及爆开的巨大能量涟漪。 她本能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不……我觉得……可能是有人特地唤醒了天使……” 初川风花的声音轻而细,略带沙哑。 她的脸色很不好看,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你是说?” “大概是……驻地的行动吧……” ——天使是组织内的终极作战兵器,详细的信息她们这些使徒自然是一概不知,组织在这方面的保密做得很好,但藤咲凉香身为使徒小队的队长却清楚地知道,天使的“唤醒”或者说“启动”需要外部的“指令”。 简单来说,就是拥有控制权限的操作员,而这个操作员,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自己。 在这一次行动中,藤咲凉香被给予了“临时的权限”,用以指挥天使进行作战,但前提是不能将这些“武器”损坏——严格来说她这个“临时权限所有者”只是借用了天使这个武器而已,组织不会将天使的使用权彻底放给自己。 天使是组织最少数也是最终的杀手锏。 因此在堺外地区面对艾芙尼尔的强袭而失利之后藤咲凉香就已经将天使调遣离开回到组织驻地——天使不应该会出现在这里才对。 那么也就是说,有另外一个“拥有权限”的人对天使下达了命令,所以天使才会再次出现在这里。 藤咲凉香微微眯起眼。 “‘权限’的所有者就只有那么几个人而已,她们也会来到前线来真是令人感到稀奇……是为了救我们吗?” “我认为并不是这样……她若想要救我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初川风花的话语里带着几分意有所指,藤咲凉香抿抿唇,移开目光。 “我想也是。” 天使是宝贵的兵器,数量极为有限,即便组织对天使相关的情报进行了严格的管控,但她们这些使徒也在一次次行动中窥视到了一些晦暗的夹角。 简单来说,就算是这里所有的使徒全数阵亡,一直以来那个不苟言笑的老家伙眼睛眨都不会眨一下。 但天使若是“损坏”了,那家伙却一定会苦恼好一阵子。 所以藤咲凉香更无法理解已经撤退的天使再次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如果是为了救她们,组织绝对不会派出早已经负伤的天使,用很可能会破损的昂贵品去交换一些可有可无的小工具,这很显然是不划算的交易,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那么天使出现在这里的真正意图反而更令人寻味了。 “无论如何,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撤离……代理人不会抛下堺碑不管而来追杀我们。” 初川风花的判断是正确的,但也不那么正确。 因为她话音刚落下,艾芙尼尔就已经出现在了她们的视野中——雨幕之中,艾芙尼尔的身影携着一片微光,飞速地从后方追来,与藤咲凉香的距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近。 在这个距离,藤咲凉香甚至能看到艾芙尼尔那凛冽的眸光。 “艾芙尼尔!?啧……果然吗……” 因为艾芙尼尔与她们之间存在着决定性的力量差距,更何况是在自己走投无路的现在。 如果她是艾芙尼尔,根本不会介意多花一分钟时间来追击自己——临时驻地的袭击已经发生了,而使徒小队的队长却近在咫尺,不论是选择哪一边作为决策优先项,都是有可能的。 而艾芙尼尔也正如她所料地,选择了这条路。 “就这么小看我吗!!可恶的代理人!” 藤咲凉香如临大敌,在一瞬间折返身形,挥起一片白光的壁障——她并非使用这种东西去阻截艾芙尼尔的追击,而是利用使徒的力量掀起地面废墟里的石块向艾芙尼尔砸去。 然而艾芙尼尔的手臂和身体上微芒闪耀,下一刻便凝结起一层光焰的铠甲。 她一拳便轻而易举地将石块砸成粉碎,在臂铠的包裹下,她受伤了的身体并不会对行动造成太多影响。 艾芙尼尔的飞行速度比藤咲凉香要快了太多,她们的距离在几次呼吸间拉近。 藤咲凉香不再逃跑,反而立刻回身,一寸寸白色的光芒凝结成厚重的铠甲刀刃。 “啊啊啊——!” 她不甘地大吼着,猛然向艾芙尼尔劈出,而艾芙尼尔仍旧是毫无花哨的一拳迎向藤咲凉香的劈砍。 她们二人同时向对方出手,雨幕与空气被瞬间爆裂的能量涟漪所挤压、破损,震荡的巨响撕裂天际,然而声势浩瀚的攻击根本没有击破艾芙尼尔的臂铠,甚至没有让艾芙尼尔为此后退一步,而藤咲凉香却在艾芙尼尔的一拳之下倒飞而出,猛然砸进废墟之中。 “咳……咳哇……” 一口鲜血从支离破碎的身体里喷出,藤咲凉香的身下,是包裹在能量壁障内的风花。 风花已经在震荡中晕了过去,藤咲凉香正面承受了艾芙尼尔的攻击,为了保护初川风花,她不得不这样做。 但现在她们的逃亡之路也就到此为止了。 “你们无处可逃了。” 艾芙尼尔向脸色决然的藤咲凉香和初川风花伸出手去,光焰的粗重锁套将她们二人封锁、限制,而藤咲凉香早已经没有了再次战斗的力量,只是以充满了不甘和怨恨的目光死死盯着这个一次次将自己的战术彻底挫败的女人。 “没能将你送入坟墓,是我的战略失误……但总会有那么一天的,代理人……” 她嘶哑着嗓音,竭尽全力地向艾芙尼尔嘶吼着,鲜血染红了她的半边衣襟。 艾芙尼尔只是微微屈指,将光焰组成的临时囚笼封死。 “我等着。” 艾芙尼尔眯着眼角,目光冰冷。 “下一次,我会让你们看看我的战斗方式。” …… ———————————— 83、隐袭 雨幕未落,战斗仍在继续。 这是一场争夺与反击的大战,参战人数并不多,但战斗规模却一点不小,不论是代理人还是使徒,都代表着个人力量的极限,也正因为如此,明明看起来是力量差距悬殊的战斗却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即便队长藤咲凉香不知所踪,使徒与代理人以及西京市部队之间的战场远远没有划上休止符。 除开在堺外的天使撤退掩护战斗中损失的几人之外,以藤咲凉香为首的使徒仍旧保有三十几人的战斗力,虽然她们只是“被仿造”的使徒,也仍旧是一股非常不容忽视的力量,在围杀艾芙尼尔和雪奈的作战失败之后,除了艾芙尼尔与白燕所追击的藤咲凉香和初川风花之外剩下还有近二十名使徒兵分两路撤离,爱夏和纱织两人兵分两路对撤退的使徒追击堵截。 但她们毕竟只有两个人,使徒可不会乖乖等着士兵们追上来。 围杀雪奈和艾芙尼尔时她们必须以目标为轴展开阵型,在雪奈的争取下她们被拖在了列车部队的阻击范围内,因此才出现了列车部队与使徒之间对攻与牵制阻击的那一幕。 可现在不一样——在藤咲凉香的命令下,她们一心想要撤离,根本不和士兵们战斗,逃跑比取胜容易太多,使徒只要轻飘飘地腾空飞跃一座建筑,就能彻底将士兵们的支援力量隔绝。 而士兵们只能在满是障碍物、废墟残骸甚至残渣的道路上艰难追击,随着战况的深入甚至会招来游离的残渣群与可能遗漏的侵蚀体,这让他们的行动变得畏手畏脚,很快就被撤离的使徒甩开。 如此一来,追击使徒小队的人便只剩下了两个代理人——爱夏和纱织。 她们作为代理人,在身体力量方面更胜一筹,她们也是身经百战的战士,身负同时独自对战四五个使徒的实力,在列车部队的派遣支援之下她们自然能凭借自己的实力与多名使徒分庭抗礼,打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 但离开士兵们的支援范围之后就不一样了,每一队撤离的使徒都将近十人,她们不会任由代理人追击,理所当然地与爱夏和纱织发生了战斗。 只是四五个使徒的话代理人还能游刃有余地应付,但若是这个数量增加到七八个,那么结果就不一样了。 面对这么多使徒的反击,即便是擅长城区战斗的纱织都不得不避其锋芒,更遑论本就受伤未愈且多次战斗导致疲劳、状态下滑的爱夏,她们两人完全不是这些使徒的对手。 因此她们被迫改变战术,以游斗和拖延为主。 她们的目的是尽可能拖住使徒撤离的脚步,等待来自临时驻地或艾芙尼尔与白燕的支援。 然而等来的却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堺碑遭受到了天使的袭击。 雨幕之中,天边高耸的建筑爆发出璀璨的能量涟漪,虽然堺碑的屏障绝不会被两个天使就轻易攻破,况且临时驻地本就有以亚妮菈丝为首的数名第二代代理人把守,安全方面没有过于顾虑的必要,但临时驻地的备用能源早就已经见底,天使的出现显然不是一个好兆头。 与此同时,正在分头追击两支使徒小队的爱夏和纱织也同时面色一沉——临时驻地遭袭,敌人还是最难以对付的天使,这意味着支援无望,仅靠她们两人想要将撤离的使徒拦截住显然不现实。 很快,一道银芒自地面而起,如天幕之中出现的折痕,将所有人的视野一分为二,刺目的亮光由下而上与天使的攻击正面相撞,世界沉寂一瞬,而后猛然引爆。 能量的焰火挤压着空气,成环状在高空中爆开。 光幕如雨挥洒而落,显然,临时驻地的代理人发起了反击,而刚才那一击便很有可能是亚妮菈丝所造成的。 同时大量的银光向天使攒射而去,天使的攻击终于在临时驻地的反击之中出现停滞。 “天使果然有两个吗……一个是青兰,另一个难道是飞燕?” 纱织目光凝重,收回视线。 而在她的正前方,使徒的少女也为那天边的战斗而惊诧,同时眼底露出了凶光。 “天使启动了!?一定是藤咲队长带给我们的支援!” 这一支使徒小队一共九人,是被藤咲凉香委以“撤离并炸毁安全屋”的任务的小队。 “队长还在为我们战斗!” “我们没有被放弃!” 她们自然不知道藤咲凉香此时正在被艾芙尼尔所追击,别说去驻地“唤醒”天使了,就连从艾芙尼尔的手心里逃出去都做不到。 在她们看来,能够唤醒天使的人就只有藤咲凉香,天使的出现一定是藤咲凉香使用了某种手段召唤来的援军,她们一厢情愿地认为这一切都是藤咲凉香的手笔。但不管怎么说这对她们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这意味着她们成功撤退的可能性又增大了几分。 可是还没等她们高兴,堺碑外正在与临时驻地开战的天使忽然不约而同地抬手发出一击能量集束,然后趁着这个间隙立刻倒退飞行,紧接着,在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目光下,两个天使就这样径直撤离,被无数银光攒射的同时,从人们的视野尽头消失。 这一幕让使徒和纱织同时感到疑惑。 “啧……看来还是太勉强了……看来时间不多了,大家听我说!” 说话的人是使徒中为首的一人,也是之前一直待在藤咲凉香身边的两人之一,是除开藤咲凉香与初川风花之外个人实力最厉害的几个小队成员之一,在藤咲凉香与初川风花二人离队的现在她便理所当然地接管了这一支撤离小队的指挥。 “我们需要尽快撤离这里,炸毁安全屋,让我们再一次合力将代理人逼退!” 她在空中停住身形,没有继续逃跑,反而和其他使徒一同面向了纱织,伸出手指向纱织遥遥一指。 “消灭她!!” 数道光束快速凝结、向纱织攒射而至,一共九名使徒的攻击声势浩大,纱织不得不谨慎应付,她挥出手中的锁链,脚下银芒微闪,阶梯显现,让她得以在空中迅速调转自己的身形。 …… ———————————— 84、送葬鸟 纱织扑向一栋废弃楼宇后方,将这摇摇欲坠的楼宇当做了自己的掩体。 大量光团紧随而至,在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中楼宇侧面的墙体立刻被洞穿,向纱织激射而去,而纱织以锁链为牵引,猛然向楼顶腾起,千钧一发地避开了迎面而来的攻击。 可还没等纱织占据楼顶,两名使徒先她一步发出攻击,轰塌天台,同时密集的光雨向纱织攒射而来。 “烦人!” 纱织甩出锁链,将她的身体拽向一边,她的身体像是游鱼一般灵活,使徒的攻击网无法奈何她,但她距离使徒小队的位置也渐渐远离。 她被逼退了。 而就在这时—— 在纱织和使徒小队对峙的中间,一栋矮楼的墙壁忽然剧烈震荡,轰然一声炸响,碎石飞溅,倏地冲击而出的烟尘将纱织和使徒之间的战斗割裂。 注意到突如其来的爆炸,纱织和使徒小队同时退身拉开距离,谨慎地将目光投向爆炸的位置,她们之间的战斗立刻滞缓了一瞬,以她们双方的视力同时看到了四起的烟尘之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怎么回事!?” “是支援吗?” 纱织与使徒小队怀揣着不一样的心思,却谁也没有率先退却或追击,但也没有靠近。 以使徒和纱织现在的战况而言,任何一方得到支援,另一方都只能选择逃离,在不清楚突然到临的人是哪一方势力的情况下,她们都必须保持一定距离以免出现对自己最不利的情况。 而那个人影在下一刻便以实际行动告诉了她们答案——烟尘之中一声爆鸣,如海浪被掀起,一阵银芒连闪,带起狂猛的风浪,黑影倏地腾空跃起,冲向使徒,眨眼间便破开了她与使徒之间短短五十米的距离。 那一瞬间爆发的速度令使徒和纱织同时展露出剧烈的惊愕和动摇——那样的速度别说是使徒,就连纱织自己也绝对做不到。 以及,那一片片“阶梯”留在半空中,第一层阶梯才刚刚形成,那黑影便已经以极快地速度踩破了三层,如出膛的炮弹一般径直刺向使徒小队的方向。 “是敌人!!!” 使徒小队立刻做出反应,队长声嘶力竭地呐喊,然而一切都已经迟了——在她出声的下一刻,那黑影便已经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那黑影依旧保持着前冲的姿态——舞动的灰发长发,刺目的红瞳,蓝黑色的战斗裙装是硬朗的军式风格,全身以金色的挂链和血红的缎带点缀,一层层精密而富有侵略感的银黑色装甲臂铠覆盖着手臂肩部以下的部分。 在使徒的少女仍保持着前一秒的警戒姿态愕然地盯着她时,她以令人忌惮的浅笑深深地注视着她,同时收拳与腰后,那华丽的银黑臂铠发出嗑哒的脆响。 冰冷的危机感在这一刻攀着脊柱刺向心脏,使徒的少女只来得及凝结光焰,壁障还未构筑,黑色少女那覆于臂铠之下的拳头猛然直击而出。 这一刻,空气在瞬间被压扁,大片的音爆云与血色的气浪一瞬间挤压、喷射,猛烈的冲击波向使徒小队所有人袭至,距离最近的几个人便已经在这一击的余波之下被碾碎。 使徒们的意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而另一头的纱织却早已经呆愣在原地。 使徒或许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但纱织作为代理人,却清楚地目视到了那使徒小队队长的身体被一瞬间压扁、破碎、成为碎末的全程。 那漫天的血雾便是这一切的见证。 这一拳给纱织带来的感觉,充满了死亡的威胁,以及无可抵抗的无力感。 即便纱织并不是什么新手代理人,她所经历的战斗、见过的鲜血不可谓少,这一幕也依旧震撼到了她的内心。 而黑色少女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攻击,在纱织愣神的半秒之间,她的脚下银芒一闪,她的身影再次向距离她最近的使徒冲去,又是一记简单的起手直拳,在被攻击者在内包括她附近的一名使徒,立刻身陨,被攻击者依旧是化作漫天血雾死的不能再死,而被波及的人也是腰身和胸膛大片坍塌、内脏和血色铺满雨幕,也是一击毙命。 这根本就是单方面的碾杀,那九个使徒,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一个照面便已经损失了六人。 其余三人目眦欲裂,同时向黑影少女发起进攻,然而那黑影不退反进,猛然向其中一人冲去,她只是轻飘飘地用臂铠格挡在身前,便硬生生地将迎面而来的一个光球撞破,能量爆炸的冲击波在她身后爆开,而她已经来到了使徒少女的身前,再次抬起臂铠。 纱织愣了一瞬,立刻大喊:“留下活口!!!” 很显然这位黑色少女也是代理人,但问题是纱织根本不认识她。 唯二可能——她是铃田市援助而来的代理人,或者是第三方势力介入了这场战斗,总而言之,黑色少女的立场非常重要。 虽然她向使徒展开了袭击,可纱织依旧无法确认她到底是敌是友,如果她是敌人,那么战斗的态势可就危险了。 但即便如此,纱织始终铭记着自己的任务目标,所以她才出声请求黑色少女留下活口,同时这也是一种隐性的试探。 黑色少女听到了纱织的呼喊,她侧过目光,望了纱织一眼。 纱织看不清她的眼神,但眼前充满冲击性的一幕依然让她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喉咙,而令她送了口气的是,黑色少女那扬起的臂铠并没有将眼前的使徒杀掉,而是击晕了她。 陷入眩晕之中的使徒维持不了飞行,身体从空中向下坠落。 而黑色少女根本没有看她一眼便向剩下两个使徒冲去。 纱织甩出锁链,快速向使徒少女飞掠过去,将使徒少女截住,同时关注着天空中的战斗。 这些使徒对黑色少女而言根本算不上威胁,甚至逃跑都做不到,在纱织充满惊诧和谨慎的注视下,黑色少女轻而易举地将剩下两个使徒击晕。 纱织配合着她,将三个使徒用锁链截住,然后捆绑在一起。 黑色少女迟一步从空中落下,和纱织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二人各自站在相邻的两栋楼楼顶。 纱织谨慎地望着黑色少女。 “非常感谢你的援助,我是‘夏朵’,隶属于西京市堺外作战部队第二特别支援小组。” “咿?是没有听说过的代号呢……”黑色少女并没有立刻报出自己的代号,而是轻声一跃来到纱织面前,“嘛,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浅仓铭,来自‘送葬鸟’代理人作战小队,代号‘莱彼丝(Lapis)’。” 她抬起臂铠包裹的手臂,冲着神经紧绷的纱织伸出手。 “不用紧张,简单来说,我是铃田市的支援作战小队代理人,同时也是战场指挥官……” 莱彼丝顿了顿,微微地一笑。 “以及,铃田首席代理人。” 在纱织惊愕的目光中,她轻轻地握住纱织的手,眼角泛起柔和的笑意。 “那么,西京市的夏朵小姐,请多多指教。” …… ———————————— 85、战斗的结束 浅仓铭,或者说莱彼丝(Lapis),纱织并非完全不知道她。 纱织在战斗前就已经被告知了关于她的部分信息,但直到现在才将信息中提及的那个人和眼前的黑色少女对上号。 隶属于铃田市的代理人,代号莱彼丝(Lapis),军职上校。 抛开军职不谈,与纱织和爱夏等人一样莱彼丝是“第一代”代理人,她的秩序武器是“手甲”,当然,这只是一种对于她所使用武器的比较笼统的称呼,事实上莱彼丝的秩序武器并非是完全的防御装备,反而是一种集防御与进攻于一体的特殊装备,是完全将双手和小臂都包裹在内的战斗武装,灵活而兼具强大的防御力与杀伤力,对敌能力优秀。 同时,莱彼丝还是铃田市的“首席代理人”,所谓“首席”,代表着莱彼丝在个人战斗力方面是铃田市的绝对王牌。 莱彼丝在铃田市的地位与艾芙尼尔在西京市的地位一样,都是代理人之中的“领头者”,同时也是城市最强大的守护者,所以前坂川驻区战斗支援任务才会由她来亲自率领。 顺带一提,此次铃田市支援作战部队就是由莱彼丝和她的代理人小队“送葬鸟”所率领的。 和作为中型城市的西京市不一样,铃田市是货真价实的大型城市,在代理人保有数量上也比西京市多好几倍,因此在铃田市,代理人以“小队”进行了划分,包括“送葬鸟”在内,铃田市共有6队代理人作战小队,而“送葬鸟”则是其中最强大的一支,小队成员包括莱彼丝在内一共十人,队长由莱彼丝亲自担任,副队长则是代号为“翠丽丝(Trilice)”的代理人。 总而言之,确认了莱彼丝的身份,纱织紧绷的内心才终于舒缓一点。 她松了口气,从先前一幕带给她的震撼之中缓过神来,向莱彼丝道谢: “这些使徒非常难缠,多谢莱彼丝上校能出手将她们拿下。” 对于另一个城市的代理人,而且是“首席”,纱织虽然不至于过于紧张,但也感受到了一丝许久未见的拘束感。 就像是面对真崎雏妃时一样。 反倒在和艾芙尼尔相处时纱织并没有那样的感觉,艾芙尼尔虽然给人感觉严肃认真,但事实上却很好相处,当然,在上一次西线驻区战斗中与艾芙尼尔面对面时除外。 如果是作为敌人来说,艾芙尼尔绝对是她最不想遇到的人,没有之一。 “叫我莱彼丝就可以了,或者直接叫我名字。” 莱彼丝冲着纱织笑了笑,温和的感觉和纱织方才见到的一幕极不协调。 “其他的话我们待会儿再说也不迟,我现在更想知道你们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我希望我们的到来还足够及时。” “天使已经离开,现在的情况尚处于控制之中。” 纱织向堺碑的方向望了一眼。 雨幕的天空沉着阴霾,但没有紧急联络用信号弹的光芒,只有用作联络和指挥用的信号弹的烟雾还飘荡在雨幕中久久不散。 “但使徒小队还有两队尚在撤离,我们依旧需要你们的帮助,只是……莱彼丝前辈,只有您一个人先到吗?” 莱彼丝的出现对纱织来说当然是一个好消息,这证明此次战斗中的一大援手铃田市已经介入到战斗中来,这下使徒的撤离也将会越发艰难。 纱织所追击的九人使徒小队已经被莱彼丝一个人轻松击溃,那么接下来还在撤离的使徒势力就只有三个了——爱夏所追击的另一支使徒小队,艾芙尼尔和白燕所追击的使徒小队指挥官,两个不知所踪的天使。 但纱织也有些担忧,如果只是莱彼丝一个人到达的话,个人的力量显然还完全不够用。 莱彼丝很快打消了她的顾虑。 “不,我只是比她们更快一步而已,因为这里发生了战斗,所以我早一步赶过来支援。” “原来是这样……抱歉,是我多虑了。” 莱彼丝的出现并不是偶然,纱织与使徒的战斗爆发出的动静并不小,而且使徒小队与纱织战斗的地点是靠近堺外地区的驻区外围,从西侧赶来的铃田市作战支援部队理所当然会最先遇到纱织。 “考虑到效率和速度,暂时前来支援的只有我们‘送葬鸟’作战小队,但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人前往其他战斗地点,相信她们很快就会与你们的人进行接触。” 虽然前坂川驻区已经重启了堺碑,但从水路到驻区还会经过一段堺外地区,铃田市支援部队的舰船可没有路上行使的功能,无法轻松地穿越这一片生命禁区,所以莱彼丝就率领送葬鸟作战小队前来支援,这是她们的尖刀战略。 很显然,现在的战斗局势分秒必争,她们到来得正是时候。 说着,莱彼丝与纱织简要地交流了一会儿,分享情报。 而在这时,其他战斗区域也发生了激烈的战斗——在“送葬鸟”战斗小队的支援抵达之时,战斗再一次被点燃了。 …… 与此同时,艾芙尼尔和白燕也遇到了赶来支援的“送葬鸟”成员,爱夏带领的追击部队以及留守在临时驻地的九生麻纪和亚妮菈丝也与“送葬鸟”的副队长翠丽丝(Trilice)少校产生了接触。 只要是前坂川驻区内还在燃烧着战火的地方,“送葬鸟”便会出现在那里,与士兵或代理人一同战斗。 战舰的炮火将前坂川驻区外围的残渣清扫一空,随时都可以向驻区内直接投放导弹支援。 “送葬鸟”和铃田市支援战舰的到来毫无疑问是好消息。 堺碑所在的方向,天使的身影已经从天空中消失。 从天使撤离、铃田市支援作战部队“送葬鸟”抵达前坂川驻区的那一刻开始,使徒就已经宣告彻底失败了。 铃田市的支援并不止莱彼丝一人,而是足有八人,同时还有两人留在战舰上。 她们全都是代理人。 只有代理人才有能力追击一心逃离的使徒,爱夏和艾芙尼尔等人以绝对优势围攻追击剩下的使徒小队,“送葬鸟”的到来毫无疑问加速了这个过程。 “送葬鸟”的介入,直接打破了西京市代理人与使徒之间的脆弱平衡,直接宣告了战斗的结束。 …… ———————————— 86、战后 雨幕渐歇,暮色如墨一般浸染半边天际,在前坂川驻区堺碑管理临时驻地前,一支支小队正在此汇集。 分别是——以艾芙尼尔、雪奈、鸢为首的中继站临时行动部队;以纱织、艾琳西娅、四野见奈美为首的西京市本部特别支援小队和空降支援部队;以爱夏、白燕、芙岚为首的列车临时行动部队;以亚妮菈丝等第二代代理人和九生麻纪为首的堺碑管理临时驻地部队。 最后便是以莱彼丝为首的送葬鸟小队。 此时距离战斗结束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但远方依旧时不时传来一阵枪声和炮火爆炸声——驻区内的侵蚀体早已经在两次大规模的战斗中清扫殆尽,但残渣依旧还有不少,驻区沦陷时被埋在废墟下和被封锁在建筑物内的人,都变成了残渣,这些残渣分布在整个驻区所有区域内,哪怕是以部队的规模进行大规模清扫也一时半会儿无法清除干净。 初次之外,堺外地区时不时会落下炮火,那是来自于铃田市驱逐舰舰队的援助炮击,负责使用诱导弹将前坂川驻区外侧的侵蚀体疏散以应对接下来的堺碑屏障空缺期,同时对残渣聚集的地方集中进行打击,以减少士兵们清扫残渣的压力。 “莱彼丝上校,还有翠丽丝少校,以及‘送葬鸟’的各位,我代表西京市堺外作战行动部队欢迎你们的到来。” “这是我们的任务,协助你们对抗使徒也是我等的职责。” 四野见奈美一身特战制服,以标准的军礼和莱彼丝等人互相交换了问候,没多久,九生麻纪出现在众人面前。 此时的九生麻纪手臂和脖子上都绑着雪白的绷带,隐隐透出一丝血色。 在三个小时前天使的偷袭反击战斗中,她因为战斗的余波而受了伤,虽然不足以伤及性命,但也并非是什么随便就能揭过的轻伤。 “司令。” 四野见奈美以军礼相迎。 面对这个新上任的司令,四野见奈美没有像白燕那样表现出不满的情绪,而是如面对不死原绫华和真崎雏妃一样以严格而标准的礼仪对待。 副官上前说道:“司令您受了伤,这里的任务可以交给我和四野见上尉。” “不必。” 九生麻纪声音有些沙哑,但依旧洪亮。 她回绝了副官的建议,从列车上往下走,向四野见奈美点头致意,然后目光越过四野见奈美,看向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等人所在的方向,又转向各个士兵连组,饱含深意地抬起手,皮靴叩响出钢铁的铿锵声。 “艾芙尼尔少将,亚妮菈丝少校,还有奋战的、牺牲的各位战士,这一次突袭形势极其险峻,你们的战斗是决胜的关键,我谨代表军部向你们做出表彰,这一次的胜利,是属于你们的!” “敬礼!” 之后,她将视线投向莱彼丝和翠丽丝等人所在的方向,转向莱彼丝走去。 “少将。” “莱彼丝上校。” 皮靴在地面上摩擦,莱彼丝一身军式制服与放逐姿态下的模样颇为相似,常态下的她没有作为代理人时的强势气场,反倒给人一种可靠温和的印象。 “各位铃田市的代理人,无用的场面话我就不多说了,我们已经取得了现阶段的胜利,但坦言之,我仍旧需要各位的帮助,因为天使的偷袭,堺碑的能量所剩无几,在能源恢复供给之前我们还会再遭遇一次战斗,这决定着前坂川驻区夺回作战能否成功,因此……” 因为天使的袭击导致原本够用的备用能源出现短缺,在中继站的电力输送过来之前堺碑结界就会出现率先缺口,那个时候堺外地区的侵蚀体就会被吸引过来。 早在进入驻区之前,部队就是用诱导弹将大量侵蚀体引诱到了堺外地区,而现在,驻区很可能将会再次面对它们。 可以说,接下来还有一次重要的作战。 只不过比起之前的对使徒突袭作战,这一次驱赶侵蚀体的战斗有了铃田市支援的帮助,将会更有余裕。 所以九生麻纪的语气也较之前轻松了不少。 “司令她怎么了?突然转性了?” 另一边,白燕站在艾芙尼尔身侧,一边啃着手中的巧克力能量棒,一边望着九生麻纪的方向露出古怪的神色。 艾芙尼尔面色如常,摇摇头,她的手中也握着一瓶能量饮料。 “就当是她的风格吧。” “真是不讨人喜欢的家伙……” 白燕和九生麻纪之间有些小小的不愉快,所以白燕一直对九生麻纪不太对付。 “真昼,不要说司令坏话哦。” 爱夏来到白燕身边,冲着艾芙尼尔挥挥手算是打了招呼,手中挂着一个塑料袋,里面盛满了能量补充饼干。 白燕不置可否地瘪瘪嘴。 “我才不想说她好话,除非她给我道歉。” “你还记得呐。” 爱夏一边揶揄地吐槽,一边将塑料袋里的东西拿出来,递给艾芙尼尔和白燕。 “要吃吗?刚从后面拿的,不过味道不怎么样。” “谢谢……” 艾芙尼尔接过饼干,撕开外层,咬下一块。 不得不说,味道确实有些微妙,算不上难吃但绝对不好吃。 “我可是很记仇的,不光是这个司令,那个樱井幸也好,还是刚才的藤咲凉香也好,我可都要把我受的伤一一讨回来!” 白燕倏地抬起手像是彰显力量一般扣在一起,接着“嘶——”地一声,捂着自己的腰,脸都皱在了一起,显然刚才下意识的动作牵动了她的伤口,她皱着眉,将胸针从绷带上穿过,戴好。 那是她的信标。 艾芙尼尔无奈地叹口气,伸手扶住白燕。 “你这样会弄伤自己的,小心一点……去休息一下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此时的西京市第一代代理人小队只有艾芙尼尔和白燕、爱夏、芙岚、艾琳西娅到场,雪奈还在治疗,相比之于身体奇迹般地复苏的艾芙尼尔,雪奈受到的伤势较重,在艾芙尼尔的安抚下待在列车的临时治疗点,而纱织显然不适合在这种场合露面所以也没有到场。 虽说已经有好几个代理人都已经隐约察觉到了纱织的身份,但这种时候却都默契地没有去询问,而是保持了缄默,除了芙岚。 总而言之,因为接下来要商议一下任务分配,艾芙尼尔作为西京市资历最老的代理人,自然要留在这里提供建议和组织人手分配。而白燕和爱夏等人本可以去休息的,但她们仍旧执意要陪在艾芙尼尔身边。 反正就算能休息一会儿对代理人来说也没有什么帮助,索性就不去了,对她们来说,和彼此聊聊天也是一种放松。 …… ———————————— 87、见面 “哦……我倒是没事……” 白燕忍着痛,龇牙咧嘴地笑了笑,在艾芙尼尔的搀扶下靠在一旁的车门坐下。 在西京市第一代代理人小队中,白燕的伤势是除了雪奈之外最重的一个——在隧道内硬抗一记能量爆炸和手榴弹的冲击可不是闹着玩的,哪怕是她也有些吃不消。 “比起我,艾芙尼尔前辈你的伤势还好吗?我觉得你才更需要休息……” “不用担心我,我没什么事。” “前辈可不要逞强。” “放心,我真的没事。” 白燕见艾芙尼尔这样坚称,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其实艾芙尼尔的确没有骗她,白燕伤势较重,相比之下艾芙尼尔反倒保有不差的战斗力。 ——这很奇怪,哪怕是艾芙尼尔自己都感到疑惑。 随着战斗的进行,艾芙尼尔反倒从濒死之中恢复了过来,伤势虽没有痊愈,但重伤之处皆不复存在,不仅如此,艾芙尼尔流失的体力也随着伤势的恢复而再次涌现。 若非如此,本应重伤在身的艾芙尼尔也没可能轻而易举地制服藤咲凉香。 但艾芙尼尔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轻松下来。 一切未知都是值得令人在意的,哪怕目前看来这种未知给艾芙尼尔带来的是切实可见的益处,但……“得到失去是平等的”,艾芙尼尔信奉这样的信条,她从不认为这种情况的发生是幸运与偶然。 或许这与潜藏在她体内的某种不可知现象有关,就像是她的右眼一样——在艾芙尼尔身上发生的一切就连西琦友纪都没有见过,是没有出现在人联记录中的现象,就像西琦友纪说的一样,“是好事还是坏事无法分清”,恐怕需要更长时间的观察才能得出结论。 而且,比起自己,艾芙尼尔更担心雪奈的情况。 好在雪奈没有遭受致命重创,这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说起来,那个……其实我有一个疑问不知道该不该提出来……” 沉默了片刻,白燕忽然开口,将艾芙尼尔的思绪拉回来。 艾芙尼尔看向白燕。 此时的白燕罕见地有些踌躇和犹豫。 “怎么了?” “我有一点在意……‘夏朵’……她是我猜的那个人吗?” 艾芙尼尔恍然。 白燕显然是注意到了纱织的事情。 在援助艾芙尼尔和雪奈的战斗中,白燕、爱夏、芙岚三人带领士兵组成列车临时战斗支援小队,并与使徒发生了战斗。 纱织出现在使徒的另一端战线,与她们各占一边试图援助雪奈。 那时候纱织戴着面具,在战斗服外还穿着一身黑袍,这很好地遮挡了她的外貌,但正因为如此她隐瞒自己外貌的举动才令她的身份更可疑,而且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一身纱织的战斗方式,纱织的存在或许可以瞒过城市里那些灰色地带的人,可绝对瞒不过一起并肩战斗过无数次的白燕等人的眼睛。 更瞒不过芙岚。 对于白燕等人来说,一个多月前纱织的背叛毫无疑问是一记敲打在心脏上的重锤。 她们是亲密无间的战友,也是一同走向终途的殉道者。 而“背叛”一词将她们彻底割裂。 一直以来白燕都不知道应该以一个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纱织,纱织同样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些昔日友人,她们之间默契地选择了回避。 直到这一次战斗。 战斗之后四野见奈美就立刻找到爱夏和白燕,然后委婉地透露了一些事情,算是封口,白燕心底早就已经笃定了纱织的身份,她询问艾芙尼尔只是想要得到一个确定的回答而已。 因为艾芙尼尔是唯一一个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丝毫诧异的人,结合艾芙尼尔在秩序者组织内的地位,白燕很容易就能猜到这件事情艾芙尼尔恐怕早就知晓。 白燕并非对艾芙尼尔的知而不说不满,只是想要确认一些其他的猜测。 艾芙尼尔没有直接回答白燕的问题,而是转过视线,看向身后不远处的芙岚。 此时芙岚还在时不时向其他地方张望,寻找着夏朵的身影,从战斗结束之后她便一直这个样子,但夏朵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战斗结束之后立刻就隐去了身影,怎么都找不到。 艾芙尼尔顿了顿,轻叹口气。 “……稍等我一下。” 对白燕丢下这句话,便转身向芙岚走去,艾芙尼尔没有明确回答白燕的疑问,但这也算是默认了。 艾芙尼尔捏着两块饼干来到芙岚身后,轻声呼唤。 “凛。” 芙岚还在四处张望,艾芙尼尔的声音令她一愣,转过身来。 “艾芙尼尔前辈……” “为什么不再医疗点休息?你的伤势较重,不要四处走动。” 艾芙尼尔将饼干递给芙岚。 “吃点吧,应对之后的战斗没有体力可不行。” “谢谢……” 芙岚咬咬下唇,接过了艾芙尼尔手中的饼干,艾芙尼尔见状笑了笑,走向一旁,登上车厢里。 “你这样是找不到她的,过来这边。” 这已经是明示了,芙岚眼底浮现一丝错愕也有一丝果决,跟着艾芙尼尔登上车去。 “那个,艾芙尼尔前辈,汐见小姐她还好吧?” “嗯,不过她的伤势无法支持她进行接下来的防守作战了,包括茉莉在内,我们的支援力量已经打了折扣,好在‘送葬鸟’及时赶到,她们将会代替无法出战的队员支援我们接下来的战斗。” 艾芙尼尔简单地陈述了一遍现在的情况,一边顺手拉上车门。 车内和外面的嘈杂一下子便隔离开来。 芙岚见状,抿了抿唇,开口询问:“那个……艾芙尼尔前辈,您知道‘夏朵’的身份是吗?” “嗯,知道。” 艾芙尼尔也不隐瞒,如实回答。 “她就是纱织,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一眼就认出来了吧?” “那……是哪个纱织呢?” “当然是你所熟知的纱织,她一直没有摘掉你给她的戒指。” 说到这个份上椎名凛也确定了内心的猜测,低下头去沉默不语,也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抱歉……这件事情没能更早告诉你。” “我明白……” 芙岚点点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片刻,她抬起头。 “我能见她吗?” “现在不行。”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都有些敏感。 纱织再怎么说也是叛离了秩序者的代理人,由于在多年前曾经发生过代理人叛离的事件并造成了巨大损害和恶劣影响,因此秩序者组织对背叛者向来惩处严格。 以纱织的尴尬处境,被四野见奈美派遣过来参加战斗已经是令艾芙尼尔感到意外的事情了,她没有打算让纱织造成的影响扩大化。 甚至于之后的战斗艾芙尼尔都没打算让纱织参加。 至于九生麻纪那边,四野见奈美会进行解释,如果九生麻纪对纱织的事情不打算松口的话四野见奈美也可以将第三组搬出来,化解麻烦。 “不行吗……” 椎名凛眼底的期望慢慢回归沉寂,她垂下目光。 但艾芙尼尔接下来的话令她再次抬起眼帘。 “战斗结束之后可以,我给你们安排时间。” …… ———————————— 88、前夕 怀揣着难以按捺的心情,芙岚与艾芙尼尔从车里离开。 芙岚回到了队伍,艾芙尼尔则是去探望了雪奈,雪奈并无大碍,只是因为透支严重而虚脱,安抚了雪奈之后艾芙尼尔才离开。 之后艾芙尼尔又前往关押使徒的地方看了一眼,那里有专人看守,并且每一个使徒的信标都被艾芙尼尔摘下,且被艾芙尼尔实行过“使徒化封印”,暂时来说不会带来什么风险。 对她们的审问工作大概会在战斗结束后统一进行,现在只是进行了一些初步调查,但没有得出什么重要情报。 十五分钟之后,各部队再次集结并分为数个小队往临时驻地外进发,所有保有战斗力的代理人也全都接到了待命指示。 此时,临时驻地,代理人集结处—— “初次见面,西京市的两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铃田市‘送葬鸟’代理人小队队长,莱彼丝(Lapis),担任此次铃田市支援部队现场总指挥。” 所有代理人都有军衔,只要是正式编制代理人,最初都会被授予“少校”军衔,而每个城市的代理人则都是“上校”。 除非是亚妮菈丝这种特殊编制人员是以“中校”出任代理人之外,其他代理人一般都是从少校起步。艾芙尼尔也是从少校一路上行,在“第三组”成立之前她作为西京市的“首席”代理人与莱彼丝一样位居“上校”,而在担任“第三组”的副组长之后,艾芙尼尔便被真崎雏妃升任少将。 所有代理人都汇集在这里整装待命,她们以艾芙尼尔和莱彼丝以及亚妮菈丝三人为首。 她们三人分别代表西京市第一代代理人与鸢小队、西京市第二代代理人小队、铃田市作战支援小队“送葬鸟”,她们在这里集合,接下来会在此待命,随时可能接到出战的命令。 “送葬鸟”代理人战斗小队是来自铃田市的支援力量,但现在也暂时置于九生麻纪的统一指挥和调度下,之前九生麻纪和莱彼丝交谈时便确认了指挥权的交接,这也是出于对部队行进和调动效率方面的考虑。 “西京市第一代代理人小队临时队长,艾芙尼尔(Ephnel),很高兴见到你,莱彼丝小姐。” “初次见面,莱彼丝上校,我担任西京市第二代代理人小队临时队长,你可以叫我亚妮菈丝(Anelace)或者五島千鹤。” 在艾芙尼尔介绍自己时,莱彼丝和她身后的一众“送葬鸟”小队代理人都投来了视线,其中尤以莱彼丝为甚。 莱彼丝带着好奇注视着艾芙尼尔,同为一个城市的守护者、“首席”代理人,她对艾芙尼尔尤其感兴趣。 而其他人也一样。 在任何城市,“首席”代理人的存在都是一种意志象征,而且都是个人武力超过规格的实力者,但她们并没有看到艾芙尼尔出手——在他们赶到时,艾芙尼尔与白燕已经结束了战斗。 而亚妮菈丝出声介绍时,同样也引起了铃田市众人的关注。 “送葬鸟”小队中有一部分代理人率先来到临时驻地,并与亚妮菈丝她们一同战斗过,自然知道亚妮菈丝是第二代代理人。 哪怕是铃田市这种大型城市里的代理人,也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第二代”,能切身与“第二代”代理人并肩作战,见识第二代代理人的战斗方式和秩序武器对于她们来说这也是一种另类的体验和期待。 至此,她们简单地打了个招呼,由于战前都了解过彼此的基本信息,所以不需要特地介绍自己,只需要给彼此留下印象就行。 这还是三人首次正式以代理人的身份见面,和九生麻纪与莱彼丝见面时不一样,由于代理人并不属于军部,所以代理人互相之间见面的时候没有那么多约束,一般来说没必要称呼对方的军衔或行军礼。 莱彼丝和亚妮菈丝会在称呼后面加上军衔事实上是因为她们二人的习惯以及各自担任的身份。 她们和艾芙尼尔不一样,一个是中心省的军部第二代代理人实验者,一个是大型城市聚居地的首席兼代理人小队队长,她们都长时间与军部接触,所以才会留下这个习惯。 “白燕,西京市第一代代理人小队副队长。” “我是赫露尔,隶属第二代代理人小队,担任副队长。” “可以叫我翠丽丝(Trilice),‘送葬鸟’小队副队长。” 在艾芙尼尔等人各自介绍之后,白燕等人也各自介绍了一遍,包括每个小队成员在内大家都在心底留了一个基本印象。 白燕和赫露尔自不用说,她们都是临时副队长,而翠丽丝(Trilice)则是莱彼丝的左右手,秩序武器为长柄镰刀,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个穿透能力非常优秀的秩序武器,但由于使用起来有不小的难度所以很少有人见过这一类武器。 除此之外,送葬鸟余下的八名队员中有六名都来到了这里。 “西京市的艾芙尼尔少将,”莱彼丝将目光移向艾芙尼尔,“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这并非是刻意怠慢,只是我小队内曾有过一名队员的代号也是‘Ephnel’,您的代号总是让我想起她。” “没关系,我不在意。” 既然是“曾”,那么这名代理人大概已经殉职,一般来说并不需要特地进行区分。 但在场的人却能理解莱彼丝。 代理人大多都有双重身份,对于她们来说,代号就是如“姓名”一般的存在,如果她们其中某人战死,那么她的代号便会成为她留在其他人心中的刻印。 哪怕出现了下一任继任者,信标的代号也残留着逝者的痕迹,这是某种意志,存留于其他人的心中,并借由其他人以潜移默化的方式影响着后来的继任者,对于代理人来说代号就是传承的见证,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所以艾芙尼尔并不介意莱彼丝用以区分而对自己的称呼,这也是对逝去者的尊重。 “谢谢谅解,西京市的艾芙尼尔,还有亚妮菈丝,很期待能与你们并肩作战。” …… ———————————— 89、第三者 “那么在作战开始之前,就由我来简单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 亚妮菈丝上前一步,说道。 在现场作战指挥上,亚妮菈丝自然比艾芙尼尔稍胜一筹,而作为援助到来的莱彼丝未能完全了解战斗全貌,所以代理人的战前指挥和分析官自然由亚妮菈丝担任。 “这里即将沦为战场。” 亚妮菈丝铺开驻区地图,开始进行任务分配。 这一次部队的作战任务非常简单, 在使徒溃败之后,天使最后的袭击给前坂川驻区留下了一个“定时炸弹”——因为能源不足,因而在电力重新架设完成之前前坂川驻区的堺碑结界将会出现一个短暂的“空窗期”,驻区将彻底暴露在堺外地区的侵蚀体视野里。 毫无疑问这会将本已经被驱逐离开驻区的侵蚀体再次吸引回来。 那么这一次作战的核心目标就是“阻挡侵蚀体的回潮”,将所有侵蚀体的危险隔绝在堺外地区。 第一步便是军部部队对驻区内残渣的清扫以及对街道道路的疏通,现在九生麻纪已经派人在执行了。除此之外,铃田市的舰队正在对堺外地区定点投放诱导弹,并集中轰炸残渣聚集的地区,为将要来临的战斗减轻压力。 第二部才是代理人的工作,她们需要将所有侵入驻区内的侵蚀体尽数消灭。 简单来说,就是分散在各个驻区边缘,以整个驻区为战略纵深,配合士兵们对入侵到驻区内的侵蚀体进行围剿作战,有铃田市舰队投放诱导弹支援,这个任务说不上难,但也绝不简单。 而亚妮菈丝所做的,就是针对现在堺外地区游荡的侵蚀体的分布情况对在场的代理人进行任务分配,而艾芙尼尔和莱彼丝在场的意义则是对亚妮菈丝的任务分配提出建议。 毕竟代理人之间存在着实力、秩序武器的区别,每个人擅长应对的战斗场景是不一样的,只有对各自的队员非常了解的三人才能将这一项工作合理地分配下去,避免出现严重意外。 以及还需要商议几个潜在问题和相应的反制手段。 “工程队的士兵正在进行抢修作业,战斗将会在四十分钟内结束,但这并不意味着这场战斗没有危险,反而,我们必须要注意的最首要的威胁就是‘天使’。” 这一点没有人有异议。 哪怕是莱彼丝,也以慎重的表情来讨论。虽然她并没有过直接与天使战斗的经验,但她在战前就收到过天使相关情报,对天使的实力有一个非常清楚的认知。 “天使最后出现在堺碑管理处并进行袭击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如果说使徒迫于某种战略考虑,天使在被唤醒之后立刻就袭击堺碑,这是有可能的,可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我们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被忽略的情报。” “最重要的一点是天使再次消失了,我们无法追踪天使的位置,不知道她们还会不会再次出现,在场的各位最好做好与天使正面战斗的心理觉悟,在这种情况下天使出现在任何方向都是有可能的,一旦发生这种情况请务必发送信号弹,将这一信息扩散给其他代理人。” 艾芙尼尔补充道。 “为此我们在任务分配时会着重对各位进行位置和区域的补足互换。” “艾芙尼尔少将,莱彼丝上校,还有我,”亚妮菈丝解释道,“我们三人分别负责一块大区域,一旦天使出现,我们就会以最快的速度驰援,其余人将会在一定程度上进行分散穿插。” 简单来说,如果把整个驻区的外围防区进行划分的话,可以看做一个由数个木片装起来的木桶。 艾芙尼尔、亚妮菈丝、莱彼丝,三人各自负责的区域连线起来就会成为一个等边三角形。 而在她们之间的木片,则是由各自身后的小队穿插组成,这也是为了让第二代代理人的优势发挥到最大,因为她们的战斗辐射范围是最宽最远的,可以很好地支援到周边的其他队员,同时也是为了照顾受伤较重的白燕等人,为她们分担压力。 “而除了天使以外,我们还需要注意其他任何可疑的情况,使徒中有一个四人小队成功逃离,她们现在所在的方位不明,但根据她们撤离时的情况来看,很显然她们在堺外地区某个地方有着‘驻扎地’,也就是说使徒可能远不止她们,还有更多。” “不过不用过于担心,一旦发现使徒,我们的士兵还有铃田市的支援部队将会对其进行压制,我们的任务是阻止使徒趁机对我们的防线进行冲击,并阻截‘侵蚀结晶’所召唤出来的侵蚀体。” 战前的作战讨论还在继续。 …… 此时,前坂川驻区,某地下区域—— 这是一条深邃的隧道,静逸的空气流动声如海螺里的回响,阴冷干燥,铺在地面的铁轨散发出幽冷的光,两侧墙壁之前相隔距离只有几米远,刚好能容下一辆列车经过。 啪嚓—— 黯淡的灯光下,忽然燃起一点火光,照亮少女漠然的侧脸。 她背靠着轨道列车的车厢,打火机将香烟点燃,升起一丝青灰色的细烟。 甬道的尽头渐渐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少女侧过目光看过去,很快,四个少女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那四个人看起来颇为狼狈,喘着气,精疲力竭,身上还带着不少的伤,就只有一个人的衣服还比较完好。 如果爱夏在这里一定会觉得这几个人很眼熟,因为她们就是在爱夏的追击中顺利逃脱的使徒,只不过因为最后遭遇到“送葬鸟”小队的夹击,她们最终还是损失了几个人,只有她们活了下来。 “你们来得真慢。” 少女的嘴鼻间泛着淡淡的白烟,看到这几个人,她的目光也没有丝毫波动。 然而听到少女的话,使徒少女几人一愣,立刻警戒起来。 “你是谁!” “你没必要知道。” 少女并不打算回答使徒的质问,而是翻出一台手机,在屏幕上划动着。 四名使徒少女我看看你,你看看我,她们都拿不定主意。 她们手中的“促进剂”已经在战斗中全部消耗完,现在的她们已经解除了同调,无法使徒化,战斗力十不存一。 这个少女突然出现在这种机密的地方,形迹可疑。 藤咲凉香不在,使徒们一时间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去与少女接触。 而这时,少女忽然抬起手机,将屏幕向着使徒的方向,向她们走进。 使徒拔出手抢,谨慎地后退一步。 “你别过来!” 可她才刚刚出声的下一秒,她手中的手枪忽然诡异地一声脆响,紧接着弯曲、折扭,眨眼间变成了一堆废铁掉落在她脚边。 这一幕看得几人全都愣住。 而少女的脸也欺近到近在咫尺的距离,她将手机屏幕在几人眼前晃了晃,其中是一个颇为眼熟的少女,如果艾芙尼尔在场的话一定能认出来屏幕中的少女就是西京市一直在追踪的“代号H”。 “你们,见过她吗?” 少女目光平淡,但却充满了慑人的气息。 …… ———————————— 90、天台 雨已经停歇,粘稠的层云被暮色浸染。 一座废弃楼宇的天台上,四野见奈美带领着几名特战队员设置临时观察点,有三名狙击手设置在这里。 艾芙尼尔站立在天台水塔上,向远方眺望。 此时的艾芙尼尔已经换了一身作战制服,同时进行了简单的治疗和处理,长衣的下摆迎风翻鼓,兜帽下的眸光紧紧盯着远方的街道,那里一对士兵正在与出现在街道上的残渣战斗。 前坂川驻区没有西京市中心城区那般繁华,没有高耸的建筑和宽阔的街道,在这里的驻区内有60%的区域都是一望无际的田野与作物培养温室,剩下40%里有一半都是驻区管理机构和研究所控制区域,最后剩下的才是商业与居住用地。 简单来说,这是一座与“城市风景”不太沾边的卫星城,但却被赋予了一望无际的乡野的浪漫,拜此所赐,残渣的清理工作也变得方便了许多。 驻区的建筑格局都是经过规划之后的产物,保证作物能得到最好的生长条件,正因为如此,这里的视野也非常好,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 在艾芙尼尔的视野尽头是蒙蒙的白雾,此时,脚下的街道能看到士兵们活动的身影,他们在道路和建筑物间堆砌而起的一处处路障,同时清理着附近街区的残渣,严阵以待着大战降临。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弹壳落地,远处的街道尽头倒下残渣的尸体,同时作战员实时指挥着街道上士兵的调动。 艾芙尼尔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比起残渣,她更在意有可能会再次出现的使徒带来的威胁——爱夏追击的那一队使徒小队中成功逃脱了四个人,据爱夏所说,这些使徒很可能在前坂川驻区内有一个固定的驻扎点甚至是与堺外连同的通道,但具体是哪里还不知道。 这需要一点时间,从哪些被捕获的使徒口中撬出来——这些使徒多半都只是一些十几岁的小姑娘,即便接受了一定程度的严酷训练,铸炼出军人一般的坚定意志,但能像樱井幸一样难对付的终究是少数,艾芙尼尔相信九生麻纪一定能从她们嘴中得到不少有用的情报。 以及关于天使的线索。 青兰和飞燕还有没有救?她们到底遭遇了什么?是被控制了吗?那么使徒组织所掌握的“天使”这一种技术到底来源于哪里? 使徒的目的是什么?她们在寻找什么? 除此之外艾芙尼尔还有一些比较在意的地方,违和感,艾芙尼尔不知道是否可以这样称呼那种转瞬即逝的直觉,她总觉得哪里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可又想不起来。 “艾芙尼尔!” 这时,一声呼唤打断了艾芙尼尔的思索,只见四野见奈美攀着挂梯来到水塔边上,艾芙尼尔伸过手去将她拉了起来,同时笑了笑打趣道: “奈美小姐,你似乎变重了。” “你才重了!” 四野见奈美白了艾芙尼尔一眼,登上水塔之后她四下望了一眼,深吸口气,在艾芙尼尔的注视下伸了个懒腰。 在艾芙尼尔面前,四野见奈美经常都是这个样子,和工作状态下的她反差强烈。 “艾芙尼尔为什么不休息一下?现在的战斗任务有我们负责,交给我们这些人就好了。” “嗯,谢谢,不过不用在意我,我还好。” “哪里还好了?你觉得我瞎吗?” 四野见奈美冲着艾芙尼尔一顿猛瞧,此时的艾芙尼尔早就换了一套新的作战制服,半张脸都埋在长衣兜帽下,但脖颈上、手腕上、额头上的纱布是骗不了人的。 “雪奈的情况我是知道的,你可也没好到哪里去,你知道吗,雪奈可是一直很担心你……” 她在艾芙尼尔身边坐下,然后拍了拍自己身侧,巨大的铁桶里传来一声声沉闷的回响。 “就当陪我了,来坐一会儿~” 艾芙尼尔顿了顿,默默地蹲下身,在四野见奈美身边坐下,四野见奈美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枪和几个弹匣交给艾芙尼尔。 “你的配枪遗失了吧?用这个将就一下。” “谢了。” “我从总部出发的时候,西琦友纪已经准备好了,等到明天她应该就会过来。” “等一下,她过来干什么?” “还不是担心你?不过她其实也对这里发现的‘异变体’很感兴趣就是了,详细的安排她会向司令申请,以她的身份大概会在第一批过来吧。” 在堺碑稳定下来之后,通过堺碑间的共鸣连接可以在前坂川与西京市之间形成屏障延伸地带,相对来说算是比较安全的区域,这是中心城市与卫星城之间互相连通的方式,但显然这种方式无法杜绝全部的危险,所以需要耗费不少的人力物力进行护送和运输,因此需要进行申请。 “嗯……” 艾芙尼尔点点头。 “对了,奈美,纱织她的事情已经被芙岚她们察觉到了,不要紧吗?” “没关系,派她过来自然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那就好,战斗结束之后我想让纱织和凛见一面可以吗?” “等一下!” 四野见奈美转过头来,满脸怪异。 “这种事情为什么要问我啊,你才是副组长诶……我们之间你才是上司好嘛。” “那就是行。” 艾芙尼尔笑了笑,似乎早知道四野见奈美会这样说。 …… “……通讯测试,各小队请注意,现在进行通讯测试……” 耳麦里传来声音,驻区内的侵蚀能量已经被压制到一定水平之下,在不靠近驻区边缘的位置已经基本恢复了通讯连接。 “测试完毕,基础反馈状况良好……” “各小队能听到吗?这里是临时驻地指挥部,请汇报各区域情况。” 一阵沙沙的声音过后,艾芙尼尔抬手贴上脸颊。 “这里是艾芙尼尔,A1区域已经清理完毕。” “亚妮菈丝,能听清,B1区域已经清理完毕……” “莱彼丝,C1清理完毕。” “白燕,A2区没问题。” “这里是……” 代理人陆续进行确认。 “艾芙尼尔、亚妮菈丝、莱彼丝,你们三人各自作为负责区域的现场指挥……那么,作战开始。” …… ———————————— 91、战后 随着一阵低沉的震鸣声在空气中荡开,前坂川驻区的穹顶之上,一层半透明的巨大光罩在艾芙尼尔眼中变得清晰,而后如融雪一般缓慢瓦解,微光向着堺碑所在的方向收缩。 艾芙尼尔转入队内通讯。 “这里是艾芙尼尔,A队所有人确认你们手中的信号弹,一旦遇到特别情况请及时请求援助,尤其是使徒和天使,一旦她们出现立刻报告,我也会时刻注意区域内的异常活动,一旦发现我的信号,请各位务必小心谨慎应对。” “收到。” “了解。” 两分钟不到,通讯便再次因为侵蚀能量的干扰而断开,穹顶的光幕也终于全部化作了星屑,消逝于天际间。 游荡在堺外地区的侵蚀体很快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向着前坂川驻区靠拢。 艾芙尼尔站起身,全身在一片银芒之中沉入星屑飞舞的海洋,再次出现时华丽的裙装便覆着在她的身上,银发飘舞,紫色的右眼紧紧盯着远方。 “奈美,后面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你自己多加小心,不然我没法和雪奈交代了~” “放心,我状态不差。” “安心啦……” 就在这时,艾芙尼尔的目光忽然一顿。 在视野的尽头升起了“尘埃”的微芒,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而且这种“尘埃”流动的方式与艾芙尼尔见过的任何一种都不一样。 “等一下!” “怎么了?” “准备信号弹!B13和B14区域有异常!” 四野见奈美看不到尘埃,但她并不会质疑艾芙尼尔的话,立刻准备了信号弹。 B区域是以亚妮菈丝所率领的临时小队所在的区域,艾芙尼尔必须保证她所负责的A区域不会出现问题,所以也只能以信号弹的方式将信息传递给亚妮菈丝。 “这样就可以了吗?” “亚妮菈丝一定会注意到的……如果她应付不过来肯定会再请求我们的协助——不,或者说如果是她都应付不过来的使徒,那么我们也就能派上用场了。” 艾芙尼尔顿了顿,这时候再去看向那个地方,已经看不到“尘埃”的存在。 “算了,希望没什么事吧,我要加入战斗了。” “嗯,祝武运昌隆。” “你也是。” 艾芙尼尔将四野见奈美递给她的手枪斜斜地挂在大腿侧的枪套里,便径直从楼顶跃下,转瞬间便出现在另一栋高楼上。 最后的战斗即将拉开帷幕。 …… 另一边—— 亚妮菈丝接到艾芙尼尔的信号之后立刻前往“尘埃”消失的地方查看,但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于是调遣了一队士兵从外部搜查过来,她则以狙击的方式支援前方的战斗。 很快,士兵们有所发现,他们在废弃的工厂地下室内找到了一个没有记录的地下通道。通道正是通往艾芙尼尔所标注区域的附近的地底,然后士兵们在那里发现了一辆地下列车,和从爱夏手中逃离的四名使徒的尸体。 这里没有明显的战斗痕迹,很显然,对方比这些使徒实力强大许多。 可是这个消失的“第三者”到底是谁呢? 以及这里的列车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第三者显然已经离开了这里,亚妮菈丝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于是她将这里的发现交给士兵们处理,自己再次投入到战斗中。 没有天使和使徒出现,最后的战斗在一个小时之后便随着中继站的连通与堺碑屏障的再次升起而落下帷幕。 …… ———————————— 夜幕中点缀着稀疏的星光,雨停之后微风中依旧残留着冰凉的润意。 脚步声在夜色中回响。 艾芙尼尔来到雪奈接受治疗的临时医护室,发现房间外有一个熟人——护士久留里奈,艾芙尼尔为她的恋人执行过“致礼”的道别。 久留里奈在走道外靠墙蹲着,脸埋在双臂间,靠在膝盖上。 她眼眶发红显然刚才哭过。 看到艾芙尼尔,久留里奈慌忙起身,向艾芙尼尔致以军礼。 “少将……” “你还好吗?外面风凉,为什么不进去?” “谢谢您关心……我还好,就是出来透透气而已……” “是嘛……” 想起那个死在自己枪下的军人,艾芙尼尔一时间也不知道能与久留里奈说什么好,和她寒暄攀谈了几句,知道久留里奈正是负责雪奈治疗的护士,于是向她表达感谢。 “谢谢你照顾雪奈,她状态还好吗?” 久留里奈有些受宠若惊地退开一步。 “汐见小姐恢复状态还不错……伤势也已经基本好转,我们正在为她准备营养餐……” “你们自己吃了吗?” “没……” 久留里奈摇摇头。 “我们没关系,之后再吃也不迟……” “这样啊……” 艾芙尼尔笑了笑。 “那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 ———————————— 与此同时,临时驻地指挥部,被清空的地下七层某房间内—— 九生麻纪站在房间门前,房间内正趴着几名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使徒少女。 此时,九生麻纪已经从她们的口中得到了不少情报。 其中一个便是关于使徒们的临时驻地地点位置和安全屋、地下列车的所在,但最关键的关于天使的信息、使徒本部驻地信息,以及使徒来到前坂川驻区活动的具体情报却一直没有进展。 因为这些最为关键的情报全都掌握在使徒小队队长藤咲凉香手中。 而藤咲凉香非常顽固,哪怕已经数次在电击和拷打之中昏迷过去,也一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反倒是一个名叫初川风花的少女主动与九生麻纪进行交易,以保全藤咲凉香的生命为交易报酬,透露了一些关键信息当做筹码。 比如通过安全屋与使徒组织驻地联络的方式。 初川风花并没有一次性透露多少,九生麻纪也使用了一些手段,但却并没有从初川风花的口中得到更多信息——初川风花的心性很坚韧,很难以用寻常的方式让她开口。 因为初川风花要保证自己和藤咲凉香的存在是“有用的”,所以不能将所有情报全部透露出来。 另外又不能过于“吝啬”,如果九生麻纪得不到有用的信息只会以更为严酷的方式逼迫她们,这不是初川风花想要看到的。 这样才能不被当做“没有价值”的俘虏而遭受酷刑或被杀掉。 …… ———————————— 92、亚妮菈丝所见 夜空干净如洗,只有临时驻地内依旧灯光通明。 以临时驻地为中心,包括附近两个街区之内的地段全都被大片的灯光所覆盖,在建筑物顶层都有士兵们站岗警戒,哪怕已经到了深夜,已经时不时地传来枪声。 残渣比侵蚀体更容易被忽略,因为残渣的活动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动静,也不像侵蚀体那般拥有巨大的体型。 它们只是拖着僵硬的身体在黑夜里游荡。 这个城市的居民全都变成了残渣,因此残渣的数量也很多,它们的存在充斥着每一个居民楼,商业广场,地下仓库,管道。 这些死尸在死亡之前的最后一刻都在拼命地逃避躲藏,只要是能进入人的地方基本上都能找到它们的身影,这也给士兵们的清扫增大了难度。 因此他们必须小心谨慎地建立起警戒网,轮班值守,防止在黑夜里被游荡的残渣袭击驻地。 此时,临时驻地内,原堺碑管理处后方勤务仓库—— 在战士们的努力下,勤务仓库最早被清理出来,原本里面的一些物资被部队征用,这里的房间则作为临时的驻地内医务部使用。 虽然墙壁上还留有不少干涸的血迹,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尤为渗人,但至少这里的残渣已经被消灭殆尽,安全性可以保障。 仓库外,有几队士兵正在巡逻。 亚妮菈丝与值守的士兵通报之后,来到临时医务部内,她拦住一名护士。 “打扰一下,艾芙尼尔少将在这里吗?” “啊……她、她在这里,”护士望了头上一眼,“正在照顾菲菲娜小姐。” 在照顾汐见桑啊…… 这一点亚妮菈丝倒也丝毫不意外。 艾芙尼尔和她的妹妹,这两人即便在西京市在役的代理人中也是比较特别的一组搭档。 她们总是腻在一起,不论是训练、工作、战斗、出行还是睡觉甚至是更衣,任何时间都形影不离,亲密得更像是一对情侣而非姐妹。 其实白燕有在亚妮菈丝面前说过“这两个人绝对有问题”、“艾芙尼尔和雪奈至今都没与任何男性有过比较亲密的关系”之类的话,但作为旁人来说,对关系非常要好的姐妹说出那样的话果然还是略显失礼,所以即便亚妮菈丝在心底也认同白燕的说法,嘴上却不会说出来。 老实说,代理人之间产生超越友谊关系的人并不少,所以亚妮菈丝对白燕的说法倒也没觉得有多么惊讶。 因为代理人是特殊的,代理人的战友只有另一名代理人,在拼上生死的战斗之中所诞生的感情一旦触及柔软的角落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在亚妮菈丝看来,白燕和爱夏、枫和茉莉都是这样的关系。 亚妮菈丝只是有些想象不到那个工作中总是严肃甚至显得有些严厉的艾芙尼尔在恋爱的关系中到底扮演一种什么样的角色,所以对此倒也有些在意。 但现在不是思考那些事情的时候。 她摆摆头,将不合时宜的胡思乱想扔出脑海,看向那个护士。 “方便带我过去吗?” “好、好的……请跟我来。” 亚妮菈丝跟着护士一路前行,在这个临时的医务处内到处都可以见到受伤的士兵,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和刺鼻的药水味,在道路的两侧还有几个房间,用布帘遮着,亚妮菈丝看到进行了手术的伤员从里面被推出来。 现在还在进行手术的多半是一些伤势比较轻的伤员,这个人看起来状态还比较良好,在经过亚妮菈丝的时候还躺在担架上向亚妮菈丝敬了个礼。 亚妮菈丝向他回礼。 一直跟着护士来到三楼,亚妮菈丝的脚步在一个房间前停下。 “谢谢你了,继续你的工作吧。” 护士离开了。 亚妮菈丝瞧见护士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才又站直了身子,整理了一下发型和衣着,顿了顿,才抬手敲响房门。 “艾芙尼尔小姐,我是亚妮菈丝,我能进来吗?” 噗通—— “呀——” 声音落下的下一秒,房间里忽然传来一声闷响,就像是用力踢在墙上一般的声音,还有一声女孩子的轻呼。 “艾芙尼尔!?” 亚妮菈丝下意识地握紧了门把手,然而才发现门把手竟然是锁死的。 “汐见桑!” 这时房间里又传来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像是椅子被摔在地下的声音。 “等一下!” 艾芙尼尔走调的声音。 亚妮菈丝心底一横,没有多想,立刻回撤一步屈膝前冲猛然一脚将房门轰然踢开,同时抽出手抢冲了进去,大喊: “艾芙尼尔!你们没事儿吧!?” 然而看清了房间里的模样,亚妮菈丝却呆了呆。 这是一间不大的小间,侧面有窗,在这个仓库内算是比较干净的一间了,看起来之前是专门放置闲置桌椅的地方,因此房间的角落还堆着几张桌子和一个木柜。 而房间的中间摆着一张床。 看起来是一种能折叠成沙发的床,显得有些窄。 汐见雪奈安静地躺在上面,艾芙尼尔则坐在旁侧,旁边的椅子上还放置着一个餐盒,看起来刚才为止都在用餐。 只是……这两个人看起来好奇怪。 一件白色兜帽长衣从床角垂落掉落在地,亚妮菈丝认出那是艾芙尼尔的外套。 而此时艾芙尼尔正襟危坐别开视线望着窗外,身体绷得笔直,她的领口歪歪斜斜的像是上班迟到了一般潦草地扭在一起,脸颊一直到耳垂和脖颈都像是火烧过一般炙红,双肩轻微地起伏着,脸颊泛着淡淡的汗水,看起来好像刚进行了一场激烈战斗。 而她的妹妹则是双手捏着被子只露出半边粉扑扑的脸,额角黏着几缕有些凌乱的发丝,汗末依稀可见,明明看起来很热,但却死死地捂着被窝。 以及,从亚妮菈丝进来之后这两个人之间就弥漫着一种诡异至极的沉默,互相之间都刻意错开了视线。 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被掀翻的桌椅。 亚妮菈丝愣了一下,然后一丝古怪至极的表情浮现在脸上。 这两个人之间…… “亚妮菈丝……是你呀,有什么事吗?” 艾芙尼尔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然而却有些走调,目光依旧望着窗外。 “那个……” 亚妮菈丝干巴巴地扯起嘴角笑了笑。 气氛有些微妙,亚妮菈丝忽然想起白燕曾意味深长地对自己说过的话。 平时这两个人就总是腻在一起,亚妮菈丝本已经差不多习以为常,但现在看来自己可能还是太嫩了。 “唔……也、也没什么特别的事……” 亚妮菈丝僵硬地扯出微笑,机械式地往后撤了一步。 “我待会儿再来!!” 说完亚妮菈丝搬起被踢倒的房门挡在空荡荡的门口,回身遣散了闻声赶来的护士和士兵。 而房内的两人,好不容易才松了口气。 “我都说了会有人来吧?” 雪奈依旧捂着被窝,埋怨地剜了艾芙尼尔一眼,眼角却掖着抹不去的笑意。 艾芙尼尔苦涩地揉了揉自己的腰。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直接把我踢下来啊……” “那是惩罚,姐姐你太坏了。” “哎……” 艾芙尼尔一声哀叹。 明明一个月前自己也是这样被袭击的…… “好啦好啦,直子还是去看看亚妮菈丝小姐吧,她大概是有什么事找你。” “嗯,我就去。” 艾芙尼尔懒洋洋地垂下肩,伸手伸进被窝在雪奈的软肉上掐了一下,惹得雪奈一声轻叫。 …… ———————————— 93、早晨相见 夜晚,艾芙尼尔与雪奈在临时病房同床共度。 并没有发生什么,就只是相拥入眠而已。 雪奈的伤势对于代理人来说不算重也不算轻,但好好疗养自然是必要的。 第二日清晨,艾芙尼尔为雪奈投喂了早点并未雪奈换了药,与护士久留里奈交谈了几句,之后便接到九生麻纪的通讯早早地来到临时司令室集合。 艾芙尼尔来到司令室前的时候她才发现亚妮菈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等候在了这里。 二人不可避免地碰了面。 “早安,亚妮菈丝。” “唔……早、早啊……” 相比之于一如既往地打着招呼的艾芙尼尔,亚妮菈丝窘迫地移开了视线,避免和艾芙尼尔直接对视。 一看到艾芙尼尔,亚妮菈丝的眼前就会不可避免地闪过昨天晚上在临时病房内看到的场景。 当然,亚妮菈丝其实没有看到什么非常少儿不宜的激情画面,但当时病房内那的古怪气氛实在是很难让人产生其他误会,也正因为如此反倒让亚妮菈丝更容易浮想联翩。 亚妮菈丝对女孩子超友谊式相处的方式了解不多,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恋爱白痴。 以至于见到艾芙尼尔,她便会自发对艾芙尼尔昨晚的后续发展进行超越想象式的解读。 而艾芙尼尔其实也尴尬,但她能很好地掩饰住自己的表情——虽然很久没有正式活动,但艾芙尼尔依旧是如假包换的现役偶像,在这方面艾芙尼尔可以做得完美无缺。 “司令似乎也通知你了?那么我们进去吧,别让司令等太久了。” “嗯……” 艾芙尼尔表现得若无其事,率先一步向临时指挥部内走去,亚妮菈丝赶紧跟在艾芙尼尔身后,同时偷瞄了艾芙尼尔一眼。 在亚妮菈丝的滤镜中,今天的艾芙尼尔哪还有昨天战斗之后的一点点疲态?整个就是一个容光焕发、浑身上下散发着“女人味”的逢春少女。 ——亚妮菈丝在心底笃定了。 …… “艾芙尼尔少将,亚妮菈丝中校,你们来了。” 九生麻纪换了一套制服,昨天的战斗在她的脸上留下伤痕,冷硬的脸颊上贴上了一层纱布,反倒让她本就强硬的气场镀上一层狠厉。 现在司令室内除了九生麻纪本人之外就只有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两个代理人,她似乎没有叫其他人来。 九生麻纪一如既往的略过寒暄,直奔主题。 “这一次叫你们过来主要是为了进行代理人作战小队的临时编制调整事宜——从昨晚到今天,我们取得的战果已经足够丰硕,但事实上留给我们的时间依旧有限,今天你们代理人编队的任务是在中心城区的支援大部队抵达之后协助部队进行后续的清扫作战,和昨天相比,今天的工作难度会降低许多,但我们面对的是一整个驻区内的全部建筑以及实验区内的残渣清理,工作量大,比较繁琐,我们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将驻区彻底夺回,并以此为准据点进行下一步行动准备。” “已经要准备下一步行动了吗……” 艾芙尼尔面露凛然。 她想到了还躺在病床上的雪奈……在作战开始之前,艾芙尼尔在心底默默发誓,以一定要保护好雪奈的安全。 “在此之前我有话要说。” “请说。” 九生麻纪看向艾芙尼尔,目光并未产生波动。 “昨天的事情发生之后我在想一件事情——关于这一次堺外作战和接下来的下北泽驻区以及其中心城区柳津市的调查作战我们是否需要进行再度评估,我认为我们或许应该将这里的情况申报给中心省,接下来的战斗或许会非常棘手。” 哪怕自己身死,也一定不能让雪奈遭遇生命危险。 可她并没有做到。 最初的计划草案是真崎雏妃制定的,化身为天使的青兰是艾芙尼尔赞同作战的最直接原因,因为艾芙尼尔想要救回青兰,这个想法一直未曾改变。 但现在艾芙尼尔内心已经产生了动摇。 天使的情报毫无进展,反倒让雪奈差点死在使徒的围攻之下,艾芙尼尔很看重青兰和飞燕,但她更看重雪奈。 晚上的时候艾芙尼尔便在考虑这件事情。 她很难在雪奈和青兰、飞燕等自己内心非常看重的人之间找到平衡。 “我认为,我们现在需要做的事情是尽快进行前坂川驻区的重建,对于西京市来说这是至关重要的工作。而接下来针对柳津市的作战行动则需要取得更多的情报支持之后再从长计议。” 在艾芙尼尔说出自己的顾虑之后,亚妮菈丝也附和道: “我也有这个想法,司令,我们的战斗力损耗严重,我认为此次遭遇的使徒势力远比出现在中心省周边地区的那些要强大,应更慎重行事。” 其实不论是艾芙尼尔还是亚妮菈丝,都感受到了这一次使徒组织行事风格的改变。 除此之外她们也都同时重新评估了一遍使徒组织的战斗力和威胁度,以及任务和作战计划的可行性。 在人联的资料中,使徒并不具备在“雾”中视物的能力,但这一次使徒小队的成员却展现出了这一能力。 同样的,天使也比资料中记录的要多出一个。 以及代号为“使徒”的那群少女,虽然她们每一个人的力量比人联资料中记录的“使徒”要弱不少,但她们的人数却非常多,足有接近四十人,这毫无疑问是一支决不能忽略的强大战斗力量。 简单来说,人联的情报滞后了,使徒在西京市的正面战场上展现出了新的能力,更拿出了第二只天使作为底牌,不得不以“使徒拥有更多战斗力”为假设基础来修改行动计划。 西京市有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现在还有莱彼丝作为强力的外援,自然是无惧天使的威胁。 可按照代号H的说法,柳津市是使徒的老巢,谁知道那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天使? 而且使徒还有多少?使徒组织又有多少军队? 无人得知。 作战进行到现在已经达成了作战的最初企划目标——夺回前坂川驻区、击败和驱逐使徒,在大部分士兵的眼中作战进行到这一步便足矣,想要进行下去便会面临急速增大的风险和成本,经过昨天的战斗现在已经有一部分这样的情绪在滋长。 …… ———————————— 94、主序星,缪斯 “这些事情我会交给其他人去做。” 亚妮菈丝说完,九生麻纪只是点点头,并未表示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明确的回避。 因为“雾”的存在和情报的缺失,人联方面无法准确掌握敌人的动向,导致这场战斗的性质越发向着赌博的深谷滑落——没什么“准备万全”一说,只有侥幸和随机应变。 使徒组织又不是只会在原地游荡的侵蚀体,而是活生生的人,这些敌人难道会等在那里等人联部队上门吗?还是说会将情报拱手让出? 在前坂川的战斗失利之后使徒组织难道不会做出任何应对吗? 两个天使和四名使徒都已经逃走,她们到底在哪里都尚未可知,下一步计划该怎么走更是难以预测。 但这并不会对现在的局势造成更大影响。 战斗一旦开打便不会轻易停下,个人选择已经无关紧要了。 九生麻纪摆摆手,接着之前的话说下去。 “我们接下来会在驻区继续停留一周的时间,我需要你们继续担任各自小队的队长。” 虽前坂川驻区已经夺回,现在依旧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整个驻区内聚集着成千上万的残渣,部队每天都在对其进行清扫作战,时不时还会有伤员送回驻地,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代理人的存在能很大程度地减少意外发生。 以及对于凭空出现又不知消失往何处的使徒组织的调查——那些使徒既然出现在前坂川驻区,并在堺外和驻区内与西京市部队进行了两次正面战斗,那么其一定遗留了有价值的情报,九生麻纪已经派人对其进行调查,如果有一定的进展甚至是直接遭遇了使徒组织,那么之后的工作自然便少不了代理人的协助。 “……经过这一次战斗,以小队为单位的行动模式已经基本确定,现铃田市代理人小队‘送葬鸟’暂并入我们的战斗序列内,与铃田市支援部队‘驻-第四驱逐舰队’作为行动任务的外侧支援,在此停留五天时间,这期间‘送葬鸟’会与你们代理人小队共同行动。” 九生麻纪大致地说明了一下现在的各部情况,然后拿着一些资料交给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 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都与“送葬鸟”小队接触过,不得不说与出现“断代”的艾芙尼尔小队、战斗经验较浅的亚妮菈丝小队相比,“送葬鸟”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绝不愧对于其“铃田第一代理人小队”之名。 对于现在的西京市作战部队来说,铃田市的支援带来了很大的帮助。 “……在此之前,为了更方便地进行代理人部队统一指挥,将你们二人手下的代理人人员编制进行合并组织,以你们两个人为队长,分别设立两支代理人行动小队——‘主序星(Main Sequence Star)’和‘缪斯(Muses)’……成员和详细资料已经拟定并确认,就在你们手中。” 亚妮菈丝低下头,将手中的文件翻开。 她所在的小队是“缪斯”,任职队长。 第二代代理人原有十人,其中使用第一代秩序武器的鸢被分配往艾芙尼尔手下,其余第二代代理人统归亚妮菈丝带队。 神话传说中,“缪斯”女神一共九人,队名依此而来。 而“主序星”小队自然是指艾芙尼尔所率领的小队,成员除理所当然出任队长的艾芙尼尔之外,还有菲菲娜、爱夏、白燕、芙岚、鸢共六人。 在某种意义上,主序星小队是以艾芙尼尔为核心成立的小队,同时作为原西京市的代理人主力小队其也被赋予了不一般的意义。 在太阳系最大的主序星就是太阳,对于西京市来说,艾芙尼尔便是所有代理人的“中心”,是西京市最强大也是有资历的代理人,因此命名“主序星”,或许在某种意义上这也从侧面将九生麻纪没有明确说出口的事情表达了出来。 亚妮菈丝瞧了一眼艾芙尼尔,艾芙尼尔正默默地看着手中的资料。 “夏朵没有在这其中……” 艾芙尼尔只是默默地思考了片刻,并没有开口。 夏朵严格来说并不是代理人系统内的人,九生麻纪既没有主动将夏朵列入代理人作战序列中,也没有对此说什么,这让艾芙尼尔有一丝疑惑。 “你们两人分别为各自小队的队长,拥有提起队员调动申请的权力,但需要通过我的承认,同时你们将会与‘送葬鸟’小队一同行动,负责驻区内的使徒组织线索调查任务,在……” 还没等九生麻纪说完,通讯器的接入提示音响起。 通讯的那头是九生麻纪的辅佐官,现在正在指挥针对残渣的清扫任务和搜索使徒组织留下的线索,现在接入通讯显然是发现了重要的情报。 九生麻纪眼底闪过一丝微芒,没有回避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接通,很快通讯器内传来了士官的声音。 然而和九生麻纪所想的不一样,士官的语气有些不自然:“司令!我想我们可能遇到一些麻烦了。” “怎么回事?” “异变体!是异变体,”士官的语气急促,“我们的一支小队发现了大量异变体,其中有很多‘种子寄生体’,他们需要支援……” “异变体……” 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各自眼底的一丝疑惑和凝重。 “异变体”,或许这样称呼那种诡异的植物/残渣共生体有些过于笼统。 不论是艾芙尼尔还是亚妮菈丝和九生麻纪都是第一次接触到那种诡异的生物体,既有着某些残渣的特性,严格来说算是“死物”,但又被赋予了特殊的生物特质。 在人类文明被白洞侵蚀所摧毁的这二十年里,这个星球上的生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这种异变体的存在说不定是某种新的发现。 这对于人类来说也是重要性极高的有价值的信息,同时也是预防未知危险发生的必要情报。 “我过去确认情况。” “那么我带领‘缪斯’小队随后跟上。” 她们看向九生麻纪,九生麻纪点点头,并说道:“视情况而定,我会让‘送葬鸟’前去参与调查。” “动作要快,确认情况之后第一时间报告。” …… ———————————— 95、草地 各个正在执行任务的士兵小组全都接到了紧急指令,各自汇报所在街道的状况并保持警戒。 很快,街道的尽头一阵引擎轰鸣,银黑色的重型摩托在阳光下分外醒目,速度快如猛禽推着层云飞掠,前一秒才出现在视野里,两个呼吸间就已经呼啸着消失在街道那头。 一般人根本无法在这种路况下还保持这样的高速,但代理人可以——发出求救通讯的士兵小队已经失去了联系,时间紧急,没有直升机进行调度艾芙尼尔当机立断选择了此前作战使用的摩托,飞速赶往士兵小队断开联络的区域。 “艾芙尼尔少将,请沿N1-E17-N4-W5-N2道路前行。” “收到。” 指挥部的作战员为艾芙尼尔提供了一条畅通的街道。 艾芙尼尔驾驶着摩托几个折转,一路畅通无阻,很快街区来到尽头,住宅区的高耸建筑在此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豁然开朗的视野——一片种植培养棚出现在艾芙尼尔的眼前,在经历过侵蚀灾害的璀璨之后,这些本该在人类的精心呵护之下躲藏在白色的大棚里茁壮成长的农作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凌乱倒塌的温室大棚以及齐人高的绿色草叶。 士兵在汇报紧急情况和求助之后就没有了音讯,无论指挥部怎么呼叫都没有得到消息。 艾芙尼尔掌握的唯一情报就只有士兵最后通讯中提到的线索——“异变体”出现的区域位于临时驻地以东两公里外的种植培养区。 “‘送葬鸟’小队与‘主序星’、‘缪斯’正在前往指定地点……” “将‘主序星’和亚妮菈丝、莱彼丝的通讯接给我。” 摩托一个甩尾,火星与白烟迸起,艾芙尼尔轻装下车,银光微闪,飘逸的黑发立刻被雪色浸染,艾芙尼尔化身放逐姿态的代理人,向一旁的监测站跃去,踏在高高的信号塔上眺望一片绿茫茫的前方。 没有枪声,甚至没有一丝生物的气息,微风在茫茫的绿海之中泛起一层层细浪,空气安静地诡异。 艾芙尼尔极目远望,在她的目力下很快注意到一些不自然的地方——被割倒的草地,在其中遗留的枪械和装备以及衣物的碎片,战斗的痕迹,被炸弹掀起的土地…… 空气还是湿润的。 这些痕迹很凌乱,无迹可寻,零散地出现在这片被草叶覆盖的区域里。 很显然,在雨停之后的这段时间里这里发生过不止一次战斗,但这些人却没有回应指挥部的呼叫。 大概是遭遇不测了吧…… “艾芙尼尔呼叫指挥部,我已经抵达目标区域外围。” “有发现士兵或目标的踪迹吗?” “有一些……但恐怕不会是好消息。” 艾芙尼尔将这里的情况简单地汇报了一遍,这时,深埋在草丛内的微小动静吸引了艾芙尼尔的注意。 那就像是有兔子窜过草堆一般,非常细微、不容易惹人察觉的动静,如果是一般人或许就忽略了这一丝隐没在微风之中的轻微声音,但这对于代理人来说细心就能察觉到。 “艾芙尼尔,我们就快赶到了。” 亚妮菈丝的声音出现在耳麦里,紧接着莱彼丝也加入了通讯。 “能等到我们过来吗?我对这些‘异变体’也有些兴趣,正想亲眼看看呢。” “恐怕来不及了。” 艾芙尼尔抬起手,如月色一般的银光在她手中浮现,成长枪状。 亚妮菈丝和莱彼丝各自集结了自己的小队,她们没有足够快速的交通工具,脚程也不足以在这个距离立刻赶到这里,艾芙尼尔估计她们或许还需要三到五分钟才能抵达,而艾芙尼尔不确定草丛中的“某物”是不是会有足够的耐心。 她不再犹豫看准目标,从通讯塔上跃下,脚尖划破绿浪,银芒闪烁,她提枪与腰后直奔目标掠去,每一脚都将草叶的绿浪绞得粉碎,露出大片泥土地面。 而还没有踏出几步,艾芙尼尔一脚埋入草叶之间,银芒闪烁间大片的草叶被风浪绞碎,刹那间露出了草叶之下的物体——枝条、藤蔓,这样的名词根本不足以形容那种东西,那根本不是能以这种温和的名词能够描述的存在。 血色和黑色互相交织,扎结盘绕、似是植物又似是肉条,那血色的巨蟒就这样在地面上静静躺着,令人作呕的腥涩气息被艾芙尼尔脚下下压的气浪卷起,向她扑面而来。 “这是……竟然有这么多吗?” 与艾芙尼尔在中继站地下隧道以及隧道入口附近看到过的“异变体”相似的东西,似乎是“异变体”的某种器官,艾芙尼尔的到来并没有惊扰到它。 既然找到了目标,艾芙尼尔便没有继续向前,脚下银芒闪烁,艾芙尼尔轻灵地翻身,腰后出枪。 枪尖入地,枪柄朝天,艾芙尼尔单脚落于枪纂,如蜻蜓落枝头。 艾芙尼尔将目光投向地面上缓缓蠕动的藤蔓——这条“藤蔓”显然是具有生命的,它似乎在休息,表面密布着狰狞的血管一般的结构,像是树根,但又没有明显的粗细、主次之分,反而像是章鱼的触手。 从形状粗细和表皮颜色上分辨,这或许是出自同一个“异变体”的触手。 而这附近还散落着被撕碎的残破衣料以及破损弯折的武器,显然那些士兵已经殉职了…… 艾芙尼尔没有默哀的时间,她仔细地观察着这些藤条,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这些东西,但每一次都给他一种诡邪的感觉。 看了一会儿,艾芙尼尔的目光越过这片草叶丛生的种植地,微微皱起眉。 从刚开始的时候艾芙尼尔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纵使是这里的肥沃土壤,也不应该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长出这么一片齐人高的茫茫草地。 空气中泛着微弱的血腥味。 “太奇怪了……” 此时,随着艾芙尼尔心底的呢喃,这片草丛地终于蠢蠢欲动起来,似乎是发现了艾芙尼尔这个不速之客。 下一刻,数条粗壮的藤枝从草丛间暴起,如择人而噬的巨蟒一般袭向艾芙尼尔。 …… ———————————— 96、胜负心 “这些藤蔓没有眼睛,到底是如何察觉到我的……” 艾芙尼尔面对迎面袭来的“巨蟒”毫不慌张,游刃有余地从枪纂上翻身跃下,同时拔枪上挑,泥土随枪尖翻飞,枪刃轻而易举地将血色“巨蟒”一分为二,黑色的血液在空中飞洒,被风压席卷成漆黑血雾。 这些“黑血”既不是如残渣一般的灰色血液,也不是植物的根茎汁液,没有什么刺鼻的味道,反而有些类似于侵蚀体一般的特性。 空气中的腐臭腥味似乎只是这种诡异植物表面上风干腐烂的血肉的气味,而不是其本身的臭味。 艾芙尼尔冷静地观察着黑色巨蟒的反应,同时将一些特征记录下来。 战斗自艾芙尼尔与“黑蟒”的对决打响,在艾芙尼尔做出反击的下一瞬间,那巨蟒似乎因为这一击未果受伤而愤怒,一声尖啸从不远处传来,与此同时,有无数大小不一的凄厉尖啸在这片草地间起伏。 艾芙尼尔握紧手中的长枪,微微蹙眉。 ——这个数量似乎比预计中还要多。 自然这些对艾芙尼尔来说不算什么,只需要花一点时间便可以轻而易举消灭干净,但对于士兵来说这些东西毫无疑问会带去巨大的隐患。 艾芙尼尔不再保留力量,眼角微凛,下一击长枪握于手中,从腰后提上,脚下银芒闪烁、地面塌陷,化作刺目的银光随身体的回旋而击出,下一个瞬间在艾芙尼尔与发出声音的方向之间陡然划出一条真空的光柱,顿时引爆空气,震荡的冲击波将光柱侵袭的线型范围横向几米内的区域倏地扫荡一空,连同无数杂草和地面上盘绕的数条“黑蟒”藤条,全都在这一击之下被吞噬、绞碎。 “漂亮。” 耳麦里忽然出现莱彼丝夸奖的声音,在艾芙尼尔身后草地的范围外,莱彼丝和亚妮菈丝正好赶到,除了她们之外主序星、缪斯和送葬鸟小队中的大部分人都来到了这里。 她们都看到了方才艾芙尼尔一击之下的动静,各人面上表情不一,主序星和缪斯的众人自然司空见惯,莱彼丝是欣赏和赞许,还有一丝“果然如此”的意味,而送葬鸟的其他人则是惊诧与惊艳各自有之。 她们跃至空中时,便清楚地看到艾芙尼尔那一击之下的威势——以艾芙尼尔为发射点,这片草地之间突兀地被画下了一条醒目的痕迹,就像是在以绿色为底的纸上用力压下了一条折痕一般,对于她们来说,这样的攻势过于令人惊骇。 莱彼丝意有所指地回头瞥了这些队员一眼,从她们的脸上看到了一抹严肃和郑重。 “接下来的战斗,你们都给我好好表现。” “是!” 作为后续才加入战斗的支援小队,送葬鸟小队没有遭遇过什么激烈的战斗,而且因为人联方面的指令不远几百里从水路来到这里之后难免会产生一些抵触情绪,同时也对西京市这个中级城市产生一些轻视,这种情绪也蔓延到对西京市代理人的态度上。 没有谁愿意白打工,更何况是以守护自己城市为己任的代理人们,她们大多不愿意抛下自己的城市去加入到其他城市的战斗中来。 而这一幕令她们感到了压力——如果说以艾芙尼尔这种级别的代理人都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了重伤,那么在她们到来之前,这些西京市的代理人所面对的敌人到底有多强大? 至少从危机感的层面,莱彼丝的目光让这些代理人收敛了心绪。 同时,作为从无数血雨的战斗历练中走出来的战士,她们的胜负心也在这一刻被唤醒,不由得产生了一点攀比心。 “艾芙尼尔你没事吧?又发现什么吗?” 亚妮菈丝一身轻装,手持手枪和匕首,一个翻身就来到艾芙尼尔身边。 此时血色的“巨蟒”再次从另一个方向袭来,亚妮菈丝灵巧地侧滑一步,手肘、膝盖并用,在那些血色藤蔓袭来的一瞬间避开正面冲击同时将其钳住,手中连开数枪,匕首轻盈地将藤蔓一分两段。 和大开大合横扫战场的艾芙尼尔不一样,作为第二代代理人中“狙击枪”的使用者,亚妮菈丝的战斗更偏向于技巧一点,同样的,其他缪斯的队员也都如此,只有分配到主序星的鸢对这种情况更得心应手一点。 “我没事,但这些东西很古怪,你们也小心一点,不要大意。” 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的发现以及猜测。 “既然如此,我带缪斯从外侧合围。” “嗯,交给你们控制战场在何时不过了,那么我带主序星小队从这里向内推进。” 第二代代理人最擅长的战术就是火力压制和中程支援攻击,艾芙尼尔很自然地和亚妮菈丝进行了分工。 “既然这样,送葬鸟小队也将助各位一臂之力。” 送葬鸟的队员都是第一代代理人,她们之中没有菲菲娜这样负责远程支援的角色,自然更适合与主序星小队一同执行作战。 “多谢了。” 艾芙尼尔也不客气,在分配了各自的职责之后立刻开始了对草地的清扫任务。 一时间,数个燃烧弹在草地内炸开,一团团火云升腾冲天而起,下一刻无数的尖啸响彻天际,藤蔓暴起、枪声轰鸣,亚妮菈丝带领缪斯小队从外围开始展开压制射击。 而艾芙尼尔带领的主序星小队与莱彼丝带领的送葬鸟小队则各自负责一侧,对这些“异变体”展开了攻击。 除了白燕等伤员和几名留守驻地的代理人之外,其他代理人都奉命来到了这里,代理人的大规模出动所带来的不仅仅是量的累积,而是质的变化——哪怕是军队也无法在正面和这样的一支小队抗衡,更别说那些“异变体”了。 一瞬间战斗生四起,难缠的异变体在代理人面前有如小儿科的玩具,代理人的战斗本能无可挑剔,长期与侵蚀体的战斗打磨了她们无比可怕的冷静心性与极为超高的战斗技巧,摧枯拉朽地将那些聚集在一起的“异变体”连根拔起,很快一个个“异变体”的本体出现在众人眼前然后下一秒便被瞬间击毙,丝毫无法阻挡代理人的步伐。 …… ———————————— 97、复仇心 草地中的战斗已经接近白热化。 “包围它们!” “这些‘异变体’似乎没有足够的智慧,我们从侧面包抄,让它们无路可逃。” “靠你们了,莱彼丝。” “放心吧。” 缪斯小队在外合围,主序星小队和送葬鸟小队则在艾芙尼尔、莱彼丝的带领下左冲右突,将战场分割开。 战斗越发激烈。 士兵们的装备在战斗中陆续被发现,掩埋在草丛之中,覆盖在藤蔓之下,被堆积的尸块、血肉糅在一起,艾芙尼尔还在一堆蠕动的根须之间发现了失踪士兵血淋淋的尸体残骸。 那血色的一幕,哪怕是身经百战的艾芙尼尔都不由得皱了皱眉,胸口不适,那是源自本能的生理抗拒。 显然在艾芙尼尔赶到之前这些人已经遭遇了不测。 对于士兵们来说,这些“异变体”聚集的地方非常致命,它们以这些草地为遮蔽物隐藏其中发起突袭,士兵们没有准备之下根本无力抵挡。 但对于代理人来说,这些“异变体”却根本构不成威胁——和侵蚀体相比,这些异变体只要不成群聚集便只能算是小儿科,轻而易举就能消灭。 代理人象征着人类个人力量的极限,除了艾芙尼尔和莱彼丝之外,其他人面对着“异变体”的袭击也展现出游刃有余的战斗技巧,总体来说送葬鸟小队的队员平均实力要比主序星强大不少,每个人都有与白燕相当的水平,更是比芙岚强大了不止一星半点。 白燕在西京市第一代代理人中算是除了艾芙尼尔和成为天使的青兰、飞燕之外最具个人实力的代理人,也是自艾芙尼尔之后的代理人新一代代理人代表人物,但比起大型城市铃田市来说,西京市的次席代理人就实力来说却只能排在中游。 更不用说铃田市除了送葬鸟之外还有好几个代理人小队,其中比白燕更强大的代理人还有不少,这是大型城市和中型城市之间的差距。 枪声四起,燃烧弹将大片草地化为灰烬,火灭烟消,躲藏在其中的异变体也尽数暴露在所有人眼前,亚妮菈丝每一枪都精准地命中异变体的心脏,将“寄生”在心脏出的根脉洞穿绞碎,而赫露尔和其他缪斯小队成员以密集的弹雨将袭向她们的异变体死死压制,每一刻都收割着异变体的生命。 在外围负责监视和援助攻击的亚妮菈丝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心底莫名地回忆起在中心省受训时的一幕。 ——第二代代理人小队与正式军队的演习对战。 最后的结果是代理人小队以轻微的折损获得巨大胜利,这种超凡的个人伟力一旦聚集在一起,便会发生激烈的化学变化,每一个人都无惧枪林弹雨,以惊人的战斗机巧和远超常人的速度、力量对敌人发起突袭,哪怕是训练有素的军队也会在瞬间败下阵来。 另一边,主序星小队和送葬鸟小队合围进攻异变体,艾芙尼尔和莱彼丝为首,爱夏和鸢紧随其后,一枪挑起如海底龙吟,枪身扫过将那些血色巨蟒击退,而后横挑以枪身回旋拽住“巨蟒”回拉,将异变体生生扯到艾芙尼尔面前,被艾芙尼尔一脚踢出百米,胸口早已经破裂洞穿,在地上抽搐几下便彻底死去。 爱夏和鸢各显其能,一人直刀一人武士刀横切、刺刮,二人如绞肉机一般强硬地在迎面袭来的无数藤蔓巨网中间凿开一个巨大豁口,突入前冲将后面的异变体一个接一个地斩首穿心。 送葬鸟的众人将铃田市代理人的强大展现得淋漓尽致,副队长翠丽丝(Trilice)双手握持着长柄巨镰,刃口随着巨镰飞舞盘旋,任何近身的藤蔓都被她轻而易举地切碎,琳(Rin)挥舞着尖锐如鹰喙的钉锤硬生生将异变体的胸口砸穿辗成肉沫,克里丽娜(Krilina)提拽着双手重剑大开大合地挥砍,沉重锋利的狭长剑刃将所有袭来的血色巨蟒尽数斩碎,异变体甚至无法拖住她的脚步。 她们每一个都是比白燕都更加强大也更具资历的代理人,莱彼丝的服役年龄甚至已经超过四年,是当之无愧久经沙场的战士,就算是青兰在这里也要称她一声前辈。 而比起她们,莱彼丝的战斗声势最为凶猛。 艾芙尼尔和莱彼丝作为两支小队的队长同时也是各自小队中最强大的代理人、各自城市的首席,她们的战斗风格却全然不同。艾芙尼尔的长枪被赋予了强大的力量,贯穿力无人能出其右,每一枪都锋利至极无人能正面抗衡,而莱彼丝则拳势如风、拳劲千斤,力大势沉拳出必杀,敏捷而富有强烈的侵略性,如一座攻城战车一般横扫欺近身边的一切敌人,她那银黑色的臂铠手甲格外引人注目,每一次出拳都挤压得空气爆鸣不止,被她击中的藤蔓无一例外全都在强大的力量下被搅碎为粉末。 这一幕落在外围亚妮菈丝的眼中,心底震撼之余也略为感慨。 莱彼丝与艾芙尼尔杀敌的速度不相伯仲,从表现上来看,二人实力也不相上下,亚妮菈丝自认为自己绝无法在正面战斗中胜过艾芙尼尔,而现在看来,她也无法胜过莱彼丝。 如果在亚妮菈丝和莱彼丝之间留出足够的距离,亚妮菈丝还可以试上一试,亚妮菈丝的领域在于远程杀伤与战斗支援,那独一无二的视觉强化非常适合她的定位,在一定距离之上亚妮菈丝是绝对的王者,如果莱彼丝不能像艾芙尼尔一样硬生生将亚妮菈丝的攻击格挡弹开,那么莱彼丝胜算极低。 可一旦地势复杂一点,折掉亚妮菈丝的优势给了莱彼丝近身的机会,亚妮菈丝便必败无疑。 亚妮菈丝本身就不擅长单打独斗和近身格斗,输掉本就无可厚非,可她与艾芙尼尔、莱彼丝同为代理人小队队长,这种仿佛成了短板、拖后腿一般的现状无疑让一直以来都远远走在其他人前方的她有些不好受。 中心省派她来到西京市时,亚妮菈丝自己也没有想到西京市这样一个中级城市会出现艾芙尼尔这种级别的代理人。 以莱彼丝为标准来看,艾芙尼尔即便在大型城市也是绝无例外的独一档。 按经验论来说这有些不合常理,只不过并非绝无可能,所以亚妮菈丝并未太过在意。 她只是在心底默默下定决心要努力提升自己,别让艾芙尼尔甩开自己太远。 艾芙尼尔毫无疑问是一个很好的追逐目标。 绝不满足于现状,不断提升自己,只有这样她才有可能为自己的挚友报仇。 …… ———————————— 98、师父 这片种植区足有两个足球场大,其中潜伏着超过四十只的异变体。 战斗持续了半个小时,以亚妮菈丝的确认信号结束。 “战场清空,任务完成,这里已经没有异变体的形迹了,接下来的工作交给士兵小队就好,我会将这里的情况报告给司令。” “那就麻烦你了。” 以亚妮菈丝的强化视力,这片种植区内的任何动静都逃不开她的眼睛,一清二楚地展现在她的眼前。 “司令,这里是亚妮菈丝……” 她很快确认异变体已经被全部消灭,然后开始向临时驻地报告情况。 艾芙尼尔也同时下达命令:“其余人再搜索一下附近区域,如果发现任何异常请立即报告。” 爱夏来到艾芙尼尔身边。 “前辈,我们需要将这些东西带回去吗?” 爱夏指了指地面上堆积在一起的异变体尸块,有意无意地捂住口鼻。 地面上铺满了血液、内脏,还有难以名状的各种肉块、碎末,腥臭腐烂的味道令人作呕,即便是代理人也无法轻易忽视这种生理上的厌恶感,但爱夏见艾芙尼尔的表情却并未出现任何不适感。 “留下一点样本就可以了。” 艾芙尼尔的目光四顾,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其他的清理一下,叫人烧掉吧。” “嗯。” 爱夏没有想太多,只是点点头。 这时送葬鸟小队的成员也从远处慢慢搜寻靠近了这边,为首的一人来到艾芙尼尔身边,正是送葬鸟小队队长莱彼丝。 “西京市的艾芙尼尔少将。” “莱彼丝上校。” 二人简单地打了招呼,莱彼丝吩咐送葬鸟的其他人继续搜寻任务,她则是来到艾芙尼尔身边,瞥了一眼堆积如山的异变体尸块,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艾芙尼尔少将,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异变体之中似乎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家伙。” “嗯,你是说那些异变程度较高的个体吧?主序星小队遇到了两个那样的个体,和一般个体比起来,那些个体的确称得上特殊,也更难对付。” “果然你也遇到了,其实我们这边发现了至少三只那些东西。” 异变体之间“异变”的程度有所区别,有些异变体还大体保持着人类的外表,其皮肤表面的“残渣化”程度也较低,这一类异变体大多威胁度较低,所控制的血色藤蔓相对较细、数量较少,很好对付。 同时也有一些异变体已经全身达到100%的残渣化,胸口的扎根粗壮且坚硬,作为人类的外表也出现了大范围的异化,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状态,枯槁瘦弱,却展现出异常强大的力量,远比残渣更具威胁性,表现出近似于适格者残渣化的“异化体”的特征,在力量和敏捷性方面远超普通人类,身体强度也远非一般残渣能比。 这些异变体的存在就是直接导致士兵小队全军覆没的罪魁祸首,只不过在代理人面前它们没有了驰骋嗜杀的资本,它们的力量固然强大,可面对代理人还是远远不够的。 这一片种植区内的大量异变体在三个代理人小队的联手之下很快就被一扫而空。 但艾芙尼尔和莱彼丝显然并不是注意到了这件事情。 “你注意到了吗?那些家伙和残渣似乎不太一样,不单单只是外表,这里也不一样。” 莱彼丝指了指自己的头,漂亮的灰色发丝轻轻扬起。 艾芙尼尔点点头。 莱彼丝所说的现象艾芙尼尔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些个体比较“聪明”。 或许这么说有些模糊,事实上那些异变体都非常狂躁嗜血,对生物体展现出了异常的执着,不要命地向代理人扑杀、围攻,毫无技巧可言。 而那些异化程度较高的特殊个体却表现出了一些“选择性”和“技巧性”,它们不再毫无技巧地发动攻击,而是选择偷袭、躲藏和掩护——一个具有一定程度战略思维的怪物,这毫无疑问将它们的威胁性呈几何程度地骤增。 即便对于代理人来说这种程度不足为惧,那些正在执行任务的士兵小队却绝不可能无视这些威胁,这才是艾芙尼尔感到担忧的事情。 “这种东西我还是第一次见,堺外还真是什么都有。” 异变体并非第一次出现,所以比起对这种从未见过的个体的讶异,莱彼丝更多的是觉得新奇。 比起这个,她更感兴趣的其实是艾芙尼尔。 当做是无关紧要的闲聊,莱彼丝自然而然地开口:“对了,在战斗时我一直在关注你,我对你的战斗方式很感兴趣,你那一套是从哪里学会的?” 艾芙尼尔这才将目光从那一大堆尸块间移开,有些奇怪地看向莱彼丝。 “战斗方式?” “就是你的投枪,那种秩序之力的使用方式,”莱彼丝笑呵呵地眨着眼,煞有介事地学着艾芙尼尔投枪时的动作撤腿抬手,有模有样地耍了耍,“我还是第一次见,觉得很新奇,也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自然而然就会了……” 这是实话。 艾芙尼尔的战斗方式和战斗机巧全是无师自通,以无数次的战斗和训练钻研摸索出来的,这一点西京市秩序者组织所有代理人都可以见证,青兰和飞燕更是看着艾芙尼尔一步步走向强大,最终站上首席之位的。 不过这句话落在莱彼丝耳里令她有些好奇。 “咿?我以为是你师父交给你的。” 艾芙尼尔默然一瞬。 艾芙尼尔也有师父,自然,艾芙尼尔和她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古板的相处方式,就像是楓鈴诗音和艾芙尼尔之间一样,艾芙尼尔和她的那位小师父之间也是以战斗小组的形式相处的。 但那段时间非常短暂。 在艾芙尼尔成为西京市首席之前西京市代理人的状况已经到了非常危机的地步,艾芙尼尔的那位师父并不是一个多么多么强大的前辈,反而是一个比艾芙尼尔年纪还小的少女,偶尔也会因为战斗哭泣,也无数次拖着受伤的身体回来,她作为代理人的资历不长,后来战死在与侵蚀体的战斗中。 一直到死去,她都没有和艾芙尼尔相处太长时间,更没有什么不世出的绝技教给艾芙尼尔了。 …… ———————————— 99、根源 艾芙尼尔任代理人时西京市代理人战斗人员的状况异常凶险。 那时由于某些原因存在,西京市所留任的代理人数量和质量都低于普通中级城市的水准,因为这个原因西京市代理人出战战损率也尤为的高,且新生力量大多由于人手不够而被迫参战,直接导致大量新任代理人阵亡。 简单来说当时西京市所面临的窘境就是代理人战斗编制青黄不接,数量和质量不足,司令曾向中心省请求援助,之后才是真崎雏妃带领了几名代理人前来接任、支援,而那些代理人之后也全数阵亡了。 这个情况一直到艾芙尼尔成长起来才得到缓解,因此艾芙尼尔出任“首席”,在其他代理人心中也是当之无愧。 莱彼丝自然不了解这个情况。 她只是更好奇艾芙尼尔那一身与资历不相匹配的实力水平。 在铃田市,代理人之间会挑选资历教长的“前辈”与新任代理人的“后辈”之间组成“使徒”关系,同一个代理人一般会与三到四人组成搭档小组,她们之间偶尔是定位互补,偶尔也是定位相一致,为的就是让新任代理人得到最高效的培养。 同样的,在其他某些大型城市也会有这种完善的代理人培养制度,被称作“师徒制度”,或是“上下级制度”,只不过说法不同,甚至有的城市管这种代理人培养模式里的代理人小组为“姐妹”。 只不过这种代理人培养模式在西京市迫于代理人战斗编制规模而无法简单实现,目前为止也就只有白燕和楓鈴诗音等人在艾芙尼尔手下学习过,大部分人称艾芙尼尔为“前辈”,楓鈴诗音则称她为“师父”。 “咯咯,你真的很厉害。” 莱彼丝将目光移向西京市的其他人,又绕了回来。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和你对练一次,当然,就我们两个人,不需要观众。” 这回轮到艾芙尼尔狐疑了。 “和我吗?为什么?” 明明莱彼丝的手下个个都很厉害,其中代号为翠丽丝的副队长更是远超寻常代理人水平的强者,看起来就觉得铃田市不简单。 莱彼丝立刻知道艾芙尼尔误会了。 “抱歉抱歉,我没有恶意,就是因为实在对你很感兴趣而已……” 莱彼丝并没有以前辈的口吻说话,在艾芙尼尔面前,虽然她作为代理人的资历更老,但军衔上却低了一筹,而且二人都是“首席”,即便城市规模有所区别,也绝没有高低之分。 她笑了笑,又怕艾芙尼尔误会,连忙解释道:“绝不是对你有什么偏见,我只是有些嫉妒。” “……” 虽然莱彼丝嘴上这么说,艾芙尼尔却没有在莱彼丝的眼里看到嫉妒的表情,反倒充满了浓厚的欣赏,就像是姨母看向自己漂亮甥女的眼神。 这种目光也看得艾芙尼尔一阵不自在。 莱彼丝笑呵呵地等待着艾芙尼尔的回答,艾芙尼尔一时间也不知道作何反应才好。 “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自觉,你作为代理人来说你实在是太‘年轻’了,” 莱彼丝补充道。 这个“年轻”自然不是指艾芙尼尔的年龄,而是指艾芙尼尔作为代理人的资历,在“首席”这一位置来说过于年轻了。 每一个代理人的成长都需要大量战斗、训练慢慢塑造成型,莱彼丝也不例外——她在代理人这个位置已经待了近四年之久,她的力量来自于不亚于任何人的丰富经验和无数次战斗中磨砺出的实力。 在众多代理人中莱彼丝属于天赋异禀的那一类,放在学府里,她就是那种不断跨级以四年时间完成其他人六七年才能完成的课业并高分毕业的天才。 而和她相比,艾芙尼尔更夸张,她成为代理人才两年而已。 “哪怕是中心省那几个人同一时期也仅仅只能和你相当而已,我有些好奇为什么你这么好的苗子一直到两年前才被挖掘出来。” 这就涉及到艾芙尼尔的秘密了。 她在成为艾芙尼尔之前是根本不可能存在“适格者”这一特性的。 “西京市的监测系统比较落后,有些出入也是正常的。” 艾芙尼尔不着声色地回避了这个话题。 “咿?难道是没有做过检测吗?” 的确,艾芙尼尔那时候还是男性,适格者检测都跳过了男性,自然也跳过了那时的艾芙尼尔。 “没有,刚好漏掉了……” 艾芙尼尔不愿意再提及这个话题,轻咳一声,反问道: “说起来,对练要怎么做?你们的‘对练’是指双方站在训练场上切磋一场吗?” “你把我们城市当做什么洪水猛兽啦?”莱彼丝笑了笑,“就是简单地对练一场,不必制定什么特别的规则,和代理人的日常训练是一样的。” “可以,不过还是等战斗结束之后吧。” 