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末日卖可乐 作者：大醉 简介： 时隔多年，我依然会记得。 　　那天，一名丧尸咬了我，然后朝我吐了一口痰，一脸晦气的走了。 第一章 极其敷衍的开局 　　如果说，有什么事能让我记到下辈子的话，想必就是那件事了。 　　时至如今，我依然清楚的记得，那个该死的僵尸在咬了我一口后，朝我吐了一口痰，然后一脸晦气的走了。 　　我没死，也没疯，更没有变成丧尸，相反自此以后，所有的丧尸都把我默认为了同类，再也没有攻击过我。 　　其实，他们攻击我也没事，最多是又被吐几口痰的事。 　　关于我的身体，以及我在这末日中的职业，都和这世界末日一样，出现的极其敷衍，且艹蛋。 　　十年前，在某个平平无奇的日子里，几乎是全地球的人，都收到了一条恶作剧一般的诈骗短信。 　　“你好，我是地球的创世神，现在我正在和隔壁的女创神打赌，只要你回信，叫我三声爸爸，女创世神就输了。” 　　“等我赢了，我就满足你一个愿望，无论这个愿望有多离谱。” 　　毫无疑问，所有人都把这弱智的短信当做了恶作剧，我也不例外。 　　但那时的我，已是重病垂危，躺在病床上的我，抱着不知什么样的念头，像个傻子一样，给对方回了三声“爸爸”，并且许下了我的愿望。 　　我想要一个可以随时随地喝可乐的健康身体。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愿望，但对于那时的我，却是一种奢望，可就在发完短信的第二天，我的愿望竟然实现了。 　　而与此同时，另一个与我一样的幸运儿，他许下的愿望也实现了。 　　他的愿望是，世界末日。 　　于是，在这离谱，艹蛋，且极其敷衍的背景下，世界末日来了。 　　丧尸病毒，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迅速向全世界蔓延。 　　丧尸并没有与现代武器硬碰硬的实力，但他恐怖的地方，从来不在丧尸，而在于那无孔不入的传染病毒。 　　文明社会，在丧尸病毒的侵蚀下，迅速瓦解，他们没有被丧尸打倒，只是倒在了传播速度恐怖的丧尸病毒上。 　　而我，在这片末日废土下活了下来，以一具健康到诡异的身体，以及可以随时取出可乐的神奇能力。 　　很多年后，我回想起当年的事后，我总是会想。 　　那个所谓的创世神，语文成绩一定很低吧？ 　　时至如今，地球人只剩一些对丧尸病毒有抗体的人类，他们无法被其他途径感染丧尸病毒，但如果被丧尸咬了，还是一样玩完，转化成丧尸。 　　为了自保，残余的人类，逃出丧尸密布的都市，去往林间，乡下，筑起了堡垒，形成大大小小的势力。 　　而我，则成了一名旅行商人，将可乐卖给各个据点的人类，交换我所需要的物资。 　　…… 　　“三十瓶可乐换一台柴油发电机？” 　　“你他妈怎么不去抢呢？” 　　一个满面油水的胖子，穿着脏兮兮的皮夹克，斜着眼睛看着我，对我的定价表达了不满。 　　我同样很不满，都这个世道了，砍价跟砍我一刀没什么区别。 　　“这都是我大价钱买来的可乐，你看看现在这个世道，除了我这，哪还有可乐啊。” 　　“你嫌贵，我还嫌贵呢。” 　　在这长达十年的末世中，可乐确实是稀缺货，有糖分，有热量，这样的东西自然便宜不了。 　　砍价失败后，胖子骂骂咧咧的让小弟们，搬出了一台柴油发电机，我很庆幸，这个胖子没有选择掏出他藏在裤子中的手枪。 　　我指挥着胖子的小弟，把那台柴油发电机，放在了我的破皮卡车上，胖子拿着自己卷的纸烟，给我塞了一根，然后朝我挤眉弄眼的说道。 　　“兄弟，你再拿十瓶可乐，在我们这就可以选个姑娘娶了。” 　　“你不考虑挑个合适的，带回去玩玩？” 　　我忍不住苦笑一声，我并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在这个末世中，我特殊的体质，比尸体还能招苍蝇。 　　在过去的十年中，我也曾选择和其他人一起待在据点，可当人们发现我特殊的体质后，噩梦就来临了。 　　宗教，并没有和现代文明一起毁灭，反而在这绝望的废土上，开枝散叶，一个又一个新的神像竖起，给剩下的人类所谓的希望。 　　于是，在第七次被人们钉在神像后，我就彻底死心了，比起把我当工具的人类，那些蠢蠢的丧尸反而更安全一些。 　　据点的大门缓缓打开，我开着我那辆破皮卡车，驶出据点，对着目送我远去的胖子，竖了一个中指。 　　这个人类据点，爷必不可能再来。 　　根据我的经验，如果我下次再拉着一车的可乐来，这个胖子绝对会把我扣下，用枪抵着我的脑袋，逼问我是从哪里搞来的货。 　　天色渐晚，荒凉的大路上，杂草丛生，路边立着许多皑皑白骨，一只乌鸦停在一颗头骨之上，用尖锐的鸟喙，轻轻啄着那光滑的头骨。 　　汽车的轰鸣声，引起了一些丧尸的注意，他们飞奔着跑来，看到了我这辆熟悉的皮卡车后，又失望的站在了原地。 　　是的，根据我常年近距离的接触，我可以肯定，这些丧尸是有记忆能力的，他们正在缓慢的改变着，变得越来越像一个正常的生物。 　　或许，在很多年后，他们会彻底替代人类，成为地球上新的智慧生物。 　　不过，这不是我该操心的事，我现在只想回家，给我的小窝通上电，洗一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的窝在沙发里，看着我从城市四处搜刮出的影碟，再喝上一瓶可乐。 　　继续过着我这艹蛋的人生。 第二章 荒芜 　　丧尸似乎都是夜行动物，白天他们总会懒洋洋的躺在地上晒太阳，除非闻到人类的气息，不然根本懒得动一下。 　　而到了晚上，丧尸们便变得生龙活虎，在整座城市游荡，咆哮，明明他们也没有夜生活，干嘛这么兴奋。 　　所以，当夜幕降临，我把车缓缓驶入城市中时，那群丧尸们已经开始满街乱跑，挡住了我回家的路。 　　我很愤怒的按着喇叭，将身子探出车窗外，对着挡在我前方的丧尸，大声吼道。 　　“老王！你他妈别挡路啊！” 　　那名丧尸似乎有些茫然，回过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发出了一堆我听不懂的声音。 　　“呜啊呜啊呜啊？” 　　我一边继续按着车喇叭，一边指着那个丧尸骂着。 　　“呜你个头啊，还有没有公德心！你不回家，我还要回家呢！” 　　这是我的乐趣之一，假装这些丧尸都是活生生的人，与他们对话，骂街，想要自欺欺人的告诉我，自己并不孤独。 　　很可悲，我只能通过这样的手段，来提醒自己还是一个人类。 　　丧尸的听觉很灵敏，所以他们并不喜欢汽车吵闹的喇叭声，挡路的丧尸似乎也明白了，只要他们不让路，我就会一直按下去。 　　于是，在不甘的吼叫后，挡路的丧尸们给我让开了路。 　　我心满意足的继续向前行驶，对着路边的丧尸，熟稔的打着招呼。 　　“拜拜啊，老王。” 　　“哪天我找你下棋啊。” 　　又过了十分钟，我终于回到了属于我的小窝。 　　那是一个高档小区，是我曾经不敢奢望的地方，而如今也只是满地的野草，荒凉的空房子而已。 　　为了方便，我住在小区的一楼，但即使如此，搬那台柴油发电机，也差点费了我半条老命。 　　我花了半个小时，将那台柴油发电机搬进了我的房间，熟练的将电路接好，倒上柴油，然后在刺耳的轰鸣声中，我的房间终于亮起了灯光。 　　冷色的灯光下，我满身大汗的瘫在沙发上，却又不得不立即起身，检查灯光是否会透出窗帘。 　　我没有防备丧尸的必要，恰恰相反，我防备的是我的同类。 　　在这个末世之中，人类的据点内或许还有基础的秩序，但在这丧尸包围的城市中，那些冒死寻找物资的人类，活像饿极了的野兽，只要你露出一点血腥味，就会把你生吞活剥。 　　检查好窗帘后，我终于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瘫在沙发上，用手边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电视墙处，一台老旧的dvd影碟机，发出些许声响，亮起了蓝色的指示灯，我将声音设置的很低，窗外是无法听到任何声响的。 　　随着影碟机启动，电视屏幕也终于有了画面，我随手一握，便有一瓶可乐出现在我的手中。 　　电视上，播放着我之前看到一半的狗血肥皂剧，剧情很拉胯，也很脱离现实，但我却看的津津有味。 　　十年了，我也只能从过去的影碟中看到，曾经热闹繁华的城市。 　　望着电视中，那些正常生活的人类，我恍如隔世。 　　不知不觉间，我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可乐瓶倒在沙发上，染上了一大片污渍，而电视则亮了整整一夜。 　　不记得是谁说过，人生的意义，在于承担人生没有意义的勇气。 　　我不知道我的人生有没有意义，我只知道，我是一个没有勇气的普通人，苟活在这满地疮痍的世界中。 　　第二天，我从沙发中醒来，厚厚的窗帘，遮住了所有的阳光，如果没有灯光，房间便会黑的让人恐惧。 　　我一边发呆着，一边从冰箱中取出一个肉罐头，将其扔在锅中煮沸。 　　罐头的保质期，一般是在两年，所以这些罐头早已过期，味道变得很奇怪，但我并没有别的选择。 　　吃着难以下咽的食物，我漫无目的想到，或许可以在屋子前方开一片菜地，不过得先把那些烦人的蠢丧尸拦在外面，不然他们会把蔬菜踩坏的。 　　土豆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比较容易种殖，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搞到一些种子才行。 　　吃过难以评价的早餐后，我穿上一身破旧的衣服，背上一个大大的背包，最后拿了用来防身的猎枪。 　　在末日之后，各种枪械流出，我挨过十几次的枪击，但因为我那个愿望的缘故，我必须健康的活着，所以我无法被杀死。 　　但那种感觉很疼，我不想再经历了，所以有人向我开枪，我会毫不犹豫的反击。 　　哪怕我是不死之身，哪怕对方只是一个脆弱不堪的人类。 　　做好一切准备之后，我背着猎枪走出了小区，今天的阳光很好，大街上却是躺在地上晒太阳的丧尸。 　　有时，我会不小心踩到他们，而他们也只是懒散的看我一眼，便不再理会我。 　　我穿过大街小巷，开始了捡垃圾的愉快旅程。 　　附件的房子，几乎被我搜刮空了，所以这一次，我不得不走的再远一点。 　　荒凉的马路上，早已长满了野草，时不时还可以看见，野兔蹲在路边，啃食着草根，我的枪法很烂，所以我并不想浪费我的子弹。 　　我看着野兔留着口水，幻想着它的滋味，可等我回到家后，也只能面对那堆散发异味的罐头。 　　在漫无目的的走了三个小时后，我的运气终于来了。 　　一座高大的图书馆，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喜出望外的快步跑了过去，砸坏了大门，走了进去。 　　对于末日中的其他人类，图书馆并没有太高的价值，但对于我来说，这些书却可以填补我空虚无聊的生活。 　　这座图书馆保存的很好，除了厚厚的灰尘外，一切都很完美，我打开背包，在书架胡乱的翻着。 　　《百年孤独》……不要，我已经很孤独了，不想再看别人的孤独。 　　《洛丽塔》……嗯，可以留着。 　　《白鹿原》……看过了，不要。 　　在胡乱的翻找时，我惊喜的发现，这座图书馆居然有着漫画，我发疯似的把书架上的漫画塞入背包。 　　在塞了十几本漫画之后，我停了下来，望着乱糟糟的书架，忽然觉得有些烦躁，愤怒，以及无力。 　　那些精彩的故事，似乎已无法浮现在我的脑海，过往的文明碎片，在这一地狼藉中，让我觉得挫败。 　　一股奇怪的异味，不知从何处传入我的鼻中，恶臭难闻。 　　我知道，那是我的人生缓慢腐烂的味道。 第三章 腐烂 　　那些漫画书，比我想象的要重很多，我索性就先放在了门口，而我独自一人，继续去图书馆深处走去。 　　图书馆的采光不是很好，越往里面走，光线就越暗，我一边走着，一边想起了很久之前看过的丧尸片。 　　在那些博眼球的丧尸片里，像这种越走越黑的地方，总是会一惊一乍的突然出现一个丧尸，对着主角团大开杀戒。 　　如果，现在突然出现一个丧尸，我大概也会尖叫一声，然后给他一巴掌，而他也会朝我吐口痰，然后转身离去。 　　渐渐的，我的眼睛适应了此处的光线，而映入我眼帘的，则是再熟悉不过的一片狼藉。 　　书架倒了一地，厚厚的书乱七八糟的丢在地上，一具苍白的骷髅靠着墙壁，结满了蛛网，当我望去时，一只蜘蛛正好从头骨的眼窝处爬出，停在了头盖骨上。 　　我习以为常的走上前去，用木棍将骷髅上的蛛网挑开，慌忙逃窜的蜘蛛，也被我一脚踩死。 　　人都有破坏的欲望，这能很好的发泄我们的负面情绪，我当然也有，只是我不敢去放纵自己。 　　因为我害怕，我会跟那群人类据点里的人一样，退化成吼吼叫叫的猴子。 　　我蹲下身子，在那具骷髅的附近摸索着，看这具骷髅的受损程度，他的头骨没有被破开，骨头也不像丧尸那样，有着黑色的骨骼。 　　他没被丧尸吃掉，也没有成为丧尸，就这么安静的死在了这里，真是完美的一生。 　　说实话，我都有些嫉妒他了，我也想像他这样痛快的死掉，这个破地方我是真的待够了。 　　在骷髅的背后，我翻到一个小背包，然后从里面倒出了一堆小蜘蛛，以及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 　　借着昏暗的光线，我翻到一个学生证，将其翻开，照片上，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一脸微笑，眼中满含对未来的憧憬。 　　原来……是个女孩子吗？ 　　可是，她应该不曾想到，她的未来会是死在这里，也不会想到在很多年后，会有一个陌生的男人，知道她的名字。 　　我看着证件的那个名字，有些出神，周墨，一个很简单的名字，男生女生都可以用，她应该让自己的名字更讲究一点的吧。 　　将那个学生证放在一边，我继续翻找着那堆杂物，可结果都是一些复习资料，就在我失望的时候，我翻到了一个随身听。 　　随身听，在这个世界末日还不曾来临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堪称古董一般的词汇了，在我的记忆中，也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 　　但……总是会有一些喜欢怀旧的人，他们将新时代的歌曲，制作成磁带，放进随身听播放。 　　这算是一个意外之喜，我打开了随身听的电池插槽，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后，我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如果，这个插槽里有电池，在这个略显潮湿的墙角，经过漫长的十年时间，那么插槽多半是用不了。 　　我很庆幸，五号电池这种东西，其实我是有带的，作为一个业余的垃圾佬，我的包里背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 　　包里的五号电池，其实是为了捡到老式的手电筒预备的。 　　我翻出我自带的五号电池，将其插入随身听的插槽，满怀期待的按下了播放键。 　　随身听先是发出了一阵杂音，然后便响起了一阵舒缓的旋律，我久违的笑了，将身子靠在墙壁上，就坐在周墨遗体的旁边。 　　轻柔的男声与女声，开始在这黑暗中，缓缓响起。 　　“给你一张过去的CD。” 　　“听听那时我们的爱情。” 　　“有时会突然忘了，我还在爱着你。” 　　我坐在黑暗中，微微偏过头去，有些发呆的望着身旁那具骷髅，随着歌声的继续，我感觉，我看到了一个青春靓丽的女生，靠在墙边，随着歌声轻轻哼唱着。 　　“再唱不出那样的歌曲。” 　　“听到都会红着脸～躲避。” 　　“虽然会经常忘了，我依然爱着你。” 　　“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将那个随身听小心翼翼的收进背包，又将那个学生证放在骷髅的手骨上，然后我扯下图书馆大大的窗帘，轻轻盖在骷髅上。 　　在这个文明破碎的时代，我想也不必再继续旧时代入土为安的陋习了。 　　再说，把这整个图书馆当做坟墓，或许也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我走出这座坟墓，却发现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远处传来几声枪响，丧尸的吼叫声，在这空阔的城市中回荡。 　　枪声越来越近，我想我应该回家了，路边的杂草中，有几个丧尸跑出，向着枪声响起的方向奔去，有一个丧尸有些笨，奔跑时，摔了一跤，很滑稽的滚到了我的脚边。 　　那名丧尸转动着眼珠，将视线投向了我，我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别看了，我不会扶你的。” 　　“呜啊呜啊。” 　　“你这是道德绑架，你知道吗？” 　　“呜啊！” 　　那名丧尸一边发着奇怪的声响，一边站了起来，而我总觉得这家伙是在冲我骂脏话。 　　这丧尸什么素质啊，明明我家那边的丧尸，就很礼貌的。 　　丧尸听不到我的心声，他们只会像放了学的学生一样，向着枪声响起的方向，狂奔而去。 　　为了一顿自助餐，我面前的丧尸跑的干干净净，空旷的街道上，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习惯了这样的场景，背着我的背包，继续向回家的路走去。 　　但是，我今天的运气可能不太好，枪声越来越近不说，还有一阵汽车的轰鸣声，也随之而来。 　　一阵爆炸声过后，我扭头看去，一辆吉普车撞飞了几个丧尸，向着我所在的方向驶来，在车后，是密密麻麻的尸潮。 　　黑漆漆的夜色下，那辆吉普车与我擦肩而过。 　　而在那个瞬间，我看到车上有一个女人，她有些惊讶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她瞄准我的脑袋，扣下了扳机。 　　她的枪法很准，我应声倒地，趴在地上痛的呲牙咧嘴，努力的装成一具尸体的模样。 　　嗯，我能理解，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在被尸潮追赶的时候，打死一个路人，以此来引走丧尸们的注意，对他们来说，是很明智的做法。 　　如果……这真的能杀死我的话，我反倒会挺感谢她的。 　　但是，因为那个该死的愿望，我必须健康的活着，哪怕脑袋被开了一个洞，身体被轰成一地碎渣，我也会重新活过来。 　　在尸潮过后，我从地上爬了起来，灰头土脸的坐在路边，检查我的背包。 　　还好，那个随身听没有出什么事，这个玩意可是我今天唯一的收获了。 　　在走了半个小时后，我看到了那辆那辆吉普车，吉普车撞在了一个死胡同的入口，而在车身的后面，是被丧尸们撕成碎片的两具尸体。 　　那辆车上应该有三个人的，我想我应该没有记错，所以我翻上那辆吉普车，然后越过车身，看向那个被吉普车堵住入口的死胡同。 　　在狭小的胡同中，之前向我开枪的女人，依着墙角，不住的喘息着。 　　看样子，她运气不错，在像对我那样，把两个队友丢向尸潮后，那些蠢蠢的丧尸便忽略了躲在小巷中的她。 　　女人看到我后，眼神变得惊恐起来，她挣扎想要站起身，却根本没有那个力气。 　　“……不要。” 　　她开始哀求，我对着她笑了了一下，表示我没有恶意，然后我将我的猎枪，顶在她的脑袋上，向她道别。 　　“晚安。” 第四章 无所事事 　　鲜血四溅，白色的粘稠物落在墙边，与污水混在了一处，这或许是这个世道最常见的景色之一了。 　　我取出一张废纸，轻轻擦拭着我的猎枪上的血迹，我并不喜欢杀人的感觉，如果她没有向我开出那一枪，我应该会救下她，把她带回我的小窝。 　　并非是见色起意，在这个鬼地方，人们的生活质量还不如古人，没有化妆品，没有美颜相机，每个人都丑的很真实，所以别指望在末世碰到什么美女。 　　她们早晒黑了，没晒黑的也是面黄肌瘦，被冷风吹的皮肤粗糙，甚至还没我的皮肤好，反倒是那些丧尸皮肤白皙，可惜我目前没见到过几个长得漂亮的美女丧尸。 　　我返回那辆吉普车，这些倒霉蛋搜刮而来的物资还在，我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除了一堆早已过期的药片外，便只剩一把左轮手枪和一个长了芽的土豆。 　　老实说，那颗土豆是我今天除了那个随身听外，最惊喜的收获了，我有些贪婪的把土豆放在嘴边，闻了一遍又一遍。 　　蔬菜可是稀缺货，人类为了抵御丧尸，多把据点设在山上，可活动的范围很小，且不平的山势在抵御丧尸的同时，也为种植农作物造成了阻挠，那些山体需要开垦，清除山石，改变土壤后才能种植，而且种子的来源稀缺，即使有成功开垦的田地，也是优先那些主食的种植。 　　在种种不利的因素下，成功种植出主食的据点都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了，更别提水果蔬菜什么的。 　　绝大部分的人类据点，都过着打猎的生活方式，谁让那些动物这些年越来越多呢。 　　我一路闻着那个土豆，有些脱线的回到了家中，只是在准备晚饭的时候，我并没有把土豆丢到锅中，而是小心翼翼的藏了起来。 　　之后，我打开了那些味道古怪的罐头，将其丢到沸腾的锅中，然后异想天开的将那些过期的药物也丢到了锅中。 　　这些药，已经不能发挥药效，但或许可以作为调料存在，事实上，我对这调料的期待很低，只要能压住那些罐头的异味就行。 　　我端着餐盘，坐在沙发上，一勺又一勺的吃着像垃圾一样的晚餐，味道又苦又涩，而且那股异臭味中又多了几分奇怪的腥味，我感觉我像是在吃一具腐烂的尸体。 　　电视上的肥皂剧还在继续，我已经不在乎所谓的剧情，只是像让这个屋子中有人说话的声音，以此来麻痹我近乎崩溃的精神。 　　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大脑不受控制的一遍又一遍的想起，白天的那具骷髅，如梦魇一般徘徊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在末日之中，每个人都是一个三流的哲学家，我们不是无病呻吟，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活着。 　　晚上，当我回过神时，发现我正在用那把左轮手枪抵在我的下巴，手指按在扳机上，即使知道这是徒劳，可清醒的我还是按下了扳机。 　　我死不了，但这或许能让我做一个好梦，梦见那些依旧久远的幸福记忆。在那模糊的梦境中，我不用吃着那些恶臭的食物，好好的活着，有家人陪伴。 　　可惜，事与愿违，我又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我被一群人埋在一个土坑中，泥土覆面，目不能视，窒息的感觉让我发疯，也让我从梦中惊醒。 　　我多希望，这只是一个梦境，而不是曾经真的发生过的事。事实证明，即使你是不死之身，人类也有足够多的办法来折磨你，逼你发疯。 　　我在午夜惊醒，便再也没有办法睡着，恍惚之间，不知怎么的我想起了那首曾经烂大街的诗。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的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我在沙发上坐了很久，想起了我的母亲，我想告诉她，我很想她，可我如今却连她一张照片也没有。 　　不知不觉间，我似乎成了一个文艺青年，沉溺在奇怪的氛围中，但很可惜，我写不出诗，只是明白再这样下去，我会彻底发疯的。 　　第二天清晨，外面下起了雨，我搬着一个凳子，坐在落地窗前，看着雨水点点落在窗户上，无所事事。 　　昨日的尸潮，让外面的丧尸换了一批，我总喜欢叫做老王的那个丧尸，今天已是看不到了，不知道他是跟着尸潮吓跑迷了路，还是被昨天那个疯婆娘给干掉了。 　　在那些生面孔中，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丧尸引起了我的注意，她和其他丧尸一样，皮肤白皙的病态，面上却满是污渍，但即使这样，我依然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很极品的美女。 　　至少她生前是。 　　我端着一杯可乐，一边看着那个丧尸美女，有些好奇的她洗干净后的模样，等我察觉到这个想法有些变态的时候，我已经盯着她看了半个小时。 　　事先声明，我本人绝对没有那样奇怪的的癖好，只是太寂寞，太无聊，以至于我的脑子有些长草，总是会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那些想法来的突然，毫无征兆。 　　就比如现在……我望着空荡荡的小区广场，忽然想到我或许可以在这里种上一片菜地，用我昨天捡到的那个长了芽的土豆，既然野草可以长得这么旺盛，凭什么土豆不可以。 　　我可是炎黄子孙，种地的念头可是刻在骨子里的，我天生就该是种地的材料！ 　　至少，这可以让我找到一点活着的感觉。 第五章 闲谈 　　种地需要什么？当然是需要肥沃，松软的土地了，所以，我首先得在小区的石板路面开出一块空地来。 　　傍晚时分，雨终于停了，我带上我之前淘来的铁锹，在那些石板上砸了很久，砸的那个铁锹直冒火星，然后铁锹断了，石板愣是一块没烂。 　　在这个过程中，早上我注意到的那个穿红裙子的女丧尸，似乎对着这叮叮当当的声音很感兴趣，她站在我的身边，看我像一个傻子一样，拿着铁锹砸了半天的石板 　　当我手里的铁锹断成两半后，那个少女丧尸与我同时楞在了原地，我看着手里的铁锹，她看着我，微微歪头，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声音。 　　“唔？” 　　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我还是自作主张的向她解释道。 　　“这破石板太硬了，还是得找个大锤来才行。” 　　“呜啊？” 　　在少女丧尸，张着小嘴，对着我发出呜啊的声音时，我发现三观还真是跟着脸走的，平时那些丧尸围在我身边呜啊呜啊的时候，我只觉的他们很烦，但一个美女丧尸围着我呜啊时。 　　就，很有趣。 　　我的库存里并没有锤子这种好东西，所以我也暂时放弃了继续砸石板的想法，索性直接坐在一张长椅上，那个少女丧尸似乎对我很感兴趣，大概是她没有见过如此奇怪的“同类”吧，她跟着我一起坐在了长椅上，一直歪着头看我。 　　不得不说她这个举动，勾起了我的表达欲，我随手拿出一瓶可乐，开始对她胡言乱语。 　　“种地果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没想到还得找个大锤子。” 　　“对了，你觉得明年这里长上一片土豆，会不会很好看？” 　　“呜啊？” 　　“也对，土豆是埋在土里的，枝叶上也不好看，但味道很好啊。” 　　“煎炒烹炸都可以，就算没有其他的调料，我也是可以炸拿来薯条的。” 　　“呜啊呜啊呜啊。” 　　我有些惆怅，背靠在椅子上，看着鲜血一般的红色，染红了天际的流云，很美丽的火烧云，果然无论人类是否存在，这天然的美景，也不会有什么增减，只是少了那群自以为怀才不遇的诗人。 　　那个丧尸，同我一起望向天空，被眼中的红色吸引，如一个正常人一般，望着天际，怔怔出神。 　　她似乎很喜欢红色啊，也不知道作为丧尸的她，会不会梦到今天的晚霞。 　　我自作主张的给她起了一个简单的名字，小红，很配她的衣服，也很配现下的晚霞，我还真是自作多情。 　　或许是看的太过出神，我手里的可乐瓶口微微垂下，褐色的液体流向地面，打湿了我的裤子，而我却只是转过脸来，对着她微笑，问道。 　　“我说，丧尸的生活有趣吗。” 　　如今这个世道，或许丧尸活的更阳间一点，他们的生活很有规律，也很健康，每天晒晒太阳，追追车，和同伴吃着分量有限的自助餐，然后被子弹贯穿大脑。 　　没有痛苦，也没有人伤心的死亡。 　　小红面向我，唇红齿白，我望着她嘴中整齐的牙齿，不禁有些怀疑，这样的牙齿是要如何才能咬碎人身上的肉块，然后咀嚼，咽入肚中呢。 　　是的，脑袋里长草的我又开始犯病了。 　　我拿过那个铁锹的碎片，划破自己的手指，带着些许好奇，些许试探，将那根手指伸向小红的唇边。 　　“呜啊？” 　　小红似乎更加疑惑了，在她眼里，我这个奇怪的同类，很可能就像是沸羊羊要拿自己的血，去喂美羊羊。 　　感谢这个没有道德与法律的年代，不然我可能会被丧尸们起诉。 　　罪名是扰民，猥亵少女，或许还能加一个语言歧视。 　　我微微张嘴示意，让小红咬下我的手指，小红茫然的望着我，不知所措，直到我有些强行的把手指塞入了她的嘴中。 　　或许作为生物的本能，小红下意识的用舌头舔了下我的手指，而就在这时，我突然想起，那个咬我一口后，朝我吐痰的那个狗币丧尸。 　　啊这，小红不会也朝我吐痰吧？我好不容易看到一个美女丧尸，可不想看她朝我吐痰的模样。 　　出乎我的意料，小红并没有像我吐痰，只是呆呆的看着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黯淡的双眼，微微亮了一些。 　　我很感激，也很兴奋，毕竟她是第一个不嫌弃我肉质稀烂的丧尸。 　　像是要炫耀一般，我拿出我的宝贝随身听，在她眼前晃了晃，然后按下了播放键，随身听很争气的发出了一阵杂音后，终于响起一阵舒缓的旋律。 　　死去的周墨似乎很喜欢一些过时的音乐，磁带旋转间，当年曾很火的《南山南》开始播放。 　　于是，在一个晚霞漫天，平静而柔和的傍晚，我和一个女丧尸，静静坐在长椅上，听完了整首《南山南》 　　晚风拂面，有些轻柔，天际的流云聚在一处，似乎再次酝酿着一场暴雨，我靠在长椅，瘫软无力。 　　可持续性的颓废，是我的生活状态，这首《南山南》也加剧了我的颓废。 　　有人说，那些民谣歌手，总是要把伤口撕开，唱给别人听。 　　对此，我嗤之以鼻，我们之所以感到难过，完全是因为人类本就是一个多情到泛滥的生物。 　　一个故事，一首诗歌，一段民谣，听到后就会觉得这是在说自己，然后深陷，很完美的自作多情。 　　我偏过头去，望着坐在我身旁的小红，发现她正随着歌声，微微动着嘴唇。 　　很有趣，丧尸也会喜欢音乐吗？ 　　我不再多想，双手枕在脑后，静静的听着这首不太喜欢的歌，任由歌声在这个长满杂草的角落中回荡。 　　“南山南北秋悲。” 　　“南山有谷堆。” 　　“南风喃北海北。” 　　“北海有墓碑。” 　　…… 　　次日，黑云压城，聚集而来的雨云，笼罩在上空，让视线显得有些昏暗。 　　我有些急切的将十箱可乐，搬上了我的那辆破皮卡车，想要在大雨来临之前，去一趟人类据点，换一些物资回来。 　　平心而论，我个人的物资在这个世道已经可以说是十分奢侈了，但我现在想要种地，我需要一柄大锤，砸碎那些该死的砖块。 　　所以，我必须得去人类据点一趟了。 　　当我准备好一切，将那辆皮卡车启动时，我惊喜的发现，小红今天居然坐在了昨天的那个长椅上，似乎在等我。 　　