这就算是答应了。 “好。” 大概是终于得偿所愿,莱彼丝展颜微笑,银灰色的手甲被她捏得嗑哒作响,看起来似乎很期待和艾芙尼尔的“对练”。 “那么等到战斗结束喽!” 二人约好,而这时候艾芙尼尔的耳麦里忽然传来呼叫。 对方是亚妮菈丝,她正带人进行最后的搜查工作。 “我手下的人发现了一些令人在意的东西,我想你们应该过来一下。” “怎么回事?” “一个地道入口。” 亚妮菈丝说道。 “我们的队员在下面发现了大量‘异变体’活动的痕迹,我猜想这里很可能是这块种植地区突然集聚这么多异变体的根源,我打算下去查看一番。” 果然,这个地方没那么简单。 艾芙尼尔和莱彼丝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那一份了然。 之前发现的异变体基本上都非常分散,多单独活动,并不会突然聚集在一起,这片区域突然涌现这么多异变体必然有什么异常,这样看来或许是出现了“源头”。 如果能掐断其根源,那么士兵们的行动安全自然能获得更多保障,这也是艾芙尼尔之前所想的。 “好,我们这就过去。” …… ———————————— 100、巢穴 艾芙尼尔和莱彼丝抵达目标位置的时候附近已经有亚妮菈丝等缪斯小队成员在等待了。 一头金发的亚妮菈丝正派人驻守在建筑物外,同时和缪斯小队的其他人联络,同时等待着艾芙尼尔和莱彼丝的到来。 见到艾芙尼尔,她立刻迎上来,简单地打过招呼之后,亚妮菈丝进入正题。 “发现地道的地方位于这片种植区域的中心靠西的位置,也就是这里。” 亚妮菈丝说道,同时在地图上标注了大致区域,并划分为代理人暂行动区域,将这一份信息发向九生麻纪手中,不久之后就会有其他士兵小队前来支援作战。 她撩起金发抹向耳后,下滑的袖口露出一截葱段般的手腕,电子手环闪烁着时间。 “入口处隐藏在这座建筑物的内部,与地下隧道相连接,于九分钟之前被兰偶然间发现。” 莱彼丝四顾了一圈,只觉得这里平平无奇,就是一个荒废的建筑。 她蹲下身,手甲咔哒地拧动,从地面刨开一层泥土,一丝腐烂的气味从泥土下飘起,虽然极淡,但逃不过代理人的嗅觉。 “这种偏僻的地方你们究竟是怎么找到的?” 似乎知道莱彼丝会有一问,亚妮菈丝抬起眼帘面露郑重。 “你们跟我来,看过之后就知道了。” 她将艾芙尼尔和莱彼丝带到建筑物外。 二人抬头,将这座看似是某研究所的四层楼建筑物揽入眼中,然后她们穿过倒塌的外墙走了进去,眼前的景色令艾芙尼尔和莱彼丝二人都微微动容。 “就是这里吗……难怪,想要不注意到都难呢。” 莱彼丝撇了撇嘴。 这座建筑外部看起来和其他的建筑楼房没有什么特别的区别,但绕过半塌的外墙之后,里面的景色却让所有人都为之惊诧——无数的藤蔓将这座建筑内部埋葬在一片乌黑色之中,没有叶片,而是以诡异的肉质一般的枝条为主。 远远看去,这里就像是一个由无数恶心肉质藤条组成的巢穴,强烈的存在感让人难以忽视。 “真壮观,看起来像是许久都没有人生活过的地方,当然,如果不看这些令人恶心的东西的话。” 艾芙尼尔和莱彼丝注视着那些古怪的植物,在一处从地面被掀开的通道口停下脚步——这些植物藤蔓似乎就是从这里面生长出来的,这下面漆黑一片,而且极深,但从内侧被包裹的结构可以分辨出这里原是一条通往地下的通道。 亚妮菈丝有意无意地瞥过艾芙尼尔和莱彼丝一眼,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比之前要近了一些。 这时候通讯传来。 亚妮菈丝接通通讯,对面是赫露尔。 “司令怎么说?” “要我们事先查看,然后给了我们一个地图,我查看了一下,这条隧道似乎也是没有记录的隐藏隧道。” 赫露尔说道,并传回了一份信息。 亚妮菈丝点开查看。 “又是没有记录的隧道?” 艾芙尼尔微微蹙眉,莱彼丝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像是这种建立在死城之上的卫星城内大概会有很多这种没有记载的隧道吧。” “是这样没错,但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这一次使徒正是借用了这些被遗忘的漏洞隐藏在驻区内,我也觉得这件事情恐怕有某种共通性。” 亚妮菈补充说道。 莱彼丝点点头,又问:“那么你们在这附近有发现什么没有?” “有一些令我在意的事情——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之前袭击我们的那些异变体身上的衣服?” “嗯,有些似乎是士兵,还有一些貌似是这里的研究员。” “没错,但我发现那些士兵貌似不是我们西京市的驻兵,而是PMC(私人军事承包商),我找到了他们的徽标。” “是雇佣兵?” 艾芙尼尔和莱彼丝从亚妮菈丝手中接过那已经染上血污的徽标,看起来血迹早已经干涸,没有一点锈蚀,上面以银标篆刻着简约的字母,科瑟克(Causseque)。 同时亚妮菈丝还拿出了一个狗牌,上面写着编号,没有人名和其他信息。 “西京市怎么会出现这些家伙?我以为他们只在那些有利可图的城市活动。” 莱彼丝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手中的徽标。 “我没有轻视西京市的意思,只是据我所知,西京市的治安情况算是非常不错的了。” 这样说着的时候,莱彼丝表情真诚。 显然,铃田市虽然是一座体量巨大的大型城市,但在某些方面也有其难处,城市越大人口越多,所滋生的问题也就越棘手,这与这个时代的背景是难以分开的。 见艾芙尼尔和莱彼丝各有所思,亚妮菈丝又补充道:“除此之外我们还发现了这些。” 亚妮菈丝拿出战术用指挥板,屏幕上出现一些破碎的制服,虽然染了血,但隐约能看出原来的模样,是研究员的白色制服。 艾芙尼尔挑眉,思索片刻,“看起来有些眼熟……” “艾芙尼尔你当然会觉得眼熟,这是ICS的制服,”亚妮菈丝说道,“第一次出现的异变体,被你所杀死的那一个,她就是ICS的研究员。” 这句话让艾芙尼尔回想起当时的场景,那个变成异变体的女子身上的制服的确就是这个款式。 艾芙尼尔又回过头来四顾了一圈。 “这里并不是ICS所属的下属研究室吧?也就是说这些研究员异变体其实是从地道内出现的?” “我不能肯定……但,艾芙尼尔,我仔细比对了所有异变体的尸体然后发现一个事实——这些异变体似乎都是研究员和雇佣兵。” “这么说来……” “蹊跷。” 莱彼丝抱起了双臂,好看的眉间堆起了小山。 “有没有和其他士兵遇到的异变体进行比对?如果变成异变体的人全都是研究员和这个科瑟克的雇佣兵,那么有些事情就显而易见了。” “比较了,相去不远。” 艾芙尼尔和莱彼丝听闻,若有所思。 亚妮菈丝深吸口气,继续说道:“总而言之我已经先让兰和枫下去查看情况了,如果还有什么新发现他们会立刻与我联络的。” “那我们也下去看看吧,然后还是得留一些人在地面警戒。” 莱彼丝建议道。 …… ———————————— 101、进食 通往地下的通道被异变体藤蔓所覆盖,内部很深,直达一个隧道内部。 刚进入通道,那刺鼻的腐烂气味便扑面而来,原本的挂梯上缠绕着一些细碎的植物根茎,但这些植物没有叶片,而是以一种类似于肉体一般的藤蔓纠缠在墙壁上,看起来既像是死体又像是活物。 墙壁湿润,那些遍布四周的植物卷须似乎会随着几人的移动而改变形状。 无处不透露着诡异。 没有去过多关注这些植物,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莱彼丝通过通道进入隧道,后方还跟着鸢和翠丽丝、琳三人。 当众人下到隧道时,这里已经有兰和枫二人在等待了。 “辛苦你们了,有寻找到什么吗?” “不,我们还没有深入到内部,这看起来是一个通往更深处的地道,我还没有探明前方到底是什么地方,因为这些东西阻碍了我们的脚步。” 兰所说的是一些倒在不远处的尸体。 这些尸体看起来是科瑟克私人军事承包商的士兵,身上布满了弹孔,和残渣一样血液和肉块呈现有如灼烧过一般的灰质,它们的心口仿佛被什么所吸干了一般塌陷下去,颜色泛着诡异的灰紫色,其中暗红色的根如血管一般盘绕,有如冻裂的土地一般从中心向四周扩散。 尸体没有特别的腐烂情况发生,外表上和残渣看起来区别不大,但它们身上依旧寄生着那种诡异的植物体。 这些异变体死于兰和枫手中。 对于代理人来说,这些致命的异变体构不成威胁。 艾芙尼尔在一具尸体前蹲下,长枪将尸体轻轻翻了个身,露出尸体的背部。 那已经死去化作灰质的诡异植物根部已经枯萎、蜷缩在了这具尸体的胸腔内部,艾芙尼尔看了几眼,便起身走向了前方通道内。 “这里看起来不像是普通隧道。” 艾芙尼尔蹙眉说道。 眼前的通道同样被那些植物根茎所铺满,比一般的地下隧道要宽阔许多,看起来就像是地铁隧道一般,足以通过一辆车。 “是的,前方并非是通往地面或是其他隧道,我和兰大致地查看搜寻了附近区域,发现这里的隧道是通往更深处的捷径。” “更深处?” “嗯,”枫点点头,继续说道:“但前方我们还没有来得及查看,但毫无疑问这条隧道会通往一个我们之前从未踏足过的区域。” 这时候莱彼丝来到艾芙尼尔身边,抬头四顾了一圈,看着那些植物根茎从四周蔓延、甚至笼罩在头顶。 “我有些发毛了,这看起来就像是钻进了一个大家伙的肚子里。” 莱彼丝调侃一笑,脸上没有展露出丝毫怯弱和害怕,反倒对这里的诡异景色升起了好奇心。 她隔着手甲向墙壁上攀附的植物伸出手去,而在她的指尖与那些植物接触时,四周的卷须倏地向她反扣而来,但下一秒就被她翻手间抓住,碾碎了。 “把这些东西当做样本收集起来。” 莱彼丝将手中的一截根须递给身后的琳(Rin)。 琳拿出一支由金属双端紧扣的玻璃管,小心翼翼的将莱彼丝手指间的根须放进去,收纳在手提箱内。 “啧……”翠丽丝站在莱彼丝身后,一脸嫌恶地四顾一圈,手中不自觉地卷着头发,她的巨大镰刀斜靠在她身侧,粉色的发丝沿着半露的肩流淌而下,她一个哆嗦,发丝也跟着摇曳,“这让我想起昨天吃的烤肉,好恶心,我真想烧掉这些东西。” “鸢,把这些根茎全部斩除吧,”艾芙尼尔用长枪碾碎了几束慢慢包围而来的根须,向鸢说道,“这些东西给我不太好的感觉。” 因为艾芙尼尔从这些根须之上看到了“尘埃”。 虽然极淡,但确实存在。 这东西恐怕在某种程度上拥有一定意识,是活物。 “嗯。” 鸢前踏一步,手扣刀柄,银光一闪,她身前正面墙壁的植物根茎都齐齐切断,刀光在墙面上留下了深深的裂痕。在鸢出刀时莱彼丝和翠丽丝都将目光投向了她,暗自观察着这第二代秩序武器的使用者和她的秩序武器。 同样的出刀鸢斩了三次,通道四周藤蔓在她的刀锋之下被全部斩断,那些根须也失去了活力,陆续化作了灰质的根茎。 “这样就可以了。” “嗯,舒服多了,仿佛空气都清新一些。” 翠丽丝大咧咧地抱手伸展身体,提起巨镰。 艾芙尼尔也抬手握紧武器,“我们去前方看看吧,或许会有所收获。” 她望着隧道的深处,那里隐约有着某种令她有所预感的东西,以及流动的“尘埃”。 …… 隧道很宽,这对于亚妮菈丝和枫、兰之外的人来说算是好消息。 尤其是艾芙尼尔、琳、翠丽丝三人,她们的秩序武器分别为长枪、长柄钉锤、巨镰,都是不太适合太过于狭窄的区域内战斗的武器,隧道越宽,便意味着她们越能放开手脚去战斗。 “前面就是我们刚才为之探索到的地方,再往前的区域信号就覆盖不到了,而且分开两个岔道,所以刚才我们没有贸然前进。” “等等,这是什么?” 枫的话音才刚落下,莱彼丝和艾芙尼尔就上前一步拦在了几人前面,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不远处的黑暗中。 虽然到处都是一片漆黑,但对于代理人来说,只要有一丝微弱的光芒她们就几乎能获取到视野,代理人的夜视能力甚至比一般的夜行性动物都还要优秀。 只见前方的黑暗之中有一团什么东西正在缓慢蠕动,仔细地去听的话还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黏腻的窸窣声。 “是异变体,但又不像。” 莱彼丝说道。 这时候,那团异常的某物似乎也注意到了艾芙尼尔等人的动静,它粗壮的藤蔓停顿了一瞬间,下一刻,一双硕大的眼睛顿时划过黑暗,印在所有人的眸子里。 而这时代理人也都看清了它的模样——就像是一个非常肥硕的矮个子人类,或者说,残渣。 和其他的异变体一样,它的背后也浮起一束束血色的藤蔓。 但不一样的是,它那有些过分的大的巨口内似乎在咀嚼什么东西,这还是艾芙尼尔等人第一次见到异变体“进食”的情况。 …… ———————————— 102、撕裂 那肥硕的异变体脚边是其他异变体的残破肢体,看起来已经被吃掉了一大半。 “它嘴里是什么……” 异变体根本没有注意到艾芙尼尔等人的到来,忘我地享用着嘴里的吃食,那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和黏腻的蠕动声令人起鸡皮疙瘩。 “是其他异变体,”艾芙尼尔看了脸色微妙的枫一眼,“看它脚下的那些尸体,恐怕是你们留下的异变体尸体,现在看起来已经被吃得不剩了。” “啧……”翠丽丝摩挲着手中的巨镰,发丝在指尖卷了又卷,“我昨天吃的肉排……” 莱彼丝来到亚妮菈丝和枫身边,低声询问:“之前它就在这里吗?” “没有。”枫遥遥头,很肯定,“我们撤回时并没有这个家伙,如果有,我们不会留下它。” “它看起来是后来才出现的。”兰补充道。 “总之,杀掉吧。” 亚妮菈丝说道。 鸢向前一步,接下任务,只见她脚步轻如水面浮叶,右手轻轻地探于腰间,覆于刀柄之上。 栗色的细发随着她的脚步轻柔地起伏,在晦暗的隧道内,她收敛起息,竟然就这样径直走到了异变体身后,却丝毫没有被察觉。 莱彼丝默默地点头,没有做声。 那些异变体对气息异常敏感,但在鸢有意收敛声息之下却毫无所觉,鸢能成为中心省所选拔出的第二代代理人小队中的一员,自是有其理由的,正如亚妮菈丝和其他缪斯小队队员一样,她们全都是训练营中的佼佼者。 此时,鸢腰间刀刃出鞘半指,下一刻,寒光一闪而没,风压骤起,肥硕异变体一声尖啸声挤出喉咙,那粗壮的数条藤蔓在一瞬间齐齐断裂、扭曲,而它的正胸口处已然从身体中间平滑地裂开为两半,墙面上留下一抹刀痕和大片黑血。 尖啸声一息而止,肥硕的肉块一分为二,堆在地面,鸢收刀撤步,轻叹一声好似没有尽兴。 然而就在这时候,那已经被切分为两块的肥硕肉块却猛然立起,粗壮的藤蔓明明已经被切断,却不知为何再次出现在鸢的眼前,并向刚刚收刀的她猛然挥去。 “鸢!小心!” 亚妮菈丝大声呼喊,鸢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 但她并没有紧张和害怕,而是在第一时间转身撤步,急急忙地一拳一合,敏捷的反应能力令她速度极快地躲过了藤蔓死而后至的反扑,她反手握刀,以刀鞘猛然挥击横扫,同时右手轻扣刀锷,下一瞬间寒光如水银泄地,一张密不透风的刀光巨网将她周身掩盖。 血雾升腾,碎末如雨,紧随着的是亚妮菈丝一枪震鸣,那袭击而来的藤蔓从中寸寸断裂,可此时墙壁之上的卷须如活过来了一般,更多的藤蔓如水蛇一般蠕动、刺出,鸢再次收刀入鞘,一刀斩落半数。 “鸢!快回来!” 艾芙尼尔喊道。 虽然异变体和墙壁上的根须攻势凶猛而突然,但鸢本身实力不低,因此有惊无险。 但她和其他人不一样,在刚才开始艾芙尼尔就注意到一些“尘埃”的异动,方才是扩散在这片空间内,而现在则快速地向着那已经死去的异变体尸体汇聚。 所以艾芙尼尔本能地警觉。 可当艾芙尼尔做出提醒的时候已经迟了一步,在鸢才一刀出手之时,那早应该倒地死去的异变体忽然诡异地直立站起那下半截身体,僵硬地颤抖着,面对着鸢,它地肌肤一寸寸地颤鼓、蠕动,一时间又有几条藤蔓猛然向鸢拍来。 “鸢!回来!” “嗯!” 亚妮菈丝和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那异变体,鸢一刀斩断藤蔓,立刻后撤一步,就准备撤回。 然而那异变体的半截身体忽然僵硬地转身,直直地朝向鸢的方向,下一刻猛然以人类绝对无法做到的扭曲姿势前踏一步,灰质的血肉在它扭曲的动作下被拧碎、破裂,鸢为之惊骇,慌忙一刀斩出,然而在刀刃还未到临之时,那灰质的血肉忽然从中开裂,一只细嫩的灰质的手猛然破开异变体的肚脐。 噗—— 迎着鸢的一刀,异变体的身体被从中切开,那只手也因此被一分为二。 灰质的血染满墙壁,被切开的尸体却并未因此倒下,而是径直向鸢扑来,而那从肚子内剖出的手臂虽然已经被切下一半,却仍旧不遗余力地向鸢探来,同时这一支手臂快速变粗、壮大,伤口处的肉芽也有如蚯蚓一半蠕动,灰质的血并未泼洒,而是凝聚在一起,被肉芽吸收,强壮它的肢体。 同时,又有一只手从异变体的腰间、腿侧捅出,疯狂地壮大、执拗地往外钻,异变体本就肥硕的躯体也在一瞬间撑得有如气球一般,灰质的皮肤表皮之下黑色的脉络如河流一般鼓动。 凄厉的嘶吼从异变体身体内发出。 它的腹腔仿佛有什么在里面左突右钻一般,时而突起时而扭曲,然后在肚脐处被生生撕裂,三只宛若枯槁一般的手从中出现,那些手像是渴求什么一般向鸢伸直,又像是在逃避什么一般疯狂地想要离开那具身体。 而在那诡异扭曲的手臂之间,撕裂的血口之中,一个硕大的漆黑眼球笔直地和鸢对视了。 不寒而栗。 在这一瞬间鸢只觉得自己全身的寒毛都炸立起来,手中的刀也偏了一寸,只将其中两只手斩掉。 “蹲下!” 一声厉喝在身后传来,惊疑不定的鸢还未从眼前诡异的一幕中扯回思绪,本能地合身下潜,而下一瞬间,锋利的风压卷起她浅栗色的发丝,一声爆鸣猛然压碎空气,银黑色的光辉如流星一般一闪即没,莱彼丝已然从鸢头顶越过,此时的她与异变体倒立相对,轰然一拳向地面砸出。 沉闷炸响有如炮弹出膛,鸢只觉得整个隧道都在颤动,而她眼前的异变体也已经被洞穿了一个大洞,倒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了。 “鸢,你没事吧?” 枫和兰立刻上前将心底发憷的鸢搀扶起来,亚妮菈丝和艾芙尼尔来到莱彼丝身侧。 “谢谢你能出手相助。” 刚才那样的情况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也打算出手,但莱彼丝的确让鸢免避于受伤,亚妮菈丝和艾芙尼尔自然也会诚心实意地感谢。 “不用在意,作为战友合力战斗、守望相助,这是应该的。” 莱彼丝摇摇头,并不邀功,而是神情变得些许凝重,转过头来看向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 “只是,我想我们接下来的工作会有些麻烦了。” 亚妮菈丝凝视着那一滩血肉,微微沉眉。 而艾芙尼尔只是望着黑压压的隧道深处,若有所思。 …… ———————————— 103、岔道 “我昨天真不该吃肉排。” 翠丽丝起身,踢开脚下的异变体尸体。 琳手中握着两支玻璃试管,将收集的样本放在腰侧的提箱内,跟在翠丽丝身后。 送葬鸟代理人小队奉命来到西京市支援与使徒的战斗,遇到这些异变体是预料之外的事情,但既然遇到了,她们就绝不会坐视不理。 在白洞侵蚀降临以来,世界上已经出现了不止一种的异变体,只是其中大部分都没有威胁性所以在一定程度上被置之不理了,或者说是没有足够多的余力去进行研究,人类对这个末世的了解还远远不足,知识的递增赶不上世界变化的速度。 相比之下这一次在西京市见到的异变体威胁性很高,也具有非常特别的植物-动物体相交织的性质,其样本的采取自然是非常有必要的。 而样品采集和保管的责任人就是琳。 她作为秩序武器为巨型重剑的代理人,其武器和身体强化特征决定了她强悍的防守能力和不讲道理的进攻方式,适合进行材料保管。 “啊,好烦啊,我今天吃不下肉排了!” 翠丽丝看着地面那些渐渐化作灰质的暗红色藤蔓就联想到半生不熟的肉排,当然,是负面的意义上。 她只觉得胃部一阵翻涌不止。 琳看着这样的她,来到她身边,有意无意地用身体拦住了翠丽丝的视线。她的目光落在翠丽丝比她矮了半头的粉色秀发上,刚伸出手,又忽然察觉到自己手心里的血污。 她晃了晃脑袋。 “前辈,其实我认为……即便我们代理人不会因为进食而长胖,前辈也应该注意饮食上的均衡才是。” 琳才刚开口,翠丽丝的肩膀就是一垮。 她继续说着:“比起肉类食物,蔬菜和水果能提供丰富的维生素、矿物元素,也避免了高血脂与高血……” “停!你又开始了!” 翠丽丝打断了正一本正经说教的琳,凶巴巴地瞥了琳一眼,目光落在琳胸口的硕大起伏之上,不由得又是一阵气结。 相比之下翠丽丝的胸前就平坦许多了,二人的身高也正如她们的胸部一样差距明显,她们站在一起明明是更年长的翠丽丝却看起来更像妹妹一样。 “你当然是无所谓了!你根本不明白我的痛苦!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气恼地鼓着脸,翠丽丝埋怨着。 成为代理人之后,身体的成长虽没有完全停滞,但其发育和生长的速度却大打折扣,翠丽丝的外貌几乎就已经停滞在了她加入代理人的时候了,理所当然的,她的胸部发育程度和身高也成为了她的一直以来非常在意的事情。 在成为代理人之前,她在琳面前一直是以前辈自居的,当然,直到现在也是如此。 但这一切都在成为代理人之后改变了——琳晚于她成为代理人,在这段时间内翠丽丝的身体不再出现明显变化,而琳明明是她的后辈却渐渐成长,变得远比她成熟,更具“女人味”,翠丽丝感觉自己的前辈威严就此被压制了。 这令她很苦恼,尤其是在琳称她为前辈时。 因此从那时开始翠丽丝就开始恶补肉食和牛奶制品,希望能充实自己的身体,可偏偏代理人的身体很难发生变化,她的努力几乎徒劳无功。 “前辈,其实我的意思是……” “不要再说啦!!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就要吃肉我是肉食主义者非肉不可,绝不和你这个小豆芽同流合污!!!” 这时莱彼丝来到了二人身边,拍了拍翠丽丝的肩,“翠丽丝,不可以欺负琳。” “我……等一下!是她在欺负我吧!!” “我都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了!” “别牢骚了,我们要分配人手了,来这边集合吧。” 翠丽丝憋红了脸,一万个委屈。 …… “既然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异变体,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莱彼丝询问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 她和琳、翠丽丝是代表铃田市的支援送葬鸟小队来到这里的,虽然也有一些铃田市立场的原因在内,但她依旧交由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指挥。 “分开两路,同时进行探索,在一个小时之后返回这里汇合并交换情报。” 亚妮菈丝提议道。 “这是最简单的执行方案,但我担心会不会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在这后面,如果我们分开行动,一旦遇到危险的话我们无法快速汇合。” “不必,这种东西不会大规模出现。” 说话的是艾芙尼尔。 莱彼丝和亚妮菈丝都向艾芙尼尔投去目光,面露疑惑,她们不知道艾芙尼尔为何这么肯定。 艾芙尼尔并没有解释,而是继续说道:“我同意亚妮菈丝的提议,分开行动。” “那么,我也赞同。” 莱彼丝抬手表明态度。 她虽然不知道艾芙尼尔为何认定前方“没有危险”,但事实上刚才那种特别的异变体对于送葬鸟小队的任何一人来说都不足以为惧,这是对自身实力的强烈自信。 虽然鸢差一点在那种异变体受伤吃了亏,但那也是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再让鸢重演一次,她也绝不可能会被偷袭。 所以莱彼丝判断危险有限,比起浪费时间两队同时行动,不如提升效率——她们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这里,地面上还有很多工作都需要代理人的协助,如果在天黑之前不能完成全城区的清扫任务,那么下一阶段的计划就必须再多推迟一天。 时间是宝贵的。 “其他人呢?” 枫和兰等人都点点头,表示没有意见。 “我都行。” 翠丽丝自然而然地说道,琳也跟着附和。 翠丽丝和琳只听从莱彼丝的,而且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的实力也得到了她们的认可,并不会因为艾芙尼尔与亚妮菈丝是中型城市的代理人就因此轻视。 “这里没有通讯信号覆盖,所以到了汇合时间便一定要尽快返回,任何一方没有出现,那么另一方都去进行援助。” 艾芙尼尔补充道。 …… ———————————— 104、亚妮菈丝的过去 艾芙尼尔带领主序星小队的鸢,亚妮菈丝带领缪斯小队的枫和兰,她们五人一组。 另一边则是由莱彼丝带领送葬鸟小队的翠丽丝和琳一组。 这样的分组基本维持了各自小队原本的指挥体系,同时在小组实力分配上以艾芙尼尔、亚妮菈丝的组合与莱彼丝、翠丽丝的组合作为各自小组的中心,作为实力最强的四人,她们各自担负起各自小组的前后卫。 简单地分工之后,两支小组便分开行动了。 此时在深邃幽暗的隧道内,艾芙尼尔带领着众人向着隧道更深处探索,起先的时候她们看到了被毁坏的轨道和撞毁的列车残骸,还看到了大量箱子、手提电脑、枪械,隧道两侧也布满了弹孔和灼烧的痕迹以及发黑的血迹,显然这里曾经发生过一次战斗,可尸体却了无影踪,只留下了一地的制服或装备残骸。 “是ICS的研究员和科瑟克的雇佣兵。” 亚妮菈丝从地面上拾起狗牌和一件破损的制服,制服上还留着ICS研究所研究人员的识别标签。 “和之前那些一样。” 除了那些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之外,亚妮菈丝还发现了一些黑色的手提箱。 她微微蹙眉,将手提箱打开,发现里面全是一些研究资料,而且无一不是机密级别,列车已经撞毁,这里的人似乎在死前试图离开这里,同时携带了不少资料,但失败了。 “这些……似乎是一些机密资料,感觉这里的东西不像是一个植物研究所该进行的。” 粗略地一瞥而过,亚妮菈丝并没有仔细去看,但依旧在里面看到了一些“令人在意”的实验进程,其中出现了诸如“编号者”这样的敏感词,令亚妮菈丝深深地蹙起了眉头。 “编号者”,这个名词是亚妮菈丝一辈子的伤口。 她的好友,她名字的由来——五島千鹤,就是“编号者”,最后死于“某次研究意外”之中。 可亚妮菈丝通过九生麻纪知道了一些被掩盖在废墟之中的真相:五島千鹤并非被“研究意外”波及而死,而是被作为“实验素材”,被纳入到一个以“编号者”为基础的实验中,最终痛苦地死去了。 亚妮菈丝一步步行走至今,没有任何一刻不在寻找这一切的凶手,那些研究者们。 在九生麻纪的帮助下亚妮菈丝已经确认了其中几人,并将之秘密杀死,还从他们的口中撬出了一份关键性的绝密情报——以“编号者”为基础的研究试验脱胎于一对天才夫妇的研究理论,而这项理论,正被人联激进派——特勒修斯主义联合政党派作为新式武器而进行研究。 只是由于九生麻纪权限有限,所能帮助亚妮菈丝找到的几人都是外围研究员,并不知晓其中最核心的秘密,所以亚妮菈丝还没有获取到更多情报。 她一直在寻找线索。 手中的资料中提及的“编号者”让亚妮菈丝再次回忆起了这一段心事,晦暗不明的光在亚妮菈丝眼底流转,指节不自觉地用力,甚至微微发白。 没有人注意到亚妮菈丝的异状,艾芙尼尔在简单调查过撞毁的列车残骸之后便离开了那里。 “把这些东西带上吧,我们继续前进。” 她们没有在这里慢慢检查资料的余裕。 亚妮菈丝将手提箱合上,提在手中,深吸口气平复心情。 艾芙尼尔顿了顿,又问,“这里是ICS研究所的下属资产?” “不……我不能确定,”亚妮菈丝摇摇头,眉间皱成了一座小山,“资料上没有给出这些情报,如果这里是研究所的资产的话,地图上应该会进行标注才对。” 然而电子地图上什么都没有注明,甚至没有关于这一条隧道的记载。 “说不定ICS研究所没有进行上报。” “但他们为什么刻意隐瞒?”兰问道。 “谁知道。” 艾芙尼尔心有猜测,却不再多说,“我们继续往前,说不定会发现什么。” 艾芙尼尔在前面探路,以她在前面开辟道路基本上能保证队伍行进的速度,因为艾芙尼尔能看到空气中涌动的“尘埃”的变化,哪怕有什么危险出现艾芙尼尔也能在第一时间判断并处理。 枫、兰和亚妮菈丝在中间,她们三人以亚妮菈丝为中心,随时支援艾芙尼尔的战斗,并警戒可能出现的危险,不论是阻击还是追击,都没有比她们更在行的了。 而队伍的最后则是鸢,作为唯二的近身战斗系代理人,她留在小队最后确保遇到危险之后的撤退道路。 但事实证明艾芙尼尔一个人就足以应对所有情况了。 在艾芙尼尔的右眼中,“尘埃”的浮动令那些蠢蠢欲动的危险无所遁形,艾芙尼尔总是能先手制胜,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很快,她们已经向前行走了百米有余。 隧道倏地开始变宽,但两旁的景色还是一如既往——布满藤蔓和弹痕、血迹。 “隧道似乎在向着地底深处延伸,我们现在到底到哪了?” “没记错的话这边似乎是向着驻区堺碑的方向。” 枫和兰谨慎地低声说着,亚妮菈丝点头附和,“我能感觉到温度的下降。” “没有错,这附近堺碑共鸣的波动越发强烈了。” 由于右眼的存在,艾芙尼尔对于秩序能量的变化尤为敏感,在她的感知中她们正在不断地向着堺碑的方向靠近。 “如果有车就好了……” “鸢,将这些根须都除掉。” 这些根须浮动着微弱的“尘埃”,虽看上去是静止的,但艾芙尼尔知道,这些根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聚集起来发起袭击,自然不能留下。 不远处,随着艾芙尼尔等人的深入,越拉越多的异变体出现在众人视野内,枫和兰进行射击阻截,而靠近了的皆被艾芙尼尔轻松刺穿胸口而死去。 “十分钟过去了,我们还没有什么发现。” “等等,前面有异变体的气息。” 艾芙尼尔抬手停住其他人的脚步,微微眯着眼,向着深邃黑暗的远方望去,而亚妮菈丝注视着那彼方,目光微凛,在作为“菲菲娜”视力强化模板的加持下她将视野尽头的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前面分布着一些其他的空间,看来我们到达这段路的终点了。” …… ———————————— 105、君主 众人沿着唯一的道路向前,脚下的轨道还在往深处延伸,而眼前却展开了一副令所有人都感到惊诧的景色。 这里的空间比隧道内要明亮得多,虽然一般人来到这里还是什么都看不清,但代理人却能非常清晰地看到这片全景——这里就像是一个硕大的矿洞,四通八达的钢板铺设在这个足有一个足球场大的空间里,四面的墙壁裸露出棕黑岩石的表层,无数高耸的钢架结构和大大小小的钢铁建筑物组成了一个壮观的地底世界,而在这一切的正中央,一个巨大的圆柱建筑伫立而起,从脚下的地面直达洞顶,大量的机械连结结构以其为中心向四周发散,压倒性的存在感令人无法不注意到它。 即便此时的地底空间内没有一丝光亮,艾芙尼尔也几乎能在脑海里描绘出这片空间平日里的模样。 就像是将一座城市的一角硬生生搬到了地底一般。 “好壮观……这里……这里真的是地下吗?” 兰震惊地望着眼前超出她认知的一幕,心底掀起一浪又一浪的波澜——即便是出身中心省的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安置在地底的巨大空间,只看那些各色各样的建筑她很确定这里在平日里是生活着不少人类的。 而这样的一个巨大的地底世界却没有记录在西京市官方地图上? 为什么? “这里……到底是哪里?” 亚妮菈丝的震惊一点不比兰小,她在手环上点了几下,目光微微低垂。 “我们现在距离地表的距离大概已经超过了五十米。” “竟然这么深了吗?中心省的地铁好像也就这样而已……” 兰和鸢二人交流着猜想。 “这是旧世代遗留下来的防空洞吗?我听说旧世代有很多城市附近都有这些东西,但是没有亲眼见过。” 听了鸢的猜测,艾芙尼尔摇摇头:“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旧世代遗留的防空洞多半会被利用起来作为后来的一些战略撤退地点或是地底物资存放地点,还有一些也被改造为后来的避难处。这个时代已经很久不再爆发人类之间的大规模战争了,旧世代的防御工事自然全部用来抵抗侵蚀灾害。 可眼前的这些,显然不是。 它甚至没有出现在西京市的记录里面。 正因为如此,艾芙尼尔心底的不安越发强烈——为什么前坂川这样的卫星城会藏有这种规模的地下空间?这里是什么地方?是用来作什么的?为什么在西京市官方的记录上没有标注?那些异变体为什么集中在这里?使徒组织一直在寻找着什么,和这里有关吗? 亚妮菈丝抬起眼帘看了艾芙尼尔一眼,她从艾芙尼尔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令人在意的担忧。艾芙尼尔没有再说什么,她握紧武器,目光一刻不停地寻找着空气中“尘埃”的源头。 “亚妮菈丝,能在地图上标注出这里的大概位置吗?” “嗯,没问题,我需要一刻钟时间。” “好。” 艾芙尼尔四下扫视了一眼,暗自思索。 这里没有特别令人在意的“尘埃”波动,但空气中却一直弥漫着淡淡的“尘埃”,换句话说,“尘埃”的异动充斥在这片空间内的所有区域。 “兰、鸢、枫,你们三人就地搜索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一旦遭遇处理不了的危险,务必第一时间点燃信号弹。” “是!” 艾芙尼尔又转身看向隧道的方向,挪开脚步。 隧道内并没有令人在意的“尘埃”的浮动,脚下的铁轨从隧道深处延伸而至,然后向着这片地底世界的中心指去,进入到最中心的高耸圆柱中,并从另一个方向穿出,消失在另一边的隧道内。 艾芙尼尔看向亚妮菈丝:“我去中间那东西里面看看。” “嗯,你小心一些。” …… 巨大的圆柱形建筑伫立在这个地下空间中央。 鸢、兰和枫三人分散搜寻,亚妮菈丝则正在进行定位计算,同时留守原地作为后方支援。 艾芙尼尔沿着铁轨一路前行,来到圆柱形建筑物外,抬起头,望了一眼,目光向上延伸,直达这片地底空间的最顶部,嵌入其中,仰望间仿佛站在即将倒塌的斜塔边向下眺望一般,令人心惊。 艾芙尼尔微微眯着眼角,蓝紫色的右眼深邃而妖魅——她分明从这个圆柱形高塔的内部感觉到一些“尘埃”的散溢。 自与代号H一战右眼得到“尘埃”视觉能力之后,这种不知从何而来、原理不明的能力还从未欺骗过艾芙尼尔,不自觉地,艾芙尼尔已经越来越依赖右眼带给她的信息和情报,越是了解这一份能力,艾芙尼尔在战斗中所能展现出的实力也越发强大。 “看来这里有些不寻常……” 圆柱体的建筑下方,从隧道延伸而来的铁轨指向一个硕大的入口,但此时那里已经被厚重的金属门所阻挡,细密的藤蔓从中生长而出,艾芙尼尔抿了抿唇,没有立刻强攻进入,而是抬起脚步从侧面往前——她要围绕这个巨大的柱形建筑物走一圈观察一下。 这座巨大的圆柱体直径至少也有四百米,建筑通体以金属包裹,这是非常不可思议的工程,至少在艾芙尼尔的印象中这绝非是西京市能在短时间内建立起来的东西。 同时还有一点令艾芙尼尔感到奇怪——艾芙尼尔注意到附近建筑物前停驻着车辆,而地面上留下了大量的车胎痕迹,看起来是往来于这座圆柱体和周遭建筑物之间的车辆。 这很奇怪。 ——圆柱体分明是这座巨大的地下空间的中心,不论是那四通八达的合金道路还是周遭的建筑物统统都是围绕着这座具有压倒性存在感的圆柱体而存在,甚至于圆柱体附近的那些建筑风格完全不一致的建筑物非常刻意地与圆柱体隔开了一段不短的距离,以至于看起来圆柱体所在区域非常开阔,就像是森林里生长着巨大古木的区域不会出现其他的矮小树木一般。 艾芙尼尔甚至从周遭的建筑物上读出了一丝名为“敬畏”的奇妙感觉,就像是无数臣子对君主俯首称臣一般,而其君主就是这方巨大的圆柱体——这种感觉非常微妙,似是而非,或者说,能从建筑物的排列上读出这种人类才会有的情绪本身就非常不可思议。 …… ———————————— 106、流失 “臣服”,或者说“畏惧”,这种出现在周遭建筑物上的微妙的感觉非常奇怪,一眼扫过去,似是在铺开一幅宏伟画卷,而眼前的这一景便是画卷的一角。 不知道为何艾芙尼尔会从周围的那些建筑物上体会到这种感觉。 艾芙尼尔抬头望去,一瞬间只觉得似乎有着某种视线向她袭来,可下一秒又消失得无形,只留下了被窥视一般的错觉。 望着那高耸至顶的圆柱高塔,艾芙尼尔有一种错位感,就像是深陷海底,而她所站立的正上方,隐没在漆黑的海底漩涡中,一个巨大的生命体正在俯视她。 作为代表着人类个体力量极限的代理人,艾芙尼尔的直觉向来很可靠,这不仅仅是因为五感得到了加强,也因为艾芙尼尔经历过无数次战斗,从战斗之中磨练的技艺令她对于气息和视线的感知都非常敏锐。 这种感觉绝非空穴来风,而是随着艾芙尼尔停留在圆柱体附近的时间增长而快速蔓延。 “越来越古怪了……” 艾芙尼尔没有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圆柱体之上,缓缓绕着圆柱体行走,仔细地观察,不放过一丝一角。 从圆柱体表面金属上的氧化痕迹和周遭其他建筑物墙壁上的痕迹判断,这座圆柱体建筑很可能不是与其他建筑物同一时期的建筑,而且其存在的时间要比其他建筑要早很多很多。 又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艾芙尼尔来到一扇毁坏的门前。 她停下脚步,蹲下查看。 堆积的厚重钢铁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向内凹陷,那些根须藤蔓被压在底下,而地面和墙壁附近有少许根须向着外面探出来。 乍一看没什么,但越看,艾芙尼尔越是蹙紧眉头。 那向内凹陷的诡异裂痕,怎么看都是被巨大的力量从外侧猛力攻破的。 那些还未生长出来的大片藤蔓铺在地面,艾芙尼尔可是见过这些藤蔓的强悍生命力的,同时根据这片区域内的藤蔓生长情况推断,这些藤蔓的生长速度极为可观,但即便如此这些藤蔓也没有多少探出头来,很显然自门被摧毁到现在为止,时间还没有过去太久。 ——这堵门很可能就在最近一段时间被摧毁。 换句话说,说不定其始作俑者还没有离开!而且从这堵门被破坏的程度和方式来看,轰击在这堵门上的力量不像是火炮一类的武器,那么很显然就是代理人或使徒之类的个人伟力的持有者,而这个人显然不是西京市或铃田市的某人,极大可能是使徒组织的成员,甚至有可能是天使。 而根据这堵门的重量和厚度来看,破开门的人实力极强,绝不是那些半吊子使徒可比的。 莫非这里有什么东西,被人捷足先登了? 念及此,艾芙尼尔立刻后撤几步,警惕地向四周探去感知。 但过了好一会儿,艾芙尼尔仍旧没有发现任何痕迹,哪怕是“尘埃”的异动也没有。 而这时,一束光在来时的方向升起。 “信号弹!?” 艾芙尼尔来不及多想,立刻起身飞跃,向着来时的方向赶去。 而她刚刚离开中心范围内,就看到亚妮菈丝向着她奔来。 “艾芙尼尔!” 亚妮菈丝远远地向艾芙尼尔招手,跳跃过来。 艾芙尼尔注意到亚妮菈丝的神情有些许凝重和严肃。 “怎么了?刚才的信号弹是怎么回事?遇到危险了?” “不,没有,我刚才一直在计算我们所在的位置……” 听到亚妮菈丝这样说,艾芙尼尔才稍稍松了口气。 但亚妮菈丝顿了顿,抬起眼帘来,“不,准确来说其实我们遇到了危险——艾芙尼尔,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 “不对劲?” 艾芙尼尔凝眉,四顾一眼。 “这里哪里都很不对劲,特别是那东西。” 亚妮菈丝沿着艾芙尼尔的目光望向那高耸及顶的圆柱体,目光微动,忽然拽住了艾芙尼尔的衣袖,腿下一软,就这样扑向艾芙尼尔。 “亚妮菈丝?!” 艾芙尼尔眼疾手快地搀扶住亚妮菈丝。 “你怎么了?” “艾芙尼尔……能带我回我们来时的地方吗?兰她们都在那里等着了……” 亚妮菈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虚弱,她面露一抹憔悴,低声说道。 “那个圆柱体有问题……我越靠近它越使不上力……” …… 艾芙尼尔将亚妮菈丝拦腰抱起,立刻向着来时的方向赶去。 回到入口处时,果然兰和鸢、枫等人已经在此等待了。 她们在隧道内清理出了一小块儿地方,扔下了一根照明棒,三人等候在这里,艾芙尼尔见到她们时诧异地发现她们竟然都解除了放逐姿态。 “你们……” “艾芙尼尔前辈!你没事吧?” “队长!队长!你还好吗?” 艾芙尼尔抱着亚妮菈丝平稳落地,还未将亚妮菈丝放下,其他人就一口气围了上来,搀扶着亚妮菈丝坐下。 亚妮菈丝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她只是有些脱力,靠着墙坐下之后,她看向其他人:“你们怎么了?为什么……都这个样子?” “鸢的秩序之力已经消耗一空了,不得已解除了同调。” 枫和鸢对视了一眼,解释道,“但我们发现只要解除同调就不会受到影响了,所以我们干脆都解除了同调,在这里等待。” “真的吗?” 亚妮菈丝闻言心底微动,也尝试着压制着同调程度,立刻明显地感觉到身体一轻。 “果然……” 她不再犹豫,立刻解除了同调,全身的华丽战斗裙装立刻消失,转而代之的是近身的迷彩制服。 “这样就感觉好多了……” 亚妮菈丝轻轻喘息着,将金色的发丝绾起,坐着自我调整着呼吸。 现在就只剩下艾芙尼尔一个人还维持着放逐姿态了,她疑惑地望着众人,完全没有搞清楚情况。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艾芙尼尔的话将其他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鸢和兰等人瞧着艾芙尼尔打量了一番,都露出一副疑惑的目光。 “前辈……没有受到影响?” “什么影响?你们在说什么?” 艾芙尼尔莫名其妙。 …… ———————————— 107、地下研究所 “前辈,难道你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秩序之力的大量缺耗?” “没有……”面对兰的询问,艾芙尼尔稍微感受了一下,摇头道:“秩序之力还很充足,之前的战斗没有多少消耗,一路上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现在差不多是完整状态。” “看来前辈的确没有受到影响。” 兰得出了结论。 事实也的确是如此——兰、鸢、枫、亚妮菈丝都出现了程度不一的脱力感,直到她们解除放逐姿态之后才得以缓解,而反观艾芙尼尔,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疲惫”,而且艾芙尼尔一路疾行,那奔行的状态看起来也绝非是秩序之力不足的样子。 可这让艾芙尼尔越发感到不解了。 “我还是无法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在之前你们都遇到什么了?还是说发生什么了?能详细说说吗?” “让我来说明吧。” 此时亚妮菈丝已经休息了半晌,比刚才恢复了不少,她接过话。 “来到这里之后,我的力量就在不断地削弱和流失,力量流失越多,就像是被什么吞噬了一般,我们的力量被压制得越是厉害。一开始我还以为是错觉,但刚才为止的十几分钟里,我越来越感觉到身体内秩序之力的失衡,自从来到这个空间内之后我的视野就越来越暗,到刚才为止我甚至已经无法辨别远处的光线了——除此之外,考虑到我的体力也随着秩序之力一同发生了流逝,我认为这里的不合常理大概远不止那么一点。” 秩序之力的流失不应该会剥离代理人的体力,或者说,那种程度本应只是微乎其微的,但在这里被无限放大了。 话音落下,艾芙尼尔紧紧蹙起了眉,她不是没有注意到照明棒,现在看来这应该是亚妮菈丝之前就已经发觉到这种异状了。 “而这个现象却不会影响到隧道,那时候我终于确定这里不同寻常,立刻召集其他人回来,而我趁着力量完全流失之前急忙去找到你。只不过我没有想到,越靠近那圆柱我的力量流逝也越快,至于后面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 原来亚妮菈丝是发觉这个空间不对劲,所以才在发射信号弹之后马不停蹄地赶来寻找艾芙尼尔,想要将艾芙尼尔带回去。 只不过力量早一步全部流失,所以亚妮菈丝才因此虚脱。 艾芙尼尔这才明白。 “难道说……你们都遭遇了同样的事情吗?现在还能进行同调吗?” “很遗憾,”鸢摇摇头,“虽然只是同调的话没有太大困难,但我的秩序之力所剩无几,如果在这种时候遭遇战斗的话我大概没法轻松应对了吧……” “我也是。” 枫附和一声,兰也沉默不语。 亚妮菈丝思索片刻,蹙起眉头:“更糟糕的是我们没有携带什么武器……这种感觉,在成为代理人之后还是第一次。” 简单来说,亚妮菈丝等人全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秩序之力流失现象,而艾芙尼尔不知道由于何种原因没有受到亚妮菈丝她们所遭受的那种影响。可正因为如此才奇怪,艾芙尼尔默默地点点头,开始思考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同时目光也落在了散布在那片空间里各处的“尘埃”之上。 艾芙尼尔注意到一个有些令人在意的巧合。 她看向亚妮菈丝:“你刚才说,那种被吞噬的感觉直到离开那里,进入隧道时就会消失?” “是的,”亚妮菈丝回忆一瞬,如实回答,“如果再进入那片地方的话,那种感觉又会再次出现,而且越靠近中心地区这种感觉便越是强烈,秩序之力的流失也越快。” “实在是令人在意……” 艾芙尼尔垂眉思索。 ——之前艾芙尼尔就感觉到奇怪,为什么那片空间内充斥着“尘埃”,可若是换一个角度猜想,到底是“尘埃”充斥着那片空间,还是那片空间本身依伴着那片“尘埃”而挖掘建立? “尘埃”不会骗人,可眼睛和思考会骗人。 那片以圆柱体为中心建立的地底空间,和周围那些如臣子一般匍匐的建筑物,它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这片空间和充斥其中的“尘埃”,这两者存在某种因果的先后关系吗? 或者说, “谢谢你……” 心底装着思绪,艾芙尼尔并没有将猜测表现在脸上,她开始向亚妮菈丝道谢。 虽然艾芙尼尔根本没有体会到她们所说的“影响”,但亚妮菈丝冒着极大危险赶去寻找艾芙尼尔,单单只凭这一点就值得艾芙尼尔一声感谢。 幸好这里没有异变体出没。 亚妮菈丝摇摇头。 “不用在意,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有些多余了,”亚妮菈丝浅浅地笑了笑,顿了顿,收敛了表情,向艾芙尼尔询问:“对了艾芙尼尔,你在那里面发现了什么没有?” 艾芙尼尔点点头,将自己所见全都讲了出来。 亚妮菈丝她们认真地听着,兰和枫还有鸢时不时会补充一些自己所发现的事情。 “也就是说,事实上那个奇怪的圆柱体看起来与周围的建筑根本不像是在同一时期修筑完成的,它的存在时间远远早于其他建筑,这让我很疑惑。” “而且,这里很可能是某个研究基地。” 鸢拿出作战用记录仪,里面清晰地记录着她在那些建筑物内发现的各种各样研究器材,艾芙尼尔一眼就看出那些精密仪器的不一般。 这里竟然是一座规模巨大的研究机构,而且相当之先进。 “这种规模的研究所可不常见。” “如果说这里是很早就存在了的地方的话……”亚妮菈丝思索道:“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西京市成立之初其实并没有发现这一处掩埋在地底的空间,后来才被人所发现然后隐瞒了其存在。第二种,这片空间一开始就被刻意隐瞒,置于西京市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着一些不为人所知的工作。”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这会不会与使徒有关?” “不知道……前坂川驻区全部都被毁了,这里也没能例外,一路上没有看到任何活人留下的线索,我们也无从查找。” “或许吧……” 艾芙尼尔抬起目光,遥遥地望着后方那巨大的圆柱体建筑,缓缓开口,“或许和使徒的确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但我也不认为这东西能好端端地在西京市的眼皮子底下存在这么长时间。” “西京市……” 亚妮菈丝从艾芙尼尔的话听读出了不一样的意味。 …… ———————————— 108、通道 同时,另一边,莱彼丝和翠丽丝、琳的三人小队—— “真是有趣,明明西京市只是一个中型城市,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却这么匪夷所思……还是说只要和使徒扯上关系事情就会变成这样?” 莱彼丝眯着眼凝视漆黑隧道的深处,刘海的灰发剪出她深邃的红瞳。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腐臭和血腥味,地面上、墙壁上,到处都铺满了腥涩的黑血和望而心惊的巨大裂痕,那粘稠的血肉之下堆积着数之不清的藤蔓和尸体残骸。 乍看过去只觉得这里全是血肉,就像是被搅拌机胡乱绞拨一通的模样,内脏和肉块泼洒一地。 “真难闻啊……” 翠丽丝苦着脸,神色悲恸,琳拍了拍她的头以示安慰,结果却被翠丽丝张牙舞爪地瞪了回去。 “不要摸我的头啊!真的会停止发育的啊!!” “抱歉抱歉……没忍住……” “你给我好好忍住啊!” 莱彼丝瞥了打闹的二人一眼,轻叹口气,开口劝阻:“好了好了,你们打情骂俏等结束任务再说怎么样?现在把注意力都投入到工作中来。” “哦……等等!你说谁打情骂俏!” 翠丽丝才刚刚安静一点,立刻又急得跳脚,不过被琳死死拽住了。 “队长,非常抱歉我们会注意的!” 琳紧紧捂着翠丽丝的嘴不让她出声,自己连带着翠丽丝的份向莱彼丝道歉了。 莱彼丝摇头叹气,不过她也并不会因此而生气就是了。 她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让翠丽丝和琳过来,同时蹲下身,也不在意那些灰黑的血径直翻开一截尸体将断肢捏在手中查看。 她凝视着断肢的创口。 创伤既不是寻常枪械所留下,也不似利器和钝器所为,就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生生撕碎——或者说拧碎,如被挤干的湿毛巾一般,肌肉和骨骼全都撕裂、破碎,然后被生生从躯干上撕下。 莱彼丝将断肢递到翠丽丝面前。 “翠丽丝,你能分辨出这是什么攻击留下的吗?” “没见过的类型,”翠丽丝还在一阵别扭,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但只瞧了一下便皱了皱眉,又捏着鼻子蹲下身来凑上去仔细查看,“这是什么?好奇怪的伤口,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 虽说翠丽丝看起来性格非常不可靠,但事实上莱彼丝时不时会向翠丽丝请教一些问题。 仅论作战经验而言,翠丽丝还在莱彼丝之上。 论资历翠丽丝算是莱彼丝的半个师父,翠丽丝加入代理人的时间比莱彼丝还要早,在几年前她正是铃田市代理人之中的领军者之一,甚至一度快要坐上“首席”之位。但在两年前发生在全球范围内的特异性侵蚀灾害中,翠丽丝为了救莱彼丝和琳而身受重伤,胸口被洞穿,心脏缺损,肺部出现严重的残渣化现象,无限几近死亡。 最后她以奇迹般的姿态活了下来,但心脏受损肺叶也被取下一部分,自那之后她的实力便大打折扣无法全力出手,于是退居二线成为莱彼丝手下的一员,同时也是小队内的教练和军师,至于她平日里看起来无所事事的模样,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培养莱彼丝、将更多事情交给莱彼丝决断而装出来的表象。 “不是我们的人,莫非是这些异变体之间自相残杀?可是也不像啊。” 翠丽丝嘟囔着。 琳也在翠丽丝身边蹲下,一边采集样本,一边皱眉思索着。 “看起来就像是被扔进洗衣机里搅拌过。” “而且更令人在意的是,这些尸体死状都非常凄惨且相似度极高,都呈现出一种非常别扭的缠绕扭曲的形状——很难认为不是同一个人所为。” “看起来这些尸体死亡时间还很短,看样子可能是昨晚一直到半个小时前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 根据这些留下的痕迹来判断,能轻易地推测出对方绝非士兵或在前坂川活动的其他代理人。 这些尸骸和遍布墙壁与地面的破坏痕迹看起来才留下不久,堆积的血液还未干涸——很显然,在她们之前已经有谁走过这条路了,而且对方还有可能没有离开太久,几个小时前,甚至于还留在这隧道的彼端。 “有没有可能是使徒?” 琳问出了心中所想。 昨天的战斗中,爱夏追击的使徒小队内有四名成功逃离,后来便不知影踪,对她们的搜寻工作也一直没有停下,可并无收获。 如果是使徒再次出现的话,她们就必须要谨慎应对了——哪怕她们并不畏惧单一的使徒小队,可若是被众多使徒包围的话哪怕是她们也会立刻陷入苦战,更何况使徒组织还有“天使”那样的大杀器。 如果对方是使徒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派人跟随,其他人沿路返回请求支援。 翠丽丝四顾了一圈,收起散漫的态度,而是略为郑重地想了想,“但如果是使徒的话倒是可以做到,只不过使徒一般不会使用这种低效的方式。” “谨慎一点,继续前进吧,如果真的是使徒,那么我们立刻和艾芙尼尔她们汇合,并请求支援——当然,如果对方人不多,我们就把她们全部击破。” “等等,我认为应该在这里留下标记,作为最坏情况的准备。” “用这个吧。” 莱彼丝将荧光粉剂递给琳,琳拿着去进行标记了,而翠丽丝看了一眼,径直向前方走去。 “前面似乎有出口。” 翠丽丝望着漆黑隧道的深处,点点微光在空气中浮游。 莱彼丝眯着眼角,细细感受。 “有风,这段行程也终于要抵达终点了吧,看看一直在我们前方的人到底是谁,至少也要找到一些线索才行。” …… 她们继续往前走,很快,她们来到了所谓的“出口”处——一扇厚重的金属大门。 但显然这里已经早有人造访过,液压阀被扭曲折断,金属大门也被硬生生向两边拨开了容一人通过的尺寸,藤蔓的根须沿着门缝向外探去,外侧依旧是漆黑一片,显然这扇门并不直接通往外界。 莱彼丝和翠丽丝对视一眼。 “让我来吧。” 她十指伸屈,手甲发出咔哒咔哒的脆硬摩擦声,先一步从中穿过。 翠丽丝和琳紧随其后,并未发生什么。 她们来到一个类似于水井的底部,抬头望去便能看到一丝微光。莱彼丝并未借用挂梯,而是笔直跃起,脚下银芒闪烁一息间便从井底跃出。 再次脚踏实地,莱彼丝警惕地四顾一眼,并没有看到敌人,眼前全是各种各样的实验器械。 “这里是……” “ICS研究所。” 翠丽丝后一步来到地面,微微皱着好看的眉,查看着手环上的定位信息——从她们离开地底时,手环就再次接收到了通讯信号。 她眼底闪过一丝狐疑。 “为什么我们会来到这里?” …… ———————————— 109、汇合 地下深处,未知地底空间—— 艾芙尼尔驻足在隧道与地底空间的连接口,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空间中心的巨大圆柱体。 空气中漂浮的“尘埃”缓慢地游动,但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现象出现,艾芙尼尔观察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线索。 她转身看向亚妮菈丝等人。 “能找到位置吗?” “嗯,你可以看看。” 艾芙尼尔在亚妮菈丝身边蹲下,亚妮菈丝在作战电子地图上点击几下,以几个节点为中心数个圆弧渐渐扩大,然后停滞,圆弧的数个交点连接围了一片区域。 “我们大概就在这附近。” 艾芙尼尔从亚妮菈丝手中接过电子战术板。 “从地图上看上去,我们现在所在的区域在堺碑管理处的东北方几百米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表建筑,地面上是水塔和麦田,还有一座种植管理基地。” “水塔?” “就是这个。” 地图上有一个三角形标注的小点,亚妮菈丝伸出手指点上去,立刻显示出水塔的信息。 “这座水塔似乎是旧世纪战争年代完成的,是重要的储水设施,后来作为战争年代的遗留产物继续存在于此,在前坂川驻区建立之后被再次利用起来。” “战争吗……” 艾芙尼尔抿着唇,沉默不语。 旧世代发生的事情离现在已经过去太远,那个时代人类的璀璨文明已经随着白洞侵蚀的降临而消弭于尘土间,旧世代遗留下来的书上面零星记录着那时人类文明华丽版图的一角,艾芙尼尔无法从中知道全貌,但当艾芙尼尔在执行堺外行动作战任务时,常常会在旧世代遗留下来的“死城”之中落脚,随处可见过去的那些建筑,纵使它们已经彻底荒废、破败不堪,却仍旧执拗地在向艾芙尼尔倾诉着那个遥不可及的时代故事。 旧世代的战争……大概那时的他们没有想到人类最终会被突如其来的危机逼迫到这个地步吧。 不,或许也不尽然。 这个时代也一样,城市的颓败角落滋生着污垢和黑暗,法外之徒从来都活跃在城市阴暗的背面,除此之外不也还有“使徒”这样的一群人吗? “战争”这种事情或许是无法避免的。 “这些附近的麦田区域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些种植地是将原本的居住区拆除改建的,我认为这或许能作为隧道存在的解释。” “或许吧……总之把这个位置标记一下,出去之后找人详细搜索一下,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会有什么新发现。” “那我们……” “先撤退吧。”艾芙尼尔抿抿唇,复又摇摇头,“这里太古怪了,现在不是调查的时候,而且现在也差不多到和莱彼丝她们汇合的时间了,我们可以和她们交换一下情报,说不定会有什么新发现。” 虽然艾芙尼尔看起来没有受到那种奇怪的现象影响,但她无法抛下力量损失大半极度的亚妮菈丝等人只身进去探索,不然一旦亚妮菈丝她们遭遇异变体的袭击将会陷入危险之中。 “我送你们离开这里,回地面请求支援——我相信这里已经有特殊方法屏蔽掉那种现象,至少我们也看到了这里原本是一处巨大的地下研究所,换句话说这里本来是有人存在的,那么你们也一定有办法进入其中。” “或许那种东西只对代理人有效?” 兰大胆猜测。 “你们看啊,我们在放逐姿态下就会受到影响,可是一旦解除同调那种感觉立刻就会消失,这会不会是一种方法?” “或许吧……但我们无法进行严谨验证。” 这个猜想的确有成立的可能,但艾芙尼尔不愿意带着她们冒险——现在的亚妮菈丝等人战斗力大幅下滑,一旦遭遇什么危险,她们没有足够的自保之力。 最好的办法是由不受影响的艾芙尼尔单独去探查,艾芙尼尔是这样打算的。 所以就需要在进行调查之前将亚妮菈丝等人送回去,然后调集人手作为支援。 谨慎一点总没错。 况且艾芙尼尔还非常在意她在圆柱体建筑侧面发现的人为留下的可疑痕迹,看起来这里之前有人造访过,并且对方很可能是使徒的一员,艾芙尼尔不敢带着亚妮菈丝她们冒险也多是因为这个原因。 “走吧,别让莱彼丝她们久等。你们还能行动吗?” “嗯……只是行动没什么问题。” “跟上我,我来开路。” 艾芙尼尔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 退回隧道,一路前行,待回到原定汇合点的时候只有翠丽丝在这里等待。翠丽丝看起来已经在这里等待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地绕着头发绾成圈圈,见到艾芙尼尔,她立刻冲着艾芙尼尔招手。 “哟,你们来啦!” 而她立刻就发现亚妮菈丝等人的不对劲。 “等等,你们遇到什么麻烦了吗?为什么解除同调了?” “有些麻烦,”艾芙尼尔看了亚妮菈丝等人一眼,“我们出去再说。” “嗯,”翠丽丝点点头,“正好莱彼丝也有些话想当面对你说。” …… ———————————— “汐见桑,你姐姐回来了!” 临时的病房内,花奏琴音放下为雪奈削到一半的水果,面带欣喜地将这个消息告诉雪奈。 雪奈从病床上坐起身来,但全身的疼痛依旧让她倍感勉强。 “……姐姐她在哪里?” “现在就在司令部那边,我也是刚从西琦小姐那里得知的。” ——事实上在前坂川地区堺碑系统修复重启之后,前坂川驻区与西京市中心城区的堺碑系统就再次连接起来,前坂川驻区与西京市北线驻区的堺碑共鸣初显成效,于是立刻向西京市传回了一些简要指令,并调拨一部分工程师和士兵。 紧接着西京市中心城区就派出了包括大量工程队和重火器战斗部队以及研究部门在内的大部队开往前坂川驻区协助前坂川的重建工作和调查工作。西琦友纪作为西京市最具权威的研究人员和医务部负责人之一,自然是跟随着大部队前来,并且她同时还将现作为她唯一助手的花奏琴音也一并带了过来。 …… ———————————— 110、讨论 后续支援部队的调遣是原定计划中的一环。 因为“列车”搭载的移动式屏蔽系统所能覆盖的范围无法支持大规模军队的行动,不论是部队数量太少或是部队编队过于密集都不利于部队的堺外作战行动,所以只有最初挑选出来的先遣部队加入到堺外作战前期任务中来。 在使徒和天使的袭击和后续城市清扫与侵蚀体对抗作战当中这些部队已经缺损了近百分之四十,可谓是损失惨重,因而在局面控制下来之后九生麻纪在第一时间就分配了调遣任务下去,在艾芙尼尔等人离开临时驻地之后一个小时,大部队就已经开进了前坂川驻区城区范围内,与原本的战斗部队汇合并在临时驻地附近驻扎下来。 西琦友纪和花奏琴音就在其中。 作为研究人员和医疗工作者,她们来到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为所有受伤了的代理人进行了身体检查,然后进行了一些治疗,之后花奏琴音便被吩咐留在雪奈病房内照顾雪奈。 而至于西琦友纪,则是早早地来到列车内的关押处,与那些被关押的“使徒”见了面,然后从副官手中拿到了一些异变体的样本和一枚“圣遗物”。 比起医务工作,其实西琦友纪来到这里更重要的工作就是异变体和圣遗物。 这一次使徒使用的圣遗物和此前缴获的不一样,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都是非常宝贵的情报资源。而“异变体”更不用说,作为鲜少被观察到的特殊生命体,每一个具有威胁性的“异变体”都是研究者们必须要关注的特殊情报源。 在这时候西琦友纪收到九生麻纪的通知——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等人回来了,并带回了更多的异变体样本。 西琦友纪将这个消息告诉给花奏琴音。 此时,临时司令部—— 西琦友纪推开门,临时开辟的司令室内已经有几个人在等待了,除了几名研究员之外还有亚妮菈丝,艾芙尼尔,莱彼丝,以及在隧道调查中参与任务的其他代理人。 九生麻纪背着手站在大屏幕前,思索着什么,注意到西琦友纪她才转过身来。 “司令。” “你来了,比我想象中要早,我之前从真崎雏妃口中听说过你的能耐,年轻有为却没有得到赏识的研究员西琦友纪小姐,”九生麻纪冲着她点点头,示意她坐下,“这里有些事情需要你的帮忙,希望你不会拒绝。” “当然,这是我的本职工作,只不过真崎中将对我的评价过于的高了,我只是尽我所能,也许达不到您的期许。” 西琦友纪曾经在中心省也是别树一帜的新一代研究者之一,在医学领域也曾名响一时,只不过后来她的声音又再次沉寂了下去,之后作为支援的研究者来到西京市,她也继续着手中的研究工作。 虽然因为两年多时间的沉寂,现在中心省已经没有太多知道她的人了,但作为曾经的年轻一代有名的研究者,她自然绝非徒有其名,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能做到很多其他人无法完成的研究工作,也是西京市绝对的首席研究员。 由于所在体系并不属同一支,西琦友纪与九生麻纪并不是严格的上下属关系,所以态度也比较随意。 与九生麻纪简单地寒暄了几句,西琦友纪落座。 “你好,”西琦友纪才刚坐下,一旁的莱彼丝便向她伸出手来,“我是浅仓铭,代号莱彼丝(Lapis),铃田市送葬鸟小队队长。” “久仰大名,这一次多谢你们铃田市的相助,你可以叫我西琦友纪,这里的首席研究员和医务部负责人。” “哈哈,很高兴见到您,西琦医师,其实之前我们见过面的。” “我们?” “不单是你,艾芙尼尔我也早都知道,不过今日终于得见,才算是知道西京市藏龙卧虎。” 见西琦友纪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莱彼丝笑了笑没有多说,她们之间又寒暄了几句,两人便是认识了。 然后西琦友纪又和艾芙尼尔等人打了个招呼,见到艾芙尼尔她们都没有大碍,才终于松了口气。 “好了,进入正题吧。” 九生麻纪说道。 …… ———————————— “……你是说,包括那一片奇怪空间在内的整个地下隧道区域都是‘ICS研究所’的所有区域?” 西琦友纪蹙紧眉头,满脸的狐疑,“隐瞒了地下隧道和地底空间的存在吗……这也太令人难以置信了,我虽然和‘ICS’没有过太多接触,但在我的印象中他们觉悟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才对。” 她的话也是在座的其他人的心声,包括向来都面无表情的九生麻纪也表现出了一丝沉凝——就在艾芙尼尔和莱彼丝离开地下隧道并汇合之后,立刻交换了各自的情报,然后发现了一个惊人事实:那一处地下隧道区域包括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等人前往的地下巨大空洞地区全都是ICS研究所的下属机构。 或者说,是不为人所知的秘密研究机构。 “ICS……亚热带植物与生态科学综合研究所吗……” 九生麻纪翻动着手中的资料,眼角微微眯起,她抬起头看向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莱彼丝。 “这些情报没有错漏吧?” “无法肯定,但这是我们从‘ICS研究所’的内部资料里面提取出来的信息,想必也不会有太多出入。” 说话的人是莱彼丝,她们与艾芙尼尔分开之后便一路探索,最后从隧道出来的位置正好就是“ICS研究所”底部的隐蔽通道,简单来说,从ICS研究所本部就可以经由地下隧道直接通往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等人发现的地底空间。 而且艾芙尼尔等人在地下隧道内发现的撞毁的列车车厢和铁轨也正是印证了这一点。 “还有那个奇怪的地底空间,它似乎会剥夺第二代代理人的力量——我们还没有判明这种现象的作用机制,也无法印证其对第一代代理人是否也有同样作用,目前为止唯一没有收到干扰的就只有我一人。” 艾芙尼尔接过话说道,将自己和亚妮菈丝等人在地底空间调查到的事情讲出来。 大致地陈述了一些令人在意的事情,艾芙尼尔又补充道:“而且那个地底空间也是一座规模巨大的秘密研究机构,这里有我们调查取证时拍摄的画面。” …… ———————————— 111、筹划 临时作战会议只持续了15分钟。 说是作战会议,其实只是为了防止一些不必要的情报泄露而进行的面对面情报交换和集合。 “……那么,就由艾芙尼尔少将带领主序星小队进行第二次调查,四野见上尉,你和你的部下一同前往进行支援,我会为你们调派十名工程队成员帮助你们架设临时通讯线路,现场指挥官交由艾芙尼尔少将担任。” “是。” 九生麻纪将任务分配下来,除了继续执行城区清扫任务的士兵部队之外,代理人小队都接到了继续调查和清扫的任务,“其他人在亚妮菈丝中校的带领下进入ICS研究所执行搜寻任务,亚妮菈丝中校担任现场指挥。” “如果有什么建议可以现在提出。” “少将阁下,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九生麻纪话音落下,莱彼丝就抬起手,并开口,“我希望能分配一部分我的部下参与到艾芙尼尔少将和亚妮菈丝中校的调查任务中去,当然,我们送葬鸟也会为此出一份力。” “嗯,可以。”九生麻纪似乎早就知道莱彼丝会提出这样的请求,几乎没有犹豫便点了点头。 “我希望我们小队成员可以保持一定单独行动的权力。”莱彼丝又说道。 “可以。” 九生麻纪再次点了点头,“但你们需要将获得的情报与资料与我们共享。” “当然,使徒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这一次作战在人类联合的统一旗帜下进行,不论是情报还是缴获的物品我们都不会私自进行处理。” “嗯,那么具体的人员分配你和她们商量决定。” 莱彼丝的想法不难理解,她们是因为人联的命令才来协助支援作战的,对她们来说九生麻纪也拥有着临时指挥权,也就是说她们姑且算是九生麻纪的部下。 那么出一份力是应该的。 除此之外,她们来一趟西京市帮助西京市对付使徒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断然不可能就这么空手而归。 她们参与到更多任务中去,最后人联和西京市方面也会给予她们更多“报酬”,在这个时代,城市和城市之间就以这种“交易”的形式进行往来和作战支援协助,哪怕是人联对城市的统治也在一定程度上依赖于这种方式,而另一个方面则是由于人联对于信标系统、堺碑系统的绝对控制,若非如此旧世代末期早已经完全分崩离析的人类社会也不会再一次统合起来。 简单来说,这种看似脆弱的联系也是一种合理的价值交换。 另一方面,莱彼丝加入到任务中去还能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其中有关于ICS研究所和异变体的情报令莱彼丝很感兴趣,所以她提出了这个请求,而这一点九生麻纪显然早就有所预料,于是九生麻纪和莱彼丝心照不宣,很轻松地就确定了任务安排。 “其他人还有什么想法吗?”九生麻纪再次询问。 “司令,我申请跟随艾芙尼尔少将执行调查任务,”这一次是西琦友纪。 艾芙尼尔向她投去目光,表示询问。 九生麻纪也摇摇头,“你是研究人员,我们这里还有很多需要你的地方,调查的工作交给我们这些军人来做就行了。” 言外之意,西琦友纪没有自保能力,又是宝贵的研究者,不应该涉险。 然而西琦友纪坚持己见:“有些东西不亲眼看到是没法确认的,身为研究者,弄清楚每一个未知和可疑的事物是我们的职责。”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至于我手中的工作,我会交给我的助手花奏琴音,她会代替我将前期工作准备完成,不会因此拖慢进度。” “琴音?她也来了?” 艾芙尼尔面露疑惑。 九生麻纪并不认识花奏琴音这个人。花奏琴音只是西琦友纪的助手,她们之间没有什么直接接触的机会,所以九生麻纪对她没有什么印象。 可艾芙尼尔却非常清楚,花奏琴音在一个半月以前还只是友澄女子学园的一名学生而已。 “她知道你和汐见都在这里,所以跟我过来了。” “她还好吧?能胜任工作吗?” “当然,你知道我不是随便开玩笑的人,”一边说着西琦友纪在怀里摸出一盒烟,但随即她又觉得在这里吸烟有些不妥,面不改色地又放了回去,“她很聪明,一开始的确还差了些意思,但现在还算有模有样了。” 见西琦友纪担保,艾芙尼尔不再说什么。 艾芙尼尔不自觉地想起自己刚刚加入代理人的那段时间……一个半月时间,的确已经足够改变一个人了。 “既然如此,那好你就和主序星小队一同行动——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后半句话九生麻纪是向艾芙尼尔说的。 又简单地进行了计划安排,所有人都接到了任务,她们离开指挥部各自行动起来。 …… ———————————— 莱彼丝和艾芙尼尔并肩离开临时指挥部。 此时的莱彼丝是她平时的模样,一头漂亮的大波浪长发,身高比艾芙尼尔高了半个头,给人一种邻家姐姐的感觉,脸上总带着一抹淡笑。 事实上她的确比艾芙尼尔还要年长几岁。 一边走着,莱彼丝和艾芙尼尔一边商量着探索计划,同时艾芙尼尔将地底空间的特殊性再次强调了一番,并补充了细节。 “说起来,你们小队的‘鸢(Kite)’,其实是第二代代理人吧?之前我没有听过这个代号。” 莱彼丝提起了鸢。 相较于其他第二代代理人,莱彼丝对这个更像是第一代的第二代更感兴趣。 “的确如此,”艾芙尼尔并不隐瞒什么,解释道:“她原是亚妮菈丝手下的队员,只不过因为战斗方式与我们契合度较高,所以暂时分配给我指挥。除此之外……鸢很优秀,但她需要更多的战斗经验,只有和我们待在一起她才能获得更多成长,这也是考虑到的一个因素。” 简单来说就是契合度的问题。 即便同为第二代代理人,鸢作为在第一代秩序武器基础上的拓展尝试成果,她与其他第二代代理人作战方式截然不同,也不能很好的配合到亚妮菈丝的作战中去,于是艾芙尼尔等人所在的主序星小队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莱彼丝笑了笑,表示认同。 “的确,假以时日她必定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战士,除了她之外,缪斯的每一个人都是非常优秀的后辈,比我们当年还要出色得多。” 同时期的送葬鸟在综合实力方面不及缪斯,这是实话。 夸奖毫不吝啬,莱彼丝笑了笑,紧接着话锋一转。 “不过正是如此……老实说,中心省似乎很看重这一次任务,所以不由得让我感到疑惑——西京市的艾芙尼尔少将,有些话我想单独和你聊聊,不知你方不方便。” “当然,”艾芙尼尔顿了顿,“在执行任务之前我还有事去医务部一趟,不如我们边走边聊?” …… ———————————— 关于一个bug ,在这里提出修改请求。 之前在第91章,有提及过“亚妮菈丝等人发现逃脱掉的四个使徒已经死亡”的事情,但后来在第94章提及时又变成了“她们在哪里尚未可知”……抱歉……这是bug,而且是非常非常严重的bug,剧情走向完全乱套了,这都是因为我写着写着写忘了导致的严重事故…… 呜呜呜,悲痛。 总之,既然发生了、发现了,就要去解决。 我对比了从91章开始的部分章节和94章以后的章节,发现这一矛盾的设定在后面出现的占比更多,对剧情发展影响权重更大,故决定做出统一(吃书):删除91章“逃脱的使徒”相关设定,更改为“四个使徒逃脱之后尚未被发现”。 至于91章的内容,我会尝试向责编提起更改请求,不知道能不能通过,总之试试吧。如果实在不行的话还希望读者们不要打我…… 露出脚趾土下座(不知道是什么奇怪姿势但总之听起来比单纯的“土下座”更特别所以就这样做试试)。 112、铃田的偶像 行动小队的整备和责任区调度需要一点时间,艾芙尼尔虽是现场指挥和代理人主要战斗力,实际上却没有太多需要她准备的事情。 在这点上莱彼丝也差不多。 代理人本身就是一种个人极致力量的代表,同时也是非常重要的战略资源,因此很多琐碎一些的事务全都会刻意从她们肩上卸下来。 者不单单只是为了提高她们的时间利用效率。 总而言之,代理人只要没有任务的时候其实都比较闲,因此哪怕任务在即艾芙尼尔也有时间来探望雪奈。 至于莱彼丝,完全是跟着过来的,一路上都在和艾芙尼尔聊一些有的没的。 “对了,你在西京市还兼任了‘代言人偶像’吧?” 突如其来的,莱彼丝将话题转到了艾芙尼尔本人身上。 有一段时间没有进行过偶像活动,陡然间被提起这件事情艾芙尼尔只觉得有些不自在。 “原来你也知道啊……嘛,那是平时的工作。” 说来也巧,亚妮菈丝知道自己,但那是因为亚妮菈丝的朋友恰恰好是自己的粉丝,可莱彼丝是怎么知道自己的? “你很喜欢这一份‘闲余时间’的工作吗?” “还可以吧,开始做了之后慢慢也就习惯了,虽然一直有些不太习惯,但在台上演出的时候看着那些人欢笑高呼,那时候才觉得倒也不错。” “原来如此,真是有些令人想象不到的场景,我没有经历过啊……你的生活一定比我精彩多了。”莱彼丝认真思索了一番,抿着唇点点头。“你一直喜欢唱歌吗?” “不,其实小时候一开始我是想当医生的。” “医生啊……倒是挺像你这样的人会说出来的话。” “怎么这么说?” “感觉吧……你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 莱彼丝笑了笑,又说道:“这样说可能有些奇怪,我其实在来到这里之前就听说过你。” “我也听说过你。” 虽然西京市和铃田市有一段不断的距离,但作为各个城市的首席,艾芙尼尔和莱彼丝即便没有和彼此见过面,也不算是完全对彼此一无所知。 但显然莱彼丝的意思不是这个。 “你误会了,其实之前我没有说过——我们铃田市也有一个偶像代理人,我是从她那里知道你的。” “偶像代理人……” 这倒是让艾芙尼尔比较意外了。 艾芙尼尔曾经在堺外任务中和铃田市的代理人有过接触,但并不知道铃田市也有和西京市类似的偶像活动。 简单来说西京市之所以会弄“代理人偶像”这种东西本身就是阴差阳错,也是对于那段城市内不稳定时期内为了安抚和鼓励市民的另辟蹊径,只不过恰恰好成功了而已,可铃田市没有道理需要进行这种事情来安定城市治安才对。 “原来铃田市也有‘同行’啊……真是令人感到意外,我以为这种事情只有我们这样的城市才有……” “我不是这个意思。” 莱彼丝大概猜到了艾芙尼尔心中所想,轻轻地一笑。 “其实‘偶像代理人’这种事情我们城市也是今年才开始尝试,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取得明显的成效,于是在一个月前已经被取消了。” 艾芙尼尔出任“代言人”时西京市面临的状况可谓“严酷”,所谓“代言人”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的一个尝试而已,同时期还成立了很多其他的企划,在多方面作用下才最终促成了艾芙尼尔的知名度。 而铃田市作为稳定的大型城市,不需要“偶像”这种东西,自然难以塑造一个知名度极高的代理人偶像。 简单来说,西京市的偶像企划大概很难以被复制。 “这样吗?可惜……” 这倒是很正常,艾芙尼尔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 在这个时代“偶像”这种职业本身一点都不吃香,大多数人对于娱乐的索取已经发生了扭曲,哪怕是代理人也无法改变这种现状,铃田市的“偶像”自然没法经营起来。 艾芙尼尔只觉得作为偶像代理人这种稀少的职业,好不容易知道了一个同行存在结果对方却“退役”了,难免觉得唏嘘。 不过和艾芙尼尔关系不大就是了。 但莱彼丝的下一句话让艾芙尼尔狠狠地吃惊了一把—— “我们那边那位,一直闹着想要和你见面来着……” “哎?和我见面?” 艾芙尼尔停下了脚步。 “虽然她都加入代理人两年时间了,却还像个小孩子,有些任性但也非常执着,这就是她闪烁着光芒的地方……嘛,扯远了,其实我们那边所谓‘偶像企划’也是她一个人竭力主张和负责的,但你大概也能猜到,这种事情在我们城市很难获得重视,但她却很坚持,哪怕企划被取消之后她也独自坚持了下来,现在还在以个人的名义进行公演呢,全都是她自己筹集的钱,其中还有一部分粉丝的支持,但还是没法做到更大规模,甚至还有不少数落和责骂的声音。” “骂她?” 莱彼丝垂眉思索,回忆着什么。 “嗯,有人唾骂她‘不务正业’,也有人认为她浪费了税金,还有更不堪而入的话……之类的,我们城市和你们这边不一样呢。但她一直没有放弃。” 莱彼丝柔和的脸色也第一次变得沉郁。 “这样说未免太过分了……” 艾芙尼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毕竟是铃田市的事情,和西京市没有关系。 可同为代理人,艾芙尼尔能理解那个女孩的感受。 “在我们城市代理人没那么罕见,比起你们来说我们可能更像是一种‘职业者’,或许这也是一个原因吧。” 莱彼丝缓和了表情,“所以她一直想要再次和你见一面,说要向你取经来着。” “……我和她见过吗?” “她向我说起你,说是她在堺外地区和你有过一次见面,至于她……那次回城之后就立刻嚷嚷着要出道偶像,我想大概也是那时候开始的吧,作为偶像来说是在模仿着你。” “这样啊……” 艾芙尼尔感觉有些微妙,她其实有些想不起来对方是谁,只见过一面的人大概也只能留下一个非常模糊的印象。 “这些话,还请当做我的个人立场。” 莱彼丝顿了顿,轻叹口气。 然后她缓缓开口,说了一句令艾芙尼尔感到诧异的话:“因为……其实‘那个偶像’,她是我的恋人。” 莱彼丝看向艾芙尼尔,坦然自若地笑了。 “我有些嫉妒你,不过再怎么说你也是我恋人的偶像,如果可以的话要不要去我们城市巡演一次?当然,这个可以是官方的邀请。” …… ———————————— 113、病房 艾芙尼尔提着一盒热乎乎的饭菜来到雪奈所在病房时,雪奈安静地坐在床上,脸上的欣喜毫不遮掩。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还拉上了窗帘,倒是窗帘有些透光所以房间内倒也不算太暗。 “直子,你来了呀~” “嗯,在等我吗?” 艾芙尼尔随意带上门来到床边坐下,将餐盒放在一旁,雪奈便轻巧地挪动身体靠了过来,“才没有哦,只怕是直子想我了吧?” 这样说着,雪奈的唇瓣已经轻轻地迎上了艾芙尼尔唇角,艾芙尼尔闭上眼,小心翼翼地回应着。 唇齿摩挲,似是香草布丁,歆甜的呼吸交织、拂过,绵长的气息渐渐变得湿热,很快,两人脸颊飞起霞红。 “嗯唔……” 艾芙尼尔轻轻地推了推,雪奈便依依不舍地结束了缠绵。艾芙尼尔也有些意犹未尽,舌尖舐过唇间,怀里一片温香软玉,心底一阵迷乱萦怀,但现在不是能慢吞吞地休息的时候。 “你身体好点了吗?” “好很多了,我觉得现在我就可以回到队伍中去~” “不行哦。” 艾芙尼尔无情驳回。 “得等你再恢复一些,现在也不是缺人手的时候,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 “哦……” 雪奈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往艾芙尼尔脖颈间蹭了蹭。 “琴音呢?” “她去拿药了。” “哦……得当面谢谢她才是。” “咯咯……直子若是亲自去向她道谢,她一定会很高兴的。”雪奈笑了笑,“话说,刚才和你一起来的人是谁啊?” “你知道的,铃田市的首席莱彼丝(Lapis)。” “是她啊……看起来真是和资料上不太一样,果然代理人都是有两重身份啊。” 雪奈轻抚着艾芙尼尔的腰侧,唇瓣拂过艾芙尼尔侧脸好看的弧线滑下,轻轻靠在艾芙尼尔颈窝里,鼻头翕动,嗅着艾芙尼尔身上的味道。 血腥味。 “等等,我只换了外套,别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没关系,我才不介意。” 雪奈不依不挠地拽紧了,艾芙尼尔怕弄疼雪奈,只得作罢。 “我给你带了一些吃的过来,待会儿我……” “直子,”雪奈埋在艾芙尼尔颈间,自然而然地抬起手臂从艾芙尼尔肩颈滑过,“你靠过来点。” “怎么了?” 艾芙尼尔靠近过来,而雪奈并不答话,只是再次凑上来吻住了艾芙尼尔,将艾芙尼尔到一半的话堵在了嘴唇间。 “唔……” 这一吻比刚才重得多,艾芙尼尔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被抽了去,手臂也不由得一紧。 而雪奈感受着怀里人忽然绷紧的身体,再次加大了攻势,就着艾芙尼尔迁就着她回吻的姿势雪奈半搂半依地欺身压了上去,一边轻咬住艾芙尼尔的舌尖轻吮着,贪婪地索求着艾芙尼尔的呼吸,一边轻飘飘地将艾芙尼尔扳倒在床上。 “唔……” 艾芙尼尔轻吟一声,雪奈的唇已经滑到艾芙尼尔的脖颈间了,软软的小舌舔.舐而上,挠得艾芙尼尔全身酥软。 “等一下,我衣服很脏……” “没事哦,直子不要反抗,交给我就好了,”雪奈埋在艾芙尼尔颈间,轻呵着热气,眉眼软如绸,手中异常熟练地解开了艾芙尼尔领下的衣扣,还一边精准又力度合适地在艾芙尼尔腰间、腿侧按摩,然而还没等她继续攻城掠寨,就忽地轻呼一声,“咿!??好痛!” 艾芙尼尔松开拧在雪奈腰间软肉的手,趁着雪奈吃痛的时候轻轻揽着雪奈的腰坐起身来。 “——你这个小色魔!现在不是做这个的时候啊!”艾芙尼尔气喘吁吁,幽怨地白了雪奈一眼,将领口被扯乱的扣带松开一点,“我来看看你是想确认你身体好点了没,待会儿又有任务等着我——好好了,来吃饭吧。” 艾芙尼尔端来饭盒。 雪奈舔了舔唇角,咯咯地笑了笑,“是、是——我是色魔,直子冰清玉洁~” “你再说一遍?” 艾芙尼尔面露片刻羞赧,双颊红霞未褪,刻意摆出的气恼表情落在雪奈眼底只觉得分外的撩人可爱。 不过雪奈却语气一转,俏声轻哼,“直子你,背着我抱过其他女孩子了吧?” “啊?”艾芙尼尔端着饭盒的手都顿住了。 雪奈忍着笑意,故作生硬地接过艾芙尼尔手中盒饭,直勾勾地盯着艾芙尼尔的眸子,指尖在艾芙尼尔脸颊滑下停留在艾芙尼尔颈间,“你身上有别的女孩子的味道。” 艾芙尼尔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捏起领口嗅了嗅。 是有一点点清淡的陌生气味,但更多的是雪奈方才留下的体香和战斗时留下的血腥味——对于代理人来说,如果刻意去闻,这种程度的气味根本逃不过感知。 艾芙尼尔认真地思考了一瞬,很快就想起,在地底空间内,她的确抱过亚妮菈丝。 想到这里,艾芙尼尔立刻面露古怪。 “雪奈……那是因为……” 艾芙尼尔刚要解释雪奈却打断了她:“好啦好啦,直子什么都不用说,我当然知道——哇,好香!” 雪奈揭开饭盒盖子,香喷喷的热气升腾着冒出。 她嗅了嗅,立刻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喜滋滋地砸着嘴,哪还有一丝脑别扭的样子,差点把艾芙尼尔气笑。 “好啊,你就知道堵你姐姐是不是?” “那我还不是担心你?” 艾芙尼尔故作不快,雪奈依旧理直气壮。 “你这么好看,性格又好,外面瞅着你的男的女的多了去了,”雪奈雪奈拣了一点青菜将肉丝和饭粒一团,挑起凑到艾芙尼尔唇边,“不看紧点被别人套了过去怎么办?” 雪奈声音轻飘飘地。 “我可就你一个姐姐。” 艾芙尼尔将筷子含入唇间,抬起眼帘,迎上一双水眸。 她总觉得……雪奈话里有话。 艾芙尼尔不去和雪奈对视,接着她的话,“别瞎想,我哪那么容易被套走。” “谁知道呢,”雪奈温温吞吞地一笑,手指不安分地滑进艾芙尼尔裙摆,“我看……就很简单啊!” 艾芙尼尔被噎住了。 “我可不是随便的人,那还不是因为我对你……” 说到一半艾芙尼尔忽然顿住了,移开视线。 雪奈看着脸色不自然的艾芙尼尔,不依不挠地凑到艾芙尼尔脸颊边,一下一下地吹着热气, “嗯?因为什么?因为直子一开始就对妹妹我有非分之想?” 雪奈越说艾芙尼尔脸色越是涨红,雪奈放下餐盒,顺势就将艾芙尼尔压在了床边,嘴唇也凑到了艾芙尼尔脖颈间,轻轻舔.舐。 “甚至于想要和我做那些……” 咔哒—— 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异响,门吱呀一声慢慢移开——花奏琴音站在门口,手中端着药品托盘,僵硬地站得笔直。 艾芙尼尔和压在她身上的雪奈同时全身一僵。 花奏琴音脸上早就红透了,面对着床上姿势不雅的两个人,只能干巴巴一笑。 “门……门没关紧……我……我也什么都没听到……” …… ———————————— 114、水底 艾芙尼尔到达集合点时,莱彼丝和送葬鸟的成员已经等待在这里了。 “我这边就这些人了。” 莱彼丝身后跟着翠丽丝、琳、克里丽娜等人,而其他的送葬鸟成员都会与亚妮菈丝一同行动。 “稍事等待吧,我们还需要工程部队的协助。” 主序星小队中除了还在养伤的白燕和雪奈之外都参与了这一次行动,她们和送葬鸟成员整理好了装备,前往武装车上等待。 车外等候区域又只剩下了艾芙尼尔和莱彼丝两人。 微风从旷野送入城市,裹挟着淡淡的青草味和浓稠的硝烟,临时驻地之外时不时还会传来枪声。 仅仅两天时间,在前坂川地区消耗的人力和武器弹药就已经达到了一个天文数字,而随着后续部队的抵达,这个数量还在以非常惊人的速度在增加。 好消息是暂时还没有发现使徒反扑的迹象,这意味着没有更多战斗和死亡,前坂川这个承载着西京市近四分之一粮食产出的重要卫星城再次回到了西京市的掌控中。 “奈美,你那边如何了?” 艾芙尼尔和四野见奈美进行了通讯,得知四野见奈美还在整合工程部队成员。 “嗯,没关系,五分钟之后就出发。” 轻叹口气挂断通讯,艾芙尼尔才发现莱彼丝正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她。 “西京市的艾芙尼尔,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请直接说吧。” 莱彼丝摆摆手,“不用那么严肃,和工作不相关,只是无所谓的闲聊而已。” “我有表现很严肃吗?”艾芙尼尔摸了摸自己的脸。 “有哦,”莱彼丝笑了笑,“虽然由于你本人很可爱所以即便表情很凶也不会令人觉得多么害怕,但在我看来那分明就是会杀人的表情。” “……如果是这样我之后会注意的,或许最近有些紧绷了。” 因为脑袋里全是最近发生的事和再次进入视野的各种各样的疑点,再加上雪奈的伤势,这些事情都令艾芙尼尔感到一阵不安。 即便是已经获得了阶段性的胜利,艾芙尼尔也并未因此而放松下来,反倒因为一些以前未曾知晓的事物一个个地浮出水面,艾芙尼尔也越来越感觉到有什么危机潜伏在不遥远的未来,这令艾芙尼尔越发感到焦虑。 所以在和四野见通话并下达命令时就自然而然地表现得严肃起来。 “没关系没关系,不用太在意了,”莱彼丝宽慰道,“我只是觉得你笑起来会更好看一些。” “或许吧……”艾芙尼尔不置可否地遥遥头,“但我是队长,调整自己的状态也是我任务的一环,这自然是有必要的。” “好了,偶尔也放松一点吧。”莱彼丝转开话题,“其实我想知道的是,你有恋人吗?” “哈?”艾芙尼尔面露古怪,“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我以为你们这个年纪或许比较习惯这样的话题?” “这算什么?” 莱彼丝笑了笑,“在听到我的恋人是女人之后,你甚至都没有表现出现在这样的表情,比起这种事情,你似乎更惊讶于一些其他的事情,所以啊,我刚才就在猜测,会不会你也和我一样……什么的。” 一样吗?艾芙尼尔也不知道该不该这样说,在两天以前她还是男性,她的个性和对于爱情、亲情的态度到底有多少是继承自那具身体尚未可知,就这点而言艾芙尼尔和莱彼丝又是不一样的。 所以面对着莱彼丝,艾芙尼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以为你会问我巡演的事情。” 艾芙尼尔岔开了话题。 “哦……倒也是,”察觉到艾芙尼尔不愿意继续这个问题,莱彼丝立刻在心底有了判断,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也不再纠结那个问题,顺着艾芙尼尔的话题往下问去,“那么巡演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如果有机会去你们城市的话,我会的。” 面对莱彼丝期待的询问,艾芙尼尔只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复。 “我以为我们还有机会见面的,”莱彼丝也不介意,只是笑了笑,“你们的司令似乎原计划进入柳津市进行调查,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城市是一个很好的中哨站不是吗?” “的确,如果铃田市能提供补给和支援,作战任务会简单不少。” 艾芙尼尔顿了顿。 “但这件事情还需要再进行讨论才能得出结论,你知道的,以现在的西京市去做那种任务过于勉强了——哪怕只是调查。” 很显然真崎雏妃在离开西京市之前做出的大胆计划已经不适用于现在的情况了,使徒表现出远超预期的战斗力量,同时对于使徒的调查无不在表明使徒所图甚大,以及,使徒恐藏匿着强大的天使军队,那毫无疑问是一股令人恐惧的力量。 西京市绝无可能与使徒组织硬碰硬。 艾芙尼尔绝不想要放弃青兰和飞燕,为此艾芙尼尔一直在积极配合九生麻纪的行动。 可经历了来来回回几次战斗,艾芙尼尔不得不去考虑其他人的立场——战斗会死人,如果只是艾芙尼尔一人受伤,甚至死去,她绝对不会有怨言。青兰和飞燕曾经帮助艾芙尼尔很多,艾芙尼尔愿意为她们涉险,哪怕只有一点机会艾芙尼尔也会想要去尝试那个可能。 可若是带上白燕、亚妮菈丝她们,甚至还要带上雪奈步入危险之中,艾芙尼尔的意志便会产生动摇。 况且西京市距离柳津市过于遥远,远征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这种事情或许应该交还给中心省。” 昨日艾芙尼尔也对九生麻纪说过类似的话,现在又向莱彼丝说了一遍。 “中心省吗……”莱彼丝若有所思地抬头,望着远处黑烟弥漫的天边,“使徒组织既然选择了在现在浮出水面,大概其实已经不惧怕中心省的威慑了吧。” 艾芙尼尔目光低垂,并不否认。 说实话,使徒组织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和成立,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扩充、发展的,她们手中到底掌握着什么力量,这些相关的情报都是一片空白,使徒组织一直到最近一段时间才终于大范围地活跃起来。 哪怕是人联也对她们知之甚少。 正因为如此艾芙尼尔才会感到焦虑,当狩猎者终于选择卸下伪装时,它大概已经准备开始捕猎了——这是艾芙尼尔最不希望看到的结局。 …… ———————————— 115、对话 “西京市的艾芙尼尔,你认为战争会降临吗?” “你觉得战争会降临吗?” 艾芙尼尔反问莱彼丝。 莱彼丝摇摇头,“我自然不希望迎来战争,不论是哪一种,我们人类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支撑一场外忧内患的大战了,可事实的走向却并非如此不是吗?” “战争还没有来到。” “说不定不远了,”莱彼丝背靠着车,目光望着天边,“这不是危言耸听,使徒组织在最近一段时间越来越活跃了,她们正在试图进入人们的视野中,从我们现阶段掌握的资料来看她们或许真的有这个实力——如果他们拥有足以颠覆世界的力量,必定不会将野心埋葬于尘土中。” “莱彼丝,你对使徒组织了解多少?” “不比你们多。” 这并非有所隐瞒,而是事实如此。和西京市不一样,铃田市并未遭受使徒进犯,莱彼丝对使徒的了解还停留在人联下达的一些搜寻任务中的文字和视频资料所描述的程度,在来到西京之后也是第一次亲眼确认了“天使”的存在。 只不过莱彼丝她们赶到时天使已经从堺碑袭击之中撤离,莱彼丝只有远远地望了几眼,因此对天使的了解也还停留在“不甚了解”的阶段。 这或许是因为使徒在西京市的“目标”有关,也或许是西京市远不如铃田市强大,被当做了“软柿子”也说不定。 “莱彼丝,我也问你一个问题,”艾芙尼尔缓缓开口,“——你的那一位……为什么没有和你在一个小队?” 其实莱彼丝最令艾芙尼尔感到在意的是莱彼丝和她的恋人之间的关系。 和艾芙尼尔这种半路出家的女生不一样,莱彼丝是货真价实的同性恋者,其恋人也是铃田市的代理人之一,只不过其并不在送葬鸟小队,所以也没有出现在这里。 莱彼丝咯咯一笑,“我说送葬鸟执行的任务太危险了,我不希望她身陷其中,你觉得这个说法怎么样?” “可以理解,但同样也抱有疑问——珍视的宝物到底是带在身上,还是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埋藏呢……莱彼丝,‘安全的地方’,这种东西对我们代理人来说真的存在吗?”艾芙尼尔垂下眼睫,目光落在来时的方向,“换句话说,如果她脱离了你的视线,你不会为此感到不安吗?” “当然会,”莱彼丝坦诚回答,“所以我和她约定过,谁都不许先死。” 正如莱彼丝没有让她的恋人加入到送葬鸟小队一样,艾芙尼尔也不希望雪奈加入到这样那样的战斗中来。 在这一点上艾芙尼尔和莱彼丝是相似的。 “不过……我也时常会感到动摇——我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我和她,能不能走到心中所期望的那一天?万一,我和她没有遵守承诺怎么办?之类的……” 艾芙尼尔对此默然。 艾芙尼尔忽然觉得莱彼丝还算是一个合适的聊天对象。 或许这是因为莱彼丝在某些地方令她感到似曾相识,也或许是因为莱彼丝和艾芙尼尔行走在相左的道路上。 同时,她们又都在为自己的选择而踌躇不前。 这种事情谁都没有答案。 “你问了我这么多,你有恋人吗?” 艾芙尼尔瞥了莱彼丝一眼,没有回答。 但这样的沉默几乎就是在将事实告诉莱彼丝一样。 “让我猜猜……是Fifina?” 艾芙尼尔继续沉默,目光瞥向了别处。 注视着艾芙尼尔微微抿成线的粉唇,莱彼丝心领神会地笑了笑,不再追问,而是长叹一口气,“我到底该高兴呢,还是应该紧张呢?你说你要是喜欢男人该多好,这样你对我来说就彻底没威胁了。” “你不用担心,”艾芙尼尔不置可否,“虽然我不会对男人动心,但也绝不会背叛雪奈——再说了,你应该比谁都更信任你的恋人才对。” “是啊……”莱彼丝叹了口气,“可我偶尔也会想,如果我死了,那么她最好还是能从其他地方获得幸福,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死亡了。” 艾芙尼尔皱了皱眉,转过头来,“你……” “说起来,”还没等艾芙尼尔说话,莱彼丝突然凑到艾芙尼尔身边,压低声音,绕过了话题,“你的她是叫‘雪奈’……我记得她是你妹妹吧?你们是从以前开始就这样了吗?还是说……” “我喜欢她并不是因为她是我妹妹,而是因为她就是她——好了,四野见奈美也差不多到了,我们上车吧。” 艾芙尼尔不想继续这个令人难为情的话题了。 …… ———————————— 艾芙尼尔等人的第一站是一座水塔所在的区域。 “我们第一项任务是调查这片地区,”艾芙尼尔将准备好的电子地图向四野见奈美和莱彼丝各自发送了一份,其他小队成员也都接收到了副本,地图上是亚妮菈丝通过计算定位出来的位置,“——主要搜索目标为这片地区内的主要建筑物和所有ICS研究相关项目,通道、隧道、隐蔽入口,包括这个。” 艾芙尼尔指向前方高耸的巨大水塔,那是之前和亚妮菈丝讨论时提及过的这片地区唯一的一个大型建筑。 这座水塔是旧世纪战争年代修建的,没有毁于侵蚀灾害,因此保留了下来,除了它之外附近区域还有几处小型的监控设施与实验设施,大多都是ICS名下的财产。 “前坂川驻区和ICS研究所合作较多,关于ICS的调查许可已经由司令向中心省取得,这是底层密钥,可以授予你们在ICS内畅通无阻的权限,”艾芙尼尔将识别密钥发送给四野见奈美和莱彼丝,“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地方,仔细调查。” 现场指挥由艾芙尼尔担任,四野见奈美负责特战部队和工程部队的支援任务,莱彼丝则主要负责战斗中的支援和协调任务。 然后艾芙尼尔又将一份识别码发给四野见奈美。 “奈美,你负责与缪斯小队的情报链接,一旦她们有什么新发现立刻告诉我,同时协调工程部队进行配合,务必在今晚之前完成全区域的搜查工作。” “搜查中出现敌人,就地击毙,如敌人难以处理,请第一时间发起求援,我们的行动人员会立刻前往。” “一切以生命安全为优先项。” “好了,我们出发吧。” …… ———————————— 116、冲突 旧世代末期有过一段不太稳定的时期。 由于白洞侵蚀现象越发频繁且危险,一系列曾被“秩序者组织”隐瞒在世界里侧的事件渐渐从暗处走向水面,越来越多侵蚀相关的事件被普通群众所目击,造成的影响已经无法被轻松压下,舆论四起,受害者越来越多,不安的预兆令人类文明变得动荡。 因而,也发生过大大小小的战争。 在这种背景之下,旧世代末的各国或多或少都曾进行过一系列的战备工作,也有不少区域已经遭受到了动荡的波及,眼前的巨大水塔就是那时的产物之一。 “水塔建成于战争时期,但对于前坂川驻区来说,这座水塔的规模是不是有些过于夸张了?” 莱彼丝眺望着水塔,从上到下,但还是没有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 就只是一个水塔而已,可艾芙尼尔却莫名地表现出“谨慎”——艾芙尼尔将四野见奈美等特战部队的士兵和工程兵都调往了别处,只有水塔是特地派遣了代理人小队前往查看的。 也就是说艾芙尼尔认为水塔里面或许有什么。 至于具体是什么,艾芙尼尔则没有明说。 “不过,从外表看到也没什么其他特别的地方,西京市的艾芙尼尔,你为什么总是盯着它?” 莱彼丝站在艾芙尼尔身边,她手下的其他人已经加入到调查小队中去,和四野见奈美以及主序星小队一同进行着调查任务。 “这东西有什么奇怪的吗?” 莱彼丝望向艾芙尼尔,正好对上艾芙尼尔的双眼。 艾芙尼尔的右眼是与众不同的,不得不说,很好看。但只要稍微了解过艾芙尼尔的资料就知道艾芙尼尔的右眼在一个多月以前被天使所伤,导致其残渣化而失明。 所以这美丽的蓝紫色却不怎么讨人喜欢。 这样的“伤疤”对于代理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虽然艾芙尼尔右眼显现出的症状和平日里见到的残渣化有些不一样,但也没有什么值得好奇的。她们都是代理人,和侵蚀体战斗时留下一些难以抹去的伤势再正常不过,就如翠丽丝,她就连心脏和肺叶都残缺不全,这可比艾芙尼尔收到的伤势严重多了。 ——当然,以上都是包括莱彼丝在内的大多数人的错判。 事实上艾芙尼尔右眼的异常恢复和后续而来的奇异现象并没有太多人知晓,这也是处于西琦友纪和真崎雏妃的要求。 艾芙尼尔没法向其他人解释她右眼能看到“尘埃”现象这种事情,在当时使徒潜伏的情况下,与其让艾芙尼尔的特殊成为下一个难解之谜备份在资料库里,不如隐瞒下来秘密研究同时为艾芙尼尔埋下一张不为人所知的特殊底牌。 事实证明当时的决断很正确,右眼的确带给了艾芙尼尔不少帮助。 “我不知道,” 艾芙尼尔转身戴上魔晶,右眼的紫芒隐蔽在镜片之下。 其实艾芙尼尔将四野见奈美等人和代理人小队分开派遣就是因为艾芙尼尔从这座水塔内看到了“尘埃”。 地理位置没有错,这里就是那地底空间的正上方地面。 但关于“尘埃”的事情艾芙尼尔也不好和莱彼丝解释什么。 “或许就是直觉而已……再等等吧,我觉得这里面一定能找到一些东西,爱夏她们一定会有所发现的,在此之前我再观察一会儿。” 说是在外面观察,其实是为了预防特殊情况发生。 艾芙尼尔待在便于行动、视野开阔的地方一来可以很好地进行指挥,二来便是因为她可以通过“尘埃”来预判一些事情的发生,在一切变清晰之前艾芙尼尔都习惯小心谨慎行事。 见艾芙尼尔似乎不愿意多说,莱彼丝也没有继续问,她捏着手中关于水塔的资料看了看,便放下了——资料上全都是一些什么用的情报。 又等了一会儿,艾芙尼尔才终于接到了通讯,只不过并不是来自爱夏等人,而是来自于亚妮菈丝。 “亚妮菈丝?” 艾芙尼尔没有多想,接通了通讯。 “这里是艾……” “艾芙尼尔,你的父母是不是柳濑拓真和柳濑熏?” “是。”艾芙尼尔微微蹙眉,她能很清楚地听出亚妮菈丝语气的不自然,“……发生什么了?” 亚妮菈丝沉默一瞬。 “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问你,”亚妮菈丝的声音变得低沉下来,“当面。” “等一下,你……” 然而还没等艾芙尼尔做出反应,通讯就已经被掐断了。 亚妮菈丝为什么会突然问起…… 艾芙尼尔抬手探进怀里,摸出一块湛蓝吊坠,皱眉思索。 “怎么了?” 莱彼丝过来询问。 艾芙尼尔摇摇头,回忆起出现在亚妮菈丝口中的父母的名字,她感觉到一抹不同寻常的味道。 “亚妮菈丝似乎有什么事情要来这里一趟,”艾芙尼尔望向水塔,又转过视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总觉得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 亚妮菈丝带领缪斯小队负责ICS研究所总部内的调查任务,距离艾芙尼尔和莱彼丝等人所在的水塔附近其实不算太远。 艾芙尼尔只等待了四分钟不到,亚妮菈丝就出现在艾芙尼尔眼前。 但此时的亚妮菈丝状态有些不太对劲,眼神阴郁,浑身的气息都非常不稳定——她甚至没有乘车,而是不惜使用秩序之力一路翻越街区,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的。 艾芙尼尔注视着亚妮菈丝,她周身的“尘埃”如潮汐一般起伏不定。 “亚妮菈丝,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艾芙尼尔刚准备上前,然而就在这时,亚妮菈丝却忽然抬手端平枪口直直指向艾芙尼尔的眉间,“不要、再向前了!” 咔哒—— 机括拧动的声音异常清晰,周围的工程部队士兵因亚妮菈丝突然的举动而惊住。 艾芙尼尔抬起的脚步缓缓放下,双眼被墨镜遮住看不清表情。 空气顿时陷入安静之中。 “亚妮菈丝,你这是干什么?” 莱彼丝才刚上前一步,亚妮菈丝立刻拔出手枪,指向莱彼丝,语气冷然:“莱彼丝上校,这件事情与你无关,请你不要插手。” 艾芙尼尔和莱彼丝都没有进入放逐姿态,而亚妮菈丝手中的武器是第二代秩序武器,对于一般代理人来说这毫无疑问是死局。 但莱彼丝只是皱了皱眉,和煦的目光顿时转冷,直至极寒。 “中校,你最好放下你的武器,这是唯一一次警告。” …… ———————————— 117、誓言与梦魇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不要插手我的事!” 亚妮菈丝分毫不让,手枪漆黑的枪口上她的赤瞳锋利如刀口之血,明明平时性格都非常温和的她却在这时候展现出异常强势的态度。 她目光移向艾芙尼尔。 “——艾芙尼尔,告诉我,柳濑熏、柳濑拓真,这两个人在哪里!” 亚妮菈丝的眼底噙着艾芙尼尔从未见过的神色,似是愤怒,又充满了哀伤、彷徨,甚至于挣扎与痛苦,她的声音甚至有一些走调,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 很难想象有什么事情能让平日里总是温和又沉稳的亚妮菈丝动摇成这样。 “我不知道。” 艾芙尼尔虽在意亚妮菈丝为何突然对自己父母如此执着,也非常直接地从亚妮菈丝的眼神中感觉到了亚妮菈丝对自己父母的恨意,但还是实话实说了。 ——没什么隐瞒的,柳濑夫妇在离开之前并没有告诉艾芙尼尔他们的目的地,因为他们是人联的研究员,不仅仅是身份,行踪也是保密的。 “那就去知道!” 亚妮菈丝紧逼一步,手指极度死死地抓着武器,用力地瞪着艾芙尼尔,“还是说你也不愿意让我知道!?” “你找他们干什么?想杀了他们?” 全然无视亚妮菈丝的逼近,艾芙尼尔语气依旧没有太多波动,然而凌厉的气息却宛如实质一般和亚妮菈丝对峙着,“但你既然知道了他们的名字,想必也知道他们的身份吧?亚妮菈丝,我印象中的你不是这样的,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我要做什么与他们是谁、是什么身份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因为知道了他们身份,所以我才找到你!柳濑直子!还是说我应该叫你艾芙尼尔?我要知道他们在哪里!无论如何!” 亚妮菈丝死死的盯着艾芙尼尔,忽然颓然一笑,就这样放下了枪,周围那些士兵高高悬着的心脏才终于放松了一点,但眼下局势并未缓解多少。 但其实一直到刚才为止,亚妮菈丝周身的“尘埃”都很稳定,没有异常波动和起伏,显然,亚妮菈丝根本没有打算向艾芙尼尔开枪。 正因为如此艾芙尼尔也有恃无恐。 她向莱彼丝摇摇头,莱彼丝见状缓缓收敛了气势,站在了一边。 亚妮菈丝瞥了莱彼丝一眼,看向艾芙尼尔,“……或者说,你也根本不知道你父母他们都干了什么?” “他们的工作是机密,恕我无法回答你。” “机密,又是机密……”亚妮菈丝惨然一笑,垂下头,“艾芙尼尔,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打着‘机密’的幌子做了多少千刀万剐都不足为惜的恶劣之事!?” “注意你的言辞,亚妮菈丝,” 艾芙尼尔的语气些微起伏复又平息,她沉默片刻,深吸口气缓缓开口,“他们是研究者,执行人联的研究项目,他们在为了人类的未来而战斗。而我们在为了人类的现在而战斗,他们贡献了自己的一切,和我们一样,他们是战士。” “他们不配称作战士!”亚妮菈丝激动反驳,“口口声声地高颂着未来和希望,却做着数不清的龌龊和卑鄙之事,这样的家伙根本不配为人!什么‘英雄’什么‘救赎’,好听的粉饰要多少有多少,可是永远不会有人为那些被背叛牺牲的灵魂呐喊!!艾芙尼尔……或许你还不知道吧?我的名字……五島千鹤,这个名字本来的主人,我最珍视的朋友,她就是因那些家伙的可笑实验而死,活生生被折磨而死!” “347名实验对象!在那次所谓的“事故”之中无一幸存!” 这就是那次“事故”的结局。 所有实验体全部死亡,其中包括亚妮菈丝最重要的友人,五島千鹤。 “这是我永远永远也绝无法忘记的剧痛!我的梦魇!!” 亚妮菈丝激昂愤慨,在场的人除了莱彼丝和艾芙尼尔之外都表现出震惊与动摇,一边是艾芙尼尔和莱彼丝,一边是亚妮菈丝,三人都是平日里可靠而值得信赖的代理人,这些士兵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亚妮菈丝的话。 可怎么看……亚妮菈丝现在的样子也不似作假。 “我永远也无法忘记千鹤倒在我眼前时的恸哭和绝望,也绝不会背叛我许下的诺言——参与实验的人,所有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们必须为那三百四十七个永远徘徊恸哭的灵魂陪葬!”亚妮菈丝以极度的憎恶说出了这番话,“我立誓,我将继承她的姓名与遗愿,这一生仅为复仇而活!而柳濑熏、柳濑拓真,这两个人就是实验的最初发起者!艾芙尼尔!就算他们是你的父母我也绝无可能放弃。” “亚妮菈丝,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艾芙尼尔摇摇头,语气诚恳,“我向你担保,我的父母,他们绝不是那样的人。” 亚妮菈丝的声音低沉下去,“你向我担保……呵,你能向死去的三百多条性命担保吗!她们一直在死前都还在祈求着希望与救赎!她们被欺骗着进行了数之不尽的实验,每天都在被药物和辐射的折磨中度过!最后却被自己的信仰所背叛!你考虑过她们的心情吗!” 话音落下,亚妮菈丝再次抬起了枪,笔直地指向艾芙尼尔。 “尘埃”极不稳定地晃动,这一次已然不是威慑,而是不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威胁。 “告诉我!他们在哪里!” “这其中一定弄错了什么,亚妮菈丝,我愿意和你一起调查,查出真相,不然就算我现在告诉你,你能离开这里去刺杀他们吗?” “不用你管!我只需要你告诉我!——我怎么才能找到他们!” 事已至此,艾芙尼尔摇摇头,“亚妮菈丝……我们要守护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因此你也绝对能明白……我绝不会退让。” 艾芙尼尔向前一步,针锋相对地望着亚妮菈丝。 亚妮菈丝死死咬着唇,甚至咬出了血,而她的手指也覆在了扳机上,“我也……绝不会放弃。” 只要扣下扳机,就会向艾芙尼尔发起攻击。 就在这时,莱彼丝大声呵斥了一声,“放下你的枪!中校,你真的知道你的行为意味着什么吗?” 莱彼丝眼角微眯,紧握的双手缓缓抬起,如雕刻出来的指节一寸寸紧绷,全身的气势涌动鼓胀,“尘埃”蠢蠢欲动,亚妮菈丝也以丝毫不弱下风的气势用手枪指着莱彼丝,指节扣在扳机上,随时都可能开枪。 “别轻举妄动!别怪我没提醒你!” 在这个距离,不论是亚妮菈丝还是莱彼丝,都拥有一击重创甚至杀死对方的力量。 而正因为如此,态势紧张非常,二人间浓浓的火药味令人精神越来越紧绷,战斗一触即发,周围的士兵已经有人拨通了通讯,将这里的情况报告给正在执行任务的四野见奈美和其他代理人。 而莱彼丝在与亚妮菈丝对峙的同时,艾芙尼尔却注意到莱彼丝背在身后的手向她打出一个手势。 意思是——“配合我,拿下她”。 显然,在发现亚妮菈丝不对劲之后莱彼丝的出面针锋相对并非是一时起意,而是在立刻就想到了她所认为的最稳妥的作战方案,表面上滴水不漏地摆出一副随时可能发难的气势,实则是在寻找机会,让艾芙尼尔趁势偷袭或支援配合。 至于亚妮菈丝的警告——莱彼丝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对于她来说,敌人的下场就只有“被处决”一途。 现在的亚妮菈丝对于现在的艾芙尼尔和莱彼丝来说毫无疑问是危险的——即便艾芙尼尔和莱彼丝都有在这种极端情况下独自面对亚妮菈丝战斗并取胜的自信,但同样也清楚地明白这样做的风险。 艾芙尼尔和莱彼丝没有进入同调,在莱彼丝自己看来,她以现在的状态对上亚妮菈丝的胜算是四六开——当然,这包括了能顺利进入同调的把握。 因此她需要艾芙尼尔的帮助来提高胜算。 亚妮菈丝无法在同一时间顾及两个方面的攻势,而莱彼丝相信艾芙尼尔在这种情况下至少有自保而不被杀死的实力,因此这样的战斗策略可行性很高。 而这时候,艾芙尼尔却似乎并没有看到莱彼丝的手势,转而向亚妮菈丝道: “亚妮菈丝,”艾芙尼尔沉着声音,“不要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我们的分歧,就在我们两人之间解决。” 亚妮菈丝没说话,保持着沉默。 艾芙尼尔见状,便向周围的工程部队士兵下达命令:“你们离开这里,没我的命令不要靠近——另外,接下来能交给我吗?” 后面的一句话是对莱彼丝说的。 虽然艾芙尼尔还完全没有理清亚妮菈丝的状况,但她知道,绝不能让莱彼丝和亚妮菈丝产生冲突并战斗。 艾芙尼尔不知道亚妮菈丝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刀枪相向,但无论如何,艾芙尼尔相信亚妮菈丝不是真的想要致自己于死地——否则亚妮菈丝应该选择在很远的地方狙杀自己,在艾芙尼尔正在战斗时从其他地方偷袭狙杀,这才是亚妮菈丝所擅长的战斗方式。 而非跑到自己面前来,在这种极可能失手、被反击的距离大喊“站在那里不要动”——正因为亚妮菈丝个人实力远超同僚其他人,仅次于艾芙尼尔之下,所以她比其他所有代理人都更能理解艾芙尼尔的实力水平,在这种情况下合理的战略选择绝不应该如此莽撞。 退一万步说,亚妮菈丝还可以选择一条虽然可耻但成效显著的道路:绑架雪奈。 但她都没有这样做。 换句话说,亚妮菈丝心底是否是抱着“被谁杀死”而不是“杀死谁”的心态来到这里的呢? ——或许正如艾芙尼尔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亚妮菈丝一样,亚妮菈丝也不愿意看到身为柳濑夫妇的女儿,柳濑直子的艾芙尼尔。 太过于讽刺了。 也正因为如此,艾芙尼尔才绝不能让莱彼丝和亚妮菈丝产生冲突。 莱彼丝是铃田市的代理人,在这种关乎生死的时刻她不一定会手下留情,如果莱彼丝不遗余力地出手亚妮菈丝大概率会重伤甚至被杀死,铃田市的“首席”可不是浪得虚名。 而小概率是,莱彼丝被亚妮菈丝的近距离“必杀一击”所击中,那毫无疑问莱彼丝至少也是会被重伤的局面。 况且一旦这两个人打起来,送葬鸟和缪斯的各个代理人会如何行动? 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艾芙尼尔愿意看到的结局。 那么唯一的选择就是将莱彼丝挑出战圈,站在莱彼丝和亚妮菈丝之间,莱彼丝会顾忌于“没有理解暗号的艾芙尼尔”而无法立刻动手,亚妮菈丝会因为莱彼丝威胁度降低而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艾芙尼尔身上来。 就算遇到最坏的情况——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避免不了一战,那么由艾芙尼尔自己与亚妮菈丝一战也绝对比让莱彼丝和亚妮菈丝对上好。 “如果你想的话……我没问题,我就在这里看着,不出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从艾芙尼尔墨镜下的目光中察觉到了什么,莱彼丝眼神微动,便摊开手退后一步,收敛气势示意自己不会插手,亚妮菈丝见状,便也将手枪收回而对准了艾芙尼尔。 很快,那些士兵也全部退走,亚妮菈丝并未阻拦,她只是死死地盯着艾芙尼尔。 “艾芙尼尔……你是一个优秀而有责任感的人,正因为如此我绝不想与你动手。” 亚妮菈丝单手将步枪抵在肩上,“可是我也绝不会放弃,艾芙尼尔,告诉我,柳濑熏、柳濑拓真,我怎么找到他们?” “亚妮菈丝,我父母不是那样的人,他们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柳濑拓真和柳濑熏的为人如何,艾芙尼尔再清楚不过,艾芙尼尔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他们会做出那种惨无人道的实验,只有可能是被人利用、被人误导,唯独在这一点上艾芙尼尔绝不会后退一步。 “那就抱歉了。” 亚妮菈丝扣下了扳机。 …… ———————————— 【因为不太好断章,两章合并在一起发了。】 118、对决 “砰——” 墨镜过滤着“尘埃”的游曳,没有火光闪烁,弹头已然跨越了艾芙尼尔与亚妮菈丝之间的距离。 ——毫无留手,亚妮菈丝的最大火力,也是她的必杀一击。 一片银光于手心摇晃,艾芙尼尔单手前探、紧握,猛然拔起,地面在瞬时间破碎、泥土爆散,银芒突兀地穿透层层砂石精准地阻挡在弹头路径之前,银芒迅速凝实与艾芙尼尔手心的银光连结一片,长枪的半截枪身顿时浮现,迎上那炽烈弹头。 轰然一声炸响,弹头划出的白光被银芒折断,如镜面反射一般反折刺向天际,瞬时间,白光于天际间一闪而没穿透层叠云幕,竟然硬生生撕开一个硬币大小的浅蓝云洞。下一秒后至的狂风席卷奔涌,地面层层碎裂,砂砾卷着狂风腾空拔起,无数草屑在一瞬的高温之下气化消失无影,庞大的风压排山倒海一般扩散又推回。 艾芙尼尔踏碎层层碎石,如锋利的箭矢一般笔直地穿透狂风旋涡,白衣烈烈飘舞,兜帽在烈风之下鼓起,黑发扬起从发根寸寸蜕变为月光一般的银白色,向着艾芙尼尔的全身浸染开,战斗武装染白了亚妮菈丝的视野,艾芙尼尔每跃出一步,她全身的银芒都更强盛一分。 她看到艾芙尼尔墨镜的一角已然破碎,露出绯红如血的眼眸。 亚妮菈丝抬起了手枪。 一声脆响,艾芙尼尔翻转手腕,枪身削开手枪的子弹,转瞬间已经及近亚妮菈丝。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此时艾芙尼尔的黑发甚至都还未完全褪去,全身的战斗武装也还未转换完成,也就是说艾芙尼尔还未进入完全程度的同调中。 但很显然,对于亚妮菈丝来说现在的艾芙尼尔已经非常致命了——亚妮菈丝的必杀一击无法连续发射,更难以在近身战斗中发挥优势。 她现在的武器就只剩下秩序武器手枪和短刀。 而艾芙尼尔的攻势已经到了眼前。 枪尖斜扫,刹那间砂石星火四溅,地面被切割出触目惊心的裂缝,而枪刃硬生生穿透真空从下而上笔直地刺向亚妮菈丝的脖颈,亚妮菈丝咬紧牙关横过步枪枪身。 沉重如山岳的巨力几乎震碎亚妮菈丝的指骨,半边手臂都是一片无力的酥麻感,虎口已然在巨力之下破裂。 而刺耳的烈风已然拽着枪尖洞穿了步枪枪身,亚妮菈丝拼尽全力地拧转双臂,将枪尖引离,同时侧开身体,千钧一发地躲过了直刺而来的枪尖。 但颈侧还是留下了一抹血痕。 刺目的鲜血在亚妮菈丝的脖颈与枪刃之间牵出一条纤细的血线。 步枪已然破损,暂时无法使用,亚妮菈丝只是将其作为自己的近身防御武器使用。而就在这时艾芙尼尔双手猛然回拧,枪身激荡,连带着枪刃霎时弹起,亚妮菈丝反应不及,麻痹感还未褪去的双手一时脱力,手中的步枪竟然就这样被挑飞出去。 亚妮菈丝身前大开,艾芙尼尔收枪侧身枪尖点地轰然前踏一步,在艾芙尼尔有意为之之下,地面震荡、尘土飞扬,艾芙尼尔与亚妮菈丝脚下的地面同时塌陷,艾芙尼尔脚踏阶梯顿时欺身前冲,而于此同时亚妮菈丝也不得不踩上阶梯以保持身体平衡撤步,试图拉开距离。 可艾芙尼尔的枪已然从腰后回旋一圈以枪尾猛然横扫而出,如长鞭一般拍向了亚妮菈丝的腰部。 事到如今,被艾芙尼尔近身的亚妮菈丝已经输了。 亚妮菈丝眼底闪过不甘,一瞬间,她要紧牙关忽然止住退势,毫不设防,反而笔直迎向艾芙尼尔冲去。就在长枪即将嵌入她毫无防备的腰部之时,艾芙尼尔抽枪回拉,长枪在一瞬间化作银芒,消失在艾芙尼尔手心。 艾芙尼尔收了手。 而亚妮菈丝已经迫近艾芙尼尔身前,紧紧拽住了艾芙尼尔持枪前刺的右手。 “艾芙尼尔……你太心软了!!” 几乎是要将心底的一切愤恨都发泄而出,亚妮菈丝全然不顾地大叫着,猛然将艾芙尼尔拉拽离地,脚下银芒踏碎二人腾空而起,亚妮菈丝凭借着先发优势,脚下回旋一步靠于艾芙尼尔手肘外侧,同时全身的力量从脚底涌上,以膝、腰、肩、臂为支点,手臂上积蓄的力量到达顶峰,下一刻千钧巨力将艾芙尼尔向地面摔出。 可在这一瞬间,艾芙尼尔被拽住的右手猛然反握,如钢钳一般锁死亚妮菈丝的手腕。 亚妮菈丝对上了艾芙尼尔平静甚至于淡漠的瞳孔。 “抓住你了——” 剧痛于手腕涌入,下一秒她感受到了万斤巨石的力量将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拖拽而下,无法抗拒的巨力将她死死钳住,而后便是手肘几乎被拧碎的剧痛,以及猛然而至的下坠感。 轰然一声巨响,地面塌陷一方巨坑,亚妮菈丝躺在其中,腥甜的鲜血从鼻腔涌出,沾满她脏兮兮的脸颊。 “咳——” 亚妮菈丝仰着头剧烈的咳嗽喘息着,全身几乎散架一般无法动弹。 这时,模糊的视线中一抹银色悄然而至,锋利的触感已然贴上她颈侧。 “亚妮菈丝,不要再抵抗了,你输了。” 艾芙尼尔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亚妮菈丝,枪尖缓缓从亚妮菈丝颈间收回,蹲下身,目光与亚妮菈丝暗淡的眸子对视着。 亚妮菈丝只是安静地看着艾芙尼尔,艾芙尼尔则是伸出手,覆在她的侧脸上。 “你明知道打不过我的。” “我知道……但……我无论如何都要做……” 亚妮菈丝声音有些走调,她咬着嘴唇,似乎在竭力忍着痛又似乎在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任由艾芙尼尔轻轻擦拭掉她脸颊的灰尘。 “你现在精神状态很不稳定,信标就暂交由我保管吧。” 艾芙尼尔话音落下,下一秒,亚妮菈丝全身泛起星芒,她的战斗装束立刻消失,露出她依旧完好无损的战斗紧身服。 “——!?” 亚妮菈丝抬起头,诧异在眼底闪过——她并未主动解除同调。 这是昨天那些使徒…… “你的控告我会暂且保留,”艾芙尼尔并未解释什么,而是将亚妮菈丝手中的戒指摘下,语气平淡,“这东西我帮你保管了,在你冷静下来之前,我以少将和首席的身份暂时剥夺你所有职权。” …… ———————————— 119、发现 亚妮菈丝引发的骚动随着她的落败而渐渐平息。 工程部队的士兵转移了阵地,在不远处搭建起临时的作业与通讯次级平台,艾芙尼尔也重新从莱彼丝手中接过了指挥权。 莱彼丝来到艾芙尼尔身边,目送着押送亚妮菈丝的车辆远去——亚妮菈丝虽然受了伤但其实并无大碍,以代理人的强大恢复力她只需要休息一天就能完全恢复,但由于她的举动给行动部队带来了阻碍和不安,因此在艾芙尼尔收缴她的信标之后她暂由临时驻地看守关押起来,一般来说,亚妮菈丝这样的行为是很可能会被剥夺代理人身份的。 九生麻纪并没有立刻将亚妮菈丝的处分申请递交上去,虽然亚妮菈丝犯下的错误很严重,但由于她是仅次于艾芙尼尔和莱彼丝的宝贵代理人战斗力,且事出有因,在得到艾芙尼尔的认可之后,暂时也不会受到追责和处罚。 一切以当前行动为优先项。 “不得不说,你刚才那一下其实很危险。”莱彼丝说道,既是赞赏,也隐晦地提出了不满,因为艾芙尼尔无视了她的合作意愿,让危险扩大化了,只是因为结果是好的所以她也不会抱怨什么,“只不过这么危险的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再做了吧?你妹妹会伤心的。” “嗯,不过没关系,”艾芙尼尔不置可否,“我有十足的把握。” 艾芙尼尔语气自信,莱彼丝又多看了艾芙尼尔一眼,“嘛,算了,我可能过于在意一些没有发生的事情了。” 调动全部力量强化身体和武器都的一部分,甚至舍弃了战斗武装的优先度,当时艾芙尼尔的临时决断不可谓不冒险,如果换做莱彼丝她断然不会那样做,而是会采取更保守一些的办法,避开攻击或拖延时间,然后进入同调模式中在进行攻击。 艾芙尼尔的选择固然是效率最高的办法,但事实上也危险万分,由不得一点差错。 因此莱彼丝高看了艾芙尼尔一眼。 事实上艾芙尼尔之所以选择如此,最关键的因素就在于自己的右眼和艾芙尼尔对于亚妮菈丝的了解——一个多月以来的相处与多次的对战训练令艾芙尼尔对亚妮菈丝的一些进攻方式和手段了若指掌,借助于“尘埃”流动的判断令艾芙尼尔从一开始就取得了绝对先机,她能判断出亚妮菈丝什么时候会开枪,子弹的落点又是在哪里,强度如何,甚至于亚妮菈丝什么时候准备后撤,什么时候想要迎击,艾芙尼尔都一清二楚。 而反过来,艾芙尼尔从未在其他代理人面前全力出手过,更没有公开表示过自己的特殊技能,亚妮菈丝对艾芙尼尔的了解仅限于训练中展露的一角。 艾芙尼尔知己知彼,在信息差上处于绝对优势地位,而亚妮菈丝却本就抛弃了她天然的远程攻击优势来到艾芙尼尔面前,因此艾芙尼尔的“冒险”实则只是一次有惊无险的即时战斗推演,从一开始就决定了亚妮菈丝必败的局面。 武装车载着亚妮菈丝离开,回去了临时驻地。 艾芙尼尔向在场的士兵们交代了几句之后,接通了四野见奈美的通讯。 “奈美,情况怎么样了?” “我这边还好,艾芙尼尔你没事吧?” “我没事。” 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的战斗发生得突然,结束得也很快,前后也才几分钟而已。 又简单地交流了一下调查进展,同时得知了缪斯小队那边失去指挥者之后的情况,艾芙尼尔结束了与四野见奈美的通话,又接通了赫露尔的通讯,向她说明了情况并委任她作为那边的临时现场指挥接替亚妮菈丝的工作。 通话的最后,赫露尔显然是放不下心来,询问了一句:“那个……艾芙尼尔前辈,队长她,她没事吧?” “她很好,”艾芙尼尔并不隐瞒什么,“如果不放心的话,调查结束之后你可以来找我,我带你去见她。” “谢谢前辈!” “对了,”艾芙尼尔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赫露尔,在来到这里之前亚妮菈丝到底发现了什么东西?为什么她会知道柳濑熏和柳濑拓真这两个人?” 缪斯小队与主序星小队进行的调查项目并不在同一处,艾芙尼尔在与亚妮菈丝对峙时仓促的对话也未提及相关的事情,因此艾芙尼尔到现在还不知道亚妮菈丝到底是从哪里得知了她父母的消息。 但看亚妮菈丝当时的情况,艾芙尼尔隐隐有所猜测——这个隶属于那几大研究机构之下的ICS,是不是与自己父母所任职的机构有所关联? 如果是这样的话,艾芙尼尔也有需要在其中了解的情报。 因为柳濑夫妇一个多月前留给艾芙尼尔的那些话实在是让艾芙尼尔不得不在意,其中还牵扯到一些研究机构不为人知的秘密,很显然柳濑夫妇也身陷于麻烦之中,他们不肯将全部事情告知艾芙尼尔,正因为如此艾芙尼尔更无法放下心来。 如果能帮上父母的忙,艾芙尼尔自然是义不容辞。 况且亚妮菈丝所说的那些事情艾芙尼尔也想了解,亚妮菈丝是同伴,今天那样脆弱和极端的亚妮菈丝令人陌生,艾芙尼尔想要向她证明自己父母的清白,也想要帮助她。 因此艾芙尼尔需要向赫露尔了解详细情况。 “啊?她没有和您说吗……”赫露尔有些惊讶。 “没有,她当时情绪很激动,”艾芙尼尔顿了顿,回忆着当时亚妮菈丝那近乎歇斯底里的状态,摇了摇头,“或许是不愿意和我说吧……” “那么我暂时将这边的发现传给您吧,前辈。” 赫露尔顿了顿,恢复了平时一板一眼的态度。 “已经传过去了。” “确认收到,谢谢你。” “这些大多是ICS内部的机密文档,”赫露尔解释道,“里面详细记载了一些非常敏感的非人道实验进程与结果。” 说着,赫露尔的语气沉了下去,“艾芙尼尔前辈……这个ICS研究并不如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据我们当时的猜测,那些出现在隧道内的‘异变体’其实就是实验项目之一。” “等等,你说‘异变体’是ICS弄出来的?” “只是猜测,”赫露尔回答,“但我们正在搜寻并验证这个可能,就我个人而言,我认为可能性非常大,只不过我们还缺少决定性的文件作为证据而已。” 这也就是说,已经主观肯定了。 而就在这时候,赫露尔那边忽然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惊呼声传来。 “怎么回事?”艾芙尼尔立刻询问。 “兰受伤了!”赫露尔的语气也不平静,“是枫做的!” “枫和兰!?”艾芙尼尔微微蹙眉,“她们两个怎么了?” 枫在之前被分配到艾芙尼尔所在的前锋部队,与艾芙尼尔共同战斗过,后来又跟随亚妮菈丝和艾芙尼尔共同探索了地下空间,在艾芙尼尔的印象中她绝不是会向队友发起攻击的人才对。 “抱歉前辈,我待会儿再和您联络!” 说完赫露尔切断了通讯。 …… ———————————— 120、争吵声 “缪斯小队内部发生了什么吗?” 莱彼丝奇怪地问道。 艾芙尼尔只是摇摇头,“我也不知,她们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 缪斯小队负责调查ICS研究所区域,而枫和兰正是一同行动的二人小组。 在艾芙尼尔的印象中,第二代代理人小队队员之间关系一直很融洽,枫和兰之间也不曾发生过什么冲突与隔阂,为何在任务执行过程中却突然发生了争执甚至大打出手? “希望她们能好好协调吧,这样下去会影响任务。” 莱彼丝的语气没什么起伏,但显然已经很不满了。 站在莱彼丝的角度来看——亚妮菈丝公然违反守则和枫与兰任务中发生斗争,缪斯小队对内出现两次这种事件已然是非常严肃的纪律问题。 代理人执行着非常危险的任务,正因此,为了确保战斗中不会出现意料之外的纰漏,代理人对于纪律的要求非常严格,尤其是在任务执行的过程之中。 每一个代理人所扮演的角色都非常重要且不可或缺——在危险度极高的任务中发生内讧事件就如串在一起的链珠剪断了线,整条代理人战线都会在顷刻间崩解,在这种时候往往会导致严重后果。 对于莱彼丝来说,就像是将送葬鸟小队置于不安的因素之中,身为队长,莱彼丝要对自己的小队负责,所以她对缪斯小队连续两次的意外事件比较在意。 艾芙尼尔也大致能知晓莱彼丝的不满,所以在再次接通通讯时她下达了命令:“赫露尔,撤回调查小队吧,今天暂停调查。” 问题不得到解决,调查是难以继续进行的。 …… 司令室—— 艾芙尼尔和莱彼丝还有四野见奈美都聚集在这里,缪斯小队则是由赫露尔临时代表出席,同时也是由她负责汇报情况。 司令九生麻纪厉声责问:“赫露尔,你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哪怕是惨烈的战斗之中,她永远都是一副冷静异常的模样,艾芙尼尔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司令,事情是因为……” 赫露尔简单扼要地说明了亚妮菈丝在ICS内发现的机密文档和研究项目,这与她向艾芙尼尔汇报的内容没有太多区别,然后提及她向艾芙尼尔发难的理由。 “我和亚妮菈丝之间有所误会,这件事情我会负责查明。”艾芙尼尔说道,并未避讳什么。 九生麻纪看了艾芙尼尔一眼,缓下声来,“辛苦你了,艾芙尼尔少将,”顿了顿,她又说道,“接下来的调查任务进行重新调整,由你和莱彼丝上校分配吧。” 转过头来,九生麻纪又问赫露尔:“那么枫和兰是怎么回事?” “她们似乎因为队长的事情发生了争执……” “嗯?”九生麻纪皱眉。 “是这样的,司令,我们在调查过程中发现机密文件,队长因此离开,而枫和兰就是在场的另外二人,”赫露尔大概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委婉地实话实说,“她们无法忍受ICS研究所的所作所为,同时也因为队长的离开而不安,并在言语争执中产生了争吵……” 赫露尔陈述着枫和兰之间发生的事情——兰因亚妮菈丝的遭遇和愤怒而感到憋屈和气愤,因此冲动之下说出了一些难听的话,针对人联、几大研究机构和艾芙尼尔,然后在接收到赫露尔下达的“待命”指示之后异常不满,想要跟随亚妮菈丝一同离开,而枫则在一旁劝阻,同时站在艾芙尼尔的立场上说了几句话,至此二人之间语言冲突升级,很快情绪失控演变为两人间的直接冲突,枫击伤兰。 赫露尔口中所述的大致经过就是如此,但事实上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强烈的违和感——老实说在其他人尤其是艾芙尼尔等与枫和兰相识的人看来,枫和兰之间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没有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之间牵连到其他人和原则性的纠葛,为什么最终会演变为冲突?甚至不顾队友情谊发生了恶性伤人事件? “就这些?没有需要补充的?”九生麻纪冷着脸,追问。 显然九生麻纪认为事情没有赫露尔所言那么简单。 而赫露尔摇了摇头,“这就是我所了解到的全部经过了,司令。” “我去调查此事吧,”九生麻纪刚准备说什么,就听到艾芙尼尔的声音,“这件事情也算有我一部分原因在内,而且我和亚妮菈丝之间也有一些误会需要解开,在调查任务再次重启之前可以让我试试。” “你打算怎么做?” “我已经将鸢和西琦友纪派去了解情况,会后我会亲自前往,而且有我在安全性也能保证。” 鸢是现主序星成员,也是与亚妮菈丝、兰、枫一路行走而来的队友,更方面与她们三人进行对话,而西琦友纪是西京市首席研究员兼医师,在心理治疗方面也能提供咨询援助。 让她们两个人过去了解初步情况再好不过。 “嗯……”九生麻纪思忖片刻,便点了头,“那就拜托你了,少将。” …… 离开司令室,赫露尔找上艾芙尼尔。 “前辈,队长她……” 艾芙尼尔自然知道赫露尔找她所谓何事,直接说道:“跟我过来吧。” 她让四野见奈美暂代指挥,将ICS研究所本部以及水塔附近区域全都隔离警戒起来,而她则单独带着赫露尔向临时关押亚妮菈丝的地方前去。 边走,艾芙尼尔边瞥向赫露尔,此时的赫露尔忧心忡忡,作为缪斯小队的副队长,她显然也因为缪斯小队内发生的事情感到沮丧和无奈。 “赫露尔,在你的印象中枫和兰是会产生争执甚至大打出手的人吗?” “她们平时关系很好……” “那么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我也不知道……” 赫露尔语气诚恳,并未隐瞒什么。 “她们看起来情绪有些失控,我能了解到的也就只有那些了……” 很快,艾芙尼尔与赫露尔一起来到了亚妮菈丝临时关押的地方,枫和兰也暂时被押送到了这里,遣离了守卫士兵,艾芙尼尔带着赫露尔走了进去。 然而才刚来到这里,就从门后走廊深处传来了争吵声。 艾芙尼尔微微蹙眉,和赫露尔对视一眼,都分辨出来了这声音的主人:鸢。 “她们怎么吵起来了?” 赫露尔感到一丝不妙,艾芙尼尔更是感觉蹊跷。 上午的时候她们几人还在一起协力探索地下空间,这才没过去多久,为什么就突然发生了这么多波折。 “快过去!” 艾芙尼尔说道,率先推开门跑了进去。 …… ———————————— 121、疑虑 艾芙尼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赶到及时还是来得不是时候,她带着赫露尔出现在正在争吵的鸢和枫、兰等人面前时,已经发展到西琦友纪无法掌控的局面了。 看到艾芙尼尔和赫露尔,西琦友纪立刻迎上来。 “艾芙尼尔!你来得正好!” “到底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总之快让她们冷静下来!她们的情绪已经失控了!” 艾芙尼尔和赫露尔向房间内投去视线,桌子已经被肢解,那切面光滑如镜,鸢冷冷地提着刀伫立在枫身前。 看守的士兵不知所措地守在一旁,因为鸢是艾芙尼尔派来与西琦友纪一同进行调查的人,没有得到西琦友纪的命令他们阻止也不是,不阻止也不是,而西琦友纪也犯了难——她只是一名医生,虽然学了一些基础的防身本领可是在代理人面前她的力量根本不够看。 鸢和枫两个人拒不配合,面对这两个人形暴力机器西琦友纪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担心态势再度恶化,发现势头不对之后立刻准备联络艾芙尼尔求助就发现艾芙尼尔和赫露尔赶到了。 “鸢她很不对劲,甚至要杀掉枫!” 四野见奈美面色有些难看,但所幸,鸢还没有下手,此时的枫安然无恙,只是目光有些晦暗,面对提刀站在眼前的鸢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赫露尔——” 没等艾芙尼尔说话赫露尔就抢先一步冲进房间,也丝毫不顾此时的鸢手中还提着武士刀,一步上去用力甩下一巴掌。 啪—— “鸢!你到底在干什么!”她厉声斥问。 “赫露尔!回来,不要冲动!”艾芙尼尔赶忙跟进去拦在赫露尔身前,看着眼前情绪激动、甚至于让人几乎不认识了的鸢,眉心紧紧地蹙在一起。 或许赫露尔根本没有察觉到,但艾芙尼尔时刻注意着“尘埃”涌动和变化,分明看到刚才那一瞬间鸢全身的能量波动很不稳定,似是下一秒就会拔刀相向。 “不要过来……我清理我们之间的背叛者,和你们无关!” 鸢脸色怪异,用力地咬着下唇,似是懊悔又似在忍耐着什么,可随即又忽然变得愤怒非常,“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恶……为什么是你们,为什么是她……” “她情绪很不稳定,一直在胡言乱语……”西琦友纪凑到艾芙尼尔耳边说道。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艾芙尼尔喃喃,“先是亚妮菈丝,然后是枫和兰,最后是鸢吗……” 深吸口气,艾芙尼尔迈开脚步越过赫露尔笔直地向鸢走去。 “前辈!”赫露尔面露担忧,轻唤一声就想要拉住艾芙尼尔,但她立刻被西琦友纪拽住了手。 “不用担心,艾芙尼尔既然不会伤害亚妮菈丝,也绝不会伤害鸢。” 艾芙尼尔向前一步,立刻引起鸢的强烈反应。 “不要过来!”鸢转过身面向艾芙尼尔大喊起来,眼底闪过令人心悸的红芒,同时将武器没入刀鞘,这是她的拔刀技起手式,她银牙咬死,出声警告:“艾芙尼尔前辈,这是我们小队……” 话音还未落下,艾芙尼尔猛然前冲欺近,鸢在一瞬间推刀下压、拔刀——然而咔哒一声脆响,刀刃银白锋芒才刚露一指,艾芙尼尔顺势一脚猛然踹上,硬生生将出鞘两寸的刀又给插了回去。 一刀哑火,鸢后撤一步再次拔刀,可艾芙尼尔已经欺近了她身前,一握,擒拿,背摔,绞技,鸢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力便被制服压倒在地。 艾芙尼尔一记手刀劈下,地面裂纹四散,鸢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前后也就几秒钟时间而已。 “前辈,鸢她……”赫露尔面带担忧。 “放心,没什么事,暂时先收缴她的信标吧。”艾芙尼尔将昏厥的鸢抱起,交给赫露尔。 “前辈……”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的枫这才低低地出声,“抱歉……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 艾芙尼尔侧目看着她,此时枫给人的感觉和平时并无太大不同,只是瞳孔无光,似是几天没睡觉一般丝毫没有精神。 “你冷静下来了?” “有一点……” “能聊聊吗?” “大概……我也不是很清楚……”枫抿抿唇,犹豫着,“脑袋里很混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艾芙尼尔和西琦友纪对视一眼,西琦友纪心领神会,招呼其他士兵收拾房间,然后带着枫前往另一个安静的房间去。 “那边先让西琦友纪和她聊聊吧,这方面或许还是需要专业的人去做。” 艾芙尼尔向赫露尔说道,“我带你去看看亚妮菈丝的情况。” …… 来到亚妮菈丝所在的房间,赫露尔才终于放下心来一点。 “队长,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谢谢……我很好。” 亚妮菈丝看起来状态还不错,虽然因为战斗之后身上的衣服还留有一些灰尘和泥土的痕迹,但总的来说她并未受什么重伤。 她面带复杂地看了艾芙尼尔一眼,“也谢谢你,艾芙尼尔。” “看起来你似乎也冷静下来了?” 不如说现在的亚妮菈丝才是艾芙尼尔所认识中的那个温和的少女。 艾芙尼尔回想起当时和自己对峙时的亚妮菈丝,那股陌生至极的违和感至今都令艾芙尼尔印象深刻。 “嗯,现在已经没什么了……”亚妮菈丝垂下眼睫,“那时候像是要把我燃尽一般的怒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消失不见了……对不起,艾芙尼尔,那时候向你说了那些过分的话……” “不用在意,”艾芙尼尔摇摇头,“我明白你的感受,所以我也能理解你对他们那些人的憎恶。” 顿了顿,艾芙尼尔又说道,“关于你说的那件事情我会帮助你一起调查,到时候再说吧。” “抱歉……” “没什么的,比起这个,现在所发生的事情才更需要你来提供建议。”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亚妮菈丝微微蹙眉,“我刚才听到外面很吵,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了?” “队长,是枫和兰还有鸢的事情……” 然后赫露尔将枫和兰之间发生的事情,以及刚才鸢和枫之间的事情全部告诉给亚妮菈丝。 听完赫露尔的叙述,亚妮菈丝也深深地蹙起了眉头,面露深重的疑虑。 “怎么会这样?她们平时关系很好的才对!” 如若不然,当时亚妮菈丝也不会刻意挑选她们几个一组和艾芙尼尔一同探索隧道了。 …… ———————————— 122、碎片 “我只是这样认为……抱歉,帮不上你更多,”亚妮菈丝沮丧摇头,“身为队长连队员之间滋生罅隙却都了无知觉,甚至公然做出伤害战友的事,是我太失职……” 亚妮菈丝表情委顿,赫露尔担忧地望着艾芙尼尔,好几次欲言又止。 艾芙尼尔又问了好几个问题,包括一些琐碎的事情,同时一边和西琦友纪那边发来的消息进行对比,但都没有找到什么明确线索。 “暂时就这样吧……亚妮菈丝,如果有什么新的进展我会让赫露尔告诉你,暂时也只能先委屈你一下了,”艾芙尼尔见现阶段已经无法取得更多进展,准备离开了,“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现在没有发生更严重的事情已经算是万幸,这段时间如果你有什么事情随时可以通过赫露尔联系我。” “嗯……谢谢……” 简单地说了几句,艾芙尼尔见赫露尔面露踌躇,便留下她和西琦友纪单独离开了。 艾芙尼尔又联络了四野见奈美和莱彼丝,询问了一下ICS研究所和水塔所在处的情况,也交流了一下这边的进展。 由于暂时还没有取得太多线索艾芙尼尔便没有和九生麻纪联络——既然事情交到了她手中,便是艾芙尼尔全权负责,自然无需事无巨细全部汇报一通。而且艾芙尼尔总觉得这件事情还有什么遗落的线索没被发现,在事情明朗之前艾芙尼尔不想要将这件事情反复提到其他人眼前。 这时时间已近傍晚,晚霞怡人,艾芙尼尔想了想一路向着临时医务处走去。 去雪奈病房看一眼,然后再去茉莉和白燕她们病房看看并询问情况,虽然亚妮菈丝和赫露尔对枫与兰之间的事情没有什么头绪,但说不定可以从缪斯小队的其他队员那里取得线索也说不定,同时也可以听听作为主序星小队副队长的白燕的意见——因为其他人大多都因任务而在外行动,所以这时候去找这两个躺在病房的人了解和询问再合适不过。 然而艾芙尼尔才刚走进医务处九生麻纪就忽然传来了联络。 九生麻纪很少有主动直接与艾芙尼尔通讯的时候,很显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艾芙尼尔立刻停下脚步一边退出医务处一边接通九生麻纪的通讯。 “司令。” “少将,你有发现什么吗?” “没有。”艾芙尼尔坦然回答,“我刚才与赫露尔一起去向亚妮菈丝……” 还没等艾芙尼尔详细叙述,九生麻纪就打断了她的话:“你现在在哪?” “医务部。” “你去那里干什么?” “找茉莉和白燕询问一些事情,顺便看看我妹妹。” “你且暂时离开那里,在外面等等,我的副官会去找你,有些事情需要当面和你说。” “有什么事情我过去就行了。” “这是命令,少将,请稍等片刻。” 今天的九生麻纪表现有些反常,艾芙尼尔虽狐疑,但还是应下,站在原地等了片刻,直到副官带着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出现在艾芙尼尔面前。 艾芙尼尔看着这浩浩荡荡一大堆人,愣了愣,显然没有明白情况。 “你们这是干什么去?” 这时候副官上前一步,向艾芙尼尔敬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军礼,“非常抱歉艾芙尼尔少将阁下,请原谅我们的无礼,但现在是紧急情况所以还请您务必配合我们的工作——请暂时将您的信标和圣遗物交给我们保管。” 艾芙尼尔顿时微微蹙眉,后撤一步,警惕地看着前方的士兵。 “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请不要激动少将阁下!”见艾芙尼尔心生戒备摆出了备战姿势,副官慌忙说道,“让我来解释!” …… 五分钟之后,临时看押处。 亚妮菈丝暂时被解除了限制,与艾芙尼尔一同都聚集在这里,在一张桌子前坐下。 艾芙尼尔的信标和圣遗物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桌面上,在灯光下闪烁着银白黯光,除此之外桌面上摊开了大量文件文稿和一些打印件纸张,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还有赫露尔不断地翻看着那厚厚一叠文件,时不时眉头紧皱。 对于ICS研究所和地底研究所的调查终于有了新进展,然而这个进展却无比的令人忧虑—— “你是说,那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地底空间’?”艾芙尼尔缓缓开口,“‘碎片’,是叫那个吧?” “正是如此……艾芙尼尔少将阁下,”副官回答道,将手中的文件翻到书签标记的位置,递给艾芙尼尔,“这些资料都是您和亚妮菈丝中校一同在地下隧道撞毁的列车内发现的手提箱内搜寻出来的东西,为了保证真实度,我们保留了复印件继续解读的同时就把这个东西带到这里来给你们看了,实在是非常抱歉,请原谅我们的僭越。” 副官所谓的“僭越”自然是指他带人将艾芙尼尔包围然后索要信标和圣遗物的事情。 但这也是九生麻纪下的命令,是无奈之举。 因为根据他们从文件和存储盘内的取得的资料调查显示,那个‘地下空间’内存放着没有记载于人联档案内的相当重要的遗迹产物——“碎片”,而研究报告内有对“碎片”相关的研究结论,其中一条就是对于“受能量同调影响下的适格者”即“代理人”的干扰观察记录——在受到“碎片”辐射影响时,代理人会表现出大量的负面反应。 具体的简单说明就是,在暴露在“碎片”辐射之下时,代理人体内的能量会失控、流失,因而导致全身力量衰竭,若是不尽快解除同调的话这个影响便会一直加深,虽然在实验中并没有合适的受试体来验证最后的结论,但写在文件后面的推测中则明确指明“推测,若放任不管,实验体将会因全身力量衰竭而死亡”。 这是记录在书签所标注位置的文件内容,副官将这一页单独挑出来递给艾芙尼尔,艾芙尼尔越看越是皱眉。 “这与当时亚妮菈丝和枫、兰的症状表现一模一样……这东西反倒不会对普通人起作用吗……” “是的……这些文件都是唯一的,我们已经派人搜索过ICS研究所内部,却没有发现相关的文件记录——ICS研究所和‘地底研究所’之间并不存在数据互通的关系,准确来说,ICS研究所内并没有保留‘地底研究所’的项目文件,但ICS研究所内的所有机密却都能在‘地底研究所’内的记录中搜索到……” 简单来说,ICS研究所在某种程度上却是从属于“地底研究所”,所有重要的研究项目最后都会转移到“地底空间”。 “而对于第二点……”副官再次摊开一份纸质报告,递到艾芙尼尔面前,“上面说,受到‘辐射’干扰的人会出现反常的易怒和情绪反复无常的病态症状……” 一边说着,副官一边小心翼翼地瞧了亚妮菈丝一眼。 亚妮菈丝也是皱着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所以,你们担心我会突然变成不安定因素是吗?”艾芙尼尔大概知道九生麻纪为什么这么紧急地派副官带人过来了。 因为“碎片”辐射会导致代理人力量流失,同时产生情绪失控的后遗症,因此同样在地底空间停留过的艾芙尼尔自然也是潜在的危险因素。 所以暂时收缴艾芙尼尔的信标和圣遗物,这也是为了防止事态失控的保险措施——虽然暂时失去了艾芙尼尔这样的战力,但眼下情况已经渐渐安定下来,总比让艾芙尼尔成为敌人要好得多。 艾芙尼尔面色微妙地抬头看了周围神色紧张的士兵一眼,轻叹口气,“副官阁下,你人带少了。” 副官顿时苦了脸,“我也是硬着头皮才来的……司令突然紧急调令,大部分队员都在外面执行任务我也没法找到更多人了……” 当时情况紧急,由不得他慢慢调兵遣将,身边连一个代理人战力都没有就跑来了,一直到现在都还提着心吊着胆——艾芙尼尔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的确如此没错,可凡是了解她一点的人都决计不会愿意以艾芙尼尔作为对手的。 好在艾芙尼尔并未失控。 “我明白了,这两个东西你拿过去吧。” 艾芙尼尔将桌上的星型耳钉和银色指环推到副官面前,副官面色终是一轻,而艾芙尼尔忽然又问道:“对了,既然这样的话,这是不是意味着我没事可做了?” “啊?”副官顿了顿,“暂时是这样的……” 出于安全的考虑,在副官紧急调人前来的时候,九生麻纪已经紧急下令将艾芙尼尔从所有任务中剥离出来。 “怎么了?你是不是又想到什么了?”一旁的亚妮菈丝忽然开口询问,脸色严肃。 就在驻区这片土地下面封存着遗迹产物“碎片”的事实,让亚妮菈丝升起了莫大的不安感和紧迫感,同时也对更多事情产生了疑问,见艾芙尼尔忽然沉默下来,便立刻凑上来担忧地询问。 “这样啊……”然而艾芙尼尔根本没有注意到亚妮菈丝那严肃的表情,她手指在桌面上轻磕两下,忽然莞尔轻笑,“这算是带薪休假了吗?” …… ———————————— 123、杀器 “非常感谢阁下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副官将星型耳钉和指环用一个密码手提箱小心翼翼地装好,“之后我们会派人守在您身边,不论是您身体上有什么不适或有什么话想要传达都可以通过他们,当然,也可以直接和我联络……” 艾芙尼尔摇摇头,目光随着手提箱的合上而移开,“不用在意,这也是为了确保却对安全,但同样,如果你们在调查中还有什么新发现的话我希望你们也能告知于我。” “我会向司令传达。” “我还需要专门隔离看守,”艾芙尼尔继续道,“但不能离开我妹妹太远。” “这点自然,”副官理所当然地点头,并未对艾芙尼尔的要求感到意外,“我们会为您安排一间专人看护房间,就在您妹妹的隔壁,并确保24小时时刻有人看守。” “那就好。” 艾芙尼尔可不希望离雪奈太远,和莱彼丝不一样,对艾芙尼尔来说在乎的东西必须时刻留在身边才令人安心。 但同时艾芙尼尔也不能在“假期”内每时每刻都和雪奈待在一起——虽然从在地下空间调查时一直到现在艾芙尼尔都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但这并不能确保绝对万无一失,万一发生了什么的话,艾芙尼尔唯独不希望会因为自己而伤害到雪奈。 “对了,这些关于‘碎片’的研究文件能留给我一份吗?”艾芙尼尔指了指桌子上厚厚一大叠报告和研究文件。 副官摇摇头。 “这是非常重要的原档,所以不能直接留给您。”然后他又说道,“不过我会在之后派人给您送来备份。” “那么就多谢了。” “另外,关于亚妮菈丝中校曾在报告中写出的一段记录令我们在意——您在地底空间停留时其实并没有出现被碎片干扰和影响的症状,是吗?” “没错,这一点可以向当时在场的所有代理人确认。” “这就不必了。”副官点点头,脸上再次回到公事公办的表情,诚恳道,“为什么只有您没有受到‘碎片’干扰,这是疑点但同时也是突破点,所以我们希望阁下能每天抽出一部分时间参与到我们的调查中,不知道您是否愿意?” “当然,乐意之至。” 艾芙尼尔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其实,这也是艾芙尼尔比较在意的地方——如果说亚妮菈丝等人出现的症状正是受到“碎片”影响,那么为何自己直到现在为止也什么异常都没有出现?艾芙尼尔从来都相信所有的巧合必然有其原因,那么自然不能忽视和区别对待。 “那么中校呢?”副官询问坐在一旁专注地看着手中调查报告的亚妮菈丝。 “我会配合的,”亚妮菈丝自然不会否定,“只要能快点出去就好。” 她比谁都想要尽快从被监控的状态解放,因为她非常在意ICS研究所内查到的那些可疑研究,这是一次相当接近她一直以来追踪的线索的机会。 副官点点头,“根据情况而定,我们最终可能会决定让安排你们在驻区或回到中心城区进行后续调查工作。” 毕竟研究调查自然是需要相应的仪器辅助,其中有一些非常细微的区别可能必须经过精密而先进的大型反应检测仪才能辨别,而前坂川驻区内唯一拥有这些东西的地方就只有地下研究所区域了,可里面的仪器有一部分已经被损坏,暂时没法使用。 另一方面,研究调查自然需要研究人员的入驻,在前坂川完全清理完毕之前研究主力队伍中除了西琦友纪之外大多都还留在中心城区内。 所以如果调查进展不顺利的话,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等人说不定都会被暂时送回去也说不定。 副官留下几个士兵,同时还郑重地交给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等人一人一个专用通讯机,这是专门用作随时联络和定位用的。 …… 将后续的工作进行简单交接之后,副官便提着密码箱回去复命了。 而艾芙尼尔并未离开,而是在亚妮菈丝一旁坐下。 负责看管的士兵见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似乎还有话要说,也没有着急将亚妮菈丝送回看守房间。 “你还好吧?” “还好……”亚妮菈丝愁思萦眉,但面对艾芙尼尔的关心还是若有若无地笑了笑,“就是背后肌肉还有点酸疼。” 那是被艾芙尼尔给砸的。 艾芙尼尔听出来亚妮菈丝语气里的小小幽怨,干巴巴一笑,“那……我给你揉揉?” “那倒不必,雪奈会杀了我的。” 故意呛了艾芙尼尔一句,亚妮菈丝自顾自地揉起了肩膀,一边仰躺在椅背上,轻呼口气让身体放松下来,“艾芙尼尔,你怎么看这件事情?” “你是说‘碎片’?” “是啊……”亚妮菈丝盯着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灯光,“从刚才开始我就在想,一个多月前使徒盯上了这里,可是她们为什么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带走‘碎片’呢?‘碎片’又不是什么难以搬运的东西,可为什么被放弃掉了呢?” 亚妮菈丝面露沉重的担忧。 “既然是会令‘代理人’能量失控的东西,那么对于一直兴风作浪的使徒组织来说,这难道不是一个非常致命的大杀器吗?” 因为现在人联的运作体制非常依赖于“代理人”这一个特殊系统,如果没有代理人,那么一座城市将会彻底失去对侵蚀体的抵抗之力。 那么换句话说,只要使徒有“碎片”在手,她们就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瘫痪整座城市的全部代理人战斗力,那么在这个时候再使用“召唤水晶”,那么整座城市都将成为她们的囊中之物。 “看来你也想到了,”艾芙尼尔轻叹口气,原先的轻松表情渐渐沉凝下来,“我刚才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相信司令也一定有与我们相同的顾虑,因此她才难得地表现出这样的态度。” 怎么看今天的九生麻纪都很反常。 很显然,她必定是立刻就理解了“碎片”带来的可能性——人联赖以存在的基石“代理人”一旦全灭,那么人联自然也就自然崩解了。 使徒……会放过这种大杀器吗?答案显然是“否”。 “老实说,我很难理解。可也有一种解读方法——”艾芙尼尔抿着唇,没有说下去。 亚妮菈丝转过头来,神情严肃,“你是想说……这是使徒刻意留给我们的?事实上她们可能早就掌握了这种技术?甚至可能是一个警告,证明她们掌握了彻底倾覆人联的力量?” …… ———————————— 124、陪我 “当然,这一切也只是一种假设,在调查有所进展之前我们也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原因。” 见亚妮菈丝愁眉紧锁,艾芙尼尔笑了笑,安慰道,“万一呢,说不定使徒还没有找到这东西——那个通道其实还蛮隐蔽的,若非这一次我们恰好撞见了那些异变体我们也未必就能发现。” “说得也是……”亚妮菈丝揉了揉脸颊,“但愿一切顺利吧……” “总之,或许这也并不是坏事,既然我们现在得到了‘碎片’那么我们也可以对其进行研究,而且我们还能顺藤摸瓜去调查ICS上面的几大研究机构,能得到一些预料之外的收获也说不定。” 关于ICS研究所内发现的机密文档对于亚妮菈丝来说非常重要,是她追寻了很长时间才终于寻找到的线索。 “而且,我们这边不是还有几个使徒吗?说不定能从她们嘴里撬出一点什么。” 亚妮菈丝轻叹口气。 “人联大概会插手吧……” “我相信会的。” 又小聊了一会儿,艾芙尼尔便起身欲走,她没有久留的打算。 “我还要去看望我妹妹,就失陪了。” “嗯好,代我向她问好。” …… 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道别离开,随行的还有几个全副武装的军人,他们都是特战部队出身的优秀战士其中还有艾芙尼尔的熟面孔,他们被派来应对可能出现的特殊情况。 病房外,艾芙尼尔停下脚步让他们在外等候,自己则提着热乎乎的饭菜来到雪奈病房。 艾芙尼尔一边照顾雪奈,同时也将发生的事情和雪奈详细说了,并未隐瞒什么。 “是这样吗……”雪奈心事重重,“直子,你真的不会有事吧?” “放心吧,就算有什么事情也定然能解决的。”艾芙尼尔安慰道,“而且我就在隔壁,你随时可以过来。” “随时?”雪奈听闻,眨了眨眼睛,忽然勾起一抹狡黠微笑,“半夜三更跑去你床上也可以吗?” 说着,雪奈故意从被窝里扯着裤管,撩起,然后探出一条光溜溜的白腿,轻飘飘抬起搁在艾芙尼尔大腿上。 那白嫩的小脚丫如摘下的藕心,轻轻地在艾芙尼尔大腿上摩挲而过,钻进裙底,艾芙尼尔立刻浑身一紧,一阵钻心的酥麻感令她反射性地一把抓住了雪奈不安分的小脚掌,心底暗感不妙——这小丫头什么时候都这么熟练了? “别添乱,”艾芙尼尔拍掉雪奈小脚丫,重新塞回被窝里,故作平静,“这可不是家里。” 也不知道从艾芙尼尔脸上看出了什么,雪奈面露促狭,“意思是在家里的话直子就可以随便我来喽?” 艾芙尼尔甩了个白眼,“也不行。” “我才不信。你眼神在骗人,心里分明就是想,”雪奈漫不经心地撇撇嘴,“口是心非的女人。” “这可轮不到你来说,小小年纪就……” “就什么?”雪奈仰着头,不依不挠,“也不知道是谁对自己妹妹下了手。” “你……” 艾芙尼尔佯装恼怒,掐上雪奈软乎乎的脸颊。 “哎呀,痛!!”雪奈凶巴巴地拽下艾芙尼尔的手指咬下去,但被艾芙尼尔躲开了,又不甘示弱地纠缠上来,但被艾芙尼尔轻轻松松地推开了。 “好了,现在时期特殊,晚上就没法陪你睡觉了。”艾芙尼尔起身,将吃完了的饭盒和剩下的一点饭菜也一并提上。 “哦……”雪奈顿了顿,仰着头闭上眼,“走之前亲我一下。”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雪奈衣领在刚才的玩闹时有些向着左边歪了,露出半边牛奶一般光滑的香肩,她轻闭着眼睛,眼睫轻颤,轻轻盈盈地勾着一抹媚意,唇角划出维翘的弧线,似是小兽一般小心翼翼又似是在故意挑逗。 艾芙尼尔抿抿唇,俯身压下,二人唇瓣相合,雪奈也自然而然地抬起手从艾芙尼尔脖颈后绕过,轻轻搂住。 雪奈的唇瓣有些微凉,舌尖却又热又湿,一下钻进艾芙尼尔唇齿之间,艾芙尼尔心头一颤,轻柔地回应,可今天的雪奈似乎故意不如艾芙尼尔的意,在艾芙尼尔一声轻吟中忽然将艾芙尼尔拽到床上,压在自己身上去。 她的手沿着艾芙尼尔肩背的弧线下滑,从腰肢滑落,似有似无地从艾芙尼尔敏感的腰肢轻扫,撩拨得艾芙尼尔一阵又一阵轻颤,艾芙尼尔一边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尽量不将伤势未愈的雪奈压痛,另一只手又还提着吃剩的饭盒,一时间束手无策便只得由着雪奈胡来。 呼吸变得急促且湿热,唇瓣在升温,二人摩挲的肌肤也开始变得滚烫,雪奈抬起腿,轻轻将二人之间碍事的被窝扯开,她们隔着衣服的布料进一步地感受彼此的炽热体温和柔软肌肤。 雪奈身上只有一套薄薄的病服,而艾芙尼尔长衣短裙外套之下是一身紧身的作战服,完美地勾勒着艾芙尼尔柔软曲线。 雪奈的腿则轻轻地、一遍又一遍地蹭着艾芙尼尔双腿,艾芙尼尔紧紧闭着眼,被雪奈撩拨得浑身轻颤,不自觉地弓起背来,在雪奈不遗余力的钻研下,终于被抵到了双腿内侧。 艾芙尼尔浑身猛然绷紧,熟悉而陌生的触感令她本能地撑着手肘就想要挣脱雪奈的控制,这时候雪奈忽然抬起手吊住艾芙尼尔脖子,用力下压,将艾芙尼尔的鼻子堵住,同时用唇瓣执拗地堵住艾芙尼尔嘴唇,大口地**着所剩无几的空气。 “唔……” 肺部的空气被抽去一大截,胸腔一空,突如其来的陌生窒息感紧随而至,被雪奈死死压下,二人肌肤紧贴,那炽热的触感令艾芙尼尔目眩神迷。 这样短暂的轻微眩晕感持续了几息,而后雪奈终于放松手臂,缓缓吐出呼吸,本属于艾芙尼尔的呼吸已经全然被雪奈的气息浸染,从雪奈的呼吸和喘息中渡了过来,随之而至的是湿热的索吻。 雪奈的双腿从艾芙尼尔腿间抽离,沿着温热湿滑的腿侧滑过,绕过艾芙尼尔细腰,勾住,她在艾芙尼尔耳旁吹着湿热歆甜的呼吸:“直子,再陪我一会儿。” 艾芙尼尔手中的盒饭几乎被紧绷的手指捏扁。 ——天色已然暗下来。 …… ———————————— 125、夜晚 十五分钟后—— 艾芙尼尔精疲力竭地趴在床上,床单凌乱,她全身上下的衣服早已经被扒了个七七八八,腰下腹部垫着枕头,脸埋在堆在一起的被窝里,露出的半张脸泛着霞红。 鼻尖萦绕染着雪奈气味的空气,水色发带落在一边,缠着一头秀发淌在床上、耷拉在肩头、背后,随着呼吸而起伏,好半天艾芙尼尔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最终还是没抵得过诱惑。 “雪奈……” “昂?”雪奈微微喘息着,半条光溜溜的大腿搭在艾芙尼尔腰上,“怎么了,直子?” 艾芙尼尔微微屈着腿,侧身背向着雪奈,语气如羽毛一般轻颤,她将枕头从身下扯开扔在一旁,目光落在凌乱不堪的枕套上越发羞赧,不禁脸颊发烫。 “……你从哪里学来那些东西的?” 说着雪奈从背后抱住艾芙尼尔,嘴唇贴着艾芙尼尔脖颈一寸寸往下,感觉着雪奈发丝落在自己身后传来的瘙痒感一直滑到最敏感的腰部,艾芙尼尔紧绷着身体,心底有些期待又有些惴惴不安。 不过雪奈停住了,只是安静地从背后搂着,这让艾芙尼尔松了口气。 “书上看到了,”雪奈咯咯一笑,轻缓呼吸回答道,“就想和直子试试。” “你怎么看那些书!?”——艾芙尼尔很想这样质问,却不知道怎么就噎着了。 雪奈技巧很生涩也很笨拙,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一次的确和之前的每一次感觉都大不一样,很新奇、很刺激、很羞耻,却也很舒服。理智被雪奈一句轻飘飘地“交给我吧直子”就给完全彻底地捣毁了,身为姐姐的威严也随之被扔进了榨汁机打成了威严汁。 “落后了啊……” 艾芙尼尔不禁扼腕悲叹。 身为姐姐,却完全比不过妹妹,艾芙尼尔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心底那种纠结又暗自兴奋的感觉。 艾芙尼尔觉得自己大概是被身体背叛了。 …… 片刻后,艾芙尼尔整理好了发型和衣服,便和雪奈道别,提着饭盒离开。 解开门锁,艾芙尼尔以进去时的模样出现在守候在门外的士兵们面前——这一次艾芙尼尔特地锁了门。 “我现在要回房了,这个拜托你们交给待会儿过来取的护士,”艾芙尼尔见那些士兵们脸上没有什么奇怪的表情,便暗自松了口气,医院里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安静的,艾芙尼尔生怕自己时不时漏出的一点声音会被这些人给听到,那样的话事情可就大条了。 ——再怎么说,这种事情已经不单单是有勇气和决心就能坦然面对的范畴了。 “放心交给我吧。” “有劳你了。” 艾芙尼尔从雪奈房间前离开,来到隔壁的一个小房间——这里是被单独划出来临时作为艾芙尼尔看护间的地方。 推开门,艾芙尼尔来到屋子内,士兵们继续守在外面。 这同样是一间被清理出来的原仓库,屋子不大,窗明几净,有几张办公桌椅堆在墙角,中间摆着一张铺好的床,接电的电缆,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东西了。看起来这里里面已经被人打扫过,虽然比不了在中心区的家里那般干净整洁,但在临时驻地内没法强求什么,艾芙尼尔也不会过于在乎这些事情。 有条件的时候她会认认真真地打理自己的居住环境,而在这里她也不至于因此而抱怨。 不过艾芙尼尔把那些桌椅搬了一点出去,给士兵们休息用。 夜渐深,艾芙尼尔和守在外面的士兵打听了些事情,没多久西琦友纪过来了一趟,询问了艾芙尼尔身体的情况就离开了。 “虽然是这个季节,晚上还是有点凉啊……” 这里自然是没有办法好好洗澡的,艾芙尼尔在护士的带领下来到一个单独的房间里,那里是被临时空出来的地方,用来给女人洗澡用,看起来是为了避免被偷看,艾芙尼尔在这里简单地用凉水冲了个遍又洗了个头,然后用干毛巾包着头发,回到房间,没多久就打了个喷嚏——哪怕是她也不由得觉得有些冷了。 湿漉漉的头发一时半会儿也干不了,艾芙尼尔索性没去理会,将床铺稍微打理整齐便一个人躺下。 艾芙尼尔回到房间前,经过雪奈房间时,艾芙尼尔驻足片刻,见里面没什么动静,便没有推门打扰,而是直接回到自己房间睡下了。 床可真舒服。 连续的战斗和任务,哪怕是艾芙尼尔也会觉得累,终于能躺下来休息一会儿艾芙尼尔只觉得仿佛有雪奈在背后给自己按摩一样。 不过,雪奈的按摩可不会老老实实地在留在肩背。 那个小色魔决计会一路上行下探,全身都给捏揉一个遍才肯罢休。 想到雪奈,艾芙尼尔不禁想起刚才和雪奈发生的旖旎,雪奈在自己面前越来越直率了——指那个方面来说。 艾芙尼尔捏着湿润的发丝,翻身侧躺。 旧世纪的书里说,很久以前有“结发夫妻”的说法,“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还是男生的时候不好说,但现在拿自己的头发与雪奈的束在一起大概正是合适。 若是将雪奈的一束发丝捧在手心里珍藏,说不定也别有滋味。 艾芙尼尔以指尖绕起一卷发丝,又慢慢放下,她抬眼望向漆黑一片的窗外。 ——在和雪奈交往之后她有多久没有这样独自一人度过夜晚了? 每天都与雪奈相伴度过,不知不觉的,时间被艾芙尼尔慢慢遗忘,就好像这样的生活本就理所当然了一般。 事实上危机依旧潜伏在周围。 就算抛开使徒组织不谈,难道未来就能在安逸之中慢慢继续下去吗? 叹了口气,艾芙尼尔拿出手机。 关了房间的灯,手机屏幕的微光成为屋子里唯一的光源,艾芙尼尔在屏幕上划动手指,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雪奈给自己发了一条即时消息——“晚安,直子。” 后面还跟了一个可爱的颜表情。 艾芙尼尔笑了笑,也回了一句晚安。 但很快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雪奈的——她打电话过来了。 艾芙尼尔愣了愣,按下接听键。 “雪奈?”艾芙尼尔将手机放在耳畔,“你怎么还没睡?” “好想你,我睡不着。”雪奈软趴趴地叹息道,“我已经在床上待了一天了,除了吃就是睡,到现在完全没有一点困意……直子呢?直子应该很累了吧?要是……要是直子困了的话我还是挂了吧……” “没有,我还没睡,”艾芙尼尔心底一软,勾起笑意,“我刚才也想你。” …… ———————————— 126、星空 艾芙尼尔坐在窗沿,望着远方的夜空。 夜晚静悄悄的,凉风袭面,带来一丝田野特有的香味,但这抹清凉的气息中却泛着抹不去的血腥气。 不远处有巡逻的士兵井然有序地经过,整个前坂川驻区内就只有这边是一片灯火辉煌,而更远的地方仅有几个零星的光点,其余全都是漆黑一片。 黑压压的夜晚正是危险度急速拔高的时候,远方时不时还会传来枪声,因为残渣会被这边的灯光吸引然后来到临时驻地,而那些岗哨上的士兵和设置在楼顶位置的狙击手则会将它们一一击毙。 而在隔着一堵墙的雪奈房间,雪奈也从窗内探出半个小脑袋来,双手撑着下巴,痴痴地盯着艾芙尼尔看了半晌,“直子有什么烦心事吗?” 她问道。 艾芙尼尔和雪奈的房间只隔了一面墙,打过电话之后,雪奈就和艾芙尼尔来到了窗边——打电话总是差了点滋味。 “没什么……”艾芙尼尔收回目光,双腿从窗沿上向外放下。 艾芙尼尔有很多很多的烦恼,却不知道该怎么和雪奈去说——那欲言又止的轻叹雪奈只一眼就看得明明白白。 “那就别去想了。” 雪奈也学着艾芙尼尔坐到窗上,望向天空,“哇!今晚好多星星!” 弦月的微光并不明亮,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过雨的原因,今天夜晚的天空格外干净,漫天星河泼洒在漆黑的幕布上,分外美丽。 雪奈拿出手机拍照,咔擦一声下去,她兴冲冲地翻开相册,但立刻就失望了,“啊……拍出来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自己看和在照片里看,视野全然不一样,自然也会有点区别。” “这区别可太大了!” 雪奈不信邪地又拿起手机,继续拍。 艾芙尼尔这才注意到,雪奈手中的手机还是她手机坏掉之后自己借给她用的那一部,看起来是一直有在好好保管,明明是任务却也待在个人行囊里。 或许该给她买一部好点的手机。 对了,和雪奈交往之后这么久了,自己竟然还没有给雪奈送过什么礼物,是因为每天都在一起相处,所以忘了吗? 相比之下,雪奈却给自己送了礼物——那条水色发带,艾芙尼尔一直都戴着。 艾芙尼尔忽然觉得自己和雪奈相比在这些日常生活中、相处相恋中的方面还远远不足。 一边注视着不依不挠拍照着的雪奈,艾芙尼尔陷入思索中——或许应该找个由头给雪奈送一份礼物才行,她和雪奈最缺的就是时间,未来的时间,正因此才更需要让这一份相恋变得更刻骨铭心才行。 那么一份别出心裁的礼物自然必不可少。 可是……雪奈喜欢什么呢?——艾芙尼尔忽然把自己给问倒了。 艾芙尼尔回忆起自己和雪奈相处时的点点滴滴,知道雪奈一直喜欢“魔法少女·艾芙尼尔”,因此以前也常常动点手脚让自己的限量周边落在雪奈手里。 可现在自己已经和雪奈走到了这一步了,雪奈还会对自己作为“魔法少女”的那些照片而兴奋吗?——本人都让你上了,照片哪还有吸引力?? 除了这个艾芙尼尔竟然一时没了想法,细细想来,她却忽然发现自己其实不怎么了解雪奈——艾芙尼尔从来都站在“雪奈的哥哥”、“雪奈的姐姐”,说是“雪奈的恋人”这样的角度去和雪奈相处,严格来说甚至更像是“公主的骑士”,守护着雪奈。 可她并没有好好去审视雪奈的心情,一味地固执到底。 艾芙尼尔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恋人、自己的妹妹的其他爱好。 这可让艾芙尼尔犯了难。 “雪奈认识星星吗?”艾芙尼尔一边思索着,一边抱着一丝疑惑询问。 如果雪奈对“观星”和“天体”感兴趣的话,艾芙尼尔恰好认识这方面的专家,也有办法弄到一些非常稀有、昂贵的装备或是一些珍贵收藏,作为礼物来说或许不算差——艾芙尼尔最不缺钱和人脉了,至少在西京市是这样的。 然而艾芙尼尔很快就失望了。 “我当然一颗都……不认识。”雪奈说得理直气壮。 “啊……我还以为你很喜欢。” “喜欢是喜欢啦……”雪奈偏偏头,“但是该怎么说呢?只是‘觉得好看所以喜欢’的‘喜欢’?这种一时兴起没法让我对这些东西有所了解的啦。” 这是大多数人的情况。 在这个时代,一些旧世纪曾流行的东西大都被抛弃,大学时相关学科的学生寥寥无几,也没有太多人会将此作为业余的爱好,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只是活着便已经自顾不暇了。 “唔……原来如此……”艾芙尼尔摇摇头,重新陷入思考,“其实我也一样,课堂没有专门讲这个,我也没有加入什么社团专门了解过,只是认识的人中有专门研究这个的。” “是啊,我们学校也一样。”雪奈将拖鞋放在一边,光着脚丫子在窗外晃荡,翻着手机相册,又抬起手机来对着艾芙尼尔咔擦一声,“还是直子上镜。” 现在的艾芙尼尔穿着单薄的睡衣,虽然外面还罩了一层大衣,将艾芙尼尔曼妙的身材遮挡得严严实实,但这种“层层包裹守护着内里的空无一物”的感觉更让人欲罢不能——正因为裹得很严实,才更令人去遐想“一定是里面太过于单薄和暴露所以外面才特意裹得更严实”这种“安全感缺失”的想象。 总之雪奈看着照片里的艾芙尼尔,已经在脑袋里把艾芙尼尔用各种姿势肆意使用了三百二十八回。 “唔。” 雪奈咽了咽干涸的喉咙,将不洁的思绪从一片旖旎中艰难扯回,“但伯父不是说,人类有一天还会再次去往那个地方的吗?” 旧世代的人类已经能将宇航员送入太空,在地球空间站、在月球,甚至还在计划着去往其他星球、探索更深的太空。 但白洞侵蚀的突然降临将这一切辉煌彻底摧毁,所有卫星全部失去联系,整个卫星网络尽数失去原本作用,对于太空的探索自然只能就此搁置。 在这个时代,没有人不曾向往旧世纪描绘出的繁荣,艾芙尼尔的父亲,雪奈的伯父,柳濑拓真便是这群人其中的一个。 “他还说过这种话啊?”艾芙尼尔都忘了。 “他还说这一切终有一天会结束。”雪奈说道。 艾芙尼尔沉默着,没有说话。 如果真能简单结束的话,那么那些科技程度远超现阶段人类上限的遗迹文明,那些神秘又强大的史前文明又是如何灭亡的?遗迹科技中出现那么多针对白洞侵蚀的技术,难道是巧合吗? 遗迹情报并不会刻意向民众宣传太多,因为有一个可悲的事实是:知道得越多便越会因此而绝望。 艾芙尼尔曾从真崎雏妃手中拿到过遗迹的拍摄照片,那一座座高耸的金属尖塔,无声无息,就像是文明的墓碑。 …… ———————————— 127、回程 到头来还是没有知道雪奈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夜深,窗外星空闪耀,艾芙尼尔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 虽然和雪奈互道了晚安,但艾芙尼尔其实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她在想今天一整天遇到的种种反常事情,翻了身,便又是两年前刚成为代理人时的画面。 使徒组织相关的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现在又车上了ICS研究所。艾芙尼尔越来越觉得这个不知道何时出现的组织远比想象中神秘,这种难以窥视的感觉带给艾芙尼尔强烈的危机感。天使青兰和飞燕还有没有被夺回的可能,这样的事情还会变得更多吗?代号H和那诡异的战斗录音是怎么回事?前坂川的覆灭是不是还有什么内幕?那“碎片”为何没被带走?使徒真的会天真到将那种东西留在这里吗?人类的未来真实存在吗? 这些问题越挖越深,越往下疑惑却越多最终又回到了原点:艾芙尼尔唯一的心愿,让雪奈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活下去。 最坏的情况,如果一切都即将被毁灭的话那么艾芙尼尔至少也要保护好雪奈。 唯独关于虚无缥缈的未来艾芙尼尔是一直鲜少和其他人说起真实想法,在其他人的眼中,艾芙尼尔从来都是那个绝对的主心骨,散发着光和热,给其他人鼓励、打气,即便遭遇任何事情都保持着绝对的冷静、可靠。 但事实上,正是因为对那些早已经灭亡、沉睡的史前文明有所了解,艾芙尼尔才早已经对未来不抱以期望,所以很难有什么事情能彻底令她失态——这种积极却又消极的状态才是艾芙尼尔内心的真实写照。 没有人知道明天会走向何方,艾芙尼尔最根本的目的只有“保护好雪奈”这一条而已。所以在执行着任务的同时,艾芙尼尔的内心也在动摇——她想要救回飞燕和青兰,可是真的可以做到吗?是不是放弃比较好?对使徒的战斗也是不是应该就此停止? 如此这般,并不是作为首席应该有的样子,内心所想的和平日里的自己也相去甚远。 “不知道明天又会发生什么……希望友纪和莱彼丝能有所进展吧……” 艾芙尼尔盯着墙壁看了一会儿。 穿过这堵墙就是雪奈的房间,她现在在干什么呢?是不是已经睡下了?还是和自己一样辗转反侧呢? 翻过身来侧卧,艾芙尼尔拿起手机。 现在的前坂川还没有恢复网络,只有临时的局域网提供了基础的通话和在线联络的功能。 没什么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的,艾芙尼尔一直思索着各种各样的事情,一直到很晚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 ———————————— 次日,艾芙尼尔一如既往醒得很早——虽然晚上很晚才睡,但早起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况且艾芙尼尔常常进行代理人的工作,也形成了睡眠中依旧保持警醒的习惯,睡眠很浅,在枪声未歇的驻区更是难以久眠。 洗漱过后,艾芙尼尔发现门外的士兵们已经换过一班了,她和那些士兵们打过招呼,便来到雪奈房间。 雪奈也已经醒来。 “早安,直子。” “早安。” 清晨的空气还有些凉意,不多时,花奏琴音来到雪奈病房为雪奈和艾芙尼尔送来了早点,同时为雪奈换了药——虽然在西琦友纪身边才一个多月时间,现在的她已经有模有样了。 艾芙尼尔则是去给雪奈打来水,这时,她收到了来自西琦友纪的通讯。 …… 西琦友纪昨晚来到这里为艾芙尼尔简单地询问过情况。 而今天一清早她便再次赶过来。 只不过现在的西琦友纪看起来精神有些差——她的双眼浮着淡淡的黑眼圈,虽然用妆简单地抹去了些,可她布满血丝的双眼却怎么也藏不住。 “这是你要的资料,”西琦友纪将一叠文件放在艾芙尼尔面前,“我过来的时候副官托我给你带来的。” “有劳你了。” 艾芙尼尔接过西琦友纪递来的东西,发现中间还夹着一个文件袋。 “那里面内有一个U盘,执行密钥是你曾经用过的那个。”西琦友纪补充道,同时一直注视着艾芙尼尔。 她自进门之后就一直在观察艾芙尼尔的状态,见此时的艾芙尼尔看起来还很正常,心底也稍事放心了些。 “昨晚你一宿没睡吧?”艾芙尼尔为她端了一杯水来,西琦友纪一饮而尽,“要不要在我这里休息一会儿?” “不了,我还要回去一趟。”西琦友纪摇摇头,起身来到窗边,“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只是来确认你的情况,你没事就好。” 推开窗,早晨的凉风倒灌进来。 西琦友纪在兜里摸了摸,摸出一盒烟来,她熟练地咬了一根在嘴中掏出打火机点燃,深吸一口,紧皱的眉头也舒缓了些。 “调查有了什么进展吗?”艾芙尼尔来到西琦友纪身边,自然而然地问道。 “可以说是有吧……”西琦友纪点点头,并未直接回答,“对了,今天你和亚妮菈丝或许要暂时调回本部——我检查过这边的仪器,这里的东西损坏太多,恐怕难以应付我们现在手中进行的工作,也无法对你们几个人的现状进行确认和检查,情况每一天都有可能发生变化,我已经将提案交给九生少将,她已经批准,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正式下达指示了吧……” “嗯……”艾芙尼尔对此早有预料,也并不意外。 因为前坂川驻区内的实验器械因为大战而损毁多数,即便是还能正常使用的那些由于隐而未见的各种线路或是零件的暗损,其稳定性也大打折扣,有一些出现了数值异常的情况,因此在第一波研究人员抵达并进行实地考察之后不久之后就已经确定会在今天调派一部分人携带样本和数据回到本部继续进行后续工作。 而同样的,想要弄清楚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等曾遭受“碎片”辐射的代理人身上是否还留有隐患或者说研究清楚这种反常的现象,将她们几个人带回本部也是最稳妥的做法,不宜推迟。 …… ———————————— 128、暮色 “既然这样的话,什么时候动身?” 听完了西琦友纪的解释,艾芙尼尔也不拖泥带水,“要走的话就尽快安排好才行。” 暂时缺失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等人的战斗力固然会立刻令前坂川驻区力量空虚,但正是因为这样,在还能借助莱彼丝等人力量的现在正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时机——前坂川驻区离河岸尚有一定距离,西京市方面难以为铃田市的驱逐舰队提供有效补给,因此铃田市的舰队需要在一段时间之后开回铃田市。 时间至多为一个月,刨去预留给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的准备,那么这个时间只会更短。 这个补给并非是“燃料”和“粮食”方面,而是对侵蚀能量屏蔽系统。 一旦能量耗尽,那么哪怕是水面舰队也会遭遇到危险,不可轻视,而且送葬鸟也需要尽快回到铃田市复命——她们是铃田市的主力,不可能一直出借。 那么在莱彼丝等人返航之前,西琦友纪就需要负责并完成对辐射异常的研究工作,令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必须重新站上前线来——这个工序已经由原地底空间研究所进行了多次重复实验并提供了大量数据依据,西琦友纪需要做的就是验证并将之实现。 “很快了。”西琦友纪拂散飘起的白烟,“前期的调查工作已经完成,我正准备下去考察一趟。” “下去?你们要去地底研究所?” “嗯。” “这样真的好吗?”艾芙尼尔微微蹙眉,回忆起当时她和亚妮菈丝等人在地底空间发现的那些异常现象,“那片空间充斥着‘碎片’辐射,还有异变体出没,而且在报告中我和亚妮菈丝应该都提及过吧?在我们到达那里之前那里似乎有什么人活动而留下的痕迹,你们已经查明原因、做好应对措施了吗?” “不,”西琦友纪摇头,转过头来看向艾芙尼尔,“虽然‘研究报告’上并没有明确指出,但我看过哪些数据,我很确定‘辐射’会对使徒和代理人起到同样的‘腐蚀’作用,简单来说地底空间不应该会有使徒出没,既然这样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既然那些在地底空间工作和生活的研究员能进到那里去,那么我也能。”西琦友纪并没有表现出太多不安,她的逻辑很简单——之前那些研究者能在这里进行研究和工作,恰恰印证了他们在报告中的结论:“碎片”辐射不会影响普通人。 那么她便可以大胆为之。 西琦友纪眼神里露出一抹许久未见的微光,“况且那种地方我若不能亲自看一眼的话我一定不会甘心的。” “是嘛……”艾芙尼尔点点头。“那么一定要注意安全。” 西琦友纪这样做也有着其充分理由,对于曾经将自己的全部青春都花费在研究工作之上的西琦友纪来说,存放着遗迹科技产物的地底空间自然是最吸引人的圣地。 “放心好了,异变体什么的交给四野见中校就足够了,况且主序星和缪斯的其他人也在,以及送葬鸟,她们不会进去但有她们在外面守着也不用担心会发生什么。” 西琦友纪偏过头来,“你也不用太担心。” “话是这么说……但既然是遗迹产物,还是谨慎对待为好。” “放心吧,我们自有分寸,防化服之类的东西也有配备,在这方面我还是有一定经验的。” 西琦友纪曾接触过其他遗迹产物,在这方面她最有发言权,见此艾芙尼尔也不再说什么了。 “也不知道地底研究所里面哪些仪器还能不能用,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我们不必回本部也能进行后续工作,”西琦友纪看着指间快要燃尽的烟,轻叹口气,“总而言之,你就在此期间好好休息吧,后面的事情之后再说——呼……烟也抽完了,那边还有事情等着我,我差不多该过去了。” “需要我送你过去吗?”艾芙尼尔笑道。 “别,我自己过去就好。”西琦友纪来到门边,推开门。 “哦,忘了说了,”西琦友纪转过身,指了指桌子上的那些文件,“这些东西还请一定不要外传——虽然这句话由我来说可能有些多余,如果是艾芙尼尔你一定能明白的吧?” “我说不定会给雪奈看。” “这个就不归我管了。”西琦友纪笑了笑,“那么,我就暂时失陪了。” …… 西琦友纪离开之后,艾芙尼尔又去看了雪奈。 花奏琴音也在,西琦友纪去往地底研究所却似乎并没有带着她——而花奏琴音正因此而感到沮丧,没有事情可做的她在给雪奈换了药之后便没有离开,一直待在了这里。 见此,艾芙尼尔便没有在雪奈房间久留,而是和看守的士兵们交待了一下要了一台电脑就回到自己房间,开始翻看那些搜集过来的资料文件。 那些书写着密密麻麻文字和画出数据模型的纸张对于一个外行人来说过于晦涩难懂,艾芙尼尔每看一张都要花大量时间去慢慢琢磨,还不一定能看明白,所以艾芙尼尔将主要精力放在了结论和一些相关论述以及考据上。 时间就在艾芙尼尔专注于其中时一点点流逝,直到窗外的天空渐渐被染成橘红。 “呼……这些资料并不完整啊……是在调查的时候漏掉了吗?”艾芙尼尔揉了揉干涩发酸的眼角,指腹压着眉间捏了捏,轻叹口气,目光移向窗外,“都这时候了……结果没有查出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反倒是疑点不少。” 今天没有去陪着雪奈,也不知道雪奈怎么样了。 咚咚—— 敲门声打破房间里的安静,艾芙尼尔飘飞的思绪被拉回。 “艾芙尼尔少将阁下,您在吗?” 士兵的声音从门外传入。 艾芙尼尔合上笔记本电脑,从腿上移开,放置在一旁。 “有什么事?请进来说吧。” “打搅了……”士兵推开门,并未入内,而是雪奈出现在艾芙尼尔面前,手中提着盒饭。 门轻轻掩上。 雪奈笑了笑,在艾芙尼尔身边坐下,将盒饭放在双膝,目光落在艾芙尼尔手中的一大叠资料上,“直子还没有吃吧?” “还没……” “刚好花奏拿来了饭菜,我就过来了。” “她呢?” “西琦医生似乎回来了,所以花奏过去找她了。” “回来了啊……”艾芙尼尔喃喃,心底松了口气,“看来平安无事。” 那么说不定今晚或是明天就回回去本部吧。 …… ———————————— 129、中心省 用过晚餐,艾芙尼尔坐在床沿,继续在笔记本上查看报告资料,雪奈安静地坐在艾芙尼尔身边。 “这就是这一次取得的资料,当然,这一份还非常不完整,似乎那些人在撤离之前特地对资料进行了销毁,我们只找到了一部分原案,还有一些数据正在恢复,最后能不能平凑出完整的研究资料就要看运气了。” 艾芙尼尔一边和雪奈解释着笔记本电脑内的文档,然后又将早晨的时候西琦友纪对自己说过的事情大致叙述了一遍。 “哎?所以说我们会回去本部吗?”雪奈有些惊讶,从艾芙尼尔肩上抬起头来。 “也许吧……”面对雪奈的诧异,艾芙尼尔摇摇头,“如果友纪她们没有在地底研究所内发现什么的话,说不定就会暂时返程了。” “因为需要本部实验室里的器械吗?” “嗯。除此之外也有出于另一方面的考虑,”艾芙尼尔顿了顿,“这一次发现的东西过于骇人听闻,恐怕哪怕是九生麻纪也没法轻易做出判断,因此需要友纪携带那些资料通过本部直接向中心省进行对话,到时候我和亚妮菈丝她们也会作为重要的出席者参与其中。” 事关遗迹产物“碎片”,这件事情没有人能单纯凭借自己的判断进行处理,在维持现状的同时必须尽快请示人联才行。 同时,还有关于ICS研究所隐瞒这一系列事情的原委与责任调查,如果能得到人联方面的完全授权和委任令,后面的事情也会简单很多。 “这样啊……” 雪奈若有所思地点头,垂下眼睫,轻轻靠在艾芙尼尔肩上。 “直子,中心省……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中心省被称作“省”,其实与旧世代的“省”并不是同样的东西,它并非是一种行政区划而是一种象征性的称呼。 ——这些都是雪奈从书本、网络上摘取的片面了解。 或许有那么一些不多的照片,有一些充斥着憧憬和敬畏的文章博主现身说法,有一些天马行空的空想家对其侃侃而谈,但它最真实的模样却总是那么模糊——在这个时代,民用的全球性网络互联技术已然随着白洞侵蚀的降临而成为历史,唯一的远距离通讯手段则必须依靠堺碑系统来实现,而显而易见的,堺碑系统通讯技术只用作军事而无法普及到民用领域,因此城市与城市之间的互联可以说是非常之贫乏的。 正因为如此艾芙尼尔才会吃惊于在铃田市和中心省都有自己的粉丝这件事,一般来说这是难以想象的。 “中心省啊……我也不知道,”艾芙尼尔故作思索,然后坦然地笑了笑,“有机会的话要去看看吗?” 关于中心省的说法各种各样,但其中大多数都是一些出自于人们想象中的理想之地的模样。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中心省很大,远比西京市的几十倍都还要大得多,而且其发展程度无限迫近旧世代时的人类社会,哪怕是作为大型城市的铃田市比之中心省都显得渺小如萤火。 “——不亲眼看到的话实在难以描述。”真崎雏妃这么形容中心省。 她拿出的照片总是以一片繁华的街道为背景,或是充斥着各种各样令人难以想象的壮丽建筑和俯瞰风景,行人摩肩接踵,高楼如松木林立,楼宇之间轻轨连接,整个城市区域就像是一座立体而宏伟的钢铁水泥碉堡,每一寸地面都被覆盖着,看不到绿色植物生长的痕迹。 对于生活在其他城市的人来说,那种景色是难以想象的,哪怕是站在高楼顶端都望不到城市的尽头。 “咿?我们代理人也可以离开城市吗?”雪奈问,“那我们走了的话西京市怎么办?” “你笨。” 艾芙尼尔掐了掐雪奈的小脸蛋,有软又滑,很舒适,和又热又湿黏黏腻腻的雪奈手感完全不一样。 “又不是不回来了。” 中心省既然可以派人过来,西京市自然也能送人过去。 艾芙尼尔之所以一直没有离开西京市是当时的西京市需要她,更是因为雪奈需要她,而不是因为她无法离开。 当然,这一切要等到使徒的威胁被解除之后才有可能实现。 “哦。” 雪奈任凭艾芙尼尔捏着脸颊软肉,正要说什么,这时候通讯机忽然传来消息。 艾芙尼尔拿起接听,对面传来副官的声音。 …… 两分钟后。 其实副官是特地来告知艾芙尼尔九生麻纪的大致安排的,其中特地转达了西琦友纪那边的情况——进展很顺利,至少她们没有感受到太多阻力就完成了对地底研究所的大致探索和调查,并取得了大量样本。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那个中心高塔进不去——就和艾芙尼尔当时看到的那样,那座高塔的几个入口尽皆封闭,唯一一个似乎是被什么巨力凿开的入口已经被藤蔓填满,一边要保证内部不被破坏一边又要清除那些生命力极为顽强且具有相当危险性的植物并非是一件易事,因此调查工作并未深入到高塔之内。 总而言之,西琦友纪已经顺利取得大量研究资料并采集了不少的样本,正打算带回去研究。 所以副官锁位的第二件事情就是通知艾芙尼尔准备启程开回本部——西京市中心城区。 “今晚就出发吗……” “是这样的,少将阁下,这件事情自然越早越好。”副官回答。 艾芙尼尔盯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略微思索,又望了一眼雪奈,问:“西琦友纪那边已经确定好了是吗?白燕、芙岚,还有菲菲娜、茉莉她们怎么安排?” “会和我们一起,”通讯的那头,副官的话让艾芙尼尔稍微安心了些。 老实说艾芙尼尔不太想要和雪奈分开。 不过这样看来九生麻纪并未打算将伤员留在驻区——既然需要养伤,帮不上忙,与其留在这里干看着徒生焦虑不如送回去好好养好伤了再过来,这或许也有出于让艾芙尼尔她们坐镇空虚的本部地区的考虑在内,总而言之这一次回到本部的不仅有研究人员和艾芙尼尔、亚妮菈丝等遭受辐射的代理人,还有一些士兵和受伤的代理人。 “铃田市那边呢?莱彼丝她们还好吗?” “嗯,司令已经与铃田市进行了初步沟通,莱彼丝上校与其小队会留下来帮助我们驻守驻区。” 这样的话艾芙尼尔也就能彻底放下心来。 莱彼丝的实力她是亲眼见到的,哪怕是已经化作天使的青兰和飞燕同时来袭,凭借莱彼丝那惊人的作战能力也能拖住她们。 唯一的问题是,天使是不是只有两个? 莱彼丝的确很强大,比大多数代理人都要厉害很多倍,可她也决计不足以同时对抗三个天使——况且使徒组织的威胁也不仅仅只是天使而已,使徒、侵蚀体都是使徒组织所掌握的王牌。 “但愿一切顺利吧。”艾芙尼尔轻叹。 “具体行动由四野见奈美中校负责,十五分钟之后她会去接您。” 说完,艾芙尼尔又简单地询问了几句便挂断了通讯。 …… ———————————— 130、疑点 夜幕降临。 前坂川驻区临时驻地西侧哨卡,灯光和引擎的轰鸣声打破夜色的黑暗与沉寂,在接到副官的通讯只有艾芙尼尔从临时病房内简单准备了一下,便在护士的帮助下带着雪奈一同在这里的一片空地集合了。 来到这里的时候,穿着迷彩军装的士兵们整齐划一地等待他们。 穿着白色制服的研究人员有序地登上武装车,他们手中大多提着一些手提箱、抱着资料夹,士兵们将装着一盒盒样品的箱子搬到车上,这些都是需要带回西京市中心城区进行后续研究的珍贵样品,大多是来自于ICS研究所和其地底秘密研究所内的实验项目——由于失去了电力供给已经超一个月之久,这些保存在研究所恒温箱内的东西已经出现了大量的异变或是坏死的情况,所以她们不得已将所有能找到的样本全都收集起来,试图通过计算和一些可行性的实验来反推研究全貌。 可想而知西琦友纪等人面临着怎样的难题。 而四野见奈美和其特战部队,以及代理人夏朵,也就是卯月纱织也与艾芙尼尔同行,她们都是第一批来到前坂川驻区的支援部队,本来就是秩序者组织内的灵活支援部队,也是精锐部队。在后续支援和后勤补充调配完全之后,暂时没有更多需要她们派上用场的地方了,因此她们会在此次撤回西京市中心城区,暂时不再加入到前坂川驻区内的任务中来。 除了她们之外,还有赫露尔等三名代理人也在队伍中,她们被九生麻纪派来担任护送任务。 亚妮菈丝和枫等人与艾芙尼尔同一辆车,雪奈与其他负伤的代理人也在这辆车上。 她们都是这一次暂时撤回的代理人,将她们集中在一辆车内也是为了避免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等人突然暴起造成不必要的损失,途中由雪奈等人来保证安全——虽然雪奈和白燕都伤势未愈,但即便如此拥有信标的她们对付一个没有进入同调的代理人还是绰绰有余,所以也并不担心会发生什么意外。 很快,出发的号令通过通讯传入到每一个驾驶员耳中,引擎声遍布四野,夜晚被明亮的车灯划破,从前坂川驻区返回西京市的车辆带起扬尘,陆续从前坂川驻区出发了。 …… 与此同时,临时司令部,九生麻纪一身笔挺军装静静地仰靠在椅背上,闭眼小憩着。 和往日里见到的她不一样,现在的她脸上却并没有显露出盛气凌人的味道,虽然依旧是那副装束,帽檐下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整齐向后束着,令人压抑的气场消失不见,反而随着她的呼吸起伏而倍显柔和。 她已经连续两天没有休息了。 这时候,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 “长官!” 门外有几名士兵,副官独自入内,此时九生麻纪真躺在椅子上背对着他,他站定之后九生麻纪才缓缓转过来,紧皱着如剑双眉,揉着眉间。 “有结果了吗?”九生麻纪的声音有些哑,但依旧裹着如军刀一般的铿锵肃杀。 “报告长官,我已经就‘碎片’一事进行了拷问,但并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回答——根据我们的判断,那些使徒似乎确是不太清楚‘碎片’和地下研究所的存在。” “这说不通,”九生麻纪冷声轻哼。 副官犹豫片刻,“西琦医师一定会带给我们惊喜的。” “我讨厌被动等待。” 九生麻纪叹了口气,“算了,还有什么事情报告吗?” “有的,关于送葬鸟小队和驻区东侧的士兵们发现的三类异变体出没的痕迹追踪,我们发现了……” 接下来就是一些对于现阶段来说无关紧要的东西了——所谓第三类异变体,即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等人在地下隧道内发现的有别于其他异变体的危险程度较高的特殊型异变体,自艾芙尼尔等人在隧道发现它们的存在之后它们便渐渐地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地面、士兵们的视野中。 它们的存在对于在前坂川内执行任务的士兵来说毫无疑问是一种非常致命的威胁,因此九生麻纪将狩猎这些异变体的任务交给了送葬鸟小队。 对于前坂川驻区的清扫工作至少也要一周的时间才能完成,在此期间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很多次。 之后才是对于前坂川驻区的全面重建。 重建之后要让驻区完全恢复到往日模样恐怕又是一个不小的工程。 “但是……”副官斟酌着语气,望着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年纪还要年轻很多但却总是带给人强大压抑感的司令,“有些可疑的是,这些第三类异变体似乎越来越多了——西琦友纪在临走时说了一句话令我很在意……” “什么话?” “她说,这些异变体就像是在进化一般……” 九生麻纪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副官见状,便补充说明道:“在前坂川驻区沦陷之后的一个月时间内,我们都未曾通过前期的侦查发现这些异变体的存在,然而在我们开入这里之后这些异变体便出现了。一开始是几只,几十只,后来到现在前坂川驻区内到处都遍布着这些可怕的生物,它们比残渣更难以对付、更为危险,而随着时间推移,我们发现的第三类异变体也越来越多——西琦友纪医师在地底研究所的时候就做出了这样的猜测。” “倒也不是毫无道理。” 不如说,西琦友纪的这种说法正是九生麻纪一直以来感觉到可疑的几个重点之一:这些异变体的出现就好像是恰恰好跟着部队的到来而降临的一般。 对使徒组织的俘虏的拷问中也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九生麻纪对自己的手段有一定自信,那几个使徒只是一些小女孩,尤其是名为初川风花的使徒少女,和其他人不一样,她相对来说比较顺从和配合,九生麻纪从她口中得到了不少情报。 但唯独没有任何关于异变体的线索,那些使徒都没有见过这些东西。 这就很可疑了,就好像那些异变体是九生麻纪部队带进来的病毒一般——然而事实是那些种子、藤蔓都寄宿在类似于残渣之类的人体上,而那些人多半都是雇佣兵和前ICS研究员。 “有什么漏掉了……” 九生麻纪皱眉低喃。 …… ———————————— 131、扭曲 深夜,撤回的车队抵达西京市中心城区。 不死原绫华派特地前来迎接,并安排了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等人前往总部的特别病房暂行观察,西琦友纪立刻为她们进行了一次全身数据反馈测试。 诊断室里,艾芙尼尔从分析仪器上坐起,西琦友纪目光狐疑地盯着显示屏,“真奇怪……你的数据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艾芙尼尔将上衣钮扣扣好,来到西琦友纪身边,“好的还是坏的?” “看起来不坏。” “从数据上看几乎没什么变化,表现也很稳定——但你曾暴露在‘碎片’的辐射中,正因为如此才显得奇怪,明明其他人都出现了明显征兆,和研究结论中的猜测和记录也完全一致,而你看起来并没有如此……” 西琦友纪也不能肯定,她注视着艾芙尼尔,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艾芙尼尔的右眼上,“亚妮菈丝她们的数据水平表现很不稳定,但你却不一样,这令我有更多大胆假设的空间。” 要说艾芙尼尔身上有什么与亚妮菈丝等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的话,那就只剩下艾芙尼尔的右眼了——在被天使击伤之后,艾芙尼尔的右眼明明一度出现严重的残渣化,在一段时间内彻底失明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当时的医生甚至差点就要将艾芙尼尔整个坏死的右眼完全切除。 但最终的结果令西琦友纪怎么都想不到,艾芙尼尔的右眼竟然从残渣化中康复了——在西琦友纪看来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才对,哪怕是代理人,残渣化之后就绝对无法恢复、至少以人类现在的手段无法恢复,这是学术界一致认可的结论。 正因为如此,才有很多代理人在受伤之后不得已做出最痛苦的决定——比如铃田市送葬鸟小队副队长翠丽丝,她曾因重伤而导致胸腔内大面积坏死,最后不得已切除了一部分器官,凭借着代理人强韧的生命力和她坚定的意志力活了下来,可也因此实力大打折扣。 总而言之,艾芙尼尔当时的情况令西琦友纪狠狠吃了一惊,而也成为了艾芙尼尔身上最大的秘密。 “这一次战斗中我也感觉到一些很反常的事情,”艾芙尼尔将外套披上,回忆起自己和雪奈被追杀时身体出现的异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被追杀的时候曾有过一次濒死的经历,但却立刻从中脱离了。” “嗯?”西琦友纪停下手中的工作,抬起头来,“怎么回事?你之前似乎没有和我说起过这个。” “因为找不到好时机。” 艾芙尼尔将被追杀时的事情大致和西琦友纪叙述了一遍。 那个时候艾芙尼尔在模糊的梦境——或者说是幻境里看到了一个鲜血淋漓的自己。 惊醒之后,她立刻发现全身的致命伤全都奇迹一般的愈合,并在短时间内就恢复了少许力量,正因为如此带给了她反击的机会,甚至于最后还和白燕等人一起追击逃亡的使徒。 或许在其他人看来感受并不明显——站在白燕等人的角度,没有人知道艾芙尼尔那个时候到底受到了多重的伤势,只有艾芙尼尔自己才清楚当时的自己真的已经站在了死神的镰刀下,只差一点就会就此死去,而能在短时间内从那样的伤势中恢复,哪怕是艾芙尼尔也无法不感到诡异。 “我非常清楚我当时的状况,你看,这个地方原来中了一弹,当时的记录中有写,但现在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艾芙尼尔抬手,将腰带松开一点,短裙松松垮垮地挂在腰下,艾芙尼尔面对着西琦友纪面前将衣摆往上提露出腰间一片雪白的肌肤。 西琦友纪蹲下身,紧皱着眉头盯着艾芙尼尔的腰间,那里的确有一个非常细微的痕迹,若是不仔细看根本难以察觉,但以西琦友纪的经验立刻就能判断出那便是伤口所在。 弹孔已经消失不见——离艾芙尼尔接受治疗取出弹头到现在也才过去两天左右时间而已,哪怕是代理人也绝无可能拥有这么强大的自愈能力。 西琦友纪刚要抬手去摸,艾芙尼尔忽然后退一步,将衣摆放下遮住腰间。 “……” “怎么了?” 西琦友纪疑惑地看了举止忽然变得怪异的艾芙尼尔一眼,从艾芙尼尔的眼神里读出了一抹罕见的羞赧,西琦友纪忽然一阵好笑,“我还没摸呢,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你害羞个什么劲啊?” 的确,西琦友纪作为医生,艾芙尼尔大半个身子都被她看过也摸过,当然不是用意不纯的那种接触,而是出于救治和诊断方面——本来大家都是女生这也没什么,但现在情况显然不一样了。 艾芙尼尔僵硬一笑,面露一抹似有似无的尴尬。 “最近有点怕痒……” 就是有点怕痒。 腰部是艾芙尼尔全身上下除开腿间之外最敏感的地方,在雪奈的有意开发之下这种趋势更甚从前,所以艾芙尼尔本能地躲开了。 而西琦友纪显然读不懂艾芙尼尔一时的窘迫,只是摇摇头,心叹“年轻真好”,便抽回了手。 摸或者不摸,现在的情况她都已经知道了,既然艾芙尼尔不愿意她当然没必要非得去占人家便宜。 “你有看出什么了吗?”艾芙尼尔赶紧转移话题。 “没有。”西琦友纪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含在嘴里,却没有点燃——她思考的时候总是这样,这是她的习惯。 “的确很奇怪,我也猜测不到会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这个结果,但关于这中表现状况其实我曾经做过相关的研究,不知道能不能借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曾经被一个天才博士提出的猜想,她以一个时间理论模型大胆设计了一整套的‘秩序之力’运行规律,以此来探知其本质。” “我不是很清楚……” 艾芙尼尔生活在西京市,与学术界相距甚远,她才担任代理人两年时间,对这些东西都不甚了解。 “简单来说就是:那个人认为代理人使用力量的本质来源于对于时间概念的扭曲……” …… ———————————— 132、时间 说到时间,那么可就抽象多了。 在旧世代,时间被认为是反映物质运动、变化的持续性、顺序性的表现,是被用来描述物质运动变化过程的参数,一种概念性的物理量,一种理论规律。 它既存在又不存在。 哪怕是在旧世代人类文明最繁荣的世纪,人们对于“时间”的概念也无法绝对统一。 那么将它作为一种无法引导的宇宙之理建立在模型中难道真的可靠吗?就算是这样,要怎么去正确理解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虚无缥缈的概念呢? “当然,这样表述可能有些模糊,”西琦友纪见艾芙尼尔面露疑惑,便解释道,“但换一个说法你大概就能理解她猜想的根源了——代理人几乎不会变老,这看起来是不是就好像时间对于她们来说已经停止了一样?” 代理人在初次同调之后身体便会停止生长,具体表现就是代理人的样貌会停留在她进行同调时的状态,由于同调导致皮肤、骨骼、肉体状态和发色的变化而导致看起来完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但大体上变化前后的视觉年龄都相差无几。 艾芙尼尔是极少数同调之后身体出现大幅度变化的代理人——其他表现出这种差距的代理人多是第二次服役者,简单来说就是曾经作为代理人出战过,后来退役,再后来由于某些原因又再次成为了代理人。 那么最终的结果就是:在两次服役期间,她们的身体在成长,但作为代理人的另一面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模样,也就是说身体年龄与放逐模式下的年龄不一致。 艾芙尼尔也曾这样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曾经作为代理人战斗过。 可一想到自己曾是男生,她就抹去了这个猜测——众所周知代理人只有女性。 不论是父母、雪奈还是雙叶绘梨衣都能佐证艾芙尼尔的记忆并无错误,所以这个可能早就被艾芙尼尔排除了。 西琦友纪继续说道:“而她们能快速愈合伤势,这是不是就像时间在加速一样?换言之,那些深埋的遗迹本身,会不会也是一种时间操纵之下的产物?” 的确是这样,那些“遗迹”被发现的时间过于的滞后。 旧世代的人类对于这个世界的探索已经发展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如果说遗迹的确一直存在于此,那么很难认为旧世代的人类一直到旧世代末期才真正将遗迹开发出来。 大多数学者都倾向于认为:是当时的国家政府将“遗迹”的存在作为机密隐藏起来秘密研究,所以才导致了其存在不为人所知的表象。 但若是以西琦友纪口中的理论为根据的话,那么当时的事实便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差别:在旧世代最后那段时间内,“遗迹”凭空出现,被人类所知,然后开始探索,紧接着白洞侵蚀降临,人类文明摇摇欲坠,最后靠着“遗迹技术”得以苟延残喘至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有些事情就无法去细细思考,越是探往深处,便越是令人不寒而栗——那些“遗迹”的突然出现,恰恰是白洞侵蚀降临的前夕。 深陷危机时有人送来救命稻草的确是好事,可问题在于,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什么存在给人类送来了这一个“礼物”,其目的又是什么。 “好了,别想太多了,我也就是随便说说。” 见艾芙尼尔眼神愈加凝重,西琦友纪自然也能猜到艾芙尼尔心中所想,她笑了笑,将艾芙尼尔思绪拉回。 “这只是那个理论里面的一环而已,但事实是,这种说法更偏向于阴谋论一点,其中漏洞颇多,不必选择相信。” “不必选择相信?”艾芙尼尔眼神微动,看向西琦友纪,“也就是说你其实是相信的?” 西琦友纪抿嘴微笑,并未作答。 她继续敲打键盘,将数据进行简单处理,同时接着说道:“当然,这样说过于模糊化了,那个人以时间为基础建立了一种特殊的高维模型,怎么说呢,那东西几乎没有人能理解——不是说无法用她的理论来自洽,而是她的想法脱离现在公认的学术理论太远太远,以至于看起来就像是一本设计精密却毫无根据的空想读本。” 似乎回忆着什么,西琦友纪停下手中的动作。 “那个人试图以此来解释‘秩序之力’这种能量本身。但很显然,这种说法存在巨大漏洞,很多现象都无法通过它来解释,最终这种论点只是昙花一现,很快就消失了——但不得不说,那的确是一种很值得借鉴的跳出一般边界线的思考方式,所以我也曾有幸拜访过那个人,只不过她……算了,扯远了,我们还是说回这个吧。” 西琦友纪正色,“如果说这种理论在某些方面的确有一定道理的话,那么只要代理人能完全掌控‘秩序之力’本身,那么她就可以做到艾芙尼尔你所经历的这一切事情。反过来说,如果不以此为基础进行解释,那么以我们现在所认为的一切理论都无法很好地印证这些现象——至少现在不能,那么就只可能是有什么漏掉的东西在影响这一切,而以我们现阶段的研究水平却无法观测其规律存在。” “就像是‘尘埃’?” “嗯,就像是‘尘埃’。”