这种被人等待的感觉，好久没有过了。 　　我一时间有些兴奋，恍惚间把小红当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类，摇下车窗，对她奋力挥手，喊道。 　　“小红，等我回来。” 第六章 尊严 　　与小红告别后，我开着那辆破皮卡车，一路开出城外。 　　出了城后，便是满眼的绿色，在这末日十年，原本黄沙满面的路途，早已被无数植物覆盖，蔓延而来。 　　我坐在车中，双眼却一直望着车窗之外，只见原本绵延不绝的农田，如今已被野草占据，一个锄头落在水坑边，锈迹斑斑，就连木柄处，也被野草一圈又一圈的缠绕，与这满眼的野草同化。 　　我记得，这里曾是一片瓜田，十年之前，我和母亲开车经过这里时，经常能看到瓜农们在路边支起简单的棚子，吆喝着，让路人看看他们的西瓜。 　　自己有多久没吃到西瓜了呢？末日最开始的前两年，我曾经躲在一个地下室，一边哭一边吃着西瓜，像个傻子一样。 　　我的思绪越飘越远，在行驶到一个岔路口时，我才终于回过神来，望着前方的岔路，有些头疼。 　　很久之前，我就踩过点了，一年前左边的路大约有十几个人类据点，但在这一年中，大概有三个人类据点被聚集的丧尸给推平了。 　　还有五个，是被其他据点的人类给灭了，那些人几乎杀光了那些据点的男人，然后掳走女人，搬空了物资。 　　怎么说呢，这个世道本就是文明倒车，但他们退化的速度，远远超过我的预估。 　　几乎是每个人类据点，都在上演着循环反复的上演着相同的戏码。 　　最开始，大家都试图过上文明社会的生活，各司其职，但随着时间推移，就慢慢变了味道。 　　几乎是每个据点领袖，都在首领这个位置上，被独裁诱惑，成了不折不扣的蛮匪，因为身体素质的差异，女性的地位迅速降低，最后更是成了货物一样的东西。 　　而在这末日十年降世的孩子们，夭折率高的惊人，他们不再像我们当年那样，会从小注射各种疫苗，一点点小小的病，或许都会要了他们的命。 　　我想了很久，还是开车走向了右边的岔路，不知道是不是我越来越像个疯子，这一次，我打算违背自己立下的规矩。 　　我要去上次交易的据点，再跟那个胖子交易一次。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很冒险的决定，但不知为何，今天的我，就是想这么做，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厌倦了我给自己定下的束缚。 　　如同赴死一样，我将油门踩到底，将车窗摇了下来，冷风灌入车内，吹的我不得不眯起眼睛。 　　虽然我不会死，但今天的我就是想死一次，跟我那些突如其来的念头一样，毫无逻辑，不讲道理。 　　然而，就在我抱着这样的念头，将车开到上次那个据点时，却看到了我没有料想到的场景。 　　砰！砰！砰！ 　　只见，上次的那个据点，大门已被破坏，数量惊人的丧尸，正在追逐着几个神色惊恐的男人，那些人一边跑着，一边杂乱无章的向着那群丧尸开枪。 　　而跑在最前方的人，就是上次和我交易的那个胖子，他已经把枪扔在了一边，以和体型完全不符的速度，玩命狂奔。 　　我诧异的望着这一幕，那密密麻麻的丧尸，让我略微发烫的大脑冷静了下来。 　　没有任何犹豫，我驾驶着我那辆破皮卡车，迅速驶向尸潮，然而那群丧尸还是太猛了一点，那几把的鸟枪的作用，差不多跟阿伟身上的红色短袖一样，根本拦不住摘下眼镜的杰哥。 　　等我开车赶到后，居然只剩那个跑的最快的胖子还活着，来不及多想，我狂打方向盘，一个甩尾，停在了那个胖子侧边，大吼道。 　　“死胖子，快上车！” 　　那个胖子大喜，急忙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而在这时尸潮也已赶来，但还是慢了一分。 　　我再次将油门踩到底，疯狂加速，只给那身后的尸潮留了沙子。 　　等到皮卡车迅速拉开距离后，惊魂未定的胖子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十分感激的看着我，诚恳的说道。 　　“兄弟，多亏你了。” 　　“以后，我就跟你混了，你就是我老大，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我并不在意这个胖子的表忠心，一边盯着前方的路，一边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是，我前几天来的时候，这个据点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就被丧尸给推平了？” 　　胖子在自己的口袋中摸索着，好不容易翻出了他自己卷的两根纸烟，他自己叼了一根，又给我递了一根。 　　我毫不客气的接下了那根烟，叼在嘴边，掏出打火机，将烟点燃，那个胖子立即用很羡慕的眼神，盯着我手中的打火机。 　　胖子干笑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火柴，将自己手里的烟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后，才一边吞云吐雾，一边骂骂咧咧的说道。 　　“唉，这次就是阴沟里翻船。” 　　“前几天的时候，也就是老大你来交易那天，我们的兄弟去城里搜刮物资的时候，找到了一对母子。” 　　“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在城里活到现在的，兄弟们也没细想，看她们可怜，就把她们带回了据点。” 　　胖子有些晦气的朝车窗外吐了一口痰，然后一脸不爽的继续说道。 　　“按理说，那个女人是我们救回来的，我们是她的恩人才对。” 　　“妈的，可结果那个女人却反抗的十分起劲，据点老大本来就是看她衣服不错，想让她脱下来，给自己宠的那个女人。” 　　“谁知道她居然打了据点老大一巴掌，这他妈能忍，也不看看这什么世道，她还真当自己是人了？” 　　胖子说的很起劲，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脸色越来越黑，反而一脸猥琐的凑了过来，嘿嘿笑道。 　　“我们老大可不是善茬，当即就把她儿子押了过去，然后兄弟们当着她儿子面，在那个娘们身上都爽了一把。” 　　我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却还在压着自己的怒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愤怒。 　　“然后呢？” 　　那个胖子掐了烟卷，一巴掌拍在自己腿上，愤愤不平的说道。 　　“然后今天早上，那个臭娘们居然带着自己那个儿子，居然把据点大门给打开了，又用自己把丧尸都他妈引了过来。” 　　“搞不懂，这样她和她的儿子也是个死，而且死的最早。” 　　“你说，她图什么？” 　　我转头望向那个胖子，拿出我的左lun手枪，抵在他的脑门上，很认真的跟他说道。 　　“图一个尊严。” 　　察觉到额头上的枪口，胖子额头立即生出了一大片冷汗，肥胖的身子颤抖个不停，有些不解的问道。 　　“不是，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将车停下，将手指轻轻按在扳机上，然后对他说。 　　“下车。” 　　在枪口下，胖子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乖乖的下了车，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我也一起下了车。 　　我紧紧捏着手枪，然后对着他的双腿各开一枪，两声枪响过后，胖子脸色一白，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老大！老大！别杀我，我到底哪里惹你不开心了？” 　　我没有理会胖子的求饶，移动枪口，瞄向他的脑袋，可是撞针击打间，却并没有子弹射出。 　　“妈的！” 　　我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怒气，拿起枪托狠狠的砸向胖子的脑袋，然后像一个疯子一样，骑在他的身上，对着他的面门一拳又一拳挥下。 　　“他妈的，你们这群狗杂种！” 　　“她也是人啊！” 　　“你们忘记了她是人吗？啊！！” 　　愤怒的情绪，在此刻占据我的所有心智，我发疯一般挥舞着自己的拳头，哪怕身下的胖子已经呼吸微弱，连惨叫声也发不出了，但我还是一拳拳砸下。 　　哪怕已经没有人能够回答，我还是像个受伤的野兽，歇斯底里的嘶吼着。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非要提醒我，提醒我这是个什么世道！” 　　“我他妈这么努力的麻痹自己，你们就非要逼我发疯，是吗！！！” 　　“你们这群四肢畜牲！烂肉！狗杂碎！” 　　暴怒之下，我心中越发悲哀，难道这个世上，就只有我还在怀念那个文明社会吗？只有我在恋恋不舍吗？ 　　那我算什么？旧时代留下的老古董吗？还是跟不上这个时代的废物？ 　　不知道过了多久，胖子的脑袋和我的手，都已变得血肉模糊，我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颓然坐在胖子的尸体上，抬头望天。 　　“真他妈是一场噩梦。” 　　不知何时起，之前的尸潮已经再次围来，丧尸们将我和胖子的尸体紧紧包围，却诡异的没有立即扑上来，将胖子撕成碎片，而是就那么站着，看着地上的我和胖子。 　　我站起身来，前所未有的疲惫，我转身挤入丧尸群中，在他们的注视下，我重新走上皮卡车，驾车离去。 　　透过后视镜，我看到丧尸们终于一拥而上，将那个胖子的血肉撕碎，吞入腹中，而我越走越远，不想再看一眼。 第七章 大米 　　我……不该怀有期待的。 　　在这个疯狂的世代，清醒可能是最痛苦，也最无法根治的病了。 　　那些肮脏的事，若是看不到，听不到，我就可以不去想，可以心安理得的窝在我的小窝里，麻痹着自己，像一个瘾君子一样，怀念着曾经那个繁荣而又矛盾的文明世界。 　　可若是，那些悲哀的故事传到我的耳中，我就会感觉有一把刀子，在慢慢的剔我的骨，剥离我的血肉，逼我发疯。 　　可惜，我没死，也没疯。 　　在将皮卡车开出很远的距离后，我将车停下，发了疯似的敲打着方向盘。 　　许久之后，我无力的瘫坐在车中，一些丧尸好奇的围了上来，可再看到车中的我后，又失望的走开。 　　一坨白色的鸟屎，落在车窗上，白色而粘稠的固体，在车窗上向下滑去，留下了一道白色的痕迹。 　　暴雨将至，所以那些飞鸟都飞的很低，我看着那些飞鸟，默默坐起身子，重新启动皮卡车，那坨鸟屎正好落到了雨刮器无法擦到的位置，像是在嘲讽我一样，无法抹去。 　　我将车调转方向，再次向着之前那个据点驶去。 　　既然那个据点被毁，那么据点储备的物资，也就是无主之物，不应该浪费，还能省下我的可乐。 　　我顺着原路返回，路过之前我扔下那个胖子的地方时，尸潮已经散去，只剩一地鲜血，与森白的骨架。 　　几只黑白相间的喜鹊，落在白骨之上，啄食着白骨上残余的血肉。 　　说来也是讽刺，当年的人对这喜鹊喜欢极了，老一辈人还认为喜鹊登门是一件很吉利的事。 　　然而，喜鹊是杂食动物，它们是喜欢吃肉的，哪怕吃素时，也会吃一些农作物，从始至终，人类对它都是错爱。 　　更别提这个时代，平原上的这些喜鹊十分喜欢远远跟在人的身后，等待着丧尸把那些人撕碎，而它们就可以在这些森白的骨架上，吃到新鲜的人肉。 　　我特地按了下车喇叭，却发现这些喜鹊早已习惯了这种声音，一点也没有要逃走的意思。 　　或许，哪怕是这些飞禽也明白，属于人类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我不再尝试，驾驶着那辆皮卡车，驶向记忆中的那个据点。 　　在雨势来临前，我成功抵达了那个据点，或许是某个倒霉的丧尸，把这个据点的火药库给点燃了，等我到时，远远的便看见，一道黑色的烟柱。 　　由木头简单制作的据点大门，正在大火中熊熊燃烧，我担心火焰烧到我的皮卡车，于是我将车停在距离据点大门十米远的位置，背起猎枪，独自一人下了车。 　　那个捡来的左lun手枪，已经被愤怒的我丢在了胖子的尸体旁，现在这把猎枪，便是我唯一的武器。 　　我跨过据点大门的火焰，径直向里面走去，满地的白骨，与聚集而来的喜鹊，占据了我的视线。 　　这一次，我举起了猎枪，发泄似的对着那群喜鹊，一连开出了五枪，打空了子弹，那群喜鹊一哄而散，却也不肯远去。 　　眷恋人肉的喜鹊们，就停在高高的树枝上，耐心的等待着。 　　我没有再开枪，只是一边往猎枪里装着子弹，一边向前走去，枪声引来许多还在据点里游荡的丧尸。 　　我径直向前走去，毫不退让的撞开那些丧尸，随便进了一间屋子，便开始翻找物资。 　　那是一间简陋的木屋，寒酸之极，为了保暖过冬，窗户做的很小，整个屋中的光线极差，而且屋中也没有任何照明的东西。 　　想来，这间屋子的主人，在每天日落之后，就只能老老实实的睡觉了，毫无夜生活可言。 　　我在屋子里找了很久，终于在床底找到了一盘光碟，很稀奇，这个没有播放设备，甚至没有电力的屋主，为什么会珍藏着一盘光碟。 　　我将那张光碟翻到了另一面，却看到那面用马克笔写下的笔迹。 　　女儿曈曈十八岁生日录像。 　　恍惚间，我的心似乎刺痛了一下，这个光碟藏的如此隐蔽，显然是他最宝贵的东西，在这文明破败的世界中，他似乎也同我一样，还心存一丝幻想。 　　渴望着，某一天可以再次在恢复人类文明世界中，一个人坐在沙发，播放这张光碟，看着电视屏幕中的女儿，然后泪如雨下。 　　我小心翼翼的将这张光碟收好，缓步走出屋外，脑中却没有边际的想到。 　　在这末世还未到来时，手机录像的功能便已经越来越好，而屋主却选择了专业的设备，录下了女儿的生日，制作成光碟。 　　他或她，真的很爱自己的女儿啊。 　　而在这个土匪一般的人类据点中，也是有无辜的人，在此生活啊。 　　因为在这末日十年中的一些特殊经历，我厌恶所有的宗教，但在此时，我却想起了一个流传很广的宗教故事。 　　传说，上帝派出几个天使，去毁掉一座城市，天使们便去城中一个善人家中，告诉善人这座城市即将毁灭的消息。 　　善人便问天使，这座城有上百个他这样的善人，即便如此，也要毁灭这座城吗？ 　　天使回答，既然这座城有这么多的善人，那他们便会放过这座城。 　　告别之际，善人告诉天使，这个城中并没有那么多的善人，是自己骗了他。 　　但天使却告诉善人，这城中哪怕只有他这一个善人，他们也会为了这一个善人，而放过这座城市。 　　这是一个简单的故事，是当年那些宗教中，劝人向善的故事，类似的故事在各个宗教中，都能找到很多，可现实却是与那些故事完全相反。 　　恶人引来灾祸，然后无辜人被牵连，凄惨死去，这就是现实。 　　在连续在几个屋子里无功而返之后，我决定直接略过这些小小的屋子，直接向最大的那个房子走去。 　　因为距离火药库很远的缘故，大火并没有蔓延到这个房子，我推门而进后，便惊喜的发现这是一间仓库。 　　仓库中堆放着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多的是这些人从城市中搜刮而来的罐头，这些过期罐头我有很多，所以直接略过。 　　真正让我感到惊喜的是，仓库里有着半袋的大米。 第八章 行尸走肉 　　上一次吃到大米，是什么时候呢？我自己早就记不清了，只是觉得仿佛有隔了一个前世那么久。 　　我像个傻子一样，扑在那袋大米上，将脸埋在其中，贪婪的闻着大米的味道，我发誓，这是我在这几年里，闻到过的最棒的味道。 　　末日十年，大米的价值简直比当年的黄金还要离谱的多。 　　而事实也证明了，相比大米这种东西，黄金，钻石那种东西，根本一文不值。 　　有些人类据点是成功种出了庄稼，但稻米这种东西，远比其他农作物的种植要求苛刻的多。 　　翻土，插秧，施肥，不仅要求土地平整。还对水的灌溉有所要求，哪怕是旱稻，也是要水的。 　　我不知道这个据点的人，是怎么整到大米的，但想来也是通过强抢的方式，而且看这只有半袋的数量，估计也只有据点的首领才能享受这种奢侈的东西了。 　　找到大米后，又在仓库里翻找了许久，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我找到了一个很大的铁锤，黑色的锤身上还沾着些许早已发黑的血迹。 　　看来，这群蠢货是把铁锤当做了处刑的工具。 　　我心满意足的背起那半袋大米，手中还拖着那柄铁锤，一脚踹开仓库重新关上的大门，一路向着据点的出口走去。 　　只是，我刚走到一半，便有一滴雨水落在了我的鼻尖。 　　从早上就开始聚集的雨云，终于在此刻，向着地面泼洒雨水，雨势迅速变得密集，成了倾盆大雨。 　　我有些狼狈的丢下那柄铁锤，背着那半袋大米，钻进了一个屋子中，并且开始担心大米若是泡了雨水，会不会影响口感。 　　采光极差的屋中，因为黑漆漆的雨云，变得更黑了几分，我看不清里面有什么，只顾着闷头冲了进去。 　　当我进屋后，却发现并不喜欢雨水的丧尸们，抢先一步，把屋中的位置挤的满满当当，留给我的只有一个破桌子。 　　黑暗之中，我与丧尸们大眼瞪小眼，等了许久，也没有一个有眼力见的丧尸，给我腾出点坐的地方来。 　　没有办法，我只能强行挤开那些丧尸，与他们紧贴着身体，坐在了破旧的木床上。 　　那张木床很是破旧，当我挤着坐上去的时候，便立即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响声。 　　或许，在制造这张木床的时候，没有人会考虑过，这张木床能否承受的住五个丧尸和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 　　一个人类，和一群丧尸挤着坐在一张床上，这显然是一个很特殊的景象，但我早已习惯了这种事情，所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 　　木床破旧的毯子下，似乎垫了什么东西，硌的我的屁股始终不太舒服，我掀开毯子一看，却发现一本语文书。 　　我将那本语文书拿在书中，大略的看了下，发现这是一本小学的语文书，书页早已泛黄，还留着几个小小的指印，看大小应该是个孩子。 　　一时间，我对这个屋子的主人充满了好奇，他曾经是一位老师吗，所以才会将自己曾经每天拿在手里的语文书，一直保存至今。 　　那么，书上那些小小的指印又是怎么来的呢？ 　　我站起身来，挤开那群丧尸，看向门口的那个桌子，借着打火机微弱的光芒，我终于看清了桌上的模样。 　　只见，粗糙不平的桌面上，有人用烧尽的木灰，在桌上歪歪扭扭的写了很多的字，笔迹稚嫩，潦草，一看就是小孩子学字时留下的。 　　我的呼吸一窒，望着桌面上那稚嫩的字迹，久久说不出话来。 　　是啊，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人，会怀念曾经的时光呢。 　　我们都还是人类，都还是活生生的人类，我们有过文明，有过秩序。 　　但在这遮天蔽日的末日碾压下，我们能做的，或许只有疯狂，变得原始，野蛮。 　　日益艰难的生活，看不见希望的明天，在恐怖的压力下，自然会变得暴虐，残忍，歇斯底里。 　　所以，我们都选择了麻痹自己，我过着和丧尸过家家的游戏，封闭心门，而他们则用最原始的暴力，宣泄心中的孤独与绝望。 　　只是，可能他们都忘了，使用暴力会上瘾的，甚至和当年的毒品一样，渗入骨髓，难以戒除。 　　我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枝点燃，将其插在那个做工粗糙的桌子上，借着木枝的火光，翻开那本语文书，仔细的看着。 　　翻到其中一篇课文时，我那不怎么清醒的大脑，再次犯病了。 　　“咳，咳。” 　　我特地清了清嗓子，让屋中对声音敏感的丧尸们，都将视线转向了我，然后我装模作样的对他们笑了笑，准备开始读书中的那篇课文。 　　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是心血来潮，只是想这么做。 　　我将那本语文书靠在燃烧的树枝前，回忆着久远到模糊的小学记忆，声音平缓。 　　“盼望着，盼望着。” 　　“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 　　“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山朗润起来了，水涨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 　　“……” 　　破旧的木屋外，狂风呼啸，大雨倾盆。 　　屋内，我点着火光，在一群丧尸的注视下，轻声的念着那篇著名的《春》，荒诞而诡异。 　　屋顶上，传来了雨滴落下的沙沙声，催人入梦，我不自觉的有些疲倦，将那篇散文读完之后，将那本书扔在桌上，扭头望向窗外。 　　天际的乌云依然厚重，雨势不减，似乎要下整整一天的样子。 　　其实人跟树是一样的，越是向往高处的阳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 　　看着窗外被雨水打的低头的野草，我忽的想到。 　　在这末日中诞生的孩子们，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李白，杜甫这些人的名字了，曾经的万古风流，在今日戛然而至。 　　文明的延续，早已如那黄土坟头，长满了杂草，不再有人祭奠，也不会再有人想起。 　　而我身后那群异常乖巧的丧尸，也在时刻提醒着我，我早已和残存的人类不同。 　　我是行尸，而他们则是走肉，都失了魂魄，留有一具空空如也的躯壳。 　　哈，果然。 　　在这个末世，每个人都是三流的哲学家。 第九章 一丝曙光 　　这场雨下了很久，滴答滴答的雨声实在是让人有些困乏，但屋内又只有一张床，床上还挤满了丧尸。 　　但好在丧尸向来是逆来顺受的脾气，所以我毫不客气的挤开了那群丧尸，像个恶霸一样，霸占了整张床。 　　那些丧尸聚在床边，似乎有不忿，紧紧盯着我，我很不习惯被人盯着睡觉，于是我对他们竖了一根中指，翻过身子，不再看向他们。 　　在连绵不绝的雨声中，我很快就睡着了，或许是因为那群蠢丧尸为我挡风的缘故，大雨之中的我，并没有觉得冷，出奇的睡了一个好觉。 　　我睡得很香，一直从中午睡到了下午，等到我再次睁开眼睛时，满屋的丧尸早已消失不见，再向屋外望去时，雨也已经停了。 　　湿润的空气，由屋外飘荡到我的鼻间，似乎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我打了一个哈欠，睡眼惺忪的起身，将之前放在桌上的半袋大米重新背起，走出屋后，我又回到之前丢掉锤子的地方，将铁锤捡了起来。 　　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我忽然觉得自己再次有了勇气。 　　有了大米，我可以吃上正常的饭，有了铁锤，我可以在小区里的破砖块砸个稀碎，就可以种上土豆。 　　我，终于可以活的阳间一点了。 　　我将铁锤扔在了车厢中，把宝贝大米放在了副驾驶的位置，带着前所未有的希望，踏上归途。 　　暮色起，斜阳半落。 　　我坐在车中，罕见的清醒，也罕见的天真，似乎对明天有了不切实际的期望。 　　当夜色落下，我重新开着那辆破皮卡车，回到了城市之中，路面上聚集了坑坑洼洼的污水，当车身驶过时，污水便被溅到路边的丧尸身上。 　　本就不喜欢水的丧尸们，躲过了大雨，却没有躲过我，他们朝我嘶吼着，却毫无追逐的欲望。 　　我开着车一路回到我所居住的小区，将皮卡车藏好后，背着那半袋大米，走在黑暗之中。 　　黑暗之中，在路过小区的长椅时，我忽然看到一个身影，一动不动的坐着。 　　我有些诧异，脑中的思绪顿时有些凌乱，有些不切实际的想到。 　　该不是，小红还在等我吧。 　　丧尸确实拥有记忆的能力，但显然他们并不能听懂我的话，即使能听的懂，也没有哪个丧尸会乖乖听我的命令，留在原地等我。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我的心依旧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大脑开始充血，我有些兴奋的快步走了过去。 　　随着距离迅速缩短，那道身影的模样，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脏乱的红裙，长长的头发，在雨水的冲刷下，似乎都干净了不少。 　　我终于可以确定，那个身影就是小红。 　　当我走到距离她十步的距离时，小红也发现了我，她微微抬起头来，美眸之间，似是泛起亮光，她学着我早上向她告别的手势，对着我轻轻挥手。 　　“唔啊？” 　　我喘着粗气，莫名的兴奋，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高兴什么？我只是站在原地，傻傻的向她笑着，背上的大米掉在了地上，也不曾发觉，恍如隔世。 　　我，似乎都喜欢被等待的感觉，仿佛在那时我就是世界的中心，缺我不可。 　　一种很奇怪的被重视的感觉。 　　片刻后，我终于回过神来，重新背起掉在地上的大米，缓步走到小红的面前，我原本是打算把大米放在长椅上，然后给她一个拥抱。 　　然而，等我走上前去时，却发觉小红浑身都已湿透，原本就有些破烂的长裙，被雨水淋的更不像样了。 　　小红的发梢还在滴水，大雨并没有将她的小脸洗干净，反而留下一道道泥水的痕迹。 　　她……似乎一直在这里等我，明明身为丧尸的她，应该会很讨厌雨水才对。 　　我看着狼狈的小红，哭笑不得，一边烟头，一边说道。 　　“你是傻子吗？下雨了好歹应该避一避的。” 　　“唔啊？” 　　“走，跟我回去，我给你换一身衣服。” 　　我很自然的拉过小红的手，带她回了家，而小红也是十分配合我，没有一丝抗拒的意思。 　　回到家后，我启动柴油发电机，给屋子供了电，然后十分自然把小红带到浴室，脱了她的衣服，给她全身都洗了一遍。 　　不要多问，末日没有法律，而且就算有，我也不觉得法律会保护一个丧尸，等哪天有丧尸能考取律师执照的时候，再来考虑我的行为是否合法。 　　将小红全身上下都洗了个干净后，我又找了女式的内衣，牛仔裤，以及外套。 　　不要问我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这是前任屋主留下的，并不是我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小红远比我想象的要漂亮的多，年龄也似乎比我想象的要小的多，没了污渍与泥水的她，看起来像是一个刚入大学的少女，青春靓丽。 　　从始至终，小红对我的行为都没有一丝抗拒，不过我眼里的丧尸貌似都挺逆来顺受的，没什么可稀奇的。 　　我让小红坐在沙发上，而我则拿着我收集来的电吹风，给她吹着头发。 　　猛然之间，我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在把小红当做一个正常的人类对待。 　　“我……是终于疯了吗？” 　　我自嘲的笑着，并没有深思这个问题。继续给小红吹着头发，疯了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比清醒活的舒服一点。 　　将小红的头发吹干之后，我随手打开了电视，让小红就待在沙发上看电视，而我去准备自己的晚饭。 　　丧尸看电视会是什么感觉？会像是我小时候看肯德基的广告那样流口水吗？毕竟电视上可都是人啊。 　　因为下雨的缘故，大米貌似沾了点水，而我又舍不得就这么吃了稀缺的大米，至少也得打只小动物后，才能和大米配的上套吧。 　　所以，今天的晚餐又是我自由发挥成果。 　　可能是因为今晚有些过于开心，所以我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似乎恢复了一下。 　　我把可乐倒进了锅里，然后加上了过期七八年的板蓝根，最后才倒入了散发异味的罐头。 　　奇妙的组合，过于能诞生奇迹，我是这么想的。 　　多年之后，那晚的罐头究竟是什么味道，我早已记不起来了。 　　只记得，那晚我吐的很厉害，几乎把胃里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 第十章 宣示主权 　　小红之所以叫小红，是因为我遇到她的那天，她穿着一件红裙子，这个名字寒酸的简直不能叫做名字。 　　所以，当那晚我把胃里的东西吐了干净后，我虚弱的躺在沙发上，看着坐在我身边的小红，我突然意识到。 　　我应该给她一个真正的名字。 　　啊，来了，人类的缺陷之一，喜欢用名字这种东西，来宣示主权。 　　这个缺陷，几乎体现在人类的方方面面，比如给好友起外号，会显得亲密，对女孩子改变称呼，也会显得关系更近一步，父母给孩子起名，则会冠以姓氏，证明血脉的延续。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把小红当成了宠物，但无论是什么，都应该有个名字才对。 　　只是很可惜，我不擅长起名，我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名字，当然也可能是可乐煮板蓝根这道菜腐蚀了我的大脑。 　　直到，我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时，想起了白天找到的那张光碟，而光碟上的那个名字，让我忽的清醒过来。 　　“曈曈。” 　　同样是一个很简单的名字，但听起来却舒服很多，我从沙发上坐起身子，扳过小红的身子，仔细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很久。 　　“唔啊？” 　　看着小红的眼睛，我笑了，她的眼睛很漂亮，瞳孔中没有任何杂志，极为纯粹，很美。 　　曈曈，这个名字确实很适合她。 　　我看了看似乎有些迷茫的小红，不，是曈曈，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的身体触碰起来，似乎比我昨天见她时多了些温度，不再是那般冰冷。 　　“曈曈。” 　　我用手指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曈曈静静的看着我，一动不动，像个任我摆弄的木偶。 　　“曈曈。” 　　我再次用手指着她，叫出这个名字，希望她能记住，以后这就是她的名字。 　　丧尸是有记忆能力的，所以这绝对是可行的，抱着这样天真的想法，我指着曈曈，将这个名字重复了很久。 　　这个过程，一直持续到了深夜，终于疲倦的我，决定一切都要慢慢来，今晚还是早早睡吧。 　　