西琦友纪强调,“你的‘尘埃’。事实上即便通过你的描述,我依旧无法想象出那样的画面,更无法理解其本质。” 西琦友纪轻叹口气。 “所以这种事情听听就好了,不也有人说过那句话吗?——‘变化的是我们,而不是时间’来着。” 说完西琦友纪笑了笑,艾芙尼尔则是陷入了沉默。 老实说,艾芙尼尔觉得西琦友纪这么聪明的人绝无可能随随便便就轻信一种理论。 除非,它其中涉及到了什么其他人无法看见,或者说看见了却无法去承认的,某种联系。 …… 数据采集结束。 艾芙尼尔和西琦友纪并肩从密闭的测量室内走出,守在门外的士兵才统统松了口气——他们的接到的命令就时看好艾芙尼尔,千万不能让艾芙尼尔身上重演亚妮菈丝和枫、鸢身上发生过的事情,但西琦友纪兵不允许他们在测量室内待命,不得已只能守在外面。 好在什么都没有发生,士兵们总算是安心下来。 说来也奇怪,其他受到辐射的代理人都出现了负面状况,唯独艾芙尼尔一点事没有,搞得这些士兵都开始怀疑自己的任务了。 …… ———————————— 133、一周 西琦友纪的办公室就在实验区外的第一个房间——据她所说,她似乎是特地申请将办公室设立在这里的。 在士兵们的簇拥下离开实验区,西琦友纪这才终于拿出她那枚用了多年的煤油打火机,火花升起火舌,将她嘴里的烟点燃。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显然在禁烟的实验区里实在是憋坏了。 艾芙尼尔瞥了她一眼,西琦友纪歉意一笑,“没让你难受吧?” “还好。” 艾芙尼尔不吸烟。 因为父亲柳濑拓真从小就告诫她吸烟对身体有害,酗酒也同样伤身。 至少一直到大学遭遇那一次西京大学侵蚀灾害事件之前,艾芙尼尔都是以标准的乖乖仔模板生活和成长的,为数不多的几次出格行为也都只是为了雪奈,这种耿直到几乎有些呆板的性格一直伴随着艾芙尼尔,到现在也时不时会显露出那样的一面。 但终究如今所站的位置和曾经那个优等生不一样了,所以原来那有些难以相处的性格到现在就变成了其他人眼中的“稳重”和“可靠”。 “是我疏忽了,”西琦友纪想了想,还是有些不舍地掐灭了烟,将熄灭的烟头捏在指间,“我都忘了你还是病患了。” “我倒是无所谓,但你少吸点烟总不是坏事。” “能戒掉我早戒了。” 毕竟烟就是这种东西,或许也不是依赖性,而是习惯。 “哦,对了,”西琦友纪将手中的记录表翻了翻,“听说你又进行了使徒同调,身体有感觉什么不适吗?” “还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艾芙尼尔如实回答。 “是嘛……但我这边还是能看到数据和上一次对比有些不一样了,”西琦友纪顿了顿,“虽然这句话不应该由我来说,但‘使徒化’的次数还是越少越好,使徒化力量固然很强,但你的身体会最先受不了的。” “放心,我自有分寸。”艾芙尼尔不置可否。 不如说其实比起使徒化,艾芙尼尔反倒觉得代理人的力量虽相对弱了一筹,却更得心应手一点。 但有时候事情的发展也由不得艾芙尼尔不全力以赴。 这就不是她能选择的了。 一边走着,艾芙尼尔和西琦友纪聊天的内容从使徒又转向异变体,她们通过隔离通道,离开实验区,刚从自动门走出就刚好遇到端着咖啡送到西琦友纪办公室的花奏琴音。 “柳、柳濑小姐!晚上好……” 花奏琴音分别向艾芙尼尔和西琦友纪打了招呼。 再次见到艾芙尼尔,花奏琴音还是表现得有些拘谨,而对于西琦友纪她的态度就要自然很多。 “晚上好,”艾芙尼尔向花奏琴音打过招呼,看着她手中的咖啡和怀里的一大堆文件袋,“你这是干什么去?” “送咖啡……”花奏琴音目光滑向西琦友纪,“是西琦小姐的……” “叫我主任。” “你们看起来相处不错嘛,”艾芙尼尔笑了笑,看向西琦友纪,“今晚又打算彻夜工作了?” “嗯,还有些事情需要尽快做完才行。” “嘛,虽然这句话由我来说有些不合适,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你的脸色看起来并不算好。” 自西琦友纪前往驻区之后直到现在,仅仅只在返程的车上休息了一会儿而已。 西琦友纪非常负责人,虽然在其他人看来她一直冷着脸也有意无意地和大多数人都保持着距离感,但她对工作的认真态度和对伤员的悉心照顾却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谢了,我会的……” “琴音,你也要多多敦促她休息。” 琴音顿时苦了脸,她哪劝得动西琦友纪? “那么,我也不耽误你们时间了,”寒暄了几句,艾芙尼尔便准备离开,接下来西琦友纪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临走之前艾芙尼尔问道:“友纪,我这种状态还要持续多久?” “一周吧,”西琦友纪想了想,“按照地下研究所内得到的结论进行套用的话,只要一周时间内各项指标都能回复正常的话也就没有风险了。” 也就是说,艾芙尼尔还要在士兵们的密切监视下生活一周才行——当然,这个监视也并非那么密切,至少不会在艾芙尼尔房间里也设下监控,毕竟现在的艾芙尼尔也就是一个比较厉害的普通人而已,没必要做到那个程度。 “如果没能恢复,就需要进行辅助治疗了——但那些药物……老实说我不是很想用,哪怕你们是代理人恐怕也会有些吃不消。” 代理人对药物药性的抵抗力极高,一般的治疗药对于代理人难以生效,必须增大数倍乃至几十倍的剂量,而剧毒物对代理人的影响也很有限,白燕与爱夏曾在化工厂内执行任务,任务期间吸入了大量有毒气体,却并未产生严重的中毒反应。 而能让代理人的身体都“吃不消”的药物,显然不是能轻视的东西。 “一周啊……”艾芙尼尔忽然问道,“那我这种怎么算?” 艾芙尼尔的各项数据根本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你别给我出难题,”西琦友纪叹口气,“不管怎么说,至少要一视同仁。” 也就是说,七天时间没得跑了。 “嘛,无所谓了,”艾芙尼尔倒是看得很开,“要是能证明我不会被辐射影响,是不是在某种程度上推翻了研究所的实验结果?那么也就是说‘碎片’并没有那么可怕,这是好消息。” “的确如此,但之后的调查恐怕就有得你忙了——你不受影响,那司令大概会一直找你去负责地下调查工作。” 艾芙尼尔还没来得及高兴,西琦友纪就泼了盆冷水。 …… 和西琦友纪道别,艾芙尼尔又去看望了亚妮菈丝等人。 亚妮菈丝看起来情况还很稳定,其他人表现得就没那么平常了,特别是枫,由于她情绪暴走时将兰击伤,这一份愧欠无限放大,她很是自责,现在的她看起来有些憔悴。 总部这边派了心理医师过去,还开了一些保守性的药物辅助,总而言之情况还算良好。 艾芙尼尔过去和亚妮菈丝简单说明了情况,同时安抚她们。 之后,艾芙尼尔又去看望了白燕、芙岚、茉莉等人,她们之中伤势最重的是茉莉,因为她所乘坐的车辆在天使袭击时恰好被引爆了弹药舱,当场将她重创,而除了她之外其他人也各有负伤,相对来说恢复程度较为乐观一点。 她们都会留在本部进行后续治疗。 临走前,艾芙尼尔将芙岚单独叫去一边,告知了她关于夏朵(纱织)现状的事情。 “如果顺利的话我在一周之后就能自由行动了,届时我会想办法安排你和纱织见一面。” 艾芙尼尔说道。 …… ———————————— 【今天第三章,理论上来说今天应该还有两章。】 134、绘里香 夜晚很安静。 在西京市东城区西京市大学附近的一片居民区里,某间公寓房的阳台,雙叶绘梨衣正坐在轮椅上面向西京大学所在的方向眺望夜空。 每个月的这个时候月色都会隐去大半,漫天的星光也由此变得醒目而明亮。 雙叶绘梨衣望着那细细的月牙,安静地感受着细腻的夜风从脸颊滑过,最近几天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来到阳台上望着夜空,心里一次又一次地挣扎踟躇。 ——从被卷入西京市前广场的侵蚀灾害和代理人与神秘少女的战斗之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月的时间,雙叶绘梨衣身上的伤势还未痊愈。 那些伤势不足以致命,但对于雙叶绘梨衣来说,这一个月以来所经历的一切毫无疑问是从未体会过的——全身好几处骨折,腿部受伤一直到现在都无法独自行走,侵蚀率也上升到了一个相对普通人来说非常危险的程度。 而且……绘梨衣的脸部留下了伤疤,这对于一个才刚刚20岁的女生来说毫无疑问是一件残酷的事情。 唯一不算那么糟糕的消息是,她不用为这一切支付任何医疗费用——这些支出都由医疗基金和秩序者组织医疗部提供。 但这一切对于雙叶绘梨衣来说都不如内心的纠葛更令人感到踌躇和痛苦。 她没有在医院待太久,她在医院进行了残渣化组织切除手术,身上留下了一道可怖的伤疤,之后她便主动要求出院了。 说来有些可笑,雙叶绘梨衣选择出院的原因仅仅只是害怕和那个人在那里相遇而已。 柳濑直人。 或者说艾芙尼尔。 在艾芙尼尔前来探病时,雙叶绘梨衣第一次选择了躲藏起来——雙叶绘梨衣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她了。 第一次在那个距离看着她身赴战场,看着她鲜血淋漓,然而自己却什么都帮不上,哪怕是呐喊都会被淹没在人海。相比于只能趴在那里发愣、眼看着心爱的人在那样的血色中挣扎却无能为力的自己,那个“菲菲娜”以令人目眩神迷的箭矢站在了艾芙尼尔身边。 菲菲娜注视着艾芙尼尔时,那充满着少女痴恋的目光令雙叶绘梨衣艳羡、妒忌。 雙叶绘梨衣终于知道了,自己没有可能以那样的姿态和艾芙尼尔并肩作战,一辈子都等不到那一天,因为唯独“适格者”是天生注定的,无法通过努力去改变——而雙叶绘梨衣的适格性还远远没到合格数值。 从一开始雙叶绘梨衣和艾芙尼尔之间就有着一条深不见底的鸿沟,她们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更无法走到一起去。 雙叶绘梨衣也第一次从心底认为,比起自己,“菲菲娜”那样的人才更有资格站在柳濑直人身边。 可到底是初次抱以真心的恋情,雙叶绘梨衣心里安慰自己、说服自己,却难以接受这样的结局——哪怕那个人直到现在都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这一份单恋终究要无疾而终,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轻易放下。 推拉门在滑轨上摩擦发出滋啦——的声音,然后妹妹那稚嫩却好听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我说,姐姐你要真的那么在意的话就直接去告白啊——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又喜欢,又非要躲来躲去,明明就是几句话的事情搞得好像在抠人银行密码一样,那个痴情的呆子姐姐去哪里了?” 虽然妹妹的声音很甜,算是非常撩人心弦的嗓音,可说出来的话总是有些令人笑不出来。 “绘里香,”雙叶绘梨衣苦笑,推着轮椅转过身来,抬头看着一身单薄睡裙的妹妹,“说了多少次了,你身体不好,晚上不要到阳台上来。” 因为小时候遭遇的那件事情,导致绘里香的身体一直以来都非常孱弱。 “还不是看你一个人可怜巴巴的,我才好心过来陪陪你。”雙叶绘里香移开目光拿起手机摆弄,口是心非得熟练异常。 “我们进屋吧。” 绘梨衣推着轮椅便催促妹妹回屋子里去。 其实妹妹绘里香和绘梨衣一样都是西京大学的学生,只不过低了两个年级,而且由于身体原因绘里香很少会去学校上课,常常都待在家中,温习功课,或者打游戏。 绘梨衣出事时,绘里香在新闻上看到消息,打电话没人接听,便独自一人出了门。 绘梨衣至今都还清楚记得那日绘里香趴在自己病床边声嘶力竭大哭时令人心疼的侧脸。那之后,绘里香又病一场,直到前几天才终于好转一些,绘梨衣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又再次着凉感冒。 “我说,姐,我听说昨天又有军队在边线集结了。” “是嘛……” 雙叶绘梨衣身形顿了顿,装作不在意。 虽然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去纠缠那个人,斩断自己对那个人的暗恋,可听到或许会和那个人有关的消息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要去了解。 “你不在意吗?” “和我没有关系的。”绘梨衣摇摇头,不再去问。 “就这样放弃了?” “嗯。” 姐妹二人进到屋里,空气沉默着。 绘里香的语气变得低沉,“既然这样的话从一开始你就不要去找她啊!事到如今却开始退缩了是为什么?” “反正……我也不会成为她的第一选择,既然如此,那么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说才更好吧……” 这叫自知之明,绘梨衣这样认为着。 而她却没有注意到身后绘里香的表情几经变化,最终一片凄凉和苦涩。 “别骗人了,你根本就是还喜欢她,一个月了,你每天都这样说,总是总是这样说,每一次都给我莫大的希望然后又令我独自失望,”绘里香咬着唇,垂下眼睫,“但其实你根本没想过真正放下……骗子。” 被说中了心事,雙叶绘梨衣推着轮椅转过身来,反驳,“我没有……” 然而眼前的绘里香已然红了双眼,泪痕划过脸颊,这一幕让绘梨衣愣住。 她紧张起来,“绘里香,你怎么了?” “你骗人……” “我……” “你要是真的放弃了的话,你可曾从她身上移开过目光?如果你真的做到了,又怎么可能全然看不到我对你的视线……” “绘里香,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了?” 绘梨衣还全然没有理解绘里香的告白,她更在意自己的妹妹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了,会不会忽然病急需要送去医院——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可现在不比往日,现在的她自己都难以行动,更别说还要照顾妹妹。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得不提前联络一下在友澄教书的姑姑来帮忙了。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给我看看……” 心里越发的不踏实,绘梨衣推着轮椅来到绘里香身前,伸出手去,然而绘里香退开一步躲开。 “姐姐你难道没有注意到吗?”绘里香缓缓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湿润的眸光和绘梨衣对视了,“我看向你的视线,和你注视着她的目光,明明就是一模一样的啊……我喜欢你,姐姐,可是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肯看我哪怕一眼呢……” …… ———————————— 135、睡不着 轮椅停在绘里香的房门前,绘梨衣已经在这里愣了半晌。 ——告白之后,绘里香便冲进了房间。 而绘梨衣一个人坐着发愣。 夜晚依旧安静,可绘梨衣的内心却再怎么都无法平静下去了。 …… 另一边,艾芙尼尔来到安排的单人房间内,在床上趴下。 这几天都很累,但她却依旧睡不太着。 她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连接到总部网络上,登上个人账号然后从兜里摸出西琦友纪带给她的U盘,接入笔记本开始继续查看那些没有看完的研究记录。 就在这时候雪奈发来了消息。 (“直子睡了吗?”) (“没呢。”) 艾芙尼尔回复。 (“刚才花奏同学过来给我换药了。”) 雪奈似乎还是更习惯称呼琴音为“同学”,然而事实上花奏琴音和雪奈都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去过学校了——她们加入组织之后,学校那边便为她们保留了学籍,成为了“不去学校也能顺利毕业”的校外生。 艾芙尼尔有些好奇的是,对于这种情况班主任雙叶老师会怎么向其他学生解释,不过那都是学校的烦恼了,和艾芙尼尔无关。 (“你的伤好点了吗?”) 艾芙尼尔键入,发送,雪奈很快就回复了消息。 (“好多了,我能独自下床活动,没感觉疼。”) (“多休息,明天我找人给你准备一些好吃的。”) 这几天在前线,吃的东西自然也比较“简约”,既然回到了中心区,艾芙尼尔自然会趁此机会给雪奈改善伙食。虽然现在艾芙尼尔没法自己给雪奈下厨,但找一个手艺不错的厨师来给雪奈加个餐还是不成问题。 (“对了直子,花奏琴音告诉我说,学校要举办学园祭了……她打算过几天去帮忙,我也有点想回学校看看……”) “学园祭?” 艾芙尼尔愣了愣,才忽然想起似乎的确有这么回事,之前雪奈就和艾芙尼尔说过,但过去这么久了艾芙尼尔不知不觉就将这件事情给忘了。 学园祭吗……艾芙尼尔记得雪奈在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还蛮期待的。 如果说自己和亚妮菈丝还会在这里至少待七天时间的话,让雪奈自己去散散心也的确是不错的选择——特别是在经历了前坂川驻区那血腥的战斗之后,的确需要有什么来调解压抑。 而现在艾芙尼尔必须待在总部观察情况,无法陪同雪奈去散心,那么让雪奈和花奏琴音一同去学园祭放松心情的确是不错的选择。 (“是什么时候开始呢?”) (“似乎刚好是一周之后……”) 一周之后吗…… 艾芙尼尔想了想,雪奈又发来:(“所以我和花奏琴音都没法参加最后的祭典。”) 也就是说雪奈并不是冲着参加祭典而去,只是单单参与到“准备祭典”这个过程中而已。 艾芙尼尔回忆起自己的中学时光,那时候学校里也会举办类似的活动,也会欢迎校外的人进去参观,在印象中的确是非常热闹的场合。 摇摇头,艾芙尼尔回复:(“什么时候过去?”) (“我明天就打算过去了……”) (“那么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系我。”) 又和雪奈聊了几句,艾芙尼尔便催着雪奈休息了。 然而艾芙尼尔不知道的是,雪奈嘴中所谓的学园祭虽然确有其事,但其实并不是花奏琴音找上她,而是她找到花奏琴音请求花奏琴音帮她“一个忙”。 雪奈在床上兴奋得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她再次联系上正在实验室跟着西琦友纪进行数据筛选的花奏琴音,开始计划明天的行程,而花奏琴音在等待数据和样本筛选的无聊时间里也会和雪奈聊上几句。 很快,夜深—— 艾芙尼尔登入自己的账号翻了翻,发现在她们离开的这两天并没有发生侵蚀灾害事件,但却有一些不法分子活动的相关新闻。 自前坂川沦陷以来,这两个月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接连的事故在普通民众眼中变成了不安的信号,因此城市里那些角落的黑暗也渐渐开始变得浮躁起来。 难怪之前一段时间纱织被派遣任务的频率似乎越来越高了。 “呼……不安定啊,不死原大概又得辛苦一阵子了。” 合上笔记本,艾芙尼尔拔掉U盘,将笔记本放回床头的矮桌上。 关了灯,屋子里陷入一片漆黑。 艾芙尼尔拿起手机躺下,翻了翻,发现雪奈在之后的确没有给自己发来消息了。 “看来雪奈已经睡了啊……” 虽然是自己叫雪奈早点睡的,结果却因为雪奈早早睡下而感觉到一点点幽怨和寂寞,这种矛盾的感觉令艾芙尼尔感到有一点陌生。 人的感情果然是很奇怪的。 艾芙尼尔蜷着身子侧躺,又翻了会儿手机,困顿却又没有睡意。 习惯了和雪奈共枕入眠,再回到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忽然就感受到袭上心头的空虚。 昨天和雪奈做过之后,直到现在都没有和雪奈有过多少亲密接触——毕竟一直和其他人待在一起,艾芙尼尔还没能克服其他人投来的目光带来的羞耻感。 将被窝团在一起,艾芙尼尔有意无意地将被窝夹住。 脑海里,昨日被雪奈压在身下的场景忽然一闪而过,鬼使神差的,指尖从腰侧滑下,贴着纤薄的布料一直落入腿间。 “唔……” 雪奈说她从一些书上学习到一些技巧。 那么…… 艾芙尼尔忐忑地划开网页,一边思索,一边键入了几个令人羞耻万分的词,下一秒,网页里便涌现出一大堆晃眼睛的红色内容,有贴子有博客也有商品广告和音乐视频,有文字也有图片,真人或是卡通,全是女生和女生之间不可描述的事情,看得艾芙尼尔一阵脸红心跳。 艾芙尼尔下意识地就划掉了网页,手机就像是洪水猛兽,被艾芙尼尔无情地丢去了一旁。 “果然还是不能看……” 有一种出轨的罪恶感。 艾芙尼尔平复着心跳,眼睛却直直地盯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指尖落在唇间,有一丝极淡极淡的咸味。 艾芙尼尔越发睡不着了。 …… ———————————— 136、讨厌 次日—— 上午的安排并不紧凑,艾芙尼尔和雪奈一起用过了早餐,之后雪奈便离开了。 艾芙尼尔则是和亚妮菈丝等人一同去做了一次数据采集,紧接着便是一系列复杂的身体检查,做完这一切,艾芙尼尔并没有回到自己房间,而是径直来到训练场——对于艾芙尼尔来说,训练几乎是必不可少的日常了。 时不时和雪奈用社交软件聊天,由于怕打扰到雪奈,艾芙尼尔并没有给雪奈打去电话。 除此之外艾芙尼尔的时间都在身体检查、数据采集、训练、吃饭中度过。 时间缓缓流逝…… …… 雙叶绘梨衣接到电话时愣了好一会儿才接起,然后传来了姑姑的声音。 说起姑姑——雙叶结这个人,雙叶绘梨衣很感激她。 其实雙叶结并不比绘梨衣年长太多,现在也还没过三十,在绘梨衣很小的时候她就经常来到绘梨衣家里来,每次都带来礼物,有时候是零食有时候是玩具和娃娃有时候是衣服裙子。 她一个人在外生活,在友澄女子学园担任高一年级某班的班主任兼国文老师,收入可观。 后来绘梨衣的父亲重病去世,雙叶结便主动要求接过了二女的监护权,并为她们提供了一段不短时间的生活开销。 直到绘梨衣成年考入大学,并通过兼职和卖画取得了足够养活自己和妹妹绘里香的收入之后雙叶结也未曾停止为她们姐妹二人提供支持。 只不过绘梨衣不愿意一直接受她的帮助,所以推辞了很多次。 总而言之,姑姑雙叶结给予过绘梨衣很多帮助。 而今天雙叶结突然打来电话,并不是每天的问候,而是特地邀请她们两姐妹去友澄女子学园参加今年的“学园祭”大典。 “学园祭?” “是啊,一年一次哦。”雙叶结的语气听上去心情不错,相比之下,绘梨衣的心情就糟糕多了。 被一直相处的,度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亲妹妹告白,比起喜欢或是不喜欢这种感情,绘梨衣更多的是感受到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达的惊慌失措。 但绘梨衣并没有将自己的内心表露在语气中。 “去年我们学园的大典可是好评如潮,怎么样,要不要来参观参观?”电话那头,雙叶结似乎很是自豪,像是在夸耀自己优秀女儿的母亲,但其实她并没有结婚,“你受伤以来也已经有一段不断的时间没出门了吧?每天待在家可是会淤积成泥的,还有绘里香,我前几天见到她时发现她有些闷闷不乐,所以想着不如干脆都一起来活动活动散散心怎么样?” 的确,最近绘梨衣在家里待得实在是太久,身上都快要长霉了,每天在家里做做功课,画一会儿画,除此之外更多时间都在发呆和愁思中度过。 自己的妹妹绘里香也一样。 虽然绘里香身体不好,但偶尔出门活动一下总比一直待在家里要好,医生也建议她进行适量的运动。 如果是平时的话,绘梨衣大概一口就会答应下来去参加学园祭吧。 可是……偏偏是这样的时候…… 绘梨衣欲言又止地向此刻正坐在沙发另一头的妹妹投去视线。 绘里香在昨天向绘梨衣告白之后便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直到今天上午才终于肯开门——现在的绘里香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平日里绘里香虽然有些毒舌但至少也是一个精神活泼的少女,而现在的她沉默阴郁,甚至不愿意和绘梨衣有什么接触。 姐妹二人之间忽然从无话不谈变成了无止尽的沉默,明明二人之间就这样面对面地坐着,却一个上午过去也没说上几句话。 “‘闷闷不乐’吗……” 绘梨衣咀嚼着雙叶结的话,眼底浮起愧欠和苦涩。 明明自己和绘里香一直生活在一起,明明她才是绘里香最亲近的那个人,然而自己却丝毫没有注意到绘里香的心意和心情——即便绘里香已经表现得很明显,雙叶结都注意到了绘里香的失落而绘梨衣却依旧浑然不觉。 绘梨衣觉得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姐姐。 “怎么样,要来吗?”雙叶结在电话那头催促。 绘梨衣思索了片刻,又抬起眼帘看向绘里香,恰恰好和绘里香对视了。 但绘里香立刻就移开了目光,故意不去看她。 绘梨衣想了想,捂住手机开口:“绘里香,姑姑邀请我们一起去参观她们学校的学园祭,你要去吗?” “不去。”绘里香拒绝得干干脆脆。 虽然绘里香是因为身体原因才导致她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家,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本身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宅女——只要有电脑和手机,然后吃喝管饱,她恐怕能一辈子不出门。 “这样啊……”绘梨衣不禁有些失落。 若是以前的话,只要是能和自己相处,像这样的邀请绘里香从来都是硬撑着都要跟着去的。 而现在绘里香已经彻彻底底在脚下划下了界线。 可终究这都是因为自己对妹妹的心情忽略了太多,把绘里香对自己的关心、把她闹脾气一般的抱怨当做了姐姐和妹妹之间的“理所当然”。 绘梨衣单恋了柳濑直人那么久,自然清楚这种感情带给一个人的苦涩。 “我……”绘梨衣抿了抿唇,还是软下声来:“就当陪我了,可以一起去吗……” 绘里香依旧看着别处,“姐姐希望我去?” 绘梨衣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趁着最近天气不错,想和你出去走走。” 这本来并不是什么令人误会的话,放在姐妹之间更是如此——但此时绘梨衣却没由来地觉得这句话从自己嘴里出来时染上了一些暧昧不清的颜色。 “唔……”绘梨衣陷入了一时的胡思乱想中。 她对绘里香并没有爱情,而是将之视为珍宝的姐妹之情,可是在昨晚被挑破了那一层窗户纸之后,现在的绘梨衣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和绘里香相处了。 “既然这样的话我去就是了。” 虽然给出了肯定答复,可绘里香的语气还是有些冷硬。 绘梨衣张了张嘴,低下声来,忽然没来由地问了一句:“绘里香,你讨厌这样的姐姐吗?” “姐姐你是笨蛋吗?”绘里香别过头去,语气依旧很冷,“真讨厌的话我就不会和你说话了。” …… ———————————— 【今天第六章了,这一更当做还更不过分吧!36-1=35(虽然怕得要死但还是理直气壮)】 137、新的通道 前坂川驻区,临时驻地司令部—— 副官正在向九生麻纪汇报各支队的任务进度。 “……现状就是这样,长官,我们的工程部队正在加紧进行控制区内的设备重建和修复,预计在三天内可以取得第二阶段进展。除此之外,在东区的第七实验基地附近又出现了新的异变体活动痕迹,我们的小队与送葬鸟小队正在赶往调查……” “人联那边回复新消息了吗?” “他们需要对‘碎片’的资料进行确认。” “嗯……发给他们,”九生麻纪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对于地底巨塔的调查进度怎么样了?” “暂时没有新的进展……我们已经加派了人手,可是入口处的异变体植物非常棘手,”副官面露凝重,在手中的笔记本上翻了翻,“那些异变体植物似乎具有一定程度的残渣特性,对化学药剂耐性很强,我们的尝试皆以失败告终,工程师提供了新的建议,我们正在逐一进行尝试。” 副官将地底研究所区域的调查和工作进展一一进行汇报。 地底巨塔才是这一次调查任务的关键。 根据地底研究所内调查取得的各类资料显示,地底研究所大致可以分为几个区块,其中外围区域进行的是一系列机密研究,但事实上这些研究项目并非是最核心的机密,而真正的核心秘密全都埋藏在被植物型异变体所占领了的地底巨塔内部。 正因为如此,才会出现大量研究内容相关资料缺失的现象——那些资料全都保存在高塔内部,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被取出。 所以现在调查队陷入了窘境:他们根本进不去满是异变体植物的巨塔内部,也就无法进行下一步调查。 不敢大量使用燃烧弹,也没有代理人那样强大的个体力量持有者来帮助他们清理狭窄的内部通道,一开始由士兵们用工兵铲配合着喷火枪一点点开凿,而那些植物还会发起反击,他们不得不分出更多人手保护施工队,后来在部队工程师的建议下,他们从实验室或工厂里调来了酸液腐蚀剂、植物枯萎剂、诱熟剂、声波干扰、激光切除、二氧化碳填充、液氮冰冻,各种方法都尝试过了,可收效甚微。 那些异变体植物本身就携带着一定程度的残渣化现象,对于大多数药剂和高低温都具有极强适应能力,且它们生命力极为旺盛,生长迅速,这些寻常手段对它们来说意义不大。 “……”九生麻纪听完了汇报,微微蹙眉。 清除工作进度缓慢。 要等到他们完全清理出一片通道来,怕是要等到两个月之后了——九生麻纪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多时间。 如果地底巨塔进不去,那么这边的研究和调查工作就会停滞下来。 按理说应对这种顽固的异变体只需要派出代理人就好,可偏偏那地方保存着“碎片”,代理人靠近那里对于整个部队来说都是不可忽视的风险。 而现在对于“辐射屏蔽系统”相关研究内容的解读进度并不喜人,或者不如说,原本存在于地底研究所内的那些研究者本就没有将“辐射屏蔽”相关的研究议题做出个什么成果来。 想了想,九生麻纪开口道:“亚妮菈丝中校和艾芙尼尔少将她们情况如何?” “根据本部传来的消息,受到辐射影响的代理人——艾芙尼尔情况非常稳定,亚妮菈丝、鸢、兰情况良好,枫的情况较差,进行过一次药物辅助治疗现已经稳定下来。” “艾芙尼尔少将情况一直都很稳定?” “是的,”副官看了手中的笔记一眼,“按照随行监视小队的报告,艾芙尼尔少将没有出现过任何反常举动,情绪也非常稳定,看不出来受到辐射影响的征兆,而西琦博士的数据采集结果也印证了这一点。” 看着手中来自本部的报告,副官的表情顿了顿,“少将看起来并没有受到辐射的影响,她真特别。” “没有人是特别的,”九生麻纪摇摇头,不置可否,“‘特别’都对应着相应的代价,而非生来如此。” 九生麻纪深吸口气,站起身来。 “但愿她能一直带来惊喜,”九生麻纪将军帽戴上,“带我去东区看看情况。” 如果艾芙尼尔真的可以免疫“辐射”的干扰,那么地底巨塔调查队所面临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对于艾芙尼尔来说,那些塔内的植物型异变体根本不值一提,让艾芙尼尔负责清除那些东西很快就能开辟出一条道路。 “是。” 副官在前面带路,而这时,他忽然顿住脚步,在耳麦下摁下。 “怎么了?” “有新发现了长官,”副官掐断通讯,转过身来郑重道,“我们的调查小队还发现北区大水塔最底层疑似存在与地底巨塔相连接的第二入口,同时还在水塔内发现了少量的异变体活动的痕迹。” “水塔?” “是的长官,就是艾芙尼尔少将最先调查的那座水塔,现在我们已经派工程部队和作战部队前往支援。” 九生麻纪这才想起来,艾芙尼尔和亚妮菈丝之间发生那件事时,艾芙尼尔的确正在调查一座从旧世代留存至今的水塔。 看来艾芙尼尔大概早就感觉到那座水塔似乎很不一般,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带我过去。” “是!” …… ———————————— 与此同时,莱彼丝和翠丽丝带领着送葬鸟小队前往东区的途中—— “事情变多了啊。” 莱彼丝结束与九生麻纪的通讯,轻叹口气,“翠丽丝,我们有新的任务了。” “怎么又来了?这不对啊!”翠丽丝悲叹哀嚎,“——我们不是来支援作战的吗?怎么现在他们的人全撤了就剩我们在这里打工??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啊?!” “别抱怨了,这也是突发状况。” 莱彼丝摇摇头,并不在意手中又新增了一份工作。 “我们来这里可不是度假的,做点事情活动活动身体也好。” 她们在西京市进行任务,参与的任务越多,最后拿到的报酬也就越丰厚——总而言之,不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难得西京市挖出了遗迹产物“碎片”这么大的机密,那么掺一脚取得第一手情报也没什么不好。 同时,对于这件事情莱彼丝也很感兴趣。 “真是麻烦……我想回去了。” 翠丽丝满脸的不情愿。 …… ———————————— 138、特别的 总部,训练室—— 艾芙尼尔独自坐在场边休息,而那些负责监护的士兵们则站在不远处,谁也没有特地来和艾芙尼尔攀谈——他们的任务是报告艾芙尼尔的情况并防止艾芙尼尔出现意外,每天除了艾芙尼尔回房间休息之外的时间他们都会跟着,哪怕是吃饭也不例外。 艾芙尼尔并不介意他们对自己的监视,毕竟这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也是为了保证其他人的安全,这一点无可厚非,但一直被其他人盯着、一举一动说不定都会被上报过去,一想到这就算是艾芙尼尔也有些不习惯,那和站在舞台上的感觉可完全不一样。 “还有五天吗……希望不会有什么事才好。” 虽然一直都没有表现在脸上,但艾芙尼尔内心深处还是免不了会有些担心,从使徒第一次出现在西京市开始,她们面对的事情都很可能是完全未知的,好几次在使徒组织手中吃了亏,艾芙尼尔自然会谨慎一点。 轻叹口气,艾芙尼尔拿毛巾擦了汗,蹲下身轻揉着因运动而紧绷的肌肉,然后再次起身,在武器架上抽出一支钢质的长枪握在手中。 结束对体能的训练之后,便是对武器技巧的演练。 艾芙尼尔回到训练场中间,撤步侧身,长枪缓缓起舞。 枪势不快不慢,静云闲风,双膝时而上浮时而下沉,但自始至终她的脚步都没有挪动半寸,枪尖在空气中划动,缓慢非常,每一秒都如静止画一般,稳而平,而几式过后,随着枪尖跟随体势下沉再起之时,枪尖却倏地一声惊雷弹出,从极静到极动只在刹那之间,下一刻便是风起云涌卷起惊涛骇浪。 场外的几名士兵也都静静地守着,同时观摩艾芙尼尔的练习。 这对于他们来说也是新鲜的体验。 在西京市代理人之中,艾芙尼尔的攻势向来迅疾且力沉,最为“刚猛”,静则固若磐石稳若泰山动则狂风骤雨雷霆万钧。 白燕曾跟着艾芙尼尔训练过一段不短的时间,她的刀法也有意无意地承载着同样的气势,主“刚”,与之相反的则是卯月纱织,她所使用的秩序武器决定了她的战斗风格更偏向于多变,主“柔”。 代理人的战斗方式和沿袭自旧世代的“武术”这一系统有诸多不同,秩序之力的存在令其战斗要领和技巧方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加之——传统意义上的“武术”,哪怕是实战用也更偏向于对人,相比之下代理人的武术则是为对战侵蚀体而进行了大幅度的修改。 这就导致大部分代理人的战斗技巧都是从上一代代理人手中慢慢学习、从无数次生死战斗中独自领悟而取得,自成一派,除了代理人没有人能当代理人的老师。哪怕是赫露尔她们这些从小就进行训练、从大量适格者中选拔出的佼佼者,在成为代理人之后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挖掘出自己的潜力,继而落败于白燕。 这是系统的区别,也是普通人与代理人之间的鸿沟。 训练场中艾芙尼尔的枪势越来越沉,如龙如虎,挥击的力道不断地在肌肉间拉扯、堆叠,艾芙尼尔练完一套又继续下一套,也渐渐地发现了一些体感上的不同——艾芙尼尔以这样的方式训练了无数次,但这一次艾芙尼尔分明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 力量和技巧没有太大变化,但似乎变得更强韧了。 从开始训练一直到现在艾芙尼尔几乎都没有受伤——按一般来说到现在为止由于高强度的训练身体会因为极高的负荷而吃不消、受伤,肌肉拉伤、韧带撕裂、关节受损……之类的。 因为训练强度近乎变态,所以受伤对于艾芙尼尔来说是家常便饭,她的训练方式之所以被其他代理人成为“魔鬼”便是因为这一点。 既然代理人拥有极强的自愈能力,那么——将这一个特别的优势充分利用起来,以几乎不计后果的方式压榨自身极限,是不是就能让自身的进步更上一层楼?反正能很快恢复,那就干脆置之不理一次又一次地去追逐身体的极限或是更快地掌握某一项技能。 这是可行的。 这种自残式高强度训练的设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有些极端,但实施的时候艾芙尼尔会进行严格的“管理”——追求极限的同时,必须要保证不会因此影响到正常的战斗任务。 因此对于痛感的反馈必须保证真实和精确尽量避免使用“止痛药”之类的东西,除此之外还要注意很多方方面面,实施起来也不是能一句话概括的事情,而且其本身具备一定危险性,所以艾芙尼尔也会在身上常备止痛药以防发生意外情况。 顺带一提,艾芙尼尔平时使用的止痛药并非是什么能在医务部就能拿到的简单药品,而是浓缩数十倍并添加了一定量兴奋剂之后制成的代理人专用品,对普通人来说毫无疑问是致死量的毒药,而对于代理人来说则是剂量恰当的“战斗辅助品”。 只不过这东西对身体有一定影响,哪怕是艾芙尼尔也很少用就是了。 总而言之,这一次训练令艾芙尼尔久违地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 她比一个月前的自己更强了。 哪怕只是一点点,这也是几个月以来的最大突破——对于现在的艾芙尼尔来说,她迫切地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使徒之力在特殊场合很有用,但不够。 右眼也需要实力的匹配才能发挥出最大作用。 只有作为代理人“Ephnel”本身的力量有所突破,才能让艾芙尼尔感到安心。 …… 另一边—— 雪奈独自一人在商场逛了很久,结果在好几个首饰店去看过,都没有找到心仪的戒指。 ——没错,雪奈离开总部之后根本没有如她向艾芙尼尔汇报的那样前往友澄女子学园,而是一个人来到商场,开始挑选“礼物”。 艾芙尼尔的生日快到了,就在七天后,她本人大概是因为接连不断地任务和大量令人烦心的新情报而忘了这件事情,可雪奈却一直记得清清楚楚,从一个多月开始她就数着日子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 ———————————— 139、私家侦探是也! 时至正午,太阳高悬。 雪奈正在一家甜点厅里等待她的好朋友花奏琴音。 一个月前的时候,雪奈曾计划去打一份零工来凑钱为艾芙尼尔准备礼物,作为雪奈友人的花奏琴音还给她出过主意。 而今天,花奏琴音先是帮雪奈给艾芙尼尔打了个烟雾弹,让艾芙尼尔以为雪奈是离开总部去学校了,其实是雪奈来选礼物,花奏琴音则在工作做完之后休息了一上午,算是补充了几天以来的睡眠。 没多时,雪奈就等来了花奏琴音,她穿了一身深栗色的吊带长裙,棉白色的太阳帽和墨镜,肩上挎着手提包,放在人群里很好找。 雪奈本就视力超群,还没等花奏琴音走进店门雪奈就发现了她。 “这里~” 隔着干净的落地大玻璃窗,雪奈站起来向花奏琴音挥挥手,花奏琴音也看到了雪奈,顺着路就走进店门径直来到雪奈桌对面坐下。 “你今天怎么了?打扮成这样子,”雪奈眯着眼笑,调侃花奏琴音,“一看就给人一种‘是不是在躲什么人’的感觉。” 就像是古早侦探片里深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个私家侦探的主角,现在的花奏琴音满脸就写着“可疑”两个字,别说雪奈了,刚才她一路走进来都吸引了好些食客的目光。 “啊?有吗?我明明是特地选了这一身……”花奏琴音顿时苦了脸,“我还不是为了躲西琦小姐和你姐姐,要是被发现我帮你瞒着她们可怎么办呀?” “别把我姐说得好像很凶似的,她最多也就嘴我两句,才不会对你怎么样呢。” 这时候服务员走了过来。 花奏琴音点了一杯什锦水果奶昔,然后加了两份甜点。 “一大清早就有甜点吃,我真幸福。” “等等,现在是中午。” “可我刚起床。”花奏琴音一本正经地辩解。 “总之,把墨镜摘了吧,”雪奈盯着花奏琴音看了一会儿,“还有帽子。” “这样?”花奏琴音不情愿地摘下墨镜和帽子,墨色的发丝一缕缕滑下,然后被她顺手束在脑后,扎成一个简单的低马尾。 “这样就好多了……不过你看起来变了好多啊。”雪奈惊叹道。 一个多月前,雪奈还不是代理人,花奏琴音也只是一个接触过秩序者的学生而已。 而一个月过去,现在的花奏琴音虽然外表没有太多变化,但气质上却有某种隐而未现的改变,给人的感觉真的就像是一个可靠又温和的护士小姐。 “真的吗?可是我感觉汐见桑你好像没什么变化。” “哎?是嘛……” “怎么说呢……其实之前的时候就有那样的感觉,在班里的时候,明明你和大家都是同龄,可你带给人的感觉就像是……” “就像是?” “怎么形容好呢……总之很有压迫感,”事实上雪奈的确朋友很少,花奏琴音想了想,“我只有在那些士兵身上感受过那种感觉,从一个月前开始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了。” “这是什么比喻……” 雪奈并不以为意。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训练,在战场上杀死和自己同龄的少女,两次陷入险境,这些经历就像是磨刀石将雪奈的心打磨的更为坚韧、锋利。 心境的改变理所当然会反映在气质上,所以花奏琴音所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对了,汐见桑,”花奏琴音凑近低声道,“你看看,有没有觉得我成熟了许多?” 雪奈上下打量了琴音一眼,偏偏头,一语戳穿了琴音的心脏:“成熟看的是身材,又不是脸蛋……” 这点上雪奈很有发言权,虽然比不过艾芙尼尔,但比花奏琴音的确绰绰有余。 “你好过分!” “才没有,这句话又不是我先说的~” 雪奈眨眨眼,忽然又盯着花奏琴音一顿猛瞧,惊奇道,“——咿?你化妆了呀?” “只是遮了下黑眼圈而已啦!最近黑眼圈越来越重了,好烦。” 之前没觉得,直到跟着西琦友纪之后,才终于意识到以前所认为的“研究科”到底是一个什么大坑。 起早贪黑昼夜颠倒加班加点?这都是家常便饭。最要命的是生物钟必须跟着实验周期走,随便弄点什么都得计个时,要是凌晨两点转好她就得凌晨两点赶到实验室记录样本情况,然后立刻转入下一步。 但即便如此,花奏琴音一点也不埋怨西琦友纪。 老实说,这一个月以来虽然很累,但花奏琴音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实,她愿意每天跟着西琦友纪在实验室里忙碌,而不是每天回到家推开门却只能独自面对一个空荡荡、黑漆漆的房间。 虽然离西琦友纪还差很远很远,但现在的她也是一个合格的助手和小护士了。 而且……花奏琴音大概有些理解母亲为何总是会说她热爱她的工作了——能帮上其他人,从他人的口中得到一句感谢,那种被需要和认可的感觉令她感受到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感。 或许那就是艾芙尼尔这样的代理人为之战斗的理由。 “啊,话说,西琦博士那边真的没问题吗?”雪奈问道。 “现在刚好没什么事情可做,她也休息去了,总之不会耽误那边的工作啦……唔,好冰!” 服务员端上甜点和奶昔,花奏琴音迫不及待地猛吸一口,然后被灌入胃袋的冰凉感狠狠地电了一下。 “说起来,汐见桑,”花奏琴音好奇问道,“我记得你不是之前去买过戒指了吗?今天喊我过来为什么又要买戒指?” “当然是改变想法了——我想买一枚最好的!” 雪奈豪气万丈。 一个月前雪奈也曾瞒着艾芙尼尔自己去找过“礼物”,当时看上的戒指是一枚平平无奇的银色镶钻订婚戒,虽然朴素,但对于当时的雪奈来说已经是能做到的极限了。 而现在,成为代理人之后的雪奈更换了想法——她不缺钱了,那么她自然就想要一枚更漂亮、更特别的戒指作为她和直子的订婚戒。 一辈子只一次,所以决不能含糊,要做就竭尽自己所能去得到最好的。 “可是……虽然这话不该我说,钻戒可是很贵的……” “没关系,我有钱。” 雪奈用手比了比,伸出四根手指来,“这个数!” “四十万!?”花奏琴音愣住了,雪奈也愣住了。 “那个……”花奏琴音一下子猜得太高,雪奈脸上的豪气顿时消了一半,“四万……” 毕竟这个月的补贴还没下来,虽然成了代理人,现在的雪奈可支配金额还并不算非常多。 …… ———————————— 140、甜点甜点 代理人的薪资组成主要为固定项+补贴项。 简单来说就是底薪加提成和业务补贴的模式——固定项自不用说,只要是在职代理人都能拿到这笔钱,每一个代理人都有,且同一城市内的代理人之间此项差距不大,能满足代理人的日常花销而且绰绰有余,一般来说仅靠这一笔钱代理人就能稳坐个人收入TOP5%行列。 而补贴项,包括的项目就太多了,临时调配、紧急任务、战斗中负伤、战斗中个人财产损失、交通、财产管理,甚至于食宿、水电、卫生、降温、取暖、节日、物价……等等大大小小几十个细分项。 总而言之,其实代理人的待遇相当之不错。毕竟是拿命换的,而且代理人就那么几个,人联既然需要她们便自然不会亏待她们。 由此可见艾芙尼尔到底有多富。 但,直子富,那也是直子自己的钱,雪奈是没有的。 给直子买礼物雪奈自然不会向直子借钱。 补贴款这东西下发需要一大堆麻烦的程序,雪奈这个月还没收到,手中便就只有固定项上面的四万多一点。 “四万啊……” 花奏琴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我看来四万已经能买到很不错的了——哎等等,你该不会真打算全花掉吧?” “如果值这个价的话,”雪奈郑重点头,“那我一定会的。” 甚至于雪奈还想过要不要动用透支额度——真崎雏妃当初给她的银行卡就可以透支,具体额度她还没有查过,但想必既然是给代理人的卡信用额度一定不会低就是了。 “一般来说这么多钱当然是已经够了……就算是品质很不错的钻戒也都能拿到手,”花奏琴音想了想,“话说汐见桑,这里面你都去找过了吗?” 这座商场是这片区域最大的购物广场,很有代表性,也足有一看的价值。 “看了,但没有合适的……” “是钱不够还是说……没有喜欢的款式?” “大概是没有喜欢的吧……一大早我就来这里找了,每一个首饰店都去过至少一次,”雪奈叹了口气,将盘子里的甜点叉起一小块送入嘴中,“结果一个上午下来却还没有找到心仪的。” “哎?全都看过了结果还是没有找到想要的款式?”花奏琴音都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了,“你想要什么样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雪奈垂头丧气道,“毕竟一辈子就这一次,对我是这样,对直子也是。所以我觉得至少想要一枚非常特别、独一无二、别出心裁的戒指,如果不能做到一眼倾心的程度的话那不就毫无意义了吗?” 然而事实是,想要找到一款完完全全符合心意的东西其实也没那么简单,一个上午下来雪奈身体没觉得累,但心却已经感到疲惫了。 “我记得钻戒都有不同规格的吧?要不都试试?有时候也不是大才好看。” 花奏琴音说得别有深意。 “我都看了,但都一样。”不过雪奈只是面露无奈地摇头,“比起让钻石显得更大,我可能更希望戒指本身的设计能更衬托出直子的气质——可是不管怎么找,我总觉得那些东西配不上我姐……或许这样说也不对,总而言之很难想象她带着这样的戒指是什么样……” 花奏琴音靠在桌面上咬着吸管,也试着设想了一下艾芙尼尔戴上钻戒时的模样,然后将吸管咬扁了。 果然,是有那么一点微妙。 怎么说呢…… ——艾芙尼尔在作为代理人时太“幼”了,这恐怕真的不太刑。而在平常的状态下艾芙尼尔又总是显得非常稳重而可靠,比起温婉可人的体贴妻子,大概“超级厉害的帅气大姐姐”更适合她。 这两种形象就是艾芙尼尔,如果添上一枚钻戒只会觉得有些多余。 贴上人妻标签? 这么帅的姐姐怎么人妻。 在花奏琴音心里,雪奈和艾芙尼尔现在的状态应该反过来才是——让艾芙尼尔买戒指向雪奈求婚,然后雪奈羞答答地戴上那枚代表着爱的誓约之戒。 这才完美,两个人的形象完美对应。 但现在看来,雪奈似乎并没有这种自觉。 花奏琴音脸色复杂地瞥向桌对面陷入沉思的雪奈——雪奈到底和艾芙尼尔走到哪一步了?和艾芙尼尔那种成熟的女性谈恋爱会是什么感受?那种成熟的人一定会有成熟的欲望吧?雪奈是不是已经被…… 这件事怕是没法细想,越想越糟糕。 总而言之,雪奈大概已经见识过那种大人的欲望了,而花奏琴音却连初恋都没交出去。 或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落差吧。 面露悲戚,花奏琴音拿出手机,开口问道:“那个……确认一遍,汐见桑你是要买订婚戒而不是结婚戒吧?” “都一样。”雪奈认真道,“以后的结婚戒我会买更好的!” “唔……明明一个月前还在学校读书,现在就在考虑结婚的事情了吗?”花奏琴音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面带羡慕地揶揄,“汐见桑原来是这种直接的类型啊,真看不出来……说起来你还没成年,你珍爱的姐姐大人可是站在犯罪边缘哦……” 除非艾芙尼尔和雪奈进行大人的相处时是以魔法少女·艾芙尼尔的身份出现,不然还是刑不过雪奈。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那又有什么不好的,”雪奈撇撇嘴角,全然不知花奏琴音心底对她和直子的情景剧预演,“我就是想让她犯罪。” “咕……” 突如其来的暴击捶打在花奏琴音稚嫩的心脏上。 “可恶,你……真的不是在对我炫耀吗……” “绝无此事!” …… 虽然事到如今花奏琴音自己也不太想承认,但刚刚遇到艾芙尼尔时她其实有一刹那动心,只不过这份恋情还未来得及发酵就立刻被击毙了。 花奏琴音将那时候的一点点小心思归结于“友澄学园里女女恋爱之风盛行的影响”和“一个深陷同性恋爱旋涡的友人的影响”,就算现在面对艾芙尼尔依旧感觉微妙,但只要脱离了那样的环境,总有一天这种感觉会消失不见的,一定会——花奏琴音如此确信。 “总而言之,我们先去下一个地点碰碰运气吧,”花奏琴音绕开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悲悲戚戚地啃着甜点。 心里酸溜溜的,但至少甜点味道不错。 “果然还是得慢慢找吗……” “抱歉呐,我对这些不太了解,也给不出更多建议了。” 毕竟大家都没经验。 花奏琴音翻着手机地图,思索片刻,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啊对了!说起来刚好我知道一个学姐对这些有些了解,我帮你问问她!” “咿?谁啊?” “我打工地方的老板啦,”说着花奏琴音便在手机上敲出了聊天框,“顺带一提,她也是我们学校的哦!” …… ———————————— 141、派对大作战 “打零工的地方……” 雪奈盯着花奏琴音瞧了瞧,看得琴音有些发憷,“哪里呀?该不会是你之前说的女仆咖啡厅吧?” “唔……” 花奏琴音面色一僵,支支吾吾地点头,“就、就是那里啦……你明知道还问……” 那天将女仆制服借给雪奈也是心血来潮,想着说不定能拉雪奈下水,但没考虑过自己打零工的事情要是被雪奈知道后会怎么样。 在女仆制服送给雪奈之后她立刻就后悔了——其实只要细细一想大概就能猜到那制服就是花奏琴音自己的。 “果然,”雪奈恍然点头,“那天从你手中拿到制服的时候就感觉很可疑!你竟然骗我说你没有在打零工……” “哎啦……那种事情我怎么说得出口嘛。”花奏琴音干咳两声,躲躲闪闪地移开目光,“我还不是怕你嘲笑我……要是被人看到穿女仆装在咖啡馆里面打零工一定会被看不起的。” “我怎么可能笑你,”看着面露羞赧的花奏琴音,雪奈忽然狡黠一笑,“我感谢你还来不及。” 要不是花奏琴音送来了女仆装,最后好巧不巧被直子看到,后面也就没有能亲身体验女仆装限量版直子的旖旎风光了。 花奏琴音的女仆制服穿在直子身上并不算合身,显得过于紧绷了,但直子穿着女仆装的美妙之处反而就在于此——正因为不合身所以穿起来才倍感涩情,该露的一个不少,不该露的影影绰绰,挺拔俏丽更上一分,那丝袜也真是恰到好处。 自那之后雪奈立刻就去看了好几款女仆制服,买回了家,只不过直子自那之后穿得并不多——毕竟发生了太多事情,调情便也只能适可而止了。 花奏琴音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她懵懂一歪头,满是不解,“啊?为什么?” 雪奈回以一个清纯却又意味深长的微笑,“好孩子不要知道……” “喂!别看轻别人啊!” 这时候手机传来嘀嗒一声,花奏琴音拿起手机查看,“她说她有了解诶!” “真的?”雪奈期待地眨眨眼,“那可不可以问问她有没有推荐的……” “我看看哦……” 花奏琴音咬着吸管,又敲了一行字发出去,不一会儿便收到了回复。 紧接着花奏琴音又发了一段过去,然后才抬起头来。 “学姐说她现在还在学校,她邀请我待会儿去咖啡店见个面,这个……我们要过去吗?” “我倒是有很多时间……”雪奈看了一眼时间,“可是你这样一直陪着我真的没问题吗?” “安啦,一直到晚上之前还是没多大问题的。” “那就拜托你了……谢谢你花奏!”雪奈感激地微笑道,“等直子生日过后我一定请你去吃大餐!” 花奏琴音摆摆手,“不用这么客气啦,我是你的朋友这种事情当然也想为你加油的啦,等我问问学姐,然后……哎等等!” 突然意识到什么,花奏琴音抬起头来,睁大眼睛,“你刚才说……你姐姐生日??” “是啊。”雪奈偏着头,看着反应过度的友人,沉吟片刻,“我……莫非还一直都没有和你说过吗?” “那当然是说过!……”花奏琴音放下手机,沉思片刻,“但是好久不提我却全然忽略了这样一个大前提——汐见桑,你本意是要给你姐姐准备生日礼物然后再向她求婚吧?” “哎??求求求婚什么的不要随便挂在嘴边啦……” 被突然这样说就算是雪奈也会觉得有些难为情,她顿了顿,怯怯点头,“不过大致是这样没错……” “还有几天时间?” “算上今天的话,七天……” “还来得及!” 花奏琴音战意高昂地起身,来到绕过桌子来到雪奈身边坐下,“汐见桑,我觉得你可以让‘求婚戒’作为最后的礼物送给你姐姐,而在她生日那天你可以准备一点其他的惊喜。” “其他的惊喜?” 雪奈似懂非懂。 “比如……一场生日派对!” “哎?那个……” 雪奈愣了愣,她在这方面是真的没有什么经验。 在和“柳濑直人”关系变冷淡之前,她的时间花在了家里,那之后,便又花在了“魔法少女·艾芙尼尔”身上。别说生日派对了,平时没什么朋友又不怎么合群的她连和同学们去KTV的经历都没有过。 “那……派对的话……具体要怎么做?” “你姐姐还有很多朋友吧?我认为或许你可以去取得她们的帮助,”雪奈还是一脸懵懂,花奏琴音想了想,又说道,“我记得你之前有去参加过魔法少女·艾芙尼尔的周年纪念庆典吧?” 雪奈点头。 “那么你就可以把生日派对当做和周年纪念庆典差不多的东西!总之就是一群人聚在一起,为柳濑小姐庆祝,祝福和喜悦会不断叠在一起,然后就会成为独一无二的触动……” 花奏琴音在脑海里将整个情境都预演了一遍,自己就先感动起来了,“然后这个时候,你盛装出席款款迈步,在柳濑小姐身前如忠诚守护她的骑士,半跪,托出你为她准备的爱情与誓约之钻戒……” “等等等等……”雪奈红了脸,连忙打断了花奏琴音的个人舞台剧,“我不太会做这些……那个……花奏,你能不能帮我啊?” 不得不说花奏琴音虽然表现得有些夸张,但她的建议的确打动了雪奈。 花奏琴音得意一笑,拍拍胸膛。 “安啦,这个我熟,既然汐见大小姐愿意,那在下自然责无旁贷!” “谢谢你,花奏……” 雪奈感激地握住花奏琴音的手,认真道,“我一定会请你吃最好吃的大餐,一定!” “不用啦……”花奏琴音笑了笑,“到时候汐见桑不要忘记邀请我就好~好啦好啦,别的事情我们稍后再说也不迟,趁现在离放学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尽快开始筹划一下那天的计划吧!” “要……怎么做?” “这件事情要让除你姐姐之外的所有‘参与者’都知道才行!”花奏琴音将手机放在桌面上,手指比出一个“1”来,“所以第一件事情,我们现在就要开始联络所有人,并寻求她们的帮助!” “那我们……” “等一下汐见桑,”花奏琴音补充道,“这件事情一定要你来做,因为你才是柳濑小姐的妹妹,如果是你发出邀请,大家也都一定会认真对待的!” …… ———————————— 142、人选 “在邀请对象之前首先要确定活动场所,”花奏琴音显然比雪奈更有经验,她咬着吸管,帮雪奈分析道:“你已经决定要在家里办一场生日晚宴了对吧?” “嗯。” 雪奈点头。 她没有足够多的钱去租赁一个更大的场所,而且雪奈本意就是想要在家里为艾芙尼尔庆祝生日。 家里是温馨的,这一点无可替代。 “既然这样就把要邀请的对象确定为‘少数’,你姐姐平日最要好的人,亲人、伙伴,要把派对办得热闹一点的话还得靠她们,最好是设计一个由所有人都能参与到内的游戏,或者编排一个剧本让你姐进套,最后再揭开真相给她一个惊喜。” 雪奈点点头,也觉得这个办法说不定能行。 “不过说起来啊,汐见桑,”花奏琴音忽然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皱起眉,“我们要准备这个还需要好几天时间,这期间你姐姐应该不会察觉到什么吧?” “或许吧……我也不知道。” 雪奈递给花奏琴音一个担忧的眼神,“直子她还要被关五天时间——恰好一直到她生日为止,在这期间我们只能谨慎一点行事了,尽量不要让她发现什么端倪了。” “那不如我们设计一个暗号吧,就按照你和她说的那样以‘学园祭’为我们的暗号,这样你姐姐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起疑~” “这办法可行。” “那么你先确定要邀请的对象吧!” “要邀请的对象啊,嗯……我想想。” 雪奈垂下眼睫沉吟片刻,可她想来想去,还是犯了难,“可是……直子的朋友都有哪些人,我对她们不是很了解啊……” 首先亲人——柳濑夫妇是可以直接排除。 雪奈没法联系到柳濑夫妇,或许他们记得直子的生日会主动打电话过来,但出席的话大概不太现实。 那么雪奈需要考虑的便是艾芙尼尔平日里关系要好的友人,或者同事。 可雪奈才加入代理人系统一个多月的时间,大多数时间都待在总部,对于艾芙尼尔的社交虽也有所接触,却并算不上“详细了解”。 “要是邀请了看上去有所交集其实还不够熟的人,或者忽略了本应该非常要好的朋友,这样的话岂不是会让直子难堪吗……”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邀请,可是若处理不当便只会让邀请的人和被邀请的人都陷入尴尬。 雪奈也不知道该怎么确定名单。 “或许……可以问问主任?” 花奏琴音给出了建议。 西崎友纪和艾芙尼尔的关系非常不错,她们都将彼此视为重要的友人,那么从西崎友纪口中得到的情报很大概率是可信的。 “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这样的话说不定还可以问问四野见小姐和不死原上校,总部那边她们都比我更熟悉。” “那主任这边就交给我吧,现在她还在休息,待会儿我顺便问问。” “嗯,多谢你了。” 雪奈暗自思忖,“代理人这边的话……白燕前辈和芙岚前辈都在,还有娅妮菈丝前辈……” “你有想法了吗?” “嗯,我想去找姐姐平时相处比较多的代理人问问,我对她们也相对较熟悉,或许她们能给我一点建议。” “这就好,”花奏琴音想了想,又提议道,“还可以趁此机会向她们问问你姐会喜欢什么礼物——如果想要将你的节目留在最后的话就得准备一点别的礼物当作‘烟雾弹’才行,让你姐姐想不到的才是惊喜~”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雪奈想了又想,煞有介事地点头,“这样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啊对了,花奏,你说我们要不要做一份贺卡?所有人都可以用这种形式留言祝福,还是说准备一个留言簿更好一点?” “我觉得可以向她们征求意见,也可以让她们都参与进来~” “嗯,好。” 花奏琴音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刚过中午,离学校放课还有三个小时,等到学校放课之后就是和学姐约好的时间了,我们趁现在就开始准备吧!” …… 花奏琴音和雪奈终于开始将生日宴会大作战推进正轨。 第一步是联络其他人。 “这个我就帮不上忙了,汐见桑,你得自己来。” 花奏琴音只和西崎友纪比较熟,但西崎友纪现在正在休息,花奏琴音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去打搅她。 这个任务理所当然的就落在了雪奈肩上。 对于邀请的人选,雪奈首先想到的就是艾芙尼尔深为信赖的战友,主序星小队的副队长白燕。 “哎?艾芙尼尔前辈的生日?” 雪奈拨通白燕的号码,对面传来的是白燕略微惊诧的声音。 “既然这样,小雪奈,请务必算我一个!” 令人意外的是,白燕表现出强烈的兴致——当然,是在“想要参加艾芙尼尔的生日宴”的意义上。 这让雪奈安心不少。 总之,第一个参与者拿下了。 雪奈赶紧趁机追问,“那个……纪里前辈知道我姐姐会喜欢什么类型的礼物吗?” “前辈会喜欢的礼物啊……”电话对面陷入了短暂的思索中,白燕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才不确定地开口,“唔,会不会是手枪?我记得她在好几个地方都藏了一把手枪备用,这算不算是爱好?” 的确是很有白燕风格的建议,但很显然,手枪这种武器一点也不适合作为生日礼物送出,况且艾芙尼尔根本也不需要。 大概也有意无意地感觉到自己的建议有些不太妥帖,白燕尴尬地笑了笑,“抱歉啊……我好像也不太清楚你姐姐会喜欢什么。” 这是事实。 艾芙尼尔向来不太提及自己,别人对她自然也了解有限。 “没、没关系啦,总之多谢纪里前辈您能来参加我姐姐的生日宴!您能来姐姐一定会开心的。” “哈哈,我很期待!”白燕在电话对面一声大笑,“是我该谢谢你,你能邀请我我很开心。” 接着,白燕推荐了下一个人选:“我神经比较大条啦……不过四野见是我们的作战员,也是你姐姐的经纪人,你或许可以在她那里得到你想要的建议。” 四野见奈美,艾芙尼尔的经纪人,兼作战员、特战部队先锋队员。 陪伴艾芙尼尔时间最多的人大概就是她了。 …… ———————————— 143、这样的惊喜 雪奈试着给四野见奈美拨通了电话。 ——这时候四野见奈美正在总部梳理作战和调查文件,接到雪奈的电话她先是一愣,在雪奈表明来意之后她才恍然。 “原来艾芙尼尔生日快到了啊……” 说起来,四野见奈美以前并不知道艾芙尼尔的生日在什么时候。 “至于喜欢的东西嘛……”雪奈的电话令四野见奈美出乎意料之外,她想了想,语气忽然变得一本正经,“小雪奈,你姐姐喜欢的东西难道不就是你吗?” “唔……四野见小姐就不要开我的玩笑了……” 这种事情被别人说出口,雪奈还是难免感觉到会感到难为情。 “不是玩笑话哦,”四野见奈美回忆着平日里艾芙尼尔的模样,义正严词地调侃,“她就总是把你挂在嘴边,上舞台之前老是期待你能来,那时候你都还不知道她就是艾芙尼尔呢……” 雪奈默然。 原来在那段时间里,直子她也会因为这种事情而开心吗……一边被她所误会着却不能解释,一边站在舞台上期待着她的出现,用另一重身份注视着她。 不知道那时候直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咯咯,别害羞嘛。”四野见奈美笑道,“话说你应该有抽到好些限量写真,还拿到了亲笔信吧?看着那些东西你有察觉到什么吗?” “哎?” “是不是觉得你每次都能抽中奖品?而且每次都非常好运地拿到最稀有的那个?” 雪奈手中的“藏品”一直都“价值颇高”。 虽然她不一定能在抽奖时拿到特等奖和一等奖,但也至少能抽中二等奖中数量限定的“唯一稀有品”,单单是那一张泳装写真和“情人节来信”就足够在粉丝团交易市场里面挂出天价——无论是几近私房照级别的“珍品”写真还是恋人口吻的粉色信笺都仅此唯一,自然无数人抢着要,却都被雪奈拿到了手。 因此雪奈在粉丝团体里也算是一个名人。 “……嗯,好像是这样。” “好像是……吗?”四野见奈美轻轻一笑。 雪奈微微沉吟,她读出了四野见奈美语气中的意有所指,将以往的这些片段串起来,也很快就觉得到不太对劲了。 “莫非这其实不是因为我运气好而是……直子她特地……” 每一份幸运都有原因,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幸运会恰好地降临在自己身上? 在艾芙尼尔表明自己身份之前雪乃或许还不会去细想,可既然知道艾芙尼尔就是自己的姐姐,雪奈立刻就会去寻找其他的可能性。 四野见奈美很快就给出了肯定回答: “你猜对了,其实那些都是你姐姐特别拜托我给你准备的。” “啊?” 雪奈愣了愣。 “可是……”雪奈顿了顿,“那个信是我向别人交换过来的……” 因为遇到了同样抽奖“沉船”的陌生人,恰好雪奈和她手中恰好拿着彼此心仪的奖品,于是她们就顺理成章地交换了。 “嗯,”意外的,四野见奈美似乎知道这件事情,“那么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人’为什么恰巧出现在你面前,为何刚好看中了你手中的东西呢?” 这已经算是明示,雪奈并不迟钝,立刻就明白了—— “该不会……那个人也是直子安排的吧……?” “毕竟做得太直接的话一定会被怀疑,”四野见奈美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毕竟我们可是对所有粉丝一视同仁的‘官方’呢(笑)。” 这话说得四野见奈美自己都不信。 “原来是这样……” 这样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怎么样,听完这些之后你有没有感到惊喜?” “我……很开心……” 雪奈抿抿唇,一抹复杂的心绪萦绕于胸口,有些想笑又不知怎么的有些心酸。 “对吧,”四野见奈美笑道,“其实这不也是一种特别的礼物吗?‘惊喜’,也可以以这样的方式存在——只要让她感到开心,让她明白你的心意,我觉得不论是什么形式的‘礼物’她都会喜欢的。” “我可能明白了……” 礼物可以是物品,也可以是一份独特的心意,关键在于送礼的人。 “嘛,这件事情不要和你姐姐说哦,她似乎不太愿意提起。” 毕竟是这种事情。 要不是四野见说出来雪奈或许就不会知道,因为直子唯独在这种事情上非常之不坦率。 “总而言之,谢谢小雪奈能特地邀请我,届时我一定会到……” 四野见奈美做出了肯定答复。 “那个,四野见小姐,这件事情还请您务必对我姐姐保密。” “当然啦,我会给你打掩护的,放心去做吧,而且我也很期待那天哦。” 四野见和雪奈又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她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是个大忙人。 “直子也会有那样的一面啊……” 雪奈将四野见奈美的话记在心里,“不愧是和直子相处这么久的人,四野见小姐对直子很了解嘛……” 一边自言自语,雪奈只觉得忽然有些羡慕。 “要是一直陪在直子身边的人是我就好了。” 但雪奈并没有那样的机会。 如果不是那天雪奈一步踏进了直子的世界,或许雪奈和艾芙尼尔之间的误会与隔阂会一直持续下去。 那样就太可悲了。 “怎么样?”花奏琴音凑了过来,有些奇怪,“你怎么这幅表情?”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对直子还缺乏了解而已。” 雪奈感慨。 不论是白燕前辈还是四野见奈美,她们眼中的直子和自己眼中的直子大概都是不一样的吧?每一个人眼中的直子不尽相同,但正因为如此才能刻画出一个完完整整的她。 雪奈轻轻咬着吸管,冰凉馨甜的果汁在嘴里化开,她思索着,忽然开口,“……花奏,在你眼中我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花奏琴音放下手机,“你怎么问起我来了?” “怎么啦?”雪奈打趣一笑,“你自己说了也会来生日宴的吧?既然这样的话,你会选一个什么礼物呢?” “唔……”花奏琴音认真地扬起眉头,白了雪奈一眼,“汐见桑,你一定是在给我输送烦恼对不对?” 雪奈笑而不语。 …… ———————————— 144、女仆咖啡厅 “——前辈的生日吗?”芙岚的声音总是软绵绵的,正如她给人的感觉那样,“我觉得汐见小姐你也可以试着想一想自己喜欢什么,不论是投其所好还是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都是一种选择呀……” 这也是一种可行性的建议,既然找不到直子会喜欢的东西,不如给她自己喜欢的东西。 比如说……情趣…… 雪奈揉揉脸颊,立刻将污秽的思想从脑海中扫除。 “——她会感到惊喜的东西啊……”不死原绫华沉吟了片刻,才不确定地说道,“不知道她若是接到真崎雏妃的祝福会不会开心,老实说有段时间没有见她,突然觉得她好像也没那么惹人讨厌。” 真崎雏妃……前司令,这个雪奈还真的没有办法……她毕竟没有真崎雏妃的联络方式,也没有足够权限借用跨市通讯设备。 “——甜点,”艾琳西娅则是一如即往的沉默,“水果。” 这都是直子爱吃的,雪奈也知道。 “——我的话……”亚妮菈丝来到西京市也才一个多月时间,她对艾芙尼尔的了解有限,给不出什么建议,不太肯定。“可以合宿的话说不定不错。” 不过西京市并没有合适的地方。 时间很快来到下午三点半。 “汐见桑,我们去咖啡店看看吧。”花奏琴音看了一眼时间,说道,“学姐大概也差不多到了。” 咖啡店在学校附近的商业街,她们拦了一辆出租车便向学校的方向过去。 “汐见桑,你问了你姐姐的朋友,得到了什么建议吗?” “嗯,有一些。” 雪奈回忆着,又摇摇头。 总而言之,雪奈已经尽可能地联系过她所能想到的大多数,除了夏朵和正待在前坂川的其他代理人以及一些驻守其他边线和驻区的代理人——那些人负责各自区域,平时不会回到总部,所以雪奈并没有在总部见过她们。 “大致都联络过了吗?” “是啊,差不多。” 花奏琴音想了想,“那么待会儿就差不多要进入下一步了。” “下一步是?” “当然是你了。” “我?” 雪奈一愣,花奏琴音笑道,“你想啊,既然是这种不论对你还是对你姐姐来说都非常重要的场合,那么首先就要把你自己打扮得好看才行吧?除了绝对制胜的衣服和鞋,化妆也绝不能落下,还有香水,那也是女生约会必备的武器吧!” “可是……我没有什么经验……”雪奈犯了难。 别说香水了,雪奈对化妆也是一知半解。 她毕竟只是才迈入高中年级的学生,对于化妆的了解仅仅停留在口红和睫毛膏以及一点点补白霜的程度——现下流行什么妆款,什么妆更适合自己的气质,如何才能用化妆来修饰脸型,她一概不知。 不过这一点显然难不倒花奏琴音。 “没关系,这个可以交给我。” 花奏琴音拍拍胸脯,打了包票,“还有四野见小姐,她在这方面可是很厉害的。” 四野见奈美平时的风格和工作中的风格就是两个极端,同时她也是艾芙尼尔的经纪人和兼职化妆师,在这方面的确有能够信任的造诣。 “再之后,就是布置场景了。” 在家中布置场景也需要花费不短的时间,这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花奏琴音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去咖啡馆吧,无论如何戒指才是最重要的。” …… 花奏琴音所说的学姐,其实就是花奏琴音常去打工的女仆咖啡馆的店长,是友澄女子学园高中三年级的学生。 二人乘坐出租车前往目的地——女仆咖啡厅。由于其店面并非是开在商业街主干道上,以至于看起来一点都不醒目,雪奈和琴音在商业街入口下了车,还跟着地图走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目的地。 “就是这里了。” 花奏琴音略带兴奋地指给雪奈看,此时店内已经有了不少人影。 所谓女仆咖啡厅,毫无疑问就是掺进了“女仆”这一备受欢迎的亚文化作为噱头的咖啡厅,“女仆”这一要素自然是最醒目的风景。 雪奈远远地望去,目光立刻就被店内穿着女仆制服、端着茶杯和托盘的女仆们所吸引。那些制服大多和花奏琴音之前借给雪奈的制服款式相似,雪奈一眼就能认出来,而看板娘和负责制作咖啡的咖啡师则穿着款式不一样的女仆制服。 整个咖啡厅的装饰风格看起来非常之优雅,并不像是专门以“女仆”为噱头而博人眼球的场所,而是巧妙地将“女仆”和“咖啡”恰到好处地糅合在一起,形成独特的风格。 而且正如花奏琴音之前所说的那样,咖啡店内只有女孩子——这个店铺只向女性开放,这也让雪奈放轻松不少。 ——唯独和想象中并不一样的是,这里的火爆程度出人意料,店内很安静,但入眼所见全是各种各样的女性,年龄从穿着初中生制服端着果汁打扮活力十足的少女到穿着与气质都彰显着年龄的魅力的成熟女性,有的戴着半框眼镜看起来是稳重而知性的老师或医生,有的仪态优雅像是从海报上走下来的平面模特……雪奈甚至无法从这些人之中找到共同点。 “啊,是小琴音~下午好。” 花奏琴音显然和其他店员认识,甚至还有迎面走来的顾客——一位穿着成熟职业服装的女性和花奏琴音打招呼。 她算是这里的熟客,所以认识花奏琴音。 “理子小姐,下午好。” “好久没有看见过你了,是因为学校的事务比较繁忙吗?” “最近刚好学校举办学园祭典……所以……” 花奏琴音随口编了个理由。 毕竟这里的职员甚至于店长都是友澄女子学园的学生,偶尔会遇到学校比较繁忙的时候自然会暂时放下这边的兼职零工。 “哦!好像的确听说过有这回事情。” 花奏琴音好不尴尬地笑了笑,而对方并没有怀疑,只是轻轻笑道,“真是可惜,今天没有更多时间和小琴音共度时光了,希望下周能久违地能与小琴音碰面呢。” 和被称为“理子小姐”的职场女性告别,有一个女仆打扮的少女走了过来,甜甜地一笑,“店长在楼上等你们,跟我来吧?” …… ———————————— 145、咖啡和巧克力 空气中泛着咖啡的醇香和牛奶的清香,舒缓的轻音乐在耳畔飘摇。 咖啡厅给人的感觉很舒适。 “这里的价格好像没有想象中贵诶……”雪奈困惑地四处看了看,问,“是因为没有在商业街中心区域的缘故吗?” 这是雪奈对咖啡厅的第二个印象。 首先,这个时代咖啡本身是一种价格比较高昂的产品,就像是禽牛羊肉、酒、车,以及一部分少见的水果一样——对于本身并不属于咖啡产地的西京市来说更是如此。 因此咖啡的价格自然也很不一般,西京市的普通人没有喝咖啡的习惯,算是少数人才会去接触的爱好。 咖啡反倒是在某些市场很受欢迎,这种由于贸易受限而难以取得的商品本身就是一些人最喜欢拿来当做礼物的商品——在西京市昂贵的咖啡,在盛产咖啡的城市内价格却不足西京市的一成,正是这种巨大的差价滋生了这种现象。 其次,一般来说具备了“女仆”这种增值服务要素的咖啡厅收费都会偏贵的才对——雪奈虽然并没有来过这一类场所消费的经历,但常年混迹于艾芙尼尔粉丝团体内,也从其他人那里了解到了不少“没多大用处”但“可以作为听闻”的知识。 有的餐厅也会将“女仆”作为卖点,刻意让店员装扮成女仆然后借此吸引一些顾客入内,这一类餐厅的价格通常都比较高,因为想要招募到能恰到好处地扮演女仆的店员也并非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因此在各个方面的费用也会因此而增加,而店长为了提高销售额也会借此收割那些奔着女仆要素慕名前来的顾客的钱包。 同样的,将女仆作为一大要素的咖啡厅也应该会收费比较贵才对。 综合两点之下,女仆咖啡厅的收费绝不会低——但是这里的价格却很平常,或者说,已经便宜得不像是一个开在商业街的咖啡厅了。 “其实还好啦,其他咖啡店也都是这个价格。” 咖啡店并不多,但也不是独此一家,咖啡难以弄到却并不是什么必不可少的必需品,也自然有其市场。 “这很难当做一样吧……” 的确,换做其他地方的咖啡厅也大多都是这样的价格,但商业街的租金比较贵所以决不能一概而论,更何况这里可是“女仆咖啡厅”。 “其实不用想那么多啦,”花奏琴音笑了笑,“价格太贵了不就等于将一部分人拒之门外了吗?” “……总觉得这像是理想主义者才会说出来的话呢。” “你说对了,学姐她就是那样的人啦——嘛,你见面就知道了,而且她可是货真价实的千金小姐,对店面收入大概并不是很在乎吧。” “哎?” “不过她人很好的,而且或许你们会很聊得来也说不定。” “那是为什么?” “待会儿你就会知道了。” 花奏琴音神神秘秘地绕了个弯子,带着雪奈一同来到了二楼。 咖啡厅分上下两层,二楼是分割式的卡座,这里的人并不比楼下少。 “学姐!” 花奏琴音向着某个方向招了招手,轻车熟路地领着雪奈向角落走去,一名穿着学生制服的女生正坐在那里,少女身上的学校制服是高中三年级的款式,她端正而优雅地端坐在座位上,纤细白皙的手端着杯碟,动作轻柔,似乎在细细品味着手中的咖啡,。 而她的身后,围绕着站立着一共四名穿着女仆制服的女性——这四个女仆身上的制服款式和这里的其他女仆似乎有些不太一样,即便同样是女仆制服,却在裙边、袖口、喀秋莎之类的地方多出了一些细节要素,除此之外,她们与众不同的气质也令人难以移开目光,如雕塑一般站立在那制服少女身后,静静地抱着托盘。 这些人给雪奈留下的感受和女仆服务员全然不一样,雪奈敏锐地在她们身上感受到一丝微妙的锋利气息——这种感觉非常之隐晦,以前的雪奈是绝对感觉不到的,但成为代理人之后她便对这种细微的气息变化越来越敏感,不由得多看了对方几眼,恰好和那几名女仆对上了视线。 一抹讶异在雪奈眼底闪过,她和女仆不约而同地收回目光。 雪奈凑近花奏琴音,低声说道,“你说的这个学姐,身份果然不一般啊……” “哎?你在说什么?” “她身后的那些女仆都是经历过严格训练的人员。” 雪奈很确定自己的判断。 毕竟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刚才短暂的对视中,雪奈从那女仆的眸子深处看到了与四野见奈美类似的锋芒。 “这种事情我从来都没听说过啊……” 花奏琴音脸色顿时变得有趣起来。 而这时,见到花奏琴音和雪奈二人,被花奏琴音称作学姐的少女便是轻抿着嘴唇微微一笑然后放下杯碟,左侧的女仆弯下身来,她冲着女仆耳语了几句,女仆点头退开到一旁去,又有人领着花奏琴音和雪奈向少女走去。 雪奈有意无意地瞥了女仆一眼,女仆身姿算不上挺拔,但唯独每一次迈步都如用尺量过一般,脚步之间的距离和落脚轻重都格外的一致——她显然是一名训练有素的军人。 而这种人为什么会作为一名女仆跟随在那少女身后,实在是很令人在意。 “琴音你来啦,快坐,”没人知道雪奈心底在想什么,那令雪奈比较在意的少女比想象中要热情,而且看起来似乎和花奏琴音很是相熟,她招来女仆服务员,抹着笑看向雪奈。“——这位就是琴音一直挂在嘴边的‘至交好友’吧?很高兴认识你。” “初次见面,我叫汐见雪奈。” “哦,我是花朝彩,你直接叫我彩就好,或者也可以和小琴音一样叫我学姐,”花朝彩的声音正如其人一般给人一种优雅的感觉,“请坐,想要一杯咖啡吗?” “啊?我……不太喝得来这个……” 不如说雪奈根本就不怎么喝咖啡,并不是因为消费不起,而是因为雪奈的零花钱基本上都用到了别的地方。 比起咖啡,雪奈对同样不怎么便宜的巧克力就要感兴趣得多。 “学姐,她不太习惯咖啡……” “这样啊,没关系,那么我来给你推荐一款吧,”少女笑道,对一旁的女仆少女说了一串流畅的旧世代他国语言,雪奈还没听懂,那女仆便微微躬身然后离开了。 “哦对了,小琴音你好像是说有什么事情来着?” 雪奈和花奏琴音对视一眼,花奏琴音压低声音,“忘了说了,学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健忘……” …… ———————————— 146、隐藏粉丝 花奏琴音在给花朝彩“恢复记忆”。 “哦!”在花奏琴音的解释下,花朝彩才一本正经地露出一丝恍然的神色,眼神却一直落在雪奈的脸上,看得雪奈莫名地不自在,“原来是戒指的事情,我差点忘记。” 不是“差点”,很明显就是早忘得一干二净了——花奏琴音默默地在心底腹诽一番。 明明三个小时之前才打电话询问过的事情,而且还是花朝彩自己亲自应下来的事情,结果下午的课才刚过去,花朝彩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换做其他人,很难不会认为花朝彩不是故意这样说辞。 而花奏琴音知道,花朝彩是真的“一不小心”就忘了。 “既然这样的话,请稍等我片刻,我去取点东西……” 花朝彩优雅地起身,目光却一直注视着雪奈,轻轻一笑,“对了汐见小姐,我为你推荐的咖啡请务必试一试,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的。” 说完花朝彩就在四名女仆的拱卫下离开了。 “花奏……”雪奈看了看花朝彩离去的方向,又看向花奏琴音,“花朝学姐给人的感觉和看起来有点不一样啊……” 为什么老盯着自己看? 虽然也没什么……看起来也不是危险的人,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雪奈抱着手臂摸了摸,只觉得似乎起了鸡皮疙瘩。 “嗯……” 花奏琴音显然没有读懂雪奈的拘谨,她沉吟片刻,只觉得雪奈或许是对花朝彩的健忘感到诧异,于是凑到雪奈耳边轻声开口。 “学姐只是表面上这样而已,认识她之后就会对她印象深刻。” 雪奈误解了花奏琴音的意思,“表面上吗?” 表面上刻意一直盯着初认识的人看吗?这确实令人印象深刻…… “不知道汐见桑你有没有在电视上听说过花朝财团。” “花朝……财团?” “那就是学姐父亲的。” “哎?” 花朝彩——貌美多金身价高贵,作为学生各科成绩全方位拔尖,作为店长经商头脑也一点不俗,性格随和优雅大方,堪称六边形美少女。 “但就是这样的全能型美少女却有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她健忘。” “是……是嘛……”其实雪奈觉得花朝彩最令人在意的地方应该是那盯着人看一眨不眨的眼神,有些太奇怪了,不过雪奈并没有说出口,只觉得或许有钱人的待客方式有些特别,不尴不尬地附和,“没有人能在各个方面都做到完美啦……” “这不一样。” 花奏琴音微微勾起嘴角,侃侃而谈——比起“吐槽”,她现在是正经严肃的“解说役”担当。那表情就像是才刚刚学会煮饭的小女孩在向同学科普一杯米要加多少水…… “其实花朝学姐记忆力其实很好,对于见过的事情几乎过目不忘。” “过目不忘?” “这可不是夸张哦,唯独这一点我是亲眼见过的。” “咿?” 雪奈也终于感觉到一点惊奇。 “过目不忘”,如果不是某种夸大其词的说法的话,那么这毫无疑问是一个非常稀有且实用的天赋。 “虽然有一部分事情都只是从其他前辈那里听说,但可信度很高——我听说花朝学姐的家族是旧世代最后那几年从动荡的国外搬到这里定居的大家族,作为整个家族财团的千金小姐,花朝学姐同时掌握了两门语言,而传承于旧世代的家族文化也让她对于旧世代的历史与文化非常了解,甚至于能将记忆精确到哪个书架上第几层第几本书,乃至于书名、页数、出现于第几段文字她都能准确说出来。”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天赋能说得清的了。 花奏琴音笑了笑,又说道,“可唯独……和她说起什么来她却似乎一点都记不住。” “花朝学姐会不会是只对自己所亲眼见到的东西才记忆深刻?” “你是在说某种特别的记忆方法吗?” “我怎么知道啦……” 女仆服务员端着咖啡过来了。 花奏琴音顿了顿,看向女仆放在桌上的咖啡,“不过话说回来,她还有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绝技——哪怕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她都能恰到好处地推荐一款合其口味的咖啡。” “唔……的确很好喝……”雪奈尝了尝眼前的咖啡饮料,嘴角黏上一点奶油泡沫,“说不上是什么味道……我对咖啡不是很了解,但留下的感觉很好。” “对吧。” 花奏琴音像是在夸耀自己一般洋洋自得地一笑,“花朝学姐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总是非常执着,咖啡是其一,‘女仆’也是。” 所以才会诞生这么一家咖啡厅。 花朝彩放着家族企业一点都不想搭理,反而一心一意地投入到咖啡厅中来,她对于喜欢的事物的执着可见一斑。 “这样啊……” 雪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其实她来到这里的最大原因还是花奏琴音口中的那个花朝彩,是一个“成熟而优雅的女人”——这也是艾芙尼尔在雪奈心中的代名词。 雪奈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在想,或许“成熟”的女人才能理解成熟的女人? 就像是四野见奈美那样,说不定出身和年龄都与自己不一样的花朝彩也能给出令人眼前一亮的建议? 然而…… …… 此时,花朝彩独自出现在一个装饰风格典雅的房间内,捧着手机和一个样貌微微富态的中年男人视频通话—— “我不管啦……我就要那个!爸你给我弄来!快点!!” 花朝彩娇蛮地嗔怒,和花奏琴音口中描述的那个稳重而优雅的大小姐形象格格不入,而通话对面的男人大把大把地抹着额头的汗末,神情异常无奈,“我已经派人给你送过去了……可是,你要那些干嘛?那都是最近才送过来的新款样品,还没推出上市也没成品……这种东西你拿过去也没用啊……” “那你就别管了,我自然有用。” “是那个什么后援团的事情吗?”男人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一紧,“等等……女儿,你该不会是有了男朋友了吧??” “呸呸呸,想什么呢!这么着急女儿嫁出去?你女儿还没成年呐!你怎么忍心!” “不、不不……爸不是这个意思……” “你甭管,你就让他们当做是接了私人订单呗,大不了这个钱我来付。” 花朝彩撇撇嘴,一点也不在意。 反正自己的家族旗下那么多业务,又不是只做珠宝首饰,再说了,一点点钱算得了什么。 ——要知道,坐外面那位可是偶像的妹妹啊!妹妹本人啊!! 这是离偶像(的妹妹)最近最近最近的一次,这毫无疑问是博取好感借机接近偶像本人的机会! 汐见雪奈的身份放在别处可能没人知道,但瞒不过花朝彩——她父亲的业务涵盖了西京市各行各业,到处都是花朝财团的信息来源。 虽然一直到一个月前一直都没有成果就是了……毕竟秩序者组织也不是吃素的,保密信息一直做得很好。 但说来也巧,一个月前不知道怎么就得到了消息,一连好几个代理人的个人信息被挖出来放在花朝彩的桌上,所以花朝彩在听到花奏琴音偶然间说起“汐见雪奈”这个名字的时候立刻就被吸引了注意力——众所周知,艾芙尼尔很宝贝自己的妹妹,只要是艾芙尼尔的粉丝都知道艾芙尼尔对自己的妹妹那叫一个疼爱呵护。 直接接近艾芙尼尔自然是非常艰难的,对偶像的不讲道理的追逐很难会让偶像对自己留下好感——作为世家小姐,花朝彩对此早已洞悉分明。 那么……换一个角度,绕过艾芙尼尔本人,而乔装打扮以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的身份去接近她妹妹呢? 自那之后,花朝彩就开始一点点地接近花奏琴音并有意无意地打听、派人打听,最后就差没去跟踪了——本来花朝彩是想自己去的,结果一调查才知道花奏琴音和雪奈都离开了学校,也就没了办法。 哪怕是花朝财团这样的庞然大物在秩序者组织这种暴力机关的面前也依旧不够看。 但今天等来了机会。 …… 花朝彩回来了,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盒子。 “久等了。” 花朝彩依旧安静而优雅地一笑,只是雪奈莫名地觉得花朝彩的脸颊似乎有些红晕? 雪奈没多想。 “学姐你拿的什么啊?”花奏琴音好奇地看着花朝彩手中的盒子,而花朝彩只是微笑着,也不说话,而是当着雪奈和花奏琴音的面将盒子放在桌上打开。 花奏琴音和雪奈不约而同的呆住了。 那盒子里密密麻麻地嵌满了璀璨的光——竟然全部都是钻戒。 “从三十到五十的,或者定制款的,”花朝彩介绍着,“不知道汐见小姐有没有喜欢的呢?” “啊?……” 雪奈有些不知所措地摆摆手,她完全读不懂花朝学姐的用意——这种被突如其来的炫富闪到眼睛的讶异感丝毫不会比面对无数敌人时更小,反而因为前一秒还放松着精神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那可都是钻戒,又不是一抓一大把的砂子。 而花奏琴音表情更甚。 “那个……学姐……这样不好吧?” 为什么把这种东西就直接摆出来了? 花奏琴音只是觉得花朝彩很有钱,或许可以给出一点可行性的建议,但不是过来讨钻戒的。 花朝彩噗嗤一笑,“不用这样子看着我啦,这些都只是仿品,不是钻戒。” “哦,那没事儿了。” 花奏琴音顿时收敛了表情,再去看时,只觉得那些闪闪发光的戒指也没那么刺眼了。 原来是仿品啊,这个我熟。 压力全无~ “因为我听说你们的烦恼是‘找不到喜欢的款式’不是吗?放心好了,我们家旗下有好几家珠宝首饰店铺,这些都是从那里拿来的还没有推出上市的款式方案样品,若是喜欢可以直接拿下,我可以保证这些款式绝对独一无二。” “唔……我不是这个意思……” 雪奈连忙摆摆手。 原来这些都是没有推出的设计样品,四舍五入岂不是成了商业机密级? 虽然没那么严重,但雪奈并不像承这样的人情——她本意只是来寻求一些“成熟的大姐姐的建议”的。 雪奈在桌底下抓着花奏琴音的手背就是一掐,花奏琴音吃痛,然后从雪奈的眼神中看到了少有的窘迫。 原来汐见桑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吗?——虽然很想幸灾乐祸,但现在花奏琴音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老实说今天的花朝彩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明明花朝彩和雪奈还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突然就这么“热情”了?印象中的花朝彩不是这样的人啊? 花奏琴音也有些架不住。 而花朝彩继续保持着她优雅地笑容,将戒指盒推到雪奈面前。 “来选一款吧?两款三款也都可以!” 不选的话花朝彩可就没法进行下一步了不是吗? 而雪奈推辞,花奏琴音犯懵。 三个人之间以微妙的气氛开始了一个奇怪的咖啡茶会()。 …… ———————————— 147、网 暮色渐沉,城市铺上一层灿金的妆。 傍晚正是西京市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纱织独自一人行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她带着兜帽,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只手刷着手机,嘴里还叼着糖果。 看上去漫就像是被人流推着走的少女,随处可见人畜无害。 而事实上她正在执行一个“追查人贩”的任务,这种不起眼的打扮正是纱织最好的掩护,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和注意——任务目标疑似就潜伏在这片区域的深巷内,不死原绫华手下的特战部队队员已经在周围的民宅和消防过道内埋伏待命,等待着命令下达。 这里是闹市区,他们必须要保证任务顺利进行的同时不会威胁到街道上行人的安全,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尖兵”纱织突入一口气将对方俘获,这样效率最高也最安全——其他的特战队员只是第二重保险。 在临时编入支援部队前往前坂川之前,她一直在不死原绫华的安排下参与各类“清扫”任务——简单来说,就是寻找和追杀一些违法犯罪的人,将他们论罪处决或逮捕。 其实,这种任务本用不上代理人出马,哪怕现在的纱织早已经被除籍。但由于不甚明了的原因,最近西京市城区内的那些不安定分子越来越猖獗,人手不足的时候纱织就会接到任务——纱织是被除籍的代理人,公开出现处理侵蚀灾害有些不妥,反过来说,这些黑色任务反倒更适合她。 因此纱织接到这一类任务的时候也越来越多了,有时候是去某区域调查,有时候也是秘密绞杀任务,帮忙处理一些棘手的问题。 在这些问题中,其中最为严重的就是精神依赖类药品和人口贩卖两大块。 违禁药品泛滥的问题遗留自于一段黑暗的历史,人口贩卖则是后来慢慢兴起的“黑色产业”,侵蚀灾害之中人口失踪事件难免发生,那么这就为那些违法犯罪的人创造了合理的借口和机会,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一类事件很难以查明,这种问题哪个城市都存在,曾经的西京市也是一样,只不过后来在真崎雏妃和不死原绫华的携手围剿查处之下让那些潜伏在水面之下的黑色人群终于收敛了獠牙,可最近一段时间这些人突然又再次出现了。 而真崎雏妃不在,九生麻纪忙于前坂川驻区的作战安排和准备,这些威胁城市治安的问题便一口气全部落在不死原绫华和纱织的肩上。 一个月以来,不死原绫华和纱织不断地追查那些犯罪分子,渐渐牵出一张盘根错节的大网,死在她们手中的罪犯们至少也有三十人,而被捕的更多,纱织总是神出鬼没,以代理人的力量非常完美地执行了一次又一次的任务,正如她现在的代号一样,“夏朵(Shadow)”。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纱织低声开口,挂着通讯。 “目标所在位置并无异动。” 不死原绫华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纱织,你到哪里了?” “即将就位。” 说着,纱织从人来人往的主道折入小巷里,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看起来只会觉得她是折近路去往别处的普通少女。 而在纱织的身影消失在小巷转角之后,空气微微震荡,银色的光芒在一刹那间闪烁、消逝,灰色的发丝从纱织的兜帽下垂落,再去看时,纱织的身影已经渐渐与傍晚深巷里的阴影融为一体,她的脚步声也随之变得极轻,巷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目标所在的位置是一个看似普通的杂货店内,这个店面开在楼宇之间小巷的切口处,平时偶尔也会有人经过,而这些“黑色组织”的联络人就会混在这些人里面,以购买打火机、烟等小物件为掩护,隐蔽地交换信息。 这些组织除了利用这种方式之外,还会以灯光、暗号等方式进行联系,甚至还私架了通讯线路与基站,伪装起来,就算派人定时进行排查也难以发现。 总而言之,那些生活在城市黑暗中的犯罪者们组成了一张大网,不死原绫华好不容易才将这张大网渐渐扯出水面,现在正是将其一网打进的时机。 没多久,纱织出现在小卖部所在楼栋的后方,这里是小卖部的侧门,她从通风口放入一个极细的塑胶弯管,就像蛇一样向内爬去,细管的头部有一个非常隐蔽的小型摄像装置,它慢慢地在通风口内爬行,然后从小卖部内部通风口钻出,传回房屋内的画面。 “夏朵已就位,”纱织说道,确认着手机上显示的画面,微微蹙眉,“但……我并未发现目标,他真的在这里吗?” “没有?” 不死原绫华语气微顿,立刻下令,“啧……这些老鼠一个比一个狡猾,我们可能被耍了。” 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那些行走在城市黑暗里的犯罪者们,对于逃跑手段、后路的准备远比想象中完备,想要抓到他们往往需要好花费一番功夫。 “夏朵,突入进去,要快。我们的人已经将交通和人流限制起来,不用留手,”不死原绫华的声音再次传来,“上!” 一声令下,埋伏的特战队员全都行动起来,深巷内立刻就传出了几声枪鸣——作为一个情报交换点,这处小巷深处自然设置了好几个“哨卡”,但这些东西在特灾科训练有素的精锐面前形同虚设,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其一一拔除。 而纱织一手挥出,锁链如刀,单薄的铁门轰然炸开,凹下去一大块向后倒飞拍碎大片的墙砖。 烟尘四起,纱织快速地扫了一眼。 这里是小卖部的侧门,从这里望进去就是仓库,连同着前门,漆黑的小卖部内散落着大量被撕开的包装袋、一些还未烧尽的纸屑、被削断的木头、不知道做什么用的糊上了油的报纸,还有被翻开的柜子、抽屉,倒在地上的家具。 看起来就像是被小偷洗劫过了一般。 “看来我来迟了……”纱织提着锁链,迈步进屋里去,潮湿的霉味在空气中飘荡,纱织抿着唇,瞥了瞥地面上被打翻的饮料瓶和酒瓶,那些酒瓶并未开盖,地上的湿痕已经有些不明显了,看起来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目标已经离开了。” …… ———————————— 148、假期 深巷里的枪声渐歇,从行动开始到现在也才过去几分钟而已,然而在特灾特本就事先有所准备的快速突袭作战下那些“哨卡”很快就被拿下了。 身经百战的战士,作为协助代理人战斗的特灾科内多的是这样的人,一般人哪怕拿了武器在这些人面前也依旧不够看。 小卖部仓库内,纱织简单地搜查了一遍,然后将这里的情况报告给不死原绫华。 “被抢先一步了吗?看来计划的哪里出了什么差错……甚至不惜将那些‘哨卡’留下来当做迷惑我们视线的烟雾弹,这个人很果断嘛。” 不死原绫华顿了顿,听不出她的情绪,“算了,那就回来吧,就算这里逃掉了我们也还有其他目标。” “这边就放着不管了吗?这附近的那些家伙怎么办?”纱织问。 “没关系,那些小喽啰本来也没什么价值,”不死原绫华似乎并不在意这一次失败,并没有穷追到底的意思,“你可以暂时撤退了。既然他早我们一步,那我们设下的包围圈就没有了意义,这里离街区太近不适合做得太过,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其他人吧。” “说的也是……”这里太靠近街区,最好是避免引起骚乱,不过比起看起来似乎不太在意的不死原绫华,纱织就显得有些遗憾了,“不管怎么说,任务失败了,但……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工作总会有遇到不顺的时候,努力做好下一次就行,”不死原绫华不以为意,“再说了……现在收网在即,抓住这些蛀虫也是迟早的事情。” 除非那些人不要命了跑去堺外沦陷地区,不然还不是得待在西京市里面玩猫捉老鼠? 总不会有人真的敢跑到堺外去的。 除了代理人,几乎没有人能在堺外地区生存下去——堺外地区被白洞侵蚀的立场所影响,人类在那种地方生活就算没有被侵蚀体和游荡的残渣所猎杀而死,也会因为侵蚀能量入侵体内而一点点变成残渣。 “嗯……好吧。” “怎么了?你似乎很在意?” “当然会在意,”纱织望着地面碎掉的镜子,半边身子隐没在夕阳照射下的阴影里,“这些人我只想杀之而后快。” “哦?” 不死原绫华轻轻一笑,“怎么了?夏朵,今天的你似乎要‘情绪化’一点,以前的你是绝不会说这种话的,是因为与芙岚见面过了吗?” “没有……我只是无法理解……” “发生什么了?” “在前坂川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芙岚、艾芙尼尔前辈、小雪奈她们,那些代理人,还有那些士兵,他们为了这座城市不断地战斗,一次次受伤,最后甚至献出生命,但她们拼着性命去争取、守护的这座城市里却滋生了这些向其他人伸出爪牙的烂人,青兰和飞燕前辈她们都不在了,听说她们那个时候这座城市还要比现在污浊万分,那么她们有没有那么一瞬间因为自己所保护的那些人而后悔?” 纱织沉下声,“是只有我这样觉得,还是说这个世界本就这个鬼样子?” “这样啊……” 这也难怪,之前的纱织一直作为代理人而活跃在战场上,终究是生活在阳光下的那一半人,对于这个城市隐藏在阴影之中的另一面了解不深,就算听说过,也很难感同身受。 而纱织在成为“夏朵”之后每天都埋在阴影之中,双手常染鲜血的人,内心怎么可能一成不变?更何况这一次前坂川作战中芙岚的受伤更是刺激了她。 一边是为了城市的未来而战斗的挚友和曾经的战友、敬重的前辈,另一边是扰乱治安为城市带来不稳定因素的违法人员——处在这样的两个世界之间,纱织心态会失衡也在所难免。 这就和不死原绫华年轻时一模一样。 “总之呢……”不死原绫华轻叹口气,“夏朵,不要想太多,你们不过只是拥有着比其他人更强大的力量罢了,不要因此陷入什么救赎者、英雄的圣人思想。” 没有人是义务拯救世界的英雄,更没有谁是舍身求道的圣人。 每个人不过都是不得已而这样活着,选择的道路不一样,仅此而已。 “有些人不从世界上消失,就会有更多人遭受不该遭受的痛苦,但世界上并不全是这样的人……义务和责任是不一样的概念。” “我明白……但我想寻求改变。” “改变……这个世界如此,我们无能为力的。” “就算如此……” “夏朵,要改变这个世界,比想象中要更加地艰难,更加地痛苦,光有毅力是行不通的。” “嗯……” 纱织不是不能理解。 白洞侵蚀威胁着人类文明最后的星火,在这样的危机之中,就算有再大的毅力又能如何? 更何况纱织自认为自己大概并没有足够毅力。 不然在一个月前的那时也不会被使徒所诱惑而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哦,”不死原绫华顿了顿,忽然又说道,“要不趁着这个机会给你放个假吧,你需要放松一下心情。” “放假?”纱织一瞬间想到了椎名凛,再过几天说不定就能和椎名凛见面了。 但她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为什么给我放假?很快就要‘收网’了吧?放松心情什么的,给我弄点游戏和电影就行。” “有什么关系?”不死原绫华笑道,“以前没有你加入的时候我们不都这样过来了?对了,恰好再过几天就是艾芙尼尔的生日,她妹妹还特地举办一个生日宴来着,只是她联系不到你,我在这里给你说一声。” “啊?前辈的生日??” 这倒是一个有些意外的消息。 “是啊,我觉得你若能出现她一定会很高兴。” “……” 纱织沉默了。 如果没有一个月前的那件事情,艾芙尼尔大概的确会欢迎她的吧?而现在……她一个被除籍的代理人,又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奢求那样的对待。 “我……还是不去了吧……我觉得……” “好了好了,叫你休假你休假就是,”大概知道她想说什么,不死原绫华打断了她,“别磨蹭,现在就回去,把现场交给我的人就行。” 纱织拗不过不死原,沉吟了片刻,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便没有继续推辞,“那……好吧……” 毕竟她还想要和凛见面,需要一个假期。 …… ———————————— 149、暗道 “对了,记得把记录传过来。” “嗯。” 战斗已经结束,特战队员已经来到了这条巷口。 纱织在仓库内等待,又来到屋子外面四下扫视了一眼,远处的居民楼上有人发现了这边的异动,出现了一些围观者,纱织瞥了一眼,拉低了兜帽。 就在这时,纱织的目光扫到一眼一旁的墙壁上,停住。 “……” 本能地感觉到一丝违和,纱织微微凛眉。 “等等,不死原,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 “我觉得我可能忽略了什么。” “嗯?有什么新发现?” “或许……有些令人在意的地方,等下联络你。” 小巷尽头,特战部队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纱织视野里,纱织回过头来凝视着那堵墙壁,在一旁蹲下,顿了顿,轻轻抹去地面上的痕迹,一处不明显的霉渍出现在纱织眼中。 她又再次退回屋内,重新仔细地观察了一遍。 这个房间从外面看和站在里面看的角度和内部空间对比似乎有些违和感,因为这里面堆放着一些货物和柜架所以这种并不明显的区别很容易被忽视,哪怕是拥有着代理人力量的纱织,也是刚才在走出门的时候才突觉异样。 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觉房屋内部和外部的墙面漆的新旧痕迹相差很大,看起来很显然是后来重新装修过一次,这当然没什么特别的,但事实上这堵墙面的宽窄也似乎并不一样,而原因就在于夹在仓库和楼梯井间的一堵墙——一堵非常厚的墙,不注意去看的话很难发觉。 “果然吗……” 纱织用指节在墙面上敲了敲,很显然这堵墙并非是木质或铁质的装饰,内部也并非空心,没法从声音的反馈中听出什么来。 之前的简单搜查中并没有发现这个房间存在暗道——那么有没有可能,暗道其实并不在房间内? 纱织起身抬起一脚将货柜踹翻,墙壁划下一条醒目的痕迹。 她抬起手,锁链一寸寸从袖口中滑落,而后猛然挥出,轰然一声,整块墙面应声破碎。 纱织考虑到这座房子的结构稳定性而收敛了力道,没有破坏掉承重结构,一击仅仅只是将墙面击碎,她跨过货柜,来到墙面前,再踢出一脚。 这时候墙体才终于塌陷下去,灰尘扬起,纱织的眼前出现一块隐藏在两堵墙面之间的狭窄楼梯,仅足够通过一人,很显然这是一处暗道,楼梯的一角已经在纱织的一脚之下粉碎破裂,一端向着地下,墙体的碎块沿着楼梯向下滑去,漆黑的地下暗道深处传来一阵阵回响,而楼梯的另一端则是连通着这个仓库的顶部——明明不是复式结构却隐藏了一个阁楼,纱织并不知道阁楼连接着哪里,但很显然这个房间是早就经过改造正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而建的。 “啧……果然吗。”纱织蹙眉,“目标仓库内发现暗道,我调查一下。” “暗道?” 没等不死原绫华回复,纱织一手压在楼梯上一跃而起,来到阁楼上——阁楼很矮,纱织必须低着头,地面上满是灰尘,但没有蛛网也没有霉渍,看起来是特地处理过的隐蔽隔间,中间的部分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和铺卧、箱子,还有一些曾经放置过什么东西而留下的痕迹,很显然这里的东西已经被目标所取走了。 “不死原,仓库上方有自建夹层,让你的人注意查看一下,我去下面暗道看看。” “嗯,注意安全。” 既然工作并未结束,不死原绫华也就不说什么休假的事情了,如果能通过暗道的线索追上目标,这一次任务便是顺利的。 纱织从夹层退出,直接跳下。 这时候特灾科的人也来到仓库内,纱织和他们领头的队长对视一眼,各自分头行动。 暗道向着地面下延伸,大概三米的距离,就看到一扇泛着些许锈迹的铁门,铁门没锁,奇怪的是,有两个小孔洞出现在门上,纱织看了看,很快辨认出那是弹孔。 弹孔从门内出,在楼梯上留下孔洞。 而门把手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纱织捻了一点在指间,嗅了嗅。 “血?” 为什么会有血? 目标的血?为什么会留在这里?目标已经负了伤? 难道在特灾科到来之前目标已经被别人捷足先登?目标之所以从暗道逃离并非是事先察觉到特灾科的行动而是为了逃离别的危险? 帮派斗争?还是寻仇者? 纱织眯着眼,蹲下身,观察了片刻,确认门上没有设置什么炸弹陷阱之后才缓缓将门推开。 漆黑的暗道出现在纱织眼前,以及,地面上、墙上的血迹也从这里开始向下蔓延,血手印、墙面上和门上的弹孔、喷溅的血痕,地面上的弹壳,打翻在地的医药箱。 还有脚印。 门外的楼梯被灰尘掩盖所以看不确切,但在这里,纱织清楚地看到地面上的脚印有两个人的,一大一小。 一个是目标……那另一个是谁? 没有一丝灯光,纱织就这样向下走去,最下面还有一扇铁门,铁门依旧未锁,地面上的血迹在这里戛然而止。 纱织提起武器,靠墙站立,缓缓将门推开。 吱呀—— 铁门摩擦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分外刺耳,而就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一具无头尸体以匍匐的姿势趴在地面。 与其说是“无头尸体”,不如说是那个人的头部被什么巨大的力道所碾碎,脑浆和鲜血像是喷射一般铺满了地面、墙面,已然死得不能再死了,而那令人作呕的味道就是来自于这具尸体。 纱织抿着唇,确认这里没有其他人,便走进去来到尸体前。 这里只是一个地下通道的入口,除了这具尸体什么都没有,而尸体趴在地面,身上的衣着看起来是男性,体型与目标八分相似,手向前伸着似乎在挣扎着去握着什么,手枪落在尸体边,铁门打开的位置恰恰好就卡在尸体的肘间。 而一行血脚印从血迹之间延伸,向着暗道深处去了。 “不死原,”纱织抬起头来,望着漆黑的暗道深处,接通通讯,“这里有点情况,我们可能要加班了。” …… ———————————— 150、偶遇 三小时后—— 特灾科本部,作战室。 在特战部队队长汇报完任务情况之后,纱织单独找到不死原,说起暗道的事情。 “……情况我都知道了,”不死原绫华沉思片刻,说道,“目前来看,我暂时先排除帮派斗争和仇杀之类的可能性。” 不死原绫华已经确认死者就是目标,在特灾科开始行动的前一天夜晚,他被杀死在地道里。 纱织扑了个空,只找到他的尸体。 不过也并不是一无所获,在对便利店和地下暗道的搜查中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还在他的个人电脑里面找到了一些还没来得及清理的文件,这都是重要情报。 纱织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先调取一些附近的监控吧,扩大范围,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我们的猎物被别人猎杀了,我们不能置之不理。” “嗯。” 纱织点头。 这件事情是不是巧合暂且不论,光是那具尸体的死状,就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暗道内的地面上并没有残留任何碾压的痕迹,以当时墙壁和地面上血液和头部组织扩散的痕迹来看,目标的头颅似乎是跪倒或是坐在地面上时被碾碎的,而且并没有发现作案工具,以及重复施加打击的痕迹。 简单来说,目标的头颅是在他跪或坐在地面时,被一瞬间辗成碎末的。 这就是疑点所在。 想要将一个人类的头颅碾成那副摸样,光靠人力很难完成,就好像是被液压机硬生生压成碎末一般,然而现场又没有发现任何其他可疑的痕迹,只有一开始纱织就发现的那串脚印。 那串脚印很小,根据脚印可疑判断出那是一个体重不足60kg的人留下的,显然不是侵蚀体之类的东西,而且和目标留下的仓皇失措的脚印不一样,那一串脚印好似闲庭信步。 先不论那脚印是不是就是凶手,能在死了人的地方散步一般留下脚印的人本身就很可疑。 这就很令人深思了。 而且更令人感觉到怪异的地方是那尸体身上的伤。 不是刀伤,也不是枪伤,而是某种被外力压迫而留下的淤痕,那外力非常之巨大,足以让一个成年男子的骨头硬生生拧断、刺破皮肤,而死者伤口表面的衣物、皮肤上却并没有发现任何的擦伤、划伤的痕迹,就只有淤青的压痕。 那尸体就好像是一团橡皮泥,被人一点点拧着、玩弄,最后被钳下头颅。 这种诡异的伤势让纱织和不死原不得不慎重以待。 因为这种伤势的形成方式恰好和使徒之力造成的伤势有些类似,现在前坂川驻区的任务才刚刚取得初步胜利,还不是能掉以轻心的时候,只要发现一点点可疑的痕迹都要尽全力去调查,直到水落石出为止。 “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纱织主动说道。 “行……那么就再拜托你一次,”不死原绫华没有客气,现在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有纱织来协助调查的话事情会顺利很多,“我现在就派人去调查线索,那个地下通道也要彻底搜索一遍。” “那我先过去了。” 纱织离开作战室。 …… 另一边—— 雪奈终于从花朝彩的“热情”之中解放出来,从咖啡厅离开时,她手中已经多了好几只钻戒样品,以及写着花朝彩联系方式的名片和一张折扣卡。 “花朝学姐她热情过头了……” 雪奈叹息道——花朝彩给雪奈的感觉非常难以相处,当然,这是因为对方热情太过了。 花朝彩甚至还想要亲自开车送雪奈和花奏琴音回总部,这自然是不行的,说不定就暴露了身份,所以雪奈和花奏琴音都非常努力地推辞了。 事实上花朝彩只是想要借这个机会和她的偶像来一次偶遇而已——这一点雪奈和花奏琴音都不知道。 “是啊……” 花奏琴音深以为然地点头。 今天的花朝彩实在是令花奏琴音重新认识了一遍,就好像平日里那副模样是装出来一样。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 花奏琴音说道。 “是啊,不愧是花朝家的千金小姐,只要是钱能买到的东西她大概都能轻松得到吧……”雪奈疲惫地叹了口气,将折扣卡捏在手中,左右看了看,“总而言之,虽然没有找到想要的款式……但能找到帮忙设计和定制的师傅倒也不错,虽然贵了点,但说不定能拿到合心意的。” 定制——专门有人接这样的订单,打造一个符合心意的戒指。 当然,收费也会昂贵很多,同样的规格,最终的成品价要提高不少,现在雪奈其实是付不起的。 这时候有介绍人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花朝彩直接表示,可以作为雪奈的介绍人牵线,这样的话雪奈就可以赊账支付了。 以雪奈的真实收入水平来说不消一个月就可以全部支付完毕。 “看明天吧。” 花奏琴音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别泄气,这才第一天呢,这种事情本身就不是那么容易的。” “话是这么说……我只是担心可能会赶不上时间。” 毕竟,如果要定制一对钻戒的话大概还会花上几天到一周的时间,若是错过了直子的生日可就没意义了。 “嘛,没关系,总之明天再看看,如果喜欢的话再讲个价商量一下时间呗。” 花奏琴音宽慰道,她望了远方的天空一眼,拿出手机查看时间,“呀……时间不早了,我们今天还是先回去吧?待会儿西琦小姐该要问我人在哪里了……” “嗯,先回去吧,花奏,今天谢谢你了。” “嘿嘿,哪里哪里。” 虽然钻戒的事情依旧坎坷不断,但其他的准备倒是很顺利地在进行,所有受邀人都很干脆地表达了参与生日宴的想法,就是不知道卯月纱织前辈有没有从不死原小姐那里收到邀请。 “四野见小姐派车来接我们了。” “我们去那边等吧。” 二人穿过街道,远离咖啡厅附近,这也是为了避免被花朝彩看到。 这时候雪奈的手机响了一下,“嗯?信息?……” 她划开屏幕,发现是花朝彩发来的信息——在临走的时候,雪奈和花朝彩交换了电子邮件和社交账号地址,所以花朝彩才能找到她。 点开信息查看,雪奈的脸上立刻精彩起来。 “怎么了?”花奏琴音奇怪地问。 “那个……花朝学姐她说帮我约了一个设计师,明天依旧在咖啡厅见面……” “设计师?难道不对吗?” 花奏琴音满脸狐疑,而雪奈则表现得有些无奈。 “嗯……但对方好像很有来头……好像是什么什么海葵。” “啊?那不是那个谁,西京市最有名的……” “就是她。” “那会很贵很贵吧??” 本来花奏琴音和雪奈都以为花朝彩只是会找一个普通的设计师,却没想到直接把那种大拿给约过来。 如果是那样的名家设计师亲自设计的话,那价格就更不用说了。 “一定很贵……” “那我们要不要去啊……” “去吧……”雪奈想了想,轻轻点头,“如果能买到喜欢的,贵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这时,雪奈忽然停下脚步,向着街道的另一边望去。 “那不是……” 雪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卯月纱织,此时的纱织正戴着兜帽行走在人流中,要不是雪奈视力超群、对气息的反应异常敏锐,也决计发现不了她。 雪奈想起,她正要邀请纱织去直子的生日宴来着。 “抱歉……花奏,你先回去吧!” 雪奈将手中的东西推到花奏琴音手中,“我看到卯月前辈了,我得和她说点事情。” …… ———————————— 151、误会 “那我就先回去了。” 花奏琴音和雪奈道别。 “这些东西我就暂时帮你保管,晚上可以在实验室找到我,顺便西琦小姐也要给你做今天的检查,记得要来哦。” 晚上是她的工作时间,作为西琦友纪的助手,她的上班时间总是要跟着西琦友纪的作息时间表走。 “好的,我一定来。今天多谢你了。” “不要放在心上,晚上再见!” 花奏琴音还有工作,所以她没法继续跟着雪奈,就先回去了。 而雪奈单独行动。 她回过头,发现卯月纱织已经走到了对面街道的尽头,雪奈想了想,赶紧跟了上去。 雪奈和纱织其实没怎么相处过,对彼此都不算熟悉,雪奈对纱织的了解还停留在“从别人口中听说”和“从电视和网络上了解”这样的程度,比如说纱织曾经的代号是莉莉(Lily),她的搭档是芙岚(椎名凛),她的秩序武器是一种末端带有刀刃的锁链,等等…… 以及,雪奈还知道纱织和凛曾经还是友澄女子学园的学生,只是她们俩在学校里并不显眼,那时候雪奈还不知道她们的真实身份自然也没留下什么直接印象。 至于纱织曾站在使徒的那一边,对代理人刀刃相向——这一切对于雪奈来说都只是“听说来的事情”,并没有太多实感。 雪奈第一次和纱织接触还是在前坂川纱织作为援军出现并拦截追击雪奈的使徒时,若不是纱织的到来当时的雪奈毫无疑问会陷入更麻烦的危机中,因此在雪奈的眼中,纱织比起曾经的叛徒,首先是救过自己和直子的人。 况且,纱织是直子为数不多的被称为“朋友”的人之一,这一个月以来纱织一直都在为自己曾经所做的事情而后悔,从其他代理人和西琦友纪的态度上就可以察觉到其实纱织早已经得到其他人的原谅了。 所以雪奈才会生出想要邀请纱织的想法,只不过纱织本身情况特殊,雪奈没有留下她的联络方式,才一直没有机会和她说起。 “卯月前辈!” 现在正是傍晚最热闹的时候,雪奈的声音淹没在人群里,纱织和雪奈隔着一段距离,显然没有听到。 雪奈穿过人流,向纱织追了过去。 而这时候,纱织忽然调转方向,向一旁的某个小巷里面走去。 “咦?那里是……?” 这里是学校附近的商业街,以前还在学校的时候雪奈就经常会在放学之后和花奏琴音两个人一同来到这里,虽然说不上对这片街区的每一个角落都了若指掌,至少这条主道雪奈还是很熟悉的,而纱织所走的那条路并没有什么商店,也不是去往哪里的近路,只是一条旧后街而已。 纱织为什么去那里? 没有多想,雪奈也跟了上去,但来到巷口时,雪奈却并没有看到纱织的身影,只有愈渐昏暗的道路向着寂静无人的小巷深处延伸。 走的好快! 雪奈赶紧追了上去,一步步踏入幽深黑暗的小巷中间,而正当她走到小巷深处的转角时,一抹黑影忽然从转角侧直冲雪奈而来,还未待得雪奈看清来物,她本能地后撤一步,然而一抹刀光忽然从身后倏地落下,直刺雪奈脖颈而来。 危机感像是电流一般从脊髓窜上,雪奈只觉得背后一阵冰冷的黑风拂过,眼角便看到了那一闪而至的银色刀刃。 那银光来得太快,雪奈心底一惊,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来不及同调,雪奈以能做到的最快的反应速度向一旁偏过头去——发梢贴着刀刃擦过,而此时刀刃也恰好停在了半空中没有落下。 “小雪奈?……怎么是你?” 清脆的声音升起,带着兜帽的少女身影缓缓从阴影中显现,雪奈这才发现原来埋伏自己的人竟然是纱织。 而纱织也露出一抹诧异的神色,左右朝着雪奈看了看,又回头望了一眼,面色严肃:“刚才就你一个人?” “是、是啊……”雪奈一时间忽然觉得有些后怕,也有些没弄明白现状,目光落在纱织手中的短刀上,低声问道,“前辈?你……” “抱歉,我还以为你是目标派来的人,差点就对你下手了……”纱织收起手中的匕首,轻呼一口气,紧绷的脸色才放松下来,也不知道是因为“雪奈并不是目标派来跟踪的人”还是因为“没有刺伤雪奈”而庆幸,“因为我在执行任务,发觉到有人跟踪我才出手的,没想到是你。” “这……这样啊……” 雪奈干巴巴地笑了笑。 敢情是自己被当做是跟踪者了,难怪要对自己出手的。 毕竟不是在战斗中,雪奈自然而然地放松了警惕,刚才那一下要不是纱织及时停了手雪奈也没把握能躲开——即便雪奈在常态下也拥有不俗的敏锐五感和强大的身体力量,但面对纱织这种久经战斗的代理人的偷袭还是立刻落了下风。 论这种情况的紧急应对,雪奈还没有丝毫经验,在没有进入同调的情况下面对纱织几乎没有胜算。 如果说白燕是年轻一代的代理人中正面战斗实力最强大的那个,那么纱织就是年轻一代中除开雪奈之外最有潜力的那一个,这是来自于艾芙尼尔的评价,可不是没有道理的。 “说起来,”纱织仔细地瞧了瞧雪奈的脸,确认没有被自己划伤,又四下观察了一眼,才奇怪地问道:“小雪奈,你为什么在这里?” 虽然在雪奈眼中纱织完全就只是才见过一两面的人,但对于纱织来说,雪奈就熟悉得多了。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纱织就不止一次被艾芙尼尔请求“必要的时候保护一下雪奈”,所以即便二人之间并不相识,却也不是一无所知。 只是迫于自己现在的身份,纱织有意无意地和雪奈保持着距离。 “那个……我是来和你说关于我姐姐生日的事情的。其实……” 雪奈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将关于直子生日宴的事情向纱织简要地说了一遍,然后郑重地发出邀请。 纱织则是愣了愣。 她今天才刚从不死原绫华那里听说这件事情,当时还犹豫了很久,一方面也是自顾自地认为雪奈和自己并不相熟,所以就算邀请了自己也只是出于某种礼貌而已。 可现在,面对雪奈真心实意地、真诚地发出邀请,纱织只觉得连拒绝的理由都找不到。 “如果那天恰好有空的话……我会去的……” “太好了,姐姐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面对着雪奈的微笑,纱织有些不习惯,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 “啊!对了!前辈还在执行任务……抱歉啊,耽误前辈您这么久时间……” “没事,只是去一个地方找找线索,”纱织说道,然后看向雪奈,“最近城市里出现了很多恶性事件,小雪奈一个人在外面的时候可要注意安全,你是代理人,像刚才那样放松警惕可不行。” “唔……前辈说得是,我会注意的。” 雪奈也觉得自己应该再加强一点警惕性才行。 不过,第一次和卯月纱织面对面说话,雪奈觉得卯月纱织给人的感觉并没有那么冷酷,反倒有些亲切感。 可能,是因为纱织意外的很愿意多说话吧? 和那冰冷冷的外表完全相反。 …… ———————————— 152、发现 与此同时,西京市秩序者总部训练场,艾芙尼尔已经结束了训练。 训练场外四野见奈美已经在这里等候了片刻,今天的她一如既往地穿着工作时的装扮:白色修身制服配黑色包臀裙,描出恰好好处的曲线,乌黑的短发末梢泛着樱桃一般的红色,干练中透着帅气。 明明是同样的脸庞、同样的身材和发型,四野见奈美却可以通过化妆和换装搭配让这一身变得俏丽可爱,而不管是哪一个她,走在街上都是极为吸引人视线的那一类,这和总是给人一种安静恬静的初印象的“柳濑直子”截然不同。 四野见奈美和一旁待命的士兵们说了几句话,便向艾芙尼尔走去。 “训练之后记得补充水分。” 四野见奈美递上一瓶水,艾芙尼尔接过,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艾芙尼尔和四野见奈美在一旁寻了地方坐下。 “谢谢。” “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行,受伤的地方都愈合了,也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 “恢复了?” 四野见奈美表情有些意外,“这才三天。” “是啊,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的确伤势恢复速度比之前更快了……”或者说不光是伤势的恢复速度,经过一天的训练,艾芙尼尔还发现自己的体力和力量也比之前更胜一筹,“为什么你这副表情看我?” “没什么……”四野见奈美迟疑片刻,“西琦友纪说了什么没有?” 一般来说代理人的身体远比普通人更有韧性,受了伤也能以远超普通人的速度自愈,伤势恢复的速度每个代理人都有些微区别,可再怎么说也不应该会夸张到艾芙尼尔这个地步才对。 可人类对秩序之力这种未知能量的了解实在是太有限了,信标系统延续使用了十几年,从最初的试验品到后来的第一代再到如今的第二代,人类对于代理人力量的探索从未停止,就算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也没必要大惊小怪。 不合常理本身就是常理。 四野见奈美只是觉得有些担心。 “她说继续观察,总而言之现在我的身体没有丝毫问题。” 艾芙尼尔想了想,“说起来可能没有人多少人会相信,在前坂川遭伏击的时候我隐约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我身体所发生的事情和那时看到的东西有没有什么关系。” “你是指那个‘梦’吗?” “大概吧……如果说‘梦’本身就是游离在真实和虚幻之间的东西的话。”艾芙尼尔轻叹口气,想了想,还是略过了这个难以得出结论的话题,“哦对了,奈美,关于我父母现在的情况有消息了吗?” “嗯,我去档案室找过,找到了他们留下来的档案,”四野见奈美将带来的一叠文档和U盘递给艾芙尼尔,“我找到一些东西,都拷贝到这里面了,希望对你有用。” 四野见奈美本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艾芙尼尔虽现在被迫留在总部观察“被辐射”之后的情况,但对于在前坂川驻区发现的线索的调查一直未曾停下,昨天她就联络到四野见奈美请求四野见帮忙查找一些资料。 其中最首要的就是艾芙尼尔的父母——柳濑夫妇曾经在西京市时留下的档案。 艾芙尼尔在西京市长大,她的记忆也都是这所城市里的一切,在她记事之前柳濑夫妇就已经从外地搬来这个城市生活,而雪奈便是他们曾经同一个研究所的旧友的女儿。 所以说,柳濑夫妇至少也在西京市生活了14年时间,而作为非常重要的研究人员,他们自然留下了各自的档案备份。 艾芙尼尔要的就是这一份档案。 没有什么事是一蹴而就的,一个成功的研究,一个有前景的课题更是如此。如果说以亚妮菈丝所说的那些线索为依据来判断,作为相关实验室课题的发起人的柳濑夫妇一定是在西京市居住的时候就已经半只脚踏入到现在他们所专注和研究的领域内。 这样的话就说不定能在其档案内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多谢了。” 艾芙尼尔也不客气,将文件接过,定定了看了一会儿,“这些东西给亚妮菈丝也拷贝一份过去吧。” “现在就要给她吗?” “等这几天之后吧。”艾芙尼尔顿了顿,“对了,最近城市里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发生吗?” “没有,侵蚀灾害的异动也减少了,侵蚀能量浓度回归到正常水平,我想这是因为‘鲸’留下来的侵蚀能量都已经被稀释得差不多了。” “这样就好,看来使徒的确已经离开了。” 使徒之力需要同时存在秩序之力和寝室能量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支持才能使用,简单来说,在城市区这种寝室能量浓度极低的地方,使徒能发挥出来的实力十不存一。 所以一个月前的连续几次袭击中都夹杂着被命名为“鲸”的大型侵蚀体——“鲸”被使徒组织称作“面包”,“鲸”被讨伐之后其庞大的躯体会散溢大量的侵蚀能量,这些能量在堺碑系统的压制下无法对一般人造成太多影响,但对于使徒来说却是其最优质的食粮。 使徒前后在西京市内投放了三次面包,侵蚀能量的浓度曾一度拔高到与堺外地区几乎等同的程度,这都是为了让纱织取得足以击毁堺碑的力量而准备的,只不过最后没有成功。 而现在侵蚀能量的浓度回落,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当做是使徒放弃了西京市的表现。 “为什么这样说?” “使徒组织不会一直做毫无回报的投资。” 艾芙尼尔摇摇头。 毕竟,“面包”可不是什么便宜货,想投就投。 “或者说,西京市对于使徒组织来说并不重要,可有可无。” 换言之,使徒所图,绝非仅限于西京市这一座城市而已,往大了说,甚至可能是这一整个早已崩毁的世界。 “是嘛……” “对了,奈美,还有一件事情,关于和ICS有过业务往来的私人机构和公司你查得怎么样了?” “这一份报告在这里。” 四野见再次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这一份名单里有一个需要注意,花朝财团,它曾经是ICS的最大赞助人之一。” …… ———————————— 153、紧急 “花朝财团?”艾芙尼尔停顿下来,思索片刻,“我记得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你当然听说过,花朝财团和我们组织内部也有一些业务上的往来。” 四野见奈美开始进行解释。 艾芙尼尔才知道——花朝财团,一个商业上的巨无霸,其下控制着大量公司企业以及机构,是秩序者组织和特灾科的资金赞助来源之一。 其一般不以“花朝财团”的名义活动,都是以其下实际控制的公司的名义活跃在大多数人眼前,所以比起“花朝财团”的名号,大部分可能对其下的公司更为耳熟能详。 作为那些公司企业的实际控制人,花朝财团的体量非常庞大,其实际控制的公司所驻扎的主要产业涵盖了城市内运输、媒体、娱乐、金融、工业等各个方面,高端消费品也大多都在其控制之下。 而电信、政治、文化、宗教、科研、粮食、医药、能源、教育、城防等则是由秩序者组织和特灾科和其下各部门分别控制和管理。 在西京市的制度体系下,一些非常重要的领域都被严格限制,私人企业无法涉足太多,这便意味着私人企业对城市发展方向的影响有限,私人企业无法左右城市规划的整体决策和重大事项的走向,但即便如此花朝彩团在西京市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简单来说,西京市有许多被人们所熟知的公司的幕后实际控制者都是花朝财团,艾芙尼尔一般不会太过于关注这方面的事情所以只是“听说过”的程度,而若是对西京市的金融比较了解的人必然不会不了解花朝财团的影响力。 “看来是一个金融幕后大咖啊……我对这方面不太了解。” 艾芙尼尔摇摇头,她是真的对这方面的事情比较迟钝,从小时候开始便是这样,对于同学间流行的话题一概不知,而在成为代理人之后艾芙尼尔便更是如此,如果不是出现于“事件”之中的人和事,她几乎从不会特地去了解。 花朝财团一直以来以“半幕后式”的身份活动,艾芙尼尔对其自然了解甚少。 艾芙尼尔想了想,开口,“所以我只想知道——如果对这种体量庞大的集团进行调查,难度如何?” “轻而易举。” 四野见奈美轻描淡写地笑了笑,“就算它是西京市最大的‘集团’。” 但在秩序者组织的绝对统治力面前也不值一提。 “虽然说现在还没有具体的‘证据’,但在‘维护城市稳定’的大义面前,这种问题根本不算什么,只要你开口,那就是‘证据’,它们没有可能阻拦。” “当然,”四野见奈美补充道,“得等到你这几天过去才行,现在的你暂时没有实际决策的权力。” “嗯,我想也是……” 艾芙尼尔陷入思索。 的确,在人联的各大城市之中,秩序者组织都自然而然地保持着超然地位。 因为组织是城市唯一的屏障,如果组织不是以“守护城市”为最根本要义而行动,或是其职能和权力的执行会受到其他势力的阻碍,那么隐藏的危险便会紧随而至。 或许过于的专制也会带来隐患,但这总比将这种危险置于无法控制的其他人手中要好。 毕竟秩序者组织是抵抗外敌的唯一“军队”,在外在的压力下,秩序者组织内部的稳固性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获得保障——当然,可以说秩序者组织的稳固性过于依赖于这种对于外在压力的自然抵抗,太过于依赖于成员自身的危机感,所以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制度本身非常之脆弱。 使徒便是以此渗入秩序者组织的——从真崎雏妃挖出的那些叛徒嘴中得到的信息,大多是使徒组织对他们许以了难以抗拒的好处,或是对其与家人进行人身的威胁,让他们不得不从。 因为使徒也是“人类”组织,比起侵蚀体,对使徒的妥协或许不算是背叛——这种自我催眠式的思想会很容易在他们脑海中发酵,在威逼利诱下便会令他们意志动摇。 简而言之,使徒的存在以及其手中掌握的技术和力量,动摇了人联的统治基石。 以根植“恐惧和抵抗”为基础的根基不再稳固,被能够带来另一种可能的使徒组织所动摇,这便是使徒组织在各个城市行动时最大的依仗。 投机者会考虑风险与收益,而其他人则会受制于使徒强大和残忍的手段。 正因此,艾芙尼尔对“调查”也有些犹豫。 她担心这会适得其反。 “算了……现在只是一些没有根据的猜测,还是找到一些证据之后再行动更好——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我可以试试,如果从我们保留的档案入手的话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但前提是花朝财团本身是‘干净’的。” 如若不然,花朝财团定会将一切证据捏得死死的,断不可能被四野见奈美轻易翻出来。 “没关系,可以借机试探他们的态度,总而言之包括花朝财团在内的那些公司和集团的调查就拜托你了,”艾芙尼尔想了想,“这几天进行初步调查,如果有什么新发现就告诉我。” “嗯。那么我就先行离开了,这几天你好好养伤……哦不,好好休息吧。” “嘛,多谢……不过我现在情况很好。哦对了,最近前坂川那边怎么样了?” “前坂川啊……司令那边似乎又有了一些新的发现,就在你曾标注的水塔的位置,具体的消息还未传来,想必是正在调查中吧。” “是嘛……希望一切顺利就好。”艾芙尼尔顿了顿,“另外,如果可以的话这几天能派人保护一下雪奈吗?她这几天刚好在学校,参加学园祭,最近的形势不甚明朗,我担心她。” “小雪奈……学园祭?” 四野见奈美眨了眨眼,然后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 学园祭?(笑) 小雪奈原来是这么骗过艾芙尼尔的?不过也是,最近几天艾芙尼尔都被限制在总部里,正好是雪奈“有机可乘”的好时候。 虽然心底好笑,四野见奈美脸上却看不出破绽,“好的,这边我会留意的。” “有劳你了。” “没事。” 四野见奈美起身欲要离开,而这时候手机忽然响起。 “这里是四野见奈美。” “上尉……我们……堺碑接受到了一些异常的能量波动信号……特灾科发来紧急联络请求……不死原少校……” 艾芙尼尔站在一边,听不太清楚,只是隐约感觉到对面声音有些焦急。 很快,四野见奈美挂断电话,眉头微微皱起,目光犹豫地飘向艾芙尼尔,“艾芙尼尔,我可能需要马上离开了。” “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 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令人担忧。 “但,堺碑接收到了与代号H相似的信号波动,”四野见奈美神情严肃,“而雪奈和‘夏朵’,她们就在那附近。” …… ———————————— 154、代号H或是使徒 “目标出现位置在友澄学园商业街附近。” 而雪奈,恰恰好今天就在学校里——至少在艾芙尼尔看来是这样。 代号H,那个戴着兜帽的少女,将雪奈带入到代理人这个领域里来的推手。 艾芙尼尔对她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她那足以匹敌天使的强大。 那看不见的力场能轻松掀翻一辆武装车,而她消失时展现出来的诡异而神秘的力量也令人在意。 在艾芙尼尔看来,单论代号H和天使展现出来的力量来说代号H会略输天使一筹。就威胁性而言,代号H也并没有给西京市直接带来太多实质性的威胁和伤害。 但……代号H和天使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代号H拥有完整的认知与独立思考的能力,天使的行动已经被证明必须依赖于指挥、预设,可以说是“没有思考能力的人偶”,这就不可避免地会显得呆板而机械,天使的力量也因此而无法以最大程度地展现出来,但代号H却能将她的力量完整而灵活地运用——正因为如此,其潜在的威胁反而更大。 正因为不知道代号H的行动目的,不了解代号H的力量,她的存在才更需要重视。 “这一次出现的能量波动与代号H非常相似,但是又并不完全一样,我们无法判断到底是代号H再次出现,还是说和她拥有着同样力量的存在出现在我们城市了。” 四野见奈美说道,“总而言之,现在需要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还不确定此次出现的特殊目标到底是不是代号H,”艾芙尼尔微微蹙眉,“奈美,你先过去了解情况——另外,把夏朵和雪奈叫回来,她们两个对付不了那家伙。” 这既是因为担心雪奈的安全, “需要联络司令吗?” “要,这边就让我来说吧,我得请求我的临时行动和决策权……你只需要将相关资料发给她。事不宜迟,我们分头行动吧,确认情况。” “嗯。” 四野见奈美离开了。 艾芙尼尔想了想,转身向那些士兵走去——她必须尽快取得自己的行动权,要拿回自己的信标以备意外发生。 现在毫无疑问是紧急事态。 如果代号H、或者说与代号H类似的存在再度出现,现在留在西京市的代理人中只有艾芙尼尔自己和亚妮菈丝才有一战之力,虽然现在将限制令解除会带来隐患,但权衡之下,这已经是最好的方案了。 …… 十分钟前,另一边—— 雪奈和纱织道别,纱织只是点点头,傍晚的小巷内光线昏暗,雪奈看不清纱织的表情。 “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她叮嘱了一句,便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又停下,轻声开口:“另外,代我向艾芙尼尔前辈问好……” 她没有久留,因为她还肩负着调查任务。不死原绫华派人调取了监控信息,追踪到几个可疑目标,而纱织则负责追踪调查这些人。 在和雪奈相遇之前,纱织已经配合其他队员控制了其中三人,这一次的目标是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少女,同时,也是目前为止嫌疑最大的目标,因为在不死原绫华排列出来的这些可疑目标中,唯独只有她一个人一直在不断地游荡于各个小巷街区内,而在此期间,在她经过的区域内还出现了第二起命案,而被害人也同样是不死原绫华她们特灾科所盯上的黑色组织内的干部。 只是一次可能是巧合,两次就是绝对的嫌疑了,更何况少女的体型恰好符合纱织在地下暗道内发现的血脚印所对应的身体特征类型,所以不死原绫华立刻通过各处监控锁定了少女的大致行踪,现在正在这片街区内的某处。 纱织正是为了调查这个少女而来,只不过恰好在这里遇到了雪奈,和雪奈道别之后纱织再次接通与特灾科总部的通讯。 “目标在一分钟前出现在标注点附近,就在你所在位置北部三百米。” 纱织的行动偏离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不死原绫华的声音出现在耳麦里,为纱织提示目标所在。 “我的人还没有赶到,你自己小心一点——‘那家伙’既然出现在这里,很可能她会在这里对下一个目标对象动手,如果事不可为就先撤退,等待我的人和你汇合再行动。” 疑似死在目标少女手中的人已经有两个。 一个是纱织所发现的死在地下暗道内的黑色组织成员,另一个则是在纱织行动的同时,另一个特战部队所负责的目标人物,也被发现死在了家中。 而这两个人死亡时的惨状如出一辙,都是身体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所扭曲、反折,最终被捏碎头颅而死。 “另外,如果发现目标没有异动就先进行监视,伺机而动,等待秩序者组织那边传回线索。” 因为这种现象的发生,不死原绫华和纱织首先想到的可疑对象就是“使徒”——使徒的力量可以造成这样的死状。 可是…… 如果对方真的是使徒,秩序者组织怎么可能没有任何预警? 所以不死原绫华发出了一份协助调查请求到秩序者组织,请求秩序者组织堺碑管理部门调取最近两天时间内城区内所有能量异常波动的监测记录。 她要确认自己的猜测。 使徒的手段层出不穷,既然发现了一些端倪,有所怀疑,不死原绫华自然会追查下去。 ——毕竟,就怕万一。 堺碑会记录下城市去内所有能量异常波动变化的情况,一般来说堺碑管理部门每天记录的数据至少也有千百条,而其中只有极少一部分会被筛选出来进行二次核对——比如侵蚀能量异常波动,这可能意味着一次侵蚀灾害的降临,但也可能只是来自于一次白洞的异常活动而带来的对能量水平变化的影响。 而其他的,比如代理人秩序之力所带来的波动则只留做观察用,除非是与使徒波长相符的记录会单独备份和分析,若发现可疑情况,则会立刻派遣代理人和相关部门的士兵前往调查或迎战。 不死原绫华要的就是全部数据。 只要将数据记录地点和两次被害人出现的地点对比就能确认这两者之间到底有没有相关性。 …… ———————————— 155、对于前坂川的调查 雪奈和花奏琴音的出行都有人专程接送。 虽然雪奈和花奏琴音对于这种好像被过分关注的待遇很是不习惯,但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为了确保她们的身份不会被怀疑——两个看起来就是中学生的少女每天都会出现在秩序者总部大楼附近,这种事情怎么看都很难不会让人觉得可疑。 别有用心的人自然会往她们的身份上去猜测——代理人?或者与秩序者组织内部人员相关的人。 不管哪一个身份都有可能会惹来麻烦。 所以在艾芙尼尔的要求下,雪奈和花奏琴音不得已接受了这种“保密措施”。 雪奈在商业街附近的私家车停靠区等待司机,一边划着手机。 有些好奇地在网络上查询了关于花朝财团相关的信息,看着那一条条过分夸张的数据,雪奈不由得心生感慨。 “原来花朝财团这么庞大……” 但花朝彩这个货真价实的千金小姐却也没有表现出印象中上位者会摆出的样子,虽然热情过头以至于有些难以相处,但看得出来她本身是一个很随性而不失优雅的人。 这一次受到了花朝彩的帮助,下一次或许就会成为朋友吧……不过以现在的身份和花朝彩这样的人成为朋友是不是有些奇怪了? 说起来,花朝彩身边的那些女仆,看起来似乎并不简单。还是说果然千金小姐身边不可能没有任何保护吗? 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合心意的礼物…… 直子现在在干什么呢? 要不要顺便给直子带一点甜点回去,可是这样会不会显得好像自己并不是刚从学校回来的一样? 雪奈有一搭没一搭的思绪随着傍晚的威风飘摇着,然后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 “直子?” 雪奈心弦微动,接通电话,嘴角掩藏不住欢欣。 而那头的艾芙尼尔却语气严肃:“雪奈,你在学校附近的商业街是吗?” “哎?我……” 雪奈心底一憷,她还没来得及思索为什么艾芙尼尔知道自己的位置,想要找个借口,却听艾芙尼尔再次说道:“现在离开那里,要快。” …… 前坂川驻区—— 直升飞机在空中盘旋,两支百人的部队驻扎在巨大水塔附近,一支支研究员队伍和工程部队忙碌地调试着仪器,粗重的电缆从搭载在巨大卡车上的临时中继站延伸出来。 不断地有运输着士兵的武装车从不远处经过,从远处的天边传来一声声枪鸣。 全副武装的士兵们整齐划一地经过。 “这座水塔似乎是在旧世代战争年间建造完成的……根据记录,这座水塔当时是被用作小镇的储水设施,后来也用作灌溉水来源,一直到侵蚀降临……” 临时的指挥部内,副官正向九生麻纪汇报调查结果。 前坂川驻区的前身是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镇,这座水塔就建立在小镇中部。 “有关于小镇的信息吗?” “抱歉,我只找到这么多……” 侵蚀灾害的降临直接导致了大量资料的缺失,找不到一个小镇的详细信息再正常不过了。 倒是关于水塔的部分还留有一些记载。 “是遗失了,还是没找到?” 这座水塔很显然藏着秘密,但却没有详细的记录,这很不寻常,就像是有人故意将关于前坂川驻区前身的小镇隐藏起来了一般。 “没找到。” 不如说,就连使徒对此也一无所知——有几个愿意开口的,她们对于高塔和地底研究所的一切也表现得很茫然。 到底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九生麻纪更倾向于前者。 “嗯,”九生麻纪仰头望着那巨大的水塔,思索着,“战争时期吗……就算是这样也有些太过头了。水塔什么的,不过只是明面上的说辞吧……究竟为什么要建造这样一座设施,肯定还有其他的理由在。” “司令,您是说……” 九生麻纪沉吟片刻,“自侵蚀出现在这个世界以来,已经过去了至少数千年,人类的历史伴随着侵蚀体和‘秩序者’而存在,但事实上这一些记载却都不约而同地从我们的历史中抹去了。” 最真实的记载,只存在于秩序者组织的记录中,而历代的统治者们、历史的撰写者们,却都省略了所有关于侵蚀体和秩序者的记载。 秩序者组织,侵蚀体,这些东西偶尔会作为民间的野史流传下来,在旧世代曾一直被认定为“传说”。 “既然秩序者和侵蚀的记录会被抹去,那么被抹去的小镇的记录是不是也可能与之有关?”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我的人正在查。” “算了,旧世代还是离我们太过于遥远……我都快要想不起来那段时间了。” 从二十年前第一次白洞侵蚀的出现到现在,人类的技术、人类的历史,这个曾属于人类的世界已经千疮百孔,人类遗失的不仅仅只是对于曾经那个世界的记忆。 二十年过去,老一辈的战士几乎全都葬身于对侵蚀体的战斗之中,而九生麻纪也已经几乎记不起来小时候所见的和平而安定的画面了。 小时候生活的家,要好的玩伴,还有记忆中模糊不清的家人,全都从记忆中流失了。 只有浓黑呛鼻的烟,那日目睹的巨大苍白色的天空还依旧停留在脑海里。 九生麻纪摇摇头,扫去心底涌上的烦闷,脸上却依旧面无表情,“既然这样,你去调取本部的记录,将西京市建立期间的所有备份记录全部调出来,着重查找和前坂川驻区相关的所有记录和报告,尤其是最初提出将前坂川驻区纳入西京的人是谁,把相关的东西都给我找出来。” “是。” “另外,送葬鸟有发现什么吗?” 水塔由士兵们和研究员进行调查,而送葬鸟小队则被九生麻纪派去寻找从使徒口中得知的“安全屋”。 说是“安全屋”,其实只是一个临时的落脚点,位置在一处尤其可疑的废弃地下隧道内。 为什么说“可疑”……因为士兵们在寻找隧道的过程中在附近区域发现了完整的地底列车轨道,而且,那轨道很显然在一个月以前还是处于正常工作状态的。 ——前坂川驻区为什么会有这个? 地铁列车,这种东西就连西京市都没有。 单单是这样一想就很难不将前坂川驻区内的种种奇怪的地方联系起来。 …… ———————————— 156、死亡 与此同时—— 前坂川驻区,堺碑管理处,地下8层,一个个房间内关押着一名名少女,她们便是这一次战斗中所俘获的使徒少女们,而这里则是临时用于关押她们的房间,曾是这里放置杂物和用作仓库的地方。 每一间房间门口都有两名士兵看守,除此之外还有一支士兵小队守在出入口。 即便是几个失去了圣遗物的使徒少女,严加看守也是很有必要的,没人知道使徒组织到底还有没有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技术,能让她们从这里脱困,即便可能性不大,也不可不防范。 而事实是,她们也的确没有能从这里逃出去的手段。 初川风花凑在有些扭曲变形了的门缝便向外瞧,穿着黑色制服提着枪的士兵缓缓从门外走过,手中拽着已经站不稳只能被拖着走的藤咲凉香,初川风花死死盯着满身血色的少女,咬着唇。 很快,外面传来开门的吱呀声,然后是少女被推进门的轻呼和摔倒在地的闷哼。 门大声地关上,士兵离开了。 这一次对藤咲凉香的拷问大概已经结束了吧? 初川风花想了想,转身来到自己的铺盖前,快速地将所有棉被折起来垫着,又拽着几块木板,踩着贴着墙踮起脚,凑到狭窄的通风口旁,伸手轻轻敲了敲。 咚咚—— 清脆的金属声在狭长的管道内变得沉闷。 “凉香,你在吗?” 初川风花将脸凑到通风口前,轻声呼唤,“你还好吗?” 初川风花和藤咲凉香所关押的房间相邻,通过通风通道她可以勉强和藤咲凉香说上话。 “死不了。” 等了许久,回答她的是藤咲凉香冷硬的声音。 和相对来说比较配合的初川风花不一样,藤咲凉香自始至终什么都不肯说,所以所经受的刑罚自然也严酷许多倍,每一次都是被拖着出去审问,最后奄奄一息地回来,她身上本就破烂不堪的衣服早就已经染成了血色。 而初川风花只能默默地靠在门边,看着藤咲凉香被拖走,又血淋淋地拖回来。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啊,是啊,我很生气。” 虽然这样说着,但初川风花知道,想要将耳朵贴在通风口边对于现在的藤咲凉香来说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如果真的生气的话,藤咲凉香为什么还会拖着受伤的身体特地垫着脚在通风口边听自己念叨? “对不起……” “别说这种话,我懒得听。” “那我不说了。” 初川风花就真的不说了,空气再次回到安静。 这样的安静持续了片刻,两声清脆的敲击从管道里传来,藤咲凉香打破沉默:“喂。” 藤咲凉香语气生硬,“你都向那家伙说了些什么?” “说了很多。” 初川风花低下头,“但我遵守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是嘛……那就好。” 所谓约定,无非是让两个人之间产生“对比”。 她们俩都是这支小队内掌握有更多情报的人,一个是队长,一个是副队长。 如果她们两个人什么都不说,负责审问的人只会一点一点用更折磨的酷刑,去试图让她们和小队所有人服软。 而如果她们两个人都将情报抖出,情报的价值就会大大缩水,最终的结果也没有太大区别。 所以她们在逃走直到被俘虏时便已经商量好,由藤咲凉香扮演那个“嘴硬”的角色,而初川风花则“出卖”情报,用这一份份情报的价值尽量拖延时间,也让审问人员将更多注意力放在她们两人身上,让其他队员免于受难。 这样,最终遭受折磨的便只有藤咲凉香一个人,而保全了其他人。 再不济,只要藤咲凉香也表现强势一些,这个计划便不会有太大问题——毕竟其他的队员的确是没有什么被拷问的价值。 就算是作为俘虏,活着总比死了好,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对不起,我什么都没帮上……如果让我代替你就……” “别说这种话,”藤咲凉香打断了风花的话,“你是我们之中实力最强的那一个,而我没有任何长处……只有保全你,我们才有更多活下去逃离这里的机会。” 这样的说辞,与其说安慰不如说是借口。 她们这样的“半成品”,没有了促进剂,就算拿到信标或圣遗物都无法同调,在重兵驻守的前坂川驻区内她们又谈何逃走? 如果…… 初川风花还沉浸在悲戚中,从门外传来的一声厉喝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谁!?” 那听起来像是士兵的声音。 而下一秒,一声凄厉的惨叫彻底划破了看押处的宁静,紧接着便是两声清脆震耳的枪鸣。 “怎么回事?” 风花和凉香顿时警觉。 “风花!躲起来!” 藤咲凉香在那头大声喊道,而初川风花趴下身,迅速地蹿到门边,透过这个变了形了门框缝隙向外探去视线。 黑影从视野里飞速奔跑过去,初川风花睁大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 那是士兵。 负责看守她们的士兵。 “快!快!有入侵者!” “别让她过来!” 又是几声枪响。 “已击毙!” “等等!还没有!” “她过来了!快拦住她!” “快开火!” 士兵们全副武装,手中拿着漆黑的枪械,紧张地向着某个方向跑去,然后有一个士兵就在她所在的房间门前停下脚步,猛然冲过来。 砰—— 一个士兵似乎将初川风花的门前这块狭窄区域当做掩体,撞了上来,初川风花也得以看得清清楚楚。 然后士兵探出头去,抬起枪。 还未待他扣动扳机,噗的一声,在初川风花瞪大的眸子里,那士兵的头颅连同头盔,在一瞬间从侧面挤压、压扁,初川风花愣愣地看着那士兵的身体猛然一颤,随着大量的鲜血从爆开的皮肤、鼻孔、嘴巴和耳朵眼睛里喷洒出来,那士兵已然垂下双手,然后如软泥一般就这样跪下,斜靠着门滑倒在初川风花眼前。 一秒钟不到。 初川风花清楚地看到了士兵死亡的过程,也就一秒不到。 然而这个士兵的头颅已经被什么东西碾成了碎渣,如泡沫如果酱一般的粘稠物喷洒在两侧的墙壁上,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从门缝外传进来。 而这时候,踩着什么东西的黏糊糊的脚步声飘近了。 …… ———————————— 157、血色少女 初川风花错愕地盯着满是血色的尸体。 她还完全没能理解眼睛所见。 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是怎么死的? 警鸣声大作,跟随着一声声呐喊和猛烈的枪声,士兵们狂吼着向前方开火,如暴雨一般密集的子弹叩击墙壁、门扉,火星在视野里一闪而过,刺鼻的青烟被穿透、绞散,初川风花立刻缩回目光,抱起头侧身躲在了墙角,才免于被流弹波及。 “她过来了!” 外面传来声嘶力竭的惊呼,撞击声从背后的墙壁传来,初川风花紧紧靠在墙角,甚至能感受到那震动。 砰—— 爆炸声冲撞着耳膜,一阵火星从头顶炸开,警报戛然而止,明亮的灯光也立刻跳红,应急灯光从门缝外投进来。 很快枪声也全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清脆却渗人的女孩的欢笑声。 “咯咯~” “你见过这个人吗?” “你呢?见过这个人吗?” 外面传来女孩的声音,反复地询问着这样的话,初川风花睁大眼睛愣了片刻,种种思绪在心底浮起——莫非,组织并没有放弃她们?派人来救她们了? 不……这样想也未免太天真了,组织的行事风格她再清楚不过,绝对不会为了她们这样没有多少利用价值的人而冒险才对。 要知道现在的前坂川驻区可不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几天时间足够让西京市掌控整个驻区,除开那个可怕的代理人艾芙尼尔不提,这里的驻军就不是能简单解决的,更何况现在铃田市还横插一脚,哪怕是天使过来也必定会陨落于此。 但如果不是组织派人前来,那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些士兵在和谁战斗? 通风管那边传来一声声沉闷的敲击声,初川风花知道是藤咲凉香在呼唤她了,但她咬了咬牙,还是再次趴到门缝边,小心翼翼地向外看去。 先前的脚步声又出现了。 粘稠,生硬。 初川风花睁大了眼睛,她的视野里出现一个穿着染血制服的少女。 少女的头发是粉色,也不知道是应急灯光造成的错觉还是本就如此,她手中捏着一张卡片,只是伸出手,那只剩下半截身体奄奄一息的士兵就被无形的力量抬了起来,被迫面对着少女手中的白色卡片。 “你见过这个人吗?” 少女再次这样问道。 而士兵目光涣散,口鼻全是血,哪里还能回答少女的问题?他鲜血淋漓的手战栗地向下探去,却摸了个空——他的下半身早已经不存在,手枪随着下半身的肢解也落在了地上。 “咳……” 士兵又抬起手,从胸口抽出匕首,然而下一刻那少女偏了偏头,手中做出掐下的动作,那士兵的脖颈便立刻坍塌下去。 鲜血喷出,却并未淋到少女,而是有一堵看不到的墙将之挡了下来。 这一幕让初川风花看得呆住,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力量。 她感觉到了极大的危机感——这种来自身体的直觉毫无疑问是最初的本能。 那少女四顾了一圈,似乎才终于发现士兵们之间已经没有活口了,而就在这时,那少女却忽然以诡异的姿势转过头来,看起来就像是扭断了自己的脖子一般,直勾勾地盯住了初川风花所在房间的方向,和初川风花的目光笔直地对视了。 心底咯噔一下,初川风花下意识地浑身一颤,便立刻收回目光藏在门旁侧的角落,用力地捂着嘴。 现在已经不是考虑对方是谁的时候了,那家伙不论是不是组织里的新武器,也绝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角色。 而且初川风花现在必须要考虑另一个可能性——这些士兵显然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这个少女发生战斗的,也就是说少女的存在并不被西京市驻军所知晓。 那么少女一定是绕过了驻军的防线和眼睛,直接奔着这个地方来的,目的性很明确。 而这个地方,堺碑管理处的地下八层,一个平平无奇的地方,既不是控制中心也不是司令部所在,如果说这里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的话,那就只有她们——她、藤咲凉香,还有其他使徒少女们在这里。 也就是所对方很大可能是冲着自己这些人而来。 那么剩下就只有两个可能——来救人的,或者来杀人的。 藤咲凉香早就分析过她们的现状,获救的可能性是无限接近于零,唯一的出路是想办法逃走。 简单来说,组织是绝无可能花力气去救她们的。 那么…… 会花力气来杀她们吗? 初川风花不能肯定,却不能不往这方面去思考。 砰—— 并不厚重的铁门被无情地轰开,刺耳的声音被溅起的火星冲散,初川风花缩在墙角,警惕的注视着房门口,她的手藏在身后,死死捏着从通风口折断扯下的薄薄金属铝片,这种不中用的“刀片”或许能杀人,但面对现在这样的情况真的有用吗? 初川风花抿着唇。 一秒、两秒,那少女慢吞吞地出现在初川风花的面前。 这时候初川风花才终于看清少女的脸,一抹幽暗的紫色闪烁在她的眸子深处,清冷的脸颊染着血花,比起真人更像是瓷娃娃,而正因为如此少女染上血红的脸看起来尤其的渗人。 “你是谁?” 初川风花背后紧紧贴着墙壁,强压着心底的动摇,率先开口。 那少女只是歪着头,从背后的门外投进来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长,红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初川风花。 她向初川风花走过来,初川风花只觉得脖子间一紧,然后自己的身体便被提了起来。 初川风花睁大眼睛,挣扎着扭动身体,试图将掐着自己的无形的手推开,可是她的力气根本做不到。 “你是使徒吧?” “……” 初川风花死死咬着牙,脑袋发胀。 “你要……干什么?” “咯咯……”少女笑起来咧着雪白的牙,眼角的弧度勾出病态的笑容,“使徒,啊……你们是她捣鼓出来的东西,那么你一定见过她了吧?” 说着她将手中的卡片捏着凑到初川风花眼前。 初川风花看清那个白色卡片是什么了——一张照片,照片里一个带着兜帽的黑发少女,除了那泛红的眼眸之外与常人无异。 如果艾芙尼尔在这里,很容易就能认出照片里的少女,代号H。 …… ———————————— 158、抵达 捣鼓……?什么…… “我……没有……见过……” 纱织沙哑地开口。 脖子被掐的死死的,她几乎说不出话来,但她非常确定自己没有见过照片上的少女。 “……没见过?” 那少女拧起眉,手中的力道稍微减轻了些,初川风花用尽全力地呼吸着空气,却依旧挣脱不了那看不见的力量,就像是有一个坚固而沉重的钢钳将她锁住。 少女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波动,只是语气略有些疑惑,“奇怪了,她应该出现在这里过没错才对……” 就在这时—— 砰的一声,枪焰炸响——刺目的焰光将这个狭窄的房间照亮。 “风花!” 藤咲凉香踉跄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她的手中紧紧握着沾满了血水的枪,一边大声呼喊一边死死扣住扳机,向少女猛烈地开火。 而少女看也没向后看,只是随手一挥,猛烈的风压倏地凭空出现,初川风花眼睁睁地看着藤咲凉香的身体倒飞而出,倒在地面没了动静。 藤咲凉香本就经受过审问拷打而不支,现在更是奄奄一息。 “凉香!!” 初川风花用力地挣扎着,可无论如何都无法从少女的手中脱离。 她呼唤着友人的名字,可藤咲凉香只是躺在那里,生死不知。 “咿?又是使徒?” 而少女似乎诧异于藤咲凉香没有被自己的一击碾碎,蹙着眉看着凉香。 “可是又不像?”说着,她似乎陷入了思索之中,同时也放开了手,抬起头四处张望,“你们身上到处都留着她的臭味,难道你们这些家伙只是诱饵吗?” “咳咳……”风花的力气像是被挤出了体外,全身散架一般的痛,她被放开之后立刻就摔倒在地,干呕咳嗽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少女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风花垂着头,艰难地通过模糊的视线分辨着少女的身影,快速地思考现状。 毫无疑问,这个神秘的少女实力极强,那种神秘而有质无形的力量风花此前见都没见过,至于这个少女到底和代理人艾芙尼尔还有铃田市那个代理人队长相比如何尚不可知,但绝不是现在的自己能正面胜过的。 她渐渐松开藏在手心的铝制薄片。 这种东西杀一般人可以,但对上这种拥有着不讲道理的敌人,只会是自掘坟墓。 力量不行,那么就只能想别的办法。 这个神秘少女似乎是为了寻找某个人才出现在这里的。 而她所寻找的人似乎是自己组织内部的成员,且疑似被少女称为“创造使徒技术”的人,很显然,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少女要找的人一定是组织的高层成员——基于这一点和少女的行动来判断,少女的身份变得有些可疑。 决计不是西京市的人,也不像是隶属人联和使徒组织,那么会是其他的“流放者”吗? “算了,看来你们也什么都不知道,啧,真能藏啊——不过你有没有骗我,我去问问你的伙伴就知道了。” 轻笑了一声,少女便转过身迈步向另一边的房间走去。 “等等!” 风花一只手捂着脖子,另一只手竭力地支撑着身体站起,她看了凉香一眼,咬紧牙。 既然这样的话…… 风花撑起身体,哑着嗓子刻意表现得诧异和警惕,“如果你要找人,比起问我们这种没有什么实际权限的人,为什么不去问问这里的驻军……他们比我知道的可多多了。” 事到如今,初川风花几乎已经确定对方绝对不是自己这边的人,至少不是来救她们的人。 想明白了这一点,她便试图将少女危险的矛头引向西京市的驻军。 少女冷笑了一声。 “呵……” 少女回身抬起一脚将风花踹翻,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风花,“少来教我做事,我很喜欢杀人的,我不介意现在就杀了你。” “你要找的人很可能是我们组织的高层……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愿意听我说几句话?” 初川风花小心翼翼地试图引导话题走向,她的心底有了自己的揣测:少女虽然没有试图隐藏自己身份的举动,但也不是很愿意直接面对西京市的驻军。 不论原因如何,至少风花可以将这一点拿来利用一下,这样的话她只需要保证自己在西京市的那些人赶到这里之前不被杀死就能活下去。 “说起来,你是使徒……”顿了顿,那少女慢悠悠地走到风花面前,“既然这样那么我问你一个问题——” 她抬起脚尖勾住风花的下巴,强迫风花抬起脸来。 “你上头的那些人在哪?你能联系上他们?” 初川风花捂着腹部喘息,轻轻摇头,抬起眼帘和少女对视,“我不算是完整的使徒……” “哦?不完整的使徒?” 少女眯着眼瞧着风花,似乎想要在风花的脸上读出这句话的真实性。 “我们这一次派来的人中,‘使徒’,就只有一个……她和我们并不是同一个任务小组,而且我听说她们任务失败,被这座城市的驻军抓获了……” 听了这句话,少女眼角微眯,她似乎在判断风花藏在话里的动机。 “另外……”风花又补充道,“我们这样的半成品没有什么权限,不知道那些对我们发号施令的人在哪里……自然,也没有和他们对话的权力,但我有方法,可以递话给他们……” “嘁……没用的东西。”少女脸上表现出不满,“那你们被派来的任务目的总该知道吧?” 初川风花沉默了一瞬,少女微微眯起眼。 “你在犹豫什么?” 少女抬起了手,刚刚才消失片刻的无形之力再次袭上初川风花的脖颈,令她呼吸难受。 “你……不杀我和我们其他人……”初川风花的身体再次被提起到半空,她涨红了脸艰难地呼吸着,沙哑开口,“我可以将我们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你在和我讲条件?这条件可没什么吸引力,就算你不说,总会有人替你开口的。” “我只能给你这个条件……”初川风花竭力咬着牙,“我是副队长!!我知道的事情比别人多,就算你问她们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少女没有说话,脸上看不出表情来。 风花用力地瞪着她,“再不决定的话,这里的驻军就要过来了!” “那就……” 少女正要说话,眼神忽然一顿。 “什么东西过来了……” 她狐疑地抬起头,而就在这一瞬间,侧面的墙壁倏地如被石头砸下的水花一般爆开,在风花模糊的视线里,灰黑色的金属巨拳与湛蓝色的无形壁障之间炸开一层层激荡的光晕,下一刹那光晕化作裂痕,而少女灵活地侧身一步如水镜上的落叶一般滑开好几步距离,避过了正面碰撞。 …… ———————————— 159、简单的胜利 莱彼丝眯着眼注视着眼前的少女。 刚才那一拳被躲开了——虽然这样说有些自大,但毫无疑问,这个毫无预兆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侵略者与寻常遇到的对手都不一样。 她捏紧拳头,维持着战斗姿态,向前方的神秘少女踏前一步,目光扫过被洞穿的墙壁,落在地面上那血肉模糊的一具具尸体上,微微翘起眉角。 而神秘少女这才抬起眼帘来,看向莱彼丝,以及莱彼丝身后出现的数个身影。 “队长!” “莱彼丝小姐……” 士兵们、送葬鸟的其他队员们,已经将这个地下第八层一圈又一圈地包围起来,滴水不漏。 显然这些人是地面的驻兵,从神秘少女触发警报到现在也才仅仅过去了三分钟左右,就已经聚集了这么多的兵力,行动力可见一斑。 “莱彼丝,你没事吧?” 翠丽丝来到莱彼丝的身侧,抬起手中的长柄大镰刀,目光从地面上的大量尸体上扫过,“啧……竟然……这都是她一个人做的吗?” “小心这家伙,她和外面那些东西不太一样。” 莱彼丝提醒道。 其他人看到这样的惨状,目光也不由得变得警惕万分。 此时风花已经从神秘少女手中被脱手甩出,她立刻蹲在奄奄一息的凉香身边护着她靠在墙角,一言不发——幸运的是,凉香并没有被那神秘少女的一击所杀死,但依旧是重伤晕了过去。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针锋相对的两人——神秘少女和铃田市的强大代理人,莱彼丝。 现在西京市驻军、代理人已经铃田市支援代理人部队都来到了这里,那么这个神秘而强大的少女又会如何应对?少女的举动和结果直接关系到风花接下来的决定。 她必须带着凉香逃跑才行。 “……代理人吗?麻烦的家伙终于出现了。” 少女的目光抬起,而迎上她的是莱彼丝灰发之下飘摇的赤红眸光。 “你是谁?” “我需要向你报告一下?”少女轻笑,拿出代号H的照片,向莱彼丝问,“你见过这家伙吗?” 应急灯光的光线昏暗,但这并不会影响代理人的视觉。莱彼丝看着照片上的代号H,微不可查地扬起眉角。 这个照片上的少女,虽然有一点点模糊,但特征与西京市交给她的一叠资料中的主角非常相似。 ——代号H。 一个隶属于使徒组织的神秘人,拥有着强大无比且诡异至极的力量,是需要注意的危险分子。 “看来你知道她。” 少女的声音传来,“告诉我她在哪里?” 风花默默地注视着少女的神色,此时的少女一直没有太多情绪起伏的脸上表现出一丝阴狠。 “啧……我看你是没有弄明白自己的处境,”翠丽丝抬起巨镰,指着少女,“现在是我们问你话,你,要一个字不漏地一一作答。” “看来是不想说吗?”少女摇头,抬起手,语气遗憾,“那就打得你们说为止。” 一寸寸湛蓝的光幕升起,地面在微微震动。 “士兵从这里退出去!”琳向身后的人喊道,同时抬起巨大的双手剑。 少女轻笑一声,“既然追到了线索,我可不会无功而返——受死吧,没用的看门狗们,你们这样的家伙只不过是打败了几个‘赫尔’就傲慢得不行。你们这些家伙……不过是冒牌货而已,又能做什么?” “呵……来试试吗?” 莱彼丝眯着眼角,她抬起手臂,双拳随着她下沉的肩、腰而移动,摆出架势。 “事先提醒你,”莱彼丝一寸寸捏紧拳头,手铠咔咔作响,“你最好祈祷一下你真的足够强,免得被我打成肉渣,捡回你的尸体都费劲。” 少女轻笑一声,抬起手,一层层光幕倏地从她身前升起。 “来——” 少女话音还未落下,她面色一僵——迎面挥来的冷冽铁拳已经印上了她面前的光幕。 好快。 少女的目光凝重了几分,刹那间后撤一步,抬起手臂,一层层湛蓝的光幕在她身前升起,与莱彼丝的直拳相撞。 砰——沉重的碰撞声有如雷霆落地,风花被一瞬间产生的极强风压吹飞,而那少女的身体更是直接被击飞,转瞬间在墙壁上碾出一个足有两米深的凹陷,整个地下建筑都似乎在这一击下摇摇欲坠。 好沉的力量! 虽然在“盾”的保护下她身体并未受伤,但这一击之中隐藏的巨大力量依旧令人印象深刻。 少女在心底暗暗吃惊,刚才那一拳并没有击穿她的能量罩,但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能量光幕的剧烈震动——她引以为傲的防御系统竟然无法将这样的攻击完全挡下。 这家伙果然不简单,西京市能有这种程度的代理人的确有些令人意外,现在的自己状态并不完整,必须得小心谨慎地对待才行——少女在心底快速地思考对策,推开断裂破碎的墙砖,手臂和身上也随之浮现一层层光幕,凝结成一套造型充满了科技感的紧身战斗服。 她快速地观察四周,那些士兵们把守在入口外,而代理人则以包围的趋势将她紧紧围在内部。 正面有莱彼丝,侧面和后方是其他代理人。 还没等她细想,莱彼丝的身影一瞬间就刺穿了断裂的墙壁,以极快的速度向她冲来,她微微蹙眉,轻哼一声双掌齐出,整个地面在这一瞬间猛烈震荡,一层层冲击波如水纹一般以她为中心散开,地面和墙壁在这一瞬间尽数开裂,应急照明灯一盏盏全部熄灭,气浪将这片地底空间代入黑暗的同时,砖石和钢筋一瞬间如瀑布下的水花一般暴起,齐刷刷地向莱彼丝攒射而去。 而少女趁机后撤,向士兵和代理人包围的后方冲去。 她试图趁着地底塌陷带来的混乱从这里突破出去。 然而一抹幽暗的微光忽然从视线角落猛然刺出,少女抬手间一杆长枪架在身前,瞬间摆出架势,光幕后缩而枪刃前冲,斜斜地迎着光刃挑起。 铿锵震鸣中,她才看清刺来的是一个巨大的镰刀。 镰刀的后方,翠丽丝单脚抬起猛然踢下,镰刀的尖刃将巨大的力道传递到少女手中,她一个不稳,长枪脱手飞出。 “你的枪法比那家伙差远了。” 长柄巨镰划出优美的曲线,被翠丽丝收回手中,翠丽丝咬牙切齿地注视着少女,“你这家伙为什么偏要染和我一样的发色……可以让我杀了你吗?” …… ———————————— 160、小巷 少女打量着翠丽丝,又转过头望向身后,毫发无伤的莱彼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她能退的方向全部封锁。 一个戴手铠的代理人……按照代号来命名的话,应该是“Lapis(莱彼丝)”,还有一个长柄镰刀的使用着,代号应该是“Trilice(翠丽丝)”…… 思绪在心底漂浮,少女望着一层层包围住自己的代理人,心知已然没了退路。 “小心这家伙的攻击,不要单单用眼睛去看。” 两三个回合的交手,加之之前从西京市收到的情报,莱彼丝很轻易地就摸清了少女那无形的攻击方式的特殊之处,大声提醒着在场的其他人。 “嘁,失算了啊,”少女咧着嘴角轻笑道,“你们两个……有点意思,是我小看你们了。” 她翻转手心,地面的那杆长枪再次出现在她手中,摆出防守架势。 然而翠丽丝的攻势却抢先一步到来,巨大的镰刀回转扬起,又落下,一声清脆的嗡鸣之中,少女身前的湛蓝色光幕应声破碎,巨镰的尖刃毫不留情地勾起一抹血色——少女的脸颊连同她半边身体,都被巨大的镰刀割开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鲜血一瞬间便染满了少女的衣服,少女看也没看自己身上的伤势,在镰刀收回的的一瞬间追着刀刃前冲,瞬间迫近到翠丽丝身前。 少女一掌拍出,凶猛的气浪在顷刻间席卷狼藉不堪的地面,像是推土机铲过一遍一般,一层层砖石被看不见的力量推起。 “哦!果然很有趣啊这家伙……是从没见过的类型,难道你也是使徒吗?” 翠丽丝被看不见的气浪猛地推飞,不过她用武器防住了身体,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在少女追击她时她就会后撤,巨大的镰刀将她的身体防御得滴水不漏,“一击得手,不过如此嘛!” “我并不是使徒,不如说,你对使徒真的了解吗?” 少女脸上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她挥枪刺向翠丽丝,被后者轻而易举地躲开,“这家伙的枪法和我们这边那家伙比起来不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门外汉吗?” “不要大意了,小心她还有什么手段,注意她的攻击。”琳托着厚重的长剑来到翠丽丝身边,在翠丽丝一击收势的瞬间,二人站位调换,长剑几乎是贴着翠丽丝的腰部,夸张的银刃划出满月的弧形,向着少女劈头斩下。 少女身形一顿,立刻抬起手,一层光幕包裹住她的身体,长剑砸下,在光幕上留下阵阵涟漪。与此同时,克里丽娜沉重的长柄钉锤突然从少女的身侧挥出,翠丽丝巨大的镰刀也已经再次横切而至,少女不得不持枪格挡。 光幕破碎,少女扛不住如水流一般连绵不绝的强势追击,她踉跄地后退几步还未稳住身形,便被莱彼丝笔直地一拳捶打在腰间,像是沙袋一般再次飞了出去——莱彼丝收拳弓步,在少女被击退的一瞬间猛然抬腿下扣,将半空中的少女硬生生踩进了地面。 所有人都感到脚底的震颤,地面的裂痕不断地扩散,顶部已经出现了部分坍塌。 “琳,你和克里丽娜守住三点钟方向,那上面是总控室,不要让战斗波及到那边!这边我来替你们俩!” 翠丽丝后撤一步站在琳之前所站的位置,而琳和克里丽娜则是退到了包围网后方。 而战斗场中,莱彼丝掐住了少女的脖颈,灰黑色的手铠深深地嵌入少女的皮肤内,渗出刺目的鲜血。 “喂,莱彼丝,小心别真的把她给杀了。”翠丽丝提醒道。 “咳……” 少女咳出鲜血。 但很奇怪,莱彼丝总感觉“好像哪里漏掉了什么”,这样的直觉不断地从心底深处涌出。 “咳咳……怎么了?怎么停下来了?不打了吗?” 少女轻笑着,鲜血从她的口鼻溢出,格外瘆人。 事到如今,胜负已分,在莱彼丝和翠丽丝以及送葬鸟小队其他代理人的合力进攻之下,她甚至连挣扎都是徒劳。 “你似乎一点也不害怕?” 莱彼丝眯着眼注视着少女——少女表现出来的态度很奇怪,不论是在战斗中还是知道自己没有退路的现在,她根本不像是一个落入包围中的猎物,而更像是有恃无恐的旁观者。 对,“旁观者”,这个名词很适合这个少女。 即便身上布满了血淋淋的伤口,浑身上下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少女脸上表现出来的轻松和不在乎也并非是作假,她被莱彼丝轻而易举地掐着举起来,却以饶有兴致的目光看着莱彼丝。 少女的气息非常不稳定,但她的脸上丝毫没有疲态,“我们还会再见的,代理人。” 话音落下,少女目光一黯,一抹银光闪过,她的身体便忽然全部放松下来,如破抹布一般被莱彼丝掐在手中。 莱彼丝皱着眉,看着少女,哪还有活人的气息?——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和脉搏,眼神空洞无光,全身的肌肉和骨头就像是熔化了一般,垂落下来。 “哎?怎么回事?她死了?” “不……大概是逃跑了,”莱彼丝皱眉,回忆着与代号H相关的情报资料,“我还以为她会和代号H一样从我面前消失掉,没想到是用这种古怪的方式……虽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但看起来我们似乎一直在和她的‘布偶玩具’战斗。” “啊??”翠丽丝睁大了眼睛来到莱彼丝身边,捏了捏少女留下的尸体,一阵柔软过度的触感袭上心头。 与其说现在的少女是尸体,不如说是一个用水填充的人型皮袋。 “喂……不会吧……” 翠丽丝忽然觉得心底一阵发寒,“这家伙不会是一个披着人皮的软体动物吧?该不会是外星人吧?” “你怎么看?”莱彼丝将尸体递向翠丽丝。 “什么怎么看!”翠丽丝惊恐地后跳一步,“等等,你别拿过来啊啊啊啊啊!!!这东西像虫子一样好恶心啊喂!!” …… 另一边—— 西京市中心城区,友澄女子学园附近的商业街。 傍晚的夕阳将少女的身影拉长,向着昏暗的小巷深处延伸,一抹晦暗的微光在她眼底闪过。 “力量恢复了……”她抬头望向天边,那是前坂川驻区的方向,“代理人吗……虽然是冒牌货,能做到这个程度也不得不令人惊讶……既然有这样的家伙,这个城市又是怎么沦陷的?因为使徒吗?” 自言自语了几句,她继续向前走着,“得找到那家伙才行。” 而她的身后,纱织的身影出现在巷尾。 “发现目标。” 纱织冲着耳麦里说道。 …… ———————————— 161、暴露 “代号J??” 翠丽丝歪歪头,狐疑地望着莱彼丝——这个代称有点敷衍又好像没什么问题。 “H”之后的来路不明的敌人+1嘛,可不就是“J”吗? “不知由来和目的的人,就要用莫名其妙一点的代号才行。” 这是属于莱彼丝的恶趣味。 “嘁,神秘是挺神秘的,但似乎并不怎么厉害的样子,”翠丽丝站得离代号J的尸体老远,似乎很不愿意靠近这个“软体动物”尸体,“也不知道代号H是不是徒有其名,被说得很夸张的样子,和我们之前拿到的报告一点都不一样……这是个体差异吗?” 报告书上,对于代号H的诡异力量进行过比较详细的描述,事实上代号J所表现出来的力量的大部分都和这些描述没什么出入,最大的区别在于“强度”。 按照战斗中代号J所表现出来的力量来看,翠丽丝认为代号J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虽然送葬鸟小队内除去莱彼丝之外的任何一人对上代号J单打独斗的话都很可能会被干掉,但两个人、三个人甚至一个小队一齐上就只有碾压的份。 “刚才的战斗对她而言,比起‘厮杀’更像是‘游戏’……” 琳戴着口罩和手套,从代号J的尸体上采下一些样品,“她看起来一点也没有认真,轻易地就从我们的包围之中走掉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唯独这一点很棘手。 如果杀不死,或者每一次都会被对方逃跑,那么战斗的意义就大打折扣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代号J才一直显得那么游刃有余。 “代号H说不定比代号J更难对付——西京市的代理人,特别是那个首席,她决计不会随便说出不切实际的话,她认定代号H是强力的敌人,那么我们更不能掉以轻心。” 虽然相处时间还不长,但“艾芙尼尔”留给她的印象并非是喜欢夸大其词的人,既然代号H被描述为“必须慎重对待”的敌人,那么事实也一定如此。 “倒也是……” 翠丽丝深以为然,不过还是恶狠狠地咬咬牙,“嘁,不管怎么样,这家伙狂妄自大到称呼我们为‘冒牌货’和‘看门狗’,下一次我一定让她好看!” “但愿吧……如果我们还会继续留在西京的话,”琳感慨道,“这些麻烦的家伙不要出现在我们城市才好。” “说来,代号H之后又是代号J吗……还有使徒,这座城市还真是多灾多难啊……” 使徒那么少见,却在西京市扎堆出现,甚至于还有一大堆从没听过的东西,都集中在了这样一座小小的城市里。 这种反差感带给翠丽丝一种奇怪的错觉。 “那个使徒有没有说出什么来?……代号J的目的是什么?她似乎并不是为了这些使徒而出现的。” 目前为止,对于代号J的情报基本上都来自于初川风花的口述和送葬鸟小队的记录——在此之前,不论是谁都没有见过这个人,哪怕是在总控室值守的士兵。 代号J就像是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在关押使徒的地下八层,后来发生的事情初川风花并没有刻意隐瞒。 “大概是有什么原因吧。”琳说道,“这个原因具体是什么,或许这边的代理人她们自己都不知道——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被动了。” “这也是人联那边对使徒组织认知的现状吧。” “哦,那倒也是。” 翠丽丝抬起头,望着镶着弹孔的墙壁。 “嘛,算了,不关我事。早点结束,离开这里吧……我一秒钟也不想和那个软体动物尸体多待了。” “‘冒牌货’和‘看门狗’吗……”莱彼丝在心底默默地思索片刻,转过身,目光凝视着代号J留下的尸体。 比起“感觉被辱骂”而升起,莱彼丝更觉得有些“违和”和莫名其妙…… 就算是辱骂和贬低,哪有人会无缘无故称别人为“冒牌货”?代号J的一番话里好像另有所指。 “冒牌货”,理所当然是与“正牌”相伴相生的。 莱彼丝抿着唇,默默思索。 除此之外,代号J在寻找代号H,甚至于想要从敌人的口中和被关押的使徒俘虏口中得到情报,这又是为什么? 以及,代号J口中的“赫尔”……这个词令莱彼丝非常在意,其实她曾在一份非常机密的记录文件中见到过这种说法,所谓“赫尔”,或者说记录文件中所说的“赫尔生命体”,其实就是指侵蚀体。 但……莱彼丝所见过的那一份记录文件,出自于一篇对于遗迹内文字与画面、声音记录的摘录和破解、翻译,当然,原词并非如此,但若是按照那些学者的说法音译过来确实是这样没错。 简单来说,那是流传于一小部分遗迹研究者之间的“遗迹文字”。 “克里丽娜,把那家伙带过来。”莱彼丝说道,指了指正在接受治疗的俘虏——初川风花,“我有事情要问她,另外,琳,联络西京市的司令我要和她通话。” …… ———————————— 前坂川发生的一切还没有及时传回西京市秩序者总部,在莱彼丝口中被称作代号J的少女——或者说,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此刻正慢吞吞地行走在商业街后方的小巷里。 纱织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发现目标了。” 纱织和不死原绫华维持着通讯,而不死原绫华并没有着急下令行动。 “嗯,保持现状,等一会。” 不死原绫华此时正在等待从秩序者总部拿到的数据解析完成,除此之外,这一次行动需要由纱织和其他特战部队队员一同行动,不死原绫华正在等待调遣人员。 对于不死原绫华来说,谨慎是她的作风和习惯,能让她们这样的普通人在侵蚀灾害之中得到最大可能活下去的机会。 然而事情的发展立刻出乎她的意料了—— “不死原,目标丢失了!” 纱织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不死原绫华立刻将通讯转切过来,“怎么回事?” “一瞬间的事情,她突然消失了,就在我眼前……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纱织说道,“她可能发现了我。” “等等,不要去追。” 不死原绫华本能地感觉到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一抹诡异,心底的不安越发沉重,她联想到那些死状凄惨的尸体,“夏朵,先撤到外面去。” “收到。” 小巷深处的阴影里,纱织的身影缓缓浮现。 她注视着目标消失的前方,想了想,还是谨慎地转身沿路返回,然而就在她转过巷口时,一个少女的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粉色的发,有些风格独特的衣着,少女斜斜地靠在巷子边的墙壁上,直勾勾地盯着纱织,勾起一抹深邃的笑。 纱织停下脚步,紧紧皱起眉,她微微偏头,兜帽下的发丝泻下一缕:“不死原,我暴露了。” 而在纱织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不死原急促的声音立刻传了回来:“纱织!快离开那里!!” 在刚才的片刻里,不死原绫华已经拿到了数据分析结果。 而现在,她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 ———————————— 162、试探 “目标很可能是与代号H相当的家伙!快从那里撤离!你一个人没办法赢过她的!”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撤退,保证纱织的安全。 从面色焦急的研究员手中拿到数据分析结果,不死原绫华还没来得及翻看就立刻联络上纱织。 这一次出现的目标和代号H的能量波长并不相同,而且波动幅度很小,似乎并没有特地使用太多力量,以至于很容易和白洞引发的波动混淆。若非特灾科所推测其行动的时间和地点进行了纵向比对,甚至就连数据分析都无法轻易判断出她的存在。 在数据分析上花了些时间,所以不死原绫华最终还是迟了一步。 “抱歉……我已经被她盯上了。” 纱织的声音幽幽传来,“她早就知道我在跟踪她,我可能落入她的陷阱里了。” “啧……” 不死原绫华意识到了严重性。 如果敌人是使徒,哪怕是樱井幸那样的“正牌货”,纱织也至少能全身而退。 和初次遇到使徒时的白燕和爱夏不一样,现在西京市的代理人都针对“应对使徒袭击”而进行过专门训练,不再会因为对使徒的不了解而简单落败。 但如果敌人是代号H那样的存在,结果就不一样了。 代号H的强大是跨越性的。 现在只能希望这一次出现的敌人并没有代号H那般强大,这样的话纱织也能从容应对。 “我派人过去!”不死原绫华说着,同时向秩序者总部和四野见奈美发起通讯请求,“我现在就联系四野见和艾芙尼尔,纱织,你要撑住。” 必须尽快寻求支援。 当一个个体的力量上升到能独力对抗一只几十人小队甚至轻易将之攻破的程度,那么其存在本身便发生了质变。如果对方真的是类似于代号H那样的敌人,那么仅靠纱织和那些特战队员远远不够,想要制服她就必须依赖艾芙尼尔。 可现在的问题在于,如果对方果真是与代号H一般的危险敌人,那么艾芙尼尔还来得及救下纱织吗? …… 小巷里,纱织已然进入放逐姿态,摆出了进攻架势,绯色的双眸紧紧注视着眼前的目标少女。 ——这个少女,是敌人吗? 纱织还不知道前坂川发生的事情,否则她绝对不会这样想。 因为在纱织的眼中,少女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越界”的敌意,少女和秩序者、和特灾科之间也没有发生任何直接冲突,如果不是因为特灾科盯上的目标被少女抢先一步做掉,不死原绫华也不会注意到这个少女的存在。 目前为止,纱织和不死原绫华对于少女的猜测完全是照着代号H刻画出来的,对于少女本身,则是丝毫不了解。 一份力量并无善恶之分,只有使用它的人才有。 但纱织并没有因为心底的一点点侥幸想法而放松警惕,归根结底,不论少女是不是敌人,她对于纱织来说都具备极高的威胁。 “我以为你没发现我。” “咯咯……你的气味早就把你暴露了。” “气味?”面对目标少女的讥讽,她嗅了嗅自己的衣领,面无表情地开口,“你是狗吗?” 直截了当的讥讽并没有取得什么效果,少女只是生硬地摆摆手,既不靠近纱织也没有走远离开的打算。 “这就是你对一个陌生人的说话方式?” “你看起来很可疑。” “行吧,在你看来我只是‘可疑’啊?……不过我劝你先别着急激怒我,我现在还没想和你打,”少女的目光落在纱织手中的武器上,锁链的刀刃上流淌着微光,“你……是‘Lily’吧?为什么跟踪我?” 纱织微微皱眉。 Lily,那是她所怀念的代号,不过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不过纱织也从少女的话中捕捉到另一层含义:少女并不是对自己,而是对于代理人的系统大概有一定了解。 “你杀死了我们盯上的目标,你的行动让我的任务功亏一篑,”既然对方并没有立刻发起进攻,纱织也愿意拖时间,她装出一副既戒备又疑惑的模样,抬眉开口:“所以我很好奇,你到底是谁?” 纱织试探道。 “哦?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那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少女意有所指地勾起嘴角,“至于那几个大叔?我只是想找他们问一点东西,谁知道他们好像不知道呢?” “不知道就杀了?” “我只是稍微用了点力气逼问了一下,他就死了,这能怪我?” 这分明就是嘲讽,其实少女完全没有认真回答的打算。 纱织抿抿唇。 要是少女是其他敌人,纱织大概早就冲上去开打了,可现在她只能用这种毫无头绪的对话来拖延时间。 “那些人都是一些‘黑区’的干部,你找他们能问出什么来?” “看来你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些人身上有那个家伙的臭味,虽然很淡了,但我知道那些人一定和她接触过。” “‘那个家伙’?” 纱织皱了皱眉。 这个少女带给纱织的感觉很奇怪——明明双方的立场很微妙,这样的闲聊让纱织有些不自在。 纱织放缓语气,试探地问,“你想说什么?” “对了,既然你是这里的代理人……这个人,有印象吗?” 少女拿出一张照片,纱织只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 “你认识。”少女从纱织的眸子里读出了一抹凝重,裂开嘴笑了,“找你们果然没错。” “你从哪里知道她的消息的?” “一个被你们抓起来的小家伙。”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找她?” “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是我们的敌人,我自然要确定你的目的,我不能坐视我的敌人再添一人。”纱织自然而然地反驳回去。 “哦,那就简单许多了,”少女勾起嘴角,笑意冰冷,“——我必须要杀她。”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纱织的意料,但细细想来,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那我们可以联手。”纱织说道。 她并不知道少女在前坂川做了什么,或者说,就算知道,纱织也会用这种话来拖延时间。 而少女摇了摇头。 “第一,只有我才能杀她,我不喜欢有人染指我的东西。” 她掰开手指,“第二,比起和你们这些碍手碍脚的人类合作、获得被隐瞒和滤过的有限信息,我更愿意将你作为人质,交换一份毫无隐瞒的情报。” 说着,少女周身浮起流光,指向纱织。 “小姑娘,愉快的聊天结束了,接下来是不那么愉快的猎杀时间。” …… ———————————— 163、逃 看来能拖延的时间已经到头了,这一战在所难免。 纱织并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 在少女抬手的那一刻,纱织抓住少女抬手的间隙瞬间暴起,银白色的流光划破漆黑的深巷,锁链切碎空气,转瞬间朝着少女劈下。 与此同时,纱织回转身形,将锁链的另一端向身后扔出,缠绕在建筑物之间的管道上,拽着纱织向后跃起。 纱织并没有和少女正面战斗的想法。 少女迎着锁链丝毫不躲闪,然而那几乎能削断墙壁的锁链却只在她身前与身后的地面砸出一条狭长的裂痕——少女毫发无伤,湛蓝色的透明光幕挡在纱织和少女之间,将纱织的攻击稳稳当当地防御住。 “和那家伙不一样……” 纱织咬牙。 代号H的屏障和眼前的少女有着区别,代号H的屏障只能防御一个方向,因此纱织本以为自己依靠锁链的特殊性能找到一点机会。 但眼前的少女却能将全身都滴水不漏地裹住,直接掐灭了纱织最后一点侥幸。 这意味着只要纱织的攻击不能穿透那一层湛蓝色的光幕,就不可能伤得到这个少女。 纱织并没有参与过对代号H的讨伐战斗,对于代号H那不讲道理的实力的了解仅限于记录和报告书,而现在,她终于切身体会到面对远强于自己的敌人的无力感。 “‘那家伙’?”少女优雅地一步步向纱织走来,笑道,“她的正面战斗实力,可连我都比不过。” 跑。 纱织的心中只剩下这一个词。 少女抬手平托,地面一寸寸碎裂,然后如海浪一般扑向纱织。 纱织撤步猛退,紧紧拽着锁链,借助锁链的拉拽快速离开这里。然而少女抬手轻轻一挥,锁链彼端缠绕着的管道连同两边的建筑物倏地爆开倒塌——锁链失去借力点,纱织才刚刚跃起便失去了平衡,成了崩断线的风筝,在半空中堪堪调整身形,略显狼狈地落在屋檐上。 不得不说纱织的武器类型对上这样的敌人非常之棘手,那少女的攻击有效距离比纱织的锁链还要更远,而纱织还根本看不见那诡异的力量会出现在何处。 她的武器带给她的最大优势反而在此刻成了致命的劣势。 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勾上了锁链——纱织还没来得及反应,巨大的力量拽紧锁链,将纱织拽下,像是链球一般猛然向地面砸去。 砰—— 坚硬的地面被砸得龟裂,碎石飞溅之中,银光闪烁,锁链的刀刃如子弹一般穿透尘埃向少女刺去,然而空气传来一声震荡,刀刃偏开,钉入一旁的墙壁内,带起一片火花。 “可恶,果然看不见!!” 纱织维持着蹲姿,刚才的摔击并没有让她受伤,但切断了她的逃跑路线,让她重新回到地面。 在半空中借助阶梯和锁链快速移动是纱织的强项,但少女很显然看穿了这一点,将纱织拉回地面直接就限死了纱织的退路。 少女抬手一挥,纱织狼狈地侧向翻滚,堪堪躲开一击。 “别跑,小姑娘。” 少女轻挑地笑道,抬手将纱织挥出的锁链拽住,连带着纱织的身体再一次拽起。 纱织紧咬着牙,在身体失去平衡之前才撤去了锁链,同时在空中转过身形,双手从腰后掏出两把手枪,向少女扣下扳机。 连闪的火花在湛蓝光幕上炸开,照亮一小片地面,而下一瞬间,那闪烁的火星忽然在纱织的眼前炸开——纱织心底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做出规避动作,下一秒如火车撞击一般的恐怖力量猛然灌进纱织的胸腔。 “——!!” 纱织一声苦痛的闷哼,只觉得一瞬间天空和地面都颠倒了过来,一瞬间又从背后涌上剧烈的疼痛。 她砸穿了一座建筑物的一角,刺耳的警鸣从楼宇里面发出。 两侧的建筑物内已经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异动,有些人好奇地探出头来,也有人惧怕地跑下楼梯,逃离这里。 甜腥的热流浇灌着鼻腔和喉咙,纱织咳出鲜血,无法抗拒的力量再次袭向了她,纱织只觉得全身都断裂了一般剧痛无比,然后便是熟悉的失重感,视野在飞速倒退——在几乎坠落到地面的一瞬间,纱织用尽全力踩下阶梯。 被刚才的攻击直接命中,她早已经掌握不了自己的平衡,这一脚直接撞进了一侧的矮墙后面,而下一秒,矮墙连同附近的电缆、铁栅栏同时发出悲鸣,墙壁生出蛛网般的裂痕然后崩塌,铁栅栏嘎吱嘎吱地扭曲、断裂,电缆扯着电火花崩断。 像是一个看不见的液压机正在将纱织所在的区域一寸寸压缩。 这时,空气激荡震鸣,锁链的长鞭猛然从墙体后方横向抽向少女,纱织的身形从墙体后面冲出,她脚下银芒爆闪,脚踩阶梯,一边向少女开枪一边贴着地面向小巷尽头快速后跃。 最后一枚子弹出膛,全部都被那湛蓝光幕轻而易举地挡下,纱织侧身撞破巷尾的铁栅栏,同时一枚闪光弹被她扔出,在少女脚前炸响。 刺目的光盖过了傍晚的余晖,电光闪烁,纱织拽着电缆,荡秋千一般消失在小巷转角。 …… 纱织咬着牙,她松开电缆,锁链再次投出,拽着她的身体快速在楼宇之间改变方向,如游鱼一般穿梭。 “甩掉了吗……”纱织向身后望去,并没有看到少女跟来,“不,绝没有那么简单。” 血沿着她的脸颊流淌,锁链上早已染得鲜红,纱织早已经受了重伤。 肋骨大概已经断了两三根,手骨骨折,一边的腿不听使唤,脑海里传来一阵阵的剧痛和眩晕。 刚才那短短一分钟的战斗,几乎用尽了纱织所有的力气。 “等等——纱织,你去哪里!?” 不死原绫华的声音从耳麦传来——她发现纱织并没有向特战部队支援集合的方向撤退,反而是往完全相反的方向跑去了。 “这家伙很不同寻常……” 纱织喘着气。 “特战部队奈何不了她……就算我撤退过去也只会徒增伤亡……” 纱织踩着阶梯跃起,从仅仅通人的两栋楼之间飞速穿过,紧咬着牙,“我答应过前辈,不会再做那样的事!” 而且这附近都是商业街,越往后面撤退,无辜的普通人越密集,纱织现在撤退的方向则是商业街后方的一处烂尾楼,人烟稀少很多。 “就算是这样……可是你怎么办?” “我来拖延时间!艾芙……” 刺耳的风呼啸着穿过,纱织话音一顿,她在感受到危机的一瞬间便立刻甩出锁链,扣紧一旁的楼宇,以几乎成直角的弧线将她的身体猛然拽往一边。而前一秒她所在的位置立刻塌陷下去,连同两边的墙壁、结实的地面,全都碎成了水泥块。 空气中蔓延着蒙蒙灰尘,纱织额角冒汗,背后却隐隐发凉,她心有余悸地抬头,而那少女正站在楼顶直勾勾地盯着她,维持着手掌下压的姿势。 “抓到你了。” 少女勾起嘴角,挥手一拍,纱织便倒飞了出去。 “纱织!!” 不死原绫华的声音还在呼唤,而纱织已经失去了意识。 …… ———————————— 164、交易 商业街到处响彻着紧急疏散的广播,原本应该喧嚣热闹的街道变得空无一人。 余霞为这座昔日里和平安定的城市一点点抹上夜色,在艾芙尼尔的眸底洇染开。 “还是迟了一步吗……” 艾芙尼尔逆着凉风,站在商业街一处较高的楼宇之上,纱织和代号J战斗发生的地方就在她的眼底,包括最后从监控之中调取到的代号J出现的地方,一览无余。 离纱织断开联络,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艾芙尼尔,”不死原绫华的声音出现在艾芙尼尔的耳麦里,语气沉重,“我们仍旧寻找不到她的信号,纱织的终端被屏蔽了。代号J也从我们的监视之下消失,看起来,她似乎抓走了纱织,并且有意隐藏起来,街道监控被她们的战斗波及而瘫痪,我的人正在紧急调取数据。” 在纱织失去联络之后,代号J的波动信号也随之消失,堺碑系统没有办法追踪二人的位置,监控是现在唯一的手段。 但既然代号J想要躲起来,监控的作用也就大打折扣了。 “司令有传来新的消息吗?” “她派人将尸体样本送了一份过来,正在路上。” “嗯……” “直子!”雪奈踏上楼顶的栏杆,跃下,落在艾芙尼尔身后,“这里的人我都找了一遍,没有找到,抱歉……” “没事,意料之中。” 艾芙尼尔轻叹口气,“那家伙真要躲起来,我们没可能这么简单就找到她的。” 以雪奈的目力都没有收获,那么对方很大可能依旧离开这里了。 代号J。 这个代称与代号H的再次提起而一同出现在艾芙尼尔和不死原绫华的眼前,带来的是纱织的失踪和又一轮对于代号H的追逐与猜测。 代号J为什么能同时活跃在前坂川和西京市中心城区?莱彼丝口中的代号J的特殊力量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某种新的遗迹产物吗?还是说只是长得非常相似的不同的人?亦或者说是某种克隆技术? 代号J与使徒并不站在同一边,但却又在寻找代号H,她有什么目的?她们又是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艾芙尼尔的耳麦里忽然传来一阵杂音。 “喂喂,”杂音慢慢变得清晰,然后出现了少女的声音,“听得到吗?喂喂?” “嗯?” 艾芙尼尔抬起头望向雪奈,雪奈也诧异地投来视线,显然雪奈的耳麦里也接收到了同样的声音。 不死原绫华的声音也出现在耳麦里,语气充满了讶异和不确定,“纱织?” 艾芙尼尔愣了愣,和雪奈对视一眼。 不死原绫华可以在后台看到接入通讯的队员信息,很显然,这个通讯信号来自于纱织的终端。 但……不论是艾芙尼尔还是不死原绫华,都对耳麦里的声音感到陌生。 “纱织?原来她叫这个啊……”不安化为了现实,对面并不是纱织,而是某个人正在使用纱织的终端和她们通话,那少女的声音笑了起来,“听起来,你们很关心她?你们是不是关系很好啊?” 艾芙尼尔皱起了眉,“‘代号J’……你把她怎么样了?” “‘J’?这是你们对我的新称呼吗?随便你们怎么称呼我,总之,就是你想的那样。不过放心好了,她还没死,就是看起来状态有些不太好的样子,哎呀,真不巧,我没学过医护知识,只能就这样放着了。” “我劝你……最好不要对她做什么。” 不死原绫华冷下声音,“我已经追踪到你的位置,现在就可以毙了你!” “哎等等,”耳麦对面,少女轻佻地笑了笑,“我特地来联络你们,不是来和你们打嘴仗的,也不想和你们打。这样吧,我们可以做一个交易,这样你们可以完整地拿回她,如若不然,我也不会杀了她,顶多切掉她的手脚再还给你们。” 艾芙尼尔垂下眼界,默默地听着,她没有说话。 “所以?”不死原绫华沉着声音。 “我的目的始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到你们口中的‘代号H’,但线索在你们这里断掉,我听说她在你们面前消失了对吗?” “你想说什么?” “呵……说了你也不懂,总之,把你们的‘堺碑’借我一用,找到那家伙之后我再还给你。” “不可能,”不死原绫华想都没想,一口否决,“‘堺碑’不是你能触碰的地方,想都别想。” 让一个敌人借用‘堺碑’,就如将狼引入羊圈,后果可想而知,尤其是代号J这样的危险人物,如果她不顾一切地在堺碑内部发起攻击,破坏堺碑系统,那么整个西京市连同其卫星城都将失去“力场”的保护,置于白洞侵蚀的直接影响之下。 堺碑系统一旦瘫痪,城市的末日也就不远了。 “我只需要一些数据,计算‘锚点’。” “别引人发笑了,我才不管你想做什么,这种事情没有可谈的余地。” 不死原绫华甚至无法确定代号J是不是真身,还是说此时的她依旧是一个随时都可以舍弃的皮囊,就像在前坂川驻区时那样,代号J甚至可以毫无后顾之忧。 “不不,你误会了。” 代号J笑道,“我不会自己到场,而是让你们自己取来发给我——届时我们用视频保持联络,我会看着你们操作和发来资料,我会让你们的朋友回到你们身边,只不过她的肚子里会塞一点‘东西’,哪怕她是代理人也会‘boom’地一声炸飞的那种哦!” 代号J拉长语气,“所以为了她好,你们最好不要试图插手和做些小动作,不要赌我发现不了,以及,你们也别试图来对付我,你知道的,我可以随心所欲地从你们面前离开,而你们对我无能为力。”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 “好了,就这样吧,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再进行一次联络,拜拜~~” “你这混蛋……” 不死原绫华压抑地咬紧牙,而代号J已经切断了通讯。 她深吸口气,单独接通了艾芙尼尔的通讯。 “艾芙尼尔,我追踪到她的信号了。” …… ———————————— 165、剧痛 “汐见桑!你没事吧?” 电话里,花奏琴音无不关心地问道。 “我刚回到总部就听到你们那边的消息,吓了我一跳……你伤势还未痊愈,千万要小心啊。” “我还好,谢谢关心……只不过,‘夏朵’前辈她……” 雪奈独自一人靠在墙边,望着眼前熟悉的街景。 原本热闹的商业街现在已经变得冷冷清清,因为突发的战斗,普通人都被暂时疏散,但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代号J也随着人流消失了。 艾芙尼尔还在和不死原绫华通讯,商量着什么。 “但是纱织还在她手中……” 不死原绫华对现状一筹莫展。 若不是纱织的终端再次登陆到通讯网络,不死原绫华一时半会儿还没有能定位到代号J的办法。 可就算知道了代号J的位置所在,现在她们也做不了什么。 “我们也只能先盯住她了,这一次绝不能让她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 “放心吧……我不会让纱织有事的,绝对。” 艾芙尼尔面布寒霜。 雪奈望着艾芙尼尔那清冷好看的侧颜,感受着艾芙尼尔周身弥漫的凝实杀意与愤怒,暗自叹息,“我很少见直子露出那样的表情……‘夏朵’前辈,还有其他人,她们在直子心中大概都是同样重要的吧?可是我既没有阻止前辈被掳走,也没有帮上直子的忙……我还是太没用了……” 在纱织和代号J遭遇战的时候,雪奈接到艾芙尼尔的电话,当即以代理人的身份协助特战部队的封锁,疏导街上的人群撤出了那片区域。 虽然做了自己力所能及之事,但明知道纱织在和非常危险的敌人战斗,却只能和其他人一起退到安全的地带保全自身。 在前坂川驻区时,纱织对雪奈有援助之恩,但在纱织落入险境时,雪奈却无能为力。 这一切都让雪奈尤其不是滋味。 因为她负了伤,因为她的实力还不足以对付那样的敌人,在这样的现实之下雪奈也只有选择妥协,保持“冷静”。 可是,所谓的“冷静和理智”也只是力量不足的托辞而已,雪奈不禁会想,如果当时在这里的人是直子而不是自己,最后的结局又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继纱织之后,下一个直面代号J的人,大概就是直子了吧? “不要太难过了……”花奏琴音听得出雪奈的语气里的自责和灰心,她安慰道,“这也不是你的错,当时的情况由不得你去做什么了……” 如果雪奈去救纱织,结果很可能是她和纱织两个人同时都栽在代号J手中,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两个人的力量叠加并不会产生1+1=2的效果。 “我知道……” 雪奈轻叹口气,笑了笑,似是整理了心情,又似放弃了选择,“花奏,我忽然想暂时收回那个‘礼物计划’了……” “怎么了?” “就是,有这个想法……或许,比起‘尽快将心意传达给她’,我更需要‘尽快跟上她的脚步’吧……而且,现在这个时间姐姐大概也没有心情去思考这些东西吧?虽然是我所认为的祝福和喜欢,但是塞在她的手中,说不定就成了负担。” 想要做一个能帮上直子的自己,想要取得足够的力量,站在直子的身边——虽然每时每刻都在这样想,这样勉励自己,可是却很难以做到。 艾芙尼尔作为代理人的强大哪怕在整个代理人系统里面都是很少见的,而这样的她花了两年走到现在这一步,那么一直到一个月前都还是普通人的雪奈又要花多久才能追上她的脚步呢? “不,再怎么说也……”花奏琴音说到一半,“汐见桑,要振作。” “谢谢……” “放心吧,‘夏朵’她不会有事,”花奏琴音宽慰道,“总会有办法的,你要相信你姐姐。” …… 被剜心的剧痛所惊醒时,纱织注意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昏暗的灯光,脏兮兮的、刷满了涂鸦的墙壁,空气中泛着难闻的霉味和刺鼻的血腥味。 身体凉得发颤,眼角挂着的不知是泪痕还是血迹,腹部传来的剧痛将纱织昏迷前的记忆唤醒。 她被与代号H有瓜葛的神秘少女所俘获,带到了一个疑似黑色组织留下的据点里,然后将失去抵抗之力的她压在床上,然后…… 纱织抬起发抖的手,轻轻抚摸过腹部,没有丝毫的知觉,有的只有映在眼底的暗红色的血,还有腹部深处传来的绞痛,那是来自于身体的抗拒,对异物的抗拒。 ——在纱织被抓到这里之后,那少女将纱织生生地刨开了腹部,将胃袋撕开,就这样以血淋淋的方式将一个“什么东西”放进了纱织的身体里。 这边是纱织所知道的,在她痛到晕厥之前发生的全部了。 纱织忍着剧痛,在血色浸满的床上挣扎地坐起,她垂下视线,便看到自己腹部从肋骨之下剖开的黏糊糊的伤口,还有伤口之上歪歪扭扭地用针线缝合的痕迹——那少女可不会懂得怜惜,只是单纯地用刀剖开,然后将“东西”塞进去,再用针线合上而已。 若纱织不是代理人,此时的她定然已经死去。 而哪怕是现在,纱织也只感受到布满全身的虚弱,她没有摄取能量,也没有得到休息,战斗的重伤加上切开腹部和胃袋的伤口不断地哀嚎。 此时的剧痛再一次袭上背脊,纱织一声干呕,痉挛地跪倒在床沿,而吐出来的只有血。 纱织强忍着几乎再一次失去意识的眩晕感,摸向自己的手腕——她的信标,手环不见了。 “你醒了啊?” 门忽然被推开,少女挂着诧异又似乎是玩味的笑容来到屋内,指尖悠悠地转着一个银白色的手环——那正是纱织的信标,“我劝你先不要乱动,我可没学过外科手术,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把你的胃给合上,乱动的话那东西掉出来可就麻烦了。” 少女在纱织的床边站定,皱了皱眉,又退开了一步。 “对了,明天记得告诉你的朋友,别想着把炸弹拆了,或者屏蔽信号什么的,不然死的可是你。” 纱织虚着眼凝视着她,嘴角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来。 “……” 她已经彻底没有任何力气了,整个人躺在被棉絮和床单勾勒的血泊里,蜷缩着身体,气若游丝。 …… ———————————— 166、对话 一直到半夜,纱织的身体才稍微好转一点点。 但也只是一点点——换做一般人,那种东西塞在胃里面毫无疑问会撕裂胃肠,划破脏器,失血感染而死。 纱织吃不了东西,也喝不了水,她在被血染红的床上昏迷又醒来,如此这般重复着。 代理人的身体拥有着远超常人的再生能力与抵抗大多数疾病的免疫力,甚至于像翠丽丝那样的代理人,在心脏受到创伤的情况下都奇迹一般地活了下来,这便是秩序之力带给代理人顽强生命力的表现。 