虽然丧尸并不需要睡眠，但我还是把沙发留给了曈曈，而我自己回了卧室，自己一个人缩在被窝里，开始整理今天的事情。 　　迟钝如我，也发现了曈曈与昨日初见时，有些不同，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她。 　　我想起了昨日喂她血的事情，事实上她是第一个成功喝到我血的丧尸，当初最开始咬我的那个丧尸，牙齿还没穿破我的皮肉，便一脸晦气的走了。 　　那么，曈曈的异状是与我的血有关吗？那么……继续喂养我的血，她是不是会有更多的变化。 　　甚至是……拥有智力？ 　　我顺着这个思路，越想越深，也越想越兴奋。 　　如果，这个时代的霸主，已经不是人类。 　　那么，丧尸呢？ 　　只要丧尸拥有了智力，那么就可以一切重头再来，人类的遗产还在，千万年的积累，就那么放在书本之中。 　　重现文明，并不是妄想。 　　很奇怪，我似乎已经把自己划分到了丧尸的阵营，有些反人类的想着让丧尸成为新的地球霸主。 　　果然，我越来越像个疯子了。 　　抱着这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我缓缓入睡，那时的我，并未察觉到客厅沙发旁，正在发生的事。 　　曈曈坐在沙发上，长发散落，原本无神的双眼，此刻却是紧紧盯着电视。 　　电视屏幕中，正在播放着烂俗的偶像片，随着画面中，角色们毫无逻辑的对话，坐在沙发上的曈曈，嘴唇却是有些生涩的动了起来，似乎是在模仿，也似乎是在学习。 　　就这样，我错过了一个很重要的事，也因此差点做了让我后悔的事。 　　…… 　　第二天，起床之后的我，帮着曈曈洗了脸和头发，好不容易让她变得干净起来，总不能让她再次恢复到脏兮兮的模样。 　　然后，我把剩下的板蓝根，全部都扔进了垃圾桶，我发誓就算死，也不要吃可乐煮板蓝根了。 　　简单的用过期罐头对付过早餐后，我便开始筹备种田计划。 　　想要种地，必须先要开地才行，所以我得先把小区里，那些破砖块给砸个稀烂才行。 　　曈曈对我，似乎有着异常的兴趣，一路随着我，走到了我事先瞅好的地方。 　　既然要种地，那必须得考虑光照与积水的问题，得要能晒得上太阳才行，而我选的那个地方，可以晒足整整一天。 　　我拖着铁锤，看着一直跟在我身后的曈曈，却是突然想出了一个很烂的笑话。 　　啊，这个笑话很短，而且应该也只有和我一样，看过一堆玄幻小说的人才能听懂，这笑话真的真的很短，短到只有四个字。 　　滴血认主。 　　嗯，我承认这个笑话很冷，也很烂，但我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想到了这个笑话。 　　不再多想，我挥舞着铁锤，向着地面的砖石，重重砸下，一锤子下去，地面的砖石便晃动了一下，生出些许裂缝。 　　我的想法没错，用这锤子确实可以开出一片地来，就是有些过于消耗体力了。 　　一块砖，我连续锤了三次，才彻底锤烂，我再接再厉，挥着锤子又砸了十分钟。 　　十分钟后，我气喘吁吁，感觉自己有些腰疼，有些尴尬，我一直以为自己的体力还可以的，但现在看来，我的腰部不怎么坚挺。 　　仗着不死之身，即使是这末世，我也没想过健身这身，现在看来，哪怕是为了种地，我也得把健身这事提上日程了。 　　就在我松开锤子的时候，曈曈却有些好奇的伸手握住了锤柄，然后模仿我的样子，将锤子高高举过头顶。 　　我坐在旁边的地上，一边喘息，一边好笑的看着曈曈的举动，她这细胳膊细腿，能把锤子举起来就不错了，她还能一锤子把砖块砸烂吗。 　　咚！！！！ 　　随着曈曈一锤挥下，地面上沙尘四起，巨大的响声中，我看见地面上的砖块，瞬间碎了四块。 　　同时，和那些砖块一切碎的，还有锤子的木柄，在这瞬间，我运转的大脑，也像那个锤子一样了，彻底断线。 第十一章 尸神教 　　尘埃弥漫间，我望着地上的碎砖块，大脑的思绪瞬间乱成了一团。 　　锤子，砖，神力丧尸…… 　　等一下，我得先整理一下我的思绪，不然等我长草的脑子发病，我的思绪就不知道会飘到哪里去了。 　　首先，丧尸并没有什么特殊加成，他们的力量，行动速度，与人类相比没有什么不同，不然那些人类据点，早就被丧尸们拆个干净了。 　　所以，曈曈现在的表现，绝对不对劲，很不对劲。 　　其次，我辛苦找来的锤子烂了，不过好在只是木柄断了，用我前几天弄坏的铁锹的木柄，就可以完美替换。 　　最后，我的血到底是出了什么毛病，为啥喝了我血的曈曈，能一锤子砸烂好几块转块，而作为本体的我，三锤子才能砸烂一块石砖。 　　怎么，聚是一坨屎，散是满天星吗？ 　　我再次感受到了神的恶意，假如这一切真的是我的血造成的，那我岂不是成了像唐僧一样的东西了吗？ 　　这要是被残余的人类知道了，我绝对会被当做人参娃娃一样的东西，割肉，取血，浑身都是宝。 　　想到这里时，我心念一动，随即便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一些不好的回忆，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我讨厌所有的宗教，甚至可以说的上恨字。 　　而这并非是没有缘由的，在这末世之中，文明之花凋落，人类社会迅速退化回了野蛮的时代。 　　但如蛆虫一样的宗教，却在这荒芜的大地上，开枝散叶，蔓延整个世界。 　　果然，文明和宗教，这两者，一者涨，一者便消吗。 　　这座旧城，是我的家乡，但末日爆发时，我并不在这里，而是在一个距离这里很远的城市中。 　　丧尸刚刚爆发时，我也曾和残存的人类，逃往深山，一起建立据点，在那里，我曾经度过一段很安稳的生活。 　　然后，一切渐渐都变了味道，随着人类文明的彻底崩溃，枪械大量流出，据点的统治者们瞬间变得硬气起来。 　　只是，他们的硬气并不是对丧尸，而是同类。 　　野蛮的宗教，也在此时生根发芽，早在古代的时候，人们便知道，宗教是统治民众的绝佳工具。 　　那些在末日出现的宗教，很默契的结合了北欧神话，以及各个宗教的特点。 　　比如，那些宗教中会有类似北欧英灵殿一样的传说，诱导本就绝望的人们，对统治者们忠诚，且以战死为容。 　　同时，对于普通的民众，教义又劝导人们，忍耐，相信一切苦难都是神的安排。 　　统治者们传教的方式，很传统，传统的让人无法反抗。 　　简单概括，就是不信教的人，就会被杀掉。 　　有时候，我也会很佩服那些据点首领，他们显然明白，经历过文明社会的我们，显然无法对所谓的宗教有什么信任。 　　他们的目标，是下一代，是那些突遭剧变，年龄不大的孩子们，经过这整整十年，那些孩子们，已经长大，对那些宗教深信不疑，虔诚非常。 　　然而，我经历过的宗教，在这些宗教中，也是一个十足的异类。 　　因为他们供奉的神明，是我。 　　是的，在我不死体质暴露之后，我被架上了神位，以一种十分惨烈的方式。 　　我清楚的记得，他们把我钉在一颗树上，吃我的肉，喝我的血。 　　他们并不愚昧，只是那时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丧尸病毒的抗体，单是出去搜索物资，便有可能把丧尸病毒带回据点的风险。 　　于是，他们选择了一种稳妥的方法，那就是吃我的血肉，我是神造的不死身，无论如何索取，血肉都是取之不尽。 　　不要问朊病毒的事，因为我的血肉是活的，而不是死尸，而且因为那个该死的愿望，我的血肉极其健康，无害。 　　那些人们，用我的血肉，度过了难熬的冬日，或许是为了减轻愧疚，也或许对我进行心理暗示。 　　他们开始以我，创建宗教，尸神教。 　　一般的宗教，教义都是说给民众听的，但尸神教的教义，却是说给我听的。 　　他们一遍又一遍的告诉我，我的奉献是伟大的，我的每一块肉，每根骨头，每滴血，都是人类活下去的薪柴。 　　每次想起这些时，我都有些愤怒，居然会有人对我进行pua。 　　而且，谁能想到，我第一次被PUA，会是这种情况。 　　这算什么？职场PUA，还是宗教PUA？ 　　后来，在某个深夜，我终于逃出了那个鬼地方，辗转于各个人类据点。 　　然后，便是一个恶性循环，我的不死体质暴露，但那时宗教的统治也基本成型，我没被当成神，而是成了异端邪魔。 　　怎么说呢，我的不死之身，应该让那些据点首领很惊喜吧。 　　如此不科学的不死之身，足以证明这个世界很不科学，间接宣扬了宗教。 　　简单，粗暴的论证方法，但我却是没有反驳的意思。 　　毕竟，所谓的末世，也是神的一次随意落子。 　　正像当年一位极有名的科学家所说的那样，他坚信存在一个造物主，创造了这个宇宙。 　　当然，他口中的造物主，并不是宗教意义的神明，而是像第一推动力什么的，所谓的造物主，只是较为浪漫的说法。 　　但就是这种言论，却被当年的宗教人士，恶意截取，用来宣传自家神明的方式。 　　老实说，每次我被钉在木桩上的时候，我都很想告诉他们。 　　钉我可以，但脱衣服就别整了，我晚上逃跑的时候，还要穿的。 　　于是，我一路逃，一路走，回到了我的家乡，然后对现在人类死心的我，远离那些据点，和丧尸们住在了城市之中。 　　那些人都说，一切苦难都是神明的安排。 　　但显然，神明对我另有安排。 　　只是，这安排估计也没有多少善意。 　　在那么多的宗教中，唯有最开始的那个尸神教最让我毛骨悚然，他们并不愚蠢，反而尝试着用教义，用他们嘴里的大我，永远的将我禁锢。 　　这些年来，那个尸神教也一直是我的噩梦，也很可能一直持续下去。 　　我的思绪，越飘越远，大脑长满野草的我，完全没意识到我还有正事没做。 　　而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曈曈那边，却是放弃了断掉的木柄，直接用苍白的手掌握起锤子的头部，像砸核桃一样，直接对着地面上的砖块砸去。 　　等我回过神时，曈曈几乎快把这个小区广场都给拆完了。 第十二章 种地 　　曈曈几乎拆了整个广场的砖块，那些石砖在她手中，脆的就像一块豆腐一样。 　　回过神的我，看着光秃秃的地面，脑袋有些发懵，这个工作效率，曈曈简直是为种地而生的啊。 　　砸完砖块的曈曈，像是无事可做，静静的站在我的身旁，手里的锤子随手扔在了脚边。 　　我用手摸了摸曈曈的脑袋，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对她夸奖道， 　　“干的漂亮。” 　　然后，我望着眼前坚硬的地面，便再次陷入了沉思。 　　土地有了，接下来应该就是让这些泥土变得松软，根据我的记忆，正确的流程应该是把这块地彻底的翻上一遍，也就是所谓的犁地。 　　我并没有犁头，就算有犁头，我也没有用来耕地的牛，不过好在我收藏了镢头和镐头，虽然上面沾了人的血迹，但不影响使用。 　　老实说，当想起耕地的牛时，我下意识的看了曈曈一眼，然后我就摇头，直接放弃了那个不怎么人道的想法。 　　真可惜，曈曈要是长的难看一点，我就能毫无心理负担的让她当耕地的牛了。 　　我去地下室中，将收藏已久的镢头和铁镐都带了出来，在两者间犹豫许久后，选择了镢头。 　　镢头能带出一大块的泥土，铁镐或许用来砸更硬的东西会更好一点。 　　我带着偏见，直接将铁镐扔到一边，微微吸气，双手握紧镢头，重重砸下。 　　石砖的泥土十分坚硬，镢头挥下的时候，只能带起浅浅一层泥土，泥土泛黄色，不太像有营养的样子。 　　既然翻土，这浅浅的一层肯定不行，我对准同一个位置，连砸十几下，也依然没把泥土砸到理想的深度。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时间的工程，但我现在恰好只剩下这无用的时间。 　　这一次，曈曈没有出手，她只是有些好奇的蹲在一边，小脑袋随着我手中的镢头，一直上下移动。 　　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普照，万里无云，温暖的阳光，洒在我的身上，有些温柔。 　　我的腰还是很疼，手臂也越来越重，可随着头上渐渐渗出的汗水，我的心却逐渐感觉到了一丝满足。 　　活着，我还活着，没有发疯，更没有变成丧尸，我还好好的活着。 　　有目标的人生，果然更容易让人感到疲惫，但这分疲惫与困倦，却恰恰让我有了一丝，自己还活着的实感。 　　我出奇的没有胡思乱想，没有犯病，只是紧紧盯着脚下的泥土，挥舞镢头，看着泥土翻飞。 　　或许，是我们在这钢铁丛林中，太久没有与脚下大地亲密解除，神话之中，我们便是从泥土中捏出来的。 　　汗水肆意流淌，我不知自己已经干了多久，喉咙的干涩，强迫着我停了下来。 　　我环顾四周，伸手向前一握，可乐出现在我的手中，我拧开瓶盖，贪婪的大口吞咽着。 　　忙碌之下，手中的可乐似乎也回到了当年的美味，清爽的口感让我恢复些许精神。 　　再回头望去，我已经成功的翻出一块小小的地来。 　　嗯，足够了，种土豆足够了，毕竟我只有一颗土豆，哪怕从中十字切开，最多也只能种下四窝土豆。 　　翻开的土地深度依然不够，估计我得连续再翻上几遍才行。 　　远处传来几声零星的枪声，一些丧尸闻声而动，动若脱兔，迅速奔向了枪声响起的地方。 　　曈曈似乎也有些移动，她看了看枪声响起的方向，又看了看我，似乎是在两个诱惑之间，举棋不定。 　　我放下镢头，累的像条狗一样，瘫坐在长椅上，伸手摸到我事先放好的猎枪上。 　　我的枪法奇烂，所以希望那些人不要跑到我这边，万一和我发生冲突，我多半是得吃下一堆子弹的。 　　而且，我转头看了看曈曈，她似乎做了决定，没有随着尸潮一起行动，而是十分乖巧的坐在了我的身边。 　　经过我的仔细梳洗，曈曈白皙的小脸，很干净，衣服也很整洁，远远望去，并不像个丧尸，只是平平无奇的美丽少女。 　　所以，如果一些来城里搜刮的土匪人类，眼瞎一点的话，说不定会把曈曈当做可以掳走的女性人类。 　　这是一个很糟糕的设想，因为曈曈是丧尸，她是吃人的。 　　但此时的我，早已病入膏肓，只是希望有人陪着自己，下意识的忽略了曈曈是丧尸这个问题，反而把她当做了普通的笨女孩看待。 　　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我，我惬意的躺在长椅上，听着枪声越来越远，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看着身旁乖巧的曈曈，也不知道我的脑子是怎么想的，开始和她说起了一些很没品的荤段子。 　　“有一天，孙悟空去南海找观世音菩萨，问。” 　　“菩萨，到底是佛祖大，还是玉帝大？” 　　“菩萨急眼了，指着孙悟空骂道。” 　　“泼猴，你还知道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 　　曈曈自然没有办法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呆呆的看着我，只剩我一个人尴尬的笑着，我笑了很久，直到再也笑不出声。 　　“呼……” 　　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微微低头，双手插在发间，我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和曈曈讲这么没品的笑话，但讲完之后，我却感觉自己开心不少。 　　哪怕曈曈听不懂，我也很享受这种旁边有人当听众的感觉，哪怕是这种没品的笑话。 　　就在我有些乱七八糟的乱想时，曈曈看着我的模样，瞳孔微动，她似乎有些困惑，也有些不安。 　　懵懂的心智下，曈曈似乎以为我在消沉，不开心。 　　忽的，曈曈轻轻抬手，模仿着我之前抚摸她头发的模样，将手掌轻轻落下，缓缓抚摸。 　　我有些诧异，抬头望向曈曈，而曈曈见状，却是微微歪头，嘴唇轻启，发出一声可爱的“呜啊。” 　　“呜啊？” 　　我心头一暖，明知道曈曈不太可能听懂，但还是像个戏精一样，仔细的向她解释道。 　　“没事，我没有不开心。” 　　“只是有点累了。” 　　曈曈的手掌，略微冰凉，却也不同于尸体的那种带有寒意的冰冷，而是那种细碎的冰沙，随时都会融化一般，淡淡的一丝凉意。 　　夏天抱着她睡觉，应该会很凉快吧？ 　　…… 　　十分钟之后，我再次划破手指，带着些许期待，将我的血液，喂向曈曈。 　　“呸。” 　　然后，曈曈一脸嫌弃的把我的血吐了出来。 第十三章 捡垃圾（一） 　　打击太大，不想说话。 　　晚上我躺在被子里，辗转反侧，横竖睡不着觉，脑子里全是曈曈一脸嫌弃的模样。 　　我的肉质真的就这么稀烂吗？连丧尸都嫌弃我，可最开始，我是成功给曈曈喂到血的，怎么这次就不行了呢？ 　　哦，那次是她没反应过来，我霸王硬上弓来着，唉，算了算了，丧尸有个锤子饮食文化。 　　我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放空大脑，硬是睡了过去，只是没想到，今晚我久违的做了一个噩梦。 　　梦境中，我和曈曈坐在小区的长椅上，曈曈眉眼如画，轻声细语的对我说道。 　　“丧尸打开你的头骨，失望的走了。” 　　“但一旁的屎壳郎，却亮起了双眼。” 　　这一晚，我睡的很糟糕，以至于第二天我是顶着黑眼圈醒来的。 　　其实，现在的我已经不是社畜了，完全可以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 　　而那，也曾是我向往的生活，可是在如今的当下，我却再也不想睡懒觉了，越发自由，便越发觉得白天的时间短暂，只是睡一个懒觉，整个白天的时间，便所剩无几。 　　所以，我只能老老实实的起床，为了安抚我颓废的精神，哪怕没有配菜，我也把大米端上了饭桌。 　　收藏的电饭锅还能用，但我已经记不清米和水的比例，只能凭着感觉加米，加水，最后我吃到了大米粥。 　　我端着饭碗，坐在餐桌上前发呆，动作木然的一口又一口的吃着碗里的粥，大米确实很香，哪怕被水煮的有点绵乎，也比我往日吃的臭罐头，好到了不知哪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无法坦率的开心起来。 　　吃过早饭之后，我翻出了我的背包，拿出猎枪，将我的子弹袋装好。 　　今天是出去捡垃圾的日子，我的目标也很明确，看看这城里有没有长什么野菜，如果能打到一只小动物，那就更棒了。 　　对了，我得补充一下食盐，碘盐是个好东西，只要密封储存，就不会有变质的问题，我之前是没有这个需要，但现在我什么都想要。 　　准备好一切后，我背着背包，走出小区，曈曈今天在长椅上晒着太阳，懒洋洋的眯着眼睛，靠在长椅上。 　　在看到我后，曈曈便对着我轻轻挥手，她似乎已经记住了这个动作，但这个动作代表的含义，她可能并不明白。 　　我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曈曈做完这个动作后，就立即跟了过来，像是我的贴身保镖一样，跟在我的身后。 　　对此，我并不抗拒，反而有点像傻子一样，觉得很开心。 　　于是，踩着清晨的淡淡的水汽，我和曈曈开始了捡垃圾。 　　附近的地方，几乎被我搜刮完了，所以我们两个必须走的更远一点，至少要到上次那个图书馆那里。 　　不过，这一次有了野菜这个额外目标，我不得不走的慢一点，生怕错过什么。 　　长长的柏油路上，早已生出了无数裂纹，倔强的野草，野蛮的穿过裂纹，探出枝芽。 　　看着这这一幕，我有时会忍不住去想，或许这个世界的霸主，从来都不是人类，而是这些无法彻底抹去的植物。 　　我们人类和所有动物，都只是植物的附庸，一旦没有了植物，食物链的问题先不说，单是氧气的问题，就够让所有有氧生物面临灭绝的问题了。 　　前进途中，我看到了一只野兔，正在路边啃食草根，于是我微微下腰，小心翼翼的靠近。 　　说过很多次，我的枪法很烂，烂到每次杀人时，我都得把枪抵在对方的脑袋上，才有信心不打偏。 　　所以，我不得不努力靠近那只野兔，才有敢开枪，然后，那只兔子就跑了。 　　该死的，这红焖兔头的听觉还挺敏锐，下次不能犹豫，直接开枪吧。 　　没走多久，我又看到了一只野兔，这些年来，这些小动物过的挺滋润，城市中掩体太多，又有高高的草从掩护，它的天敌又多在平原上。 　　这一次，我没有犹豫，举起猎枪，瞄向那只兔子，连开了五枪。 　　毫无意外，一枪都没中，白白浪费了五颗子弹。 　　子弹是很珍贵的消耗品，随着十年的消耗，哪怕剩下的人类再少，子弹再多，这子弹的库存也差不多快要见底了。 　　至少，据我所知，一些人类据点已经开始用子弹当做货币了。 　　“小王八犊子，等我抓到你，非得把你做上十八道菜。” 　　无能狂怒的我，骂骂咧咧的重新背起猎枪，同时也考虑着弄一个更廉价的武器，曈曈在我身后，疑惑的歪着脑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逃跑的兔子，似乎是思考什么。 　　正当我越想越气的时候，一旁的曈曈，忽然脚步一踏，如离弦之箭一般，瞬间从我身侧跃出，以极快的速度像那只逃跑的兔子追去。 　　我惊讶的望着这一幕，心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焰，或许，曈曈能帮我…… 　　啪！曈曈一个平地摔，直接趴在了地上。 　　我看了看没跑出多远的曈曈，脸色一垮，随即便有些哭笑不得，我一边摇头，一边缓缓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有些丢脸，曈曈把脸埋在土里，不肯起来，还是我把她扶了起来。 　　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小脑袋，一脸挫败。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曈曈的表情似乎越来越有生气了。 　　我一边笑着，一边伸手抚去了她身上的泥土，擦掉了她脸上的灰尘。 　　怎么说呢，曈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但是…… 　　她很贴心。 　　居然会为了我，去追一只野兔，要知道丧尸对野兔这些东西，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的。 　　我心中暖烘烘的，伸手摸着曈曈的小脑袋，也不管她能否听懂，轻声安抚道。 　　“没事的，没事的。” 　　或许，我自己也没有发觉，在曈曈出现后，我再没有试过自杀这种愚蠢的麻痹方式。 　　颓废的我，也因为有了曈曈，似乎开始变得像个活人了。 　　我像一个溺水之人，紧紧抓着曈曈这根稻草，贪婪的索取着这难得的温暖，不肯松手。 第十四章 捡垃圾（二） 　　我带着曈曈继续前行，路上又碰见过几次野兔，但这一次我没有再开枪。 　　我手里的猎枪是五连发的子弹，上一只野兔已经消耗了我五发子弹，再为一只野兔消耗五发子弹，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如果这一次能捡到十字弩这种东西就好了，这玩意用来杀丧尸可能有点慢，但用来杀人还是挺趁手的。 　　最重要的是，虽然我枪法稀烂，但对射箭却还是有几分自信。 　　我带着曈曈穿过荒芜的大街，走了很久的功夫，才到了上次的那个图书馆。 　　说起来，上次带回去的那些书，我已经看的差不多了，是时候也该到图书馆补一下货了。 　　许是到了雨季，最近几日都是一副阴沉的模样，空气中略微有着些许湿气，我走到图书馆门前三米的距离时，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有人来了。 　　上次我离开图书馆时，大门关的很紧，但此时，那大门却拉开了些许缝隙，门前的杂草也有被踩踏过的痕迹。 　　根据草根上湿答答的泥痕，我可以肯定，就是今天，有人进了这图书馆。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有没有出来。 　　我站在图书馆前，犹豫许久后，便转身拉过曈曈，拿着路边一个破烂的垃圾桶，以及一旁的杂草，当做掩护。 　　我把曈曈藏好，但曈曈显然不明白我的意思，我重复数次将她按回草丛后，她才终于醒悟，蹲在了草丛中，一动不动。 　　这是必要的准备工作，我不能带着曈曈一起冒险。 　　曈曈虽然发生了一些异变，但她应该没有我这样的不死之身，我现在只有她这一个伴了，不能让她出什么意外。 　　而且，我也害怕看到曈曈在我面前露出丧尸的本性，跟恐怖谷效应无关，只是当我看到曈曈在我面前进食后，恐怕我就无法把她留在身边了。 　　曈曈，就像是我用来麻痹自己的药，欺骗自己并不孤单，一旦这药到了无用之时，也应该就是分别的时候了。 　　并不是我冷酷无情，而是我知道自己，已经从内到外都要坏掉了。 　　我握着猎枪，蹑手蹑脚的走入图书馆中，而图书馆中的景象，却让我再次皱起了眉头。 　　上次，被我随意丢在地上书籍，此刻居然被放回了书架，摆放的整整齐齐，书架上的灰尘也被人细心打扫过。 　　再望深处望去，图书馆的窗帘已被拉上，透不过一丝光线，深处便笼罩在一片黑暗之内。 　　我猫着腰，蹑手蹑脚的快速移动到一个书架旁，背靠着书架，有些紧张的检查了一下子弹。 　　按着我一贯节省的坏习惯，今天出门也只带了十发子弹，之前打那只该死的兔子，已经浪费了五发，现在只剩五发。 　　不过，按照我的枪法，猎枪最大的作用其实是威慑敌人，威慑不行，我就只能把长长的猎枪当烧火棍抡了。 　　我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将身子蹲的更低了一些，依靠着书架当做掩体，缓慢前进。 　　如果这里有敌人，且如果他们藏在暗处，那么他们的眼睛应该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也就是说，他们看的我，而我暂时看不到他们。 　　我唯一的优势，就是不值一提的不死之身了。 　　随着我缓慢的挪移，我终于靠近了那片黑暗之中，忽的黑暗之中，传来一道很轻微的脚步声，离我很近。 　　妈的，果然发现我了。 　　我一边低声咒骂，一边迅速靠向一旁的书架，暗中的人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意图，我听到了有人助跑的声音。 　　嘭！一声闷响，深处的一个书架被人一脚踹倒，向着外面的方向倒去，如多米诺骨牌一般，书架一个接着一个，轰然倒来。 　　“日。” 　　我再次骂了一句脏话，顾不得其他，就地一个翻滚，躲过倒来的书架，而就在我翻滚而出的时候，暗中的人也终于确定了我的位置。 　　没等我站稳身子，便有一个人快速跑来，一个飞扑便想压在我的身上。 　　我迅速扭身，虽然被那人扑了个正着，却也提前将右腿收在身前，径直一脚对着那人狠狠蹬出。 　　这群人，居然不打算对我用枪吗？是想要一个活口？ 　　这个念头在我脑中一闪而过，但紧随而来的拳头，打断了我继续思考下去的可能。 　　我挨了那人一拳，却没有要还击的意思，而是立即起身，我听到了更多的脚步声，绝不能继续躺在地上。 　　在我站起身的瞬间，一个高大的人影便径直向我撞来，我身子微侧，以肩膀接下了这次撞击，然后抡圆了手中的猎枪，狠狠地砸在了那人脸上。 　　那高大的人影被我直接砸懵了，踉跄的向后退去，可就在此时，一支箭矢猛然射来，洞穿木制的地板，插在了我的脚边。 　　我见状一愣，下意识的想要寻找掩体，然后再去寻找射箭的第三人，但他们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又是一枝箭矢射来，直接贯穿了我的肩膀，疼痛使我的动作慢了下来，而趁此机会，一道人影，从黑暗中迅速奔跑而出，手中的箭矢一直瞄准着我的脑袋。 　　“不要动，不然你会死的。”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借着光芒，看清了拿着十字弩的人影，那是一个女孩，皮肤被风吹的有些粗糙，看起来年龄并不大，应该只有十五六岁左右。 　　被箭矢贯穿脑袋的感觉可不好受，所以我放弃了抵抗，而且这群人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他们并没有一开始就用十字弩给我致命一击，而是想活捉我。 　　看到我放弃了抵抗后，剩余两人松了一口气，而紧接着黑暗中又走出一人，那是一位身形壮硕的男人，看上去似乎是这些人的首领。 　　那个为首的男人，一边看着我，一边向我这边走来，嘴中命令道。 　　“放下武器。” 　　我顺从的将猎枪放在了地上，同时心中也在思考，只是四人小队的话，我有把握靠着不死之身把他们都解决掉。 　　但，我想看看他们要怎么做。 　　为首的男人看我把猎枪放下后，对另外两个男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两人立即心领神会，快步向我走来，先是拿走了我的猎枪，又拿走了我背上的背包。 　　很可惜，我的背包现在空空荡荡，今天还没来得及开张，他们应该会很失望吧。 　　那两个男人拿着我的猎枪和背包，回到那个为首男人跟前，低声说了几句，为首的男人接过背包，然后将视线移向我，问道。 　　“图书馆里可不会有什么物资，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没有说什么俏皮话，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我想找点书看。” 　　闻言，那四人都愣了一下，随即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拍腿大笑，也不知道这句话戳到了他们哪个笑点。 　　“哈哈哈哈哈哈。” 　　那四个人笑了很久，笑得我都开始怀疑他们的肺是不是变异了，可在那四人停止大笑后，他们接下来的举动却让我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只见其中两人从他们的背包中取出了几盒罐头，放入我的背包，然后用力一拋，向我扔来。 　　我有些恍惚的接住背包，大脑突然有些短路，不解望向那四人。 　　他们显然也看出了我的疑惑，那个为首的男人，向着我温和一笑，说道。 　　“只看书可吃不饱肚子，拿上这些罐头吧。” 　　我皱着眉头，感觉脑袋里有一只兔子在乱窜，思绪完全乱了。 　　“不是，你们是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世道，在城市中搜刮物资时，碰到的所有陌生人，都是物资的一种，生死相搏才该是常态才对。 　　高个的男人很放松的坐在倒在书架上，笑呵呵的说道。 　　“我叫高连。” 　　“刚刚被你蹬了一脚的傻子呢，叫李易。” 　　“拿着十字弩的帅气妹妹，叫王子萱。” 　　说着，高连将视线投向那个为首的男人，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几分，说道。 　　“他啊，是我们的头，也是子萱的哥哥，王泉。” 　　“跟你一样，肚子都填不饱，还想着来这里找几本书的烂好人。” 　　我抱着我的背包，望着那个叫王泉的男人，轻声说道。 　　“在这个世道，烂好人可活不到现在。” 　　王泉微微耸肩，一脸无所谓的回道。 　　“你说的对。” 　　“可我就是活到了现在，或许是老天是不想让我死吧。” 　　听到这句话，我笑了，一瞬间，我觉得这个王泉的人和我很像，同时我也有些兴奋。 　　我终于，在这个狗屎一样的世道里，碰到了一个真正的活人。 　　在这一瞬间，我放下了所有的戒心，抱着背包直接坐在了地上，微笑着望向王泉，如许久不见的老友一样，向他问道。 　　“你最喜欢哪本书？” 　　闻言，王泉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他笑了笑，怎么也不肯回答我的问题。 　　而作为他的妹妹，一旁的王子萱却是与一旁的几人对视一笑，有些嘲讽的说道。 　　“我哥他啊，最喜欢《洛丽塔》那本书。” 　　“是一个恶心的萝莉控。” 　　说罢，另外两人也笑了起来，我似乎被他们感染，也很开心的笑了起来。 　　我望着被众人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王泉，心中忽然有些满足，于是，我望着他，回想着《洛丽塔》中的名句，轻声念道。 　　“洛丽塔，我的生命之光。” 　　“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 　　我看到，王泉的眼睛在此刻亮了起来，他似乎也十分开心，他笑了又笑，然后同样轻声念道。 　　“我望着她，望了又望。” 　　“一生一世，全心全意，我最爱的就是她，可以肯定，就像自己必死一样肯定。” 　　“她可以褪色，可以枯萎，怎样都可以。” 　　“但我只望她一眼，万般柔情，便涌上心头。” 　　说罢，我和王泉相视一笑，我们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庆幸。 　　王泉把我的猎枪扔了过来，我伸手接住，对此并不感到意外，而剩下三人却是吓了一跳，立即准备好了与我继续厮杀，却被王泉拦了下来。 　　高连不解的瞪向王泉，大声说道。 　　“老大，你疯了吗？” 　　对此，王泉只是轻轻摇头，很有信心的注视着我，缓缓说道。 　　“放心，他和你们打斗的时候就能开枪的，但他没开。” 　　“他和我一样，脑子不太正常。” 　　我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将猎枪随手放在了一边，同时我也对他的话十分认同。 　　生物生存的要素，就是要随着环境而改变，既然是在这个人命贱如草的世道，或许变得冷血，暴力，才是最适合生存的。 　　而保持清醒，其实才是一种刻到了骨子里的疯狂与执拗。 　　我打开背包，将他们塞进去的两盒罐头，重新扔给了他们，并对王泉告诫道。 　　“你继续这样心软下去，很可能会死的。” 　　“所以，我还是建议你，在这种地方还是下死手好一点，不要心存侥幸。” 　　王泉接住那两盒罐头，似乎有些不服气，反驳道。 　　“那你呢，你刚刚不也是一枪没开吗？” 　　我对着王泉翻了一个白眼，用手拍着身边的猎枪，十分坦诚的解释道。 　　“我的枪法很烂，不开枪是不想浪费子弹。” 　　“而且……” 　　我靠着墙壁，对着那四人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有着些许小得意的说道。 　　“爷是不死之身，没枪也能把你们四个菜鸡都给收拾了。” 　　那四人愣了一下，然后都是摇头失笑，像是在看傻子一样看着我，等到他们笑够之后，高连有些好奇的向我问道。 　　“为什么，你要保持着文明社会时的习惯呢？” 　　我眯起眼睛，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但它的答案却很无趣，也很千篇一律，我想了想，便笑着对他们说道。 　　“对我来说，失去了珍贵的东西后，我唯一能做的事。” 　　“便是永远的记住。” 　　我抬头，望向满是蛛网的天花板，眼神恍惚，我的嗓子忽然变得有些沙哑，有些无力，似是单是想起，便已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总得有人记得。” 　　“这个地方曾经有很多的人，他们不会一见面就厮杀，也不会为了几盒散发异味的罐头反目成仇。” 　　“他们会很安静的坐下，拿着自己想看的书，听着自己喜欢的音乐，陷入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故事中。” 　　“我们也曾是人，现在也该是人。” 　　“不对吗？” 第十五章 围盾据点 　　王泉四人和我聊了很多，有关丧尸，有关人类据点，经过他们的解释，我终于了解。 　　他们正在逃命，并非是丧尸，而是原本和他们同属于一个阵营的人类据点。 　　“末日发生时，我们运气不错，带着一群人找到了一个当做景点，修复完善的古城。” 　　“那个时候，那座古城正好停止了观光，在做修复工作，所以古城里只有几个负责看守的工作人员。” 　　“倒霉的是，他们也变成了丧尸，我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那些丧尸全部干掉了。” 　　“那座古城，可以说是天然的堡垒，我们便在那里建立据点。” 　　“往后的几年里，我们收纳了很多人类，在空余的土地上，种植庄稼。” 　　“我们制定秩序，维护秩序，原本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王泉的眼中忽然变得黯淡无光，他自嘲的笑了笑，然后缓缓吐气，情绪低落的说道。 　　“但我们收纳的人类实在是太多了，很快物资便供应不上了，哪怕我带着人每天进城市中搜刮物资，也难以供应。” 　　“这个时候，当初陪我一同建立据点的兄弟，向我提出建议，将没有体力的老人，身体残缺的人，全部赶出城外，好开源节流。” 　　王泉眉眼低垂，将手指按在地面上，指节微微发白，似是十分用力，他缓慢的在地上，写出了一个“善”字。 　　“平心而论，这其实是一个很正确的建议。” 　　“作为一个领导人，要么无能，要么无情。” 　　“而我确实是一个无能的领导人，我没有办法看着那些人就这么在我眼前死掉。” 　　“我只能答应那个兄弟，不会再收纳其他的人类。” 　　“现在想来，其实我的回答并不重要，因为他早就受够我了。” 　　“也受够了与别人分享权力。” 　　王泉轻轻抬手，抹去指甲的灰尘，怔怔的看着地上那个“善”字，声音萧索的说道。 　　“在我们出来搜刮物资的时候，他带着自己手下的人，把据点里的人杀了大半。” 　　“他没有按照他向我建议的那样，而是把他所有看不顺眼的人，都杀了。” 　　“就比如，他一直喜欢与我们一起建立据点的一位兄弟的老婆，他杀了那位曾经救过他的兄弟，占了他的妻子。” 　　“事后，他把所有人的尸体，埋在了我们开垦出的田里，认为有人类尸体的滋养，这块田明年可以变得更肥沃一点。” 　　“而当我们回城后，他便派人把我们抓了起来，想要把我当面处决，以来证明自己在据点的权力。” 　　“幸好，我们都逃了出来，然后便开始四处流浪。” 　　“他一直在派人追杀我们，似乎不看见我的尸体，他就无法安心。” 　　在王泉讲述这段故事时，其余三人皆是情绪低落，沉默着坐在地上，不愿发出一点声响。 　　王泉忽的笑了一下，笑容中满是苦涩，他望着我，像是想要寻求一个答案，轻声询问道。 　　“你说，是不是每个人都有着当土皇帝的梦想？” 　　我静静的望着王泉，与他不同，我见过很多次人类据点的内讧，我知道，在这末日下，人一旦改变，便不会再回头。 　　他们只会变得更坏，却没有变好的可能。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向他们询问，并在心中做好打算，如果他们没有什么去处，我就可以把他们安置在我的小区里。 　　虽然解释我的体质会很麻烦，但那里确实是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王泉想了一下，在地上画出了一个盾牌的形状，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对我说道。 　　“我听人说过，在东边有个人类据点，叫围盾据点，那里物资充实，而且已经恢复到了农耕水平。” 　　“我们打算去围盾那边，过上平静的生活。” 　　我看着王泉画下的盾牌标志，脑中闪过些许零碎的记忆片段，我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标志，就在这个城市中。 　　忽的，我有些不安，一个恢复了农耕的人类据点，没理由会到这个城市里来，冒着风险搜刮物资。 　　“我……好像在这座城市里，见过这个标志，他们应该没有恢复到农耕文明的水平。” 　　我带着些许怀疑，向王泉说起了围盾据点，但王泉却像是打定了主意，毫不在意的对我说道。 　　“这个我也知道，但据说他们是想来搜救一些幸存的人，带回他们的据点。” 　　我还想再劝王泉几句，但王泉却用满怀希望的眼神看着我，爽朗的笑道。 　　“我愿意相信，这个世上不仅仅只有你和我，是脑子不正常的人。” 　　我仍是有些担心，向王泉质问道。 　　“那如果你错了呢？” 　　王泉洒脱的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我也许会错，但我不会后悔。” 　　一时间，我望着王泉坚定的模样，忽然有些自惭形愧，有着不死之身的我，并没有他这样的勇气，愿意去信任一些从未见过的人。 　　在和王泉聊了很久后，我便与他们四人道别，我有试着邀请他们，去我的小窝，但王泉他们却对那个叫围盾的据点，有着异常的执着。 　　我站在图书馆大门前，对站在黑暗中的四人，摆了摆手，低声呢喃道。 　　“祝你们好运。” 　　在告别了那四人后，我偷偷找向之前藏曈曈的地方，我移开破烂，以及满是铁锈的垃圾桶，发现曈曈很乖巧的蹲在草丛中，没有移动过一步。 　　“乖孩子，乖孩子。” 　　我摸着曈曈的小脑袋，有些笨拙的夸奖着她，突然间我发现，曈曈脸上沾了些许泥土，白皙的小脸上不知被什么割出一道浅浅的伤痕。 　　而且，她的双手一直背在身后，似乎在藏什么东西。 　　“曈曈？” 　　我有些疑惑的低声唤着她的名字，曈曈缓缓抬头，美丽的瞳孔中，如有光芒流光。 　　曈曈像个小孩子一样，缓缓将双手伸手移出，有些得意的举在我的面前。 　　只见，一只还活着的灰白色野兔，正在曈曈手中，疯狂的蹬着四肢。 　　微风拂过，我望着曈曈以及她手中的兔子，原本如一潭死水的心湖，泛起一丝涟漪。 　　我突然笑了，一只手接过曈曈手中的野兔，另一只手却第一次，牵住了她的手掌。 　　曈曈的手掌很是白皙，如同脆弱的玻璃娃娃，而她手中的温度微凉，余下便只剩一片柔软。 　　我牵着曈曈的手，缓步向前，目光遥遥望向远处，对着曈曈，也对着我，轻声说道。 　　“走，我们回家。” 第十六章 心乱如麻 　　我牵着曈曈的小手，踏上归途，这一路上，我走的很慢，慢的让我有了些许错觉。 　　就好像，我已经很老很老了。 　　但仔细想来，我的确已经记不清自己的年纪了，早在十年前，我的时间便被强行截留，冻结在了那个时刻。 　　所以，我永远无法逃过，被人遗忘的命运，只能以一具行尸的身份，看残余的人类在我面前互相残杀。 　　繁华落眼，过后却尽是污骨。 　　所以，当我遇到像王泉这样的人时，便会难以自控的感到兴奋，发自真心的喜悦。 　　胡思乱想间，我不自觉捏着曈曈的小手，轻轻搓揉着她的手指，有股很奇怪的触觉。 　　当年逃难时，为了躲避尸神教的追捕，我曾经挤在丧尸堆里，那些丧尸的触感，我至今也记得。 　　冰冷，僵硬，就像是一具具尸体，只是没有腐烂的异味。 　　但很奇怪，曈曈的手掌温度虽然也有些低，但却不会让我感觉到冰冷，而且她的皮肤柔软，我捏着她的手指时感觉像是在捏着一个果冻。 　　在极其缓慢的行进下，太阳一点一点落向地平线，淡金色的余光，如幕布一般，从远处铺盖而来。 　　忽的，我望着夕阳，有些期待，也有些试探的唤道。 　　“曈曈。” 　　曈曈扭过头来，眨着大眼睛，微微歪头，发出疑惑的声音。 　　“唔啊？” 　　不知为何，这并不能算是正常的对话，却让我越来越开心，曈曈真的记住了这个名字，并且能做出反应，这的确是一件应该开心的事。 　　在回去的路上，在一个死胡同的入口处，停着一辆报废的汽车。 　　我记得那辆汽车，是之前对我开枪的那个女人，所乘坐的汽车。 　　只是可惜了一辆好车，比我那辆破破烂烂的皮卡车好太多了。 　　我一边叹息着，一边与那辆破烂的汽车，擦肩而过，如果我这时能想起来些什么，或许后来的我也不会那么懊悔与自责。 　　在太阳彻底落山前，我和曈曈终于赶回了家中，我将电视机打开，播放着那循环了无数遍的肥皂剧。 　　很奇怪，曈曈似乎很喜欢看电视，不用我来安排，她便乖巧的坐在了沙发上，呆呆的看着电视中抱在一起互啃的男女主。 　　而我，在厨房那边开始准备今天的晚餐。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我把米和水的比例，调整到了1:2，然后便开始处理那只野兔。 　　我杀过人，也被人杀过，但我是真的没有杀过兔子。 　　那只野兔还活着，我只能用手按着它的脑袋，用一柄小刀去挑它脖子上的动脉。 　　也不知道是谁跟我说的，动物的血留在体内，会有很重的腥味。 　　我比划了半天，快把兔子的脑袋切下来了，也没找到那该死的动脉，我只能放弃，开始用小刀剥它的皮。 　　老实说，看着兔子的皮在小刀下一点点剥离，会有奇怪的爽感，我知道，这是我那快发疯的脑子在做怪。 　　大概花了二十分钟，我成功剥下了兔子的皮，接下来的工作就简单了很多。 　　我将兔子剁成了一堆肉块，放入开水之中，取出几块放入开水中，直接烹煮，最后又扔了一把白天路上捡到野菜。 　　嗯，应该是野菜吧？看起来和普通的草不太一样，看起来也很好看，其中一种粉色的花尤其好看，在末日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华，大概是末日之后出现的新品种。 　　给锅里的兔肉加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后，我将锅盖好，任其烹煮，转身去了客厅。 　　客厅中，曈曈还在呆呆的看着电视，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专注且认真。 　　我有时也会好奇，电视中那狗血的肥皂剧，到底哪里吸引到她了。 　　“唔啊。” 　　看到我后，曈曈转过脑袋，对着我发出了可爱的“唔啊”声，或许她是在向我打招呼吧。 　　真的蛮可爱的。 　　看着曈曈，之前处理兔子的郁闷，一扫而空，我十分自然的坐在了她的身边，与她一起看着电视中狗血的偶像剧。 　　电视中的年轻的男女主，不知是否还活着，我看着男女主亲密的互动时，心中难免会有一些落寞。 　　在那个文明时代时，我还有很多事没来得及做，比如好好去爱一个女孩，又或者带我的父母，去他们最想去的海边旅游。 　　我的人生，或许是会一直如此残缺，直到我彻底疯掉。 　　电视中，男女主正在游乐场约会，在轻柔的音乐声中，他们相拥，相吻，以没有对白的场景切换镜头，加上音乐的烘托，来展现二人的甜蜜。 　　我看着他们的甜蜜，浪漫，难免会有失落，有些出神的回想起，一幕幕令人怀念的记忆。 　　怔怔发呆的我，并没有发觉到，当我坐下后，曈曈便像一只小猫一样，缓慢的将身子向我靠来。 　　美眸流转，曈曈望着我的侧脸，似是看出了我的消沉，但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她望向电视。 　　此刻，电视中男女主的约会也已到了尾声，两人坐在一张长椅上，迎着金色的晚霞，相视而笑。 　　女主向着男主甜甜一笑，然后轻轻侧身，将自己脸，靠在了男主的肩膀上。 　　我看着这一幕，心中却是吐槽这一幕实在过于老套，我差不多在电视上看过许多次类似的场景。 　　这种简陋的动作，会有人感到心动，以及温暖吗？ 　　就在我在心里疯狂吐槽着这一幕时，我的肩膀处，却传来微微的重量，是曈曈模仿着电视中的模样，将自己的小脑袋，靠在了我的身上。 　　微缩的呼吸声，轻轻落在我的脖颈间，有些发痒，我有些胆怯的扭头望去，却见曈曈也正在望着，学着电视中女主的模样，对我甜甜一笑。 　　忽然间，我耳中轰鸣，只觉得脑中的思绪乱成了一团，没有逻辑，没有理性，只是胡乱的扭成一团。 　　我甚至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丧尸应该是没有呼吸的。这件事很关键，但我此刻却成了一个傻子，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夜间的晚风，吹着屋外的野草，微微晃动。 　　而我的心，也彻底乱了。 第十七章 粉色的花 　　我想我应该是疯了，却还在自认清醒，从一开始，我便强调曈曈对我来说，应该是一味药，用来麻痹我那快要崩溃的精神。 　　可当曈曈把脸靠在我的肩膀上时，我的心乱了，变得慌张，害怕，不知所措。 　　以及一分我无法欺骗自己的沉迷。 　　我的心开始剧烈跳动，疯狂的撞击着我的胸口，似乎是要跳出体外一般，我知道曈曈只是在模仿电视中的女主角，我也知道曈曈是丧尸。 　　可无论我知道多少，却也无法阻止我的心，慢慢向曈曈靠去。 　　明明该是饮鸩止渴的一味药，却渐渐让我有了沉沦的感觉。 　　我想，我应该是真的疯了。 　　电视中的画面，还在继续，但我已经完全无法把注意力移回电视，有些胆怯的保持着坐姿，像个傻子一样，不知所措。 　　烹煮兔肉的锅中，水已开始沸腾，热气推着锅盖向上顶去，发出一连串的声响，但我却仍坐在沙发上，没有一丝要动的意思。 　　我不敢，也不舍得。 　　我感受着扑打到我脖颈处的呼吸，忽的觉得喉咙有些干涩，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在这微妙的气氛中，我偷偷伸出一只手，揽向曈曈的腰肢。 　　在我的手将要落下时，我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终是有些胆怯的退缩了，手掌转而轻飘飘的落向沙发，微微握紧。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曈曈终于将自己的小脸从我的肩膀处移开，似乎有些不解的看着我。 　　为什么，他看起来有些奇怪？ 　　我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心中却是一空，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糟了，锅里的水要干了。” 　　我找了一个毫无必要的借口，逃跑一般的离开了沙发，快步走向厨房。 　　厨房之中，蒸腾的白气已将锅盖顶的微微偏移，露出一个细小的缝隙，微烫的白气从缝隙中涌出，弥漫了整个厨房。 　　我手忙脚乱的拿开锅盖，向锅中望去，在拿起锅盖的瞬间，一股浓郁的香味，便扑面而来，让我微微失神。 　　很奇怪，也很让人惊喜，我并没有什么调味品，甚至连盐都没有，原本还以为会是口感油腻的水煮肉，结果现在闻起来还挺香的。 　　我想，应该是我之前放入的野菜，起到了神奇的作用。 　　不过，那些东西真的是野菜吗？ 　　抱着这个疑问，我拿出筷子，在锅中随意的拨弄着，发现我之前放入的野菜，貌似是一堆杂草，成了一堆糊状，口感干涩，难吃。 　　唯有那个我不曾见过粉色的花，似乎彻底溶解在了肉中，我翻找了很久，也没找到一片花瓣。 　　看来，是那粉色的花起到了调味的作用。 　　香味浓郁的兔肉，暂时冲散了我之前因为曈曈的慌张，我有些开心的将兔肉盛出，放到一个菜碟里，又转头去看了米饭。 　　这一次，我没有做错，米饭煮的很好，不硬不软，果然电饭锅里的米和水，得用1:2的比例。 　　兔肉与米饭的香味，在厨房中交织，萦绕在我的鼻间，真是让人怀念的香气。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米饭与兔肉摆上饭桌，又取出一瓶可乐，摆在一边。 　　曈曈也在这时走来，但她显然对这桌丰盛的饭菜，没有一丝兴趣，她只是按照她的习惯，坐在了我的身边，呆呆的看着我。 　　我还是有些不敢去看曈曈，只能拿着碗坐下，给自己夹了一块兔肉，塞入嘴中。 　　兔肉塞入口中的时候，一股浓郁的香味，在我的味蕾上，轰然炸开，让人食指大动。 　　啊，兔肉好吃的让我想哭，没有尸体的腐烂臭味，这样的食物，我多久没有吃到了？ 　　当一个人脑子有病的时候，只是一块正常的兔肉，都能勾起对过往的回忆。 　　我狼吞虎咽的吃着这难得的兔肉，十分尽兴，一旁的曈曈看着我的模样，微微歪头，眯起了眼睛，长长的睫毛，落下一道浅影，似乎是在笑。 　　只可惜，正在对付兔肉的我，并没有发现这件事。 　　这天晚上，我将桌上的兔肉吃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堆骨头。 　　酒足饭饱后，差不多已是晚上十点，我简单的将餐具清洗，便回了卧室睡觉。 　　电视机还在亮着，曈曈一如往常，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我躺在床上，正要入睡时，脸色忽的化为一片惨白，没有一丝血色，我感觉到腹中传来一阵剧痛，似乎我的胃部，正在被什么东西腐蚀。 　　咚！剧痛之下，我滚下了床铺，捂着肚子，剧烈的挣扎着。 　　痛意，令人恐怖的痛意！ 　　“妈的！” 　　这股痛意，甚至要比我被人用枪打爆脑袋时，还要痛上几分，就像是我的胃中，钻进了一个老鼠，正在贪婪的啃食着我的内脏。 　　该死的！那粉色的花是有毒的！ 　　我不会生病，更不会死，所以可以直接排除奇怪的疾病，唯一的答案便是那朵粉色的花了。 　　豆子一般的汗珠，密布在我的额头，我的牙齿紧紧咬在嘴唇上，在剧痛下，牙齿陷入血肉之中，黑色的鲜血从我的嘴边一路流下，落在地面时，竟是如沸水一般，散发着热气。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全身的血液，正在沸腾，恐怖的温度灼烧着我的血管，心脏，令人发狂的痛意，如潮水一般涌来。 　　我坐起身子，目呲欲裂，眼角更是破开，大片血污流出，我的肌肉紧绷着，发出一阵野兽一般的低吼。 　　“啊！！！！！” 　　在我的低吼声中，我周身的肌肉，忽然从毛孔出散发出一阵热气，向上方飘散而去。 　　而随着这股热气的飘散，我的面部也缓和了下来，我大口喘息着，无力的瘫坐在地上，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自我修复。 　　我是不死之身，但毒药带来的痛苦，却不能减轻半点，我疲惫的靠着床的边沿，回想起刚刚的痛苦，仍是心有余悸。 　　不过，这次痛苦并不是一无所获。 　　“呼………” 　　我吐出一口浊气，望着地上污黑的血迹，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毒性挺强，或许能涂在斧子上。” 第十八章 另一个我的死亡 　　这座城市，是我曾经的故乡，我很确定，在末日之前，这里从来没有过这种粉色的花。 　　所以，可以肯定这粉色的花，是在这丧尸之后，才来到这个世上的。 　　说不定，还和那些蠢蠢的丧尸有些联系。 　　但是，疲惫的我已是不愿多想，有些费力的爬上床后，便迅速睡去。 　　无论那粉色的花究竟是什么东西，我现在也无力去管了，一切等到明天再说吧。 　　或许是被这毒药折腾的身心俱疲，这一晚我睡的很香，没有任何噩梦。 　　次日，清晨。 　　我从床上醒来后，给十分乖巧的曈曈洗了脸，吃了早餐，拿着镢头，来到小区的广场，打算继续让泥土变得松软一点。 　　清晨的阳光很棒，空气也很清新，没有了人类工业的气体污染，这个世界的空气变得越来越好。 　　这算是一件好事吗，我不确定。 　　我踩着青草上的露水，挥舞着镢头，不断的砸向地面的泥土，四散的泥土间，有着一股很好闻的味道。 　　镢头一次又一次的落下，泥土翻飞，我大汗淋漓的握着镢头，似是放空了大脑，脑中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在此刻远去。 　　或许，劳动就是人活着的意义，无事可做，才会让那些疯狂的念头在脑中滋生，发芽，将根茎越扎越越深。 　　啊，人还是得活的阳间一点才行。 　　但很可惜，那个恶劣的神明，似乎不想让我过得太惬意。 　　就在我挥舞镢头的时候，一个盾牌的标志，却时不时在我眼前浮现，似乎是想强行勾起我的记忆。 　　幻觉吗？还是昨天王泉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 　　我没有多想，只是继续挥舞着镢头，想要通过体力上的消耗，彻底放空大脑，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但那个盾牌一样的标志，却在我的脑中越来越清晰，随之而来的，还有与那个盾牌标志的记忆。 　　咚！忽的，我手中的镢头掉在了地上，而我却是脸色惨白，有些难以置信的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我，我想起来了，我确实见过那个盾牌标志。 　　但我却不愿相信自己的记忆，我宁愿是我自己长草的脑袋，将一些记忆混乱的融合在了一起。 　　我黑着脸，不去管扔在地上的镢头，甚至也没有带我的猎枪，直接跑去了我藏车的地方。 　　不安，懊悔等情绪，瞬间涌入我的胸口，让我觉得胸口堵的难受，不去看一眼，我便无法安心。 　　我走的很急，没来得及带上曈曈，开着那辆破皮卡车，一路驶向我记忆中的地方。 　　破烂的皮卡车，碾着地上的沙尘，快速驶出了小区门口，还坐在长椅上的曈曈，呆呆的望着离去的皮卡车。 　　曈曈有些急切的站起身来，向着我离去的方向，伸出小手探去，像是想要拦住我，可随后却又无力的垂下，双眼无神的坐回长椅，十分落寞的低下脑袋，像是一个失去支撑的木偶。 　　而另一边，我开着那辆破皮卡车，一路横冲直撞，随着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我那该死的记忆也越来越清晰。 　　终于，一辆破烂的汽车，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急忙踩下刹车，车轮在地上滑行出一段距离后，正好停在了那辆汽车的边上。 　　我急忙打开车门，有些慌张的翻上那辆汽车，这辆破烂的汽车，正是之前对我开枪那伙人的。 　　汽车上已经落了不少灰尘，灰扑扑的，我在车厢中，不安的擦去上面的灰尘。 　　随着灰尘被抹向一边，一个淡黄色的标志，便渐渐映入我的眼中，看着那个清晰的盾牌标志，我像是在一瞬间，失去了力气，无力的坐在了车厢中。 　　看着那个盾牌的标志，我苦笑一声，有些抓狂的用力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满是自责与懊悔。 　　是得，王泉口中，那个令人向往的围盾据点，就是之前想拿我引开丧尸的那帮家伙，为了活命，其中一个女人更是把自己同伴也丢下了汽车。 　　所谓的围盾据点，也是同大多数人类据点一样，野蛮，残暴，毫无人性可言。 　　我不敢去想，身为理想主义者的王泉。去到那里时，会遭遇到什么对待，或许最好的结果，可能就是痛快的死掉了吧。 　　真是……最普通不过的死法。 　　只是，我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好不容易看到的人类，就要这么凄惨的，在希望破灭中死去吗？ 　　那一天，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也不记得我接下来做了什么。 　　往后几日中，我将翻好的土地扔在脑后，每日像个傻子一样，在城市中游荡。 　　我抱着不该有的奢望，希望能再次见到王泉四人，将围盾组织的真相告诉他们，让他们不要傻傻的去送死。 　　只是，我在城市中游荡了整整七天，都没有找到王泉他们的一点痕迹。 　　直到第八天时，一切都有了结果。 　　在第八天的时候，在我出门的时候，没有去开我的那辆皮卡车，而是向以前出去捡垃圾一样，背着背包，带上我的猎枪，徒步而行。 　　见到我没有开那辆皮卡车时，曈曈似乎很开心，不需要我说什么，她便乖巧的跟在了我的身边。 　　于是，我便带着曈曈，在这座荒芜的城市中游荡，像个幽灵一样，在满地疮痍中穿行而过。 　　直至傍晚时分，一无所获的我，有些挫败的我，不得不和曈曈踏上归途。 　　就在我和曈曈缓慢的走在路上时，一阵汽车的轰鸣声，由远至近，紧接着便是一阵丧尸们兴奋的大吼大叫。 　　这样的场景并不少见，我并不打算理睬，牵着曈曈的小手，继续向前走去。 　　然而，那汽车的轰鸣声却迅速逼近，我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子，让曈曈蹲下来，用我自己的身子，将她牢牢护住。 　　在过往与这些进城搜刮物资的人碰面时，差不多有九成的概率，那些人会用枪将我射杀，想用我的尸体引来丧尸。 　　我是不死之身，但曈曈不是，所以我选择用肉体将她挡住，防止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现在的我，只有曈曈了，我不能让她有一丁点的风险。 　　曈曈并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但还是乖乖的躲在我的身后，有些奇怪的眨着眼睛。 　　片刻后，那辆汽车迅速从我身边驶过，他们并没有对我进行射击。 　　或许那群家伙眼神不好，没有看到我吧。 　　我这般想着，有些好奇抬头望向那辆汽车，却见在那辆汽车上，涂抹着一个大大的盾牌标志。 　　车身中，有两个男人望着迅速逼近的尸潮，忽的对视一眼，然后同时转身走入车厢，将一具尸体扔了下来。 　　那具尸体在空中转了一圈，然后重重落地，破烂的尸身，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才堪堪停下，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污。 　　而在这瞬间，我脸色一白，怔怔的望着那具尸体，在恍惚间，似是听到了冰面碎裂的声音。 　　那是……王泉的尸体。 　　那个不久前，那个爱笑，乐观，且善良的王泉，就这么在我眼中，落入尘埃，已尸体的身份，与我再次相见。 　　丧尸们对着王泉的尸体，一拥而上，贪婪的啃噬着他的每一块血肉。 　　看着这一幕，我终于回过神来，发疯似的冲向尸潮，我拿着猎枪，对着尸潮连开五枪，却是于事无补。 　　我的血在发热，灼烧着我残存的理智，无法言明的痛苦，让我只能像只野兽一样，扑入尸潮之中，疯狂的用拳头砸着拦在我身前的丧尸，声嘶力竭的怒吼着。 　　