可这并不意味着任何情况、不论多么严重的伤势代理人都可以靠着自愈来恢复。 没有药物辅助,也没有医护人员帮忙清理、缝合伤口,腹部的创伤只是简单地用线穿来穿去,最后将肉体组织黏在了一起而已。 血是止住了,也仅仅如此而已。 此时少女正靠着墙站在房门旁,闭着眼睛已经许久了。 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纱织观察了片刻,深吸口气,从床上爬起来。 这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她全身力气,腹部传来的疼痛让她无法呼吸。 纱织撑着身体,她的床正对着一面窗——这个窗很狭窄,看起来像是阁楼的通风口一般简单,连玻璃都没有,走到窗边就能感受到窗外的凉风呼呼地往屋子里面灌,纱织不由得一个哆嗦,血液带走她的体温。 纱织艰难地将视线投向窗外。 “看起来是西城区这边……果然吗……多半就是那些被干掉的家伙的老巢了。” 借着洁白的月光,纱织简单地分辨着这里的夜景。 西城区的外围,是曾经的灰色地带,在被真崎雏妃与不死原绫华整治过后还是留下了一些难以根除的腐根,算是这座城市治安最差的一段街区,整个城市的灰色人流都集中到这里,所以这里依旧成为了这座城市最大的暗面。 简单来说,这里生活的人大多都是无籍人口。 在“编号者”制度废除之后,有一部分从堺外地区救援回来的原编号者、流放者或者说是难民聚集在这里,其中不乏重罪犯之类的罪大恶极之徒——他们没有西京市的户籍,而西京市也难以查证他们此前的档案,这样的人只能从进入西京市开始重新建身份档案,当做“潜在的对治安有所影响的分子”管理。 而这些人所集中生活的地段会被西京市的大部分其他人所排斥,治安成本的提高代表着令人不安,于是这里的地价自然而然地变得比其他地方更便宜,于是一些低收入群体或者特殊群体也留在了这里,久而久之,这片区域的经济持续不景气,渐渐被大多数商企所放弃,又滋生了更严重的贫困与低迷。 而这一切生活资源的贫乏、地区的不均衡导致了焦虑和不安,原本已经被铲除的腐烂根茎再次生长,最后催生的便又是灰色势力的膨胀和增长。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性循环。 这不是将那些地头蛇除掉就能简单解决的问题,真崎雏妃每个季度都会往这里拨来大量资金,但最终的成果却不甚令人满意。 纱织加入第三组之后协同不死原绫华来到这里执行过数次任务,所以对这边的情况相对比较熟悉,也能大致判断出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 “大致知道我在哪里了……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起到作用,先记下吧……” 想必那个少女选在这里停留,就是因为这片区域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开特灾科的监视。 她扭头看向少女,少女依旧闭着眼靠墙而立。 在装睡吗?还是说…… 纱织抿抿唇,摇摇头,她好不容易才挪到床边来。 她咬着满是血迹的衣角,低着头双手在腹部小心翼翼地查看伤口。 “混蛋家伙……”纱织皱眉看着腹部那像三岁小孩学着妈妈缝衣服一般乱七八糟扭在一堆的伤口,暗骂一声,“这手法也太烂了……” “给你缝就不错了。” 少女的声音传来,纱织抬起目光,和少女对视了——在纱织查看伤口的时候,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摆出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我劝你好好躺着,若是伤口开裂了,我可不想给你缝第二次。” “呵,”纱织眯起眼,轻哼一声,“如果我死了,你觉得你还能拿到你的东西吗?” 纱织不甘示弱地怼了回去——打不过,但嘴硬一下还是做得到的。 没办法,纱织就是看少女那副欠揍的嘴脸不爽,就算行动上做不到,也要在话语上恶心她一下。 “如果你死了,我会去找下一个。” “我死了,下一个就是你。”纱织寸步不让地和少女对视,扯出一个狰狞的笑,“我可不怕死,你呢?” 少女并没有回答。 纱织也不继续激将她,艰难地抬手够到放在床边矮桌上的水瓶——水瓶里还留着一些饮用水,纱织将瓶盖咬着拧开,然后用里面的水往腹部的伤口上倒。 “嘶……” 一瞬间涌上的疼痛与夜晚的凉意一口气灌进胸腔,纱织死死咬着牙,停下手中的动作。 她小心翼翼地清洗着伤口。 少女瞥向纱织,漫不经心地开口:“你对你的朋友们很有信心?但很可惜,她们对我来说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对于之前纱织的话,少女表现得不置可否。 “你在说什么大话?”纱织嘴角叼着衣摆,瞥了一眼少女,嘲笑:“你若真有你说的一半厉害,为什么不直接杀掉我们、屠光这座城市?这样轻而易举就能拿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多简单?” 正是因为有所顾虑,所以才选择了“用人质交换”不是吗?这是很简单的行动逻辑。 “哼……” 少女并没有否定,只是轻哼一声,“你倒是说对了一半,但就算是这样你的朋友们也奈何不了我。” “那你就能奈何代号H?” 将倒空的水瓶随手扔在地上,纱织再次仰头躺下,深深的呼吸着,冷汗布满了她的额头,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据我所知,她可比你难缠。” “咯咯……” 少女忽然轻声笑起来,她抬起手,指尖勾着纱织的信标,眼神变得玩味,“我知道你说这些,只不过是想套我的话而已。怎么?在你眼中,我长得像是那种喜欢废话的蠢蛋吗?” “嘁。”纱织咋舌,不爽地扭过头去。 但少女笑了笑,忽然说道,“不过我兴致不错,愿意回答你一个问题。” …… ———————————— 167、断旗者 “不过我只能回答你一个问题,你要花时间想一想要问什么吗?” 纱织凝视着脸上依旧挂着浅笑的少女。 “提问?向你?” “随便你想问什么,你们的无知每每都会令我发笑,我会很期待你会提出什么样的问题的。” 纱织微微眯起眼,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无数思绪。 “你想表达什么?” 她缓缓开口,语气讥讽。 “对作为敌人的我说这样的话,是因为时间太过漫长而无聊所以找找乐子?还是说觉得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会给你带去愉悦?亦或者说,你神经错乱了?” 纱织轻笑,“你总该不会觉得我会对你感恩戴德吧?” 少女自始至终都维持着这样轻佻的微笑,游刃有余,漫不经心——少女表现出来的态度令纱织火大。 这是否意味着少女根本没有将纱织和西京市的其他人放在眼里?反过来说,少女对自己有着绝对自信,建立在能避免一切意外的制胜的力量之上。 但,这并不意味着纱织简单地被挑衅了。 现在的她除了还能说话之外也干不了什么,既然有这个和敌人近距离相处又不会被杀掉的机会,纱织唯一能做的便是套取情报。一开始,纱织就是冲着这个目的在和少女对话。 西京市最缺的就是情报,哪怕只是一点点收获,说不定都是巨大的。 肚子上这一刀可不能白挨——“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说来有些怀念,在纱织还是一个新人的时候艾芙尼尔总是把这样的话挂在嘴边。纱织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时常会想起这句平平无奇的话,结果,不知不觉她却已经放弃过一次,那一次她站在了昔日同伴的对立面。 那种经历有一次就足够了。 “谁知道呢?或许都是,也或者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呢?” 少女依旧不咸不淡地挂着笑,“不过,我要纠正一点——时间既不漫长,也不无聊……每一秒钟都弥足珍贵,你难道不这样觉得吗?” “是啊,”纱织冷笑,“可是我不想将我宝贵的时间和你一起度过。” “随你的便吧,”少女耸耸肩,“那么,你考虑好了吗?一个问题。” “呵,口气倒挺大……”纱织嗤笑道,“那你告诉我,使徒组织的老巢在哪?” 少女顿了一下,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 纱织顿时大笑出声,不过腹部的剧痛立刻就将她的笑声生生掐断。 “装什么装……我看你好像很自信,还以为你真的‘无所不知’呢,”纱织喘了口气,讥讽少女。 少女面露无奈——当然,是装出来的,“我们的对话自然是建立在我知晓答案的前提下进行——你可以换一个问题。” “说得倒好听,”纱织冷哼,“那你总该知道‘使徒’吧?” “知道。‘断旗者’,他们以前貌似叫这个,当然我对这个组织接触不多,能告诉你的也只有我的了解……而你口中的代号H,则是她们真正的缔造者,这个组织……” “停,”纱织忽然说道,打断少女,“我可没打算问你这个。” “怎么了?不想浪费掉一次‘提问’的机会吗?” “呵,你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者,这种事情不应该由你来判断?” 纱织嘴上寸步不让,但心底却掀起了一丝波澜。 断旗者? 这个名词的出现有些出乎纱织的预料。 纱织并不了解“使徒”,但对于“断旗者”她却有所耳闻,或者说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都曾听说过他们的存在,甚至还有不少人留有那时的记忆——那是由被驱逐的编号者们和其支持者们所组建的一个反抗组织,曾如烈火一般燃起,又无声熄灭的悲剧。 那是十九年前,纱织还未出生,哪怕是艾芙尼尔这样的前辈对那时发生的事情也没有什么记忆。 纱织并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段历史,只知道那段时间里发生了几件决定了人类现在局面的大事,其中之一,便是人联成立之前在旧世代之末由幸存的人类留下的最大黑点:“断旗者”,那是属于那些被驱逐离开,投身沦陷区等待死亡的编号者们的哀歌。 就因为当时的资源和粮食已经几乎完全断绝,全人类都站在了灭亡的末路前,于是,“编号者”们被放弃了。“断旗者”便是在那时出现。 可以说,“断旗者”的存在是旧世代末最可耻的悲剧。 但,正是因为那样残忍的过往最终为人类博得了最后一口喘息的时间,自那之后,遗迹技术应用,人联成立,再往后便是“城市制度”的确立。 自纱织开始记事起,“断旗者”早就已经烟销灰灭了——他们之中大多数都是侵蚀率已经告危的编号者,或许前一分钟还是人类,下一分钟就变成了残渣,这样的组织断然没有可能长久存在。 如果说……使徒组织是“断旗者”,那么使徒组织至今为止表现出来的种种都可以解释,但纱织依旧觉得哪里漏掉了什么——使徒组织的出现,以及天使、代号H,还有眼前的少女,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早就应该不存在的“断旗者”真的还有可能出现吗?就算出现,现在的他们还有必须要和人联敌对的理由吗? “那就当我没说吧,你的一次机会依旧有效。” 少女依旧挂着淡笑,目光投向窗外。少女意味不明的态度令纱织感到奇怪——和白天的少女相比,现在的少女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纱织没有多想,暗暗将之前的对话记在心底,继续说道,“你知道‘天使’吧?” 少女手中把玩信标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当然知道。” “那么,告诉我能拯救变成天使的人的办法。” 少女再次摇了摇头,“我没有办法,但创造了‘天使’的家伙知道。” “代号H?” “嗯,或者你们可以叫她……算了,你们没必要知道她的名字。” “啧,你怎么尽会说些废话,”纱织气笑了,“我要知道她名字干什么?我问的是这个?我和她很熟吗?” 虽然纱织本就对自己提出的两个问题没有抱以期望,但样子还是要做足的。 ——毫无疑问,这两个问题可以说是当下困扰着西京市乃至是人联的最迫切的两个问题,或者说之二,如果这种难题能这么简单从一个不知来历的敌人口中得到解决方案,反倒如上街散步捡到“侵蚀体全部灭绝”遥控器一般天真可笑。 …… ———————————— 168、匣中之物 “看来我们的认知出现了偏差,”少女摇头,“既然这样的话,我们之间的对话就毫无意义了。我很奇怪,关于代号H,你难道不好奇她出现在你们城市的目的吗?我以为你们都很在乎自己的家园才对。” “当然好奇,但我更在意为什么使徒会盯上我们,”纱织似笑非笑,“代号H,她早就不在这里了,那就与这座城市再无关系。再说了,我又怎么知道你的回答是真是假?” “我认为我们至少在现在是可以互信的。” 纱织顺势问:“那么她的目的是什么?” “‘匣中之物’。” 少女答道。 “匣中之物??” 一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东西。 但很显然,这只是一个代称,真正有价值的线索应该隐藏在所谓的“匣子”里。 “看你的表情似乎充满疑惑?”少女露出了然的神色,摆出稍微认真一点的态度,解释道:“你可以当它是一种‘信物’,或者‘钥匙’之类的东西。” “你在说些什么?” “你可以认为……就和这东西差不多,”少女顿了顿,把玩手中的手环,“一个绝妙的赝品,从它诞生开始,有些事情就变得脱离控制了,所以她开始寻找它,我相信西京市是‘匣中之物’曾停留过的城市,那么必然会留下什么线索,她应该找到了什么,所以离开了,而她最终停留的地方,一定会再一次打开‘门’——也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白洞’。” “‘白洞’!?” 纱织听不太懂,她快速地回忆着自己所知道的情报,但很显然,她对于充满着神秘和未知的白洞的了解极为有限。 ——白洞,被认为是侵蚀能量产生的根源之地,任何白洞存在的地方都充斥着大量诡异和神秘的现象,对人体也有极大的影响,因此没有城市会建立在靠近白洞的区域里,对白洞的调查研究始终都是人联最高层的机密。 如果说代号H的目的是为了再次开启一个新的白洞,那么纱织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告诉给其他人,必须要组织代号H才行。 她沉下声来,“既然有钥匙,那么必然有对应的锁吧?” 纱织不知道“匣中之物”到底是什么,但她知道,既然是钥匙,那么将钥匙无效化的一个方法就是将锁毁掉。 “当然。但……那就是第二个问题了,我只能告诉你关于‘匣中之物’的事情,不过我也可以透露一点:那个所谓的锁,你见过。” “我见过?” 少女显然没打算继续说,她笑道,“或者,你想知道的话我也可以告诉你,但作为交换,你也要接受我一个提问,怎么样?这是非常公平的交易吧?” “呵……想要从我这里拿到你想要的情报,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 纱织心道:果然。 这个少女只是为了抛出一个信号,引出的才是她的目的——情报交易,或者说,情报采集的比对。 要么就是纱织或许持有少女想要的情报,要么就是少女在利用纱织进行情报的筛选,为的就是找到真实、有价值的线索。 然而…… 从“匣中之物”的出现开始,纱织就已经落入了少女的引导之中了——少女显然知道,纱织必定不会放着这个情报不取。 “没错,但你们人类不就是喜欢强调公平交易吗?我觉得这是合理的要求。” 少女毫不在意地说道。 “怎么样,要不要来一次交易?或许你会喜欢的。” 纱织在心底思索——从刚才的谈话中,她已经套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但很显然,少女不会一直给她白嫖情报,或者说,少女手中的情报也是有限的,她理所当然要将这些东西用在最有价值的地方,而不是免费赠予。 纱织沉默了片刻。 “为什么和我做交易?”纱织抬头,凝视着少女,“我只是一个并不出色的代理人,知道的事情可没情报部一半多。你大可以继续那我当人质,去索要任何情报。” “我不这么认为,”少女并未正面回答,“人联需要秘密,比起她们,还是你更合适。” 纱织摇头,“你无法证明你说的话。” “那你不妨现在去联系你的朋友,问问她们,关于‘制约者’,还有‘时计机关’,”少女勾起嘴角,眼眸深邃,“相信我,要不了多久你就能理解我了。” …… ———————————— 与此同时,前坂川驻区外—— 摩托的引擎在空无一人的溃烂街道轰鸣,漆黑的夜晚在车灯的照耀下拉扯出一道长长的裂缝。 轮胎带走青草,碾破泥泞的水泊,艾芙尼尔骑着摩托一路疾行,穿过西京市与前坂川之前的过渡区,还离得很远,甬道的士兵们就将路障撤开,摩托穿过驻区临时关卡,笔直地向一片驻扎营地而去。 地底研究所—— “艾芙尼尔少将,你来了。” “司令。” 九生麻纪依旧是那副扑克脸,她已经在这里等候了片刻,而她的身前,艾芙尼尔仰望着地底空间中央那巨大的高塔,眼角微眯。 和前几日比起来,现在的地底研究所区域充斥着明亮的灯光。 大量穿着白色制服的研究人员和工程部队的士兵们各自忙碌着,人影在建筑物之间穿行。 看起来,现在的地底研究所已经进行了基础修复,虽然各种研究设备还没有齐备,但驻区的研究者们已经投入到了对中央高塔的调查之中。 如果没有代号J的出现,这里的工作一定会是现阶段西京市的重中之重。 但代号J将进程打乱了。 所以艾芙尼尔出现在了这里,除了艾芙尼尔之外,莱彼丝和她的小队也来到了地下,但考虑到她们可能会受到“辐射”的影响,所以她们停留在隧道内待命。 “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吧?” “嗯,不然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为了应对代号J,这是具有可行性的方案之一。” 在代号J掳走纱织之后,艾芙尼尔和不死原绫华讨论了很久。 最后,她们将最后的讨伐作战分为三个方向——三个有可能将代号J的威胁抹去的方案。 …… ———————————— 169、高塔碎片 ——在救下纱织之后,西京市和代号J之间必有一次交锋,无可避免。 所以战斗准备是必要的。 其实艾芙尼尔和不死原绫华讨论的方案也很简单,要么想办法制服代号J,要么杀掉她。 代号H,代号J,这些人都是绝对的危险人物,如果能抓获她们并审问情报自然更好,但如果无法做到,那么直截了当地杀掉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当然,前提是若真的能杀掉。 总归还是要尝试的。 一来是报仇,给这座城市还有那些受害的战友们一个交代,另一个则是立场抉择。 总而言之,艾芙尼尔和不死原绫华暂且提出了三个暂行性的方案。 第一个,由艾芙尼尔去和代号J战斗并制服对方,关键是艾芙尼尔所持有的能暂时封印使徒同调的能力。自前坂川一战之后,这个不知由来的神秘能力便经由艾芙尼尔多次尝试,验证对代理人和使徒都有效,本是留给天使的杀手锏。 但这个能力能否作用于神秘的代号J还是一个未知数,所以可行性未知。 以及,代号J的能力作用原理未知,所以就算艾芙尼尔的能力真的有效,到时候怎么处理也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 第二个,由艾芙尼尔或任何其他不会受到“碎片辐射”干扰的人去与代号J接触,便是使用能对代理人造成影响的“碎片辐射”的力量,对代号J进行干扰,然后将其制服。 但“碎片辐射”的作用机制还未判明,现在只知道它能对一部分代理人起作用,就连亚妮菈丝那等实力的代理人都会在短时间内被剥夺去几乎全部能量,可终究这种东西还停留在探索阶段,其对代号J能否造成影响暂未可知。 但总而言之,只要作为人质的纱织保持非同调状态,她就不会受到影响,如果第一个方案不可行,第二个方案将会是候补方案。 第三,送葬鸟小队将会被临时派遣前往西京市,进行埋伏。一旦第一、第二作战失败,艾芙尼尔就立刻带碎片和纱织远离,由莱彼丝等人接手任务,以“格杀”为目的进行战斗。力求在代号J行使她那诡异的脱身能力之前将之杀死。 毫无疑问,这三个方案都有巨大的漏洞——因为对于代号J的情报缺失严重,所以暂时也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而已。 但无论如何,艾芙尼尔都打算试一试。 “很好,那么中央高塔调查任务提前进行。” 九生麻纪说道。 几天以来艾芙尼尔一直没有任何异常反应,所以九生麻纪批准了艾芙尼尔和不死原绫华的方案,艾芙尼尔来到这里便是为了取出“碎片”,这也是为明天的战斗做准备。 “我们已经将第一层的‘异变体’和‘植物’清理干净,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碎片’的存放点应该是在第四层——也就是最顶端的位置,那同时也是地面水塔的最底端。” 艾芙尼尔顺着九生麻纪的视线看向中央高塔。 “我的人会协助你尽快推进到顶层,我的副官会全程跟随你,他同时担任作战员和现场副指挥,如果在任务执行过程中你感受到任何不适,就请立即停下,并把信标交给他暂为保管——这是工程图。” “嗯。” 艾芙尼尔点点头,从九生麻纪手中接过一张图纸。 “这上标出了能通往顶层的两条通道,在你进行任务时,我的人会从另一端缓慢推进,塔内部电磁干扰严重,我们的设备无法使用,你们按照原定计划行事。” 九生麻纪说道,然后看向艾芙尼尔,“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高塔是垂直结构。 从地底研究所的地面一直到顶部,最上面据说是与外部的水塔相连接,中间也有完备的隔离和维稳结构。 ——似乎从一开始这两座建筑就是同时建立的一样。 这不得不令人深思,那座水塔,到底是为了掩人耳目还是…… “旧世代的战争吗……” 艾芙尼尔注视着工程图,意味不明地摇摇头,“深究的话,就不知道要追溯到什么时候去了。” 这个世界永远充满了秘密,哪怕是旧世代人类占据世界绝对主导地位的时代,未知依旧伴随而行。 仅凭直觉和猜测无法找到答案,而线索,却早已经随着旧世代的覆灭而消逝。哪怕是后来前坂川的ICS研究所,那些研究员也要么死亡要么失踪,什么都没给西京市留下。 或许只能从他们留下的记录中慢慢寻找答案了。 艾芙尼尔转身将工程图交给副官,“这还是我们第一次一同行动吧?接下来我的后方就拜托你了。” “是的,”副官已经换上了一身战斗装备,手中提着突击步枪,“这是我的荣幸。” 艾芙尼尔摩挲着手指上的使徒信标,胸口的起伏将地底不甚清澈的空气灌进肺部。她抬起手绕到脖颈后面,将水色发带解下,然后绑在自己的手腕上。 她将手腕贴在自己眉间。 散开的黑发一寸寸染成月光一般的银白,战斗制服取代了紧身衣,银色长枪出现在艾芙尼尔手中。 “我们出发吧……要赶在天亮之前结束任务。” “是!” 九生麻纪目送着艾芙尼尔和副官离开,仰头将目光投向高塔,抿紧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 中央高塔就像是一根笔直的钉子,从外面的地面钻进地底,地表外是水塔。 作为这个巨大地底空间的正中心,高塔的底端和上方都比较粗,中间反倒稍微狭窄一些,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漏斗一般的两边宽中间窄的形状。 艾芙尼尔来到其中一个入口前——在艾芙尼尔初次来到这里调查时,高塔就有一个入口似乎被什么人打开过了,艾芙尼尔这一次选择的路线便是从那个入口进入。 因为这几日的搜索和调查,在士兵们的努力之下第一层已经清理出了一条通道,所以艾芙尼尔直接和副官以及随行的士兵们来到了第二层。 “少将,现在我们所在的位置是第二层,前面的道路全都被这种植物封锁……其中还有危险的‘异变体’栖息,要小心。” 副官说道。 …… ———————————— 170、中央井 长枪并不适合狭窄区域内作战,但即便如此,艾芙尼尔前进的速度却是一点都不慢。 反倒是后面的士兵们几乎有些跟不上开路的艾芙尼尔的速度——高塔的通道内部可没有灯光,他们必须沿途铺设临时通讯电缆,然后还要留心可能出现的异变体的袭击,在昏暗的环境下,一束束战术灯灯光扫过染血的走道,每一步都踏在柔软如某种生物组织一般的藤蔓上,走得心惊胆战。 而艾芙尼尔独自一人走在最前方,一枪横扫,枪刃将满布的藤蔓齐齐斩断,藤蔓后方露出半截被削掉头颅的尸体,灰色的血液铺满墙壁——艾芙尼尔凭借着对“尘埃”的捕捉,根本不惧那些隐藏在藤蔓之下的异变体,每一枪都能异常准确地将从休眠中苏醒的异变体杀死。 藤蔓缠绕在艾芙尼尔的脚踝,她看也没看,提脚后撤,然后以几乎成一字般高高抬起、一脚踏下,紧绷着藤蔓,将覆着在墙壁和顶部的藤蔓生生扯下,然后一枪扫过,便继续向前走去。 而这一幕看在其他队员眼里,只觉得安心得有些诡异。 “尽是些麻烦的东西,”艾芙尼尔一枪将异变体洞穿,来到隘口,忽然皱眉往侧面望了一眼,“等等,这里是什么地方?” “第二层和第三层的夹道。” 副官很快回答道。 他熟背了这里的工程图,作为作战员的素质来说,他是非常优秀的。 “从这里进去便是这一层的总控室与实验室,中部区域则是隔离开的中枢输送塔,同时也是整流变压枢纽以及离子收束器的工作井。” “奇怪……我记得所有设备应该都停止运行了吧?” “是的,在前坂川沦陷之后,这里所有的设备就已经彻底停止运行了。” 虽然副官这样说,但艾芙尼尔分明地感受到从工作井内迸发出来的强烈波动——躁动的尘埃就像是晃荡着汽水瓶里面的泡沫一般,而这个地方,是没有“瓶盖”的。 艾芙尼尔想了想,抬手示意。 “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说完艾芙尼尔独自一人向工作井的方向走去,踏上金属的孔洞桥接板,脚底发出钢铁的铿锵声——走到一半,艾芙尼尔站在桥接板上向下望去。 桥接板其实只是几层简单的留有孔洞的金属板结构,从一头到另一头,大概有四五米长,是夹道和中央工作井之间唯一的连接点,两侧留有手动放置和伸缩的结构——看起来似乎平时的时候这些桥接板是被收起来的,也就是说,平时中央工作井与夹道其实并不相接触。 艾芙尼尔站在桥接板上,双手扶在两侧的栏杆上探头往下望——她解除了同调,看到的是一片漆黑,但最底部泛着幽幽紫芒。 而同调视野之下却只能看见一些电缆和复杂的设备外壳结构,再深一步的结构由于视角所限艾芙尼尔无法看到。艾芙尼尔再抬起头,退后一步,向上方仰望——看到的依旧是同样的景色,在这中间的“空白”区域内甚至连那种讨厌的植物都不存在。 艾芙尼尔稍微用力踏了一脚,清脆的金属震鸣声在幽深的黑暗中回荡,远去。 “奇怪……” 艾芙尼尔微微皱眉——这座巨大的高塔结构很是……不同寻常。 从这里看下去,似乎高塔的主要结构分为两部分,一个是内侧的工作井,这是中央结构,一个是外侧的实验室以及电梯、楼梯井之类的外部结构。这本身没什么好令人疑惑的部分,因为艾芙尼尔并不懂这些建筑和工程设计的要点。 但令人在意的部分是——以工作井为中心的中央结构,和以其他设备设施为主的外部结构,它们之间的联系点少得可怜,甚至于根本就是在有意让二者之间尽量没有任何接触。 就像是脚下的桥接板一样,只有需要用到的时候才会放下来,而平时的时候两边是根本不相连的。 外侧的实验室和设备就像是将内侧的工作井包裹起来的包装盒一样。 也就是说,这座巨大的高塔实际上应该是两座建筑——内部的深井,以及外部的包裹式的建筑。 “这是巧合吗……” 艾芙尼尔望向前方的工作井深处,尘埃的躁动令艾芙尼尔感到一些没由来的不安。 其实从夹道和中央井之间的管束区域和中央井区域往下望就能发现,这座建筑并不止表面上看上去的规模——它的地基远比第一层的位置要深得多,而在外层和内层之间,其实是没有任何填充部分的。 “哪怕在地基部分都要分隔开吗……” 艾芙尼尔向中央井走去。 刚踏入中央井的部分,一股陌生的感觉袭上心头,艾芙尼尔微微蹙眉,武器浮上手心握紧。 她戒备片刻,并没有发生什么。 “这里的声音被隔绝了吗?” 艾芙尼尔这才忽然意识到,似乎在踏入中央井时的一瞬间,外侧的声音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她退后一步,副官汇报任务的声音从桥接板的那头传来,而再往前一步,声音立刻断绝。 她微微蹙眉。 代号H消失时……同样产生过这样的现象。 艾芙尼尔谨慎地往前走,往前便是中央井内侧——眼前出现了一个深邃幽暗的深井,即便是以艾芙尼尔同调后的视力竟然都看不到底——而躁动的尘埃,却是以这中间部分最为活跃。 她抬起手,手心从尘埃之间穿过,感受到一丝灼热的风流。 “少将,这里不能待太久,”副官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由于声音被隔绝,艾芙尼尔甚至没有发觉到副官已经来到了中央井区域,副官也好奇地左瞧右瞧,上望下望了一阵,“我记得这边的辐射比较严重——当然,不是‘碎片辐射’而是指核辐射,这里是进行对撞实验和控制实验的地方,是被标注为禁止入内的区域之一。” 这些都是副官从工程图上面获取的信息。 而那工程图是从这里的研究所电脑内找到的资料,可信度应该比较高。 “嗯。” 艾芙尼尔又向下望了一眼,便和副官从中央井离开了。 …… ———————————— 171、第四层 再往上便是高塔第三层区域。 从这里开始,内部区域在“值班表”之类的地方就找不到明确的记录,全都是被列为“禁止入内”的区域,只能通过工程图结合其他资料来推测第三四层的大致分布。 而第四层更是武装管制区域,这些武装人员便是之前在地面发现过的科瑟克私人军事承包商派遣员——对于一个研究所来说,做到这个程度也间接说明了其重要程度。 “碎片”,最大可能就保存在第四层。 “他们的武器看起来一点不差,真看不出来这竟然会是私人军事承包商的派遣员该有的水平。” 副官在异变体的尸体前蹲下,在破烂不堪的尸体上翻找着铭牌和通讯机之内的东西。 艾芙尼尔将尸体上的枪械摘下,拿在手中打量。 的确,这些派遣员所使用的武器制式都比较先进,完全是一个城市内的正规军的水平——当然,枪械在这个时代并不罕见,但却很昂贵,所以制式规格的武器也绝不是什么烂大街的东西。 “不像是西城区那边的货,甚至不像是我们城市的东西。” “我们城市可没有这等规模的军事承包商,我没听说过‘科瑟克’这个名字。” 副官回答。 私人军事承包商——在旧世代的某些地区存在着大量的这样的机构,在旧世代末他们时常常出现在各个地区,填补损伤严重的军队留下的缺口,同时也为一些重要人物或富商、政客提供私人业务,靠着高额的佣金而活跃着。 他们是旧世代末期里除了军队之外的最强大的武装力量,正因为如此,在那场空前的战乱与灾厄之中,他们成为了生存率极高的一批人。 在那之后,人联成立,旧世代的私人军队在经历了短暂的扩张之后再次归属人联旗下,成为了现在的私人军事承包商和地区武装。 区别于西京市这样的以部分幸存者聚落为核心建立起来的城市——甚至于有一部分城市就是依托于这样强大的地区私军而建立的,政府和军队核心便是其首领。 直到现在,也还有一部分这种类型的城市在进行着他们的老本行,靠着派遣战斗雇员来换取其他城市或地区的资源。 但副官对“科瑟克”这个名称却并没有什么印象,简单来说,大概并不存在一个以“科瑟克”命名的城市。 “是嘛,看来有可能不是来自于我们附近城市的人。” 艾芙尼尔将枪抬起,熟练地上膛,瞄准,而后微微蹙眉。 “这一路过来,这些尸体似乎都是在同一时间死亡的。不觉得奇怪吗?他们的武器都没有用过,不光是手中的枪,全身的装备多半都是完好的,就算有所缺失也没有留下使用的痕迹。” “嗯……我也觉得很可疑。” 副官摇摇头,“或许当时的情况由不得他们开枪吧,但这样想来的话,也说不定他们还没来得及开枪,就遭遇了意外——一切都只是瞬间发生的。” “人在面临严重威胁的时候,会本能地寻求自卫,而这些久经训练的战士更是如此——他们可不是为了信仰而战斗,他们更应该表现得激进和私利。” 艾芙尼尔将手中的武器递给一旁的士兵,“这样想来我更偏向于后者。” “找到了,通讯器,看起来好像还是完好的。”副官拿起一个通讯终端,检视了一遍。 “先拿回去吧,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我们继续往前。” 在艾芙尼尔的带领下,队伍再次前进。 三层到四层之间由厚重的金属门隔开——但金属门却是维持着从外部洞开的状态,和底层艾芙尼尔发现的疑似被什么人所洞穿的模样相似。 “这里也有人来过了……” 艾芙尼尔没有多想,率先踏入其中。 第四层——这样说来或许有些不太准确,因为在艾芙尼尔眼前所展现出来的第四层,并非是如工程图上所构画出来的空荡荡的房间所排列组成,而是一个硕大的金属圆盘,依托于外侧的两头宽中间窄的结构,第四层的空间最大限度地扩大,而在包裹着中央井的外侧区域,则是由一共五层的复式多层结构组建而成的立体型的开阔区域。 简单来说,就像是堆叠起来的体育场一般,站在第四层的任何地方,都能清楚而清晰地向中央井区域望去,并目睹到中央井上空悬于中心位置的“某物”——那是一抹仿佛正在灼烧的固态的火的焰光,没有任何依托之物,它像是太阳一般悬浮于中央井最中心位置的半空中。 艾芙尼尔微微眯眼——那光异常刺目,普通人的视力绝对无法窥探其中,但她凭借代理人的目力,清楚地观察着那最核心位置的小小物体——一个半弧形的不知材质的物件。 看起来就像是断掉的戒指,和描述里面的形状很是相似。 但…… 艾芙尼尔直直凝视着碎片的位置,不自然地皱起眉——奇怪的是,她竟然无法在“碎片”上感觉到尘埃的流动,或者说,本应该尘埃躁动的中央井区域,此时却非常安静,空气中漂浮着像是浮游生物一般缓缓飘荡的“尘埃”。 “找到了……‘碎片’……” 副官和其他士兵也跟在艾芙尼尔身后来到了第四层中的底部区域,他们立刻被悬浮于中央半空中的光芒所吸引了视线,发出惊叹,“那一定就是‘碎片’了!和描述中一模一样……” “但现在它似乎是被‘激活’的状态……” 艾芙尼尔微微皱着眉,“它不应该是这样子——这里的仪器难道一直都有充足的能量供应吗?” “我们会尝试关掉它。” 对内有两名工程师和研究员,正是为了应付这种情况而存在的。 副官不愧是九生麻纪身边仅次于四野见奈美的得力文员和副手,他很快就进行了任务规划,然后分配下去。 所有人都行动起来——而在这时,艾芙尼尔忽然发现一些微妙的不对劲之处。 “等一下,”艾芙尼尔突然叫住副官,她抬起手,大声说道,“都站在原地,暂时不要动了。” “啊?” 副官摸不着头脑,而艾芙尼尔则是凝视着副官,缓缓向他走来——然后和他擦肩而过,停在他身后的不远处,一个看起来空无一物的地方。 艾芙尼尔皱了皱眉,向前伸手。 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艾芙尼尔分明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尘埃的流动。 …… ———————————— 172、天使 副官还站在原地,看着艾芙尼尔将手抬起,朝着空无一物的地方抓去。 “长官,你发现什么了?” “没什么……” 艾芙尼尔的手中什么都没有。 虽然能感觉到一抹违和感——艾芙尼尔非常清晰地感觉到体内能量的活跃,像是要冲出体外一般,有什么东西正连接着体内的能量,想要“夺取”它们。 而连接线的彼端,正是半空中那个小小的“碎片”。 “难道这就是亚妮菈丝她们遭遇的情况吗?在外面感受不到,到了这个距离终于有一些征兆了?……” 艾芙尼尔眯着眼,指尖扫过尘埃在流动时的异样感,但除了这两点之外艾芙尼尔并没有从中发觉到什么其他的特别之处。 她收回手,目光瞥向副官。 “总之,先尽快取得‘碎片’吧,我们时间不多了。” …… 取得“碎片”的工序很繁琐。 因为被派来的研究员并没有接触过类似的遗迹物品,对于这里的程式也不甚了解,他们所做的第一件事情是解读这个研究实验室内的电脑程序,然后才会开始正式着手取得碎片。 士兵们负责在入口处警戒有可能出现的异变体,同时一边通过有线通讯线路对现状进行汇报。 艾芙尼尔则是独自一人在这个偌大的第四层漫无目的地走动。 整个第四层是全然没有窗的,或者说这一座塔都不存在“窗”这种东西。但第四层尤为特别——艾芙尼尔仔细查看过第四层大部分区域,结果发现整个第四层似乎都是由金属搭建和包裹起来的,而且第四层的内部空间比前三层加起来还要更大,可以说是这座塔外部结构的最核心。 事实上从第三层到第四层之间的通道也设置了层层关卡,按照艾芙尼尔的观察,一般人根本无法强行通过第三层而来到第四层,只不过艾芙尼尔他们来到这里之前,那几处关卡就一直是开启的状态。 而且,除此之外艾芙尼尔还有一个非常在意的地方——整个第四层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没有异变体,没有异变藤蔓,没有尸体。 虽然有些地方看起来有些散乱,有些瓶瓶罐罐被毁坏的痕迹,但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其他破坏痕迹了。 “太奇怪了……” 此时艾芙尼尔站在复式梯的最顶端,背靠着坚固的金属墙面,视线投向悬浮于中央井正中间的“碎片”。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整个第四层的空间就像是一个半弧形的圆盘,将正中间的碎片稳稳承托起来——这让艾芙尼尔想起了一种设备,雷达,那种东西在西京市并不多见,但艾芙尼尔曾在堺外沦陷区见过不少。 “这种结构的建筑很少见啊……就算是研究所,有必要特别将这里设计成这个样子吗?” 艾芙尼尔自言自语地呢喃。 整个第四层处处透着诡异,艾芙尼尔想了想,从顶部直接跃下,脚下银光闪烁,轻盈地落在副官身边。 此时副官正从一个士兵手中接过一个正方体的金属箱,见到艾芙尼尔,他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向艾芙尼尔敬礼,“长官。” “你手中这个箱子是什么东西?” 艾芙尼尔看向副官,或者说看着副官手中提着金属箱,“这就是你们准备的‘容器’?” “准确地说,是这里的研究者们准备的,”副官回答,“——当然,我是指原本在这里进行实验的那些人。这是我们调查组从底部研究所内取得的物品,根据记录,这种箱子原本是这里的研究员用来转运‘碎片’时所使用的专用存放容器,能在一定程度上削弱‘碎片’外泄的辐射强度,可以达到削弱10%至30%的程度。其实,这座塔第四层的外围部分貌似都使用了这种技术来隔绝辐射外溢。” 艾芙尼尔听完副官的解释,将目光投向箱子,皱起眉。 “难怪吗……但即便如此,亚妮菈丝她们都受到了‘辐射’的影响,我们需要一个更‘密封’的容器才行。” “放心吧,我们准备了足够多的容器,确保最大程度削弱辐射外溢程度,届时会调派直升机待命,帮助您快速抵达目标位置。” “只能这样了……” 艾芙尼尔点点头,“对了,工程图你有带着吗?” “在这里。” 副官将工程图递给艾芙尼尔,“长官是有什么发现吗?” “嗯,有一些感觉到奇怪的地方。” 艾芙尼尔拿着工程图,就近找了一张桌子,随意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推开,然后将图纸在桌面上铺平。 她盯着图纸看了好一会儿。 “第四层的实际空间,似乎比工程图上的要大一些——之前就感觉到了,这个图似乎并不完整。” “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艾芙尼尔想了想,用手在图纸上比划了一下,“这样就差不多。” “看起来像一棵树。” “嗯……” 艾芙尼尔抬头望向悬浮于半空中的“碎片”,手指在图纸上压下,若有所思。 这时,一个士兵跑了过来。 “长官,我们这边有一些发现,您或许需要过来看一下!” 艾芙尼尔和副官对视一眼。 “你带路。” 他们跟着士兵来到中央靠后位置的中间层上,从这里看出去视野非常良好,能看清整个中央井区域的全貌。 这里架设着一台“总控台”,环形的控制室一样的地方,前方则是四面透明的玻璃——一串串字符在玻璃上快速滚动,这其实是几面硕大的显示屏。 几名研究员和工程师扎堆挤在这里,都专注地进行着手中的工作,其中的一人看到艾芙尼尔和副官,便立刻走了过来。 “这里的数据被删除过。” 他神色着急,开口就直入正题,“数据盘也出现了不少缺失——我们找遍了这一层都没有看到,想必一定是被什么人拿走了。” 艾芙尼尔微微蹙眉,沉下声来,“果然,这里早就有人来过了。” 她一点也不意外。 早在艾芙尼尔第一次来调查时她就有这样的感觉,有人捷足先登,来过这里。 甚至于,那个人的到来还要早于高塔内的植物爆发式生长的时间——也就是说,很可能是一个月前前坂川驻区刚刚遭遇袭击的前后。 “我们正在想方设法去通过数据传输的痕迹来复原资料,但在我们重构编码的时候却发现了这个东西……” 研究员一脸严肃地指向其中一面屏幕,“‘天使’——这上面似乎出现了这样的字眼……” …… ———————————— 173、诞生 “‘天使’?” 艾芙尼尔皱眉,“你确认这里的记录中所出现的,真的是代号‘天使’吗?” “千真万确,根据我们复原只言片语中的描述,我们很肯定这里所提及的‘天使’就是使徒所控制的那……” 似乎考虑到现在所发现的两个天使都是曾经的代理人的关系,研究员顿了顿,半句话没有说出口。 “没关系,你继续说。” 见艾芙尼尔没有什么反应,他斟酌用词,将话继续了下去,“总之,正是因为我们发觉这两者之间存在联系,甚至于按照这其中所描述的‘天使’,要比我们所知的‘天使’还要更为强大,掌握着几乎能直面危险等级S侵蚀体的庞大力量……” “不,我想你们可能搞错了,使徒的‘天使’绝不具备与侵蚀体战斗的力量。” 艾芙尼尔反驳。 天使——这个词她再熟悉不过了,这一个月以来“天使”每天都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地提醒着她,强大的敌人正在窥伺着这座城市。 而天使的特征之一就是,它的攻击,或者说,一种能量的输出与应用方式,都是与侵蚀能量直接挂钩和连接的,它的作用方式比起物理,更偏重于能量上的作用与冲突反应,正因此天使在正面战场上所表现出的压制力其实并未如原来所猜想的那般恐怖。 当然,即便如此也绝非一般的军队所能抵抗的,军队无法对天使造成实质性的杀伤,可天使的力量无法单凭简单的武装装甲抵挡。 但反过来说,天使的应用方式远比想象中要更多,而实现方式便是简单明了的“战争”一途——它的存在甚至会撼动整个人联存在的根基。 总而言之,天使的存在绝非是为对付侵蚀体而存在,至少艾芙尼尔所见的天使就是如青兰和飞燕那样。 “长官您说得很有道理……但,这个问题我们也考虑过,虽然有所分歧,但除此之外的所有描述都能与‘天使’相吻合……” “是嘛……既然这样,的确有这样的可能性。” “等等……天使?”副官皱眉,“为什么它……不,我是说,难道使徒果然还是参与其中了吗?可是使徒似乎并没有来过这里,数据是被消除了,可是最关键的东西不是还在吗?” “但如果是和使徒有着什么关系的话,才说得通,”艾芙尼尔摇摇头,“或者说,有其他力量介入其中也不无可能。” 使徒为什么会选择前坂川驻区?艾芙尼尔曾为此而苦恼和思索,但直到使徒的再次出现,“异变体”的肆虐,“碎片”的发现,一个个曾经隐藏在暗影里的秘密浮出一角,被人发现却又不展露全貌……大量的碎片拼凑起来,一切事情似乎又变得顺理成章。 可总还是有哪里缺了什么,艾芙尼尔有一种直觉。 “长官您是说代号J?” 艾芙尼尔并没有回答,而是问道:“这座设施在旧世代的战争时期就已经存在……我对旧世代的历史不太了解,我能问一问,那个时代距现在已经过去多少年了?” “根据可考据的记录,恐怕已经有一百多年……” 一百多年…… 艾芙尼尔若有所思。 “算了……太久远了,就算要追溯也追溯不到那时。” 艾芙尼尔摇头摒弃了一闪而过的想法。 “果然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吗……先不论‘碎片’的事情,我更好奇,‘天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记录里面——明明在我们遭遇天使的袭击之前,连总部都对天使一无所知。” 这才是艾芙尼尔最感到奇怪的地方。 地底研究所内所进行的研究,为何会涉及到“天使”?这里的那些研究员比总部、甚至比人联都要早知晓“天使”的存在吗? “继续你们的解码,现在的情报还是太少,我们需要尽快知晓他们对‘天使’的了解已经到达什么程度,至少要知道项目全貌,亦或者说,此‘天使’非彼‘天使’……” 艾芙尼尔深吸口气,将目光投向中央井内的“碎片”,“总而言之,继续你们的工作吧。” 现在还缺少最关键的线索。 越来越多的事情在发生着,这其中必有其内在的关联,至今为止也已经掌握了其中一些信息,但对于这一片片信息如何拼接起来才能让它完整复现,则还需要一个契机,一个线索。 艾芙尼尔垂下视线,目光落在手腕的水色发带上。 她有一种预感,有什么东西一直藏在漆黑的阴影里蠢蠢欲动,而现在,或许它就要苏醒于世了。 是使徒吗?还是说什么其他的存在? “另外,我们还发现了关于‘异变体’的线索……”研究员将一个小本子递给艾芙尼尔。 本子比巴掌略大,封面很干净但能明显感觉到经常被人翻动的痕迹。 “这里面是什么?”副官问。 “记录了一些关于‘异变体’的研究,正是我们缺少的资料。” “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记得大部分资料应该都被毁掉了才对……” “看起来是日志之类的东西……似乎是因为本身并不是研究记录而是随笔所以被忽略了,或许是某个研究员的小心思吧……” “这样吗……” 艾芙尼尔接过笔记本,翻开。 “‘组长真是一个没救的傻子,我跟她根本合不来。哦,对了,今天她请我的晚饭还算不错,天气也得当,暂且先记下了。’” 艾芙尼尔念了出来,微微蹙眉,“这不是日记吗?” “唔……虽然有些失礼,但这里面记录了一些实验的详情,说不定还是有用的。” 艾芙尼尔翻了翻,“‘总感觉现在的方向是不是搞错了?组长还是太过于保守,她无法理解对于幸存的人类来说至关重要的到底是什么。她执意认为侵蚀体必须被全部消灭,但事实上真的如此吗?我们总是与细菌、病毒共生,几千几万几十万年都是如此,侵蚀体也伴随了我们至少几十个世纪,为什么今天的我们无法从侵蚀体带来的阴影中走出去?’” “‘好没意思的一天,她为什么会带我去看水稻?是笨蛋吗?’” “‘如果说ICS的那些家伙都是些是脑瓜子不好使的笨蛋,那我今天也是了。我突然觉得他们研究植物是可行的。’” 艾芙尼尔顿了顿,干脆翻到后面。 “‘很好,现在我也是组长了。她大概会大吓一跳吧?’” “‘虽然我听说其他地方出现过植物的异变种,但总的来说,植物基本上不会受到侵蚀能量的异化这是事实,在植物抗拒残渣化的过程中,到底是什么在起作用?’” “‘她看起来不怎么开心……’” “‘侵蚀波……我暂且这样称呼吧,它应该不具有筛选性,但相较于其他动物,植物和微生物,似乎人类是受影响最严重的。‘碎片’似乎能作用于它。’” 这样的碎碎念每天都有,偶尔会标注日期和时间,这给调查提供了一条明确的时间轴和方向。 艾芙尼尔往下翻,停顿住。 “‘这种特征应该可以剪切到人体内作用。’——这恐怕就是‘异变体’的最初的由来了。” 艾芙尼尔轻叹一声。 她不知道这个笔记本的主人是谁,但毫无疑问,留下它的人多半已经死了。 艾芙尼尔又往后翻了翻,一开始的碎碎念越来越少,关于实验的内容越来越多,大量的数据和计算在里面铺满纸页,日记本几乎成为了一本实验日志,然后到一个月前戛然而止。 “拿好它。” 艾芙尼尔将本子合上,交给副官。 “回头交给相关的人,开始着手调查。” 不得不说,这样的实验很具有开创意义,但同样也兼具无数的艰难。 至于在这个项目进行的过程中、前坂川遭遇袭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艾芙尼尔无从得知,但最终的结果就是,日记本的主人还没有取得最终胜利,“异变体”就已经诞生了。 …… ———————————— 174、人质交接 一个小时后…… 解析过程还算顺利,虽然花了一些时间,但并没有出什么岔子。 悬浮于中央井的碎片光芒渐渐黯淡下去,直至全部收敛,然后被机械臂夹着送到台前,副官和手下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入方形金属箱。 “既然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人来过这里……为什么他没有拿走‘碎片’呢?” “也说不定他根本无法带走这东西。” “亦或者说所图其他。” “算了,总而言之‘碎片’现在是我们的,”副官端详了片刻,紧绷的神经好不容易放松了些,“仔细看的话,‘碎片’真的就像是一枚断掉的戒指。” 碎片是半弧形的泛着金属光泽的某物,看起来就像是戒指,但是只有一半——断面看起来很奇怪,不像是被什么切开而像是自然破裂。看着碎片,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它原本应该是如戒指一般的环形的物件,比如说一个并不完整的戒指。 但它很显然并不是那种戴在手指上的东西。 “对于戒指来说,这东西太大了。” 艾芙尼尔伸出手去,将戴在手指上的“圣遗物”和箱子里的“碎片”对比了一下,“而对于手镯来说,这东西又太小了。” “它的内侧……是不是刻着什么?” 仔细看的话,碎片内侧有一行规整的黯淡符号。 “或许是遗迹文字……我在堺碑内部见过相似的符号,这东西不是我们人类的造物。” “遗迹吗……” 副官沉默。 他对于遗迹知之甚少,就算是居于高位的官员能接触到遗迹和相关信息的人也屈指可数。 遗迹,是人联最大的机密,同时也是人联的根本。 艾芙尼尔将手收回。 将手从箱子上方拂过的时候,艾芙尼尔能清楚地感觉到一丝粘稠的停滞感,只觉得体内的秩序之力仿佛被什么所吸引,蠢蠢欲动。 艾芙尼尔看向副官。 “你有感觉到什么吗?” “什么?”副官不明所以。 空气中多了一份温度……这样说也不太准确,但的确感觉到哪里不一样了。 艾芙尼尔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即便是隔着箱子,她也能清楚地感受到随着碎片的移动空气中那浑浊、粘稠的能量的蠕动。 副官摇摇头,“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正如调查报告所说的那样,这东西不会对普通人造成影响……”艾芙尼尔喃喃,“但这种结论究竟有没有漏洞……你不怕吗?你靠这么近,说不定‘辐射’也会对你的身体造成隐性的影响,一年,两年,什么时候出现意外也说不定。” “哈……没有的事。” 副官大咧咧一笑,“我要是能活个一两年,到时候再后怕也不迟。” 艾芙尼尔也跟着笑了笑。 “哦对了,除了这些东西之外,我们还拿到了一些记录——和我们之前从外面拿到的资料相比,这些更详细也更全面,其中一多半都是有关于碎片的研究。当然,只是一些零碎的信息而已,但我相信会对我们的调查起到作用。”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 “这些记录我们都会传回中心省,在中心省庞大的情报支持下,说不定我们的调查会有眉目。”副官说道。 “中心省吗……” 说起中心省,艾芙尼尔忽然想起真崎雏妃。 自真崎雏妃离开西京市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之久,也不知道她在中心省过得怎么样,又在做些什么事情? 比起西京市,或许中心省会更安全一些吧? “希望调查会有所进展吧,现在的我们真的需要一次胜利……” 艾芙尼尔将友人的模样从眼前扫去,她轻叹口气,将箱子合上提在手中,“好了,总而言之辛苦你们了,既然‘碎片’拿到了,我今晚就会带着它离开这里。” 副官顿了顿,“长官……你要怎么使用它?” “我不知道,”艾芙尼尔摇头,“但总归是要尝试一下。” “这样啊……” …… 十四个小时之后,时间再次来到傍晚。 武装直升机在高空盘旋,不死原绫华和四野见奈美代表西京市与代号J再一次通讯,指定了一块位于西京市西南城区最外围的一块废弃旧区作为人质交接地点。 直升机上,艾芙尼尔和四野见奈美静静地等待着代号J的出现。 艾芙尼尔从直升机上往下望,这一片旧区其实是最初西京市建立的地方,当时留下来的多半是从旧世纪就存在于此的建筑,这十多年来随着城市区建设的需要,这种旧世代留下来的城市结构因为缺少必要的应急条件,于是在后来被废弃了。 如果西京市还有足够多的人力物力的话,这里或许会重建吧,但绝对不是现在。 “你让雪奈一个人留在总部吗?” “嗯,她伤势未愈,而且‘碎片’在这里,其他代理人必须要保持距离才行。” 艾芙尼尔和四野见奈美面对面坐着,翼装已经准备好,和武器放在一边。 这架直升机上就只有驾驶员和她们两人。 “疏散已经确实完成了吧?” “当然,这里早就一个人都没有了,如果有,那一定是敌人,”四野见奈美将弹匣握在手中,“本来这里就是被废弃没人居住的旧区外围,你以为我从昨晚忙到现在是为了什么啊?” 的确,四野见奈美眼底的黑眼圈清晰可见,从前坂川作战开始之后四野见奈美就一直待在总部负责一些日常事务以及调度,没有任比曾是真崎雏妃的秘书并兼任艾芙尼尔的作战员的她更适合这一份工作,故而她的工作也异常繁忙。 “说起来……代号J,她真的会过来吗?我感觉已经没有比这更像陷阱的地方了。” 视野开阔,远离城区和人群聚集区,旁边就是边线驻地,附近还有直升飞机在待命。 “这可由不得她,如果她不来,交易自然作废,”艾芙尼尔顿了顿,表情有一丝嫌恶,“虽然纱织在她受伤,但对于她来说,杀死一个代理人并不会带给她什么好处。” “你很担心纱织吗?”艾芙尼尔瞥过眼来,“和她同期的人中,没有谁比她更有潜力,她是一个优秀的代理人,不会那么容易死掉的,而且,我们也会拼尽全力夺回她。” “有一点担心也是难免的吧……”四野见奈美轻叹口气,看向艾芙尼尔,艾芙尼尔正将水色发带绕在手腕上。 毕竟那么多人都死了。 “‘芙岚’现在的状况不是很好,你,还有她们,不论是谁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我可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人出事。” “如果莱彼丝提供的情报没有纰漏,那么代号J应该不是我的对手。” 艾芙尼尔并非自夸,对于敌人和自己实力的判断必须准确且客观,着是一名优秀战士的必修之课。 就在这时,四野见奈美和艾芙尼尔的耳麦中同时传来了不死原绫华的声音。 “视野良好……代号J已经出现,各单位做好准备。” …… ———————————— 175、炸弹 地面,代号J带着纱织出现,不死原绫华和全副武装的特战小队负责接收人质。 在见到纱织的那一瞬间,不死原绫华的脸色立刻沉到了冰山之底,纱织全身上下全是几乎已经凝固的暗红色血迹,像是人偶一般被代号J扛在肩上,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 “把她给我。” “喂,等等,交易还没开始进行呢。”代号J表现出一副很不满的表情。 不死原绫华分毫不让,“就算是买东西,也得确认商品是否完好不是吗?我是她的上司,我必须要确认她还活着。” “既然你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那就给你好了。” 不死原绫华一直紧盯着代号J,亲自上前将纱织从代号J手中接过,然后回到武装车旁,立刻就有护士和医生抬着担架飞奔过来,医生快速地为纱织检查伤势,护士熟练地为纱织包扎。 然而,焦急的医生们很快就发现纱织肚子上的伤口,然后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向不死原绫华汇报。 “你塞了什么东西?” 不死原绫华恶狠狠地质问。 代号J只是漫不经心地开口:“一个炸弹——我昨天不就和你们说过了吗。所以,我劝你们还是不要着急去救她,尤其是肚子上——你们若是将里面的东西拆出来,那她可就真的会死。” 说着,代号J抬起手晃了晃,一个遥控设备在她的手心里,“当然,交易结束之后就随便你们喽。” 不死原绫华眯起眼。 “……这可和说好的可不一样。” “那又怎么样?你们特地把我叫到这个地方来,我总得收点利息吧?”代号J咯咯一笑,“放心好了,她离死还差得远呢,只不过是被我弄晕了而已。” “哼。” 不死原绫华不再说什么。 遥控炸弹——这种东西说来其实有一些方法是可以将之破解的。 但问题在于,成功率如何,以及,需要花多长时间? 有的炸弹会在信号被屏蔽的一瞬间被引爆,有的也会在程式中巧妙地留出一个“看起来很诱人的漏洞”,一旦被技术人员试图破解就会触发陷阱……之类的,不死原绫华作为特灾科的科长,见识过五花八门的炸弹,无一例外都是非常危险的东西,更何况是被塞进纱织身体里面? 不死原绫华不愿意向代号J妥协,但也更不愿意拿纱织的性命去赌。 “废话就别说了,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不死原绫华沉声问。 “早这样痛快点不就行了?你早点完事儿她也早点获得解放不是吗。” 代号J轻笑了几声,见不死原绫华只是冷着脸根本没有接话的意思,便面露无趣地摇头,拿出一个简易通讯设备——那东西上面还缠绕着铜丝和电池,看起来像是从什么通讯装置上面直接拆下来改装过的东西。 不死原绫华将装置握在手中。 “拿着这个,我们保持通讯,”代号J慢悠悠地说道,“去堺碑底下,我会告诉你你应该做什么,你照做就是。等你完成这一切,那小姑娘就还给你了。” “我会盯着你的,别耍花招。” …… 纱织则被运往了距离交接现场三公里外的临时医疗棚内,送上了手术台,医生和护士紧张地围在她身边等待着,虽知道纱织肚子里被塞了炸弹,但他们并没有临阵退缩。 吊瓶高高挂起,滴答滴答地输液。 只要不死原绫华传来命令,她们立刻就会开始手术,将纱织体内的炸弹取出。 而她们的身边,还有一个人——爱夏。 爱夏安静地站在那里,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躺在无影灯之下的纱织,握紧手心,下一刻,银光铺满她的身体,白色的长袍飘然垂落——爱夏进入了使徒化状态。 她将手轻轻地放在纱织的腹部伤口之上,闭上眼。 而另一边,不死原绫华派人检查过通讯装置,确认装置并不是陷阱之后,才命令部下拿着通讯装置来到堺碑地底深处——这里是堺碑的总控室,离堺碑核心非常近。 “倒数第三行,将那个调出来,”代号J盯着手中传来的画面,慢吞吞地指挥着通讯另一头的士兵在总控台上操作着。 事实上在画面的另一端,负责操作的士兵身边一直留有工程师,时刻留意着,一旦代号J试图进行危险操作,那么就会立刻叫停。同时,他们还负责记录代号J的所有操作环节,作为记录,待“交易”结束之后留作调查研究用。 既然是代号J都想要获取的情报定然是有着什么用途,只要能辨明那些情报所代表的线索,说不定就能知道代号J的目的。 不死原绫华同步观察着代号J的通讯,代号J似乎也并不在意。 “你对我们的系统很了解?”不死原的脸上看不出除了怒意之外的表情,她抬起目光,看着代号J。 代号J不置可否地偏着头,盯着屏幕,似乎在思考下一步该做什么,“你们的系统无非就是拿‘遗迹技术’改了一改,你该不会觉得有多么高明吧?” 顿了顿,代号J忽然皱起眉来。 她抬起头,望向天空,可天空上也只有直升机掠过,除此之外便是一如既往的云霞。 “天快黑了。” 不死原绫华顺着代号J的目光网上望,她知道,那是艾芙尼尔所在的方向。 “你在东张西望什么?”她催促道,将代号J的视线拉了回来。 代号J瞥了她一眼,继续盯着通讯画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终于,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代号J似乎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铺满了屏幕的一行行代码,暂不清楚代表着什么意义。 代号J眯着眼仔细地看着那些代码,半晌,才放下手中的通讯装置,“把这些拷贝给我。” “看来终于结束了。” 不死原绫华淡淡开口,“该让我的人解除炸弹了吧?” “哦!”代号J一拍脑袋,“当然!那是当然……哝,控制器在这里,现在是你的了。” 代号J手指捏着控制器,在眼前晃荡,忽然咧着嘴笑起来,又将控制器捏在了手心里。“不过,长官——你会让我离开的吧?” 不死原绫华微微蹙眉,“我留得住你吗?” “留不住。” “那你在担心些什么?” “可是有些古怪啊,”代号J歪着头望向四周,“为了防止我偷袭你们,嗯,所以设置一点点部下在这里,说不定很合理……要是这里能有几个代理人的话,就更合理了,你说呢?” 代号J的目光瞟向不死原绫华,看不清她的眸子。 不死原眼角微眯,咔地一声抽枪对准代号J,“你想说什么?你要我们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你应该把炸弹解除了。” “你的拷贝文件可还没给我。” “你已经用眼睛看过一遍,所以我也要看着我的人获救才行——谁知道你拿了东西会不会反悔?” 漆黑的枪口之上便是不死原冷冽的眸光,代号J目光定定地和她对视了好一会儿,才轻笑一声,“是啊,那倒也是,你信不过我,所以我倒也能理解你。算了,就这样吧,我也不是说话不算数的人。” 代号J将控制器抛出,被不死原绫华稳稳接在手中。 “下面一个按钮就是了,你自己按,按下那个炸弹就不会爆炸了,然后你们可以放心拆除,”代号J笑了笑,“之后你差不多就该把东西给我了吧?” “哼。” 不死原绫华微微垂下眼眸,注视着手中的控制器。 沉甸甸的。 不死原深吸口气,在心里默念着,然后按下了按钮——电流的杂音忽然充斥了不死原绫华的耳朵。 “啊哈哈哈哈!!!!” 代号J捧腹大笑,笑声在寂静的夜晚凉风中回荡,“你真的、真的按了啊?哈哈哈……啊哈哈哈~……” 这时,后方一声沉闷的雷鸣响彻天际,声浪带起一抹光亮,在漆黑的夜空中一闪而逝。 “你……骗了我。” 不死原绫华将控制器捏碎,死死咬着牙,“你从一开始就想杀了她?” “现在……感觉如何?” 代号J咧着嘴,似乎在强忍着发笑,“不瞒你说,昨晚我和她进行了一些有趣的交易——她呢,套了我一些不那么愿意说的情报,她知道得太多,所以……哦对了对了,其实我还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我呢,虽然不太擅长捉弄人,但唯独有一个特长令人羡慕不已呢,那就是,我,过、目、不、忘~~哪怕是几万行代码,哈哈哈~~” 代号J大笑着,“拷贝文件你们就自己留着吧。” 也就是说,代号J一开始就只是在捉弄不死原绫华而已。 “什么拷贝文件,我可根本不需要哦~但只有提出这个要求,你就会以为这是一个把柄,以此来交换你手下的性命了吧?你认为自己稳操胜券了对不对?放下心来了对不对?” 代号J大声狂笑,丝毫不在意对准自己的枪口,“希望会造就绝望,笃定胜利的人会放松警惕……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部下,感觉如何?” “是嘛……” 不死原绫华冷冷地注视着代号J,她抬手,示意士兵们放下枪,然后转身就走。 “咿?” 代号J微微蹙眉。 不死原绫华的反应和她所猜测的有所不同。 “虽然有自知之明是好事,可是你就这样直接逃掉也太没意思了吧?我以为你会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呢。” 不死原绫华冷冷地瞥了代号J一眼。 “呵……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代号J一脸狐疑地看着不死原绫华和士兵们登上车,眼看武装车渐渐离她远去,才不爽地咋舌。 “啧,扫兴的家伙。” 她抬起手,能量带起风压在她手中聚集。 她眯着眼瞄准武装车的方向。 而就在这时,刺耳的破空声倏地降临——心底警兆陡升,她猛然撤后一步,下一瞬间,银芒如落雷,长枪几乎是贴着她的鼻梁刺落,地面在一瞬间四崩五裂,而狂卷的飓风硬生生将她的脸颊撕出血痕。 她惊愕地抬起头,目光沿着长枪攀上,看到的是艾芙尼尔银白的发丝下深红的血眸。 “代理人?!怎么会……” 迎上她的是艾芙尼尔由上至下直透脑门的脚后跟。 她猛然合上手心,湛蓝的光幕迅速从脚下升起,合拢而上,同时如烟花一般嘭然喷发——但她只觉得眼前一花,镜面崩碎,艾芙尼尔一脚未收,双手落桩,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反折身体,像是一张拉满的劲弓。 长枪横在艾芙尼尔的腰下,下一刻,枪刃从地面之下挑起,碎石如喷泉,银刃如月光,硬生生撕裂光幕,她的身体猛然倒飞而出。 黑夜颠倒,月光与地面互相蚕食着彼此。 噗—— 身体还未落地,长枪由空中穿刺而下,穿过她的腹部,将她硬生生砸落,碎石飞荡,灰尘弥漫,她被死死钉在了地面。 而长枪的另一头,银发的少女一脚踩在她身上,肋骨断裂的声音灌进耳朵。 天地仿佛都还在旋转,全身上下涌上的剧痛蚕食着她的理智,她恍惚地抬起头,却被掐住了脖子——力量之大甚至让她倒灌的血生生卡在喉咙里,无法咳嗽更无法呼吸,只能在模糊的视线里和眼前那冰冷的赤眸对视。 …… ———————————— 176、降临 代号J用力地想要从艾芙尼尔手中挣脱,可诡异的是,她突然发现了一些诡异。 痛,痛到几乎要痉挛。 为什么会痛?这不应该…… 全身的能量都在躁动不安地横冲直撞,完全不顾她本身的意愿——而且正在快速地从体内消逝,每一寸肉体都在发出悲鸣,但能量的流失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这种情况…… “咳呃……” 代号J猛然地抬起头,死死盯住艾芙尼尔,含糊不清地沙哑开口,“你这家伙……你对我做了什么!!……” 艾芙尼尔冷冷地俯视着代号J,没有开口的意思。 长枪钉在地面,艾芙尼尔一脚踩在代号J的前胸,一手死死掐着代号J的脖子,另一只手,攥着“碎片”。 她定定地注视着代号J,异常小心而谨慎。 ——一旦出现任何代号J将要通过“某种”方式逃走的迹象,艾芙尼尔将会不顾一切地杀掉她,以最快的速度。 在此时的艾芙尼尔眼中,代号J周身的尘埃呈现一种不规则的方式游窜——艾芙尼尔隐约感觉到自己并无法彻底限制住代号J的力量,但代号J似乎也无法完全将自己的能力控制于心。那些能量就像是被干燥的热风所惊扰的飞虫,争先恐后地从代号J体内离开,而代号J正在竭力地反抗这个过程。 散溢的能量成为了“碎片”的养分——像是逐火的飞蛾一般向着碎片聚拢,然后渐渐消融在空气中。 “那是什么……你手中是什么!” 游刃有余的表情早已经消失在代号J的脸上,她的目光飘飞,然后聚焦在艾芙尼尔的手中。 艾芙尼尔目光微动,眯起眼,“你能感觉到?” 明明亚妮菈丝和鸢她们完全捕捉不到任何一丝空气中能量流动的变化,因此在被“碎片辐射”所影响时全然无知。 但代号J显然不在此列。 她用力地抬起手,想要反抗,但艾芙尼尔给她带去极度危险的感觉。 联想到刚才那一瞬间毫无还手之力的“战斗”,代号J咬着牙,将目光转向艾芙尼尔——但比起“错愕”,她的眸子里更多的是“惊恐”,这让艾芙尼尔心底感到一丝违和。 “你怎么会……难怪……从刚来到这里就应该察觉到的……” 那时候代号J的确感觉到一股久违的危险力量在空气中流动,但那种感觉非常非常之微弱,有如白昼里的月光一般令人下意识地忽视……而且不死原绫华在察觉到代号J对艾芙尼尔或者说碎片的存在有所感应时,立刻将话题攥在了手中,让代号J回过头来和不死原继续着“交易”。 有心或是无心,代号J没有继续去关注空中一闪而没的气息。 代号J痛苦地仰起头,咬牙注视着艾芙尼尔,以命令却又似乎是在哀求的口吻大叫:“……啊……啊啊!!快停下它!!” 与此同时,空中盘旋的直升飞机上,四野见奈美将这里的一切通过视频画面传回。 不死原绫华登上武装车顶部,用望远镜遥望着艾芙尼尔的方向。 与艾芙尼尔连接着通讯的另一头,雪奈,以及西京市的其他代理人和临时接受任务派遣来到西京市的送葬鸟小队,都默默地关注着艾芙尼尔和代号J的战斗。 “挺厉害嘛,西京市的‘首席’……虽然代号J在我们手中也败得很干脆,但我听说她比和我们战斗的时候更强了不是吗?结果还是完全不是‘艾芙’她的对手呢。” 翠丽丝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目光转向一旁的莱彼丝,“莱彼丝,这也在你的意料之中吗?” “她的实力并没有超出期待,”莱彼丝瞥了翠丽丝一眼,语气坦然,“……或者说,稍微强上那么一点点?” “哦?” 翠丽丝笑而不语。 而雪奈则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画面有些许撕裂与模糊,这是因为“碎片辐射”对通讯有一定的干扰作用,但大致还是能看清艾芙尼尔的身影。 她的身边是面色憔悴的芙岚。 伤势未愈的她,一整天都在担心被掳走的纱织的安危,而看到满身是血的纱织时,她只觉得心脏都好像快要停跳了一般。 通讯传来不死原绫华的声音。 “艾芙尼尔,千万注意代号J的动向。” 不死原绫华站在武装车车顶,关注着战斗,通讯器被她用力地捏在手中,“就算是什么也得不到,也绝对不能让她跑掉。” “嗯。” 艾芙尼尔点头。 而此时的代号J,已经渐渐陷入到虚弱之中了,她的瞳孔在失去焦距,看着这一幕,艾芙尼尔眉角轻挑。 代号J到现在都还没有“逃离”,这是不是意味着,作战成功了? 如果能将代号J活捉,那么这一次作战便是史无前例的大胜利——而正当艾芙尼尔心底闪过这样的想法时,代号J忽然安静下来。 “嗯?” 艾芙尼尔警觉地皱起眉。 虽然很想将代号J就此活捉,但如果让代号J这种危险的角色逃掉的话可就得不偿失了。 代号J和代号H一样,是人联不曾对其有过了解的对手,手段诡异,绝不能掉以轻心。 艾芙尼尔当机立断,长枪被拔起,锋利的枪刃撕开代号J的胸膛,血色在银芒之上闪烁,然后在夜幕之中划下一条刺目的弧线——噗地一声,枪尖落下,精准地刺入代号J的眉间。 头骨被穿裂的声音沉闷地传来,枪身没入地面,从代号J的后脑勺穿过。艾芙尼尔再次拔起长枪,又一枪刺入代号J的心脏。 没有人能在这样的伤势之下活下来。 两枪下去,代号J一声未吭,只是睁大了眼睛盯着艾芙尼尔,这一幕分外诡异,代号J就像是一个被拧断了脖子的布偶娃娃。 艾芙尼尔将长枪捏在手中,紧紧皱起眉。 她并没有放松警惕,因为空气中的“尘埃”依旧在游动。 而下一刻,代号J忽然歇斯底里地挣扎起来,她嘶哑地、口齿不清地大叫着,从喉咙里出现已经近乎野兽一般的嘶吼。 与此同时,艾芙尼尔注意到“尘埃”的流向忽然发生了变化——散溢离开的能量在一点点聚拢,一点点流动,然后汇聚,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操控能量的流动,强行将它们集中起来,艾芙尼尔,或者说艾芙尼尔脚下的代号J,在这一刻成为了暴风眼,无数能量的奔流汇聚而至。 风压卷起艾芙尼尔的发,强烈而锋利的能量席卷奔流,代号J如同黑洞一般拉扯着它们,让它们无法逃逸——哪怕是艾芙尼尔也在被什么东西所拉扯,她握紧武器,后撤一步。 “虽然只是替身而已,但竟然能把我的身体弄成这样……” 代号J早已经呆滞的瞳孔忽然跳动了一下,然后僵硬地缓缓下移,视线指向了艾芙尼尔,沙哑的声音从她早已经被艾芙尼尔捏碎的喉咙里传出,“代理人,你或许应该骄傲。” 艾芙尼尔眯着眼,看着头颅和胸腔早已经血肉模糊的代号J以一个非人类所能做到的方式扭动身体缓缓起身。 代号J的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降临了。 …… ———————————— 177、残渣化 “能量……反应激增!……艾……尼尔,小心代号……” 耳麦里嘈杂一片,通讯断断续续的,因为能量的紊乱信号也被干扰了,艾芙尼尔隐约听到四野见奈美的声音。 代号J周遭能量的变化,没有谁比艾芙尼尔更看得清楚了——躁动不安的“尘埃”就像被扔进了搅拌机里一般,“碎片”的压制能力在这样庞大且汹涌的洪流面前已经无法起到预期的效果。 这种程度的能量压缩反应,和亚妮菈丝的必杀一击几乎能达到同样水平,空气都变得粘稠,呼吸和行动都像是浸入了海底一般感到了强大的压迫力。 此时代号J的危险性毫无疑问要凌驾于代号H之上。 只是令艾芙尼尔感觉到奇怪的是,代号J突然爆发的能量并非是从代号J的体内出现,而像是有一把刀在代号J头顶的空气中开了一道口子,划破了“水袋”,大量的能量从“水袋”中倾泻而下,灌进代号J的体内。 代号J吸收了其中大部分的能量,而剩余的则是充斥在这方空间里,艾芙尼尔能清晰地感觉到空气中秩序之力和侵蚀能量浓度的变化。 代号J慢慢站起身,抬起手将脸上的血擦了一遍。 眉间的肉窟窿还在往外淌着血沫和脑浆,她的眸子没有焦距,只是朝着艾芙尼尔所在的方向扭过头来,僵硬地裂开嘴,看似在笑,却又格外渗人。 而她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地速度一寸寸地发生残渣化,变为灰质,灰黑色的纹路像是蛛网一般从她的眉间和心脏的伤口处向着全身扩散,短短两秒钟不到就已经遍布全身,而伤口处也再没有鲜血流出,替代之的是增生的灰质血肉,像是一个巨大的肿瘤一般填在伤口中间。 代号J的脖颈早已经被艾芙尼尔捏碎,残渣化的肉体改变了她的声音:“虽然只是替身,竟然被你打成这样……代理人……” 声音变得沙哑刺耳,代号J将目光从残留着鲜血的手心移开,投向艾芙尼尔和艾芙尼尔手中的长枪,“看起来……哦?是‘Ephnel’吗,我记住你了。” 从异变发生到现在才过去两秒钟不到的时间,代号J全身上下的伤势已然消失不见,而且“尘埃”的浓度还在不断攀升。 “这是……残渣化吗?” 艾芙尼尔皱起眉,将长枪提至身前,谨慎地注视着代号J,“竟然能主动让自己的身体变为残渣……” 残渣化对于人体毫无疑问是致命的肿瘤,但同样的,残渣化会大幅提升肉体的强韧度以及对于侵蚀能量的附着水平,残渣化的同时伤口会因为侵蚀能量而改变构造,因而修复伤势——代号J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将摇摇欲坠的肉体重新构造得强韧而危险。 仅仅两秒钟就让代号J的身体发生了如此巨大的改变…… ——绝不能等到代号J将能量吸收。 艾芙尼尔眼角微眯,与代号J的视线交错而过。 下一瞬间,枪刃掷出,顷刻间撕裂艾芙尼尔与代号J之间的距离,枪尖在刹那间穿透代号J的身体,带起一片灰质的血肉,在代号J的身体上留下一个狰狞的肉窟。 猛烈的冲击力刮起狂风,艾芙尼尔的身影紧追而至,而穿透代号J身体的长枪已经再次出现在艾芙尼尔的手中,清冷的枪刃在夜幕下描出一抹银色弦月。 而代号J终于抬起手,一寸寸湛蓝的光斑如鳞片一般从代号J的手心处向手臂蔓延,包裹住她的手臂,迎向艾芙尼尔的枪刃。 铿——两股截然不同的能量在二人之间碰撞、挤压,空气在震荡,地面传来的颤栗猛然爆发,如火药爆鸣,如雷电坠落,风压如刀刃一般从二人的交锋点扩散炸开,将地面整片刨起,然后割裂碾碎,化作飞灰四散荡开。 裂痕如蛛网一般扩散,撕碎二人身后的楼宇与失修的街道。 “咿?”代号J绀蓝的眼眸倒映出艾芙尼尔冷冽的脸,她的眼底浮现出惊讶和诧异,以及微妙的狐疑,“这股力量……是怎么回事?” 艾芙尼尔冷哼一声,手心放开长枪,错开的手掌紧捏成拳,在代号J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袭上了她的脸颊。 砰—— 沉闷的撞击感在拳风的末端迸发,代号J在千钧一发之际用双臂挡住了艾芙尼尔的一拳,半空中翻转身形,双脚在地面拖出狰狞的沟壑,而艾芙尼尔的长枪刺破黑色的灰尘,迎上她的胸腔。 “哼!” 代号J吐气提膝,强硬地回转身体,以分毫的距离硬生生地躲过刺击,同时一击鞭腿贴着枪刃和枪身砸向艾芙尼尔,枪刃的劲风在她的腹部而腿侧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灰色的血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丝线,丝线的尽头是艾芙尼尔抬起的肘击和再次回到艾芙尼尔手中的长枪。 烈风将倒塌的废墟吞噬,卷起的灰尘狂浪如雾海一般将夜空吞噬。 两声爆鸣如深海鱼雷,艾芙尼尔和代号J同时穿透薄雾,风压席卷平野,艾芙尼尔枪尖点地再次跃起,身影遮蔽了星光,而代号J猛然砸倒一堵厚重的墙壁,深陷地底。 她撑起身体,表情凝重地偏着头,灰质的眼角泛起黑灰色的血——虽然抵挡及时,但她还是在艾芙尼尔的一拳之下受了伤。 作为代理人来说,眼前的这个少女有些过于地强了,虽说现在的她并不是巅峰状态,但被一个代理人如此压制,这种体验还是很新奇。 难道是“零系”的那几个人? 那些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还来不及思考,艾芙尼尔的枪尖已经拖拽着长长的银色尾焰破开了层云,在她的眼中急速放大。 “有点能耐,但你是找死!” 长枪破开一层层高墙,灰蒙蒙的巨浪将代号J淹没,但下一刻巨浪顿时翻涌反扑,艾芙尼尔敏锐地收回长枪于腰,一脚横踢,长枪卷起波涛扫开灰雾,一人高的墙体化作碎末,其后的代号J也跟着倒退数步。 艾芙尼尔眯起眼角。 虽然她一直占据着上风,但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代号J的能量似乎还在攀升。 …… ———————————— 178、碰撞 “不妙啊……现在的情况,虽然艾芙小姐一直占据着上风,可是代号J这个家伙怎么都杀不死,这怎么打?——她甚至主动让自己完全残渣化来修复自身,这种战斗方式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也是。” 后方的临时指挥部内,莱彼丝和翠丽丝等人分析着情报。 “看起来代号J一直在挨打,可如果她真的是不死之身,那么最后的胜者肯定是她。” “啧……麻烦的家伙。” “或许我们的猜测没有错,代号J并不在意自己的‘躯壳’会怎么样……那种东西对于她来说就只是一个可以舍弃的‘衣服’而已。” 屏幕的画面里,实时记录着艾芙尼尔和代号J之间的战斗,将战斗画面传回。由于能量波动的加剧和战斗的进行,大量监控和无人机都已经坠毁,现在他们也不得不以笨重的方式来进行推演和计算。 莱彼丝看着传回的画面,若有所思地挑起眉角,“那家伙挣脱了,果然……没那么简单,之前我们看到的大概都不是她的完全体。” 雪奈紧紧地将信标攥在手里,“姐姐她会有危险吗?” 雪奈和芙岚,还有主序星以及缪斯的其他人都来到了这里,除了爱夏。 “纱织……纱织她怎么样了?” 芙岚抓着通讯器,询问另一头的不死原绫华。 “不用担……心,纱织还活着,只……是受了不轻的伤……我们会把她完整地带回来……” 不死原绫华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因为通讯受到干扰而显得有些失真,但纱织活着,这毫无疑问是最大的好消息,也让芙岚终于松了口气。 “我会送纱织……过去和你们汇合……爱夏的任务……是将使徒信标带给艾芙尼尔……” 不死原绫华说道。 艾芙尼尔将唯一一枚使徒的信标交给了爱夏,为的就是确保纱织的最终安全。 只要通过使徒的力量,在纱织的体内直接构造能量物质,就可以最大程度地降低炸弹的杀伤力,爱夏做到了,所以纱织虽然受了重伤,但生命算是保了下来。 可这也意味着,正在战斗的艾芙尼尔无法借助使徒之力。 雪奈不禁担忧起来,“直子她……不要紧吧?” “现在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不得不说,你们的首席小姐还真是超规格的强啊,”翠丽丝瞄了莱彼丝一眼,莱彼丝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似乎并没有听到她说的话,“就算是中心省……哦不对,拿她和中心省那几个比或许还是太勉强了。” 翠丽丝轻叹口气,将糖果塞在嘴里,含糊地喃喃,“不过看她这样子,说不定会被给予‘资格’也说不定。” “‘资格’……?” 雪奈和赫露尔投来视线。 在场的人,除了莱彼丝之外都不知道翠丽丝在讲什么。 翠丽丝摇摇头,并没有解释的打算。 “希望战斗顺利吧……总而言之,这个代号J看起来可不好对付。很奇怪啊,代号J,她难道其实是‘变异体’之类的东西吗?还是说……咿?” 翠丽丝正思考着对策,忽然歪了歪头,面露诧异,“等等!力场监测失效了……” “翠丽丝,怎么了?”莱彼丝投来询问的视线。 “不知道。” 翠丽丝面露无奈,“堺碑的反馈信号一口气消失了一大半,不知道代号J用了什么方法,堺碑的‘场’捕捉不到她,或者说,被她吸收了……啧,这种事情也做得到吗?” 力场监测是利用堺碑对城市区域内的能量场进行实时监控的系统,通过对力场变化的分析,西京市可以迅速把握战场形势的判断,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定位引起能量变化的位置,是监控侵蚀灾害和使徒活动的最可靠保障。 但监测失效,便意味着她们这些后方人员更难以介入到战斗中去。 “失效?给我看看。” 莱彼丝替换翠丽丝的位置,坐在电脑前,然而渐渐地,她面露变得凝重。 只要是能量,可以反射和接收自然也可以穿透和吞噬,堺碑的监测系统依靠能量反应的波动和力场内反射捕捉的方式来测算数据,那么同样的,只要测定的对象能将所有能量牢牢控制在周身,将一切侵蚀和秩序之力全部纳为己用,那么堺碑系统就对她无可奈何。 换句话说,此时的代号J已经能做到将周身所有能量尽数捕获,一丝一毫也不散溢出去,想要做到这一点显然非常之困难,需要掌握着对能量的绝对把握的力量和技术才行。 “麻烦了……” 莱彼丝起身,翠丽丝和琳等人见状也凑了过来,“翠丽丝,准备一下,我们可能要上场了,西京市的艾芙……一个人可拿不下她。我们准备进行第三个方案。” “可我们联系不上艾芙尼尔!碎片还在她手中……我们靠近的话会遭到误伤的。” “不是过去,”莱彼丝顿了顿,“而是转移战场。” …… 刺目的银光与灰色的暗幕将夜空生生划开为泾渭分明的两半,将黑夜染白,将星月侵吞。 能量的碰撞将空气点燃,交织的银色和黑色的烈火照耀夜空,不死原绫华站在武装车顶,死死地盯着远方的战斗,气浪袭面,将她的面颊割出一道血口,而她眼睛眨都没眨。 “长官!我们的通讯设备全部失效了!” 不死原绫华瞥了士兵一眼,握紧手中的望远镜,“我们撤离这里,另外,给我准备信号枪。” 此时,战场之中艾芙尼尔和代号J的身影迅速交织,银色的长枪如流星一般穿透灰幕,湛蓝的光辉并掌格挡,银色与湛蓝交错而过,灰尘的浓雾中残留下两道色彩分明的残影和一片耀眼的火光,下一刻,远方的废旧楼宇轰然爆炸,从中间部分折断倒塌,又是一声巨响,银色的流星从半空中垂直坠落,一道银光从楼宇寸寸碎裂的缝隙之中透出,下一瞬间,无数瓦砾崩碎,地基在剧烈的轰击中下沉、隆起,浮石浪屿,如动物的脊柱一般浮现地面,以倒塌的楼宇为中心,裂痕遍布一整条街道。 长枪在地面划下一道银白的光弧,艾芙尼尔回旋撤步,稳住身形,然后拄在手心。 烟雾散去,艾芙尼尔眺望代号J的方向——她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这是她在代号J手中唯一一次受伤,但和看起来似乎永远不知疲惫也不惧伤势的代号J相比,艾芙尼尔这一次伤势便已经让战斗的局势悄然间发生了变化。 艾芙尼尔抬手,用力地将脸上的血痕抹去,手腕的水色发带染上血红。 她眯了眯眼,抬起眼帘,和代号J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目光一寸不离地盯着代号J,手中的长枪提至身前,呼出的热气在夜幕中化作白雾。 在她的前方不远处,代号J缓慢而僵硬地从一堆废墟之中爬出来。 二人都注视着、观察着彼此。 “呼……不得不承认,现在还是你比更厉害,”代号J撑开手,看起来全身上下漏洞百出,但她有这样不设防的资本,“可是代理人,你无法杀死我。” 艾芙尼尔扫了一眼周围,战斗中扬起的尘埃与灰雾渐渐散去,周围的景色映入眼底。 显现在眼前的是凌乱不堪的破败残骸,到处都是倒塌的建筑物与墙壁,崩毁的旧街道与断裂的楼宇,这里是旧区,本就残破不堪的建筑早已经被二人的战斗波及而尽数被摧毁,入目尽皆是残垣断壁,旧日的景色埋葬在废墟之下。 “你的实力也就勉强够看而已,”艾芙尼尔将目光再次投向代号J,面无表情,“你要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代号J的脸上浮起狰狞,“代理人……你会后悔的!” …… ———————————— 179、厮杀 湛蓝的光辉与银色的流星穿透烟尘,代号J铠甲与长枪摩擦和撞击,轰鸣声不绝于耳,二人猛地拉开百米距离然后又激烈碰撞,夜空中以二人光辉的交缠绽开无数流光。 下一刻,湛蓝的丝线切开夜空,笔直地穿透楼宇,银色长枪紧追着掷出,刺目的星光在尘埃之中爆发。 一声巨响,倾斜的旧铁塔闪着电火花发出刺耳的声音倒塌,不远处的灯火一片片地沉入黑暗。 艾芙尼尔轻巧地落在倾泻的半截高墙之上,瞥了信号弹的方向一眼,微微喘息着,同时皱起眉——她的目光落在手中的长枪枪身上,一片片星屑正于枪身之上流淌。 秩序之力凝聚的武器向来坚固无比,竟然在与代号J的碰撞之中发生了破损的预兆,并非是物理性质上的破损,而是能量的稳定性在发生改变——这显然是因为代号J的能力。 艾芙尼尔握紧武器,秩序之力持续地修复着长枪枪身,但修复的速度显然无法跟上持续进攻带来的损耗。 在这种时候,使徒之力反倒会来得方便许多。 就在此时,一枚信号弹闪耀着光芒在夜空中升起。 艾芙尼尔转过目光,望向信号弹的方向。 “……已经到这里了吗?” 信号弹的升起意味着艾芙尼尔和代号J的战线有些过于靠近城区了,从刚才开始,代号J就似乎有意将战场从一开始的旧城区向着其他地方转移。 艾芙尼尔望向后方,堺碑,就像是一座骇人的巨大长剑一般笔直地伫立在城市的最中央,在西京市的任何地方,只要抬头便能清楚地看到那高耸的金属建筑。 很显然,代号J想要将战斗拖向其他城区,用大量的普通人作为人质或者干脆以堺碑来掣肘艾芙尼尔的行动。 她奈何不了艾芙尼尔,但可以借助其他手段达成逃离的目的。 但换句话说,当代号J已经开始在战斗中寻求其他的突破口时,证明代号J已经承认了她的劣势。 这种劣势可以是多方面的,对于代号J,则是代表着落败的风险。 此时,代号J的身影缓缓从尘埃之中浮现,她虚着眼角,瞥了一眼艾芙尼尔,又瞥了一眼堺碑的方向。 艾芙尼尔将她的眼神动作看在眼里。 “目标是堺碑吗?” 还是说……特地这样做来分散这边的注意力呢? 艾芙尼尔缓缓开口,“你看起来似乎很着急?怎么了?你那引以为傲的力气要用光了吗?” 这句话虽是试探,但显然戳到了代号J的痛处,她那游刃有余的表情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沉于灰质化中的狰狞。 这个世界不存在无尽的能量,一个人所能承载的力量更是有限。 艾芙尼尔能感觉到身体肌肉的酸痛、武器的损耗,同样的,代号J的能量也在与艾芙尼尔的战斗中快速流逝。 “你说得没错,我的能量的确在不断被你消耗,”代号J嗤笑,“但那又如何,若非我状态不完全,你绝无可能赢过我。” “那我就更要现在杀掉你了。” “哼,卑鄙的代理人……”代号J沙哑的嗓音沉在夜幕里,她推开压在身上的碎石,捂着被洞穿的胸口出现在艾芙尼尔眼前,“我不知道你到底和那家伙有什么交易,但我奉劝你,这不是你们所能掌握的力量。” “‘那家伙’?”艾芙尼尔转过手腕,长枪在地面缓缓拖行,“你在说什么?” “你心知肚明,你们口中的代号H。” “呵……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什么,代号H和你没什么两样,杀了你之后,下一个就是她。” “哼,谁知道呢。‘那种力量’……不是属于你吧?我能感觉到它的气息……”代号J注视着艾芙尼尔,眼底闪过玩味和愤怒,“只是将那种破烂给你们,你们就对她感恩戴德,然而她只是想要利用你将我限制在这里而已,目的不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吗?” 艾芙尼尔面无表情,但心底却忽然想到了“碎片”。 “‘破烂’?你是说这个?” 艾芙尼尔将嵌着“碎片”的腕链晃了晃,代号J则是眯起了眼。 “真是熟悉的力量,你从哪里拿到它的?” “你知道它?” 代号J冷笑一声,显然没有回答的打算,她轻哼一声,“你能在它的影响下维持力量,果然和她脱不开干系。但你若是妄图通过这种东西就杀掉我,那也太令人发笑了。我告诉你,就算你今天能杀掉我,这也只是我的一个厉害点的分身而已,我死了,剩下的我一定会过来将你们一个一个全部除掉!想想吧,感受一下被噩梦支配的那一天,我一定会如期降临。” “果然吗,”艾芙尼尔眼角微凛,如果是这样的话,很多事情就都说得通了,“那我就把所有的你全部杀了。” “别得意忘形了,代理人!你会为你今天所说的一切付出代价!” 又是一枚明黄的信号弹在不远处升起,艾芙尼尔瞥了一眼,忽然勾起嘴角,“你等不到那一天了。” “呵……你要能做到再说吧!” 话音未落,二人同时向堺碑的方向暴起冲刺。 湛蓝的流光洞穿楼宇,代号J蛮横地撞破墙壁,直指闪烁着灯光的城区。 长枪破开尘雾,歪倒的墙体在艾芙尼尔的脚下瞬间崩裂,她不断地借助阶梯和断石跳跃,一步掀开碎石,下一秒,艾芙尼尔破入建筑物内,与横冲直撞而来的代号J身影交织,长枪横扫而出,划破星空,彻夜的流星与湛蓝的星辉交替闪烁,散溢的星银化作萤火漂浮,艾芙尼尔的长枪深深嵌入代号J的湛蓝铠甲。 这一击艾芙尼尔毫无保留,长枪枪体炸开裂痕,而代号J的胸口处,湛蓝的甲胄寸寸破碎,连同她的胸口骤然塌陷下去,飓风如浪,将代号J背后的衣服撕扯成碎片,猛烈的气浪将漫天的烟尘与飞溅的砖石尽数绞碎。 碎裂的肋骨从皮肤中刺出,灰质的鲜血在代号J口鼻溢出,但无形的力量承托着她的身体,长枪的攻击并没有将她击退分毫,她睁大着眼睛,全然不顾身体上的伤势肆意狂叫,血淋淋的双手猛然挥出,艾芙尼尔长枪傍身,从腰间出,砸向代号J的脖颈。 湛蓝和银色的光芒爆闪,二人从空中坠落,快速地攻防立刻将楼宇崩裂,艾芙尼尔一脚踢出,借力让自己离开塌陷区,但代号J忽然追上,一把抓住艾芙尼尔的脚腕,死死扣住。 光辉在代号J的全身游走,猛烈危险的能量爆破在空气中酝酿。 艾芙尼尔冷哼一声,翻身下腰,身体如弓一般反折,她抓住代号J的手臂,在光芒升起的一瞬间,阶梯在艾芙尼尔脚下形成,代号J眯起眼角,下一刻,猛烈的震荡在建筑物内爆发。 轰然巨响,大楼倾塌,能量的光焰啃噬着夜空。 又一声巨响,大楼底部忽然爆发出更强烈的冲击,肉眼可见的环状气浪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大片的凹陷抽空了大楼最后的地基。 烟尘再次被掀起,艾芙尼尔单手摁着她的头,死死地将代号J的脸颊压在地面,脚底阶梯的银芒连番闪烁,如平地上的流星一般在地面划破水泥地面,留下狰狞的沟壑。代号J的嘶吼声穿破气浪,左眼被艾芙尼尔的手指嵌入其中,灰质的血液在她脸上流淌,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在湛蓝能量构筑的甲胄被艾芙尼尔所击破之后,甲胄的修复速度已经彻底跟不上战斗的节奏。 艾芙尼尔将代号J足足辗过了两条街道,一串串爆鸣留下的裂痕和笔直的沟壑将战场拖行到旧区,直到最后代号J才终于从艾芙尼尔手中挣脱,二人同时出手,代号J的拳锋与艾芙尼尔的枪尖错开,带起一片火花,噗地一声闷响,代号J被穿透身体的巨大力量再度击退数米,直到撞进废墟之中才停下。 艾芙尼尔停留在原地,长枪从代号J的胸口消失,再次出现在她手中,长枪消失,代号J跪倒在地,吐出大口的灰质的血。 “你……很强……但想要杀我,还远着呢!” 代号J怒视着艾芙尼尔,湛蓝的光辉升起,将她包围,她身体上的伤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灰质的肉芽填充起来,显得更加狰狞。 “……” 而艾芙尼尔并未理会她,而是退后几步,抬头向不远处望去,明黄的信号弹还未从空中落下,这时,从信号弹发出的方向飞来一个无人机,降落在艾芙尼尔身边。 无人机下方放置着一枚银色的指环。 艾芙尼尔将长枪插在一边,蹲下身取下指环,然后面向代号J。 她和代号J对视着,缓缓地将指环戴上,下一刻,气浪翻滚,卷起艾芙尼尔那银色的发,长枪化作银光消逝,银星的碎屑与月光交相辉映,裙装一寸寸剥解,替代之的是一身雪白的襦裙。 代号J皱起眉,“这是……使徒?” 没有借助阶梯,艾芙尼尔脚尖离地,缓缓浮空升起,抬手间,一支支光焰长枪在夜空浮现,枪尖指向代号J,漫天的光芒将星月吞没,将夜空照耀如白昼。 艾芙尼尔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代号J,“你刚才说我杀不掉你?那么现在又如何?” …… ———————————— 180、雷电 空气中弥漫着消不去的灰尘与刺鼻的黑雾,晚风与激荡的能量湍流所冲散,灼热的风尘在皮肤上割过。 代号J愕然地望着漫天的光焰,眼底微动。 那锋利的光焰遮蔽了星月,将夜幕点亮如白昼,只是被长枪所对准,那锋利的气息都割得脸颊生疼,压倒性的存在感将她牢牢地压在地面无法动弹。 她咬紧牙关,“可恶的使徒……” 艾芙尼尔居高临下地投下视线,紫芒如火焰般燃烧。 能量在积蓄、压缩,代号J手中湛蓝的光辉漂浮、凝固,化作坚固的铠甲将她全身包裹。 几乎是同一时间,代号J大吼一声,迎着艾芙尼尔的方向冲刺起跳,而艾芙尼尔单手下压,无数的长枪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将代号J的身影彻底吞噬,下一刻,湛蓝的光束从光焰的瀑布之中闪现,代号J浑身伤痕强行突破,笔直地向半塌的楼宇后方潜去。 夜空在熊熊燃烧。 长枪的骤雨立刻将本就摇摇欲坠的混凝土建筑刺穿,千疮百孔的残骸顿时化为飞灰。 地面崩碎,代号J驾驭着湛蓝的光幕在长枪的雨幕之中疾速穿行,借着旧区的建筑遮蔽艾芙尼尔的视线,阻挡长枪的攻势。 她向着城区的方向而去,而无数的长枪连成致密的光线,追逐着代号J的身影,与代号J的湛蓝光束相撞。 能量在挤压和碰撞之中爆炸,街道被夷为平地,此起彼伏的火焰与闪光充斥着夜空。 远方的高楼之上,翠丽丝站在楼顶,望着由湛蓝与银辉所点缀的璀璨星海,眯起双眼。 “莱彼丝,那家伙要过来了。” 话音落下,巨大的镰刀落入她的手中,在夜幕中刻下银芒。 而此时的莱彼丝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空中的艾芙尼尔,缓缓开口,“真是惊人啊……” “算了,我知道了……”莱彼丝轻叹一口气,“送葬鸟小队全体,准备战斗!!” 莱彼丝大喝一声,率先向高楼之下跃下,与此同时星银的光芒浮现,一缕缕微光追着她落下,将她的发丝一寸寸染成银灰。 “跟上队长,注意队形!不要靠近艾芙尼尔,我们就在这里将代号J拦下!” 翠丽丝大声说道,追着莱彼丝跃起。 爆炸的轰鸣越来越近,送葬鸟的成员奔跑在夜幕中,街道两边的灯光变得稀疏,繁荣的街景随着她们的异动变得萧条和冷清,她们已经进入了旧区之内,而脚下的震动与扑面而来的灼热风浪也愈发清晰,那漫天的光焰遮蔽星月,从天际落下,越是离得近越是能感觉到其中的能量。 一道银光轰然坠落,剧烈的能量风暴将正前方的楼宇摧毁,代号J的身影从爆开的风压之中冲出,出现在众人面前,在看到莱彼丝等人的一瞬间,她的脸色变得狰狞。 “是你们……” 流光一闪,莱彼丝的手甲在她的眼中急速放大,代号J抬起双臂格挡,她身上的甲胄已经在艾芙尼尔的攻击中崩坏,她凭借着身体扛下莱彼丝一击。 巨大的力道从手臂钻入,刹那间贯穿了全身,她猛咳一大口血沫,身体以数倍于来时的速度瞬时跌落,撞入了废墟里。代号J骇然发现眼前这个代理人的力量之强竟然丝毫不输带给她强烈危机感的艾芙尼尔。 “你还记得我们,”莱彼丝轻笑一声,“看来你的‘替身’之间有某种方式传递记忆?还是说,其实你只是比较记仇?” “哼,区区冒牌货,倒是有些能耐。” 代号J在心底暗自思忖,这个小小的西京市,为何有两个这么强大的代理人? 莱彼丝的拳头再次袭上,代号J翻身侧滑,双手拍向地面,两束刺目的光束拔地而起,与莱彼丝的拳锋交错而过。 一道银光从天而降,长枪向代号J坠落,她在半空中翻转身形一脚正面踢上枪身,恐怖的反作用力将她的裤脚一寸寸震碎,她死死咬着牙,借着这一股巨力起跳,脱离莱彼丝的追击圈,她立刻转身跃起,猛然向着琳的方向冲去。 “去死!!” 湛蓝的光辉激荡翻卷,琳凛然撤身跃起,同时手中的双手巨剑呼啸着狂风挥出。 银色的星火如烟花一般绽开,下一刻琳倒飞而出,笔直地砸穿了两层墙壁之后才堪堪止住身形,她的巨剑锋刃在地面留下了长长的沟壑。 “琳!” “我不要紧!别让她从这里经过!!”琳大声喊道,她抬手抹掉嘴角的血丝再次架起巨剑,迎着代号J冲去。 为了将代号J的攻势挡回去,琳也在这一次对拼中受了轻伤。 但代号J的第一次突围也就此被挡在了这里。 “别挡路!!” 代号J大吼着,她显然将实力不如莱彼丝和艾芙尼尔的其他人当做了突破口。 然而翠丽丝的巨大镰刀先一步到来,噗——,尖刃划破肉体,翠丽丝镰刀的刀刃死死勾住了代号J的肩膀,让她不得寸进,在这短短的半秒时间里,莱彼丝已经追上了代号J的脚步,猛然出手。 两声爆鸣刺穿空气,湛蓝的光辉破碎飞散,代号J被抛向了高空。 迎接她的是攒射而至的无数长枪,没有了地面和建筑物的着力点,代号J只能凭借能量和重心的操控规避来袭的攻击,然而密集的攻势立刻穿透了她的身体,长枪撕扯着她的肌肉,硬生生将她拖行百米,而下一刻,一道耀眼璀璨的水色光柱倾斜地割裂夜空,顷刻间将代号J吞噬其中。 千米外的高塔上,雪奈凛眉远目,绯红的眼底倒映着那远去的湛蓝光芒,再次拉开弓弦,水色的箭矢凝于指间。 噗—— 箭矢撕裂灰质的肉体,血雾在空中爆散,代号J那湛蓝的甲胄已经彻底崩碎得一片不剩。 长枪再次挥来,巨力将她的双臂砸得塌陷下去。 天地在旋转,代号J再次落地,她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哀嚎。 而这一次周遭的景色已经换了个模样——身下是布满裂痕的废弃道路,城市的灯光在远处的烟雾之后飘摇,周遭入目尽皆是破败之景,空气中流动的熟悉的感觉无不在提醒着她:这里是堺外地区。 她没有突围成功,反倒被强行带离了原战场。 而堺外地区相比之于城市内,侵蚀能量的浓度攀升到了一个可怖的程度。也就是说,在这里“使徒”的力量将提升到极致——艾芙尼尔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刺目的紫色电弧在艾芙尼尔的周身跳跃,强大的压迫力从能量化作实质。 “这是……‘域’!?” 代号J嘶哑地厉声吼叫着,拼劲力气狼狈地爬起身,瞪大眼睛,“你怎么会……” 艾芙尼尔再一次突袭而至,横扫的长枪在代号J的眼中越放越大,她在千钧一发之际猛然跃起躲避,然而两道银光如流星一般从天而降,在她眼中放大。 电弧于枪尖跳跃,比起刚才,现在的长枪带给她更为致命的威胁。 噗—— 坠落的两支长枪倏地穿透了她的双肩。 下一刻,一道巨大的弦月遮蔽了她全部视野,将整个天际一分为二,能量的奔流还未及近,那灼热的光芒便已经将她的皮肤灼烧得刺痛。 弦月无声扫过,艾芙尼尔那银白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视野里,从艾芙尼尔所在位置的脚下,一道仅仅一指宽的银色沟壑笔直地延伸,一直到代号J的身后几十米远。 代号J仰倒在地,愣愣地注视着自己还未倒下的下半身,脸上的灰质皮肤像是枯树一般凋零崩解。 “我……” 无数道银光从天际闪过,璀璨的流星雨在她眼中放大。 …… ———————————— 181、战后 代号J的死亡宣告了战斗的结束。 深夜,西京市大部分的繁华街区已经落入了夜幕之中,只有寥寥灯火还闪烁着,如倒映在水中的星月。 艾芙尼尔结束了与代号J的战斗,从堺外地区返回边线,与在此等待的四野见奈美和不死原绫华汇合,并将碎片交还转移保管。 西琦友纪叼着没点燃的烟,捏着艾芙尼尔的手臂看了又看,然后才掏出打火机,“辛苦你了,艾芙尼尔,既使用了‘碎片’,又进入了使徒化同调,身体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吗?” “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艾芙尼尔摇摇头,她转过身去透过漆黑的夜幕望向堺外地区的战场,她与代号J战斗的位置现在已经吸引了不少的侵蚀体活动,那些侵蚀体总是会跟随着能量的反应而四处游走。 “送葬鸟的大家,还有雪奈,她们也出了一份力。” 虽然艾芙尼尔一个人也能将代号J解决掉,但有人能帮忙锁住代号J逃跑的道路让艾芙尼尔更快结束了这场战斗。 火力全开状态下的艾芙尼尔无法长时间保持最巅峰的状态,所以莱彼丝她们的拦截阻击也起到了助攻作用。 艾芙尼尔将手指间的指环与左耳的耳坠摘下,递给四野见奈美,“我也不确定之后我会不会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总而言之这两样东西还是继续交给你们保管吧。” 四野见奈美撇撇嘴,“嗯,我倒是希望不那么快将这些东西还给你。” 不死原绫华走上来,“虽然偶尔也想像一个长辈一样地苛责你几句,不过这样好像会显得我很老似的,所以还是算了。总而言之,做得好,艾芙尼尔。” 代号J的死亡给西京市带来了久违的胜利。 “代号J的尸体就交给我们回收了,我们会好好进行研究的。” 西琦友纪说道。 代号J的尸体正如其在前坂川地区时一样,只剩下了伤痕累累的宛如软体动物一般的皮囊。 “希望会有一点收获,但依我所见,她这一次绝对不是毫发无伤。顺便,我们的人已经将她寻找的代码记录了下来,并开始进行破译工作,当然,我不是遗迹文字的专家,所以这些资料我们也寻求了中心省的帮助,想必用不了太久的时间就能等到结果了吧。” 艾芙尼尔点头,这个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 “对了,纱织呢?” “纱织没有生命危险,但她伤势较重,现在送往了总部医院,至于爱夏,她稍微受了一点波及,不过问题不大,两天时间大概就能恢复如初。” 西琦友纪说道,又顿了顿,“对了,纱织中途醒过来一次,并告诉我们的医生说她从代号J手中取得了非常重要的情报,可惜现在的她受伤过重,还不是能好好对话的样子,我想等她的手术结束之后我们或许得去和她交换一点信息。” “她没事就好,至于情报……”艾芙尼尔沉思片刻,她其实也有很多疑问需要重新梳理一遍,“总而言之,等待纱织稍微恢复一点吧。” 这时通讯传来。 “直子,你没事吧?” 通讯里照出雪奈的脸庞,水色的弓还被她紧紧握在手中。 “放心好了,我没什么大碍。” 被代号J伤到了一点,虽然累积的伤势比看起来要严重,但对于代理人来说这也仅仅只是三四天就能回复的程度。 “说起来,送葬鸟的各位没有受伤吧?” “这个……” 雪奈偏过头去,画面转向莱彼丝。 “不用那么客气,西京市的艾芙小姐,我的手下出现了一个伤员,这几天说不定要叨扰叨扰你们了,不过说实在的,”莱彼丝亮出手铠,比出一个大拇指,“西京市的艾芙,你真叫人刮目相看,我很认可你。” “好了队长,我们说点要紧的。” 翠丽丝把画面抢了过去,摆正了脸,“说起来艾芙尼尔,我们这边有一些情报要和你分享,你那边结束之后,我们在哪里碰个头吧。” “可以,就在总部吧,我待会儿就过去。” “好。” 翠丽丝说完便将画面转向了雪奈,艾芙尼尔冲着雪奈一笑,“待会儿见。” …… 总部,战后会议—— 参会人员并不多,西京市方面的艾芙尼尔、四野见奈美、不死原绫华,已经送葬鸟小队的莱彼丝和翠丽丝,一共五人到场。 “虽说是战后会议没错,但事实上这是出自于送葬鸟小队翠丽丝阁下的提请,有关于代号J的情报交换。” 会议并非多么正式,由四野见奈美暂代主持。 莱彼丝坐在艾芙尼尔身旁,小声地对艾芙尼尔说道:“虽然立场并不完全相同,但我们这边也需要代号J的情报就是了。” 艾芙尼尔感觉到奇怪:“就算是这样,直接去向人联索要不就行了吗?” “其实说来有些令人感到遗憾,人联那边给过来的情报多半都是经过筛选的二手货,”莱彼丝压低声音,“当然,我并非是单纯表达我的不满,实际上人联给予我们的帮助已经足够大,包括各种各样的资源和武器装备,以及相应的技术人员和作战支援,我们从人联手中能取得几乎所有我们想要的情报,但唯独除开‘遗迹’情报。” “遗迹?”艾芙尼尔瞥了莱彼丝一眼,现在的她们正在互相小声交流着,“铃田市需要遗迹相关的情报吗?” “也不是一定需要,大概……吧?”莱彼丝笑了笑,“但……铃田市已经足够大,手中掌握的信息也需要相应扩充才行,然而人联在这方面似乎对我们这些比较大型的城市有所防备的样子——遗迹什么的,他们似乎有意让我们无法取得进入和靠近的方法。其实我们大概也知道,人联是为了避免我们成为第二个‘断旗者’,所以人联对所有的城市一视同仁,对遗迹情报的管制也尤为严格。” “这样吗……” 艾芙尼尔微微颔首。 站在人联的角度,艾芙尼尔也能理解人联的选择。 人联成立于旧世代的末期,起初只是一个松散的亡政联盟,然而这样的联盟并非只有一个,人类赖以生存、引以为豪的覆盖全球的信息网络被屏蔽,残存的各个地区之间都以相邻或相近的地区相联合起来组成了临时政权,这样的政权由于地域和人群、阶级的划分共有几十个,人联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 ———————————— 182、零系 人联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旧世代的末期,具体的时间和细节早已经无法考据,仅为中心省的某些机构所知,或者说对于大部分城市而言,那种沉淀在人类历史末期的东西早已经没有了什么意义。 总而言之,众所周知的人联是在依靠着强大的技术力和遗迹技术的帮扶之下从那个时代的众多联盟之中存活下来留到最后的,同时也是唯一从那个时代一路走过来,直到现在依旧在发展的胜利者。 有些学者总喜欢将人联和旧世代人类史中的国度进行对比,将浅薄的历史视作一种新生或是屈辱,但没有人能否定,虽然这样的政权选择并没有留下太多斑驳的血迹,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脱离了一个政权的范畴。 真崎雏妃曾对艾芙尼尔坦言过她对人联的看法——站在一个人联功勋中将的角度。 说得好听点,人联是为了人类的生存而建立的组织。 难听一点则是——只不过是运气好恰好得到了遗迹技术,然后靠着这些东西组建一个坚不可摧的要塞来让自己得以苟活的懦夫而已。 否则便不能解释为何人联从来都不公布他们所掌握的任何遗迹技术,甚至于对此严防死守。 “嘛,西京市的艾芙,其实呢我以前还是蛮讨厌人联的,甚至于拒绝了中心省对我的招揽——‘零系’代理人的资格,被我拒绝了,”莱彼丝笑了笑,说道,“我后来又总是想,才慢慢走到现在这一步。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和平都是人联带给我的,我其实不应该以个人揣测和态度对人联抱以太多抱怨和苛责。以前常常有人会说我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但其实我只是缺乏共情的能力,所以总是被认为轻易地践踏了别人的感情……” 说着这样的话时,莱彼丝的眼底流露出一种别样的微光,艾芙尼尔默默无言,将莱彼丝的侧脸埋在眼底。 “啊,抱歉抱歉,说了一些不相干的事情,见谅。”莱彼丝摆摆手,又回到正题,“哦对了,西京市的艾芙有听说过人联之中流传的古怪的传闻吗——‘人联发现了一些不该为人类所知的秘密,他们的所作所为并非是自私,而是一种埋葬,也是为了新生的牺牲’。” “我并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东西……” 艾芙尼尔坦然摇头,“但既然是传闻,没有听说过也是自然吧?” “那倒也是……不过我认为西京市的艾芙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接触到这种传闻,”莱彼丝说话时目光投向艾芙尼尔的右眼,又移开,“因为你拥有着远超寻常的实力,那么一切的可能就会找上你。” “或许吧……” 艾芙尼尔想了想,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询问:“另外,你所说的‘零系’……到底是什么?我比较在意这个。” 代号J在艾芙尼尔面前也提到过“零系”的字眼,而那时的代号J,目光里流露着某种愤恨和恐惧。 更关键的是,“零系”或许是了解代号J的关键情报渠道,而代号J,也一定掌握着关于使徒、关于代号H、关于天使的相关信息,而这是目前西京市最需要的情报,也是知晓青兰和飞燕能否救回的关键。 “‘零系’啊……说来有些麻烦……” 莱彼丝想了想,看向翠丽丝。 这时候翠丽丝才刚刚和四野见奈美以及不死原绫华讨论完关于代码交换的问题,纷纷侧过脸来。 “这个我也想知道,”不死原绫华适时插入话题,将手中的纸张和笔放下,手指在桌面上叩响两声,“代号J似乎对你嘴中的所谓‘零系’有所忌惮,那么既然莱彼丝小姐您知道这相关的情报,不妨分享给我们。当然,如果阁下感觉到棘手,那么我们也不打算过于追问。” 毕竟莱彼丝是隶属铃田市的代理人,城市之间的情报交换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如果没有人联牵头,那么城市之间多半会使用物资交易来换取所需要的东西,其中就包括情报。 不论是什么时代,帮助与被帮助都不是免费的,这一次战斗结束之后,人联就会给铃田市送去一大批物资或是一些有价值的材料和技术,这是人联送给他们的报酬。如果没有人联,那么这一份“酬劳”就该由西京市本身来负担了。 “不,你误会了,不死原上校,”莱彼丝摆摆手,露出一抹无奈,“我所说的‘麻烦’,其实是因为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和你们说起,但总而言之,‘零系’的确算是机密没错……但……该怎么说呢,她们那些人其实和我们代理人没什么不同,只是所使用的信标比较特殊而已。” “没错,简单理解就是这样,我们这些代理人其实也只不过是接受了遗迹文明所失去的力量的幸运者而已——我们人类现在所走的道路,就只是为了寻找并继承遗迹的力量。而‘零系’,就是我们最初的效仿,也是一次竭尽了全力的效仿。” 莱彼丝说道。 “她们所使用的信标和我们并不一样,‘零系’……是人联发掘遗迹科技初期投入使用的代理人信标,是‘最初的一代’,整个人联仅有十三枚的战略级反侵蚀灾害装备,也是现存所有信标之中最接近遗迹信标的那一代——可以说,‘零系’拥有着最接近遗迹技术的力量,而正因为如此,其对作为代理人的资质有着更为苛刻的要求,‘零系’的加工非常复杂且困难,耗费的资源也异常庞大,据我所知,那十三枚‘零系’对于使用者的要求非常之高,甚至于近二十年之后的现在人联历史上也从未同时存在十三名‘零系’适格者。” “这些东西算是机密吗?” 不死原绫华开口,“我们的两任司令都没有和我们说起过。” “或许是不知道,也或许是其他原因,”莱彼丝看向艾芙尼尔,“在铃田市,也就只有我和翠丽丝等极少数人才知道这件事情而已。” …… ———————————— 183、特勒修斯 “至于后来的一代,也就是我们这些现役的‘第一代’,便是‘零系’的改良版,或者说‘缩水版’——人联并没有延续它的制造工艺,而是想方设法降低了标准,以这种方式来扩充了代理人的数量。” 莱彼丝将自己的信标摘下,捏在手中: “最终的成果降低了信标对使用者的限制,虽然是‘缩水版’却拥有着不俗的力量,同时制造一枚信标所耗费的资源和时间都大幅度缩减,‘第一代’信标的诞生让我们每一座城市都拥有了武装自己的力量。” 莱彼丝说的这些话,已经算是逸闻了。 哪怕是不死原绫华和四野见奈美她们也对此并不知情,艾芙尼尔也同样如此,在秩序者总部并没有保留太多关于信标的档案和记录,对于人联的过去更是只字不提。 艾芙尼尔垂下眼睫陷入沉思。 “我不太明白,”四野见奈美追问,“如果是非常厉害的代理人,这样的英雄难道不应该弄得人尽皆知才好吗?” 说着,四野见奈美意有所指地看向艾芙尼尔,“不如说,有人走在前面的感觉还不赖。因为是本就该被人们所知道的事情,为什么偏偏却隐瞒起来了呢?莫非其中有什么别的理由?” “哦吼?这是四野见小姐你作为经纪人的想法吗?” 莱彼丝也笑呵呵地将目光投向艾芙尼尔,“作为我最重要之人所看中的偶像,西京市的艾芙的确能担此殊荣,虽然相处时间并不长但我依旧如此肯定。不过正如四野见奈美小姐你所说,英雄本应被人所知,但若不是英雄,就失去了这样做的价值了。这样说可能有点绕,简单来说就是‘零系’并非是直接驻扎在城市内的代理人,也很少会出现在大多数人的视野里。人联不会没有考量就去做出令人费解的事,就如人联在过去的时间里从不对外公布使徒的存在那般——人联是真的对使徒一无所知吗?我看也未必吧?那么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就可以认为这其中另有缘由?” “就算你这么说,我们也很难理解……不过总而言之这样的事情大概不会因为我们难以理解就发生变化,所以还是权当如此吧。” “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毕竟这本就超出了我们所应该关心的范围,”莱彼丝笑了笑,“不过说起来,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白洞彼岸的世界’?” “‘白洞彼岸的世界’?”四野见奈美皱起眉。 不如说,“白洞”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毁灭的象征,以其为中心,方圆数十公里的距离内都找不出任何一点点适合生物生存的地方,其高浓度的侵蚀能量会将任何想要接近的生物灼烧成比残渣都还要暴戾的怪物。 白洞之中常常会涌现出异常凶恶的侵蚀体。 正因为如此,人联用堺碑将白洞团团包围了起来,并以此为中心建立起一个个坚固的要塞,用以限制侵蚀体的出没,在侵蚀体还未完全成长之前就地将其讨伐。 “所以说,彼岸世界那是什么?浪漫主义的修辞?还是说该不会‘白洞’那种东西里面真的还沟通着‘另一边’世界吧?如果我死去的灵魂要被送去那种地方,那我可笑不出来。” 四野见奈美吐槽结束,艾芙尼尔看向莱彼丝,“说来,你知道的‘传闻’还真多。” “哈,过奖了。” 翠丽丝用手肘推了推莱彼丝,“队长,这可不是夸你啊喂。” “嘛,总而言之我也没有真的跨越‘要塞’跑去‘白洞’里面看过,我们既无法接触‘遗迹’,也鲜少有人进入到白洞的区域里,所以我不能直接否定说‘没有这回事’,但我唯独可以肯定的是,‘零系’的确是拥有着潜入‘白洞’之中的力量,而正是那样的家伙对我说了‘那边还有一个世界’这样的话。” “你和‘零系’有过接触?” “莱彼丝队长曾被‘邀请’过,当然,是作为候补,”翠丽丝回答了不死原绫华的疑问,同时看向莱彼丝,说出了她所知道的一些事情:“人联认为有一定资质的人会从中心省收到加入‘零系’的选拔邀请,这个‘能力’主要是指‘适格性’,只要能力受到人联的承认就有资格参与选拔,只不过莱彼丝拒绝了。” “原来如此,看来人联并非只是在中心省内培养其直属力量,而是将这条线伸向了所有的城市吗?” “就算是人联,也绝无可能仅靠中心省版图的力量支撑起那样庞大的代理人网路系统,”此时说话的是西琦友纪,和莱彼丝、翠丽丝她们比起来,西琦友纪虽然对这些事情知道不多,但她也的的确确是曾经在中心省任职过的研究人员,她说出了自己的见解:“人联会将其他城市的人才统合起来,并以此构筑最强大的城市堡垒,如果说旧世代之后哪里还存在着最接近旧世代的文化与知识,那么毫无疑问就只有中心省。” “因为中心省面对的是‘白洞’本身,这在根本上就与我们的使命不同,面对的威胁等级也自然不在一个级别,说不定他们其实也并未将使徒视作威胁。” 莱彼丝顿了顿,又说道,“否则来到这里的支援部队就不会是第二代代理人和一个被特勒修斯派驱逐的少将了。” “特勒修斯派……?” 艾芙尼尔等人露出困惑的表情。 第二代代理人,自然是指缪斯小队和鸢等人。 而至于“被驱逐的少将”……除了九生麻纪还会有谁? 这倒是有些令人意外,但作为中心省前往西京市的代任司令,或许这样说也没有什么问题。就和两年前来到西京市的真崎雏妃一样,对于她们这样的人来说,来到西京市便意味着“驱逐”。 莱彼丝解释道:“——全称‘特勒修斯主义联合政党派’,一个自称‘过进步分子’但其实只是一群脑袋有病的怪胎所掌控的武装派系,对于‘特勒修斯’你们只要知道这个就好,其他的就算你问我我也没法说更多了。” …… ———————————— 184、邀请 “特勒修斯吗……又开始活动了?” 不死原绫华露出思索的表情。 “这么多年过去,那些家伙没有减少反而增多了?” “嘛,不如说是减少了,”莱彼丝摊手,“讨人厌的虫子,在濒临灭绝时也会做出反抗——只要这样想一想,就能理解特勒修斯为何突然又变得活跃了。” “真是奇怪的比喻。” 和作为司令被派遣下来的真崎雏妃不一样,不死原绫华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或者说是“自侵蚀灾害发生以来一直留在西京市地区的人”。这样的人占大多数,这也意味着她们对中心省和人联内部的事情知之甚少。 或者说,大多数人其实对人联毫无了解。 旧世代时的人类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哪怕是旧世代的幸存者们也大多都对人联没太多了解,堺碑系统掌握在人联手中,城市虽名义上隶属于人联的管辖,可事实上就连这一份联系也极为松散,大多数城市都各自为政,独立发展。 艾芙尼尔所知道的人联,也全都是由人联单方面灌输而来的信息——而真实存在的人联总部所在地:中心省,艾芙尼尔其实并没有亲眼见过。 这样的情况是大多数,就如西京市与铃田市一样,如果没有特别的理由他们甚至不会互相往来——这个时代的城市与城市之间基本是完全隔绝的,更遑论相隔千里的中心省呢。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西京市这边按照最初的区域划分下来其实也算是特勒修斯政党派管辖区内的城市,只不过那都是十几年前城市刚刚建立时的事情,现在还记得这些事情的人恐怕不多了。” 四野见奈美摊手:“不过,事实上人联内部派系对我们这样的小城市来说根本没什么所谓吧?毕竟都过去那么久了,而且也远得不行。” “或许吧,”莱彼丝摇头,“可大多数人都这么想,也就意味着有不少可趁之机。最近一年以来,人联内部的派系斗争变得没那么尖锐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双方突然就选择了和解,反倒更有可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嘁……都什么时候了人联内部竟然还有力气掐架,”四野见奈美撇撇嘴,“如果有余力的话不妨多派点人手过来支援我们如何?只是吃的穿的我们绝对管够,但一般来说我们这些下面的小城市不就是最缺战斗力了吗?” “这种话就算你去和他们说,或许也传达不到真正关心人类未来的人耳中吧。” 莱彼丝说着话的时候,艾芙尼尔一直沉思着注视着她。 老实说,艾芙尼尔觉得现在的谈话有些偏离正轨了,或者说,都是一些并没有太多实际价值的高谈阔论,这与谈论的话题本身对错与价值取舍无关,只是在进行“代号J讨伐作战总结”时本没必要特地去说这些东西。 “稍等一下。” 艾芙尼尔抬手打断了莱彼丝的话:“可以的话,我们西京市不想参与到中心省内部的斗争之中,这也并非是现在的我们应该过多考虑的事情,所以其实这种事情没必要探讨太多。不如说,莱彼丝你似乎对中心省的事情很了解,之前在那边生活过吗?” 顿了顿,艾芙尼尔直截了当地问道:“还是说你特地提起这个,其实是与特勒修斯有所往来?” “啊哈,没有这回事,我可没在那种环境优渥到令人发指的地方生活过,”莱彼丝不尴不尬地咧咧嘴,倒也并不隐瞒,“只是恰好运气不错,和‘零系’说上过几句话,也能联络上特勒修斯那边的联络官而已。” “我明白了,原来你是那边的人……所以说,你特地对我们坦露这些事情总不能只是向我们炫耀什么吧?” “哈哈,既然话已经挑明白,那我也就不隐瞒什么了。” 莱彼丝坐正身体,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转而代之的是严肃庄重的表情,她身旁的翠丽丝也露出了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模样,就像是一口气从休闲模式进入了工作模式。 二人面部的态度转变,让会议室的的气氛立刻肃穆起来。 “说了这么多,其实我也是被赋予了任务,抱着失礼的试探目的过来的,对此我感到非常抱歉。其他的套话我就跳过直接步入正题吧——西京市的各位,今日我来到这里,谨代表铃田市,邀请西京市的各位加入特勒修斯。” 莱彼丝话音落下,观察着艾芙尼尔和不死原绫华的表情。 艾芙尼尔看起来面无波澜,不死原绫华和四野见奈美神色各异,但也并没有表现出太过于惊诧的模样,反倒是疑惑更多一些。 她笑了笑,身子微微前倾,用手肘撑在桌面上,“不知道你们是否有这样的意愿。” “原来这就是你一直想说的吗……” 艾芙尼尔抿抿唇,轻叹口气,“莱彼丝……或者说莱彼丝上校阁下,这种事情你不应该在这里、在这种时间、和我们来提,我们也无权做出回应,如果你需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或许直接与我们的司令面对面交谈一番会更有收获一点。” “没错,不论你想要听到怎样的回答,这种事情都不时我们能给您的。”四野见奈美点头。 不过莱彼丝却摇了摇头,说道:“我和你们的司令已经交流过了。” “已经……?” 四野见奈美愣了愣,“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代号J出现在前坂川的那日,后来我特地与九生少将面谈一回,那时候就已经与她说了。” 那时莱彼丝在战斗之后的确与九生麻纪见面,这件事情很容易就能查证,只是身在西京市中心城区的四野见奈美等人并不知晓。 四野见奈美也不认为莱彼丝会刻意在这里欺骗她们,她更在意的是九生麻纪对这件事情的态度,那之后的时间里九生麻纪并未刻意提起过这件事情,是不是意味着九生麻纪并不愿意参与到派系纷争之中去,亦或者说,九生麻纪早已经是局中人? 不死原绫华也有着与四野见奈美同样的担忧,老实说现在的西京市并不适合去掺和这种事情,她问道:“既然这样,司令她怎么说?” “她说她不会替西京市做决定。” …… ———————————— 185、见面礼 “司令这不是跟没说一样?” 四野见奈美吐槽道,“这样的话我根本没必要站在这里嘛……” 毕竟四野见奈美作为司令的秘书官以及代理人的作战员,在艾芙尼尔在场时她的立场便是代表着没有到场的司令九生麻纪的。 “不不,我想你或许是误会了,”莱彼丝解释道,“因为有着自己的立场,所以无法单方面地代替你们做出选择——我想,她要表达的应该是这个意思。” “这是说……”四野见奈美微微蹙眉,从莱彼丝的话里听出了一些别样的味道,“司令来到这里之前便已经站在了‘某一边’?” “应该是,但她本人似乎没有将之强加给我们的想法,不然这种事情我们早就该知晓了。” 艾芙尼尔沉吟片刻,接过了四野见奈美的话。 这时候,艾芙尼尔才再次回忆起真崎雏妃离开西京市之前成立“第三组”的初衷。 真崎雏妃是否早就猜到西京市会面临着这一天的选择?而真崎雏妃……她是不是也站在某个立场上,所以没有将最后的话挑明? 换句话说,真崎雏妃其实不愿意让西京市参与到这种事情之中来。 甚至于真崎雏妃和九生麻纪之间会不会早就已经达成了某种折中的协议? “看来……等这件事情过去之后,必须找到司令好好谈谈才行。” 艾芙尼尔轻叹口气,只觉得有些犯头疼。 她或许擅长进行战斗与杀敌,但艾芙尼尔说到底也仅仅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女生而已,一直到两年前的那天到临之前她的人生都投入在学业之中,虽谈不上对其他事情一无所知可也绝对谈不上行家。 但毫无疑问的是…… “莱彼丝,”艾芙尼尔抬起眼睫,目光认真地投向莱彼丝,“所以你就来这里找我们了?” “也不算,”莱彼丝摇头,回答,“我来这里完全是任务需要,对抗使徒和代号J这种危险的敌人是人联所属城市的义务,而这一份义务正是我们每一个代理人的使命。” “这是你的真心话,还是他们拿出的漂亮话?”不死原绫华冷哼一声。 和艾芙尼尔以及四野见奈美不一样,不死原绫华并未和莱彼丝有过一同战斗的经历,在不死原绫华的眼中莱彼丝只是一个其他城市过来的支援部队队长而已。 所以她说起话来也格外的不客气:“而且就算你这么说,唐突地提出这种请求也只会让我们彼此为难而已,况且你并不了解我们城市,正如我们也对你和你的城市、以及所谓的特勒修斯政党派一无所知。” 她语气一转,“亦或者说你们并不会特意去选择作为‘战友’的对象,只是想要一个‘名额’而已?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认为这样的谈话是否有些过于浮浅了?” “嘛,这位上校,别用这么吓人的眼神盯着我啦……如果让你不悦了我先道歉,但我的诚意绝无虚假,”莱彼丝面色坦然,斟酌着说辞,“我和你们相处的时间的确不长,但有些事情无需时间来验证不是吗?自我来到这里以来,我和我的队员们每天都在‘观察’你们,同样,我们也一直都身处你们的目光之下,不管是我对你们亦或者说是你们对我其实都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而在战斗之中,最容易让人看清一个人,这个范围也可以扩大到一个团队、一支军队、一座城市,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般,我非常认可你们,从心底认为你们是一群有着尚未消弭的‘人类之心’的开拓者,拥有着弥足珍贵的不屈精神。” 莱彼丝说着像是场面话一般的真心话,将目光转向不死原绫华。 “换句话说,我若是认为你们没有作为战友的资格,也定然不会在这时候突然做出这样的请求,对于我的话,还请你能抱以信任。” 不死原绫华在蹙眉沉思,而四野见奈美则望向艾芙尼尔。 艾芙尼尔深吸口气,缓缓摇头,“所以?” “艾芙小妹,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莱彼丝无奈地轻叹口气,先前的严肃也垮了下来,换回了平时那副慵懒的表情,“我也是带着诚意过来的,如果你们接受提议的话,作为初次的‘盟友之约’,这一次的支援作战就当做是我们的‘见面礼’送给你们,我有权力做出这样的决定,也就是说到时候人联送给我们的物资我们会原封不动地转交给你们。另外我也不妨透露一些其他的事情:人联那边给我们开出的报酬,其中有第二代信标三枚,除此之外资源也不会少——虽然这样说有些失礼,但据我猜测,现在的你们应该很需要那些东西吧?” “信标?” 艾芙尼尔目光微动,四野见奈美和不死原绫华也都投来了视线。 “看来人联也并非完全不在意这边的事情嘛?还是说,这是你们特勒修斯内部的福利?”不死原绫华问道。 一般来说人联给出的报酬都是一些对大部分城市而言的必需品,武器弹药、能源、化工原料、医用设备与药品之类的,而信标作为城市赖以生存的最根本的战略装备则一直以来都非常之珍贵,远比其他的物资更稀有。 因为信标也会被“消耗”,就如子弹一样,“信标”需要留下“备用品”。 代理人在堺外任务中死去、或是在战斗任务中被侵蚀体所吞食、亦或者遭遇其他意外而身亡于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自然也偶尔会遇到信标无法顺利回收的情况。 信标会因此而遗失,这便意味着在这座城市中永远也无法再诞生这一系的代理人,永久地失去一个“代号”对于依赖着代理人而得以生存的城市来说毫无疑问是一个沉重打击。 人联会对城市的信标、代理人进行监管,却不会无条件地对需要信标的城市施以援手。 道理很简单,进行监管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杜绝城市之间的掠夺现象,可若是单方面地为遭受损失的城市填补空缺,即便是人联也绝无可能取得足以支撑所有城市的庞大资源。 那么在这种时候“信标”就成为了一种将人联与城市联系起来的纽带——人联可以许诺一枚信标的报酬,让急缺它的城市为人联执行任务和换取情报。 …… ———————————— 186、战争 铃田市显然并不缺少作为代理人的战斗力,否则断无可能将首席代理人派遣来到这里。 从送葬鸟小队那游刃有余的态度就能窥见铃田市强大实力的冰山一角。 相比之下,而西京市的信标保有量……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虽然你这么说……”艾芙尼尔摇摇头,“可我们就算拿到信标,也没有合适的人去使用。” “没有适合者?” 莱彼丝并未对艾芙尼尔的说法抱以质疑。 “并非没有,只是我不想让那些适合者拿起武器去战斗,”艾芙尼尔抿了抿唇,“现在为止,预备的适合者人选中最年长的也才十三岁……莱彼丝,这座城市面临的窘境就是如此,我们保存着十几枚信标,却没有合适的人使用。” “这样啊……”莱彼丝若有所思,十三岁,的确这个年纪还是太年轻了……当然,并非说十三岁不可以使用信标,而是一旦让这种小孩子都登上战场,那么这座城市的未来也就再次葬送了。 这已经不限于是“做不做得到”的事情。 “不过说起来……小艾芙你其实是十二三岁就加入代理人了吗?” “嗯?为什么这么问?” 艾芙尼尔奇怪的问道,莱彼丝只是理所当然地耸耸肩:“你变身之后看起来不就是那样?代理人在进行同调之后,‘放逐姿态’就在那一刻确定了不是吗?” “话虽这么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的确是成为代理人才两年时间。” “难怪……之前我就有这种感觉,你明明很厉害,但看起来又似乎很‘年轻’。” “这是话里有话吧?” “没有这回事。” 莱彼丝笑了笑,随即说道,“至于你们的困境,我想我可以派遣预备役的适格者过来解决。” “嗯……比起让我们加入特勒修斯,我认为这或许是一个更吸引人的提议,”不死原绫华接过话,说道,“在这一点上,我们愿意支付一定代价——如果可以的话。” “我不同意,”艾芙尼尔摇摇头,“那些女孩儿或许本可以不用面对这种残酷的战斗,但却被单方面送上战场,就因为我们‘需要’?……这和使徒所做的事情有什么区别?我不希望这样,至少不应该这样。” “你其实是在纠结‘城市’之分吧?” 莱彼丝插嘴道,笑了笑。 艾芙尼尔也不否认,“算是吧,虽然我们这边其实只是在做着毫无区别的残酷的事情……雪奈、芙岚,还有纱织,她们也还是小孩子而已……但至少在我能力所及的范围内,我不希望看到这种事情重演。” “至少在使徒降临之前,小艾芙你的确做到了,”莱彼丝摇头,顿了顿,“可现在的西京市不是很需要她们吗?另外,可不要误会了,我并非需要你们给予我们什么报酬——这并非是一场交易,小艾芙,她们每一个人都是以自己的意志而站在那里的战士,离身为代理人的我们,只是缺少一个信标而已,如果因此看轻了她们的觉悟可就太失礼了。” 莱彼丝垂下眼睫,叹了口气,“一直以来……城市与城市之间,人与人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慢慢发生了变化……这个时代,小艾芙,你认为这个时代是正确的吗?因为侵蚀灾害过于强大,所以人们变得更愿意为了自己而活?所以吝啬于向其他人施以援手?真的是这样吗?必须得这样做不可吗?在这种混账的世界,我们就必须说服自己做一个逃避内心的人吗?” 莱彼丝语气认真,看向不死原绫华和四野见奈美:“小艾芙,你的实力很强,这很难得,更难得的是你是一个非常合格的代理人,你和你的战友们……都是这样的人。所以我才会向你们提出邀请,请相信这是我的真诚之言。” 话题再次回到“特勒修斯”上来,不死原绫华和四野见奈美都陷入了沉默。 气氛变得有些沉重。 毕竟这是非常无奈、大家都不想讨论却又一直在做的事情。 “话说,那个……”翠丽丝不尴不尬地搓了搓手,她在会中终于第二次开口,“你们口渴吗?那我去准备一点果汁吧!” 说着翠丽丝一溜烟儿的跑了——她分明就是不想参与这种话题的讨论中来,看得莱彼丝眉角猛跳。 “翠丽丝你……” “正因为如此我反倒才会觉得奇怪……莱彼丝,如果你秉承着这样的观念,为什么会加入特勒修斯?” 艾芙尼尔沉声开口,莱彼丝转过目光,疑惑开口:“你是指什么?” “你怎么看待‘特勒修斯’?”艾芙尼尔注视着莱彼丝,“一个派系……纷争的一极?可是……人联内部的两派斗争本质上只是旧世代末那场战争的延续,是一场行走在自我终结的悬崖边的危险赌博。这是错误的,不论寻找什么借口,在外敌当前的现在都是空白乏力的托辞。你难道不这样认为吗?” “无法反驳。” “那么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会加入这种组织里面去?如果你真的认同我的话。亦或者说,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 莱彼丝并没有回避艾芙尼尔的目光,而是沉默了片刻。 “——‘战争,说不定要来了’……一年前,有一个重要的朋友……算了,还是直接说了吧,她是‘零系’的一员,那时她对我说了这样的话。” “战争?” 不死原绫华半信半疑地蹙眉,“是人联和使徒?还是说……人联内部?” “我也不知……一开始的时候我也和你们一样认为战争不会到来,可你们也看到了,使徒组织不再躲躲藏藏而是选择浮出水面,中心省内部派系争斗变得尖锐,白洞的活跃日益频繁……这个世界正在酝酿新一轮的风暴,而在这样的风暴之中的我们必须选择寻找一个栖身之处,或者说,创造一个安身的小岛,不论做出什么样的抉择,加入特勒修斯都是最好的选项。” “因为是‘零系’所说吗……” “毕竟队长作为代理人的适性极高,所以两年前有过代号为‘Alice’的‘零系’和一些说话像老鼠的‘家伙’来过我们城市,还试图招揽她。” 翠丽丝不知什么时候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将果汁为在场的人一一放上,并在一旁充当了解说角,同时撇着嘴轻哼了一声。 “那家伙,可是货真价实的‘零系’哦,连我看了都只会觉得可怕的家伙。” …… ———————————— 187、“域” 对于翠丽丝的话,莱彼丝只是笑了笑。 “‘零系’也只是特殊一点的代理人而已,不用想象成可怕的人。比起这个,我早就想问了,小艾芙,你似乎并没有见过那些人?我以为她们会更希望拉你入伙才对——从你的战斗中可以看出来,你的‘适性’应该很高吧?” “的确如此,”一直没有开口的西琦友纪接过莱彼丝的话,她出于任职的立场一直保持着沉默,而现在正是她的职责范围,“当初艾芙尼尔的测试数据我亲自查看过,至今记忆犹新,至少我生平仅见。” 这并非什么夸大其词,至少在西琦友纪的认知当众,艾芙尼尔作为“Ephnel”的适应性高得惊人。 “哦,对了,西琦友纪你也在中心省待过吧?” 四野见奈美突然想起西琦友纪也有过在中心省生活过的经历,便压低声音,凑到西琦友纪身边,“你对特勒修斯有所了解吗?” “抱歉,了解非常有限……”西琦友纪揉了揉眉角,“而且都是些过时了的消息,不知道能不能拿来说——毕竟那时候我的兴趣就是宅在实验室里,不过我曾经的老师与那边的研究员有一些交流,我多少也听说了一些传闻。如果你们感兴趣,待会儿我去查看完纱织的伤势,之后我们可以详谈。” “那好,就拜托你了,可靠的西琦小姐。” “别这么叫我……弄得我好想抽烟。”一边说着,西琦友纪的手一直揣在兜里摩挲着她的香烟盒和打火机,看得出来她的确烟瘾犯了。 “艾芙尼尔说叫你少抽。” “我有在忍了。” “这就奇怪了,小艾芙你的适性这么高竟然却没有接受到‘邀请’,这也是我一直在思考的疑问,”没有关注四野见奈美和西琦友纪的悄悄话,莱彼丝注视着艾芙尼尔上下打量,眨了眨眼,“你的适性记录表格介意给我看一眼吗?” “咳咳,抱歉,那是机密,”没等艾芙尼尔说话,西琦友纪就打断了莱彼丝,“如果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我,我是她的责任医师,她的事情说不定她自己都没我清楚。” “的确如此……” 艾芙尼尔也不否认,毕竟她的档案里记录着一些不应该交给外人查看的内容,“西琦医师比我更了解我一点。” “哦……真是有些奇妙的说法,”莱彼丝看了看艾芙尼尔,又饶有兴致地看了看西琦友纪,歉意一笑,“是我唐突了,请不要介意,那么,艾芙的适性是仅针对‘Ephnel’而言吗?那么对于其他信标如何呢?” “这个我倒是可以回答你,就结果而言,艾芙尼尔对除了‘Ephnel’之外的其他‘适性’几乎为‘0’。” “真是罕见啊……不过这样倒也说得通,虽说想要掌握‘零系’信标第一要求便是极高的‘适性’,但同时由于‘零系’的特殊,过于单一的适性也是行不通的——这也是作为我们这样的‘第一代’和‘零系’之间最大的区别,算是她们口中的‘经验之谈’,在我印象之中,‘零系’里面就有一个同时具备好几种高适性的家伙。” “同时具备好几种‘适性’……这不就是‘绝对适格者’?” 说到这里,莱彼丝忽然发现艾芙尼尔的脸色有些微妙。 “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以前的朋友,请不用在意。” 艾芙尼尔顿了顿,忽然问道,“莱彼丝,你刚才是说……想要取得‘零系’的资格的条件之一,难道就是要同时具备多个‘适性’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雪奈…… 莱彼丝接下来的话打消了艾芙尼尔的担忧。 “倒也不能这么说……”莱彼丝想了想,说道,“那家伙和你所说的‘绝对适格者’还是有些不一样的,‘绝对适格者’可以使用所有类型的信标,只不过存在着对不同信标的‘适性’差异,但那家伙就只是单单拥有那几种‘适性’而已,抛开‘适性’的强弱不谈,她所能使用的信标类型数量可比不上‘绝对适格者’,但同样的,比起‘泛而不精’的‘绝对适格者’,她在自己的领域所能发挥出的实力也远超‘绝对适格者’。” “这样啊……”艾芙尼尔舒了口气,“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 莱彼丝一阵茫然。 “说起来……”这时候不死原绫华沉思片刻,缓缓开口,“如果‘零系’真的存在,天使是她们的对手吗?” “如果是我看见过的那两个,恐怕还难以担此大任。” 莱彼丝直截了当地判断了胜负,她口中的“见过的两个”,自然是指青兰和飞燕,“如果没有与之相对的‘力量’,谁也不可能是‘零系’的对手。” 这时候莱彼丝补充道,“‘零系’最特别之处就在于她们存在着无限趋同于遗迹信标的模板,虽然仍旧是‘遗迹信标’的劣化版本,但她们能扭曲自身的力量凭空创造出一种特别的强力场,这种力场或者说类似的技术在遗迹信标之中被称作‘盾’,也是遗迹信标的核心力量之一,而我们一般称之为‘域’——即一个以使用者为中心发散、受到使用者完全控制的强能量场,‘域’的存在是‘遗迹科技’的标志,比如堺碑系统,便是靠着‘域’的存在庇佑城市免遭侵蚀能量的蚕食,没错,堺碑的‘域’就是平时我们口中的‘结界力场’。” “而我们这样的‘第一代’则无法行使那样的能力,或者说,我们的‘域’无法发散,必须依靠武器的传导入侵侵蚀体的体内,这也是我们能将侵蚀体消灭的原因,同时也是我们代理人的所有超出常人的力量来源,而‘零系’却可以隔着几百米远将侵蚀体灭杀于无形,她们的‘域’甚至强大到能免疫白洞侵蚀力场的程度。” “正因为有了这样超乎寻常的强大力量,被授予了‘零系’信标的代理人们每一个人毫无例外都是个人力量到达极致的代行者,每一个都是能守护一城安危的坚固的盾。人联正是因为有了她们的存在,才能在那种充满了危险的‘白洞之底’伫立不倒,并为整个人类抵挡住最凶恶且数量最为庞大的侵蚀体群,将最大的威胁牢牢锁死在海岸之北。” 说着,莱彼丝以一种不确定同时也饱含着某种异彩的目光看向艾芙尼尔,“你之所以被代号J称作‘零系’,我想她的确是弄错了——因为‘零系’的战斗方式与你并不一样,我能这么肯定也是因为我与‘零系’面对面地交手过……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我败了,力量的阶级不同,战斗的结果便已经与技巧以及经验全然无关。而不可否认的是,小艾芙你在堺外‘使徒化’杀掉代号J时,有那么一瞬间展露出了与‘域’极为相似的能量场……我……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但唯独那种特别的感觉我绝不会认错。” …… ———————————— 188、沉默 前坂川,临时指挥室—— 九生麻纪接到了直接来自于西京市秩序者总部的通讯请求,她放下手中的作战书,将通讯接通。 “司令。” 通讯对面传来艾芙尼尔的声音。 “艾芙尼尔?” 九生麻纪平静的目光从手中抬起,有些意外艾芙尼尔会这个时候主动与她联络,但想了想,便很快明白了其中缘由。 显然是莱彼丝那边已经对艾芙尼尔说了什么。 九生麻纪瞥了一眼一旁的副官,副官见状放下手中的报告书退出司令室。 “战斗辛苦了,艾芙尼尔少将,”九生麻纪向后靠在椅子上,肩膀放松几分,长时间的办公之后短暂的通话反倒成了她的休息时间,“多亏了你我们又掌握了更多情报,不过你这么快就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通讯的另一边,艾芙尼尔离开了会议室单独寻了个安静的地方。 “战斗之后,莱彼丝阁下找到我们说了一些令人在意的话,所以我找你求证。”艾芙尼尔倒也不啰嗦,直奔主题,“司令你是特勒修斯的成员吗?” “特勒修斯……你是从莱彼丝那里听来的吧?” “这不重要,司令。如果有必要的话,真崎中将也可以将这个消息传递给我——我相信这在中心省并非是什么秘闻。” 九生麻纪摇摇头,艾芙尼尔看不到她的表情,“不,她不会的。” “为什么这么说?” “她向来不会去做没有意义的事。” “听起来司令你对之前与我们共事的真崎终将颇有了解。” “并非如此,我只在军队任职时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九生麻纪停顿了一下,换了个语气,“不过她很好懂。” 很好懂吗? 艾芙尼尔并不这样认为,真崎雏妃几乎从不与人分享自己的想法,即便是被她成为友人的艾芙尼尔也一样。 但九生麻纪这里所指显然并非是真崎雏妃的为人,而是她鲜明的与事风格,在这一方面她的确比较“好懂”。 “不过,或许正如你所说,你想知道的事情在中心省并非什么大不了的秘密,所以我相信你心中也早就有了答案——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曾在特勒修斯待过一段不短的时间。” 九生麻纪肯定了艾芙尼尔的话,微微侧眉,目光落在肩章上,“不过在此之前,艾芙尼尔少将,你现在的提问是以个人的立场亦或者是出于其他考虑?” “有区别吗?” “当然有,在前线期间与工作无关的任何事项我都可以拒绝回答。” 九生麻纪的语气不容置疑,这是她在工作中最常用的说话语气了。 “那就当做个人立场吧。” 艾芙尼尔不置可否地说道,比起九生麻纪刻意公式化的处事态度,她并不介意这些条条框框。 因为代理人的工作就是这样,侵蚀来临的时候可不会向事先打声招呼,无论何时何地代理人都要做好战斗的准备,同样,她们也能在任何情况下从任务之中转换角色回归生活。 “嗯,我明白了,”九生麻纪顿了顿,“那么柳濑小姐,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吧?” 艾芙尼尔还是第一次从九生麻纪口中听到对自己的除“艾芙尼尔”或“少将”之外的称呼,莫名觉得有些怪异。 “如果司令你希望的话……” 九生麻纪将通话转在耳麦上,捏着未合盖的钢笔起身,说话的功夫她已经走到临时使用的办公室门前将门锁紧。 “不用一直用‘司令’称呼我,你也可以直接叫我麻纪。” “啊?” 艾芙尼尔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对九生麻纪突然变性了一般的说话方式感到怀疑,“这很让人不习惯。” “为什么?因为我是司令?” 九生麻纪接过话,一反常态地浅笑几声,“但现在难道不是‘私下’相处的时间吗?我看你对芙岚她们……不,我记得你对真崎中将也总是这样,所以我以为你更喜欢用这些亲昵一点的称呼,所以还稍微想着可以和你拉近距离一点。” “这显然不能一概而论,而且,我不认为在谈论一件很可能危机城市安全的事情的时候有必要特地‘拉近距离’。” 就像真崎雏妃并不常露出刻板严肃的表情,而九生麻纪鲜少微笑一样,对于性格不同的人自然不能简单地用以一模一样的方式去相处。 “而且……算了,我们还是说正事吧……”艾芙尼尔不尴不尬地把走偏的话题拧了回来,“总而言之,司令你曾在特勒修斯待过……为什么说是‘曾经’?” “我来到西京市既是离开了中心省,也是远离了特勒修斯——我已经不再为特勒修斯工作,你可以这样理解。” 九生麻纪两手交叉撑着下巴,“至于为什么……这并不是一个多么感人肺腑的故事,所以恕我略过。” “你从未和我们提起过这件事情。” “因为没有必要,政党之争并不会影响到一个距离中心省一千多公里以外的小城——更何况一个脱离政党之人呢?” 九生麻纪直截了当地说道。 她已经离开了特勒修斯,并且再也不会回去,对九生麻纪来说特勒修斯并非是带给她希望之地。 “是嘛,还真是不留情面。” 艾芙尼尔扯了扯嘴角,因为九生麻纪是性格一板一眼的严肃类型,说话偶尔会让人感觉到不留余地,听起来像是在刻意挖苦人一般。 至于她本人似乎也知道这一点,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任何改变的意图。 “现在莱彼丝已经找到你们,想必你们也应该受到了邀请吧?那么,现在的你自然拥有了寻求解释的权力,所以你做如何打算?” “我?”艾芙尼尔停顿了片刻,稍稍放轻了声音,“我的态度从一开始就很明白,我期望我为之战斗的世界能在某一天的未来迎来和平——任何人都不用提心吊胆躲避不知何时降临的灾厄,不必为了争夺而自相残杀,如果特勒修斯能做到这一点,我没有道理不支持。” “反过来说,如果它是一个创造争端的源头,它便是你的敌人——我可以这样认为吗?” 九生麻纪反问道,这一次通话的对面保持了沉默。 …… ———————————— 189、迷失的终途 “我明白了。” 艾芙尼尔的语气坚定而执着,九生麻纪听出这一点,便也不再就此多言,“不过你不必担心我会做出什么多余的事情,至少在‘侵蚀体和使徒都是敌人’这一方面我们能简单达成共识,你可以安心地把背后交给我,不过……” 九生麻纪掉过头来把话锋一转。 “我觉得你们或许可以考虑莱彼丝的建议,在灾难发生时有一个强有力的援手总比单打独斗更有生存下去的机会,虽然我不喜欢特勒修斯,但加入其中的好处也是实实在在的,反正既然没什么损失试试也无妨不是吗?” 这话不假。 生存向来都是一个非常现实和严苛的话题,比起艾芙尼尔所向往的理想主义,大多数时候幸存的人类只能选择一次又一次的妥协。 不论艾芙尼尔愿不愿意,已经发生的、将要发生的一切都已然无可回避,使徒组织从暗处走向明处已经是任何人都不会有所疑问的趋势,那么在这个趋势之下使徒组织会不会在什么时候再一次地对西京市发难? 人联对使徒组织的态度很微妙,既关注,又似乎并不看重。 艾芙尼尔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什么更深一层的原因,但她所知道的,拥有绝对力量的“零系”可以轻易地将天使带来的危机瓦解,这或许就是人联对于使徒态度的缩影。 或许是这样没错,但零系不足十人,天使又有多少呢? 使徒组织所掌握的这种技术是否可以普遍应用?天使是否能够被批量“创造”?青兰和飞燕在成为天使之前都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代理人的一员,然而成为天使之后她们的实力已经增长到大多数代理人完全无法抗衡,这种力量一旦进行大规模地复制,那么“零系”还能轻易抵挡吗? 自然,人联发展至今,其强大之处并不仅仅只体现在代理人和“零系”,但同样的,使徒手中的利刃也决定不单单只有“天使”这一个。 从使徒组织出现在西京市开始,他们的行为就一直难以预测,但唯一可以预见的是他们所图谋的一切一定会给人联管辖下的各个城市带去巨大的麻烦,在这种规模的巨浪之中,西京市只不过是一枚不起眼的小舟,轻易就会被使徒组织以及人联这两个庞然大物卷起的波涛掀翻。 在这种时候若是能获得强力的援手,比如铃田市,比如特勒修斯,那么西京市的安全或许就能得到一定的保障。 反之,在下一次面临诸如一个月前的危机时,西京市必将陷入无路可退的险境——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人联还会像这一次一样派遣九生麻纪带领第二代代理人前来支援,还会派遣铃田市前来支援吗? 或许会。 可若是那时候使徒组织将爪牙伸向中心省了呢?若是人联自顾不暇了呢?他们还会理会西京市这样的小城的求援吗? “我就当这是你的想法,我会如实转达给不死原她们的。” “是嘛,总之不管你们有什么打算,我都不会加以干涉,同时也不会刻意迎合你们——我早就退出了特勒修斯,和他们再没有瓜葛。” “这件事情可以暂时放一边,”艾芙尼尔不置可否,“关系到西京市的未来,我暂且在这一点上持保留态度——这个世界可没有免费的午餐,既然到手了好处,自然也要付出代价不是吗?” “你倒是看得明白。” “这只是不值一提的浅显道理,不过,比起这个我还有更在意的事情。有关断旗者的事情……我刚好从莱彼丝那里听来了一些不同以往的说法,‘断旗者是使徒组织的前身’,不知道在中心省是否也有这样的说法?” 艾芙尼尔绕开了话题——九生麻纪的表态已经足够,这种程度的试探已经足以表达一个人的立场,相比之下,只有使徒带来的危机还远远没有被解除。 “断旗者……” 九生麻纪低声念了一遍,缓缓靠在椅背,“这可是一个有些敏感的话题。” “敏感吗?我不这么觉得,始终无法正视曾经的罪恶并不是一个值得骄傲的事情,这是懦弱。” “并非所有人都如你这般有勇气,柳濑。” “我的勇气并非来源于我自身。” “同样,人们的恐惧和绝望也往往并非来自于他们自身……” 九生麻纪目光落在墙角的立灯,“断旗者……他们的由来和结局我想你应该比其他人都清楚,从旧世代过来的人们大多经历过那段黑色的时期,到现在也才过去十九年而已,这点时间还不足以消磨掉人的记忆,所以这种事情既没什么好隐瞒、同样也没有特意提及的必要,既清晰明了,又忌讳莫深…… 可是,思维和记忆是有陷阱的。每一段记录都有依据,事情的表面和真相一模一样,但在两个截然不同的描述之中创造了盲区,质疑的人和相信的人得到的信息却完全一致。” “所以,断旗者其实还存在?按照当时的记录,他们所有人都应该已经死了,难道……人联隐瞒了事实?” “当然不。” 九生麻纪摇摇头,“所有人都知道当年人联与断旗者战争的结局,所有的反抗者全都在无尽的侵蚀白雾之中迎来了终途,甚至于没等到人联发起总攻,他们内部就因为出现太多残渣而崩溃——可是,柳濑小姐,你认为当年被我们这些所谓的幸存者逐出安身之处的他们真的全部都加入到了对人联的反抗之中吗?” 艾芙尼尔微微蹙眉,她第一次从九生麻纪的语气中听出一丝悲凉。 ——所有的断旗者都加入到了对人联的反抗之中了吗? “你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九生麻纪轻叹口气,“寻求真相并非是一件令人苦恼的事,但挖掘内心早就知晓的答案却不尽然如此。曾有一位我熟知的、尊敬的人,她是一位伟大的母亲,也是一个被唾弃和恐惧的编号者,她被驱逐时她的女儿才六岁,那之后她们母女便相隔两地——像这样的人在被驱逐的编号者中比比皆是,既然如此,这些人会向自己亲人所在的城市发起战争吗?” …… ———————————— 190、苏醒 “那些人都……” 艾芙尼尔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叹口气。 “抱歉,是不是话题有些沉重了?” 九生麻纪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再一次地浅笑一声——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在艾芙尼尔面前露出扑克脸以外的表情。 “不用在意……” 艾芙尼尔摇摇头,“我没有亲眼见证那段历史,就当做是一种闲聊吧。” 十九年前,那时候艾芙尼尔才刚刚出生,她早已经没有了那时的记忆。 但她并不认为九生麻纪在说谎。 这段历史记录在秩序者组织的档案库里,就如九生麻纪说的那样,那时候的一切都变得不可理喻和疯狂,人类引以为傲的文明分崩离析,秩序被混乱取代。 只有侵蚀带来的蒙蒙白雾弥漫在人与人之间挥之不去。 “你见证过的死亡并不少……在中心省,像你和莱彼丝这样的代理人,或者说战士,已经越来越少了……” 九生麻纪说着这句话时,轻抚着自己的胸章。 “你知道吗?‘断旗者’,不,准确地说是当时为了保全人类的火种而主动离去的他们是人类最后的血性,遗憾的是,我们这些被视作文明希望的幸存者们却将他们舍弃了。懦弱,从背叛和退却、妥协之中苟活下来的我们,又算什么?” “这种事情无关对错,只是一个选择而已……” 关于中心省的话题,艾芙尼尔插不上什么嘴——毕竟她没有在那里生活过,而且对于这种话题,她的感受也和九生麻纪差不多。 九生麻纪陷入片刻回忆,慢慢地自顾自说着。 “十九年过去了……人类还在为当初的选择买单。那并不是一个故事……而是真实发生在那个时候的人们之间的事情。事实上断旗者反抗军的人数仅仅只有被驱逐的编号者的三分之一不到,可是注意到这一点的并非所有人,或者说,很多人都选择视而不见了。 那时候所有人都被逼着站在了以‘理性’来辩驳罪恶的一边,对侵蚀的恐惧令他们刻意淡化了那时候的记忆,即便编号者之中混入了不少根本没有受到侵蚀的人——可,既不会有人深入危险的堺外地区追寻他们的足迹,死掉的反抗军也无法提供有价值的线索,被抛弃的那些人,在那时候就已经完全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说到这里,艾芙尼尔微微蹙眉。 抛开那些令大多数人都不愿意提及的过往,事实上被驱逐的编号者中最终加入到反抗组织“断旗者”中的人仅仅只是一小部分,那么其他的人都去了哪里? “……这些所谓‘消失的人’,其实并没有死去,是吗?” 艾芙尼尔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谁知道呢?现在可是都已经过去二十年了——没有堺碑保护的编号者们,没有携带足够的食物和干净的水,没有工具也没有多少武器,这些人要如何在步步紧逼的侵蚀白雾之中存活二十年……这种可能性有多高?” 九生麻纪漫不经心地呵呵一笑。 “等到人联终于有余力去尝试一些卖力不讨好的搜索工作之后,那些人早已经彻底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了。” 断旗者事件之后的一年里,人联从遗迹中带出的堺碑技术终于臻至成熟,一座座城市拔地而起。 按照九生麻纪的说法,在那之后人联也派出过搜寻队伍,收获甚微。 的确,站在人联的角度来看,比起把本就紧张的物资拿去搜索幸存概率极低且随时可能变为残渣的编号者,在那个时候他们更应该将全部的力量集中在城市发展上来。 “即便找到尸体,也不过是一具无法辨认身份的白骨不是吗?人联不可能把有限的资源拿去厚葬或调查一支失去庇护的编号者队伍。” 在那个时候编号者都是侵蚀率达到危险水平的人,没有人会知道那些失踪的人是不是早已经在白雾的侵蚀之下变成了残渣,游荡到其他地方去了。 艾芙尼尔也多少对那段时期有过了解,结合使徒组织暴露出来的信息,她又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但我们都知道,‘使徒’组织有一种能让人在白雾之中行动自如的技术——在我们攻占前坂川地区时,那些女孩子可是在这种没有堺碑庇护的地方安然生活了一个月的时间。” “技术无法凭空出现,就算理论完备,没有能做出那一切的工具以及足够的时间什么都是白搭。” “是。但这一切忽略了一个前提。事实上被驱逐的人中还存在一些本不应被驱逐的人——他们或许是那些编号者的亲人,或许是恋人,选择了与被驱逐者同行。和那些编号者相比,只要幸运的话——不遭遇袭击、得到一定量的食物和水,他们就能在白雾中能坚持一段很长的时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可以肯定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至少现在为止还是如此。” “为什么?” “因为那些被你抓来的家伙,我早就拷问过她们,她们并不能给出令我满意的回答。” 九生麻纪不紧不慢地开口。 但她还没有说出口,她之所以这么笃定还有一个原因是她所说的故事里的那个‘女人’——那就是她的母亲。 因为编号者会带来不安定的危机,而且新的聚居地已经没有足够的居住地以及食物、水源来保证所有人的生存所需,所以编号者就成了牺牲品。 九生麻纪的母亲就是那样离开她的,她作为孤儿被人联抚养长大,然后为了追寻母亲曾经的脚印而加入堺外调查作战部队,其实像她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就算人联放弃了搜寻,他们这样的人也不会就此罢手。 在中心省,他们聚集在一起为了同样的目的而行动,可事实是十九年过去了——如果使徒就是那些被遗忘的人,他们不可能到现在为止都毫无收获。 九生麻纪和艾芙尼尔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时,四野见奈美的声音出现在艾芙尼尔的身后。 “艾芙尼尔,原来你在这儿……” “怎么了?” “纱织、纱织醒了……她说……” “先带我过去——抱歉,司令,看来我们得等到下一次再聊了。” 艾芙尼尔和四野见奈美的对话也传到了九生麻纪的耳朵里,最后一句显然是说给九生麻纪听的。 “等你的好消息。” …… ———————————— 191、不明的信息 纱织被救回之后立刻被移送至秩序者总部的特别看护病房里,由爱夏和芙岚以及专门的医生护士照看,经过好几次手术才总算脱离了生命危险。 “她的伤势很重……只能靠着体外膜肺和动脉内球囊反搏来维持生命,我们正在从东城区抽调适配的血型……” 负责纱织的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医生,她带领艾芙尼尔前往纱织的看护病房,在路上简单地为艾芙尼尔说明了纱织的现状。 艾芙尼尔垂着目光一言不发,她背靠着扶手,感受着一点点袭上心头的失重感。 医生叹了口气,“命是保住了,但伤势过重,总体情况仍旧不容乐观……” “这样的话……”艾芙尼尔抿抿唇,“能……找到适配的血型吗?” “要花一点时间……”医生回答道,“但这并不是难事,关键还是在于她的身体……她几乎已经失去了一半的功能,就算能康复也定然无法恢复如初,只期望秩序之力能带来更多奇迹吧……” 但艾芙尼尔知道,这个世界并没有奇迹的立足之地。 秩序之力不是万能的,器官的损伤是永久性创伤,单靠秩序之力带来的自愈力根本无法挽回重创的躯体。 翠丽丝和诗音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现在还很虚弱,仍旧需要继续静养,但她坚持一定要见你……她看起来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不愿意通过我们,而是想要当面和你说。” 四野见奈美拿出一张通行卡,递给艾芙尼尔,“艾芙尼尔……去看看她吧。” “嗯……” 艾芙尼尔将卡片拿在手中,用力握紧。 …… 隔离看护房内很安静,当艾芙尼尔再一次看到纱织时,她几乎认不出眼前的人来。 纱织浑身上下缠满了绷带,嘴唇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惨白的脸颊能看出被灼伤的痕迹,一根根红色或白色的胶管刺入她的胸腔,靠着这种东西维持着她的生命。 芙岚就在她的身边,捧着她的手,手中紧握着纱织的信标,艾芙尼尔看到她哭红的眼眶。 “前辈……” 察觉到艾芙尼尔的到来,芙岚依依不舍地放开纱织的手,站起身来。 纱织也无力地睁开眼,“前辈……你来了……”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勉强发出声音,恐怕也只有代理人能做到了。 “你的伤势还很重,不要乱动。” 艾芙尼尔向芙岚点点头,来到病床边,俯下身,轻轻地为纱织拨开发丝,擦了擦纱织眼角的泪痕,“别勉强自己,你已经做得足够多了,好好养伤。” “……” 纱织缓缓闭上眼,又吃力地睁开,沙哑的喉咙蠕动着,“还没……完……前辈……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她睫毛微动,望着艾芙尼尔,又挪动目光看向一侧的芙岚。 “我就在外面……” 芙岚和艾芙尼尔对视一眼,便移开目光离开了病房,留给艾芙尼尔一道寂寥孤独的背影。 她轻轻捧起纱织的手,感受着纱织手心的冰凉。 “这样好吗?芙岚很担心你……” “我不想……牵扯她……我感觉……这一次的……什么……不一样……” 纱织艰难地喘着气,呼吸面罩上打上一层白雾,“前辈……有什么要……发生了……我们……没有办法阻止……” “你从代号J那里知道了什么……” “‘匣……中之物’……” “匣中之物?” 艾芙尼尔疑惑地重复了一遍,确认道。 纱织缓缓眨眼,算是点头肯定,“这是……‘H’……来到西京的原因……她……寻找……” H,应该是指代代号H。 代号H,如果说在这两个月以来发生的所有事件中有什么线索将一切串联起来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就只有她。 但自一个多月以前的那次战斗之后,代号H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组织对她的了解也非常有限,而拷问那些被捕的使徒少女也无法获取有效的情报——就连使徒也对她知之甚少。 而唯一似乎知道些什么的樱井幸却从来都闭口不言,像是一块铁板一般,也让组织失去了耐心。 调查代号H的任务持续到今天,依旧一无所获。 “还有……‘遗迹’……‘时计……机关’……‘制约者’……和使徒……还有人联有关……” 遗迹,时计机关,制约者,使徒,人联。 艾芙尼尔将关键词记在心底,同时也微微蹙眉。 “什么和使徒与人联有关?” “遗迹……的……埋葬……白洞侵蚀……” 纱织喘着气,用力地注视着艾芙尼尔,“时计机关……制约者……前辈……必须确认……我只信任前辈您……这些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人联隐瞒了……遗迹和白洞侵蚀的事实……” …… 从看护病房走出时,艾芙尼尔心底的波涛并还未平息,沉重的危机感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如果纱织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这个被人们视为理所当然的世界,说不定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玩笑话。 脚步不由得加快,她急切地想要确认刚才纱织所说的那些事情,以及代号J将这些情报告诉纱织的用意——她甚至开始怀疑,她们能将纱织救下到底是不是也在代号J的意料之中。 推开最外侧的隔离门,艾芙尼尔并不意外地看到了正坐在等待椅上的芙岚。 红肿的眼眶被泪水沾湿,芙岚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擦着眼泪。 艾芙尼尔放慢脚步,来到芙岚身边坐下。 “凛,你还好吗?” “前辈?” 芙岚似乎并没有事先发现艾芙尼尔的出现,急匆匆地揉了揉朦胧的泪眼,抬起红肿的眸子,“那个……纱织她还醒着吗……” “纱织有些累了,她刚睡着。” 艾芙尼尔瞧着芙岚袖口的泪痕,“你多久没有吃东西了?” “唔……今天还没……” “去吃点东西吧,这里有我先帮你看着。” 芙岚摇了摇头。 艾芙尼尔轻叹口气,在口袋里摸了摸,拿出一块巧克力能量棒来,塞到芙岚手中。 “把这个吃了吧。” 芙岚捏着巧克力,埋着脸,没有动作。 艾芙尼尔见状,将巧克力接过为她撕开封口,然后递到她唇边。 “来,咬一口吧,要是不吃点东西的话之后……” 话还没说完,艾芙尼尔忽然感觉到一抹热流打在手背,那是一滴眼泪,紧接着,是如羽毛一般轻细的抽泣。 “凛……” 艾芙尼尔看着死死咬着唇的芙岚,抿抿唇,将巧克力重新包好,“哭的时候就哭出来吧,一直忍着不会好受的。” “没有……只是……有点难过……眼睛有点酸……” 芙岚逞强着,声音有些走调。 艾芙尼尔卷起袖口为芙岚擦掉眼角的泪珠,手臂一沉,芙岚轻轻抓住艾芙尼尔的袖管,顺势就将脸埋在艾芙尼尔的肩侧,哽咽着。 “纱织她……会没事的吧?” “当然,她比我们想的都要坚强,医生也会尽全力救治她,不会让她有事的。” “可是……” 压抑的情绪慢慢决堤,芙岚终于是忍不住哭了出来,用力地将脸颊靠在艾芙尼尔的肩上,一遍遍胡乱地喊着艾芙尼尔和纱织。 这时候艾芙尼尔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是一遍遍地抚着她的背,眼前却不自觉地浮现出雪奈的脸。 如果雪奈遭遇危险,她会怎么办。 如果她在某一天死去,雪奈又该怎么办。 那些没有结果没有尽头的担忧将脚下的路劈成三段五段,令人踌躇不前。 许久,芙岚的哭声收敛,走廊安静了下来,她也从艾芙尼尔的肩上离开,只留下一块泪痕。 “抱歉……前辈……让您见笑了……” “吃掉吧。”艾芙尼尔并未在意,将手中的巧克力再次递给芙岚,“然后去陪陪她,比起我这个做前辈的,她更需要你。” “嗯……” 芙岚并未注意到艾芙尼尔眼底一闪而过的黯淡,她起身走到门边,迈开脚步又停下,向艾芙尼尔问道:“前辈,纱织她……和您说了什么?” “一些关于代号J的情报,但还不能确定。” “……” 芙岚看出艾芙尼尔隐瞒了什么,但她没有追问。 就如纱织相信艾芙尼尔一样,芙岚对艾芙尼尔也给予着绝对的信任。 “凛,纱织暂时就交给你了,需要任何帮助都可以随时联系我。” …… 匣中之物到底是什么?这个答案或许只有询问代号H本人才能知道。 艾芙尼尔离开看护处之后便直接来到了指挥部,并没有受到阻拦便进入其中,她找到早已经在这里等待的四野见奈美——刚才艾芙尼尔已经事先让她准备了前往档案室的通行手续。 “我已经做好登记了,直接去就行。” 四野见奈美将卡片交给艾芙尼尔,“艾芙尼尔,为什么这时候突然要去找档案?是有什么新发现了吗?” 艾芙尼尔摇头,并没有将纱织向她说起的事情告诉四野见奈美。 虽然她很信任四野见奈美,但这一次,艾芙尼尔想要暂时独自行动。 “有些事情想要确认。” 艾芙尼尔随口敷衍道。 “对了,奈美,有些事情不方便通过电话说……你有没有方法瞒过堺碑系统直接与雏妃取得联络?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和她确认。” “啊?要瞒过堺碑系统……” 四野见奈美先是疑惑,然后微微皱眉,她迅速察觉到艾芙尼尔的用意,“不能让人联知道?” “嗯,不能。” 艾芙尼尔将手中的卡片捏紧,“恐怕,第三组要暂时脱离组织进行行动了。” …… ———————————— 192、夜晚就餐的话 在艾芙尼尔和四野见奈美在档案室查找留存记录时,雪奈才刚刚在西琦友纪的医务部做完身体检查,只不过此时负责检查的人并不是刚开完会回来的西琦友纪,而是她的助手花奏琴音。 “回头西琦小姐会给你弄点药和喷剂,我给你送去。” 将表示职务和身份认证编码的工作牌别在胸口,花奏琴音托着日志板记录着仪器上的数据。 雪奈将衣服扣好,将放在一旁的手枪和枪套挂在腰间,瞧了一眼手机,没有直子呼入的记录。 看起来直子似乎还在忙。 她打开聊天窗给直子发送了一条信息过去,然后关掉屏幕捏在手心里。 “对了,之前的药已经吃完了吧?我再给你补一点,这一次按照二分之一的量来服用,五天之后应该就彻底没事儿了。” 此时的她穿着合身的白大褂,小巧的鼻梁上挂着银边眼镜,看起来有模有样。 跟着西琦友纪一个多月时间,花奏琴音已经初步胜任了助理职务,当然,她需要做的只是一些最基础的任务离一个合格的研究员还差了很远,这也是因为她本身并不具备作为一个研究员的个人能力,毕竟在一个多月以前她还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所以她一有时间就会从总部的图书馆里借一些书来自学,以补充知识积累,同时也在艾芙尼尔的建议下开始进行基础的体能锻炼和枪械练习,助理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反倒学校那边的功课早就落下了。 如果现在让她回去学校,她或许能在化学和体育两门上取得不错成绩,但其他科目肯定就只能打打酱油。 花奏递过来一杯热水。 “渴了吧?” “谢谢,”雪奈捧着水杯,轻抿了一口便放在一旁,“不过我觉得我差不多已经没什么事了。” “要真的没事当然好,不过为你们这些总是不重视身体的代理人兜底可是我的工作,这药你可得吃了。” 花奏琴音此时颇有几分西琦友纪嘱咐艾芙尼尔时的模样,西琦友纪和艾芙尼尔关系很好,花奏琴音和雪奈也是。 “说起吃,我感觉有点饿……” 雪奈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叹气,“好像已经十二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 “你这样一说,我也有点……” 花奏琴音干脆肚子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你的工作做完了吧?要一起去吃饭吗?” 毕竟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作为西琦友纪的助手花奏琴音也很忙,吃饭这种事情常常是能拖就拖,她倒也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了。 …… 作为一座城市安保的维护者,秩序者总部总是如时钟里的齿轮一样一刻不停地运转着,即便是深夜,各个部门也都亮着灯,走廊上总是能看到人们匆匆忙忙的身影,有的人累了就直接趴在办公桌上小憩。 就餐区自然也是24小时开放,为工作到深夜的人提供服务。 雪奈和琴音一路上和不同的人打招呼,来到就餐区。 她们面对面地在窗边落座,从这里可以望见大半个城市的夜景。 花奏琴音将工作服轻轻搭在椅背上,只留了身份卡片和手机在桌上,如果西琦友纪有事情找她的话立刻就可以收到消息。 “呼,晚上好像有些冷啊……还是里面暖和。唔,好累哦……” 一落座,花奏就搓了搓手,哈欠连连。 她将菜单推到雪奈面前,“汐见桑,还是你先点吧。” “毕竟到了秋末,过不了多久说不定就到冬天了。” 雪奈也脱下外套,短衫下还有一层紧身内衬,她将手枪放在一旁,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依旧没有直子的消息。 不过她并不觉得冷,代理人的身体素质远超普通人,但能量消耗也同样惊人,所以现在她更想吃点什么。 “甜饼,炸鸡块,嗯……还有这个、这个……” 雪奈点了一大堆高热量食物和一份甜品套餐,花奏笑道:“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记得你是怎么也不会吃这些东西的。” “你也知道那是在学校,那时候觉得要保持身材,还要健康饮食,没做什么运动便只能从饮食下手喽……不过现在突然就觉得那时候做的事儿没什么意义,还是吃得开心最重要。” “哼,也就是你们这些代理人不会变胖才能这样无所顾虑了,真拉仇恨。” 花奏点了一份面条和饮料,“我要是每天熬夜,又和你一样吃这么多高热量食物怕是早就胖了二十斤了。” “所以才不能落下体能锻炼呀。” “啊……那也太累了啊……” 花奏琴音仰头长叹,揉了揉发涩的眼眶。 虽说艾芙尼尔曾建议她每天都进行一定量的体能和搏击训练,但事实上她并没有每天都去做,因为太累了,一整天的工作结束后换谁都没有精力再去挥洒汗水充斥业余生活。 “我想我终于能理解为什么西琦小姐的办公室总是乱糟糟的了……” “嗯……的确很累。” 雪奈也想起了自己刚加入代理人时的那段时光,“不过……我的人生或许从没有如现在这般充实过。” “我也是……虽然累,但是很开心。” 花奏琴音咯咯一笑,见雪奈望着窗外,撑着手也向外望去。 在高处向着堺碑的方向眺望,能清晰地看到那依旧灯火通明的高大金属建筑,以及附近缓缓起降的直升机发出的信号灯,再往远处望去,视野能畅通无阻地望见地平线彼端升起的一抹微光。 在那之下,便是朦胧的雾,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白洞侵蚀造成的白雾似乎有重量一般堆积在云层之下,将地表完全遮蔽,它强迫人类仰视天空,用这种卑微的态度来让所有人记得那片天空曾属于他们。 “哦,快天亮了啊……” 花奏琴音叹气道。 “嗯……时间可真快。” 雪奈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天空。 西京市的夜晚很澄澈,明亮的星空占据了大半视野,雪奈总是听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说旧世纪的天空堆满了雾霾,还有人说见过棕灰色的雪花。 雪奈看过从旧世纪留下的图书里附刊的照片,但依旧难以想象那样的天空究竟是一副什么模样。 对雪奈来说,世界一直如此。 十九年前白洞侵蚀降临时她还没出生呢,伯母也才刚刚怀上直子。 据说人类会本能地丢弃掉三四岁之前的记忆,即便是成长到五六岁,大多数人能记得的儿时片段都屈指可数。 雪奈的孩童时期被分成了两块,一块是两三岁时被遗忘的亲生父母的记忆,那些早就随着成长消弭殆尽了,只是偶尔会有壮阔的大楼、雪白的墙面、发光的房间……之类恍惚的片段一闪而过。 剩下的便是在柳濑家度过与直子一同成长和生活留下的记忆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记忆,她和直子两个人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大雨,指着天边的某处兴奋雀跃地大喊着“彩虹”。 她木然地注视着自己在玻璃窗的倒影,发间的银色发卡闪烁着微弱的光。 这时手机响了。 “直子?” 雪奈迫不及待地接通手机,对面传来挂念的少女的声音。 “雪奈,你在哪?” “就餐区,和琴音一起吃点东西……直子你吃了没?” “嗯,等我过去。” 艾芙尼尔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急促,“我有事要和你说。” …… ———————————— 193、尚不清晰的一切 艾芙尼尔来到就餐区,和花奏琴音打了个招呼,便拉着雪奈来到一边没有人的角落。 “你看起来好多了,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已经好多了,西琦小姐和琴音都很关心我,也早就拆线了。” “是嘛……” 艾芙尼尔并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认真地、仔细地打量着雪奈,将雪奈从眉角垂落的发丝轻柔地绕到耳后,露出雪奈干净的侧脸。 最近两天她都很忙,根本没有时间陪着雪奈。不过雪奈看起来恢复得很不错,可见的伤疤基本已经消失,剩下的大概只有看不见的内部创伤,大概再过几天也就能恢复完全了。 雪奈握住艾芙尼尔的手,用力地捧在脸颊旁,“直子看起来心情很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有这么明显?” “你可是我的恋人,你的心事都已经写在脸上。” 雪奈抬起眼帘,情深脉脉地望着艾芙尼尔,那干净的眸光看得艾芙尼尔一阵心绪不宁,微微张开口,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就在十分钟前,艾芙尼尔通过堺碑系统成功地和中心省取得了联络,并转接到了真崎雏妃的手中。 利用只有艾芙尼尔和真崎雏妃两人之间才知道的隐语,艾芙尼尔向真崎雏妃询问了从纱织口中得来的情报——“匣中之物”和“时计机关”。 艾芙尼尔得到的是长久的沉默,接着真崎雏妃隐晦地向艾芙尼尔询问了情报来源。 真崎雏妃没有听说过“匣中之物”,但她表示,“时计机关”真实存在,但就连身为中将的真崎雏妃也并不了解多少,这意味着时计机关的存在一定涉及到人联最高级机密,几乎只有最高级别的权力机关——统括议会才有机会接触到。 甚至于,稍微底层一点的军官,或是外围城市机构里的负责人都不知道时计机关的存在。 比如艾芙尼尔,作为少将,却从未听说过那种东西。 按照真崎雏妃的说法,那很不寻常。 单这两点来看,纱织所说的事情并非空穴来风,既然“时计机关”的确存在,而且看起来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机密,那么代号J又是如何得知? 真崎雏妃承诺会留意相关情报并尝试调查,同时以非常郑重的语气告诫艾芙尼尔,这一切都不要和任何人说起,哪怕是雪奈。 因为这将带来危险。 当然,不否认代号J刻意用捕风捉影的传闻来挑拨离间的可能性,但艾芙尼尔不能就此放下不管。 她将最近两周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与真崎雏妃进行了交流,同时询问了关于特勒修斯派的信息,而在得知代号J出现在西京市之后,真崎雏妃突然给出了一个令艾芙尼尔尤为在意的情报——就在西京市遭遇代号J袭击的同一时间,与艾芙尼尔描述尤为相似的神秘少女的目击报告也出现在一共七个不同的城市。 代号J每出现在一个地方都会造成大量的人员伤亡,代理人死亡十几人,普通民众和士兵更是伤亡无数。但除此之外,她还与一座城市里潜伏的使徒展开了战斗并将对方全部杀死。 显然,代号J和代号H并不同属于使徒组织而存在。 在这一切的争端中,代号J代表着人联与使徒组织之间出现了第三个势力的存在。 这一切的情报都让艾芙尼尔内心难以安定,不知由来的烦躁和急迫感堆积在胸腔。 她下了一个决定。 一个只有她独自参与的决定。 雪奈静静地看着艾芙尼尔慢慢变得沉重的脸色,挪动脚步向艾芙尼尔靠了靠,双手从艾芙尼尔腰侧滑过,将纤细柔软的腰肢轻轻搂住。 她靠在艾芙尼尔肩侧问:“调查不顺利吗?” “倒也不是……” 艾芙尼尔躲开目光,望向窗边,视野尽头的天空已经开始泛起一抹朝霞。 静静的角落只有雪奈和艾芙尼尔两人,昏暗的天色遮掩着灯光,心跳和呼吸声清晰可闻。 沉默了片刻,艾芙尼尔轻轻开口。 “虽然对代号J的调查依旧没什么决定性进展,但我通过纱织得到了一些其他的消息……不过那些消息现在还无法立刻确认。” “是好消息吗?” “我不知道……” 艾芙尼尔微微皱眉,回忆起纱织那虚弱的声音,重重叹息一声。 一直没有任何进展的调查终于有了突破性的线索,这应该是好消息,可是这些线索却很可能牵扯到最高级的机密,到底是好是坏谁又说得准呢? 艾芙尼尔更愿意相信这一切都只是代号J刻意放出的烟雾弹。 反之,人联内部恐怕早已经糜烂不堪,这绝对是任何人都不希望的事情。 “雪奈,我过来是有事要和你说,我打算离开西京市一段时间——我从真崎雏妃那里得到了一些令人在意的线索,代号J很可能还会再次出现,而这一次我绝不能放过她,这也是从她口中拿到线索的好机会。” “代号J?” 雪奈的神情严肃起来,仰起头,注视着艾芙尼尔的侧脸。 “我们破解了那段来自堺碑的代码,那是一组坐标,指向了滨川市。” 滨川市,是一座位于西京市东南部60公里外的小型城市,从西京市到滨川市之间有一条贯通两地的旧世纪遗留下的宽阔公路,往返最快只要几个小时。 艾芙尼尔和纱织等人在堺外任务时和滨川市的代理人打过交道,算是彼此认识。 雪奈面露担忧:“可是……我们能抓住她吗?” 代号J本身就很可怕,她的力量足以碾压大部分代理人,就连西京市现役代理人中能排到前三的纱织都轻而易举地败在了她手中,而除此之外,最令人感到棘手的便是她那诡异的能力。 J和H都有一个共同点,她们的逃命手段非常诡异。 这一次艾芙尼尔利用“碎片”的能量让代号J无法简单逃脱,并重创了她,但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死了没有——情报表明,代号J的身躯根本不止一个,说不定除掉其一并不能彻底杀死她。 只是除掉一个分身并不能让代号J怎么样,也就更不可能从她口中拿到想要的情报了。 “不管怎么样,我想去一趟,趁现在莱彼丝她们还在这里。” 当艾芙尼尔不在西京市时,单凭亚妮菈丝等人还无法应对使徒组织的潜在威胁,所以艾芙尼尔想要借莱彼丝的力量来代替她守护西京市。 “而且代号J是追着代号H过去的,那里一定有什么。” 雪奈看着艾芙尼尔眼底的坚定,抿抿唇。 “那好,你什么时候出发?我去准备……” “不用了。” 艾芙尼尔打断了雪奈的话,轻轻地推开雪奈。 “这一次,只有我一个人。” “哎?” 雪奈愣住,艾芙尼尔认真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我已经决定了,我会带着碎片出发,我来这里……是和你道别的。” …… ———————————— 194、独自启程(卷终) 早晨的暖阳终于钻进了城市的角落,秩序者总部大楼的停机坪前,雪奈、四野见奈美,还有椎名凛等一众代理人和西琦友纪、花奏琴音都聚集在这里,亚妮菈丝和鸢,以及送葬鸟小队的莱彼丝等人都来了。 她们来这里和艾芙尼尔道别。 此时的艾芙尼尔依旧换上了她惯用的紧身战斗制服和白色兜帽大衣外套,匕首和手枪等基础装备都有配备,只不过手枪使用的是微声型号,这也是避免在堺外地区使用武器时吸引到更多残渣和侵蚀体。 “真的想好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几声枪响,九生麻纪的语气依旧没有任何起伏,和几个小时前的她大相径庭。 “前坂川这边已经大致清扫完毕,但唯独地下研究所的调查还没有进展,我不放心让其他代理人来做,本打算让你继续接手调查的……算了,明天我就调人回来吧,你按你的想法来做。” “抱歉了,看来打乱了你的计划。” 艾芙尼尔望了一眼天边,调遣的直升机还没有到来。 “我唯一的计划就只有消灭使徒和侵蚀,你做得对,不用给我道歉。” 九生麻纪认真道。 “你很有勇气,少将,不过离开城市之后只有勇气是不够的。” “没有把握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堺外虽然危险,但小心一点就不算什么。” 堺外地区最危险的其实并不是强大的侵蚀体和残渣,而是无处不在的侵蚀能量——那些能量会轻而易举地入侵到人类身体里,异化人体细胞,当一个人察觉到自己体表发生的灰质化时,他已经离异化为残渣不远了。 二十年前的大撤退中,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人都是这样死去的。 “安全回来吧,不是我,而是西京市需要你。至于这边,我会和铃田市那边协商,莱彼丝会愿意留下来的。” “多谢。” 说完挂断了电话。 四野见奈美上前,将一个厚重的金属手提箱递到艾芙尼尔手中。 “艾芙尼尔,这东西就交给你了。” 她从四野见奈美手中接过提箱,里面是作战的核心关键——辐射碎片,研究部门将这个从前坂川地底研究所发现的神秘物质称作“坍缩碎片”,除了艾芙尼尔之外的任何秩序力场都会在它的影响下出现一种诡异的坍缩现象并迅速被辐射吞噬消失,且这种辐射会残留在代理人的体内对其思维造成负面影响,令代理人变得暴躁易怒且失去判断力,因为这些原因,“坍缩碎片”成为目前为止对付代号J的最合适的辅助物品。 “这个箱子是地底研究所拿来运送碎片时的东西,虽然对辐射具有一定的隔离作用,但最好还是远离其他代理人,不然说不定会再次引发上次亚妮菈丝那样的事情。” 不过这种东西不会对没有进入同调的代理人起作用,这些天的实验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艾芙尼尔将提箱接过。 “谢了,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 “司令也同意了,而且这种东西留在研究室里也没有什么价值,不如拿出来给你用——也只有你能使用了。” 如果与代号J的战斗能当做经验的话,“碎片”的存在毫无疑问是艾芙尼尔对付代号J和代号H的一大助力。 但碎片的存在便意味着其他的代理人无法介入到艾芙尼尔的战斗中来。 “对了,你要的装备已经准备好了。” 四野见奈美又挥了挥手,一名士兵抬着一个一米有余的狭长白色背箱上前,皮靴叩得脆响,向艾芙尼尔敬礼,然后将手中的东西交给艾芙尼尔。 背箱整体是轻而坚固的工程塑料材料,艾芙尼尔将背箱单手托起,沉甸甸的触感压在手心,能感觉到里面物品的重量。 一声脆响,艾芙尼尔将卡扣弹开,查看里面的物品。 黑色的植绒凹槽一共两层,上层嵌着一套高磅复合弓弩套装,下面则是弹药、刀具、通讯器之类的工具,还有小型笔记本电脑和战斗记录仪等设备。 “我们能为你准备的也就只有这些东西了,另外,摩托我们已经运往南线驻区,到时候你去到那边就能见到。” “多谢。” “祝武运昌隆。”四野见奈美上前一步,轻轻搂住艾芙尼尔,然后迅速退开。 “前辈,独自一人战斗一定要多加小心……我们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椎名凛上前,踮起脚和艾芙尼尔轻搂一下,咬着唇道别,“我和纱织,还有大家都会在这里等待您,请您一定要平安归来。” 说罢,白燕、爱夏和艾琳西娅等人陆续上前和艾芙尼尔简单地拥抱了一回。 亚妮菈丝向艾芙尼尔敬礼,莱彼丝摘掉手套和她握手。 西琦友纪掐掉手中的烟,一言不发地和艾芙尼尔交换了拥抱。 “雪奈她们就交给你了。” 艾芙尼尔说道,西琦友纪笑了笑,摆摆手。 “她可是你妹妹,自己和她说去。” “那个……柳濑小姐……” 花奏琴音也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和艾芙尼尔轻轻拥抱,“汐见桑会在这里等你,所以一定要平安归来……” 这时天边出现一个黑点,直升机缓缓向这边驶来,桨叶绞碎空气,轰鸣的声音越来越近。 艾芙尼尔看向雪奈,主动走过去将雪奈拥入怀里。 “这几天照顾好自己,训练不要落下了。” 因为碎片的存在艾芙尼尔只能独自行动,这是一个非常合适的理由将雪奈留在西京市内。 但就算是没有碎片,艾芙尼尔也不希望伤势未愈的雪奈加入任务中。 “嗯……” 她看得出来,雪奈的心情很失落,脸上写满了担忧,像极了两年前的样子。 艾芙尼尔拍拍她的背。 “放心吧,堺外任务我已经去过不止一次了,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调查结束之后我就会返回。” 雪奈欲言又止。 她当然知道以艾芙尼尔的实力,只要多加小心、不要遇到超过A级以上的侵蚀体便能避免绝大部分危险,但她也知道,这一次任务和以往都不一样,危险的不仅仅是无处不在的侵蚀体和残渣,更是邪恶而强大的使徒组织和代号J背后的第三股神秘势力。 “我等你回来……” 雪奈轻声道,艾芙尼尔松开怀抱,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士兵握着指挥棒,直升机在艾芙尼尔身后缓缓降落,迎面而来的风压扬起众人的发。 雪奈鼓起勇气,踮起脚吻上艾芙尼尔的唇。 艾芙尼尔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吓了一跳,其他人更是表情各异,艾琳西娅默不作声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西琦友纪淡淡地笑着对此似乎并不意外,四野见奈美难得地在工作状态扬起一抹狡黠…… “吼?” 莱彼丝倍感兴趣地挑眉,“原来她是这边的?” 翠丽丝摊手,“也就只有队长你没看出来了。” 雪奈和艾芙尼尔唇瓣分开,脸颊泛起好看的霞红。 “我等你回来!” 她向大声喊道,声音淹没在螺旋桨的噪音里,艾芙尼尔抿抿唇,将背箱挎在背后走向直升机。 很快,直升机缓缓升起,艾芙尼尔默默地注视着停机坪,直至她们的身影和总部大楼一同变得越来越小,然后随着直升机的转向而被甩开视野,她才将直升机的舱门拉上。 她将目光投向面前的两个箱子。 “代号H、代号J……还有使徒……” 双手不自觉地握紧,艾芙尼尔的目光仿佛穿过直升机,投向了遥远的滨川市。 “接下来轮到你们了。” …… ———————————— 第三卷·交汇点 1、河辙镇 天空昏暗,似是要下雨,年久失修的小镇街道铺满了泥沙,路基毁坏的坑洼处还生长出郁郁葱葱的花草,路旁的便利店和住宅前堆着锈蚀的破车,从破败的墙体中间生长出一株两人高的树。 这座小镇已经数年没有人居住,只有这条街道看起来曾有人专门清理过,将本来堵塞在路中间的废弃车辆推到两旁路边,让街道至少保持着畅通。 “咔咔……” 一个人影一瘸一拐地在泥地上游荡,慢吞吞地摇晃着身体,浑浊的灰色眸子干涩地转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它是残渣,已经失去了作为人时的模样,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呈现一种诡异的灰黑色。 有风从街道的尽头涌来,带来的还有一丝非常轻微的声音。 它抽动肩膀,僵硬地转动脖颈,浑浊的视野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兜帽长衣的少女,也是他一路游荡至此的原因。 在看到少女的一瞬间,它浑身上下的肌肉都为之一颤,原本僵硬的身躯忽然爆发出比普通人还要灵活迅猛的力量,低沉地嘶吼一声,然后立刻向少女疾奔而去。 少女只是默然地注视着它,抬起手中的弓弩。 噗—— 随着一声短促的钝响,一臂长的弩箭精准地从残渣的眼球刺入,从后脑勺透出半截尖锐的金属箭头,箭矢带来的强烈冲击力令它高高仰起头,灰质的血液溅出,保持着向少女奔跑的姿势栽倒在地。 艾芙尼尔轻轻拨动弩弦,走到残渣的身前蹲下。 “安息吧。” 艾芙尼尔轻声道,然后用力将插透残渣脑袋的弩箭拔出,带出一滩灰白色的脑浆和血沫。 为了节约秩序之力时刻保持最充沛的体力和完备的战斗状态,在对付危险性较低的普通残渣时艾芙尼尔不会刻意进入放逐姿态战斗,而是使用四野见奈美给她准备的武器,这些武器远比现役的军用制式武器更坚固,杀伤力也针对代理人的腕力进行过强化调整,最关键的是,弩箭的发射本身几乎没有声音,避免了引来更多残渣和侵蚀体的危险。 侵蚀体以一种特殊的生物信号波动为引导寻找人类,就像是追捕猎物的蛇一般。 而残渣的感觉器官就简单得多,主要依靠视觉和听觉来寻找猎物。 所以一个能保证不会产生太多噪音的武器在堺外任务当中是必须的,搭配亚音速子弹的武器、冷兵器、弓箭弓弩等都是很合适的选择,而在对付落单残渣时可以回收箭矢的弓弩便成了不二之选。 将残渣翻了个身,艾芙尼尔将沾有灰质血色的弩箭在残渣的衣服上擦拭干净,插回腰间的速拔箭袋,她观察着眼前的残渣。 “看起来已经死去很久了……” 从破烂但臃肿的衣服就能看出来,这个人至少是在今年上半年气温还未回升之前变成残渣的。 这并不是艾芙尼尔寻找的目标。 没有在这里久留,艾芙尼尔将残渣的尸体拖向一旁的路边,推进一处民宅里面,然后才转身离开。 做好这一步可以降低后来者察觉到艾芙尼尔的存在的可能性。 不论这个后来者是滨川市的代理人,亦或是……代号J。 …… 艾芙尼尔从小镇的中央街道离开,根据记忆向着日出的方向走去,同时打开地图查看。 在地图上,这里是一座早已破败的无人小镇。 地图上标注的名称是“河辙”,没听过的名字,显然是从旧世纪留下来的称呼,现在已然是一座没有丝毫活人气息的死城,建筑和街道都长满了植物。 小镇的地图上被艾芙尼尔画上了数个大大小小的红叉,代表着这些地方已经基本调查完毕。 但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任何有人光顾过的痕迹。 艾芙尼尔皱着眉,从口袋抽出一支巧克力条叼在嘴里咀嚼,又掏出一支笔,咬住笔盖,在地图上进行标记。 “时间记录。” 艾芙尼尔偏着头朝着肩侧的记录仪含糊不清地说道,“第三十九次调查,没有发现异常。” 她瞥开目光看了一眼手表时间,现在已经到了傍晚,昏沉的天空令空气变得湿润。 随时会下雨。 “接下来前往C区旧仓库调查,完毕。” 她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离开西京市之后,艾芙尼尔按照地图坐标一路沿路骑行,最终来到了这座小镇,这座小镇距离滨川市只有几公里的距离,站在小镇的最高的水塔上可以轻而易举地目视到东南方向的滨川市的轮廓。 按照对代号J拿到的堺碑代码破译信息来看代号J的目标就是这片区域,艾芙尼尔来到这里之后已经二十个小时,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发现。 她计划很简单,那就是抓住这个唯一的线索进行调查。 如果有结果,就跟进。 如果没有,就守株待兔——按照真崎雏妃的情报,代号J同时控制着至少7个分身,而每一个分身似乎都在进行着某种目标明确的活动,代号J以两具分身的代价拿到了这片区域的坐标,不可能无动于衷,她很可能会亲自或派遣一名分身前来。 除此之外,滨川市也早已经接到联络,加强了城市区域的防备力量,并承诺在必要时会派出支援小队,或在面临难以应对的危险时会请求艾芙尼尔的援助——艾芙尼尔的信号弹就是为此准备的。 …… 天空下起了暴雨,呼啸的夜风刮得锈蚀的屋棚哗哗作响,树木东倒西歪地发出沙沙的响声。 小镇的东部旧世纪留下的供水厂里伫立着一座被爬山虎覆满的旧水塔,水塔上宽下窄,钢混结构,顶端是一个带顶的平台。 艾芙尼尔独自来到平台上,从并不宽的窗口钻了进去。 两面的开孔被她用拆卸的铁板挡住,围成了一个五平米的密闭空间。 水塔年久失修,早已经失去了蓄水的功能,但外面的暴雨并不会浸入到这个小小平台里面,艾芙尼尔脱下遮雨的兜帽,随意地依靠在一个狭长的金属箱旁,拿出地图和笔进行标记。 她没有携带手电筒,但并不影响代理人的夜视能力。 “今天是第二天……” 艾芙尼尔在地图上划下一笔,对着肩侧的战斗记录仪说道。 “但没有什么进展,或许代号J还没有来到这里,但自从昨天来到这里之后我总感觉心有不安……因为这附近甚至连一个侵蚀体都没有。” 别说侵蚀体了,就连残渣都很少。 这很不自然。 …… ———————————— 2、消失的白雾 一夜的大雨过后,清晨的空气充满了黏腻的泥草的气味。 艾芙尼尔坐在潮湿的平台顶端,她嘴里叼着一块干巴巴的饼干,将地图放在右膝上对照着从这里看到的小镇景色勾画,左脚悬在平台外漫不经心地前后摇晃。 “第五十一次记录……” 她向肩侧的记录仪偏着头。 “来这里已经三十二个小时,但依旧没有发现侵蚀体活动的痕迹……但我发现一些更为奇怪的现象……” 她将饼干放下,拧开晚上收集的过滤水凑到嘴边,目光往远处滨川市所在的方向看去,卫星城的边线驻区和高耸的堺碑清晰可见。 艾芙尼尔微微皱着眉,眼睛一眨不眨。 ——昨夜大雨,艾芙尼尔停下了调查休息了一晚,但自今天一早醒来她就发现了一个非常令人在意的奇怪现象:环绕着这座小镇的白雾不知何时变得淡薄了,昨天只能看见一点点轮廓的滨川市现在变得无比清晰。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也从未听说过。 一只侵蚀体都没有已经很诡异了,现在干脆连白雾都消失了。——难道白洞侵蚀带来的覆盖整个地球地表的侵蚀能量全都消退了? 她摇头否定。 艾芙尼尔将目光投向其他方向,坐在水塔的顶端就能清晰的看到小镇以外的大片区域露出了苍翠的绿地,破旧的小镇道路向着远处延伸,一直到很远的位置才终于没入到白雾里去。 远方依旧是那一望无际的蒙蒙白雾,视野的尽头,地平线以下的地方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白洞侵蚀扩散的白雾是一种侵蚀能量的存在状态,那种白雾与下雨或雾霾天自然形成的雾气完全不同,就算是黑夜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作为西京市的首席代理人,艾芙尼尔还不至于会将这两种完全不一样的事物弄混,她非常确定,现在只有靠近小镇区域的附近消散了,而远方的白雾仍然存在。 “侵蚀白雾依旧还在,但却稀薄了很多很多。” 以至于艾芙尼尔能看清本应看不清的距离之外的东西。 “我不知道只有小镇范围内是这样还是说其他地方也是如此,我能从河辙镇望见远在几公里以外的滨川市卫星城,甚至于原本无法看到的中心城区也都清晰可见。” 艾芙尼尔将自己所看见的景色以声音记录下来,她眺望着远方的风景,近乎一半的视野都没有被白雾所遮蔽,亦没有城市里的楼宇和建筑遮挡,一眼望去便是茫茫无尽的荒野,就连游荡的残渣和栖息的鸟兽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就是世界本来的模样吗? 艾芙尼尔不禁想。 视野之中没有白雾笼罩,没有危险的侵蚀体和残渣,如果抬头便可以望见湛蓝的天空,远眺便能望见辽阔的风景。 干净、清澈,一眼百里。 翻滚的层云和天边的彩虹衔接着远方的地平线,尽收眼底。 这样的体验还是艾芙尼尔人生以来第一次。 她记起青兰常常怀念旧世纪的童年,她说那时候的她每天都做着千遍一律的事情,上学、回家、玩耍,就算从暖风吹拂的田野旁路过也绝不会多看一眼。 因为那时候的一切都是很平常,平常地索然无味。 艾芙尼尔从未度过那样的生活,也很难想象青兰怀念的到底是怎样的风景,是不是如这一般。 如果没有侵蚀就好了。 没有侵蚀,她大概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哥哥,以医生为目标不紧不慢地规划自己的平淡人生。 但现在她没有那样的余裕。 艾芙尼尔默不作声地将咬掉了一半的饼干收好,和弹药、药品放在一块儿,推进背箱里,只携带了手枪和弓弩以及嵌着坍缩碎片的手环在身上。 她转过身,戴上兜帽,稍微辨别了一下方位便从高塔一跃而下,脚下银光闪烁,一级级阶梯协助她调整身形,几个灵巧的起落,艾芙尼尔平稳地落在一座破败的屋顶上。 一个只剩下了半截身体的残渣正卡在塌陷的屋顶间隙里,嗅到了活人的气味,冲着艾芙尼尔发出低沉的嘶吼。 艾芙尼尔目不斜视地从残渣身旁走过,随手拔出腰后的短刀翻转手腕倏地一刀反挑从残渣的下颌刺穿头颅,然后一肘推开。 短刀翻转一圈甩去血肉回到刀鞘,灰质的鲜血在潮湿的瓦砖上弥漫开,艾芙尼尔向着西南方向走去,那是她藏匿着摩托的方向。 虽然眼前的景色很美。 但艾芙尼尔知道,这样的美景之下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自白洞侵蚀带来的白雾覆盖了这片大地以来的二十年,还从未有过白雾突然变薄变淡的目击记录。 白雾的本质其实就是侵蚀能量,只要侵蚀能量依旧存在那么白雾必然不可能消去,也就是说现在侵蚀能量的浓度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而降低了。 只有设置了堺碑的城市才具备抵挡侵蚀能量的能力,而除此之外人类没有任何办法能将侵蚀能量消弭、驱散,整个堺外地区本应全部都笼罩在茫茫白雾之中才对,为何眼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事情的发生定然有其原因。 艾芙尼尔的第一反应是:使徒组织。 除了人联,只有使徒组织可能掌握着能反制侵蚀灾害的遗迹技术,也只有使徒掌握着能利用侵蚀体进行作战的方法,这或许就是小镇没有侵蚀体活动的原因。 反观代号J将河辙镇的坐标视为重要的线索,那么这里很可能和代号H有关,而代号H与使徒组织往来密切,这一切说得通。 艾芙尼尔深吸口气,将兜帽拉低,疾步向前走去。 …… 小镇的街道便堆积着各种各样的废弃车辆,这些车辆绝大多数都是二十年前白洞侵蚀降临时试图逃亡的人们留下的。只不过白洞侵蚀降临已经过去了二十年,自滨川市在小镇的附近建立起来之后,这条街道被作为堺外行动时通道而被有效地清理过,至少路面是能通车的。 艾芙尼尔贴着路边行走,时不时会看见那些车辆内已经化成骨头的人类尸体,这些车辆的残骸很密集,不难想到当时这条并不宽阔的街道有多么拥堵,按照秩序者总部留下的灾难记录来看,当时大部分的人类都死在第一波侵蚀爆发的时候。 艾芙尼尔一路前行,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一只侵蚀体,只有寥寥几只残渣,都被她顺手干掉。 小镇实在是太过安静和祥和,以至于艾芙尼尔都开始怀疑这里到底是不是堺外地区。 她一路来到一个废弃的医院后方,作为旧世纪末最重要的设施,医院是小镇里保存最为完整的建筑,作为停靠和隐匿摩托的地方来说再合适不过。 仔细检查了一遍离开时留下的标记,她确认这里没有人来过,然后驾驶着摩托离开。 摩托是电能的,因此相对来说也比较安静,没有引来残渣的攻击。 艾芙尼尔一路笔直地前行,一路上遇到许多残渣和不少的侵蚀体,有的绕开,有的则是直接击杀,直到一个多小时后她才来到距离小镇十公里外的一个早已经被杂草和树木占领的废旧村庄前。 她眯着眼神色凝重地下了车。 ——侵蚀体,残渣。 茫茫的白雾下,那些嗜血的怪物依旧在漫无目的地游荡,充斥了这片废旧不堪的村庄的每个角落。 这才是堺外地区该有的模样。 艾芙尼尔回过头,向着来时的方向望去,那是河辙镇的方向。 从这个角度艾芙尼尔可以清晰地看到,只有河辙镇所处的方位依旧干净清澈,甚至隐隐能看到视野尽头滨川市的轮廓,而这片平原的其他地方仍然处在茫茫白雾的覆盖之下。 并非是地球上的侵蚀能量突然减少了,也并不是这片区域没有侵蚀体。 而是只有河辙镇那片区域的侵蚀能量减少了,也只有河辙镇里没有侵蚀体。 “果然吗……” 艾芙尼尔无视了从村庄里追出来的侵蚀体和残渣,骑上摩托绝尘而去。 …… ———————————— 3、滨川市的代理人小队 普通人无法长时间在堺外地区生存,原因并不在于危险的侵蚀体和残渣以及偶尔会出现的变异生物,也不在于不稳定不卫生的食物来源和糟糕的生存环境,而在于那些无处不在的白雾。 白雾以遮天蔽日的巨大白洞为中心向着所有人类的居住地扩散,在白洞侵蚀降临之后的几个月内便覆盖了整个星球的地表,就连南北极和冰川高原都不放过。 它的本质是侵蚀能量,几乎无处不在,防毒面具和生化防护服在白雾面前形同虚设,它无孔不入、无可阻挡,轻而易举的侵入到层层防护的居住地内,人类没有任何一种方式能将致命白雾隔绝。 不论是深山山体内的军事基地、深埋在地底的空袭避难所、几百米深的深海潜艇,这个世界上除开遗迹之外的任何地方都会遭受侵蚀能量的影响。 侵蚀能量对除人以外的动物影响甚少,但却会毫不留情地将人类异化,因每个人对侵蚀能量的抵抗适性差异,最少只需要几天就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彻底变为没有理智、充满了攻击性的残渣。 这个过程对普通人来说虽然缓慢,但却是绝对不可逆的。 因此堺外地区没有哪怕一个活人,就算没有被侵蚀体杀死异化而死,他也会在茫茫白雾中逐渐失去作为人的躯体,变成残渣。只有代理人不会被侵蚀能量所占据身体,才能在堺外地区长时间活动或执行任务。 湿润的凉风迎面刮来,水色发带飘飞摇曳,兜帽大衣猎猎作响,摩托的车身早已沾上些许泥土。艾芙尼尔一边进行着记录,一边驾驶着摩托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向河辙镇的方向驶去。 “白雾的消失很奇怪,从没有发现过这种现象,据观察,小镇的现象并非是普遍现象,原因尚不知晓,猜测应该与使徒组织有关……或许这是一个线索……” 她的视野里只有巴掌大的小镇随着不平整的路面而起起伏伏,不多时,摩托便已经接近到几公里范围内。 但就在这时,艾芙尼尔忽然眼角一挑,目光朝向小镇的东面。 那里正有一辆武装越野车向着小镇驶去。 由于废弃道路旁倒塌的建筑和起伏的树木遮挡了视线,之前艾芙尼尔一直没有注意到这辆出现在荒野中的车,看到它时它已经快速地驶入小镇里,被建筑物挡住了踪影。昨夜下过雨,地上到处都是坑洼和泥巴,车辆并没有带起扬尘以至于艾芙尼尔无从判断那辆车到底朝着小镇哪个方向走了。 “滨川市的代理人小队?” 艾芙尼尔一瞬间就从车辆车门外的徽标认出了车辆的所属,正是距离这里只有几公里远的滨川市,看配备应该是代理人小队。 显而易见,滨川市那边也察觉到了河辙镇的情况。 正如艾芙尼尔从之前的村庄处所见一样,站在滨川市的角度应该可以非常清晰且直观地看到河辙镇的异常——河辙镇以及附近突然出现了大片的白雾空白区域,这怎么看都很令人在意,如果滨川市的秩序者组织也是第一次发现这种诡异的情况,那么在艾芙尼尔一去一回的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做出反应派出战斗人员前来查看情况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判断了。 但滨川市的这些代理人却带给了艾芙尼尔麻烦。 “不知道刚才她们有没有发现我……” 艾芙尼尔皱着眉,脑海里快速闪过可能发生的情况和应对。 这一次任务她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任何其他人与她一同行动,滨川市代理人的出现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让艾芙尼尔感觉到一丝棘手。 九生麻纪在联络滨川市时并未透露艾芙尼尔的身份和任务以及具体的坐标情报,只和滨川市达成了“援助协议”,这是留给艾芙尼尔遭遇一个人无法解决的危险时的安全保障。滨川市只知道最近西京市或许会有代理人途径此地,在必要的时候他们将会在一定限度内提供有偿援助,仅此而已。 毕竟敌人是代号J、代号J背后可能存在的神秘势力,还有代号H以及使徒组织,谁知道这些敌人有没有像在西京市时一样渗透到滨川市内部,艾芙尼尔在看到滨川市代理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远离,避免暴露自己。 抛开这一层顾虑不提,坍缩碎片还带在艾芙尼尔身上,这东西对代理人来说可是大杀器。 一旦她们在和艾芙尼尔的接触中进行了同调,定然会被“辐射”夺去力量扰乱心神,这对任何代理人来说都是大麻烦。 不论是因为任务需要或是为了滨川市的安全着想,近距离接触自然是能避免则避免。 想到此,艾芙尼尔改变方向朝小镇南面驶去。 可不曾想,在艾芙尼尔的视野角落,那辆本已经开进小镇内的武装越野车辆忽然倒了出来,然后一股脑地朝着艾芙尼尔的方向冲来,速度极快。 “啧……真不巧。” 艾芙尼尔看着来势汹汹的武装车,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河辙镇,干脆迎着驶去。 对方似乎也拿不定艾芙尼尔到底是谁,见艾芙尼尔调转车头向她们靠近,便降低了速度。这时艾芙尼尔也看清了这支堺外行动小队的人员配置。 小队共三人,艾芙尼尔曾在堺外任务中与滨川市的一支代理人小队有过交集,但这三人并非是艾芙尼尔认识的那几人。她们穿着制式的紧身作战服,配有代理人用制式步枪,一人在车顶架着机枪,一人在副驾驶待命,负责开车的是一名气质成熟的少女,戴着墨镜,鸭舌帽下的一缕银发全部收到脑后,奇怪的是她穿着与现在的气温格格不入的宽厚衣服,围巾将脸遮得严严实实,艾芙尼尔只能看到从围巾和魔晶之间露出的一点雪白干净的皮肤。 她们都表现得很谨慎地望着艾芙尼尔。 艾芙尼尔在距离车辆还有一段距离时停下,然后就这样向对方走去。 越野车也稳稳停下,除了驾驶员之外的两人都手握武器跳下车,看着空手的艾芙尼尔都是一阵惊疑不定。 这人怎么一个人在堺外游荡?代理人?还是说……使徒? 最近城市高层之间关于使徒的讨论和捕风捉影的传闻不断,她们也听说了人联多个下辖城市遭遇了使徒不同程度的袭击,因此在发觉河辙镇的异常之后立刻就被派遣过来调查。 然后便遇到了艾芙尼尔,一个没有携带步枪,只身一人活动在堺外地区的可疑人员。 不过紧接着,艾芙尼尔拿出的身份徽章打消了她们的紧张。 “我是西京市的堺外行动人员,代号艾芙尼尔。” 艾芙尼尔注视着眼前的三人,语气平淡地说道。 …… ———————————— 4、飞燕,骑士小队 艾芙尼尔拿出徽章,很容易就能辨别身份。 “原来是西京市的……” 看到属于代理人的独特标识,迎面走来的两人都松了口气,握着武器的手也不由得放轻了些。 同为人联的代理人,在堺外地区相遇这种事情偶尔也会发生,虽然麻鹣等人一开始对艾芙尼尔抱有戒备,但在知道艾芙尼尔的身份之后便放松了不少。 因为最近关于使徒的传闻愈演愈烈,从中心省下达的警戒指令惊悚吓人,而看到河辙镇的白雾消散,这带给她们的冲击更是尤为强烈,这种超脱认知的异常状况由不得她们不谨慎行事,所以在看到艾芙尼尔的第一瞬间她们都本能地感到紧张。 不过既然艾芙尼尔也是代理人,这样就好说话多了。 “你怎么一个人在堺外?这边侵蚀体和残渣还是很多的,一个人行动很危险。” 为首的短发少女看起来还很年幼,外表看上去只是一个初中生而已,她面露好奇地打量着艾芙尼尔,可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个什么来。 “我有任务在身。” 侵蚀体和残渣很多? 但事实上小镇里根本就没有侵蚀体,残渣的数量也并不多。 不过艾芙尼尔并没有说什么,表情也没有任何波动,只是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便没再多说。 