“滚开！滚开！” 　　“你们这群畜牲！滚开！” 　　如果，你们就在此时此地，那么你们应该会看到，面容狰狞的我，发疯似的拳头，腿，以及牙齿，攻击着那群该死的丧尸。 　　只是，我又如何是尸潮的对手呢？ 　　疯狂的丧尸们，很快便把我挤了出去，我踉踉跄跄的向后退去，摔落在地面上，沙尘四起。 　　尘埃弥漫间，我瘫坐在地上，无能，无力的看着丧尸们，将王泉的尸体，撕成无数碎片，吞入腹中。 　　我望着这一幕，脑中一直紧绷的那根丝线，终于彻底断掉。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趴在地面上，用拳头用力锤击着地面，砸出一道道血迹，疯狂的大声笑着，泪水却又肆意的滑下。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妈的为什么啊！！！” 　　我像是彻底疯了一般，又哭又笑，心脏如被撕裂一般，剧烈的痛楚涌过我的血肉，深入骨髓。 　　哭到最后，我无力的倒在地上，嘴中却仍在癫狂的笑着。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伤心，或许……是因为王泉与我太过相似，他就像是另一个我。 　　片刻之后，尸潮散去，我倒在地上，向那里望去，却见那里只剩一摊血迹，连完整的尸骨都没有留下。 　　我遥遥望着那滩血污，心如槁木，就像是一具尸体，静静躺着。 　　另一个我，死了，而且死的凄惨，连尸骨都没能留下。 　　他死在了梦境破灭之后，被人当成可以用来吸引丧尸的工具，随手丢弃。 　　在一片死寂中，曈曈缓步走来，她看着倒在地上的我，明亮的眸子中，似乎也变得有些黯淡。 　　轻微的声响中，曈曈躺在了我的身边，从我的背后，将我抱住，她紧紧贴着我，一言不发。 　　而我，也终于平静下来，我轻轻握住曈曈的小手，像是对着曈曈，也像是对着那滩血迹，更像是对着我的心底，轻声说道。 　　“我，要杀了他们。” 　　“我一定要杀了他们。” 第十九章 准备 　　我似乎找到了活下去的第一个目标，向围盾组织复仇。 　　荒芜的街道，残破的夕阳，以及几根还沾着血迹的白骨。 　　有喜鹊落下，想要啄食白骨上残余的肉渣，我挥舞着猎枪将那些该死的喜鹊赶走，又将王泉那残存的白骨，收进背包。 　　就这样，已经冷静下来的我，背着王泉的尸骨，在丧尸们的嘶吼声中，回到了我的小窝。 　　入土为安，落叶归根。 　　这似乎是扎根我们心底深处的执念，我曾认为这是陋习，但如今，我却在小区的广场上为王泉立下了一座坟墓。 　　那是一座黄土堆成的小土丘，泥土深处，埋着王泉的白骨，没有棺椁，没有墓碑，甚至连尸骨都不完整。 　　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个大小合适的木板，想要在上面写下王泉的名字时，才发现我连一根能写字的笔都没有。 　　文明破灭，哪怕我们已然记得那些文字，却也没了能够书写的工具，心如死灰的我，将木板放在了坟墓前，将其点燃。 　　在我的记忆中，家乡的人们对火焰，有着奇怪的崇拜，他们认为火焰能带来毁灭，也能带来新生，祛除邪祟。 　　火焰顺着薄薄的木板，缓缓燃起，白色的浓烟升起，向着天空飘散而去。 　　我坐在王泉的墓前，看着白色的浓烟，忽然有了抽烟的冲动，我叹了一口气，拿出一本书来，一页一页的撕下，放在木板上，看着书页被火焰迅速吞没。 　　这本书是《洛丽塔》，王泉说过这是他最喜欢的书。 　　这个世上，或许有神灵，但一定没有鬼怪，人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对于死去的王泉来说，毫无意义，只不过是在安慰我自己罢了。 　　通过没有必要，却复杂的仪式，纪念已死之人，是我们人类一直用来自我安慰的一种手段。 　　扫墓也好，忌日也好，都是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为了自己而做的事。 　　随着书页一页一页燃烧，我觉得我应该说些什么。 　　我不知道王泉是否有什么信仰，是否是什么宗教的信徒，所以我只能扯下一页书，将他最喜欢的《洛丽塔》念给他听。 　　“你可以嘲笑我，可以威胁逐出法庭，但我仍要高喊出我的真理。” 　　“直到我窒息，将我掐得半死。” 　　这是毫无意义的事，却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随着那块木板彻底燃烧之后，我才缓缓起身，对着那个小土包，望了又望，欲言又止。 　　我似乎还有许多话想说，但那些堵在我胸口的华丽词藻，涌到我干涩的嘴边时，却只剩两个单薄的字。 　　“晚安。” 　　“我的朋友。” 　　这一晚，我睡的很早，甚至没有去吃晚饭，便扑到了床上，沉沉睡去。 　　不死之身，是个很方便的东西，我并不需要进食，也可存活，但我需要食物，来保持我的理智，我也讨厌饥肠辘辘的感觉。 　　无论这个世界如何变化，我都能活下去，因为那个该死的愿望。 　　但天亮之后，一切或许都会开始改变了，我想，我也应该开始像个火把，开始燃烧，直至化为灰烬。 　　…… 　　次日，太阳刚刚露出一丝痕迹。我便早早的起了床，我拿出了那个被我视为珍宝的土豆，用菜刀自中十字切开，分为了匀称的四块。 　　我拿着这四块土豆，来到我翻好的土地，轻轻压在已经变得松软的土中，再将泥土覆盖而上。 　　种地的最基本准备工作，已经算是做好了，接下来便是施肥，除草，等待着土豆的嫩芽，探出泥土了。 　　这会是一个略显漫长的过程，而在这个过程中，我也该去做我该做的事了。 　　我将曈曈安抚在了家中，独自一人下了储藏物资的地下室。 　　地下室并没有通电，而且被我塞得满满当当，光线很差，也很拥挤，我费力的在里面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那是一个80厘米长的开山斧，斧刃应该是碳钢锻打，握柄为木头，看起来很结实，应该能一斧刃劈烂一个人的脑袋。 　　我将那个开山斧的斧柄，简单的用绳子绑住，挂在身后，又背上我的猎枪。 　　做好一切准备后，我便背着开山斧和猎枪，慢跑着前进，一路向着城市深处跑去。 　　我的体力还行，但杀人是个体力活，我不确定我拿着开山斧能劈几个人，肉体上的伤势能恢复的很快，但我的体力恢复起来却相当的慢。 　　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提高自己的身体素质。 　　“呼……” 　　我大汗淋漓的跑在破败的街道上，上气不接下气，但腿部最开始的疲软与酸痛，却是渐渐消失。 　　在一个保持较为完好的街区处，我停下脚步，这里貌似还没有被人彻底搜刮过，只要我肯等下去，终有一天能在这里碰到威盾组织的人。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躲在一个破旧的屋子中，双手握着开山斧，好好举起，又重重挥下，练习着劈砍的动作。 　　我保存了一本格斗类的书，但基本没有打开过，今天是我第一次把那本书拿出来。 　　我用打火机点燃了一根木枝，再熄灭木枝，用木枝上的灰，在墙壁上画上了一个人型的图案。 　　从今往后，这个图案会成为我的练习对象。 　　我按照书上的指导，双手握拳，对着坚硬的墙壁，一拳又一拳的砸下，脚下一边移动，假装着有敌人，做着闪躲的动作。 　　这样看起来很傻，真的很傻。 　　拳头落在墙壁上时，疼痛也会随之而来，我强行忽略了这股痛意，对着墙壁一拳又一拳的挥出，直到我的拳头染上血迹。 　　这次，并不是犯傻，也不是无能的发泄怒气，而是早有设想的一次尝试 　　我一直在怀疑一件事，对于不死之身的机制而言，当我的肉体在短时间内连续损坏，修复的肌肉，会不会在多次损害后，尝试着再一次长出的血肉时，将血肉变得更强，免于再次损伤。 　　毕竟，末日降临的时候，我只是一个骨瘦如柴，刚刚痊愈的病人。 　　在被尸神教当成社畜圈养了一段时间后，我却可以挣脱禁锢我的绳子，逃离那个地狱。 　　关于这件事，我早有怀疑，只是一直没有动力去做而已。 　　而且，就算我的猜测是真的，那么肉体加强的速度，也绝对不会很快，毕竟我在尸身教的折磨下，待了那么长的时间，也才刚刚恢复到普通人的水准。 　　我不奢望什么夸张的加强，只是希望，在我拿起开山斧时，多劈几个人渣。 第二十章 错过 　　嘭！嘭！嘭！ 　　拳头落在墙壁上，不断发出闷响，我像个傻子一样，一边移动着身子，一边将拳头狠狠打在墙壁的人影上。 　　眼睛，鼻子，喉咙，下巴，太阳穴，耳根下方。 　　我大汗淋漓的模拟着对敌时的情景，一拳又一拳打在模拟的要害部位，墙上被我画下的人影，已经被血迹蹭的有些模糊，大部分的灰烬，都与我的血混合，染在了我的拳头上。 　　有人说，相比于爱一个人，恨一人反而更容易长久一些。 　　我们可能无法的去长久的爱一个人，但却可以一直恨一个人，提到他时，便面目狰狞，永不妥协。 　　在这股强烈的恨意下，我练习挥斧的动作，练习着用拳头打下人的要害，不知疲倦。 　　我在那个屋子里，待了差不多一天，期间有几次看到来搜刮物资的人类，只是他们并不是围盾组织的人。 　　复仇，这显然是一个需要耐心的活。 　　日暮时分，我终于确定今天是碰不到围盾组织的人了，于是我收拾好一切后，再次一路慢跑，回到了家中。 　　当我推开屋门时，屋中一片黑暗，冷冷清清，曈曈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保持着早上我离开时的模样。 　　看着曈曈单薄而寂寥的身影，我忽的感到有些愧疚，可我没有办法，也不可能带着曈曈去冒险。 　　我发动了柴油发电机，给里面加上了柴油，确定通电后，便打开了屋中的灯火。 　　白色的冷光下，坐在沙发上的曈曈，终于看清了我的身影，她的眼中瞬间亮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快步向我跑来。 　　就在我以为她快站在我身边时，她却一个轻扑，直接扑入我的怀中，她的力气很夸张，我直接被她扑倒在地。 　　我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我像曈曈应该又是在模仿电视中的动作，但就是这样简单的动作，最容易让我的心乱成一团。 　　我明白的，曈曈并不明白这些动作的含义，她只是在模仿。 　　我的脑子虽然明白，但我的心却很不争气，乱跳个不停，但同时我也有些愧疚。 　　是我，是我用自己的血，改变了曈曈，她不再像是一个丧尸，于是她变得只能待在我的身边。 　　她不再是简单的丧尸，也不是人类，她是曈曈，仅此而已。 　　可我如今却又扔下她，让她一个人在这个房间里，就那么坐在沙发上，直到我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我的心更乱了几分，手掌轻轻抚上曈曈的长发，也不管她是否能听懂，低声说道。 　　“对不起啊，曈曈。” 　　“再坚持一段时间，再坚持一段时间就好。” 　　“不然……我的心根本无法静下来的。” 　　曈曈不可能听懂我的道歉，我这么说，完全是多此一举，但不知为何，我就是想道歉。 　　脑子不正常的我，并没有察觉到，将小脑袋抵在我怀中的曈曈，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似是想要发出什么声音。 　　我感觉我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像是人类说话的声音，但随即我又自嘲的开始苦笑。 　　已经出现幻听了吗？看来我的脑子也差不多快要彻底疯掉了。 　　之后，我和曈曈从地板上爬了起来，我不知道该如何弥补曈曈，我甚至不知道她是否有寂寞这个概念。 　　我害怕自己只是自作多情，所以我只能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视机，但是这一次我换了一张影碟，将那个偶像剧换成了家庭伦理剧。 　　老实说，我不太敢让曈曈再看那些成天谈情说爱的偶像剧了，她要是再模仿偶像剧女主，我的心脏可能就会受不了。 　　哪怕我提醒自己，曈曈是一个丧尸，并不是人类，但她那些过于亲密的举动，还是让我有些吃不消了。 　　这么继续下去，我恐怕会成为一个……恋尸癖？ 　　我不敢继续想下去，哪怕曈曈已经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我也不想就这么跨过那个门槛。 　　厨房中，我将剩下的兔肉取出，然后菜刀用力的剁着，切成条状。 　　我打算将兔肉晒成肉干，好随身携带，准备在于围盾组织的人火拼后，用以补充体力。 　　咚！咚！咚！ 　　菜刀剁向砧板的声音，响彻整个厨房，使得我听不清客厅的电视声音。 　　而在客厅处，曈曈紧紧的盯着电视中，那些或是聊天，或是吵架的人，神情专注。 　　电视中，播放着的是我特意更换的家庭伦理剧，没有那么多男女主亲热的镜头，而是琐碎的家庭日常。 　　此时，电视中的剧情，正好进行到了关键时刻，两个主要角色和解的剧情，打开屋门，两人相视一笑，似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沉默片刻后，负责道歉的那个角色，温声而笑，说道。 　　“对不起。” 　　“早上好。” 　　曈曈怔怔的望着电视，小小的嘴唇微微动弹，她的舌头有些僵硬，无法顺利的听从她的指挥，她有些生涩的动着嘴唇，认真且笨拙，费力的吐出三个音符。 　　“早……上………好。” 　　如刚刚学话的孩童一样，这三个字说的有些含糊不清，生涩的很，有些结巴，有些大舌头。 　　如果，没有那该死的兔肉，如果我没有去剁那该死的兔肉，那么我应该会听到这一切。 　　虽然有事后诸葛亮的嫌疑，但我发誓，如果当时我听到了曈曈的声音，我会冲出去，兴奋的抱起，像个傻子一样在屋里跑来跑去。 　　甚至……会可能暂时忘记复仇的事。 　　但是，我没有听到，这原本该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幕才对，但很可惜，这一次我错过了。 　　幸运的是，后来的我没有错过下一次。 　　在厨房的剁肉声中，曈曈很可爱的吐了吐舌头，似乎是对自己的发音不满意，便想看看自己的舌头。 　　然后，曈曈收回舌头，轻轻咬着牙齿，有些不服输的再次发出声音。 　　“早……上……好。” 　　“早上……上……好。” 　　曈曈不断练习着发音，一次又一次，但却没有什么进展，她毫不气馁，一遍又一遍的练习着。 　　只是，在练习期间，她也会偷偷看厨房一眼，她似乎很害怕被我听到，这出于一些奇怪的理由。 　　她很害羞……被我听到这生涩的声音。 第二十一章 傲慢 　　次日，天明。 　　没有任何选择的我，再次背上那柄开山斧，带着猎枪，将曈曈独自一人留在家中，再次开始等待围盾组织的人出现。 　　出发前，我特地去看了一眼种下的土豆，明明我知道土豆是昨天才埋下去的，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总是想去看看。 　　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奇迹出现。 　　真可惜啊，神明看起来是一个很小气的人，从我出生至近，都没到过一件可以说是奇迹的事情。 　　我伸手摸了下松软的泥土，无奈的发现泥土虽然变得松软，但绝对称不上肥沃，缺乏营养，没有多少水分。 　　我将兔子的骨头取出，小心翼翼的埋在泥土中，奢望着这样做，能为这些泛黄的泥土，带来些许营养。 　　话说，人的尸体能为土地提供营养吗？ 　　有那么一瞬间，这个有些反人类的念头，有些霸道的钻入我的脑海，虽然转瞬即逝，但也强硬的在我的脑中留下了痕迹。 　　我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这样的念头，是我原本最讨厌的事情，意味着我也成了像那群畜牲一样的人。 　　微风吹过，我低着头，缓缓站起身来，眼神晦暗不明，转身离去。 　　如昨天那样，我背着斧子与猎枪，在无人的街道一路慢跑，随着呼吸的加重，我的身上逐渐热了起来。 　　我希望自己可以放空大脑，不去想之前那个可怕的想法，但那个恶魔一般的念头，却始终在我脑中盘旋，越来越清晰。 　　在末日中，当一个圣母，是会死的很惨的。 　　我并不是一个圣母，我杀过不少人，而且对此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但是，我不能，也没有资格，把人当做肥料，埋入泥土，来让土地变得肥沃。 　　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头，便会变得难以控制，明知道是错，也没有办法停下来，然后变本加厉，沉沦于暴力带来的短暂解脱。 　　啪！啪！ 　　为了自己不去想那些奇怪的念头，我狠狠地抽了两个耳光，强行让自己镇定了下来，而等到目的地后，我又开始练习挥斧的动作，想要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但是，今天我依旧没有等到围盾组织的人，只是再次在墙上留下了一堆带血的拳印。 　　…… 　　第二天。 　　我对着满是血迹的墙壁，快速移动着身子，猛然踏步，握紧右拳，对着坚硬的墙壁，轰然砸下。 　　咚！在沉闷的声响中，我依旧没能等到围盾组织的人。 　　…… 　　第三天。 　　咚！咚！ 　　我喘着粗气，对着墙壁上早已模糊的画像连出两拳，此时的我还有着耐心，按部就班的训练着自己的拳头。 　　但今天，我还是没有碰到围盾组织的人。 　　…… 　　第十五天 　　咚！咚！咚！咚！ 　　我全无章法，发泄似的对着墙壁连续出拳，拳头落在满是血迹的墙上，而我却像是失去了痛觉一样，不断的出拳，像是想要把墙壁打烂一样。 　　…… 　　第二十天 　　这一天，我没有练拳，而是发疯似的挥舞着开山斧，将那间废弃的屋子的所有能砍的东西，都用斧子劈了个稀巴烂。 　　茶几，沙发，破旧生锈的电器，都在锋锐的斧刃下，被劈成了两半，当这些东西在我眼前碎裂声，我感觉到了一种病态的快感。 　　我开始期待，这些碎裂的家具，变成活人的模样，看那血肉撕裂，鲜血溅起，落在我脸上的模样。 　　我要留着他们的尸体，看着他们慢慢腐烂，发臭，看着肥大的白色蛆虫，在他们的身上蠕动，钻入他们的眼窝，将他们啃噬殆尽。 　　这样疯狂的念头，让我开始发疯，我似乎不再有什么顾及，只是想要杀人，想要发泄。 　　这一天，我没有等到天黑，便早早的背起所有的东西，准备回我的小窝。 　　而那些疯狂的念头，已经在折磨着我，让我沉沦，那些念头，像毒蛇一样，将我越缠越紧，让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 　　就此沉沦，或许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但我仅有的一丝理智，仍然在拼命拉扯着我，我犹豫不决，徘徊不定，但其实心已经慢慢向深渊偏离。 　　我知道，我需要我的药了。 　　夕阳西下，我回到家中，戾气与恶意，在我心底逐渐滋生，暖色的光线下，我看到了静静坐在沙发上的曈曈。 　　我缓步走去，曈曈的视线向我望来，我似乎已经能看出她眼中的欢喜与温柔，而我却一言不发的坐上沙发。 　　没有什么废话，我轻轻侧过身子，然后就那么躺下，将脑袋枕在了曈曈的双腿上。 　　曈曈见状，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但随即她便向着我甜甜一笑，伸出小手，轻轻落在我的脸上，缓缓抚摸。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曈曈在最近看的家庭伦理剧中，学到的新动作。 　　但这时的我，早已顾不得这些，只是有些无助的伸出双手，揽住曈曈的腰肢，轻轻嗅着她的味道。 　　如果说，那些逼我发疯的破事，是我的病。 　　那么……让我有些沉沦的曈曈，可能就是我唯一的药了，她的脸，她的眼睛，她的气味，总能让我安心。 　　曈曈冰凉的手掌，落在我的脸上，我眯着眼睛，有些气馁的说道。 　　“曈曈，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我知道，曈曈不会回答，也无法回答，我只是自己想说而已。 　　我们每个人，都有着表达，倾诉的欲望，所以我们需要朋友，需要属于我们的听众。 　　我将自己的脸，深埋在曈曈的怀中，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慢慢的恢复，而随着而来，还有一些，我曾经刻意忘记的事情。 　　“其实，很久之前，我和另一个人结伴过。” 　　没有任何预兆，我开始向曈曈讲起从前的故事。 　　“没有什么意外，他为了一堆罐头，像我开枪了。” 　　我微微眯眼，眼神没有什么难过的意思，只是有些无奈，声音似乎也飘渺了几分，有些不真切。 　　“很可惜，我死不了，所以死的人，只能是他。” 　　“我很愤怒，我拿着枪顶在他的脑门上，质问他。” 　　“为什么不能像个人一样活着。” 　　想起那时，那个人回答，我忽然笑了，但看起来却不怎么开心，笑得很难看，像哭一样。 　　“他说……” 　　他说我，傲慢，高高在上，像是从天上下来的，根本没有睁开眼，看过这个世界。 　　时至如今，我仍然能想起，他愤怒，声嘶力竭的模样。 　　“你厉害！你是不死之身！” 　　“无论怎么样，你都能活下去，可我呢？我的爸妈，我的老婆孩子都死在我面前了！” 　　“可我现在也要死了。” 　　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大声向我嘶吼着，既愤怒，又无助。 　　“我吃垃圾，吃所有能咬的动的东西，我要活，我想活！” 　　“可你呢？你是不死之身，你可以大谈良心，因为你根本没有任何危险。” 　　“你看到的，我看到的，根本不一样。” 　　“谁他妈不想活的像个人啊，你以为我不想吗！” 　　“你没有资格，没有资格来骂我！” 　　这是我不太愿意想起的记忆，因为那时的我，根本无法反驳他。 　　不死之身的我，确实与他所看到的世界截然不同。 　　我不必为了生存，每日奔波，也不必担心自己会突然死掉。 　　甚至，对他们来说十分恐怖的丧尸，在我眼中也只是一群有些蠢的家伙。 　　但他永远也不会有机会知道，我也曾被悬挂在高处，当做家畜一样，割肉，取血，生不如死。 　　我活的，并不比他轻松。 　　我的回忆戛然而止，原本迅速蔓延的那些念头，似乎也在曈曈的安抚下，缓缓散去。 　　曈曈的腿很柔软，像是一个很棒的枕头，恍惚间，我的意识渐渐模糊，就那么枕着曈曈的双腿，陷入梦乡。 第二十二章 厮杀 　　第三十七天。 　　在这天的中午时分，我终于等到了围盾组织的人。 　　那时，汽车的轰鸣声中，我趴在窗户前，看到了三辆画着盾牌标志的汽车，一路向前驶去。 　　每辆车中，最少有五人，这支队伍差不多有十五六人左右，每个人都拿着枪械，看来围盾组织物资很多。 　　在看到那个盾牌标志时，我感觉自己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总算能暂时告一段落了。 　　我摸上那把从来没有打准过的猎枪，背上那柄斧头，迅速下楼。 　　等我来到楼下时，那三辆汽车已经不见了踪影，我没有着急，既然是要搜刮物资，那些人总是要停下的。 　　我顺着公路，一路前行，大约在慢跑了三十分钟后，我终于看到了那三辆汽车，停在一家破败的超市门前。 　　门前的那三辆车上，还留有五人看守，三位司机坐在驾驶位上，准备随时发动汽车，准备逃跑。 　　我躲在路边，借着一旁破烂的汽车，缓慢移动，在靠近射程后，我拿起猎枪，瞄向其中一位司机。 　　但紧接着，我又放弃了这个打算，按我的枪法，这一枪能打中的概率很低，我需要靠的再近一点。 　　可是，附近已经没了掩体，我需要怎么靠近呢？ 　　我想了又想，最终只能叹了一口气，将猎枪挂在背后，然后举起双手，大大方方的走出掩体，向还没有发现我的那五人，大声喊道。 　　“你们是围盾据点的吗？我想加入围盾据点。” 　　听到我的声音后，那五人立即警觉，迅速低下头去，将手中的枪械举起，瞄向我这边，而我则再次大声喊道。 　　“我想加入围盾据点。” 　　闻言，那五人对视一眼，一个满脸胡子的中年男人，低下头去，对着一旁的司机，挤眉弄眼的说道。 　　“得，又是一个上当的傻子。” 　　司机嘿嘿一笑，认同的点了点头，低声说道。 　　“老大放出去的传言还挺有用，隔几天就有想上钩的傻子。” 　　“怎么办，是现在就弄死他，拿来当“肉镖”？” 　　肉镖，是围盾组织的特殊名称，也就是用来在被丧尸追逐时，可以扔下车引走丧尸的工具。 　　“不急，先让他过来，看看他还有没有其他同伙，然后再一锅端了。” 　　“好。” 　　在那些人窃窃私语时，我脚下不停，刻意装出温和的模样，一直向他们走去。 　　等到我走到他们的车前时，才有一个男人，一边笑着，一边拿着枪走下车来，打量着我背后的猎枪，笑道。 　　“兄弟，枪不错嘛。” 　　我一直举着双手，所以他们对我也没什么戒心，那个在说话的同时，便已走到我的身前，开始搜我的口袋。 　　“不好意思，这个世道大家都得小心一点。” 　　听着对方假惺惺的话，我不置可否任由对方翻找我的口袋。 　　在搜寻无果后，那五人似乎更加放心，朝着我的枪口，也偏向了一边。 　　我的视线，在这五人身上来回移动，计算着他们之间的距离。 　　三辆汽车，车头都偏向我这边，或许是为了方便运送物资，所有汽车都是类似皮卡车那样的，而且去掉了顶部。 　　离我最近的，就是搜身的这个家伙，然后便是我前面那辆车的司机，只要我向前连踏两步，就能直接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 　　而且，这么近的情况下，他们无法随意开枪，只要我在汽车附近，子弹就有落在车上的可能。 　　轮胎，油箱，引擎，只要有一个部位破坏，没了代步工具的他们，在这个丧尸城中，他们便没有了活下去的可能。 　　这样，我就有了与他们肉搏的可能。 　　这般想着，我微微移动脚步，面带笑容的开始脱下自己的背包，说道。 　　“我的背包里，有一包兔肉干，可以当做见面礼。” 　　闻言，那五人的眼神立即亮了起来，忍不住吞咽着口水，而我则拿下背包，将其直接扔给了离我最远的那个司机。 　　那个司机一脸喜意的接住背包，其余几人见状，却是立刻有些慌忙跳下车，向那人跑去。 　　“你他妈别吃独食啊，给老子留一点！” 　　与此同时，负责搜身的那人，也忍不住转过身去，而在他转身瞬间，我猛然握住开山斧，对着他的脖颈，轰然砍下！ 　　一股温热的鲜血落在了我的脸上，我想我可能砍到了他的动脉。 　　咚！ 　　斧刃瞬间破开血肉，深入其中。落在白骨之上，鲜血与惨叫声中，那几人迅速回过神来，拿起手中的枪，便向我扫来。 　　我躲在被砍那人身后，推着那人的尸体，一路向前，迅速逼近那聚到了一起的四人。 　　或许是顾虑子弹打破汽车的轮胎，那四人并没有胡乱开枪，如我想象中的那样，密集弹幕并没有出现。 　　当我把已是尸体的那人推到他们身前时，我下意识的想要拔出尸体脖子上的开山斧，结果却没有拔出。 　　该死！斧头应该是卡在骨头上了。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一旁闪出，抡起拳头，便对着我的脑袋砸来，我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我身子微晃，然后迅速站稳。 　　另一个拳头落来的时候，我急忙低头，避开这一拳的同时，向前踏出一步，对着他的肋骨，一拳轰出。 　　他的肋骨与我的手腕都发出了一声脆响，那人惨叫一声，而我却像是没有痛觉一样，迅速抬头，又是一拳打在他的下巴与耳根之间。 　　嘭！一声闷响中，那人便径直倒地，而在这时又一人出现在我的身后，还有一人拿着瞄向了我的脑袋。 　　砰！一声枪响中，我胸前中弹，顿时血流不止，但与此同时，我也成功的向前踏出了一步，抡起我的猎枪，结结实实的砸在了那人的太阳穴上。 　　痛击之下，那人手中的左轮手枪与我的猎枪，都掉落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可我身后那人却也把我扑倒在地，我努力转身，面向那人，却见他已拿出一柄短刀，对着我的眼睛直刺而下。 　　噗嗤！这是短刀贯穿血肉的声音，但却并不是我的眼睛。 　　只见，我用手掌挡住了那柄刺下的短刀，锋利的刀身直接从我的手背露出，殷红的鲜血顺着刀身落在我的脸上。 　　“啊！！” 　　我痛呼一声，然后用尽所有力气，将我的拳头，重重落在那人的脸上。 　　一拳过后，那人身子微侧，而我的拳头，却在此刻松开，用手指狠狠地插入了他的眼窝。 　　“啊！！！！” 　　凄厉的惨叫声中，那人倒向一边，而也我看到最后一人，正在从尸体上拔我的那柄开山斧。 　　我没有任何犹豫，没有起身，而是迅速掉头，爬向刚刚掉落的那柄左轮手枪。 　　就在我摸到左轮手枪的刹那，开山斧自我身后，轰然劈下，落在了我的脖子上，几乎直接将我的脑袋砍下。 　　“死吧，杂碎！” 　　最后的那个男人，喘着粗气，面容扭曲的咒骂着，似乎觉得一切都已经结束，可随即他瞳孔一缩，看到毫无生还可能的我，缓缓转动身子，握着那把左轮手枪瞄向他的脑袋。 　　“你应该砍手的。” 　　我很认真的对他如此说道，同时手中轻轻按下扳机，对他吐出最后两个字。 　　“杂碎。” 第二十三章 毫无快感的复仇 　　砰！ 　　随着枪声响起，那人的脑袋被我开了一个洞，就此死去，可我同样不好过，开山斧的斧刃还镶嵌在我的脖子里，血流不止。 　　“嘶～” 　　我有些不争气的发出痛呼声，双手轻轻抓住斧柄，只是轻微的碰触，那份痛感就让我大汗淋漓。 　　“妈的！” 　　我低声嘶吼着，企图用脏话分担我的痛苦，随即双手猛然发力，斧刃与鲜血一同从体内分离。 　　刚刚的枪声，一定惊动了去里面搜刮物资的人，我需要抓紧时间才对，但我却无可奈何的躺在地上，不停的喘着粗气。 　　痛，真的很痛，痛到我自己都想要问自己。 　　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王泉吗？ 　　我很想这么回答，但当我躺在地上，不停的喘息时，我突然发觉，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自己。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无论我做什么，王泉也不会再看见，也不会活过来。 　　我，只是为了让自己痛快一点，我想要自己舒服一点，为了胸口怎么也咽不下的那口气。 　　就像是看见平整的路上，有着一颗挡路的石子，我将其移开，并不是为了让其他人顺利通行，而是看着这块石子，便觉得心里难受，不得劲。 　　是啊，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我自己痛快而已，追根究底，都是源于为了满足我的自私。 　　但这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脖子上伤口已经自我修复，胸口的枪伤，蠕动的肉芽也把那颗子弹给顶了出来。 　　我急忙起身，握住那柄开山斧，迅速搜刮着这几人的准备，左轮手枪里只剩下三发子弹，没有时间再去搜刮子弹了，就这么拿着吧。 　　那柄插在我手上的匕首不错，近身搏斗或许比我这个斧子好用的多，也省力的多。 　　在被我杀死的那几个人里，其中有一个人背着弓箭，做工很好，只是箭筒里只有十根箭矢。 　　我将弓箭取下，背在了自己身上，我的枪法确实很烂，但如果是弓箭的话，我却是还有点自信的。 　　迅速捡了几件装备后，我便迅速跑进超市之中，之前的打斗时间很短，但刚刚枪声一定已经惊动了那些搜刮物资的人。 　　我相信，谨慎的他们，不会轻举妄动，但一定已经做好了隐藏，躲在暗中，准备随时与我交火。 　　我需要尽快进入楼中，让眼睛适应里面的光线。 　　昏暗的超市废墟中，货架四散，我轻轻翻滚，躲在一个货架之后，缓慢移动。 　　砰！就在此时，一道枪声响起，直接打穿了货架，子弹就落在了我的脚边。 　　我眼角一抽，有些犹豫，我不确定这些人是发现了我，还是碰巧的试探。 　　但按照一切往最坏的状况设想的话，那些人应该已经确定了我的位置，或许正有几人，在偷偷向着我包围而来。 　　我摸出左轮手枪，没有移动，依旧躲在货架之后，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同时侧耳倾听，想要听出是否有脚步声靠近。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一串密集的子弹迅速扫来，将货架打成了筛子，我虽然幸运的没有中弹，但也根本听不到是否有人靠近。 　　果然，那群人已经发现我了，而且在火力掩护下，一定有人在迅速向我包围而来。 　　黑暗之中，我迅速移动着视角，不去管那些扫来的子弹，想要判断出对方会从哪里包围而来。 　　不得不说，这个超市实在是不适合隐藏，差不多各个方向，都可能有人绕来。 　　啊，希望他们的枪法和我一样臭。 　　忽的，一道黑色的身影，探出头来，我瞬间将身子贴向地面，背靠着地板，双手握着左轮手枪，对着那处黑影连开三枪。 　　砰！砰！砰！ 　　在第一声枪响过后，那道黑影便迅速缩回了脑袋，所以这三枪，一枪都没中。 　　但是我也从来没奢望能打中人，在我开枪的时候，我脚下猛然发力，踹在货架上，货架径直向后倒去，发出巨大的声响，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而我则趁着这个机会，摸出那柄匕首，弓着身子，迅速向角落那人奔去，角落中，那人谨慎的握着手枪，不敢探头，似乎我刚刚那土豪一样的连开三枪，让他对我的火力储备有了误会。 　　然而，昏暗的光线中，却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那个人终于没忍住，拿着枪探出头来。 　　在他探头瞬间，我却已是一个飞扑，一只手臂死死的揽住他的脑袋，我的身子在空中微微旋转，带动着他的身子倒向一边，他仰面朝天，而我 　　那人惊恐的挣扎着，而我则用手臂，死死的堵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握着匕首的手，疯狂在手臂的缝隙间捅着他的喉咙，一刀又一刀。 　　温热的鲜血，瞬间他破烂的喉咙，落在了我的脸上，又一路滑下，流入我的嘴中。 　　没来由的，我在此刻意识到，我正做着呲牙咧嘴的动作，面容狰狞，要不然这血也无法流入我的嘴中。 　　那人的身体不再动弹，死在了我的怀中，我一把推开那人的尸体，拿过他手中的手枪。 　　现在，还剩下九人。 　　我之前踹倒的货架，似乎引起了连环倒塌，那些人在一片混乱中，失去了我的踪影。 　　黑暗中，我迅速探头，又迅速将头缩了回去，然后拿出背上的弓，抽箭拉弦，我迅速站起身子，对着黑暗中蹲着的身影，一箭射出。 　　啪！箭矢震动，贯穿了一人的喉咙，瞬间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而我在射箭之后，便迅速奔跑，在一堆货架中穿行。 　　血迹点点，如水滴一般落地，那是弓弦割破了我的手指，没有指套徒手拉弓的就是这个下场。 　　快速奔跑的我，终于引起了他人的注意，无数子弹落下，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中，碎屑飞舞，尘埃满地。 　　我差不多中了五枪，好在都是我的要害部位，没有打到我的四肢。 　　一个杀人小技巧，不要对着一个不死之身，攻击你认为的要害部位。 　　我在货架之间，快速穿行，整整三十七天长跑练习，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那么，三十七天的开山斧杀人练习，有没有呢？ 　　我撞倒一个货架，迅速奔向一个正在换子弹的男人，开山斧对着他的手臂，斜斩而下。 　　四散的血污中，那人的手臂落地，没等他惨叫出声，我便一脚踹倒了他，举着斧子，对着他的脑袋，一斧劈下。 　　练斧有用，我在心底如此庆幸着。 　　脚步声响起，我踩着地上尸体的脑袋，将斧子拔出，这是之前厮杀的教训，踩着尸体借力，才能把卡在骨头上的斧子拔出。 　　随着斧子的拔出，些许碎肉沾到了我的脸上，让我有些想吐。 　　紧接着，我又将一旁的货架踹倒，然后径直转身，向着脚步声响起的方向，直直迎去。 　　黑暗之中，我与快步奔来的两人撞了个满怀，他们下意识的举枪射击，然而我奔跑时，便已做出了挥舞斧子的动作。 　　咚！如同我在剁兔子肉时，那般的闷响，斧刃与骨头摩擦，声音刺耳。一人径直在开山斧下死去，而另一个人则惊恐的对着我，慌忙射击。 　　砰！砰！砰！ 　　子弹穿过我的胸口，撕裂着血肉，血雾暴起，剧痛之下，我却是捏着拳头，咬着牙齿，狠狠一拳抡在了那人的脸上。 　　咔嚓！恍惚间，我似是听到了我指骨碎裂的声音，很清脆，真他妈的好听。 　　一拳过后，那人的身子偏向一边，而我却不管不顾的上前抓住他的身子，膝盖狠狠地撞向他的胸口。 　　“呕！” 　　昏暗的光线下，我的膝盖没有撞到他的胸口，而是撞在了他的肚子，让他的胃中翻江倒海，差点就吐了出来。 　　我扯住他的头发，拽着他来到货架的尖端处，粗暴的按着他的脑袋，对着那个尖角狠狠地磕下，一次又一次。 　　在快速重复了五次后，我将他扔在一边，拔出另一具尸体上的开山斧，对着他的脖子，猛然挥下。 　　砰！ 　　在斧子落在他的脖子上时，一颗子弹也穿过了我的眉心，我身子一晃，颓然倒地。 　　我的脸摔在冰冷的地面上，飞起的尘埃，落入神色狰狞的我口中，有着些许腐烂的气味。 　　昏暗的光线下，我与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对视让了视线，他似乎很年轻，大约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 　　我是不死之身，但在此刻，我却是觉得有些疲惫，于是，我没有站起身来，就像一具死尸那样，趴在地上，疲惫不堪的望着，那具年轻的尸体。 　　我，究竟是在做什么呢？ 　　报仇，泄愤，或者只是一个疯子的滥杀。 　　曾经的文明，已只剩下巨人残骸，我们都如蝼蚁一样，啃食着巨人的尸体，苟活世间。 　　这个被我杀死的年轻孩子，究竟已经杀过多少人呢？ 　　他知道，这个世界本来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吗？他还记得，这个城市灯火通明的模样吗？ 　　在当年，十五六岁的孩子，该去做什么呢，他们会去读书，会交到很多朋友，会很多人打篮球，打电动，无忧无虑。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举起手中的枪杀人，更不该就这么年轻，就被我这样的怪物杀死，躺在这尘埃与血之间。 　　脚步声响起，有四五个人走到了我这边，他们似乎已经确定了我的死亡，但仍不解气的用枪，射击着我这具尸体，嘴中骂骂咧咧。 　　好累，好困。 　　我像是失去了所有痛觉，唯有疲惫在此刻被放大了数倍，只想就这么躺在上，当一具不会还手的尸体。 　　复仇，该是一件有快感的事，不是吗？ 　　但此刻，我却只有疲惫，尘埃满面，没有一丝痛快的感觉。 　　啊，洛丽塔，我的洛丽塔。 　　我的灵魂之光。 　　我想起了，那日在王泉墓前，烧掉的《洛丽塔》，我突然有些后悔，因为那真的是一本很好看的书。 　　是的，在这个复仇的紧要关头，我那个不太正常的大脑，又开始长草了。 　　忽然之间，有一个人，将自己的脚，重重踩在了我的脑袋上，我的脑袋与地板碰撞，发出一声闷响。 　　在这样的重击下，我的眼前出现了些许幻觉。 　　恍惚间，我看到了这间超市，亮如白昼，一些人在灯光之下，或说或笑的挑拣着商品。 　　地板干净的如镜子一样，没有一丝尘埃，更没有那刺眼的鲜血。 　　最后的那五人，似乎已经确定了我的死亡，停下了泄愤的射击，骂骂咧咧的开始收拾同伴的尸体。 　　其中一人，则蹲下身子，将我的身体翻了过来，想要看看我还带着什么东西，而就在他翻过我身体的瞬间，一柄匕首却是斜插入了他的喉咙。 　　“呼～” 　　那人双眼瞪大，嘴中发出一阵嘶嘶的吸气声，我快速拔出匕首，将他推过，拿起落在身边的手枪，便开启对那几人射击。 　　砰！砰！砰！砰！ 　　混乱的枪声中，我迅速站起身来，猛然挥手，将手中的匕首刺向一人的喉咙。 　　刚刚的枪声中，我成功射中了两人的脑袋，而现在只剩最后一人了。 　　“啊！！！” 　　我像个野兽一样，低吼着，顶着最后一人的子弹，猛然撞去，将他的身体撞到货架上，我们两人便随着货架一同倒下。 　　我骑在那人身上，不去管他手中的枪，只是一脸愤怒的举起拳头，一拳又一拳的落在了他的脸上。 　　嘭！嘭！嘭！ 　　我知道，我也记得，这里曾经是什么模样，我们或许会为了很多事发愁，但绝不会为了杀人这种事而发愁。 　　我们该记得，我们曾经有过的东西。 　　我大声喊叫着，举着拳头对着那人接连轰下。 　　“死吧！死吧！死吧！” 　　是啊，我在困扰什么，杀人偿命，无论是在那个时代，都该是基本的常识才对。 　　忽然，那人找准时机，一拳打在了我的脸上，我的身子微侧，而他也趁机将我推开。 　　昏暗的光线下，我看到他鼻青脸肿，眼中满是恨意，与我相同。 　　那个人没有去捡枪，而是是径直向我扑来，挥舞着拳头，砸向我的脸。 　　而我也像是忘记了练习了一个月的拳击，毫无章法的挥舞着拳头。 　　我们两人像是小孩子打架一样，你一拳，我一拳，扭打在了一块。 　　许久之后，满脸是血的我，喘着粗气，看着身下已无呼吸的尸体，我扭过头去，看着一个碎裂的镜面，映出我满脸血污的模样。 　　我苦笑一声，无力的瘫坐在尸体上，轻声说道。 　　“真……他妈恶心。” 第二十四章 神明（一） 　　浓重的血腥味，一直萦绕在我的鼻间，让我有些想吐，我静静坐在尸体上，坐了很久。 　　我的脸上的血迹，迅速凝固，变成稀碎的红色固体，像沙子一样粘在了我的皮肤上，很不舒服。 　　很恶心，真的很恶心。 　　接下来，我该做什么呢？我这样问自己，却没有得出什么答案。 　　这不会是我和围盾组织的最后一次交锋，在往后的日子里，这或许会成为我的常态。 　　“下一次，得留个活口才行。” 　　我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从满地尸骸中，缓缓起身，面无表情的开始搜集这几人的武器。 　　一共有五支手枪，一支步枪，剩下的武器，都在之前的打斗中，耗尽了子弹，没有什么用处。 　　唯一值得说的战利品，是我从一个人的口袋里，搜出了用粗糙的白纸，卷好的香烟。 　　即使世道是这个样子了，还是有人会去种植烟草吗？ 　　我疲惫的靠在一个货架上，将那只香烟点燃，叼在了嘴边。 　　吸气，呼气。 　　淡蓝色的烟雾，涌入我的喉咙，微微刺喉，却也能让我暂时麻痹自己的大脑。 　　“呼……” 　　在肺中转为白色的烟雾，随着呼气声，缓缓从我的嘴中涌出，缓缓飘至空中。 　　我轻轻磕了磕烟灰，视线游移，最后落在了一旁的尸体上。 　　烟灰落在地上，散落成一地碎屑，我微微低头，看着蔓延到我脚步的鲜血，我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愿你的神保佑你。” 　　我又吸了一口香烟，轻声补充道。 　　“我很想这么说，但很可惜，我们的神是一个脑瘫。” 　　“它不聋也不瞎，只是一个纯纯的崽种。” 　　…… 　　“愿神保佑我们。” 　　粗糙的木制雕塑下，一个小男孩跪在地上，向着那根本无法回应的木雕，虔诚的祈祷着。 　　而那所谓的神，只是一个用木头雕成的盾牌，神的模样则在盾牌之后，没有五官，没有人的形状，只是一个扭曲，难以言明的木雕。 　　小男孩虔诚的向着这木制的神明，不断祈祷着，祈祷着自己哥哥的平安。 　　在祈祷过后，小男孩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一朵白色的小花，恭敬的供奉在神台之上。 　　首领说，向神祈祷，需要献上自己最珍惜的东西，而这朵小花，便是小男孩最最珍惜的东西了。 　　“神啊，我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屋子。” 　　小男孩轻声，对着神像说出了自己那卑微的愿望，大人们说神是唯一的，所以不需要名字，唤神为神便可。 　　祈祷过后，小男孩站起身来，迈着小脚跑出祭坛。 　　只见，祭坛建在高山之上，简陋，粗糙，在小男孩下山时，能看到不少的年轻人，孩子，正向着祭坛前进。 　　高高的山上，小男孩一边奔跑着，一边看着路边的田地。 　　听说，这些农田，是花了几年的时间，才开垦成功，地中种的的庄稼，因为产量与存活的问题，所以种的都是玉米。 　　此时，地面的玉米刚刚钻出泥土，但一旁的空地上，却也长满了野草。小男孩看到许多骨瘦如柴的的人，匍匐在地，用简陋的工具，进行着锄草的工作。 　　那些人又黑又瘦，眼窝深陷，像鬼多过像人，他们看着身下的野草，却露出了饥饿的目光。 　　他们是被组织的谎话骗进来的苦力，每天被迫在田里劳作，但供给他们的食物，仅仅只是一堆被水煮过的野草。 　　田地的一旁，驻守着持枪的看守人员，他们站在树荫处，望着那些劳作的人们，有说有笑。 　　也不知是饥饿，还是在日光下的持续暴晒，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忽然身子一软，倒在了田里，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看守人员看到后，却是提着鞭子走了过来，对着昏过去的老人，狠狠地抽了下去，嘴中骂骂咧咧。 　　“起来！老东西！” 　　“少他妈给我在这装死！” 　　小男孩停下脚步，静静的望着这一幕，内心深处，却有几分庆幸。 　　真好啊，自己不用去做这样的工作，哥哥是负责搜刮物资的战斗人员，所以哪怕自己又矮又小，也不会被分配到田里。 　　小男孩驻足片刻后，便再次迈动小脚，有些期待的跑向据点的门口。 　　今天，是哥哥出去搜刮物资的日子，每次他都会给自己偷偷带上一点好东西，虽然只是一些早已毁掉的玩具，但在小男孩眼里，却是他从没有见过的宝藏。 　　小男孩满心欢喜的跑到了据点门口，开始等待，他从来担心过自己的哥哥。 　　哥哥虽然只有十六岁，但已经杀过很多人了，没有人会是哥哥的对手。 　　在他眼中，哥哥仿佛是一个巨人，顶天立地，无所不能。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渐渐的据点门口的人，越聚越多，他们都是搜刮队员的家人，是他们原本或是之上抢来的妻子，儿女。 　　只是，这一天，他们谁也没能等到自己的亲人。 　　暮色起，斜阳半落。 　　傍晚的夕阳落在小男孩稚嫩的脸上，却显得那么黯淡无光，在人群散去之后，小男孩还是呆呆的守在门口，眼中仍有一丝希望，期盼着大门打开。 　　直到夜幕降临，黯淡的星空下，小男孩的双手无力的垂落，一边用脏兮兮的袖子抹着眼泪，一边向着自己的家中走去。 　　这一夜，小男孩独自一人，坐在床榻上，呆呆的望着一旁空无一人的床榻，独自哽咽。 　　在哭红双眼后，小男孩将自己所有的东西，摆在屋中的神像前，卑微的跪在地上，再次祈求道。 　　“神啊，我求你。” 　　“让我的哥哥回来吧。” 　　灯光微弱，那个木制的神像，却在阴影之下，看上去，莫名的有几分嘲弄之意。 　　第二天，搜刮队十五人全员未归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据点。 　　而与此同时，却有人闯入小男孩的那个屋子，将他的所有东西丢了出去，安排一个年轻男人住了进去。 　　一个在小男孩记忆里十分和善的大叔，将一个木铲递给小男孩，满不在乎的说道。 　　“从今天起，你就去田里工作吧。” 　　小男孩怔怔的接过那个可笑的木铲，然后有些控制不住的扭过身去，望向高山上的那个祭坛，泪流满面的低声说道。 　　“神啊，你真的有听到我的祷告吗？” 第二十五章 神明（二） 　　神是一个纯种的脑瘫与崽种。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哪怕我真的知道有神的存在，甚至在梦境中见过他，我也很难对他有一丝一毫的敬意。 　　毕竟，你让一只蚂蚁，去敬畏一个用开水浇蚂蚁窝的熊孩子，这本来就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如果他敢出现在我面前，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要上去给他妈两拳。 　　既然蚂蚁可以咬熊孩子，那我也可以。 　　在杀掉了围盾组织的十五人后，我暂时恢复了以往的生活，对我体质的训练，我并没有停下，但不会再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 　　我没有把那十五个人的尸体，拿去当肥料，或许他们作为肥料会有奇效，但我想哪怕孤身一人，哪怕是这个世道。 　　我也该有着自己的规矩与秩序，作为一个人而活，而不是一只面目狰狞的四肢畜生。 　　往后的日子里，我开始在小区的广场里慢跑，练拳，练习挥斧，也终于有了时间多陪陪曈曈。 　　对围盾组织的复仇，暂时先放一放，我需要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 　　嘭！嘭！嘭！ 　　我站在空地处，对着一颗树挥舞着拳头，继续练习着挥拳的动作。 　　曈曈似乎觉得这些很好玩，就站在我的旁边，学着我的模样，慢慢的挥着拳头，她的动作笨拙，只是单纯的向前出拳。 　　老实说她的动作蛮可爱的，当然，她出拳时没有破开空气的呼啸声的话，会更可爱一点。 　　我很自觉的拉开与曈曈的距离，生怕她的王八拳不小心打在我的身上，砸出一个窟窿来。 　　练习了三个小时的拳击后，我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曈曈见状，也模仿着我的模样，伸手擦向她白皙光滑的额头，只是很可惜，她的额头上没有一滴汗水。 　　“唔啊？” 　　曈曈用小手擦了很久，却什么都没有擦到，有些疑惑的张着小嘴，发出不解的声音。 　　“噗。” 　　看着曈曈可爱的模样，我忍俊不禁，没憋住自己的笑声，而听到我的笑声后，曈曈将自己视线移来，随即她眼中一亮，可爱的举着小手，向我走来。 　　曈曈在我身前停下脚步，然后一脸开心的举起小手，在我的额头轻轻擦拭，她的动作轻柔，完全看不出平时那副怪力。 　　我愣了一下，目光躲闪，神色也变得有些不自然，我比曈曈略高一点，曈曈便微微踮起脚尖，身子向我倾来。 　　这样一来，曈曈的身体便与贴的极近，恍惚间，我的鼻间全是曈曈的味道，如雨后青草，一股好闻的清新味道。 　　这股味道，总让我生出不该有的冲动，我想要，就在此刻，把曈曈抱住，拥她入怀。 　　我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然后便偃旗息鼓，没有了动作。 　　是的，我怂了。 　　我想问一个问题，假如一个人喜欢上了一个丧尸，那么这个人算是恋尸癖吗？ 　　虽然，我现在貌似也不能归类为人了。 　　曈曈并不知道我心底的挣扎，以及我的软弱，她十分认真的捏着自己的衣袖，将我脸上的汗水，擦拭的干干净净。 　　曈曈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工作，像是一个想要别人夸奖的孩子，憨态可掬的双手叉腰，向我发出了邀功似的声音。 　　“唔啊！” 　　我心中一暖，忍不住伸手抚摸着她的小脑袋，像是在哄一个好孩子一样，柔声说道。 　　“好孩子，好孩子。” 　　经过了一个月多的时间，我种下的那四窝土豆，已有绿色的枝芽，钻出泥土，露出小小的脑袋。 　　土豆确实容易成活，记得产量也不错，但这块土地过于贫瘠，土豆的叶子微微泛黄，很明显缺乏营养。 　　对此，我有些头疼，因为我的身体不太正常，无论吃下多少东西，都没有排泄的欲望。 　　难道说，在那个脑瘫神的眼中，正常的排泄也是不健康的症状吗？ 　　wdnmd，美少女都是要拉屎的，但我却没有了这个功能，我现在真的很需要这个功能啊。 　　我转头看了一眼曈曈，然后便忍不住摇头叹气，我都没见过曈曈吃东西，指望她更靠不住了。 　　或许，去其他的人类据点，能得到我需要的东西。 　　正好，我也很久没去其他的人类据点做过生意了，也是时候去用可乐换取一些物资了。 　　我一边思索，一边坐在长椅上，曈曈十分自然的跟了过来，微微侧身，将脸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时至如今，我已经再不会因为这个动作，而面红耳赤，但内心深处却总有一丝温暖，怎么也无法散去。 　　要去换一些什么物资好呢？ 　　我如此思考着，作为一个不死者，我其实攒下了不少家底，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要的东西。 　　如果，能换到一台游戏机就好了，哪怕是那种老式的插卡游戏机也行。 　　我的视线游移不定，最后却是落在曈曈的衣角处，察觉我的视线望来，曈曈立即眯起双眼，回以一个甜甜的微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最近一直在陪着曈曈，她最近似乎比以前要活泼不少，昨天我看到她再追一只兔子，结果她的脑袋撞在了树上，兔子跑了。 　　也因此，曈曈的衣服也沾上了不少的泥土，有些脏了。 　　我有些出神的伸出手掌，放在曈曈的衣袖上，轻轻搓揉着上面的一个泥点，却没想那处的污渍，在我的搓揉下反而变得越来越大。 　　或许，我能用可乐给曈曈换上一件新的衣服，如果能是一件红裙子就更好了。 　　我一直都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曈曈时，她便穿着一个可爱的红裙子，神色茫然，眼神空洞，没来由的有几分清冷的意味。 　　她像是一朵盛开的红花，在我眼中绽放，在刹那间勾去了我的心神，令我沉沦，目眩神迷。 　　忽的，风声掠过，轻柔的微风，吹起曈曈的长发，落在我的脸上，有些发痒。 　　此时，天气正好，暖烘烘的阳光，洒在我和曈曈的身上，让人生出了几分困意，我微微眯眼，靠在长椅上。 　　在困意的侵蚀下，我的眼皮越来越重，不多时便已沉沉睡去。 　　我做了一个很模糊的梦境，梦境之中，父母带着我一起在一块很大很大的草地上，放着风筝。 　　那块草地真的很大，绿茵茵的草地从我的脚底，一路蔓延至视线的尽头，完全看不到边际。 　　小小的我，拽着风筝的丝线，一脸微笑的向前跑着，父母也温柔的笑着，一直跟在我的身后。 　　我跑啊跑，跑啊跑。 　　不知何时起，我的身后已是没有了我的父母，而我手中的风筝也断了线，从蓝色的天空坠落，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我想回过头，去找我的父母，但回头瞬间，我却看到绿茵茵的草地，已变成一地枯黄，腐烂的草根下，露出一具具白骨， 　　小小的我，抹了一把眼泪，只能继续前行。 　　我走了很远很远，在翻过了一个个小小的山坡后，却是看到曈曈拿着我的风筝，抱着我的风筝，向我缓步走来。 　　梦境至此，便戛然而止。 　　我有些迷糊的睁开双眼，却发觉自己没有靠在躺椅上，而是枕在了曈曈的双腿上，我有些疑惑的抬头望去，只看到了曈曈温柔的笑容。 　　刹那间，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让我呼吸一窒，将现实中的曈曈与梦境重叠，难辨真假。 　　我躺在曈曈的腿上，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缓缓伸手，像是要触摸天空一般，最后却是落在了曈曈的脸上。 　　“啊，还真是一个奇怪的梦啊。” 　　曈曈的脸很柔软，摸起来很舒服，就像是摸到了天上的云彩，轻柔，而又脆弱。 　　我很想就这么一直躺下去，但越来越暗的天色，却还是催促着我坐起身来。 　　无言之中，我牵起曈曈的小手，心境出奇的平和，过往种种，曾光彩夺目，亦或是满身污泥，似乎皆在此刻，变得可以放下。 　　轻佻的神明，并不愚蠢却残忍至极的生存法则，以及活在无数矛盾中的我。 　　王尔德说过，我们都是阴沟里的虫子，但总得有人仰望星空吧。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曾无数次的幻想过我的人生，但从未料到我的人生，会是如此的奇妙，在攀登与坠落间重复。 　　我更没有想到过，在这样的世道中，有一天，我会牵起一个女孩的手，与她一起踏向回家的路。 　　或许，维持现状就是幸福吧？ 　　我没想过做什么救世主，神也没有给我什么神奇的能力，我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活下去。 　　所以，就这么维持现状吧。 　　夜幕一点一点，从远处蔓延而来，漫天的星辰，垂在云海，安静的让人沉迷。 　　我在这片令人安心的宁静中，缓缓沉入梦想，没有噩梦，没有我傻子一样的挣扎，我正在像我所奢望的那样，越来越接近安稳的人生。 　　…… 　　次日清晨，在简单对付了一下早饭后，我便开始准备可乐，久违的去做一个末日商人。 　　经过上次与围盾组织的厮杀，我的武器库充实不少，但我还是只戴了那个换弹麻烦的猎枪。 　　因为，我今天打算去之前没去过的据点，万一正好是围盾据点，还被人认出手里的武器，那我可就真的要完蛋了。 　　我或许能用不死之身，杀掉全副武装的十几人，但要是跟整个据点作对，我绝对会被轻易抓住，捆住手脚。 　　给大家分享一个生活小妙招，如果你的敌人是不死之身，那就不要试图杀了他，而是尝试困住他的手脚。 　　不死之身没有三头六臂，被绳子困住了，也就失去了所有的行动能力。 　　根据我过往的经验，即使你杀不死他，却还有许许多多的手段，来逼他发疯。 　　我把所有的可乐包装纸撕掉，又在沙子里来回摇晃，努力做旧。 　　单是这个过程，就花了我两个小时的时间，做好准备工作后，便启动着我的那辆皮卡车，向着城外驶去。 　　我坐在车中，开始盘算着今天的目标，这一次，我得去一个大一点的据点，去换一些我曾经从来没换过的东西。 　　比如箭矢，比如枪械，比如一些蔬菜的种子，又比如曈曈的新衣服。 　　关于箭矢，我对我的箭术还是有信心的，只要有了足够的箭矢，我就可以狩猎一些飞禽走兽，用它们的骨头做肥料。 　　枪械，则是为了挽救我那烂的吓人的射击准头，每次都抡着大斧杀人，实在是太累人了。 　　关于蔬菜的种子，是因为我膨胀的自信心，我能种出土豆，就能种出其他的蔬菜，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破烂的皮卡车，驶出城外，汽车的引擎声，引起了其他丧尸的注意，但他们看见我后，只是不屑一顾的摇了摇头，毫无追逐的欲望。 　　我开着皮卡车，路过我曾经做过生意的人类据点，那些据点中，有的已经陷落，只剩满地白骨，以及躺在里面晒太阳的丧尸。 　　而有的据点，却好像又扩建了不少，变得比以前更像样了几分。 　　老实说，我很期待，等到子弹都消耗光后，这些据点的暴君们，要怎么镇压“暴动” 　　经过三个小时的长途跋涉之后，我远远的看见了一个奇怪的人类据点，当我彻底看清那个据点的样子，身子却泛起了一丝冷意。 　　并不是围盾组织的据点，而是一个很特别的据点，不同于其他任何人类据点。 　　那是一个建立在古城上的据点，也就是……王泉曾经建立的据点。 　　我看着那个据点，眼神越发复杂，忍不住感慨，这个世界到底是有多小。 　　咚，咚，咚。我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方向盘，给自己打着节拍，然后，我脚下一踩，将油门踩到底，向着那座依山而建的古城驶去。 　　原本已经沉寂的怒意，再次在我的心湖泛起一丝涟漪。 　　但我并不会冲动，曈曈还在家里等着我。 　　我只是想看看，这座城里的那个畜牲，到底长什么模样。 　　皮卡车迅速行驶到古城的门口，墙头上的看守的人，迅速将枪口对准我，大声问道。 　　“什么人？” 　　我摇下车窗，探出头去，露出一个自以为温和的笑容，大声回答道。 　　“生意人。” 第二十六章 死变态（一） 　　在向守门的人展示了车厢中的可乐后，那些人终于将枪口移开，他们并没有立即放我进去，而是很谨慎的派了一个人回去通报。 　　我坐在车中，有些无聊的等待着，只能看着这座古城打发时间。 　　这座古城维护的不错，城墙是土石垒成的，门口的景点牌保留到了现在，但从外边看去，这个古城的规模不会很大。 　　作为城门，则是像当年的电视中的模样，是一个厚厚的木板，古时曾有的护城河，早已在这里成为景点后，被填成了平地。 　　土城墙很高，且无法攀爬，彻底隔绝了丧尸进入的可能，借着这个高高的城墙，哪怕实力高于这个据点的势力，恐怕也无法攻破。 　　可以说，一个防御近乎完美的据点，但我看着厚厚的城门，脑中却有一个有趣的设想。 　　一辆中型卡车，大约有7吨往上的重量，如果将油门踩到底，用卡车狠狠地撞向这个木制的城门，会是什么效果呢？ 　　车中的司机可能会在巨大的撞击下死亡，但这城门也绝对保不住了，至于司机的死亡问题，放一个不会死的人驾驶，就可以完美解决这个问题。 　　“哈……” 　　我突然自嘲的笑了起来，我想这些事干什么，凭我一个人，难道还能攻破这个据点吗？我又没有其他的人手。 　　城门终于缓缓打开，一个男人从中走出，对着我轻轻招手，然后转身就走。 　　