如果不是刚好被对方撞了个正着,艾芙尼尔并不想这么快暴露自己的身份。 而现在的情况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碎片辐射不会对平常状态的代理人起作用,只要没有侵蚀体出现暂时为止应该还算安全。 “这样啊……” 短发少女并没有在意艾芙尼尔的说辞,大咧咧地哈哈一笑,嘴角露出可爱的虎牙,“抱歉,我还没介绍自己吧——我是麻鹣(Bittern),滨川市骑士小队队长。” 眼前的两人都没有进入同调,麻鹣只是以本来的容貌和艾芙尼尔交流。 她的身后跟着一名比她高上一头的少女,声音小了很多,畏畏缩缩地偷瞄着艾芙尼尔,“我的代号是堇(Violet)……很、很高兴见到你……” 骑士小队,这是滨川市唯二的代理人小队之一,艾芙尼尔曾与她们中的一个队员打过交道。 不过令艾芙尼尔感到一丝意外的是,骑士小队的队长麻鹣看起来才十四五岁,就外表来说比雪奈都还要年幼,就算是作为平均年龄逐年下潜的代理人来说这个年纪也过于的年幼了。 不如说,眼前的两人给人的感觉都非常年轻。 性格内向的堇看起来也才比妹妹雪奈年长一点点,但也就只是一点点而已,而且看她的站姿和握持武器的姿势生涩而毫无防备,可能是才加入不久的代理人。 “车里面那位是飞燕(Swallow),抱歉,因为她有些特殊所以不能离开车过来。”麻鹣补充道。 飞燕。 艾芙尼尔似有若无地扫去视线,那带着鸭舌帽和魔晶的少女也正在望着这边,艾芙尼尔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和她对视。 武装车内的少女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到全部正脸,只露出小巧的鼻尖和半截脸颊,似乎也年纪不大。 很显然,这个飞燕并非是西京市的前首席代理人飞燕,只是恰好撞上了使用相同信标的代理人罢了,这种情况并不罕见。 艾芙尼尔飞所认识的那个飞燕……她的信标还一直留在总部,和青兰,还有阵亡的其他代理人信标严密保存着。 隐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黯光,艾芙尼尔冲着麻鹣和堇温和地笑笑。 “很高兴见到你们,不过这里看上去不是聊天的好地方,我们去那里吧。” 她指向河辙镇的方向,说道。 …… 武装车和摩托都停在小镇东面的外侧,由全程一言未发的飞燕留驻看守。 而艾芙尼尔则与麻鹣和堇一同前往小镇里,离开前艾芙尼尔特意留意了一下作为驾驶员的飞燕,并和她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但飞燕并没有摘下墨镜,也没有说话,只是向着艾芙尼尔伸出戴着手套的手,递给艾芙尼尔一颗薄荷糖。 “糖?” 艾芙尼尔看向飞燕,虽然隔着墨镜和包住半张脸的围巾,艾芙尼尔隐约感觉到飞燕在朝着她微笑。 而麻鹣和堇只是安静地待在一边,谁都没有说话。 艾芙尼尔将薄荷糖放进口袋。 “谢谢。” “前辈,我们出发吧。” 这时候麻鹣才走过来,说道。 “嗯……” 艾芙尼尔没说什么,从摩托上取了一些子弹便和麻鹣一同向小镇内走去,一直离开了几十步又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飞燕正朝着她们三人挥手,于是艾芙尼尔也向她挥了挥手。 这时麻鹣的声音忽然传来,“抱歉啊,飞燕她其实不能说话……其实她很愿意和你相处,她刚才在对你笑,只不过她患有白化病,所以她一直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白化病,不能说话?” 艾芙尼尔愣了愣。 “嗯,她哑了。” 麻鹣深深地望了艾芙尼尔一眼,眸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收养她的那对夫妇……那两个人渣,并不需要一个会说话的奴仆,所以割掉了她的舌头。” 艾芙尼尔顿住,意识到了什么。 很显然,麻鹣所说的正是飞燕这个少女的过去,她的童年。 在人联正式研究出能确认“适性”的检测方法之前,那些具备着适性的适格者都和普通人一样生活在城市的角落,没有得到适当的保护,而孩童时的飞燕便遭受到了折磨。 “她是那些伪善者的罪证,呵……” 麻鹣沉着声,露出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小女孩的冷笑。 “……” 艾芙尼尔沉默着,而跟在身后的堇也一直一言不发,艾芙尼尔看不清她的表情。 侵蚀灾害之中出现了太多的孤儿,人联为了鼓励这些孤儿得到来自家庭的抚养和关怀,便成立了帮扶和救济基金,为那些能接纳孤儿的善良家庭给予资金上的支持。 这种政策的原意是为了让更多家庭能向那些无助的孤儿伸出援手,可事实上艾芙尼尔知道,那种出于善意的邀请却成为了一把行凶的利刃,狠狠地刺入了那些困苦的孩子们心中。 因为有很多家庭接纳孤儿,只是为了谋求一点救济金而已。 他们把那些被收养的小孩当做奴仆,就连宠物都不是,把他们当做一件物品,饥饿、劳作,那些戴着伪善面具的大人们将末日的压力放肆地向着这些无力反抗的小孩子发泄。 只要小孩子没有死去,他们便不会追责。 就算有什么万一,把责任推给侵蚀灾害不就是了? 这样的侥幸和法治漏洞让那些恶魔更加肆无忌惮,将小孩当做他们赚钱的工具,等到小孩长大领取不到救济金时便会弃若敝屣地一脚踢开,或者还没等到她们成年便迫不及待地送去一些肮脏的场所来赚取更多的钱财。 艾芙尼尔不知道飞燕遭受过什么。 或许反抗过,但反抗的下场便是被割下舌头,这样就再也发不能发声了不是吗? “抱歉啊,说了一些沉重的话。” 麻鹣浅浅一笑,又恢复了方才的开朗,拍了拍自己贫瘠的胸脯,“飞燕现在过得很好,在我们小队所有人都很喜欢她,再也没有人会欺负她了。” 但伤疤并不会因此而消失。 艾芙尼尔没有说什么,这种话题就算继续讨论下去也无济于事。 白雾笼罩之下的黑暗持续了二十年之久,她深知这种令人绝望的黑暗已经侵蚀了太多太多的人,不论是身体还是内心,有的人成了残渣,而有的人成了恶魔。 这一类的事情在任何城市都无可避免。 “说起来,”艾芙尼尔为了打破沉默,抛出话题:“你们是为了调查这里情况才来的吧?你们知道这些白雾散去多久了吗?” …… ———————————— 5、花朝彩的恋爱 雪奈从梦中醒来时窗外早已大亮。 她从堆满档案和资料的床上爬起来,微微皱起了眉。 大腿传来隐隐痛感,前坂川战斗中留下的伤势还未恢复,但和昨天相比有了明显的好转,或许明天后天也就能彻底痊愈。 简单地换好衣服,雪奈推门来到起居室。 家里很安静,安静地有些不适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时候直子应该已经从厨房里端出今天的早点了,和直子成为恋人才过去一个月的时间,雪奈越发觉得自己真的离不开那个人。 可现在这偌大的家里就只有她一人。 雪奈侧过头看向一旁紧闭的房门,垂下眼睫。 也不知道直子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调查到了什么,有没有遇到危险……她很想追随直子执行任务,但这种一厢情愿的希望只是累赘而已。 深吸口气,雪奈走进洗浴间,同时拿出手机,想了想,翻到花朝彩的电话…… 两个小时后,友澄女子学园商业街。 清晨时的阳光很是明媚,但到了现在已经转阴了,凉爽湿润的风从原野侵入城市,天边的铅云低沉而厚重,看起来有下雨的趋势。 雪奈特地准备了雨伞放在手提包里,走进女仆咖啡厅。 “汐见小姐,请走这边~” 上次见过一面的理子小姐似乎在这里等待了多时,在雪奈走进店内时便迎上来为她领路。 店内的音乐依旧轻缓舒畅,让人感到平静,来到二楼,雪奈一眼就看到了依旧坐在角落的优雅身影,花朝彩。 花朝彩品尝着咖啡,视线从窗外缓缓转到雪奈这边,遥遥冲着雪奈浅浅一笑。 “又见面了,汐见小姐,请坐。” 雪奈来到花朝彩对面坐下,和上次见面时不一样,这一次花朝彩并未表现出那般热情,而是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 她也微微笑着,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二人之间的气氛和上一次见面时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因为雪奈今天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之前的邀约,而是她接手了艾芙尼尔此前负责的工作——关于ICS研究所的调查任务。 当然,负责此事的调查组并非只有雪奈一人,毕竟,虽然雪奈是西京市的在任代理人,但她同时也只是一个才十五岁的高中生,加入代理人也才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已,在很多工作中都没有经验,所以主要负责人依旧是四野见奈美。 但雪奈很努力,在接手任务之后便带着一大堆档案回到家,一整晚都埋头查找着资料。 这就像是一种发泄。 无法跟着艾芙尼尔,也因身上的伤势而没有参与战斗任务——艾芙尼尔不在的现在,西京市的守卫任务暂时交给了送葬鸟小队和缪斯小队,无事可做的雪奈将全部精力一口气投入到了调查工作中来。 她很快顺着艾芙尼尔之前留下的档案发觉了ICS研究所与花朝集团的资金往来。 与ICS研究所有资金往来的集团有很多,因为ICS研究所是西京市最为重要的粮食种植和亚热带农业研究机构,同时也是人联庞大的三大研究所的下属组织。 但花朝集团与ICS研究所的来往有些过于密切了,密集的资金往来,除开直接令二者连接的链条之外还通过其他公司和渠道进行了桥接,这些信息隐藏在一笔笔看似寻常的资金流动中,但对于本就是优等生的雪奈来说却并非掩盖得完美无缺。 因此雪奈才会出现在花朝彩的店里。 “花朝学姐,抱歉之前有些事情瞒着你,但我今天过来是为了……” “为了花朝财团的调查?”花朝彩打断道。 “原来学姐早就知道……” “毕竟我再怎么说也是花朝集团的千金。” 花朝财团的势力庞大,哪怕在秩序者组织内也拥有一定的人脉,而作为花朝集团的千金大小姐,花朝彩的情报很灵通。 在第一见到雪奈时花朝彩就已经隐约知晓了雪奈的身份,只不过这一次见面,花朝彩已经不单单将雪奈当做艾芙尼尔的妹妹和跟班,而是当做一个彻彻底底的情敌来看——自昨日之后,艾芙尼尔和雪奈的姐妹情人的关系早已经在秩序组织内部传得人尽皆知。 毕竟是关乎最知名的代理人偶像的恋情,又是一直以来讨论度极高的完美姐妹,她们之间的禁忌恋爱一瞬间便在传闻中发酵了,很多人都会在工作之余把这当做八卦要闻,甚至于在粉丝后援团里也早已经引起了轰动。 而对一直以来都深切爱慕着艾芙尼尔的花朝彩来说,这毫无疑问是一个惊天动地的重磅炸弹。 一联想到此前雪奈特地找她找人定做订婚戒指,花朝彩的心底就一阵发紧,雪奈和艾芙尼尔是恋人关系,她准备订婚戒指的目的不言而喻。 然而还没等花朝彩消化这其中传达的信息,雪奈就找上门来了。 “但是,”花朝彩凝视着雪奈,以语气表达着自己的不满,现在她连自己都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家族深陷危机旋涡而气愤还是因为被自己当做朋友的学妹抢走了自己的爱恋对象而迁怒,“花朝财团绝对没有参与任何危险的研究,我父亲不是那样的人。” 雪奈露出惊讶又没有意外的眼神。 她当然不知道花朝彩的内心正翻涌着巨浪,很快浮起一丝公事公办的笑意。 “我也相信您的判断,但我不可能因为您的说辞就中止调查,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来到这里的目的,那么花朝财团内应该早就发生了什么吧?既然如此,花朝彩小姐,”称呼从学姐变成了小姐,雪奈注视着花朝彩的眼睛,收敛的气势再次出现在眼底,“我想要借助您的力量协助我进行调查,这也是证明你父亲清白的最好途径。” 而花朝彩却并没有立刻反驳,只是抿抿唇,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调查工作……不应该是艾芙尼尔小姐负责的吗?她为什么没来?” “啊?” 雪奈并没有读懂花朝彩突然失落的神情,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艾芙尼尔现在正执行着重要的任务,怎么可能随便告诉别人。 花朝彩更失落了。 …… ———————————— 6、新人类 花奏琴音发现,在作为助理在实验室经过了一个多月黑白颠倒的工作之后自己终于渐渐能跟得上西琦小姐的节奏了。 扑在实验台上时西琦友纪常常会忘记吃饭和睡觉的时间,连带着原本生活作息非常规律的花奏也生物钟紊乱。 但西琦却丝毫没有自觉,好像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会让她很开心一样。 “C-11-0477号,样本,11月21日备份。” “在这儿,给。” 西琦友纪话音才刚落下,花奏琴音就麻利地将样本送到实验台前,还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西琦友纪右手边的实验记录本,在A4规格的纸张上密密麻麻地铺满了西琦友纪留下的“飘逸”笔记,大串大串的数据和备注看起来比起文字更像是某种抽象符号。 这些数据单单拎出来好像乱糟糟的,但偏偏挤在西琦友纪的笔下却非常的整齐规范,用过的纸张看起来就像是打印机吐出来的一样每一行都像是靠着尺子比过了一般。 很难想象其实平时对生活的态度非常随意的西琦小姐在进行实验的时候却是完全换了个人的模样,她对实验很上心,在专注于实验时从不吸烟,实验室总是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还有一丝好闻的幽香。 花奏知道那是西琦小姐身上的香味。 每次来到实验台的时候这里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和总是乱七八糟的办公室相比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在用。 西琦友纪发现了花奏的小眼神,干脆将手从笔记上抽开,伸展了一下发酸的手臂,转过头来冲花奏笑道,“看得懂吗?” “只能看明白一点……有很多没有见过的名词。” 花奏琴音干脆地摇摇头。 盯着西琦的笔记本看只会让人觉得脑袋发胀,哪怕经过这么多天的助理工作花奏也才渐渐能读懂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这是细胞样本的络合分子实验数据,上次你拿走的那几本书里有相关的实验理论……不过我正在做的要稍微复杂一点。” 其实复杂得根本不止一点,花奏在内心吐槽着。 那本书有一些地方晦涩难懂,但大多数都比较浅显,非常适合基础薄弱的花奏,她全看完了,非常肯定那本书上绝对没有这么复杂的东西。 花奏捧着记录板,眨眨眼,一动不动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这对现在的你来说或许有些超过了,不过没关系,花奏你很聪明,很擅长学习和思考,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些工作对你来说就只是打发时间的闲余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把你介绍去中心省的三大研究所里实习一段时间,你在那里能学到比在我身边做助理时更多的知识,也能结交到各个行业的尖端人才,这对你很有好处。” “是、是嘛……我有那么厉害?” 不太适应被夸奖的感觉,花奏扬起嘴角大咧咧地哈哈一笑,有些不自然地撇开视线。 小时候父母会常常和她一起学习、玩耍,那时候也的确常常被用各种各样的美丽的词夸赞一番,但母亲去世之后花奏就再也没有从父亲那里得到这样的东西了,一直到初中毕业她的成绩一直都是班上顶尖,可即便如此父亲甚至不会对此多说任何一句话。 倒是老师时常会把她挂在嘴边,但是那种感觉和从父亲母亲那里得来的是不一样的。 但花奏从西琦友纪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熟悉感情,这和当初与艾芙尼尔初见时的感觉尤其相似。 或许这就是成熟女人的魅力吧,花奏琴音想。 “谢谢夸奖,我很开心,不过这种话对我来说有些言过其实了啦……我想要跟上你的实验都已经用尽全力了,要是去中心省我只会给你丢脸而已啦……我觉得留在西京市就挺好的……” “你还挺谦虚,”西琦友纪笑了笑,停下手中的笔,看向花奏琴音,“我可是知道你在学校时候的成绩,全班也就只有小雪奈能和你一较高下了吧?” “哎哎?” 花奏琴音因为西琦的发言吃了一惊,“为什么西琦小姐连这个都知道?” 西琦友纪勾起嘴角,狡黠一笑,故意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作为你的上司,我考察一下你的履历难道是很过分的事情吗?” “等、等等……你绝对是从柳濑小姐那里听说的吧!” “啊,被你猜中了。” 西琦收敛脸上的表情,突然像是泄气了一般,而花奏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哎?果然!” “有什么所谓嘛,你很在意学校的事情?不想要被其他人知道的话我可以当做忘掉哦。” “你根本都已经知道了!” 西琦友纪掩嘴轻笑,又看了过来,“所以说,你是觉得自己比不上小雪奈?” “唔……我可没这样说……汐见是我最好的朋友。” “朋友之间互相把对方当做激励自己的对手和目标并不是什么令人唾弃的事情,能以一个代理人为目标进行奋斗,这种决心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拥有的。” “啊?这和汐见她是代理人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她们的强大可不仅仅表现为战斗力哦,事实上代理人的智力也普遍比一般人更高,哦对,你来看这个。” 西琦转动椅子,从一旁抽出一叠实验记录,翻开,“这是我之前进行的实验数据,里面非常详细地记录了代理人各部位体细胞的多项数据,这种东西你应该多少能看懂一些吧?事实上代理人可以说是进行了完全进化之后的新人类,已经不算是人类中的个体了。表现就在于她们与人类具有生殖隔离。” “生殖隔离??” 西琦友纪一开口就是一枚炸弹,给花奏琴音听懵了,她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问:“我……我怎么从来没有听到说起过……?” “‘代理人无法和一般人之间进行繁衍行为,因为代理人体内的秩序之力会让男性的生殖细胞无法存活’——这种说法你应该听说过吧?” “这不是网络上盛行的……” “对,是网络上的,但这只是人联故意放出的烟雾弹而已。” 西琦友纪并没有急着解释,而是继续说道,“但事实上代理人体内的秩序之力并不会有选择性的杀死生殖细胞,这种事情很容易就能证伪,真正的原因在于人类的生殖细胞根本无法与代理人的生殖细胞进行结合,也就无法产生后代。” “哎??这样的话……代理人要怎么生育后代啊?” “代理人之间上个床,兴许就有了。” 西琦友纪毫不掩饰的话让花奏琴音面颊发烫,她支支吾吾地,用记录板挡住自己的脸,“原、原、原来只需要上、上个床啊……这不就跟男女之间……哎?不、不对啊……代理人不……不都是女人……” 花奏琴音声音越说越小,几乎自己都听不见了。 而西琦友纪似乎有意想要看到她更害羞一些,笑吟吟地注视着她:“女人和女人之间……就不能做了?” 西琦友纪将话音拉长,捉弄似的看着花奏琴音。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那个……艾、艾芙……柳濑小小姐她知道这些吗?” “知道,她很早就说过她不喜欢男人。” “这、这样啊……” 花奏埋下脸来。 原来艾芙尼尔她知道…… 她和汐见桑之间那么亲密,在前坂川时她们还曾经在一个床上睡过……是不是早就已经…… “女人之间可以做的事情可不少。” 西琦突然又来一句,花奏琴音的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曾经在小说和网络上看到的限制级画面,两个女生洁白的肉体在床上摩挲交织。 花奏琴音脸颊滚烫,她觉得头顶要冒烟了。 “到现在为止,其实有一例代理人怀孕生育的记录,但很遗憾,于此相关的都是机密,因此就连我也不知道详细情报,只能非常确定的是,那孩子的确是由两个代理人孕育而来的。” “不、等等……为什么我从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 花奏琴音惊愕了。 的确,并非所有代理人都是同性恋,也有不少的人和自己所爱的异性结合,但即便如此,却从未听说过有代理人进行过生育。 所以在网络上盛行一种传闻——代理人所拥有的独特力量会杀死正常生殖细胞,而官方也从未给出过任何正面回答,这种态度就像是默认了一样。 但又有多少人知道,这种传言本身就是人联发布出来的。 “特地编造传闻……这种事情为什么要隐瞒啊?代理人也能生育后代,这难道不是令人开心和激动的事情吗?” 花奏琴音很难以理解。 而西琦友纪的一句话点醒了她:“因为人联需要代理人啊。” “啊?” “你想啊,如果某一天人们知道一直以来保护他们的人甚至不是人类,他们会怎么想?当然,或许有很多人会选择接受,可难道就没有人会在暗地里将她视为‘不应该存在于人类社会中’的异己吗?” 这个道理很简单,花奏琴音立刻就明白了。 因为需要依靠着代理人,所以将任何可能会对代理人不利的事情都掩埋起来不让其他人知道。 “可是……” 花奏琴音皱着眉,忽然感觉到一丝恐惧。 “我大概能理解了……可是……如果这种事情存在的话……” 西琦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若有所思的花奏琴音,眼底露出些许期待,“哦?你想到什么了?” “我想到一种可能……” “你说。” “人联……和我们是不平等的……” “因为信息不等。” “所以……我在想……这种事情的存在是不是意味着其实我们一直都生活在人联特意给我们营造信息差环境中?我们的常识都建立在人联愿意让我们知道的基础之上,选择基于情报判断,但情报或许早已经被挟持,这样的话……” “这就要看你怎么想了。” 西琦友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 ———————————— 7、被吞噬的侵蚀能量 西琦友纪的话一直萦绕在花奏琴音的心头。 在今天之前她对人联的了解仅仅停留在流传于网络上以及秩序者组织定期开展的宣传活动中讲述,就如代理人在人们心中的地位一样,崇高而正义,代表着人类最后且唯一的希望。 虽然网络上对于人联的诋毁也有不少,但那毕竟是捕风捉影的谣言,没有人会当真。 可若那些谣言中有不少都是真实的呢? 她无可否认,人联这样做的确也是出于某种考虑,毕竟代理人很特殊。 但这一个月以来花奏已经接触了好几个代理人,她们在开心的时候会笑,伤心的时候会流泪,她们其实和普通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即便有生殖隔离又怎样呢?难道因此而将她们排挤于外吗? “明明是代理人在战斗……她们付出生命为我们这些剩下的人阻挡了侵蚀灾害,但人联却主观地将她们排斥在外……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其实在人联内部和你一样想法的人有很多。” “啊?那为什么……” “但那毕竟只是少数。他们已经没有为代理人发声的资格了,向我这样的就是显而易见的结果。” 花奏琴音还是第一次听西琦说起她的曾经,不由得愣了愣,“你是被迫离开中心省的……?” “当然,我的所有心血都在那里,我怎么可能把那些扔掉?” 西琦无所谓地一笑。 “不过就现在看来我倒也不觉得离开那里有什么不好,至少遇到了艾芙尼尔她们让我的生活重新变得有意义,当一个医生,然后继续着我钟爱的事业,一切照旧。要说有什么改变,那大概就是那段时间染上的烟瘾一直戒不掉罢了。” “原来是这样……”花奏琴音有些理解了。 “大声地控诉并不需要多少勇气,可接踵而来的一切却令大多数人望而却步,归根结底,这些人也只是出于下意识的善意才能保持勇敢,而人终究还是需要更为自己考虑一些,一旦他们发现代理人原来并非如他们所一厢情愿所认为的那样时,便会立刻向着另一边倒戈,这是人的本性。” 西琦友纪的语气变得带有一丝漠然。 “你也看到了,代理人的存在是那么的特殊,以至于她们本身已经凌驾于一般的规则之上,代理人无可取代,她们和普通人之间的平衡非常脆弱。你知道吗,代理人曾发起过一次叛乱,给人联带去了巨大的损失,而这就是一切的导火索,将人联和代理人从完整的一体彻底分裂切割,然后推向了微妙的天平上。” “导火索……” “当然,只是我们认知中的导火索,事实上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名至今没有任何音讯的代理人到底是否还活在堺外的某处,她与人联决裂的原因是什么?恐怕也就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西琦友纪转过身,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 短暂的休息和闲聊之后,实验室里的二人再次忙碌起来,她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最首要的便是对从艾芙尼尔身上取下的异化细胞的研究,寻找艾芙尼尔视力恢复的原因和她身体上发生的各种变化的推测。 事实上与此相关的研究已经进行了一个月时间,但一直到今天为止都毫无进展,哪怕是专精代理人与秩序之力能量系统关联性研究的西琦友纪也只能从零开始反复地进行重复实验,试图从大量的可能性中逐个排查并寻找。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研究——因为艾芙尼尔的视力从残渣化中恢复了,并获取了一种不属于信标和秩序之力的全新的力量,这意味着侵蚀本身不可逆转、侵蚀能量无法利用的固有印象被打破。 艾芙尼尔身上发生的一切奇迹还有可能复制吗? 西琦友纪所构思的便是如此。 一旦研究取得突破性进展,受益的可不单单是奋战在前线的代理人和士兵,很有可能会彻底颠覆现在人类被侵蚀所压制的一面倒的情况。 “花奏?” 西琦友纪的声音惊醒了她,“再把11月24号的样本拿给我吧。” “哦……好、好的……” 花奏琴音才发现自己走神了,之前西琦的那番话一直压在花奏心头,让她难以集中注意力,她用力揉了揉脸颊,赶紧扫去心底翻涌的思绪再次投入到工作状态。 西琦友纪瞥了她一眼,在记录本上写下几笔。 “说起来,花奏你有过男朋友吗?” “诶诶、?为什么西琦小姐会突然问这个……?” “好奇。”西琦友纪认真道,好像真的只是突然心起八卦念头的大姐姐,但花奏琴音总觉得西琦友纪的话里还有别的意思。 “没有……还没有过……” 花奏琴音老实答道,脸颊有些微红,“因为一直以来都要学习所以……” 其实只是单纯没有那方面的打算而已,学习只是借口。 她的目标是成为向母亲那样的人,所以喜欢成熟的人,而父亲的改变令她对异性的距离越发微妙,久而久之她便开始将目光转向了“成熟的女性”而非同学,在学校的时候她会常常关注漂亮的女老师,而在遇到艾芙尼尔之后便一口气被俘获了。 顺带一提,西琦小姐也很好,是与艾芙尼尔不一样的类型。 “那个……西琦小姐……” “嗯?” “代理人之间只要是做……做了那些事情就能怀孕吗?” “那些事?” “就是……上、上床什么的……” 花奏支支吾吾地,手中的工作却是没有停下。 “发生性关系只是必要前提,而非一个与结果等同的环节。就如我刚才和你说过的那样,知道现在为止已知的怀孕生产的代理人也只有一例。因为代理人的平均年龄只有两年,这意味着大量代理人会战死沙场,而没有机会发展一段恋情和孕育后代,反过来说,就算她们有时间和机会,也说不定早在孕育之前就战败身死。” 西琦友纪面无表情地解释,“更别说代理人本身就数量极少了——往往一个中型城市也才十几个代理人而已,在亚妮菈丝她们到来之前我们西京市代理人编制最多的时候也仅仅只有十八个。” “这样啊……”花奏打开低温冷冻箱,将西琦实验需要的样本抽出,冷气扑面而来。 西琦友纪继续说道:“不过这只是次要因素,最首要的原因还是代理人本身受孕率太低,加上代理人太少,导致受孕的可能性受限——她们已经成为了与普通人不一样的生命结构,卵细胞不再是不完整的遗传信息组,而是一个完整的待发育个体,但这个个体却无法单靠她们本身孕育。当代理人的秩序之力彼此交织融合,这种奇妙的同步振动会赋予未激活的卵细胞能量,当这种刺激达到阈值,卵细胞就会开始生长。” 花奏听得一头雾水,而西琦友纪只是饶有兴致地继续说道:“很奇妙对吧?代理人的生殖方式已经脱离了原始的交配和基因交换融合,也就是说,就理论而言即便她们之间不发生性的关系仅仅通过秩序之力的交流也能让彼此受孕。” “好令人难以置信……这种改变是秩序之力带给她们的吗?” “是,也不是。” 西琦友纪面露思索,“原因在于秩序之力。但并非只要接触秩序之力就会让人发生改变,就算是具备适性的适格者如果不接触信标并同调她也无法成为代理人,代理人初次同调时会引发一次强度极高的高能矢量波,然后便会从中获得强大的力量。 从适格者到代理人,进行初次同调时的短短一分钟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才是其中的关键,但直到现在为止我们也不明白这些代理人的身体到底经历了什么,我们的仪器无法在那时作用,唯一已知的是代理人在进入同调时都会看到一些奇怪的画面,而在初次同调时那一切都尤为漫长。” 雪奈在初次同调时看到了蝴蝶,花奏琴音是知道的。 “当进化到一定层次,肉体的局限便变得有限了,精神和灵魂会成为新的追求,代理人便阐释了这种趋势,事实上那些遗迹文明留下的痕迹也似乎在告诉我们他们的科技早已经触及到了灵魂的本质,信标技术就是一大例证,事实上学术界也一直有一种说法,认为与秩序之力相对的侵蚀能量也应该具备着与秩序之力类似的性质,事实上我在看到使徒和天使之后也终于确信了这种说法的真实性,只是对此方面的研究一直没有任何进展,但艾芙尼尔让我看到了某种可能性。对了,给你看看这个——” 将刚才拿过来的实验样本放在仪器中,将花奏拉到一旁的电脑前。 看着电脑屏幕里的一串串数据和电子显微镜下的画面,她表现得很有兴致,“第1039号是从残渣身上取下的组织切片样本,你再看这个,这是从手术室里送来的身体部分异化者身上切除的异化组织,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感觉没有什么不同?” 都是因为侵蚀能量而变异的组织,当然没什么区别。 但花奏琴音盯着电脑屏幕却没有立刻回答,她感觉西琦话里有话。 西琦抿唇一笑,“其实后面那个是从艾芙尼尔身上取来的。” “柳濑小姐??” “她的体细胞已经完全接纳了侵入她身体的这一部分异常能量并将之吞噬,因此而产生了类似乎电磁场一般的独特能量场。” “吞噬?” “或者说以某种平衡共存,我一直没有弄清楚的是阈值是如何确定的,限制阀又是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艾芙尼尔已经能将这股力量作为己用,并衍生出了一套区别于代理人的能量模板。” 花奏琴音看到西琦友纪在切取的玻璃薄片侧面滴入一滴不知成分的透明溶液,然后用两根细长的金属针缓慢靠近样本,仪器上便立刻起了微弱的反应,她甚至看到电光一闪而过。 “真是活泼。就如我刚才所说的那样,秩序之力是改变代理人的根源因素,那么,与秩序之力性质相似却存在形式相反的侵蚀能量呢?是不是也能带给适格者进化,或者说能与秩序之力一样通过某种技术手段控制它?” “那岂不是说……” “如果能成,侵蚀能量将不再威胁到人类,反而成为我们跨越新纪元的阶梯。一种新兴的能量。” 西琦友纪看向目瞪口呆的花奏琴音,又叹了口气,“但我更担心的是,艾芙尼尔体内这种不稳定的限制阀会不会在某天被打破,如果侵蚀能量不再受到控制,艾芙尼尔会怎样呢……” …… ———————————— 8、游动的侵蚀能量 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麻鹣和艾芙尼尔还有堇三人从小镇的东侧进入,一直到小镇的北部,又走外侧绕回来,结果什么都没发现。 就连残渣和侵蚀体的影子都没有,更别说能驱散这么大范围的白雾的原因了。 麻鹣大踏步地沿着街道往前走,但举目四望,根本没有什么令人在意的东西,全都是一些散落倒塌的残骸。 堇似是害怕艾芙尼尔一样躲在麻鹣身侧,但她比麻鹣高得多,根本藏不住。时不时好奇地向艾芙尼尔望来一眼,当艾芙尼尔看向她时又立刻躲闪开。 “真是奇怪……这里原来是这么安静的地方吗?” 麻鹣奇怪地小声嘀咕,“上次来这里的时候不是这样子啊……” 河辙镇距离滨川市卫星城只有几公里远,堺外任务时代理人偶尔会在这里短暂修整,所以这里的情况她也清楚。堺外地区,而且是旧世纪曾有人居住过的小镇,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一个残渣和侵蚀体的影子都没有? 殊不知河辙镇内的残渣已经被早来一步的艾芙尼尔清理得只剩下寥寥几只。 至于侵蚀体,艾芙尼尔也没见过,她来的时候也产生了和麻鹣一样的疑问,她无法判断这种情况到底是多久之前就开始的,唯一有所猜测的是这里的异常或许和使徒有关。 “大约五十分钟前我们就接到了报告,从调取的巡回监控中来看这边的异状从昨晚开始就初具规模了。” 麻鹣认真地分析着,还将巡回监控数据播放出来给艾芙尼尔看。 从监控上根本看不到艾芙尼尔的身影,即便她早在三十几个小时前就来到了这座小镇——避开设置在几公里外的监控并不困难。 艾芙尼尔只是一眼瞥过,便不再去看,漫不经心地询问:“看来这地方你之前来过,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距离今天很久了吗?” “一个月前,准确来说是三十三天,那时候我接到了堺外调查和情报搜索的任务。” 麻鹣不假思索地说道,她对自己的每一次任务都记得很清楚。 她看向艾芙尼尔。 “对了,我刚才就想问的,为什么艾芙尼尔你一个人会出现在这里?你来到这里干什么?你的队友呢?” “我可以一个人行动,”艾芙尼尔并没有过多解释,“路过这边时看到了散开的白雾,觉得好奇就准备过来调查一下。不过没有看到使徒的身影还真是令人有些失望。” 说完艾芙尼尔狡黠地勾了勾嘴角,麻鹣不解,以为艾芙尼尔在开玩笑并没有在意。 “原来你认为这种状况是使徒引起的……” “也就只有使徒会做这些了。” 而至昨天艾芙尼尔到来时为止,在滨川市的视角中这座小镇是没有人来过的,但事实在这三十三天里小镇的侵蚀体消失一空,残渣也稀疏了很多,这很显然不应该是自然形成的。 “也就是说三十三天前这里还是正常的。” “嗯……” 麻鹣点点头,“人联最近每隔几天都会给我们传来通讯。” 她看向艾芙尼尔,正要说什么,忽然奇怪地眨了眨眼。 雨后暖烘烘的阳光之下,艾芙尼尔的右眼呈现出如星空一般璀璨的亮紫色。麻鹣的目光没有移开,而是升起一丝好奇的光芒,“说起来……艾芙尼尔你的眼睛为什么看起来有些不一样?是因为‘魔法少女’的‘人设’就是这样吗?” 艾芙尼尔就是西京市的偶像代理人魔法少女,麻鹣在见到艾芙尼尔徽章的时候就知道了,不过她有些没法将眼前的大姐姐形象的黑发少女和舞台上那光彩熠熠的银发女孩联系起来。 她对艾芙尼尔的了解仅限于“魔法少女”的视频和组织发下来的简单介绍文件,而由于城市间根本没有民用的通讯网络,所以也不知道艾芙尼尔身上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这一个多月时间以来西京市发生了好几起和使徒有关的事件。 “我听说很多女孩子会戴美瞳……是那种东西?” 说着她还用手指捏成一个环比划了几下,显然她把艾芙尼尔的异色瞳当做了美瞳的效果——毕竟残渣化的组织都呈现灰烬一般的色泽,很好辨认,而不应该是紫色。 “你说我的眼睛?”艾芙尼尔抬手抚上自己的右眼,一丝酥麻的错觉从指尖传开。 “这是‘天使’留下的伤。”她看向麻鹣,如实说道。 “天使?!你是说使徒组织的那个……” “没错,就是她们。当时和我战斗的是曾名为青兰的天使,”艾芙尼尔往后忘了一眼,“在我们城市,青兰和飞燕曾是我的两位前辈,而使徒杀光了她们小组的其他代理人,捉走了她们,改造成为天使作为进攻我们城市的武器。” 麻鹣一愣。 她还是第一次从使徒事件的亲历者口中听说这些,与人联下发的情报不一样,艾芙尼尔向她细细讲述了西京市与使徒事件的经过和两名出现在西京市的天使的真实身份,只有选择性的略过了关于前坂川地区和代号J的事情。 听完艾芙尼尔的叙述,麻鹣神情凝重万分,而一旁的堇早已经变了脸色。 “使徒好……好可怕……” 而麻鹣则是投来了佩服的目光。 “哇,你们竟然能将这么厉害的使徒打退……不愧是中级城市的代理人。” “或许吧……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 那时候的西京市的确是已经站在了覆灭的边缘,使徒的攻击并不猛烈,但不幸的消息却不断传来。 如果没有后来亚妮菈丝等人的加入,当时的西京市根本没有余力出兵前坂川。 艾芙尼尔抿抿唇。 现在的她独自行动,为的就是寻找使徒,或者说……狩猎使徒。 调查使徒的情报,向使徒复仇。 如果现在代号H和代号J出现在这里,艾芙尼尔非常有信心能让她们有来无回。 自一个月之前的初次使徒化得到那股神秘的力量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艾芙尼尔已经将这股力量运用得越发熟练,而现在的她还有探索碎片作为杀手锏,没有任何一个使徒能在她面前顺利走过几招。 要知道使徒和代理人一样也是需要秩序之力作为能量来源的,碎片的存在会将秩序之力彻底从她们的体内抽干,在碎片辐射的影响范围内,无法使用力量的代理人和使徒都只是活靶子。 这样想着,艾芙尼尔瞥了一眼身旁的麻鹣和堇。 在“尘埃”的视界下,堇的周身飘动着一点点黯淡的微光,虽然动作生硬,看起来就是一个纯粹的新手,但毕竟是经过基本训练过的现役代理人,她保持着基本的警惕,随时都可以进入放逐姿态。 麻鹣则看起来放松很多。 可这只是表象,“尘埃”的游动骗不过艾芙尼尔,麻鹣的周身一直弥漫着微弱但活跃的能量流动痕迹,一旦遭遇危险便会立刻进入同调——但奇怪的是,随着这一路上的观察艾芙尼尔在麻鹣散发出的隐晦能量波动中确认了一丝非常隐晦但熟悉的能量波动。 ——侵蚀能量。 曾与前坂川的使徒小队战斗和近距离地感受过的艾芙尼尔,同时也是使徒化的掌握者,她对这种能量形式非常熟悉。 她眯了眯眼,移开视线。 “如果在这里遇到使徒的话,我会亲手将我的长枪刺入她的胸膛。” 艾芙尼尔目光飘向远方的天际,突然没头没尾地开口说道,惹来麻鹣和堇两个人的目光。 …… ———————————— 9、疑心 下午的阳光蒸干了地面,湿热的空气弥漫在小镇,艾芙尼尔停下脚步,似有若无地瞥了麻鹣一眼。 她忽然说道,“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们分头行动吧。” 艾芙尼尔对麻鹣抱有警惕,有意进行试探。如果麻鹣与使徒组织有所关联,不管麻鹣有没有问题,最好是暂时将所有人支开。 之后艾芙尼尔不论是选择偷袭麻鹣强硬逼问情报,亦或是独自行动继续调查,都比现在这样微妙的僵持要好。 “咿?这样没关系吗?可是……” 艾芙尼尔没有留给麻鹣询问的机会,“这里有没有废弃的地下铁和避难所之类的地方?我想如果小镇里若真的有什么,也应该不会被摆在我们能轻易发现的地方。” 地铁一般只会出现在大型城市里,或者即便有,也因为安全问题被封锁停运了。 地下隧道稍微常见一些,旧世纪末的时候有不少城市都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躲避侵蚀灾害,不过显而易见的,都失败了,成了废墟下的残骸。 在右眼尘埃视野的辅助下艾芙尼尔几乎不会漏掉任何可疑的能量流动,但搜索调查已经持续了三十多个小时却依旧一无所获,艾芙尼尔不由得开始猜测是不是关键点早已经被埋在了地底深处所以自己才会完全没有察觉。 但麻鹣的话否定了她。 “我想也是……不过我猜我们能挖掘到未知隧道的可能性不大。” 麻鹣脸色始终保持着那烂漫单纯的笑意,看不出什么来,“虽然我很少会负责堺外任务,但我也知道这里在旧世纪也就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镇,在灾难发生的初期就被这里的居民抛弃,没有掩埋着什么地底隧道之类的东西,至少在这十几年的时间里滨川市没有发现过。” “……” 艾芙尼尔思索片刻,注视着麻鹣,“你很少会负责堺外任务?难怪……麻鹣,你应该认识鸦(Crow)吧?” 麻鹣拍拍胸脯,“守林者小队的副队长,当然认识。” “不过我很好奇,我记得堺外任务都是她负责调度,为什么这一次却是你们骑士小队接手了?” “因为鸦她们恰好有别的任务在身,抽不开空,所以……” “原来如此。” 艾芙尼尔没有让麻鹣继续说下去。 人手不足吗?的确是一个很合适的说辞。 可是再怎么人手不足,也不应该让新人来到堺外地区才对——与被堺碑庇护的城市里可不一样,堺外地区地侵蚀体在侵蚀能量的影响下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强大。毕竟不是所有新任代理人都如雪奈一般天生就有着庞大的秩序之力,一般的新人遇到它们只会陷入危险之中,这并不能称之为训练。 艾芙尼尔的目光越过麻鹣,深深地看了麻鹣身后的堇一眼,移开目光。 “我想去小镇的西边看看,你们要沿着这条道路继续调查吗?” 只有那边艾芙尼尔还没有亲自调查过,说不定会疏漏什么。 而眼下的区域,其实艾芙尼尔早在昨晚之前就调查过一遍,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收获。 “这边已经差不多搜索完毕,剩下的就交给堇吧,我独自去南边看看。” 麻鹣看向依旧有些紧张的堇,询问式地笑了笑,“可以吗?虽然你还是第一次执行堺外调查任务,不过这里既没有侵蚀体也没有残渣,你可以尝试把这里当做是演练场。” “没、没关系……请交给我吧!” 虽然看起来对陌生的堺外地区充满恐惧,但堇还是毫不犹豫地接下了队长派给自己的任务。 坚定不移地执行命令,这也是一个优秀的代理人所必须具备的素质。 很快几人向着不同方向离开,艾芙尼尔走之前回头看向麻鹣,和麻鹣投来的视线相撞了。 麻鹣露出一抹笑意,艾芙尼尔则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 小镇西区并没有被艾芙尼尔清理过,站在街道的尽头便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几个残渣游荡在街道中间的影子。 虽然这个小镇每隔一两个月才会有人从这里经过,但残渣似乎依旧对这片满是建筑残骸的老街情有独钟。 艾芙尼尔拿出消声手枪,遇到残渣便是一枪,避开了残渣坚硬的头骨和非致命器官,每次都精准地将子弹送入残渣的眼窝或耳廓,确保每一颗子弹都能将残渣彻底杀死。 单论近距离的速**度,艾芙尼尔在西京市的代理人中一直名列前茅,与“Fifina”不相上下。信标“Ephnel”没有带给艾芙尼尔某一项突出的技能,正因为如此,艾芙尼尔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对身体技能的磨砺之中,这带给艾芙尼尔实力的提升并非是简单的递加那么简单。 一路小跑,声不急气不喘,搜索调查的速度比之前快很多。 但西区就这么大,艾芙尼尔并没有什么发现。 艾芙尼尔微微皱起眉。 坐标指向这里,白雾也如期出现了异常,很显然这座小镇一定有着什么,但她却没有任何收获…… 调查方向错了吗? 艾芙尼尔不是没有想过代号J的目标或许并不是代号H,而是代号H拿走的“匣中之物”,可是那匣中之物到底是什么?艾芙尼尔没有丝毫头绪。 但如果说这里还有什么漏掉的线索的话,那就只有那三个人了。 麻鹣身上或许有什么,不然她绝无可能会具备侵蚀能量,至于堇和飞燕,艾芙尼尔暂时还得不出结论,至少她们表面上看起来和使徒没有关联,但这种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艾芙尼尔只认识鸦所在的守林者小队内的几人,可偏偏这一次她们都恰好被分配了其他任务,这是巧合吗? 没有继续停留,艾芙尼尔将残渣的尸体留在原地,向小镇的南边走去。 那正是麻鹣所在的方向。 …… 一直看着艾芙尼尔的身影消失在道路转角,又过去了十几分钟不见人来,麻鹣才终于松了口气。 第一次和艾芙尼尔面对面的接触,带给人的压力还真是不容寻常的夸张。艾芙尼尔看向她的眼神总是淡漠,平静得甚至不带任何感情,麻鹣感觉自己好像被看透了一样。 “这就是中级城市的首席吗……” 同样是首席,其他人却不会带给麻鹣这种无形的压迫感。 滨川市在人联的划分中只是小规模城市,而西京市是中级城市,这其中的差距说小可小说大也非常大,最直观的便是在代理人的数量上,西京市中心城区一共有十多个代理人而每一个卫星城都还会再驻扎一个,而滨川市包括卫星城也才堪堪九人。 首席之间自然也是实力有距离的。 她平复着心底的动摇,神色复杂。 正当她准备继续手中的搜查工作时,艾芙尼尔的声音却突兀地出现在她的背后。 “你有什么发现吗?” …… ———————————— 10、神出鬼没 麻鹣被突然出现在背后的声音吓了一跳,但她还是立刻反应过来,那是艾芙尼尔的声音,听起来就在自己身后不远的位置。 艾芙尼尔? 竟然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出现在距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是故意通过某种手段消去了声音吗? 作为代理人小队的队长,麻鹣的心理素质远非常人能及,在察觉到艾芙尼尔的靠近时她迅速抹去了脸上露出的警惕,同时转换思考模式——为什么艾芙尼尔会突然来到这里? 这里可没有其他人。 很显然,艾芙尼尔是冲着自己来的。 是因为调查发现了什么?还是说察觉到了什么? “——暂时还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这里我来过好几次,但看来我还是对这里不太熟悉呢……” 没有时间留给她思考,她向艾芙尼尔回道,然后转过身来。 她已经整理好了表情,将心绪小心翼翼地藏好,露出一个招牌式的大咧咧的笑,“艾芙尼尔还真是厉害,我根本没发现你来了。” 然而当她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时,眼前却空无一人。 有微凉的风拂过,卷起干枯的落叶,从倒塌的墙体后面钻出的树荫轻缓地摇曳,投下忽暗忽明的光斑,一眼望去空旷的视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却唯独没有看到艾芙尼尔的身影。 诶? 怎么回事? 她脸色微愣,毫无破绽的笑容也不由得卡了壳。 “艾芙尼尔……你在那里吗?” 她定了定神,开口道,然而没有得到回应,只有树叶沙沙作响。 刚才的声音分明就是从这个方向传来,为什么…… 难道是幻听? 代理人也会幻听? 麻鹣狐疑地眨眨眼,迈开脚步准备顺着声音去查看,就在这时,一声不轻不重、也毫不遮掩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同时传来的还有轻慢却玩味的语调,“你在找我?” 柔和的嗓音不急不缓,却近在耳畔,麻鹣几乎能嗅到贴着耳垂飘过的温热呼吸。 “咿——!?” 麻鹣像是突然受到惊吓的小猫一般跳起,翻身回转时两柄飞刀已经藏于她指尖,银光在一瞬间闪过华丽的战斗裙装包裹她的身体,已然进入到同调中,愕然又警惕万分地朝方才站立地方向看去。 可当看清来人时,她又不由得呆了呆——艾芙尼尔正抱着手臂站在她面前,手中旋转着一把匕首,此时与她之间仅隔着短短几步距离。那鸢紫色的眸子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没有任何情绪表现,审视的目光像是尖刀一般将麻鹣牢牢钉在原地。 耳垂传来麻酥酥的触感,麻鹣感觉自己的背后已经铺上了冷汗。一抹难以言喻的惊悚如滴入水中地墨一般在麻鹣心底荡开。 代理人的五感敏锐,对环境的捕捉远远超出正常人类的水平,然而即便如此艾芙尼尔却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与她贴身相隔的距离,这意味着如果艾芙尼尔愿意甚至可以用一把匕首就能轻易地取下她的性命。 这个人究竟什么时候摸到自己身后的?明明第一次传来声音的方向是后方,可这个人却从另一边出现了,并且在她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贴到了她的身后。 没有声音,没有气息,就像是幽灵一般。 喉咙干巴巴地蠕动,麻鹣将目光投向艾芙尼尔手中的匕首,她毫不怀疑艾芙尼尔可以仅凭一把匕首就将她干脆利落地抹杀掉,她甚至连进入同调的时间都没有。 “艾、艾芙尼尔?” 麻鹣的确是有些被吓到了,声音也走了调,但她还是很快就镇定下来,并解除了同调,语气带上了一抹埋怨,“真是吓我一跳,你怎么走路都不带声音的……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强压着心跳与呼吸的起伏,露出一抹浅笑。 如果艾芙尼尔真要对她动手她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抵抗的余地,与其被动地保持着警惕而露出破绽不如干脆全然放下戒备去和艾芙尼尔相处。 “我已经在这里好一会儿了。” 艾芙尼尔语气莫名,目光一直未曾从麻鹣的脸上移开。 她故意以这种方式“刺激”麻鹣,成功的让麻鹣在一瞬间进入到了同调中。 在那短短一瞬间里,艾芙尼尔“看”到了从麻鹣体内迸发出的尘埃,还有周围空间里的能量震动。麻鹣毫无疑问是一个代理人,她掌握秩序之力的熟练度比白燕和纱织都还要高上几分,但在她进入同调的前一瞬间却唤动了周围的侵蚀能量——在那一瞬间里侵蚀能量与秩序之力同时活跃起来,回应了蕴含在麻鹣体内的能量,只不过麻鹣在二者之间选择了秩序之力。 能量的交递是很难受到控制的本能行为,如果把代理人的身体当做一个蓄水池,水池里的水就是能量,只要水里面同时含有秩序之力和侵蚀能量,那么在沟通秩序之力——水闸开闭的同时便会不可避免地泄露出两种独特的能量信号。 使徒,哪怕麻鹣不是使徒,也必然与使徒有着某种关联。 艾芙尼尔眯起了眼。 “是、是这样啊……你真厉害,我都完全没有发现你……” 麻鹣依旧带着笑,但心底却一阵心悸。 艾芙尼尔难道一直就在自己边上?从分头行动时开始?是了,分头行动本就是艾芙尼尔的建议,或许从一开始就打着这个幌子藏于暗中,然后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跟随着她。 她并不知道艾芙尼尔对她的怀疑已经越来越重,只是干巴巴地移开视线,心底划过无数思绪。 “我那边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所以过来这边看看。” 艾芙尼尔手中的匕首已经收回,她向麻鹣走过去,同时漫不经心地向着四周观望,“你这边应该都搜查得差不多了吧?” “其实还有前面一片地方没有调查过……” “对了,我刚才在那边发现了这个,感觉有点古怪就拿过来了,”艾芙尼尔拿出一枚银色的戒指,那是她一直使用着的使徒信标,目光从荒无人烟的景色中收回,注视着麻鹣。 她说道:“不知道你认识吗?” 而麻鹣心底咯噔一下,刻意表现得疑惑。 “这是……戒指?看起来保存得很完好诶,是最近有人落下的吗?我能看看吗?” “你要看?”艾芙尼尔面无表情地将戒指在指间转了一圈,迈开脚,在麻鹣越来越紧张的注视下,一步又一步地靠近,然后缓缓向麻鹣抬起手,悬停在麻鹣眼前。 注视着艾芙尼尔那鸢紫色的眸子,麻鹣只觉得自己背后都快要湿透了。 二人之间弥漫着短暂的沉默。 “给。” 艾芙尼尔压下手,将戒指轻轻放在麻鹣的手心,麻鹣几乎能感觉到艾芙尼尔那修长冰凉的手指在自己手心划过时的酥麻触感。 “你手心好像出汗了。”艾芙尼尔冷不丁地笑了笑,“怎么了?堺外调查果然很令人紧张吧?” …… ———————————— 11、猎物囚牢 麻鹣盯着手心里的指环,目不转睛,那不遗余力的目光几乎要将手心都灼出一个洞来。 这可是使徒信标……只要是适格者都可以使用的来自遗迹科技的武器。普通人尚且不会把枪交到陌生人手中,结果那家伙甚至看都懒得看一眼?难道那家伙一点也不害怕?还是说从容到根本不必担心? 奇怪的感觉蔓延在心头,麻鹣觉得今天自己的心绪似乎异常容易被负面情绪占据,她接受过很多训练,控制心态就是其中一项,可在艾芙尼尔面前她曾付诸努力的时间却背叛了她。 手心渗满了细汗,每隔一会儿就得小心翼翼地擦拭掉。她维持着这个姿势已经整整过去了两分钟,翻来覆去地把指环每个角落都瞧了个遍,但什么话都不敢说,空气沉默得可怕。 麻鹣几乎已经肯定,艾芙尼尔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但艾芙尼尔知道了多少,了解到了什么程度,其中牵扯到哪些事情?还是说仅仅只是猜测? 因为艾芙尼尔始终一言不发,麻鹣完全无法判断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 一个不好,就自己把自己暴露了。 所以她干脆不主动开口。 可是偏偏艾芙尼尔也一言不发,就只是在这儿看着她。 两人就像是雕塑一般维持着同样的动作,一分钟、两分钟……到了这个时候,麻鹣的心理早就乱成了麻——因为处在弱势的是她,她与艾芙尼尔并非是站在平等的位置对峙,她根本不知道艾芙尼尔到底知道了什么,又知道多少,手中掌握着什么武器,有没有事先和滨川市那边说了什么。 沉默本身就代表了态度,艾芙尼尔可以一直保持着从容不迫的心态,但她却完全做不到。 时间缓慢地推着她,一秒、两秒,一分钟、两分钟…… 两个两分钟,三个两分钟。 她终于忍不住,装作不经意地抬头望向艾芙尼尔,而艾芙尼尔依旧注视着她,眸光平静无波,一下、又一下地踱着脚步,既不离开也不靠近。 还是这样!又是这样! 这个人到底什么意思?!她想做什么?! 把使徒信标丢过来,可又只是站在这里什么都不说,神经病?? 只是怀疑,还是说已经确信了什么? 试探?装傻? 麻鹣只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她无数次想要说什么,可当看见艾芙尼尔那平静得渗人的目光时却又不知为何产生一种即便说了也只会自讨苦吃的错觉。 艾芙尼尔或许是一头猛兽,而麻鹣觉得自己被这头猛兽叼进了没有出口的巢穴里。 猛兽并不饿,所以不急着享用她。 可她知道,她的时间还剩多少,完全不由她自己掌控。猛兽随时都可能将她吞筋吮骨。 强烈的危机感压在心头,她几乎快要窒息。 “怎么了?”艾芙尼尔注视着麻鹣,忽然轻笑一声,“有什么发现了?” 二人的目光交错而过,麻鹣慌忙地收回,一动不动地盯着手心里的银色指环,冷汗几乎将衣服都浸透,麻鹣生平第二次地感受到身不由己的巨大的无力感。 这分明就是一枚使徒信标,还能看出什么来? 不,应该说艾芙尼尔到底想要她看出什么来…… “这个……有些眼熟……” 这种说法不轻不重,模棱两可,“有些像是使徒的……” “使徒的信标?” 艾芙尼尔笑了笑,一阵白芒闪过,一柄长枪已然横亘在艾芙尼尔和麻鹣之间,枪尖恰恰好从麻鹣的指间将指环穿过,那锋利的尖刃几乎刺到麻鹣的眉间。 迎面而来的锋利气息如针一般扎得麻鹣脸颊生疼,心脏仿佛被狠狠地揪了一下。她浑身僵硬地看着枪尖从自己的眼前抽走,轻飘飘地扬起,指环也被轻而易举地挑飞落入艾芙尼尔手中,麻鹣的指尖只留下一阵麻痹感。 长枪化作星屑缓缓消散,麻鹣移动目光看向艾芙尼尔。 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艾芙尼尔进入同调状态下的完整姿态,缩水后的身体看起来像是初中的小女孩儿,如月光般的银发垂至腰间,同调前后的艾芙尼尔外表差别很大,但唯独那星空般的异色眼眸依旧摄人心魄。 “很坚硬,不像是普通的金属,说不定还真是使徒的信标。” 艾芙尼尔攥住指环,一脸认真地评价。 说不定? 麻鹣的脸颊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瞬,没有说话。 “哦对了,不知道你对使徒了解多少?”艾芙尼尔突然又将视线看了过来。 “使徒啊……”麻鹣尽量表现得平常,捏着指头故作思索,“她们是一个神秘组织下的战斗人员,与代理人拥有着类似的……” 没等麻鹣说完,艾芙尼尔打断了她,“我要听的不是这个,这些不都是人联发布的情报吗?” 麻鹣面露委屈,“可是我又没有接触过使徒……” “没有?原来没有啊……” 艾芙尼尔微笑着偏着头,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麻鹣,看得麻鹣背后一阵发寒,“你的身上有使徒的气味,我还以为你应该和使徒关系匪浅呢。” 意有所指的话让麻鹣心底咯噔一下,不自觉地绷紧了脖子。 “怎、怎么会呢……我可是代理人啊,我一直都是代理人,艾芙尼尔你不是认识鸦吗?她也可以为我作证……” 然而艾芙尼尔没有说话,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意,平静的眸光下冷漠直达心底。 沉默。 又是沉默。 燥热的呼吸让舌根变得干巴巴的,麻鹣僵硬地蠕动喉咙。 这种恐惧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呼吸变得不受控制,惊慌和恐惧像是万顷巨浪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摇摇欲坠的老旧堤坝,麻鹣用力地绷紧身体才让自己没有失态地颤抖。 气味? 她下意识地抽动鼻尖。 使徒的气味?自己身上真的有什么气味吗?这分明就是胡扯。 艾芙尼尔或许只是想要听到不一样的回答,又或许早已经确信了她的身份,只是在等待她露出破绽,好让其接下来要做的一切有一个合理的理由?毕竟哪怕是艾芙尼尔也不得不顾忌到杀害一个代理人的后果吧?但如果被杀害的代理人其实是使徒组织派来的卧底的话,那么艾芙尼尔就不会有任何顾忌了。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麻鹣在心底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坚守城池的军士们并不一定会得到最好的结果。 犯罪之人,在如山铁证压垮脊梁之前,自首和逃窜被捕所面临的罪罚毫无疑问是不一样的。 艾芙尼尔抿着唇,将麻鹣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收入眼底。 在她看来,麻鹣几乎已经快要到了极限。 艾芙尼尔在等,等待麻鹣吐露一切——正如麻鹣所猜测的那样,艾芙尼尔并没有麻鹣与使徒有染的证据,因此也会有所顾忌。艾芙尼尔并不如不死原那样擅拷问和套话,如果麻鹣真的是使徒组织的人,艾芙尼尔也没有足够的信心攻破她的伪装。 因此她在等,等待一个合适的切入时机,用她自己的方式不断地给予麻鹣心理压力,让虚实混淆、让麻鹣露出破绽。当然,代理人的意志力远超常人,麻鹣对艾芙尼尔的恐惧并不足以压垮她——但有坍缩碎片在时,这一切就得打个问号了。 在麻鹣进行同调的时候碎片辐射就已经入侵到了她的身体里。根据地下研究所里的那些报告,碎片辐射在干扰代理人的正常思维能力的同时,还会不经筛选地放大她们的情绪,快乐和哀伤,愤怒和恐惧。 艾芙尼尔所做一切,只是在麻鹣的心底种下一颗恐惧的种子,然后静待发芽,目前看来卓有成效。 而这时,一声呼唤打破了二人间的沉默。 “前辈……麻鹣前辈……你在这里吗?” 那是堇的声音。 …… ———————————— 12、给予的权力 堇的声音远远传来,她似乎在寻找麻鹣,只是堇并不知道麻鹣的具体位置,也不知道艾芙尼尔在这里。 “是你叫她过来的?” 艾芙尼尔饶有兴致地注视着麻鹣,将戒指放在手心摩挲,指环的表面留下了极淡的划痕。 使徒信标与代理人信标在某种意义上非常相似,使用了同一种制造技术,同样的,信标作为遗迹科技的产物,它的坚固远超人类现有的技术所能制造出的任何一种物质,唯二能摧毁信标的只有秩序之力和侵蚀能量。 在短短十分钟不到的接触中,麻鹣是真的对眼前的少女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惧怕,脸上的从容早已经消失殆尽,铺满了苦涩和怯意。 她下意识地回答:“我、我没有……” “是嘛。” 艾芙尼尔不置可否地,当着麻鹣的面慢悠悠地将擦拭过一遍的指环戴在左手食指上,看得麻鹣一愣。 她张了张口,可看到艾芙尼尔那审视的眸光,又咽了回去。 “你这个做队长的打算一直这样看着我吗?”艾芙尼尔将银发往而后撩去,星屑消散,她解除同调变回了平常模样,依旧不冷不热地挂着笑,“——你的后辈可还在找你。” “麻鹣前辈……你在哪里?” 从堇的声音中能听出一丝急迫,渐渐离得远了,她似乎打算去其他地方寻找。 “她或许有什么急事要找你。”艾芙尼尔说道。 麻鹣望着艾芙尼尔,无法判断这个人心底的想法,只能硬着头皮转过身,强压着因为紧张而走调的嗓子回应:“我在这里……” “麻鹣前辈!” 堇的声音似是激动,又似是松了口气。紧接着便传来脚步声。 麻鹣依旧站在原地未动,因为艾芙尼尔依旧用那种意味不明的目光注视着她,她的眼神不断地在艾芙尼尔手指间的指环和耳钉上飘动。 “说起来,你的后辈知道你的秘密吗?” 什么秘密? 艾芙尼尔没说。 但麻鹣只觉得心脏忽地攥紧,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唇。 “她、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地慌张,乱了阵脚,这句话已经与坦白无异了。 艾芙尼尔深深地注视着她。 二人之间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接着,艾芙尼尔向她走来,短短几步的距离,每一声脚步都似乎踩在麻鹣的胸口上,让她喘不过气来。艾芙尼尔在她面前站定,然后她紧绷着脖子,看着艾芙尼尔缓缓抬起手。 脖颈间一紧,一抹清香袭来,艾芙尼尔捏住了她的领口。麻鹣用力地咬着下唇,几乎要渗出血来,冷汗沿着脸颊流下,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 鼻尖弥漫着来自眼前这个人的淡淡香味,这个距离,她非常清晰地看到艾芙尼尔右眼眼底那清澈却冷冽的深邃星芒,还有那鸦羽一般细长卷翘的睫毛。这个人的确好看,但正因为如此才备显恐怖,如山一般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袭来,每一寸空气都变得如南极的冰山一般刺骨。 心跳失速,麻鹣几乎能听到牙齿磕碰的颤音。 但预期的疼痛并未袭来,艾芙尼尔只是轻轻地为她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还非常贴心地拿出手帕给她擦掉额头和脸颊的汗末,那动作轻柔得根本不像是一个常年与侵蚀体战斗的代理人,而更像是一个体贴温柔的姐姐。 麻鹣始终僵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大气不敢喘。 “你紧张什么?”艾芙尼尔莫名地笑了笑,“前辈就要有前辈的样子,别让后辈看笑话。” 要不是因为艾芙尼尔那眼底的漠然始终未曾淡去,麻鹣甚至几乎要产生眼前这个人很是温柔的错觉。 果不其然,艾芙尼尔的下一个动作便让她落入冰窟。 “接下来我们或许还会相处一段不短的时间,当然,你得听我的,”艾芙尼尔将她鬓角沾上汗末的碎发轻轻拨去耳后,俯下身来,放轻声音,“只有我让你说什么,你才能说什么,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你没有任何违背我的权力,而与之相对的,我会为你保守秘密,还有你的性命——告诉我,你能做到吗?” 酥麻。 平静又柔和的声音打在耳廓,但却令她心底升不起一丝一毫的抗拒的念头。 她忙不迭地点头,这个举动似乎第一次让艾芙尼尔感到了满意。 “很好,那么我们之间的交谈之后再继续吧。” 竟然还有吗? 麻鹣抿了抿唇,只是轻声应道:“嗯……” 看着艾芙尼尔嘴角微妙的弧度,难以言喻的心绪在麻鹣心底升起,她非常清楚,从现在开始自己在这个人面前不再拥有任何自我选择的余地。 这种感觉很难以分清,像是被搅得浑浊的水。 她总觉得心底似乎空了什么,然后被恐惧所填满,但事到如今她已经分不清接下来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了。 这时,脚步声终于及近了,堇的身影出现在麻鹣和艾芙尼尔的视野里。 “前……前辈?” 堇远远地就看到了面色极其不自然的麻鹣,然后目光又转向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与麻鹣距离近到不可思议的艾芙尼尔,她愣了愣,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 艾芙尼尔和麻鹣之间一闪而过的诡谲气氛令她狐疑,但那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却更令她在意。 平时的麻鹣虽然平易近人很好相处,但却始终不会让其他人过于靠近她。 这个艾芙尼尔…… “那个……堇?” 麻鹣率先开口,打破了三人之间的短暂沉默,她早已经换上了平时大咧咧的笑容。她偷偷瞟了艾芙尼尔一眼,故作镇静,但这个极其细微的眼神变化却清晰地印在了堇的眸子里。 “你……发现什么了吗?没有遭遇什么危险吧?” 如果是平时,堇大概会因为麻鹣的关心而欣喜雀跃,可现在她的心情只停留在了那微妙的眼神中。而且麻鹣平时说话的时候才不会顾前顾后的犹豫,那一瞥而过的眼神藏着抹不去的慌乱失措,还有——征询。 不……并不是征询,麻鹣前辈才是那个低姿态的人,她看向那个女人的眼神充满了意味不明的恳求,仿佛那个女人就是高高在上的女王。 “前辈……你们……在做什么?” 堇的声音有些走调,而她非常清楚地看到平时那个总是沉稳又可靠的麻鹣前辈眼底露出一抹慌乱,然后再一次地瞥向艾芙尼尔一眼。 “我们没做什么啊……” 麻鹣回答。 …… ———————————— 13、留下来 兴许是因为昨天下过了雨,西京市的夜晚看起来分外明澈。 秋末时分的雨,每下过一场,天气便会凉上几分。 艾芙尼尔的房间里,雪奈肩上已经披上了薄外衣,她像是在学校上课时一般端正地坐在书桌前认真地翻看手中的文件。夜晚的凉意覆着在鼻尖,灯光的影子拉向窗外,倒映着似隐似现的月影。 她独自坐在这里已经快一个小时了,书桌上满当当地堆着今天从花朝彩那里得来的报表、合同复印件,甚至于一部分内部会议纪要和内部账簿。这些毫无疑问都是花朝财团的重要文件,但根本难不倒花朝彩。 也不知道花朝彩到底是出于一个什么心理,并没有抗拒雪奈,反而很配合,她抛下财团千金的身份直接替雪奈弄来了连四野见奈美都没拿到手的资料——不得不说,一直到现在为止雪奈手中的工作进展意外的顺利。 雪奈将手中的账簿合上,打了个哈欠,用一只手绕在脑后舒展全身,背脊的骨头都好像在咔咔作响。 “这就是全部了,果然还是看不出什么来。” 毕竟雪奈只是一个高中生而已,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与经营管理也没多大关系,这些一大堆一大堆的文件看得她头疼。不过这种事情并不需要雪奈来操心,她早就已经将原本交给了四野见奈美,现在应该有一票专业团队接手了这件事,雪奈自己带回来一些复印件翻看纯粹是打发时间、碰碰运气。 将账本按时间顺序叠放整齐,雪奈推开椅子,朝着一旁的床就直接仰倒下去,埋进软绵绵的枕头里。 这是直子的卧房,独属于直子的淡香被从棉絮里挤压出来,包裹住雪奈的鼻尖。 “直子……” 雪奈眯着眼,将枕头抱在自己胸前,啪嗒——挂在脚趾尖的拖鞋摔到地板上,雪奈手脚并用地将并不大地枕头一口气紧紧抱住,轻轻嗅着那一抹清淡的香味,指尖也越勒越紧,似乎要将染着直子气味的枕头揉进自己身体里面。 已经过去一天时间了,不知道直子那边情况怎样? 曾经朝夕相处的时候这种感觉并不强烈,甚至埋怨的时候要比想念的时候还要多,可现在却连分开一天就已经被思念折磨得睡不着觉。 她多么想现在就去到直子身边,可是她并没有能与强烈的想念相配的力量。她能做的事情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在安全的地方等待而已,而危险的工作却留给了直子。 雪奈翻过身,抬起手,蝴蝶发卡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晦暗的银灰色光华。 她定定地注视着这枚给自己的生命带来了无数改变的信标,脑海里不断闪过这一个月以来和直子相处的记忆,最终停留在体育馆与“艾芙尼尔”第一次相遇时的那一天。 代号H,她将这枚本应严密保管在总部的信标带给了她,现在回想起来,雪奈依旧还能回忆起那时代号H的模样。 “H……” 雪奈呢喃,眼底的水色缓缓流转,“她究竟为什么要把信标给我呢……” 侧过身,雪奈注视着静静地躺在手心的发卡,不知不觉间眼睛变得干涩,疲劳涌上心头。 回到家时,她才忽然从花奏琴音那里听说今天是学校的校园祭。再过两天便是直子的生日了。 结果准备了那么久,校园祭错过了,而最重要的那个人也没有在这里。 是啊,一切都和曾经不一样了。 轻嗅着萦绕在鼻尖的朦胧淡香,仿佛直子就在此处静静守着她。 “直子……” 雪奈沉入了梦乡。 …… 堺外的夜晚星光璀璨,凉飕飕的湿润空气覆着在体表,白雾笼罩的视野尽头渐渐弥漫起了层层薄纱般的雾气。 雨后的气温降低了。 艾芙尼尔背靠在半塌的墙壁前,一遍又一遍地回顾着她所知的全部线索,试图找到其中的突破口。在艾芙尼尔身旁的不远处,印有滨川市徽标喷漆的武装车停靠在道路中央,麻鹣就在那里,她的身后则是飞燕和堇,飞燕依旧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堇的拘谨也依旧未减半分。 她们三人正在交流白天里的调查结论。 不过很显然,她们的调查一无所获,所以情报交流也注定没有什么结果,所以艾芙尼尔并没有参与到她们的交谈中去,只是在一边旁听。 “看来大家都没有什么结果……” 在免于面对艾芙尼尔带去的压力时麻鹣的确是一个经验丰富的代理人,她犹豫了片刻,便再次将地图打开,快速地划下几笔,“艾芙尼尔小姐负责的南边空空如也,中部和西部是我负责……” 说着,她的语气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瞬,“也没有任何发现。” “前辈……既然我们花了整整一天时间也没有任何收获,调查任务还要继续吗?” 提问的人是堇,“司令不会希望我们离开城市太久的。” 麻鹣看了一眼电子手环,现在的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过,证明她们三人来到这里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但这整整十二个小时里她们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有价值的线索。 继续这样徒劳无功的搜索并不是个好主意,一般来说现在回到城市汇报现下情况并从长计议才是最好的做法,毕竟留在危机四伏的堺外地区过夜并不是一个合理的选择。 如果是以前的话她当然会毫不犹豫地打道回府。 但现在…… 麻鹣抿抿唇,小心翼翼又装作漫不经心地将目光投向艾芙尼尔,和艾芙尼尔漠然的目光对视一瞬便收回。 这个小动作并没有逃开一直注视着麻鹣的堇的眼睛。 “我们……留下来。”麻鹣踌躇片刻,说道。 “可是……司令那边的……” “总部那边等我回去再进行说明吧,他们会理解的。” 麻鹣并没有留给堇开口的机会。 堇沉默下来,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平时麻鹣并不会这样专断独行,可当遇到那个艾芙尼尔之后麻鹣前辈便忽然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她轻咬下唇,目光似有若无地向艾芙尼尔的方向瞟去,而艾芙尼尔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堇不再说话,飞燕不解地打着手语,麻鹣则编织了借口搪塞。 艾芙尼尔继续独自沉默地思考着,没多久,她轻叩一下皮靴,便独自向黑夜中走去。麻鹣见状,便交代堇和飞燕留下来看守扎营,自己则追着艾芙尼尔离开了。 而堇咬咬唇,一直注视着麻鹣的背影。 …… ———————————— 14、碎片和服从 堺外的夜晚带着一抹漆黑的寒意,没有了文明赋予的光明和温度,寂静的郊野和旧世纪留下的寥落废墟到处都弥漫着一层层难言的荒败。 艾芙尼尔目视着视野尽头的荒野,眼眸下的紫芒微弱地流动。 这里没有人类的气息,只有几只野生的夜行动物在远处观望。不过那些野兽对艾芙尼尔等人兴致缺缺,或者说它们根本不太愿意靠近小镇附近,因为这些曾有人类居住过的地方常常会隐匿着残渣甚至是侵蚀体,野兽虽然不会受到侵蚀能量的影响,可残渣和侵蚀体可不会无视它们。 说来也奇怪,侵蚀体和残渣其实很少主动袭击除人类以外的生物,过高的侵蚀能量也并不会导致它们异化,除非发生什么外在的因素介入干扰。 侵蚀体和残渣为何更偏向于向人类发动攻击?这也是人类的研究员们一直争论的议题。 漆黑的夜晚不会对代理人造成太大的影响,艾芙尼尔将对话地点选在了一颗树下。 “看来你们的意见统一了?”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面色忐忑不安的麻鹣。 “嗯……” 身后传来麻鹣的声音,她亦步亦趋地跟着,连说话都小心翼翼。 “我是队长,她们不会违背我的决定……” 这个结果并不超出艾芙尼尔的预料。 经过艾芙尼尔的留意观察,她发现相比于亚妮菈丝和鸢麻鹣受到坍缩辐射的影响之后表现出来的情况格外令人在意——她很顺从,也很安静,没有因为情绪失控而对其他人恶语相向或是出手攻击,反而是对艾芙尼尔的屈服态度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就像是将堆积的情绪一口气全部转化为了某种驱动力而强化了“服从”的心理,麻鹣对艾芙尼尔的要求几乎百依百顺,前提是这种要求不会过分地剥夺麻鹣自身,比如自杀,那种要求是做不到的。 目前来看,碎片带给了艾芙尼尔不少方便。但同时,这种诡异的力量也令艾芙尼尔感到不寒而栗——根据地底研究所的记录,坍缩碎片很可能只是某个遗迹产物上剥离的一小部分罢了,但其中蕴含的匪夷所思的神秘机能却是远超认知的。 干涉一定范围内秩序之力的流动,令代理人能量流失而失去战斗能力,同时通过某种方式促使代理人情绪起伏过度,对代号J的力量也能产生影响,碎片尚且如此,那完全体又是什么样呢? 一整天里,艾芙尼尔看着麻鹣的表现,只觉得自己的疑惑越来越重。 思索没有持续太久,她将疑虑压在心底准备等到回去之后再去地底研究所一趟继续搜查线索,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抓住代号H和代号J,以及使徒组织的线索。 “你和你的队员们相处方式还真是独特,她们难道就不知道你的身份吗?还是说……她们也是使徒?” 艾芙尼尔背靠树干注视着眼前的麻鹣,意有所指地瞥了堇和飞燕所在的方向一眼。 麻鹣张了张嘴,面色复杂。 “她们不是……”麻鹣读出了艾芙尼尔话里的冷意,不自然地抿抿唇,“她们只是普通的代理人而已……” “我觉得我会相信?” 麻鹣闭上了嘴。 这种时候说任何话都是徒劳,就算她说了,艾芙尼尔也没有道理相信。 经过一天时间的相处,艾芙尼尔早已经弄清楚麻鹣等人来到这里的原因。简而言之就是来调查河辙镇里发生的异状,但艾芙尼尔可不会认为事情真的这么单纯。 同样的,艾芙尼尔对堇和飞燕依旧保持着戒备,她对滨川市的情况一无所知,她不得不暂时将这三个代理人全都列为与使徒组织有染的情况进行假设。 “我们也来交换情报吧,当然,那种表面说辞就不必再提一遍了,我们聊点她们不知道的。” 艾芙尼尔笑了笑。 白天里的“审问”被堇打断,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但现在她们终于有充足的时间慢慢聊了。 “那么,先由你开始吧——你看起来有话要说。” 麻鹣欲言又止,嘴唇动了动,她犹豫了一瞬才开口:“其实……我在小镇中间的水塔上面发现了一些令人在意的东西,是一些作战装备……” 她并不知道此时艾芙尼尔心中的想法,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艾芙尼尔的眼神。 “那些……” “哦,那是我的。” 艾芙尼尔没有隐瞒,“早在你们之前我就已经到了,在这里待了四天左右。” 半真半假。 麻鹣似乎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意外,所以在刚才与堇和飞燕讨论时并未将她的发现说出去,听到艾芙尼尔的回答之后她也终于明白,原来艾芙尼尔早在与她们相遇之前就已经来过这座小镇,那么目前为止发现的一些事情也就说得通了。 艾芙尼尔看着麻鹣的神情,忽然开口:“看你的表情……你该不会觉得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我弄的吧?” “哎?” 麻鹣一愣——难道不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么说吧,在我们之外还有一个势力存在。”艾芙尼尔看着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的确,我昨天就已经来到这里了。但或许你误会了什么——我可不是使徒。” 代理人也是适格者,也能使用使徒信标,麻鹣自然明白这一点,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她一直不明白艾芙尼尔到底是怎么发现自己的身份,又在打什么主意。但这些事情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至于“另外的势力”,麻鹣更是没有丝毫头绪,她只是抿着唇没有说话,在艾芙尼尔面前态度放得很低。 “我只是为了取一些东西,恰好来到了这里……” 艾芙尼尔说着,将自己昨天来到这里之后的事情说了一些。 她并未因为麻鹣表现出的服从就放松警惕,所以她隐瞒了很多细节,有意地将任务目的扭曲隐藏,半真半假地进行讲述,同时细细地观察麻鹣的表情。 但最终她并没有从麻鹣的表情中看出什么来——很显然,要么麻鹣隐藏很深,要么麻鹣的确一无所知。 …… ———————————— 15、六年前的信标 艾芙尼尔对自己所说的话全都是真假掺半,麻鹣难以分清其中的用意。 她无法选择隐瞒,艾芙尼尔问什么,她便答什么。 很快,艾芙尼尔大致理清了麻鹣的身份。 麻鹣的确是使徒组织的人,以一次侵蚀灾害的发生混入到滨川市内,她潜入滨川市的方式与代号H和樱井幸进入西京市的方式如出一辙。 在滨川市度过三年多的时光后麻鹣随即被发现具备着适格者的潜质,于是在两年前她主动申请加入到了代理人的行列中。总的来说,通过麻鹣,艾芙尼尔也差不多已经了解到滨川市秩序者组织内部的确存在着使徒组织的势力,这与一个月前的西京市没有多大区别。 但令艾芙尼尔在意的是:麻鹣加入滨川市秩序者组织的时间为两年前,然而她作为线人进入滨川市的时间则是——六年前。 六年前,那时候麻鹣才十三岁,还只是一个小女孩儿,但正因为如此反倒没有人会怀疑她。 而在使徒组织内,像她这样的女孩儿并不少见。 艾芙尼尔可不认为麻鹣在说谎,她发育缓慢的身体便是她早早接触过使徒力量的证明,正因如此她现在已经成年,可外表才看上去依旧只是一个中学的小女孩儿。 “你和我差不多年纪,当然,我稍微比你年长一点,”艾芙尼尔转向麻鹣,审视着,“你接触这股力量的时间过于早了,这只会剥夺你未来的可能。” 代理人初次同调时最合适的年纪应该是十五到二十五岁之间,过早则身体尚未发育成熟而无法完全承受完整的力量带给适格者的变化因而无法取得最佳效果,超过这个年龄段则同调深度会大打折扣而无法将力量发挥到极致。 正因如此,一般来说各个城市都不会强迫十五岁以下的适格者加入到代理人的行列中去。 麻鹣初次进入同调时才十三岁,这本身便限制了她的成长高度,如果麻鹣能正常成长,她作为代理人的实力还会更上一层楼。 “没关系的……”麻鹣小心翼翼地望着艾芙尼尔,紧咬下唇,用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说道,“不论是在人联还是使徒组织里,这种事情都没有多少人会在意。” 比如飞燕,她的童年饱受养父母的折磨。 或是纱织、凛,她们在加入代理人时都没有满十五岁。 艾芙尼尔瞥了她一眼,“——在使徒组织里,你这样的女孩儿多吗?” “我见过的,大概就有三十人……”面对着艾芙尼尔的注视,麻鹣说起话来很不流利,“那时候我们是分开居住和管理的,所以我猜测在我们之前和之后其实还有其他人。” “嗯,的确,我大概和你们之中某些人见过一面。” 比如前坂川的初川风花和藤咲凉香,那些使徒,或者说“准使徒”,其实就是使徒组织培养的一群被筛选、淘汰之后留下的低适应性适格者。 而麻鹣,恐怕就是初川风花口中的“被选上的幸运儿”。 幸运,还是不幸?艾芙尼尔并不是她们之中的某一个,无法感同身受,也无从评说。 她只知道这一切的根源正向着使徒组织集结。 艾芙尼尔凛眉沉思。 按照麻鹣的说法来推测可以判断出,使徒组织至少在六年前就已经掌握了使徒信标的制造技术,而至于组织的成立则一定还要早得多。 兴许十九年前的断旗者亡魂并没有真正离开,而是在人联之中沉淀了下来,等待着,潜伏着。换句话说,自最近两到三个月时间里才渐渐浮出水面的使徒组织其实至少早在六年前就已经开始了渗透人联和各个城市的大布局,然而人联却因为城市之间的消息闭塞,监管失察,而对潜藏在暗影里的使徒们丝毫没有知觉。 注视着眼前紧张兮兮一言不发的麻鹣,艾芙尼尔将手伸出。 “把你的信标给我。” 麻鹣默默地点头,然后当着艾芙尼尔的面抬手解开衣领,露出干净的内衬和领口下的一片雪白。她幼嫩的肌肤洁白而细滑,被衣领遮盖的脖颈间是一个黑色的金属扣环,而下方的雪白中间则露出一条细细的黑绳。 艾芙尼尔未发一言,只是微微蹙眉,稍微移开了目光。 麻鹣微妙地瞥了艾芙尼尔一眼。 我都没躲你躲什么?大家都是女生,不至于露出那么嫌恶的表情吧? 内心腹诽了一阵,不过她依旧紧闭着嘴,沉默地解开脖颈上的金属扣环,然后又拉住内衬中的黑绳轻轻一扯,便牵出一条项链,项链的尾端系着一枚银色的指环。 麻鹣将金属扣环和一直贴身存放的项链递给艾芙尼尔。 艾芙尼尔瞧了麻鹣一眼,只拿走了指环项链,“你脖子上那东西……本来应该是腿环吧?” 麻鹣点头,“对我来说戴在腿上多有不便,所以……” 因为麻鹣的身体还保持着几年前的模样,腿环对她来说并不合适,所以干脆直接挂在了脖子上。 “看起来就像是项圈,很适合你。” 麻鹣垂着眼睫没有说话,艾芙尼尔只是意味不明地一笑,将项链捏在指间观察,“你知道吗,我们手中活捉了七个使徒,她们都只是棋子而已,使徒并不会理会她们的死活。” 面对艾芙尼尔意有所指的讽刺,麻鹣除了保持沉默什么也说不出。 “你把这东西就这样带在身边六年?” “是的……从我离开组织起……” “无聊的坚持。” 艾芙尼尔将指环放在手心,缓缓勾起秩序之力与其接触,同时观察着信标。 这枚来自于六年前的使徒信标和艾芙尼尔持有的信标有些微不同,外侧稍宽,没有遗迹符号,多了一些精美繁复的花纹,俊逸的嵌刻勾勒出一丝美妙的仪式感,庄重而典雅。但些微感受一下,艾芙尼尔就发现麻鹣手中的信标还不够纯粹,“通道”的构建略显杂乱,能量的流动就像是隔着厚厚的棉纱网取水,能清晰可见地感受到阻力。 显然,六年前的使徒组织还没有掌握现今这样成熟的信标制造技术,那时候的使徒信标在性能方面还有很大的开发空间。相比之下,人联在十九年前开发的初代信标“零系”反而是历代人造信标之中性能最为强横的一代,这与使徒信标的发展曲线完全相左。 或许这也印证了人联与使徒组织之间截然不同的理念——如果人联依旧保持着初心的话。 艾芙尼尔撤回了对指环的浅层同调,将指环还给麻鹣,麻鹣小心翼翼地将项链依旧塞回到贴身衣物内。 “你在滨川市这么多年,给你下达任务的人是谁?” 艾芙尼尔问道。 …… ———————————— 16、条件交换 “我对她一无所知,只知道她是组织派来联络我的人……” 面对艾芙尼尔的审视,麻鹣没有不知趣地隐瞒,“她平时都很小心,我也只远远地见过她几次,她总是戴着兜帽将自己隐藏起来,还戴了面具,只看得出来应该是一个女人,除此之外的特征难以辨别……我猜她或许和我一样都是秩序者组织里的人,因为她曾在我们总部出现过……” 在艾芙尼尔看来,麻鹣这个人其实很聪明,在开朗的表面之下实则是非常果决、善于观察的稳重性格。 不过在碎片的影响下这种果决就变得迟钝和畏缩起来。 艾芙尼尔瞥了麻鹣一眼,摇头,“这种程度的情报毫无意义,总部那么多人,就算一个个找也不一定能找到。” “唔……” 麻鹣垂下眼眸。 “如果再见到她你能认出来吗?” 艾芙尼尔问道。 虽然有一个不太切实际的猜想,但如果麻鹣能通过筛选将那个人指认出来,艾芙尼尔就有不下于十种的方法让她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恐怕不太能实现……”麻鹣能感受到艾芙尼尔眼眸底的淡淡杀意,不觉打了个寒颤,“她并不会每次都穿着同样的着装……而且她对外表和体型也进行过伪装……” “除了她之外,你还知道哪些人是使徒组织的暗线?” “不……不清楚……我知道的就只有那个人愿意告诉我的……” 没有什么收获。 艾芙尼尔移开目光,陷入思索。 麻鹣的回答并不让她意外,作为卧底对自己接头的线人知之甚少本就是很平常的做法,这也是为了防止当卧底暴露之后被连根拔起。 使徒能在人联的眼皮子底下发展这么久而没有被察觉,靠的可不是傻子。 “堇和飞燕是什么身份?” “她、她们不是!” 麻鹣脸上露出一丝慌乱,她连忙否认,“她们加入代理人还没到一年时间,在此之前的履历也有据可查,她们是干净的……和使徒没有关系……” “你说没有就没有?” 艾芙尼尔偏过头来,居高临下地凝视着眼前看起来比雪奈还要年幼的少女,脸上带着笑意,而这一份笑容却不达眼底。 而麻鹣面色僵硬地站在原地,锋利的目光让她冷汗直冒。 “还是那句话,我不信任你。”艾芙尼尔开口,“你是使徒,我是代理人,你是我的敌人而非同伴,我没有耐心也没有义务理会你的任何要求,我没有杀掉你是因为你还有点用,这是利益交换,而不是因为现在的你有资格在我面前说话。就算没有你我也能用我自己的方式杀掉你们每一个人,滨川市的那点人对我来说多或是少并没有任何区别,明白吗?” 艾芙尼尔的语气不咸不淡,不带情绪起伏,就像是在陈述一件平常无奇、理所当然的小事。 “我……” 麻鹣动了动嘴唇想要反驳,然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不敢,也不能,正如艾芙尼尔所说的那样,她的话并不值得被信任。 而且在她看来艾芙尼尔或许真的具备能一人掀翻整个滨川市的实力,她亲身感受过,哪怕就只有一瞬间她也能非常确信,艾芙尼尔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代理人、使徒都要强上数倍,那就像是婴儿与强壮的猛兽之间的差距。 她垂下眼眸,微微攥紧手心,忍着心底的翻涌小声开口:“我……我可以为你做事,可以交换她们的安全吗?” 如果是利益交换的话,麻鹣能做的就只有这个了。 艾芙尼尔略显意外地瞥了麻鹣一眼,第一次转过身来面对着麻鹣,审视片刻。 “我没听清,”她忽然开口,说了一句令麻鹣感到莫名其妙的话,“进入同调之后,再说一遍。” “啊?” 麻鹣一愣,代理人哪有当面说话都听不清的可能? 但她的动作丝毫没有迟疑,银白的光芒从她脚下环绕升起,脖颈的项环散发出朦胧的银光将她包裹,下一刻她便以同调状态出现在艾芙尼尔面前。 艾芙尼尔移动着目光,直至紫光倒映在麻鹣的眸子里。 “你刚才说什么?” “我……” 麻鹣紧咬下唇,捏着双手,急促的心跳仿佛在耳旁砰砰作响,“我可以为你做事,能不能不要伤害堇和飞燕……还有总部的其他人……” 艾芙尼尔眯着眼,注视着嘴唇都在哆嗦的麻鹣。 碎片辐射带来的强迫感几乎令麻鹣喘不过气来,二人之间的沉默像是抵住喉咙的利刃,让她背脊发凉。 “我从没有说要对她们怎么样。” 沉默持续了片刻,艾芙尼尔才终于收回目光,恢复淡漠的模样,“如果她们的确与使徒毫无关联的话——我只相信我的判断。” 至少艾芙尼尔不是不那么不讲道理,麻鹣心底稍微松了口气。 同时,一种非常微妙而朦胧的心绪开始在心底蔓延,她却丝毫没有察觉。 “你们联络的工具是什么?” 艾芙尼尔转回正题,继续问道,同时示意麻鹣断开了同调。 “手机,一般是手机……有时候也会通过纸条或者卡片之类的东西,她的密信只有我能看懂,其他人看起来就和普通的信笺或名片没区别,”麻鹣忙不迭地回答,这一次因为艾芙尼尔此前的承诺她的态度变得更为诚恳了,“如、如果有新的任务她就会联络我,通知我去某个地点,具体地点由她指定,然后她才会告诉我具体的目标。” “手机吗?真是朴素的方式……”艾芙尼尔目光轻瞥,“把你的手机给我。” “我……我没带着……” 麻鹣双手紧张地捏在一起,手心的汗末滑腻腻的,她说着,小心翼翼地仰起头看向艾芙尼尔。 代理人一般不会在执行任务时携带太多其他工具,反正手机这种东西在堺外地区也没有信号,那么还不如多带几颗子弹更有价值。 艾芙尼尔没有说话,而是虚着眼,脚尖抬起,落下,皮靴一下又一下地叩击着满是砂石瓦砾的地面。 “没关系,明天我跟着你们一同回城市,我给你两天时间,联系她,引她出来。”艾芙尼尔抬起皮靴,地面留下一个鞋印,“我要见到她,当面。” …… ———————————— 17、没有人名的账簿 “啊?” 麻鹣心底咯噔一下,“你要去我们城市吗?可是这样的话会不会……” 微妙的心绪在心底蔓延,麻鹣说到一半便迎上了艾芙尼尔那锋利的目光。 “没有任何胜利是一蹴而就的,对我而言是这样,对使徒来说也是……她们可能最近过得太舒服而忘记了这一点,而我就是去提醒她们的那个人。” 冷意弥漫,艾芙尼尔下颌微抬,眯着眼眺望着视野尽头的城市轮廓,黑夜之下滨川市的灯火明澈而干净,照亮一方夜空。 麻鹣与负责接头的线人之间只存在着单线的联系,这是使徒组织对整个滨川市情报网的保护措施,但反过来说,这种保护措施总会存在一个节点将整个滨川市的网络连接起来——只要是人为进行操纵的地方总会留下线索,艾芙尼尔要的就是通过“那个人”的存在揪出这一切,并反过来掌握使徒组织的情报。 麻鹣心底一紧,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艾芙尼尔瞥了她一眼,话锋一转,“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麻鹣嘴唇颤了颤,踯躅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莫非要……杀掉她们吗?” 她想到了自己的姐姐,那也是她一直留在这个城市的原因。 话音落下,见艾芙尼尔并未回话,麻鹣有些着急地试图解释:“我是说……有些人其实……” “我问你一个问题,”艾芙尼尔忽然开口打断麻鹣的话,她目光从星空飘落,照进麻鹣眼底,“你——杀过人吗?” 麻鹣一怔,摇头。 “也对,你的‘身份’是代理人,你没有那个机会也不必要犯险去做那些事情。” 艾芙尼尔转过头,不置可否。 “所以你永远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你而死,你的双手很干净,因此产生了错觉。” 艾芙尼尔似笑非笑,向麻鹣一步一步地缓缓走来。 越来越多地占据着麻鹣的视野,她紧张地咬着下唇,直到艾芙尼尔逼近她到一尺不到的距离,面无表情,清冷的眸光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令她背脊发凉。 “有些人从来不去想自己做过什么,却在自认为合适的时候就觉得这样就好,这样就足以赎罪了,然后就自我原谅了。告诉我,你觉得你是哪种人?” “不……我……我是说……” “闭嘴,”艾芙尼尔的手指从麻鹣的鬓角划过,那柔软却冷冽的触感让麻鹣僵在原地。 艾芙尼尔眯起眼眸,手指拧住麻鹣的下巴,缓缓地加重力道抬起麻鹣惊恐的脸,“我没说过吗?你没有反驳我的资格。” “唔……” 麻鹣浑身冷汗直冒,片刻之后才被松开,她双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捂着喉咙大口大口喘气,她的下颌和脸颊留下一抹淤青。 “因为使徒组织,我的城市有超过三千人丧生了,其中包括一整个卫星城的所有无辜的人,全部。” 艾芙尼尔在麻鹣身前蹲下身,和麻鹣平视,“我赶到的时候整座卫星城就只有两个人还活着,可两个人却是使徒,她们利用我,进入我的城市,然后将我所珍视的一切搅得天翻地覆,夺走我的朋友、我的前辈,让我最重要的人身陷险境。” 艾芙尼尔语气依旧平淡,但眼神里的寒意却是不加掩饰的。 她注视着发愣的麻鹣,“你是使徒的一员,你觉得她们把你送到滨川市只是想让你在这里为正义而战吗?你该不会觉得自己没有染上鲜血就从地狱脱身了吧?” “会有人审判你的,而不是我。我会保证你暂时的安全,之后你会怎么样与我无关,放心,只要你没有手染鲜血,我想他们应该不至于杀了你。” 艾芙尼尔摩挲着手指上的指环,笑意收敛。 “而至于我……我来到这里的理由只有一个,我和使徒有一笔账要算,一笔不死不休的血账。” …… 回到临时的驻扎点,艾芙尼尔主动承担起了前半夜的警戒任务,堇和飞燕则在车边用便携式的炊具草草加热了一些食物,几人简单地分工,晚上就地度过。 麻鹣独自一人在车内驾驶席上,枕着双手,透过车窗仰望着一望无际的夜空出神。 她抬起手轻轻拂过脖颈,下颌的两侧还留着淡淡的淤痕,隐隐作痛。 直到现在,她依旧感觉心底的那种奇怪的恐惧感依旧没有远离,她压抑着那起伏的呼吸,却倍感思绪凌乱。 离开使徒组织之后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名为恐惧的心情,而对方只是一个和她一样的代理人而已。 抹去额头的汗末,麻鹣埋下脸,深深地换气。 这时车窗传来两声轻叩的响声,麻鹣心跳顿时一紧,猛然抬头望去。 来人并非是艾芙尼尔,而是她手下的新人,堇。 堇拿了热食过来,她在窗外显然没有注意到麻鹣那微妙的表情,自顾自地敲了敲窗。 “前辈,您还没有吃东西……” 堇清脆的声音被滤过,变得沉钝。麻鹣捂着起伏的胸口,定了定神,将衣领折起挡住脖颈上的淤痕,这才打开车窗,夜晚的凉意扑面而来。 “辛苦你了,”车窗一点点落下,麻鹣恢复了平时的模样,笑着对堇招招手,“进来休息会儿吧,车里面暖和一点。” “哦,好、好的……” 堇脆生生地一点头,拉开车门坐在后座,然后把手中的食物还有一个水瓶递给麻鹣,“前辈,这些是我、我和飞燕前辈给您的……” 说着这句话时,堇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麻鹣的脸,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不自然,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从麻鹣遇到艾芙尼尔之后便一直如此,刚才麻鹣和艾芙尼尔二人单独去了一边,回来之后这种不自然又再次加剧了。 堇打心底地感到焦急,但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她对这种事情没有丝毫经验。 “谢了。” 麻鹣疑惑地看了眼神古怪的堇一眼,将暖呼呼的盒子接过,里面是糊状的粥和一些碎绿叶,算不上香的热气扑鼻而来。 这是被捣碎之后添了些佐料的干粮,这种东西本就是堺外任务时的必需品,只不过味道干巴巴的,所以才有了捣碎之后添点味道的做法。 …… ———————————— 18、麻鹣的秘密 对于出生在这个时代的麻鹣来说,没有白雾遮蔽的明澈夜空是令人难以忘却的美丽光景,只要抬头就可以将整片天空尽收眼底,这种体验非常奇妙,也令人震撼。 她只在旧世纪留下的照片或视频中见过。 很难以想象在二十年前人类还是这片天空之下的主宰,他们的足迹遍布世界,繁华的文明以无数道路和桥梁连接,没有人会因为突如其来的侵蚀灾害而失去生命,一望无际的天空对那时候的人们来说只是根本不会多看一眼的平常之物,是理所当然的风景。 可仅仅二十年时间…… 二十年时间对于这颗已经存在几十亿年的星球来说和一瞬间没什么两样,但就是在这微不足道的时间里,侵蚀灾害几乎将灿烂的人类文明连根拔起,只留下一片片破败萧条的残垣断壁,就如那一处处被时间遗忘的古文明遗迹一般。 那些创造了信标,拥有着极为强大的科技力量、比人类强大数百倍不止的远古文明都一一消失了,人类真的能从日益加剧的白洞侵蚀之下延续文明的火种吗? 使徒组织?人联? 如果有的选,她哪边都不想碰。 但世界却并不会特地对某个人施以恩惠,她大致能理解艾芙尼尔,因为艾芙尼尔的世界是非黑即白的,可事实上只要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必然要面临着自己漆黑的影子,在她看来这才是活着的常态。 “外面的确好冷啊……” “毕竟现在快要到冬天了,好在今年的粮食储备还算足够,今年或许会比去年顺利。” 麻鹣不动声色地用手确认了一下贴身内衬里的项链,发动汽车引擎,打开车内空调——麻鹣其实并不觉得冷,但还未熟练掌握秩序之力的堇却早已经因为夜里的低温而双手发红。 然后她将餐具盒里面的食物挑出来品尝了一点。 “嗯……这些是什么?” 熟悉的咸味中带了些酸味,吞下之后舌尖留下一抹极淡的香甜,说不得好吃,但比起每天定时定量的简单给养品,能在堺外吃到这种东西味道还有些令人惊艳。 “这些是什么?”麻鹣指着盒子中的点点绿色,从后视镜里看向堇,问道。 “是一些野菜……” 堇拘谨地捏着手指,坐得笔直,“这附近到处都是,所以我就采了些……” “是嘛,你还知道这些,”麻鹣不由感叹,“我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我……我只是偶然间看到了一本关于堺外植物的书籍……都是一些没什么大用的知识所以……” “可别太谦虚,我就做不到你这样。” 麻鹣笑了笑,堇受宠若惊。 麻鹣自问受过专业的训练,但她对这种菜叶却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堺外地区没有人类,自人类文明逐渐消失之后,植物果蔬和野生动物就开始变得随处可见了。代理人身手敏捷力量强横,还不畏惧大多数毒素,对她们来说在堺外地区求得生存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难事,自然也就没有代理人会花多少时间去学习和了解堺外植物和动物的知识。 所以哪怕是麻鹣也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种酸酸甜甜的野菜叶。 麻鹣小口小口地快速吃了起来,她的确有些饿了,代理人可以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也不会死去,但能量的消耗会带走她们的体力,适合且恰当地补充食物对代理人来说很重要。 “味道不错。” 麻鹣夸奖道。 这一声夸赞令堇眼底铺满了欣喜,而麻鹣接过水瓶更让堇欣喜若狂——那水杯可是堇自用的,这与间接接吻无异。 堇捏着自己发热的手心,小巧的舌头下意识地扫过发干的唇瓣,一动不动的盯着麻鹣将水杯凑到唇边,注视着麻鹣那小巧可人的红唇被杯口挤压、随着呼吸的起伏留下淡淡的水雾的唇印,那白皙的、蠕动着的脖颈。 这一切都让她如痴如醉。 “不过这里是堺外地区,所以不论如何还是不要单独行动的好——你对这片地区还不熟悉。” 麻鹣以长辈的语气提醒道,堇乖巧地点头称是,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而麻鹣透过后视镜瞥了堇一眼,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复杂。 麻鹣有两个秘密。 一个是关于她的姐姐,而另一个则是关于堇和飞燕。 和飞燕一样,堇是麻鹣特地申请并接纳的队员,她们拥有着相似的遭遇——堇的家庭情况太过于复杂,曾给她留下难以愈合的创伤,令她变成如今这样不善于表达的性格。 但……几乎没有人知道,堇和飞燕的遭遇有一部分就是因麻鹣而起。 使徒组织需要摄取新的血液,需要具备适性的年轻女孩儿,而麻鹣的身份能给他们提供行动时的便利。 对麻鹣来说,堇和飞燕的痛苦她也有责任,她对堇和飞燕怀抱着负罪感,与其说她将她们看做妹妹,不如说只是想要让自己得到安慰而已。 ——“你永远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你而死。” ——“有些人从来不去想自己做过什么,却在自认为合适的时候就觉得这样就好,这样就足以赎罪了,然后就自我原谅了。告诉我,你觉得你是哪种人?” 麻鹣想起了艾芙尼尔对她说过的那句话,那时候的她几乎已经喘不过气来,因为她很清楚,她对堇和飞燕做过不可饶恕的事。 ——“她是那些伪善者的罪证。” 这句话既是在说堇和飞燕的父母,也是在说麻鹣自己。 但这些事情,她早就打定了主意决计不会和任何人说,可……现在出现了一个艾芙尼尔,这让她无时无刻都忧心忡忡。 …… 又喝了一口水,麻鹣将餐盒简单收拾了一下。 “话说,你们自己吃了吗?” 她忽然问道。 “我和飞燕前辈都吃过了。” “哦……”麻鹣顿了顿,又开口:“那艾芙尼尔呢?” 堇微微一滞。 怎么又在提那个人? “还……还没……”堇越发对艾芙尼尔不满了,声音也支吾起来,“飞燕说她会去的。” 不,不如说根本不想给那个人,因为自那个人出现,前辈放在她身上的视线就全部都移开了。 堇鼓着脸,不悦地想到。 而麻鹣却是表情顿时一僵——飞燕单独跑去艾芙尼尔那里了?? 麻鹣紧紧皱起眉,神色复杂起来。 她显然不知道堇的心思,她只是听到飞燕去找艾芙尼尔,所以倍感着急。当然,艾芙尼尔或许并不需要这点吃的,但麻鹣却不能不理会飞燕的情况。堇和飞燕不知道艾芙尼尔的能耐,也不知道艾芙尼尔的目的可麻鹣却是有些眉目的,放任艾芙尼尔和飞燕独处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我去看看。” 麻鹣连忙起身推开车门,就要去找飞燕。 “哎?那、那个……” 堇看着突然面色焦急的麻鹣,心底浮起一抹不甘。 明明好不容易能和前辈独处了,可前辈一听到那个女人的名字就立刻这么大反应,到底是为什么?她们是什么关系? 心底酸溜溜的。 眼看麻鹣走下车,堇鼓起勇气追了上去抢在麻鹣前一步,忙道:“前辈就在这里多休息一会儿吧,您是担心飞燕的话,让我去就可以了……” “还是我去吧。” 麻鹣可不希望堇出什么意外,哪怕艾芙尼尔亲口承诺过不会对堇和飞燕下手,但她的心底就是害怕发生什么。 “前、前辈!等一下……” 堇小声呼唤,下意识地拽住了麻鹣的手。 手中传来温暖又柔软的触感,堇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大胆的动作,又赶忙放开,脸颊立刻爬上霞红,支支吾吾地把将要说的话都忘了。 麻鹣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 “不……那个……” 堇望着眼前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小女孩儿,一时有些手足无措,“那个……艾芙尼尔和您是什么关系啊?不……我是说,您和她看起来很熟……” “呃……” 这当真问倒了麻鹣。 很熟吗?看起来原来是这样吗?该不该自夸一下自己演技不错? 她面露复杂,而这看在堇的眼底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难道……您之前说您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在其他城市……莫非就是她?” “不,绝对没有这回事。” 在堇胡思乱想之前,麻鹣赶紧打住了她的话。 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我和她……一见如故!” “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