我启动皮卡车，慢慢的跟了上去，在我进入城中后，身后的城门便立即被人关上，有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成了一只笼中鸟，任人宰割。 　　对我招手的那个人，也坐上了一辆车，在前方为我带路，车速行驶的很慢，而我也有了机会，可以仔细看看这城里的景色。 　　和我想象的不同，城里有些破败，略显空旷，这里似乎刚刚遭遇了一场大火，有不少建筑化为一地废墟。 　　没有燃尽的木材，还在向上飘散着烟气，破败，而又黯淡，肉眼可见的血迹，落在没有燃烧的房屋上，密集的弹孔，在那些古色古香的建筑上，留下了无法抹去的痕迹。 　　最为惹眼的，便是在一处废墟前，足足有十几具尸体，被高高挂在木桩上，殷红的血迹，顺着木桩一路流下，宛如地狱绘卷。 　　我眼中所见的一切，都似乎在告诉我，这里并不是人间仙境，而是炼狱。 　　暴乱，毫无疑问，这里不久前发生了一场暴乱，至于这场暴乱的结果，则显而易见。 　　手里有枪的统治者，从一开始，便不会有输的机会。 　　谷城里并没有什么太过高的建筑，唯一一座两层以上的建筑，便坐落在视线尽头，应该是当年的招牌景点吧。 　　带路的人将车停在那座古色古香的木楼前，然后又缓步走到我车前，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们头想见你。” 　　我瞅了瞅楼门前手持枪械的数道人影，明白了我并没有其他的选择，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我将猎枪放在了车中，空着双手从车中走出。 　　那人似乎很满意我的举动，对着我轻轻点了点头，转过身去，继续为我带路。 　　我跟着那人一路走进楼中，在踏入楼中后，我不禁有些恍惚。 　　只见，楼中的摆设异常奢华，做工精细的沙发，水晶吊灯，明明一座古色古香的建筑，里面却摆满了现代文明的残余。 　　在这个世道，这些东西并非是什么必需品，所以很少会有人愿意冒着风险，去城中搜刮这些东西。 　　穷奢极欲，对此我只有这个评价，根据我之前的观察，这里并非是上千人的大据点，但这里的首领，却过的比那些的大据点的首领还要享受。 　　过把瘾就死吗？ 　　我跟着带路的人，一路上到了三楼，三楼似乎被改成了一个餐厅，一位同王泉年纪差不多的男人，坐在一个长长的餐桌前，慢条斯理的吃着盘中的肉片。 　　在其左右，还站着两个护卫，目不斜视，直直的望向前方。 　　看来，这个男人就是这个据点的老大，也就是背叛王泉他们，把这里改造成人间炼狱的家伙了。 　　“老大，我把人带来了。” 　　闻言，那个男人轻轻抬头，饶有兴致的看了我一眼，他眼中的意味，有些奇怪，我从未见过有人会用这样的眼神去看一个活生生的人，这让我有些不舒服。 　　男人对着左右的护卫，轻轻挥手，微笑着说道。 　　“你们先下去吧，我和这位客人想单独聊一聊。” 　　“是。” 　　那些人毕恭毕敬的应了一声后，便迅速从屋中退去，只留我和那个男人。 　　男人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用筷子夹起一块肉片，在旁边碗中的蘸料涮了涮，放入口中，一脸陶醉。 　　“末日商人，真的很少见了。” 　　男人一边咀嚼着嘴中的肉片，一边神色温和的说道。 　　“很久之前，我就听别的据点说过，有一个很厉害的商人，在各个据点用可乐交换物资。” 　　“今天，我总算是见到你了。” 　　我拉过一个椅子，十分自然的坐在了男人的对面，脑中迅速计算着如何能最快杀掉这个男人，而我的嘴中，则是淡淡回道。 　　“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你们喜欢聚在一起，而我喜欢四处流浪而已。” 　　男人扯动嘴角，微微起身，在餐桌对面向我伸出手来，自我介绍道。 　　“你好，我是柳咏。” 　　我伸手握住他的手掌，仔细想了一下，才回道。 　　“你好，我叫苏离。” 　　在客套的握手过后，我与柳咏重新落座，柳咏拿着筷子，夹起一块肉片，轻声笑道。 　　“苏先生，吃过了吗？” 　　我看了一眼盘子中的肉片，缓缓摇头，低声答道。 　　“我没有吃人肉的爱好。” 　　柳咏脸色一僵，随即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一般，眼中亮起一丝令人战栗的光芒。 　　“苏先生真有意思，说是不吃人肉，却能一眼看出这是人肉。” 　　“怎么，是吃腻了吗？” 　　我真的没有吃过人肉，我一直是被吃的那个，这显然不能作为答案，我便有些敷衍的回答道。 　　“算是吧。” 第二十七 死变态（二） 　　“其实，我本人也不爱吃人肉。” 　　柳咏十分认真的夹着一块肉片，像是一个美食家，点评道。 　　“论鲜味，不如鱼肉，论香味，不如牛肉。” 　　“反而有种奇怪的涩味，需要用蘸料才能压下去。” 　　说着，柳咏将那块肉片递入口中，一点一点咀嚼着，见我不说话，他又轻轻摇头，有些好笑的说道。 　　“苏先生，你觉得在这个世道，怎么样的统治，才能让民众不会有暴动的心思。” 　　不等我回答，柳咏便眼神一凝，将筷子点着盘子里的肉片，身子微微前倾，像是要说什么悄悄话一样，压低声音，缓缓说道。 　　“是恐惧。” 　　“是让他们看你一眼，都会不寒而栗的恐惧。” 　　“是他们想到暴动失败的下场后，就会放弃这个想法的恐惧。” 　　我看了一眼他盘中的肉片，若有所思的说道。 　　“所以，你为了让人都害怕你，才会吃人肉的吗？” 　　柳咏眉头一挑，微微向后靠去，点头说道。 　　“是的，我要让他们明白，他们只是我嘴里的一块肉而已。” 　　“能不能活，都取决于我的胃有多大。” 　　何其愚蠢的想法，我懒得与他争辩，只是将视线落向他的脚边，那里有一个宠物狗用的食盆，我突然有了几分好奇，便询问道。 　　“你养狗吗？怎么不见你的狗呢？” 　　柳咏的瞳孔微微一缩，脸色在这瞬间变了一下，但随即便恢复如初，他看了一眼脚边的食盆，低声说道。 　　“是，我曾经养过一只狗。” 　　柳咏放下筷子，用脚将那个食盆踢到一边，面色如常的说道。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故事。” 　　“在末日之前，我的父母便在一场车祸中去世。” 　　“那时的我很绝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便傻傻的想要投湖自杀。” 　　柳咏微微眯眼，眼神变得有些飘渺，他伸手抚住自己的鼻子，缓缓说道。 　　“我一直记得，那条湖水很脏，很呛，我感觉的到那些脏水涌入我的口鼻，让我无法呼吸。” 　　“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眼前发黑，不，我感觉眼前空空的，像是被挖去了双眼，什么也看不到。” 　　“突然间，我不想死了，我害怕了，我开始拼命挣扎。” 　　“后来，我在岸边醒了过来，有一只流浪狗，在舔着我的脸蛋。” 　　柳咏眼中有些复杂，不知是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对着我笑了一下，说道。 　　“好笑吗？居然是一只体型很大的流浪狗救了我。” 　　“大难不死的我，把那只流浪狗当做了我的亲人，恩人，将它一直带在了我的身边。” 　　“我一直都觉得，它是我唯一的朋友，是我最重要的东西。” 　　我静静听着，像一个合格的听故事人，在这个明显是转折的部分，向他问道。 　　“后来呢？” 　　柳咏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抬起头来，望向屋顶，似乎不愿与我对上视线。 　　“呼……” 　　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才有些出神的继续说道。 　　“后来啊，丧尸病毒爆发了，我带着它跑啊跑。” 　　“跑啊跑，跑啊跑。” 　　“跑到我们都没有了力气，跑到我们吃完了所有干粮。” 　　“那时的我，很饿，真的很饿。” 　　“于是，我杀了它，靠着它的肉，一路撑了下去。” 　　“它最后一次舔我的手，就是我用绳子勒住它脖子的时候。” 　　柳咏终于将视线移向我，神色十分认真的向我说道。 　　“我哭的很伤心，但我还是杀了它，在那个时候，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柳咏顿了顿，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 　　“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对我们来说，是无可替代的。” 　　“所以，我们什么都可以舍弃。” 　　那怕是人的本性吗？ 　　我不置可否，在这个不长的故事中，我终于知道了柳咏的本性。 　　他死过一次，所以其他人更害怕死亡，他亲手杀掉了最亲密的朋友，所以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不可以舍弃的东西了。 　　柳咏轻轻起身，手指落在桌上，随着他的移动，轻轻从桌上一路抚过。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决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我没有的，我要拿到，我想要的，哪怕是抢，我也要得到。” 　　柳咏缓缓踱步，来至我的身边，我俯下身子，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在这个据点，我碰到了一个女人，我很喜欢她的模样，但她是我一个朋友的妻子。” 　　“所以，我杀了她的老公，把她的老公在她面前，一点一点剁成碎肉，埋在田里。” 　　“她成了我的女人，任我施为。” 　　我静静听着柳咏的故事，我不想发表什么看法，我们都是阴沟里的臭虫，有人抬头仰望星空，有人却低头望着身下的臭水，将其称为宇宙。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可笑，有的人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而有的人见山是屎，见水也是屎。 　　我发誓，我是真的想现在就扭断柳咏的脖子，但我不能。 　　柳咏伸出手掌，轻轻拍着我的肩膀，面带微笑的说道。 　　“抱歉，说的兴起，一时间居然忘了正事。” 　　说着，柳咏拉着我站起身来，我强忍厌恶，随着他一路来到了窗边，望向远处的废墟。 　　柳咏伸手指着远处的废墟，微微眯眼，低声对我说道。 　　“你也看到了，有些蠢货试着挑战我的底线，浪费了我不少的弹药。” 　　“虽然谈不上伤筋动骨，但我现在确实有点窘迫，兄弟你是一个末日商人。” 　　“所以，我想让你帮我搞到一些货物。” 　　我突然警觉，这个柳咏从一开始就显得很反常，我还以为他是想吞下我的可乐，可现在看来，他想要的是其他的东西。 　　“你想要武器？” 　　在这个世道，最紧缺的东西除了食物，恐怕就是越来越少的枪械了。 　　然而，柳咏却与我想的不同，他对着我轻轻摇头，有些得意的说道。 　　“我不缺军火，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的军火储备多到令人发指。” 　　我微微皱眉，拿不准柳咏说的有多少水分，只能顺着他的话，接着问道。 　　“那……你想要什么？” 　　柳咏闻言一笑，然后沉声说道。 　　“我要的是人，很多很多的人。” 第二十八章 死变态（三） 　　“我要的是人，很多很多的人。” 　　柳咏的回答，让我有些意外，也让我对他的厌恶又深了几分。 　　“如此完美的据点，如此空旷的土地，但没有足够的人，是不是有些美中不足呢？” 　　我卖过很多次的可乐，但还是第一次有人托我做人口贩卖的生意，我想了又想，最后也只能感慨。 　　柳咏，你还真是一个崽种。 　　虽然只是一番很短的谈话，但我已经能察觉到柳咏的多疑，以及他那劣质而又廉价的三观。 　　“你要那么多人做什么？” 　　我大约是知道答案的，可我还是问了，出于一种极其奇怪的心理，也就是想要看看柳咏亲自说出那些恶心的话来。 　　柳咏看了我一眼，咧嘴一笑，轻描淡写的说道。 　　“你不觉得，人本身是这末日中最重要的资源之一吗？” 　　“我不记得这是末日的第几年，但我想无论是哪个据点，都会有耗尽子弹的时候。” 　　说道此处时，柳咏将双手撑在窗户上，微微眯眼，望向遥远的地平线，沉声说道。 　　“这个时间，不会很久的。” 　　“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回到了冷兵器时代，我们需要什么？是铁器。” 　　柳咏抬起手掌，指向城中一处，淡淡说道。 　　“我这里有老式铁匠铺子，加热的炉灶，虽然老旧，但却不是花架子，所以我需要一些对铸造有了解的人。” 　　我顺着柳咏的手指望去，果然看到了一个十分古典的铁匠铺。 　　“我会安排那些人，在城里打造铁器，然后再教给他们的学徒。” 　　“我会慢慢等着，等待着现代文明的残余，彻底散去。” 　　“等到这片土地最后一颗子弹射出，接下来便是属于我的时代了。” 　　柳咏眉飞色舞，像极了我当年遇到的传销组织，口若悬河的开始给我讲他的计划。 　　“在等待火力武器耗尽的时候，我会让城里的女性，以最快的频率生下后代，那些本就强壮的男性，会作为繁衍后代的第一选择。” 　　“生下女孩，便集中起来，统一管理，让她们从小就把自己的使命，记在心中。” 　　“生下男孩，若是强壮，那便成为我的士兵，从小接受冷兵器的训练。” 　　我偷偷捏紧拳头，强忍着怒气，压着自己的嗓子，向柳咏问道。 　　“那如果，生下来的孩子身子弱呢？” 　　柳咏洒脱的微微耸肩，毫不在乎的摊开手掌，轻声答道。 　　“那就只能怪他们命苦，怨不得我了。” 　　“他们没有养大的价值。” 　　我笑了，我也知道，此刻的我笑的一定很难看，但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掩饰我的愤怒。 　　可我现在，也只能敷衍的回答道。 　　“我记下了，如果有这样的生意，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柳咏神色温和，向我伸出手掌，笑道。 　　“那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我握住柳咏的手掌，轻轻点头，低声应道。 　　“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啪，啪，啪 　　柳咏似乎对这场谈话很满意，面带微笑的鼓掌三下，屋门处立即有三人推门而入，这个多疑的家伙果然不可能与我这个外人单独相处，最开始为我带路的那个男人，低着头缓步走到了柳咏身侧，极其恭敬的唤道。 　　“老大。” 　　柳咏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下巴微抬，温和的笑道。 　　“苏先生是贵客，你要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明白吗？” 　　只是简单的吩咐，但那个男人的身子，却在柳咏的手掌下落时，微微颤抖了一下，那股刻入骨髓的恐惧，在此刻显露无疑。 　　“是，我明白了。” 　　那个男人应了一声后，随即便面向我，缓缓挺直腰板，冷着一张脸，淡淡说道。 　　“苏先生，关于今天的交易，由我来与您交接。” 　　“请跟我来。” 　　说罢，那个男人便自顾自的转过身去，向着楼下走去，我最后看了柳咏一眼，只见他已重新坐回饭桌，慢条斯理的吃着那些薄薄的肉片，不知道那些人肉是否合他的口味。 　　我跟着那个小弟，一路走下楼梯，再经过一楼时，一楼大厅的沙发上，却是多了一位妇人。 　　那位妇人，穿着白净的长裙，很罕见的没有粗糙的皮肤，保养的很好，也很有韵味，在她的怀中还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猫，小猫慵懒的舒展着腰肢，十分惬意，但它的主人，那位妇人却是神色木然，呆呆地望着前方，眼神空洞，恍若一具尸体。 　　想来，她便是被柳咏强行占有的那个女人了吧，我匆匆扫视了一眼便不愿再看，那位妇人看上去毫无生气，但她的肚子却已是微微鼓起，多半已经怀了柳咏的孩子。 　　或许，她注定要在这里，养尊处优，而又痛苦的当一只笼中鸟。 　　片刻后，那个小弟带着我，停在了一间仓库前，那个仓库很大，也很气派，但那位小弟却并没有要打开仓库大门的意思，而是就这么站在仓库前，冷冷的向我问道。 　　“苏先生，你带来的可乐共有240瓶，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不知道你想换些什么？” 　　看起来，这个小弟继承了他老大的多疑，不打算让我进仓库看看，就这样在外面交易。 　　我想了想，掰着手指，依次说道。 　　“三支枪，每支枪二十发子弹，箭矢百支，蔬菜的种子。” 　　“哦哦，对了。我要一件新裙子。” 　　“……” 　　那个小弟的眼神忽然变得古怪起来，他上下打量着我，忍不住问道。 　　“你一个男人要裙子做什么？” 　　我有些不耐烦，本以为会是一场很快的交易，谁知道会耽误这么长的时间，于是我没好气的回道。 　　“我自己穿不行吗？” 　　“……行。” 　　那个小弟的脸色越发奇怪，却也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打开仓库，一个人钻了进去，把我一个人留在了外面。 　　我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着，却看见在不远处的建筑中，有不少同这个仓库一模一样的建筑，且有数人看守。 　　这个发现让我有些惊讶，难道真如柳咏所说的那样，他确实在为将来的战争做着准备吗？ 第二十九章 释然 　　战争……人类之间的战争。 　　老实说，这在我看来有些可笑，丧尸危机下，剩余的人类，不想着一起度过的难关，反而想着其他的同类厮杀。 　　远处的烟气，缓缓飘至我的鼻尖，我便顺着那丝烟气飘来的方向望去，却只是看到远处烧为残渣的废墟。 　　没来由的，我想起了王泉，他曾和我说过，他们曾努力让这个据点的人，过上安稳的生活。 　　开垦土地，不断收留着那些可怜的人们。 　　这样的和平的统治，维持了很多年，直到身为王泉朋友的柳咏背叛，占据了这个据点。 　　我不知道我遇见王泉时，他们已经流浪了多久，但时间绝不会超过一年。 　　而现在，这个据点已经一点也看不出，王泉他们留下的痕迹了，曾经的和平，或许仅存于大火中的那些废墟，那些悬挂在木桩上的尸体间了。 　　就在我的思绪越飘越远之时，那个小弟终于推着一个小推车，吃力的从仓库中走出。 　　小弟喘着粗气，满头大汗的将那个推车推到了我的面前，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你要的……东西……” 　　我低头望去，那个小推车中放了三支手枪，规格全部相同，以及共六十发的子弹，剩下的便是一堆箭矢，塞满了整个小推车。 　　那个小弟喘过气来，指着小推车里的东西，向我解释道。 　　“裙子压在了最底下，蔬菜的种子……我们没有。” 　　“所以给你加了五十支箭矢。” 　　“以及这个。” 　　说着，那个小弟伸手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会，拿出一颗糖纸完好的水果硬糖，塞向我的手中。 　　我有些错愕，人类对糖的渴求，是刻在骨子里的，在这个已经无法人工制糖的时代，哪怕是一个颗不知放了多久的糖果，也是一件很珍贵的东西。 　　“糖？这个是不是有些贵重了？” 　　那个小弟，不知为何，忽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他咽了咽口水，一边四下打量着，有些鬼鬼祟祟的说道。 　　“这颗糖，我藏了了三年，一直没舍得吃。” 　　“我想……我想用这颗糖求你帮我办一件事。” 　　这个小弟的模样，让我有些疑惑，难不成他是想让我帮他杀了柳咏，然后他来做老大。 　　就在我的思路，开始向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时，那个小弟压低了声音，有些紧张的说道。 　　“那个……苏先生你是一个末日商人。” 　　“如果你……在外面碰到一个叫王泉的人。” 　　“请替我帮帮他。” 　　他的声音压的很低，落在我的耳中时，却如雷鸣一般，轰然炸响。 　　我呼吸一窒，怔怔的望着那个不知姓名的小弟，却是从来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委托。 　　那个小弟有些手忙脚乱的从口袋中掏出一盒罐头，神色慌张的塞入我的手中，过于紧张之下，他嘴中的话，变得有些结结巴巴。 　　“那个……那个可以的话，请把这个罐头给他。” 　　看着小弟慌张的模样，我第一次仔细的打量着他的面容，他的脸上满是污渍，脏兮兮的，但看起来他的年龄，并不会很大，还是一个少年。 　　我没有将王泉已死的消息告诉少年，而是伸手接过那个罐头，放到了我的口袋里。 　　“那个王泉是你什么人啊？” 　　闻言，少年眼神一凝，有些感激的低声回道。 　　“他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 　　看着少年认真的模样，我忽的觉得有几分释然，胸口憋着的闷气，也在此刻缓缓散去。 　　善意并不是每次都会被辜负的，这座城中，哪怕变了模样，哪怕几番清洗，也依然有人记着王泉他们，牵挂着他们。 　　我嘴唇一咧，露出了今天最自然的微笑，十分自来熟的将手放在少年的脑袋，拨乱他的头发，低声说道。 　　“你真是一个好孩子。” 　　少年有些不适应，连连向后退去，而我也不觉得尴尬，轻笑一声后，便对着少年轻轻挥手，推着那个小推车，转身离去。 　　在告别少年之后，我将那个小推车上的东西，卸在了我的皮卡车上，皮卡车中，我的猎枪还好好的放着，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皮卡车缓慢的行驶着，在彻底驶出城门后，我向着土城墙的守卫们比了一个中指。 　　这座城，我肯定会再来一次的，而且会开着足够份量的大卡车。 　　为了王泉，为了那些悬挂在木桩上的尸体，也为了那些仍记得王泉的人们。 　　这或许是一个很愚蠢的想法，但是我真的想看看，把那个柳咏砍成一堆碎肉的模样， 　　为了那些已死的人们，为了那些还活着的人。 　　好吧，继围盾组织后，我又给自己立下了一个仇人，看来体能训练，得提提速了。 　　我胡思乱想着，将脚下的油门踩到底部，向着来时的路，疾速驶去。 　　…… 　　三个小时后，我随着漆黑的夜幕，一同来到了城中。 　　因为车中的闷热，我摇下了车窗，但在路过一处废墟时，一股极浓的血腥味，传到了我的鼻子中。 　　我转头望去，却看到在那处的废墟上，躺着许多丧尸的尸体，皮开肉绽，恶心的粘液流了一地，废墟墙上更是留下了密集的弹孔。 　　毫无疑问，白天的时候这里曾爆发过一场激烈的交火，对战双方为人类与丧尸。 　　人类那方似乎来自一个富裕的据点，弹药充足的可怕，居然能在这种无法隐藏的地方，射杀了这么多的丧尸。 　　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因为过去的一些经历，我极其讨厌那些势力强大的人类据点，他们的势力范围越大，我在城中的据点暴露的几率便越大。 　　随着皮卡车的行驶，我逐渐找到了其他处留下的交火痕迹。 　　终于，在一处街角，我发现了那些人类留下的，更为直接的身份证明。 　　只见，一辆汽车冒着黑烟，撞在了墙角，车上留着数具被丧尸啃食过的白骨，而在车身之上，则有一个极其明显的标志。 　　那是一个简陋，而又潦草的盾牌。 第三十章 黑暗 　　围盾据点，还真是阴魂不散。 　　我走下车去，来到那辆报废的汽车处，仔细观察，车厢中满是血污与残骨，根据那些并不完整的尸骨来看，车厢中共有三人。 　　车厢上没有什么弹孔，看来在那个司机倒霉的撞上墙角后，车厢上的三人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就被尸潮淹没。 　　握在三人手中的枪械，零散的落了一地，没有什么回收的价值，我转而走向前面的驾驶位，想看看那位司机是怎么开错车的。 　　出乎我的意料，那个司机的尸体比起车厢中的几人保存的还算完好，至少他的头骨还在。 　　污浊的鲜血，将车座尽数染红，一堆散落的骨架，横七竖八落在血泊中。 　　我的视线忽的一停，落在了那个头骨的眉心处，在那处满是血污的白骨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比硬币略小的弹孔。 　　我愣了一下，随即掉头望向头骨前方的玻璃，只见不怎么干净的挡风玻璃，如蛛网一般，生出了无数裂纹。 　　在裂纹的正中心处，是一个圆形的弹孔。 　　我笑了一下，一边摇头，一边用讥讽的语气低声说道。 　　“不愧是围盾据点，真是一脉相承。” 　　毫无疑问，这个司机并不是驾驶技术不够，而是运气不好。 　　在尸潮的追赶中，他们的同伴，也即速度略微领先他们的人，为了摆脱尸潮，对着身为的同伴的司机，开出了致命的一枪。 　　对方的枪法很准，能在高速行驶，且并不平坦的车厢上，一枪打在这个司机的眉心，这个准头，可以说是神枪手了。 　　而这样的做法，也让我想起了第一次遇见围盾组织的那个疯婆娘，她也是在对我开了一枪后，又把自己的两个同伴给扔在了外面。 　　这个围盾据点，在缺德这方面还真是一直保持着高素质啊。 　　我扯开破破烂烂的车门，将染上血迹的香烟拿起，撕掉了沾了血迹的烟嘴，就那么叼在嘴中，然后用打火机点燃。 　　“咳咳……咳咳” 　　粗制滥造的香烟，燃烧时的气体，有些刺喉，让我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也让我呛出了眼泪。 　　我吐出一个大大烟圈，将手撑在车身上，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望着前方，忍不住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对着那个破烂的头骨，轻声笑道。 　　“为了这种组织卖命，值得吗？” 　　我自作多情的拿着那支香烟，有些抽象的用双手比划着，很卖力的向那些尸骸说道。 　　“你们，应该要为一些更值得的东西卖命，不是吗？” 　　我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烟卷，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比如说……希望？” 　　老实说，这个答案似乎比我比划的手势更抽象一些，尤其是希望这两个字，连我自己觉得有些可笑。 　　希望是什么？对他们短命的人生来说，所谓的希望可能就是活着回去，对着那些地位比他们低的人，发泄自己的欲望。 　　放纵，暴力，然后死亡。 　　而我的答案，似乎很简单，希望是我种下的那四窝土豆，是坐在长椅上等我的曈曈。 　　“人啊，活着总得有个念想。” 　　“不然心里就会空落落的，做什么也提不起劲。” 　　我一边说着，一边将那个烟卷扔在地上，这玩意不太好抽，血腥味参杂着粗制劣造的烟草味。 　　啪！我将几乎快要掉下来的车门重重合上，缓缓说道。 　　“这里是个睡觉的好地方，好好睡吧。” 　　说罢，我转身离开，不再看这些尸骸一眼，走向我的皮卡车，继续向前驶去。 　　夜色之下，车外模糊不清的景色，迅速向后掠去，那些倒塌的建筑，在黑暗之中，似乎变成了一个个恐怖的鬼脸，徘徊在这座荒凉的城市中。 　　其实，我知道那些人需要的不是希望，而是一个救世主。 　　那个所谓的救世主，或许明天就会出现，或许永远不会出现。 　　关于围盾据点的搜寻，我其实并不在意，这件事很好推理。 　　按照我之前杀掉的那十五人来看，围盾据点每次搜刮物资，应该都会派出三辆汽车，确保至少有一辆车可以活着回去。 　　但上一次，负责搜刮物资的十五人碰到了我，他们很幸运的都死在了我的手上，这对围盾据点应该是一件很反常的事吧。 　　或许，他们已经找到了那十五人的尸体，身上的弹痕，以及斧子劈砍的痕迹，让他们足以确定，有人在针对他们。 　　所以，他们才想找出我这个妨碍他们的人。 　　很可惜，他们不可能找到我的。 　　我的小窝，可是经过仔细挑选的，那里聚集的丧尸，足以把围盾整个据点都给耗死，我的确没有自己的势力，但这些丧尸可比狗腿子有威慑力。 　　又过了三十分钟，我终于将那辆破皮卡车，开回了家中，因为夜色已深，我没有将车厢的货物卸下，只是拿了那件特意为曈曈换了的新裙子。 　　今晚的夜色，格外的深，不知哪里来的黑云，如厚厚的纱，将冷月包裹，十分小气的不肯露出一丝光芒。 　　我提着那个新裙子，在黑暗中摸索着，十分自信的向着空旷的小区，大声喊道。 　　“曈曈！” 　　我那略显沙哑的声音，在小区中回荡，黑暗之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我十分熟练的张开双臂，等待着。 　　片刻后，一道倩影精准无误的落在我的怀中，一股熟悉的青草阳光的味道，飘至我的鼻尖。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一整日的疲惫，在此刻尽数散去，延伸至天边的思绪，也被怀中的人影拉回。 　　此时此刻，或许于我而言，便是希望。就让我暂时忘记围盾，忘记柳咏吧。 　　黑暗之中，我摸了摸曈曈的长发，眼神温柔，一颗漂泊不定的心，终于有了落处。 　　这似乎是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一种……活着的实感。 　　果然，人这种的东西，天生就是一种害怕寂寞的生物。 　　只是，我从不曾想到，能给予我这种感觉的，会是一个奇怪的丧尸。 　　“唔啊。” 　　曈曈可爱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像是在说欢迎回家，我笑了笑捏住曈曈的小手，迈步走向黑暗中，嘴中低声应道。 　　“嗯，我们回家。” 　　在这一片黑暗中，我和曈曈摸索着，有些费劲的向着家的方向走去，这样看来，将曈曈唤来，并没有什么用处。 　　但至少，这片黑暗中终归有人在我身边了，哪怕走的跌跌撞撞，略显吃力。 第三十一章 盛开于污骨（一） 　　次日天明，我一如往常那般，早早地来到了小区广场。 　　黑色的重云，在天际缓缓蠕动着，如一条威严的巨龙，蜿蜒而行，大雨将至，这座城市显得比以往更加冷清不少。 　　我蹲在那四窝土豆前，看着泛黄的叶子，愁眉不展，这块土豆终究是贫瘠了些，没有足够多的营养，这么下去这四窝土豆能否成活，都是个问题。 　　得去打猎了，我这样想着，然后站起身来，径直向皮卡车藏匿的车库走去，昨晚我并没有卸下货物，那足足有一百多的箭矢，还放在车厢之中。 　　我背上长弓，取出二十支箭矢，放在简陋的箭筒中，做好准备工作后，我手欠的用手指摸了一下弓弦，然后很成功的被弓弦割破了手指。 　　天杀的，我还是没有射箭用的指套，每拉一次弓弦，手指就会有被割破的可能，这是什么自动扣血的神奇道具吗？ 　　我无奈的叹息一声，将长弓背好，暗自想到，今天晚上必须要做一个指套出来了。 　　冷风忽起，些许砂砾落入我的眼中，我以手遮眼，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单手拿着长弓，缓步走出了小区。 　　今天，我特意走向了，昨天发现围盾组织痕迹的那条路，想着可以一边打猎，一边找到围盾组织更多的信息。 　　眼下，我手里关于围盾组织的情报还是太少了些，当然这也跟我上次没留活口有关，在见过了古城据点后，我对围盾据点也更加好奇了几分。 　　只是一个小小的古城据点，作为首领的柳咏，性格就已经恶劣到了那个地步，那么作为大型据点的围盾，它的统治者又会是什么德行呢？ 　　远处，一只灰色的鸽子，落在路面，鸟头左顾右看，时不时啄着鸟爪下的小石子。 　　我身子站定，隐藏好了自己的身形，鸽子的胆子很小，只要看到我的身影，它便会立即飞走。 　　空旷的街道上，没有一丝杂音，安静的让人有种自己忘记呼吸的错觉，我抽出一支箭来，搭在弓弦上，遥遥瞄向那只鸽子。 　　“呼……” 　　我轻轻呼气，捏着弓弦的手指猛然松开，指间露出一丝血迹，染在箭尾上，那一抹红色，如流星一般随着箭矢，瞬间而过。 　　咚！一声闷响，箭矢贯穿了鸽子的躯干，鸽子本能的抽搐几下后，便没有了动作。 　　我甩了甩正在迅速愈合的手指，感觉有些发痒，肉芽蠕动的感觉，就像是你的体内有一只虫子，在钻来钻去，很不舒服。 　　这只灰鸽子很肥美，看来它在这座城市里过的很不错，我捡起那只鸽子，甩了甩上面的血迹后，便将其丢到我的背包中。 　　今天的打猎，有个不错的开始，这让我不禁有些膨胀。 　　而在此时，犹如神启一般，一大片的鸟群，像是一片乌云一般，从我的头顶迅速飞过。 　　我见状一喜，急忙捏着长弓，追着那个鸟群，飞奔而去。 　　空气中越发湿润，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有着异常的香味。 　　我并没有将这股味道放在心上，这是这个城市的奇观之一，每次下雨前，活着起雾时，空气中便会有这种奇怪的味道。 　　司空见惯的我，从来不会去在意这股味道，尤其现在的我，还被那一大群飞鸟吸引了全部心神。 　　踏，踏，踏。 　　杂草丛生的街道上，我背着背后，握着长弓，一脸兴奋的狂奔着。 　　嗯，很棒，那群傻鸟似乎完全不在乎我，没有加速，也没有减速，就那么用我可以勉强跟上的速度，一路向前飞去。 　　不知不觉间，我跟着那群飞鸟，一路跑入了城市深处，也即我从来踏足过的地方。 　　城市的中心，不知被什么武器破坏过，高楼倾倒，一眼望去，满是废墟与无聊的丧尸们。 　　半个小时后。 　　我单手撑在一个倒塌的柱子上，侧翻而过，落地瞬间，我却是弯下腰去，大口喘息。 　　“妈的，跟丢了。” 　　我想我应该是忘记了，那些长毛的肥肉，是可以飞上很久的，久到可以耗尽我的体力。 　　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骂骂咧咧的靠着那个断掉的柱子，坐了下来，一边歇息，一边环顾四周。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深入这座城市，原因很简单，这里的高楼都已坍塌，皮卡车开不过来，而我也没有那么好的兴致，徒步跑到这里，看这一片废墟。 　　我伸手揭起脚边的碎石块，无能狂怒的将那个石块丢向远处，石块落在很远的地方，发出一声不怎么清脆的响声。 　　那群该死的飞鸟，已经彻底不见了踪影，这让我看起来越来越想一个蠢货。 　　我叹了一口气，再次捡起一个碎石块，然而当我的手指捡起那个石块时，一抹粉色，也随着暴露在了我的眼前。 　　我手中的动作一滞，脸色复杂的望着那抹粉色，只见在碎石下，已是长满了粉色的小花。 　　“这是……” 　　我记得这些粉花，毒性很强，在我第一次烹煮兔肉时，就因为这种粉色的花，而痛的死去活来的。 　　这种粉色的花，毒发时，全身的血液会变为黑色，然后如沸水一般迅速沸腾起来，以极高的温度，灼烧内脏。 　　我捏起那朵粉色的花，递至眼前仔细打量，随即轻轻低头，用鼻子在粉色的花上嗅着。 　　猛然间，一股强烈的味道，钻入了我的鼻孔，一种难以言喻的香味，在这瞬间扯动着我全身的血液，命令着我，就此沉沦。 　　天地旋转，我的眼前忽的一片朦胧，日月似在颠倒，一场大雾涌来，遮掩了我的视线。 　　这场突如其来的浓雾，遮掩整个天地，我不知所措的看着这片雾气。 　　我知道，这是幻觉。 　　忽的，雾气散去，一阵噪杂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错愕的抬头望去，随即瞳孔微缩，望着眼前的一切，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只见，高楼林立，繁华的大街上，车水马龙，无数的行人从我身边路过。 　　汽车的鸣笛声，人们的交谈声，远处广告牌上浮夸的声音，都是那么真切。 　　一切仿佛都没有变过，那个狗屎一般的末世，似乎只是我的一场梦。 　　我怔怔的站在原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恍如隔世。 　　一个低头玩手机的男人，径直向我走来，与我的肩膀撞了一下，他看了我一眼后，便继续捧着手机像前走去。 　　而我则脸色苍白，用手掌触摸着，刚刚与他相撞的肩膀，那份触感，没有丝毫的作假。 　　我有些茫然，脑中的思绪瞬间变得混乱起来，难道说，那个所谓的末日，真的只是我的胡思乱想吗？ 　　末世是假的，不死之身是假的，而曈曈也是假的。 　　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 　　“嗡～嗡！” 　　正当我意识渐渐混乱时，我的口袋中，忽然传来一阵震动，我有些迟钝的摸向自己的口袋，然后拿出了一部黑色的手机。 　　我……有多久没有见到这个东西了呢？ 　　我知道，这一切可能是幻觉，可当我看着手机上的来电人名称后，却是有些颤抖的接通了那个电话。 　　混沌之中，我紧紧捏着那个手机，有些迫切的低声唤道。 　　“喂，妈。” 　　片刻后，手机中响起了，那个我最熟悉，也最让我安心的声音。 　　“喂，小离。” 　　我忽的笑了起来，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看起来更像是哭一样。 　　曾经以为再也听不到的声音，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再次听到。 　　或许，那个所谓的末世，真的只是我的一个梦。 　　不，那一定只是一场滑稽的梦！ 　　“儿子啊，妈没打扰你工作吧？” 　　听着母亲小心翼翼的语气，我捏着手机，笑容满面的大步向前，低声应道。 　　“没，我现在下班了。” 　　“那就好，其实我也没啥事，就是你老是不给我打电话，我就想着给你打一个电话。” 　　我望着前方，一边躲避迎面走来的行人，一边无奈的回答道。 　　“我这不是忙嘛，天天加班，实在是没时间打电话。” 　　电话中，传来母亲笑声，她有些开心的说道。 　　“行，妈知道了。” 　　“对了，你啥时候回家一趟啊。” 　　闻言，我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力的回道。 　　“等我能请出一个长假吧，对了，我爸在吗？” 　　“你爸这个人啊，老说我打电话会影响你工作，可我一打电话，他就在旁边守着，怎么也不挪窝，让他说话，他又不肯。” 　　我回想着父亲别扭的个性，露出一丝笑意，电话中的母亲，则关切的说道， 　　“对了，儿子，别一天老是吃泡面，对身体不好。” 　　“偶尔也要吃点好的，不要心疼钱，等会妈给你转点钱过去。” 　　“我和你爸都老了，要这钱也没什么用，只要你过的好，我和你爸就满足了。” 　　忽的，母亲的声音一柔，有些落寞的低声说道。 　　“有时间，就回来看看我们两个吧。” 　　“我和你爸，都越来越老了，真怕……以后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 　　听着母亲那落寞的声音，我的胸中忽的一闷，有些呼吸困难，我捏着手机，正要安慰母亲。 　　然而，我的手机却在此刻，化作了一阵雾气，从我手边溜走。 　　“不要！不要！！” 　　我沙哑着嗓子，大声嘶吼着，伸手向那丝雾气抓去，却怎么也抓不住。 　　而就在此时，我的脚下猛然塌陷，我的身子一晃，如同从高空坠落，落入一片白色的大雾中。 　　片刻后，我眼中的视线再次清晰起来，映入我眼帘的，则是一朵正在迅速枯萎的粉色小花。 　　我呆呆的望着那朵粉色的小花，然后失去了所有力气，有些虚弱的靠在废墟上。 　　“哈哈哈哈……哈哈。” 　　我捏着那朵粉色的小花，声音沙哑的笑着，笑声干涩难听，我就像一个傻子一样，将那枯萎的粉色小花，吞入嘴中，一点一点咀嚼着。 　　果然只是一场梦，可既然是梦，为什么不能长久一点。 　　忽的，一个危险的念头，闪过我的脑海。 　　是不是，只要有这粉色的花，我就可以一直生活在这美梦之中？ 　　我扯下一把粉色的花，却并未将其放在鼻尖，而是将其一点点撕碎，扔在一边。 　　“如果你发现我在黑暗中哭泣，请……呼唤我的名字。” 　　这是我父亲，很喜欢的一句话，我早已记不清出处，只是记得父亲对我说这句话时的模样。 　　坚定，而又期待。 　　我已经是一个疯子了，不能再成为一个懦夫。 　　许久之后，我有些疲惫的站起身来，缓步向前方走去。 　　这种东西，绝不是这个世界原本就有的，而是随着这末日一起来到这世间的。 　　毫无疑问，这依旧是那个脑瘫神的手笔。 　　而且，这里的粉花如此密集，源头可能就在这附近。 　　我想，我应该找到那个鬼东西。 第三十二章 盛开于污骨（二） 　　我想找到那些粉色花的源头，找到之后要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可能毁掉这鬼东西，也可能留下，在没见到那个源头之前，我无法做出决定。 　　风雨欲来，天空阴沉的可怕，我轻轻抬脚，踩上一块碎石板，遥遥向远处望去。 　　巨大的楼体，坍塌在大地上，那些废墟像是一座座小山一样，连绵不绝。 　　这副景色，或许才能算是真正的末世，真正的文明残骸。 　　曾经的钢铁丛林，如今只剩一片废墟，这里曾经很繁华，如同是这座城市的心脏。 　　而现在，这里是这座城市最不被需要的地方。 　　我轻轻抬脚，缓步向前方走去，碎石块将地面尽数覆盖，所以寻找源头这事，注定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出乎我的设想，那些粉色的花，远比我所认为的要密集的多，我一路向前，时不时翻起脚边的石块，查看脚下的泥土。 　　无一例外，那下面长满了粉色的花，随着石块的揭起，那股古怪的味道也随之而来。 　　“啧。” 　　我轻轻咂嘴，然后伸脚踩在花上，用力的扭动着脚尖，想要把这些鬼东西踏入泥土吗，尽数碾碎。 　　我漫无目的在废墟上寻找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后，却依然一无所获，这里似乎每个地方都一样，早已被那些粉色的花侵占。 　　无法分清，到底哪里才是这一切的源头。 　　我茫然的站在废墟之上，环顾四周，突然有了一种被这废墟包围的恐惧感。 　　有人会对密闭的恐惧，产生无法抵抗的恐惧，而我此刻，却对着这空旷的废墟，也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恐惧。 　　那个神明，究竟在这片大地上，给我留下了什么礼物？ 　　这会是真正的末日吗？ 　　冷风吹过，一声清脆的鸟鸣，在我耳中响起，我霍然回头，却是看到一只飞鸟，在远处坠落。 　　我愣了一下，心中涌上一丝不安，急忙向着飞鸟坠落的方向跑去。 　　在我的视线中，那只飞鸟犹如一个小黑点，而高低起伏的废墟，无法让我看清那只鸟究竟坠落何处。 　　我只能凭着记忆，认定一个方向，快步跑去，在跑过一个石堆时，我的右腿处被锋利的石块边缘划破。 　　对此，我全然不顾，只是闷着头，向那鸟儿坠落的方向跑去。 　　然而，当我跑到大致范围时，却并没有看到那只飞鸟的尸体，却看到了一处盛开的粉色花朵。 　　浅粉色的花瓣，轻轻摇动，倒映在我的瞳孔中，我看着那朵粉色的花，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有些踉跄的向后退了一步。 　　那朵粉色的花，其淡绿色的根茎，并未扎根于泥土，而是，立于一片血肉之中。 　　只见，粉色花朵之下，飞鸟的血肉破开，根茎贯穿血肉，吸取着飞鸟尸体的营养。 　　我的眼角，不受控制的抽搐着，这飞鸟死去了多久？是十分钟，还是五分钟？ 　　正常的植物，绝对不可能以这种速度生长。 　　正是此时，我的腿边开始发痒，而我依旧没有在意，而是蹲下身子，仔细看着那只飞鸟的尸体。 　　然而，那股痒意，却逐渐蔓延至我的全身，我感觉我像是一件瓷器，一丝裂纹如蛛网一般，迅速蔓延而上。 　　然后，我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知。 　　在我失去意识倒地之后，我身上的衣服却动了起来，像是有什么动物，在我身上钻来钻去。 　　扑哧！鲜血溅起，一朵粉色的花，竟是如同一柄锋利的刀子一般，径直穿破我的衣服，缓缓展露花瓣。 　　我的呼吸，也在花瓣盛开之时，彻底停止。 　　然而紧接着，我的身上泛起一丝白气，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温度迅速升高。 　　那粉色的小花，枝叶一颤，花瓣迅速枯萎，而我周身各处，则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血肉诡异的挤压着，将我体内的异物，向外挤出。 　　只见，那粉色小花的根茎诡异的抽动，被我血肉，一点一点，向外拔出。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而我对此却是毫不知情。 　　许久之后，那长长的根茎，彻底从我的体内拔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枯黄，干燥。 　　而已经停止呼吸的我，则在此刻长长出了一口气，渐渐平稳。 　　我有些茫然的睁开眼睛，用力的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有些纳闷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晕倒。 　　当我站起身后，终于发现了掉落在一旁枯黄的根茎，与此同时，背部的冷风，也让我察觉到了异常。 　　我摸了摸后备衣服的破洞，又看了看那枯黄的根茎，以及凋落的粉色花瓣。 　　这玩意，实在是太邪门了。 　　我做了一个简单的推测，这种粉色的花，是在我的腿部受伤后，那些不可见的种子，进入了我的血肉，迅速生长。 　　就像这个死掉的飞鸟一样，花的种子，从它的伤口进入体内，然后破开血肉，在它的尸体上生长。 　　但……还有一个问题，我早先在我所住的地方，发现过这种粉色的花，但无论是毒性，还是邪门的程度，都远远不如这里的粉花。 　　亚种吗？还是说这里的粉色花朵，是特殊的。 　　经过之前的奔跑，我已经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我再次举目远望，却在地平线下，看到了一个还未倒塌的平房。 　　一片废墟上，有着一个保存完好的房屋，隐约间透出几分怪异，几分荒谬。 　　还有几分奇怪的刻意。 　　就像是当年的开放世界的游戏一样，会在某处，留下显眼的痕迹，来告诉玩家这个地方，有点东西。 　　我叹了口气，缓步向着那个平房走去，我改编了之前的想法，这里之所以会变成废墟，应该不是因为什么武器轰炸。 　　这很可能是和那个脑瘫神有关。 　　片刻后，我来到了那座平房前，那是一个毛坯房，砖块暴露在外，水泥抹了一半，满是仓促赶工的痕迹。 　　但显然，再如何赶工，这间房子，也再也赶不到完工那天了。 　　我站在门前踌躇许久，拿不准里面还有什么鬼东西在等着我。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点我们口口相传的那句至理名言了。 　　“来都来了，是吧。” 　　在这句更像嘲讽的自言自语下，我无奈的笑了笑，然后踏步走入屋中。 第三十三章 盛开于污骨（三） 　　踏入屋中的第一眼，便是满眼的粉色，扑面而来，浓郁的花香，让我眼神一晃，脑袋微微发昏。 　　我不得已，伸手掩住口鼻，皱着眉头，向屋中仔细望去。 　　却见，那粉色的花朵，已是将整座房屋铺满，肉眼可见之处，全是拥挤的粉色小花，密密麻麻的挤在一处。 　　原本的地面，屋顶，都已看不到一丝痕迹。 　　随即，我将视线移向屋中深处，呼吸一窒。 　　只见，在那处，有一个丧尸坐在墙角，粉色的花朵从他周身各处冒出，他的皮肤，他的躯干，他的四肢，甚至是他的头骨与眼窝。 　　没有任何根据，但我却可以肯定，这具尸体，便是所有粉色花朵的源头。 　　繁花盛开于污骨，却像是地狱的冥河，弥漫着危险至极的花香。 　　我缓缓靠近那具尸体，等我来到他的身边时，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 　　一瞬之间，我的疑惑在此，尽数消散，之前种种，都有了一个明确的解答。 　　“原来是你啊，周仁。” 　　我低声唤着那人的名字，眼神复杂难明。 　　是的，我认识他，但这却是我们第一次真正见面。 　　我曾说过，像那个脑瘫神许愿的人，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人。 　　我曾经在末日爆发前一晚，做了一场梦，梦中，我与周仁站在一个圆形的餐盘中，而在我们面前，则是手持刀叉的神明。 　　在那场梦境中，我知道了周仁的愿望，也看到了他苦苦哀求的模样，他似乎和我一样，只是把那个诈骗一样的消息，当做了一个玩笑。 　　唯一不同的是，身患重病的我认真的许下了自己的愿望，而他只是挑衅似的许下了世界末日的愿望。 　　真是……一个糟糕的玩笑。 　　而他的结局，则是长眠于此，用自己的身体，酝酿着新的危机。 　　这些粉色的花朵，应该还不是最终的模样。 　　“死了依然不让人消停，你是真的让人讨厌啊。” 　　我低声吐槽着，手中却摸向他身上的粉色花朵，一朵接着一朵摘掉，这是一种最简单的尝试。 　　忽的，我发现他的手中，攥着什么东西，便低头望去。 　　四散的花瓣间，我伸手抚去他手中厚厚的花粉，随即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喜帖。 　　虽然没有打开那张喜帖，但我还是在上面看到了周仁的名字。 　　原来，他是一个要做新郎官的人啊。 　　我看着那张请帖，脑袋开始长草，像一个损友一样，对周仁的尸体开了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 　　“我倒是听过结婚恐惧症，但像你这种，为了逃婚，搞出世界末日的狠人。” 　　“我还是第一次见。” 　　“你也太没溜了。” 　　一个很没品的玩笑，就像他那个恶作剧的愿望一般。 　　面对我的嘲讽，已死的周仁自然无法回答，而我继续着拔着他身上的粉花。 　　那些粉花，似乎长在了他的骨头上，十分难拔，我忙活了大半天，也没拔出多少。 　　而当我的手掌落在他的胸口时，我的掌间却赫然感到了一阵，有频率的跳动。 　　心跳，是心跳！ 　　这个发现，顿时让我头皮发麻，手脚变得冰凉，正常人的心跳，并不会如此轻易被人从体外感知到。 　　周仁的心跳，远比正常人还要夸张几分，哪怕只是有手触摸着胸口，也能清晰的感知到。 　　我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摸出身后的箭矢，捏弦搭箭，惊疑不定的望着周仁的“尸体”。 　　他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会有心跳！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如天际的重云那般，向着我压来，而我也忍不住爆了粗口。 　　“狗日的，是死是活你倒是说个话啊！” 　　紧绷的弓弦，死死地勒入我的手指间，红色的鲜血顺着弓弦，一路流下，我终于再也无法忍耐，骤然松开弓弦。 　　箭矢如一抹短光，瞬间射入周仁心脏的位置，恍惚间，我的脚下似乎震动了一下。 　　我只当这是错觉，迅速的又抽出一根箭矢，不顾手指的伤口，又是一箭射向周仁的心脏。 　　在连发三箭后，我可以确定，这绝对射中了他的心脏。 　　因为，这满屋的粉色花朵，以一种诡异的速度，迅速枯萎，枝叶散落。 　　如此轻易的就毁掉了源头，让我有些难以置信，但不等我仔细确认，这座平房便剧烈的摇晃了起来，一副倒塌的模样。 　　我来不及确认，只能转身就逃，在我跑出房屋的一瞬间，那间仓促建造的毛坯房，便骤然倒塌，尘埃弥漫，枯萎的花瓣飘落。 　　而与此同时，我脚下的碎石块，似乎也在不停的震动，这是那些底部植物略微带来的影响。 　　我脚下不停，寻着记忆中的方向，向着废墟之外跑去。 　　许久之后，我终于跑出那片废墟，气喘吁吁的靠在路边。 　　歇息良久，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处废墟，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那片废墟比起我记忆中的模样，似乎低了不少。 　　好了，现在这里真的只是一片废墟了。 　　“呼……” 　　我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古城据点与围盾据点，就已经够我麻烦的了，一个死人就不要来凑热闹了。 　　至于为什么能轻易的解决掉源头，我不想深思，最终boss没有小怪难打，这不是常识吗？ 　　我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耗心思，所以我选择了无视，转过身去，开始准备回家。 　　关于围盾据点的位置，也该提上日程了，不能再为这种已经解决的事而烦恼。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是……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漫天的乌云上，终于有雨点坠落，带着丝丝凉意，落在我的侧脸，我低声咒骂着，然后开始奔跑。 　　最后，在我刚刚跑到家中时，这场大雨也停了下来，让人火大。 　　…… 　　同一片雨幕下，废墟处塌陷的房屋下，却有手臂粗细的枝蔓，从地底伸出。 　　咚！咚！咚！ 　　忽然之间，废墟之下，传来一阵剧烈的心跳声，如神明擂鼓，响彻整个废墟。 　　废墟之下，周仁的尸体处，那三支贯穿心脏的箭矢，被地底伸出枝蔓缠绕而上，缓缓拔出。 　　下一刻，异变突生。 　　一抹粉色，迅速在周仁身边绽放，原本倒塌的平房，此刻却如时间倒流一般，被那枝蔓顶起，连接，恢复到了最初时的模样。 第三十四章 逐渐蔓延的疯狂（一） 　　次日，雨过天晴，却又起了一场大风。 　　风声过耳，让人不自觉的有些心烦，我蹲在四窝土豆前，一脸不忿的用一个小铲子，清除着杂草。 　　这里的土地，已经足够贫瘠了，但这些野草却又十分浪荡，根本不挑地方，在我翻出的地里，野蛮的生长着。 　　尤其是昨天的一场大雨，让许多绿色的嫩草，冒出了嫩芽。 　　我想告诉这些小草，做草呢，也要自尊自爱，人家不要你，也不要厚着脸皮，毫无尊严的送上门来。 　　“哈，下贱。” 　　不知不觉间，脑袋长草的我，对着被我铲断的草根，做出了如此的评价。 　　将那贱妇一般的野草铲过之后，我将昨天的射杀的那只鸽子取出。 　　鸽子肉我给自己留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全部都切成了碎肉末，一点一点埋在了土壤之中。 　　等我把鸽子肉埋入泥土后，心中不免有些可惜，这块破地，吃的快比我好了，如果这土豆要是还长不好，我就扬了这块地。 　　处理好鸽子肉，接下来便是我的日常锻炼，我有模有样的做着热身运动，当我一边扭动自己的手腕时，一场大风刮过，将一个塑料袋糊在了我的脸上。 　　我一脸晦气的扯下那个塑料袋，随手扔在了一边。 　　人类文明留下的，并不全是好东西，就比如这些塑料袋，这玩意不能自然分解，几乎可以一直存在下去。 　　在这个末日中，当年人类留下的大量塑料袋，仍然随处可见，我就曾看到，一个丧尸蒙着一个塑料袋，张牙舞爪的追逐着车辆。 　　很滑稽，当然也可能很恐怖。 　　今天，有几个丧尸闯进了我的小区，晃晃悠悠的四处乱走着，为了保护我的土豆不被这些蠢货踩到，我不得不用一根木棒，追在那几个丧尸身后，用木棒用力的敲击着一个破铁片。 　　啪！啪！啪！ 　　丧尸的听觉很好，对于我制造出的噪音，他们显然享受不起来，逃跑似的走出了小区，像个惊恐的孩子，一边跑，一边大喊大叫，看上去反而有几分可怜。 　　曈曈坐在长椅上，静静的望着我的所作所为，而我也在将那些丧尸赶出去后，莫名的有几分空虚。 　　我很少主动杀害丧尸，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觉得他们有些可怜。 　　丧尸们有着记忆，却没有太高的智商，我不知道他们是否也有喜怒哀乐，但有时，我会觉得他们也是活着的生物。 　　或许，我真的有些傲慢，仗着不死之身，会去可怜这些毁灭了人类文明的丧尸。 　　我转过身去，缓步向曈曈走去，今天的曈曈，换上了我给她的新裙子，当然是在我的帮助下。 　　那是一条深蓝的长裙，比天空的颜色，湛蓝如海。 　　在今天之前，我有些固执的认为，红色的裙子，是最适合曈曈的，但如今我才明白了一个浅显的道理。 　　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曈曈的视线，一直落在我的身上，当我缓步向她走来时，她很自然的微微挪动自己的身子，为我腾出了位置。 　　我看的清除，心中感慨着，曈曈似乎越来越聪明了。 　　风声不止，吹起曈曈的长发，在空中飘荡，意外的好看。 　　我坐在曈曈的旁边，却刻意拉开了距离，曈曈见状，纯净的瞳孔中，似乎闪过了一抹疑惑。 　　曈曈微微歪头，有些不满的嘟起小嘴，然后缓慢的移动着自己的身子，向我靠来。 　　是的，我之所以刻意拉开距离，就是为了看到这一幕。 　　这算是恶趣味吗？我觉得不是，没有人会不喜欢，一个人笨拙而缓慢的向自己贴近吧？ 　　曈曈挪动着自己的身子，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小脑袋，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好吧，我承认这有些恶趣味。 　　我没有说话，曈曈也很安静，但这却让我很满足，只是静静的与曈曈坐着，之前逼我发疯的那些念头，便会远去，只留下浅浅的痕迹。 　　与此同时，城市中另一端。 　　废墟之上，一朵落在地上的粉色花朵，被风卷起，轻飘飘的落入高空之中。 　　粉色的小花，在风中飘荡，最后又缓缓从风中坠落，落在一个神色紧张的男人肩上。 　　男人抱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入一辆吉普车内，随后又随着一行人坐入车内，片刻后，吉普车缓缓驶动。 　　车内的人，皆是神色紧张，手持枪械，瞄着窗外，却无人注意到男人肩膀上的那朵的粉色小花。 　　就这般，那朵粉色的小花，便随着这群慌张的人，一路向城外驶去，越过平原，穿过林间。 　　走了许久许久，那辆吉普车终于停在了一个据点大门前。 　　如果按照末世中的标准，这个据点绝对称得上宏伟，而最为显然的地方，便是大门处，那个大大的盾牌标志了。 　　木头搭建的哨楼中，用着手势，对着大门传达消息。 　　紧接着，大门缓缓打开，吉普车成功驶入其中，进入据点后。 　　便有一群人围了上来，将那辆吉普车团团围住，其中一位身形壮硕的男人，挤开人群，打开车门。 　　那个男人先是看了一眼车中堆积的物资，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对着车中的众人说道。 　　“下车吧，首领想要见你们。” 　　闻言，车中的众人对视一眼，惴惴不安，而那个通知消息的男人，则是哈哈大笑，说道。 　　“放心，你们做的不错，首领是要接待你们。” 　　闻言，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卸下枪械，乖乖下车，将视线移向山脚下最大的一个木屋。 　　木屋的顶部，悬挂着一个铁锈斑驳的盾牌，做工精细，像是一件工艺品。 　　搜刮物资的众人，神色虔诚，缓步走向那间木屋，等他们到了木屋之中后，却发现据点的首领，正站在屋中，背对着他们。 　　木屋中的陈设异常简单，只有一张长长的木桌，似乎就是为了多人的聚会而制作的。 　　而在正中的墙壁上，则钉着一副油画，画卷中同样有着一个长桌，共有十三人，正是那副名画。 　　《最后的晚餐》 　　这里自然不可能是真品，只是一副完成度很高的致敬作品。 　　围盾据点的首领，曲云流，正背负双手，静静的凝视着这副画。 　　“不过看多少次，我都会觉得，这是一副很棒的画。” 　　忽的，曲云流背对着众人，声音缓慢的说道。 　　“人与人的天赋，果然是天差地别啊。” 　　说着，曲云流终于转过身来，望着有些不知所措的众人，微微点头，缓步踏去。 　　众人有些紧张的站成一排，不敢有丝毫的动作，而曲云流则伸出手掌，面色温和的在众人肩膀处，挨个拍了一遍。 　　在拍到最后一人时，曲云流瞳孔一缩，看见了那朵粉色的花朵。 　　随即，曲云流面色如常，再次将手掌拍下，只是他的手指一捏，顺手将那朵粉色的花，偷偷夹在了指间。 　　曲云流夹着那朵粉色的花，不动声色的将其握在手中，没有让任何人看到，他走到众人身前，柔声说道。 　　“很明显，你们是有天赋的那拨人，是不是？” 　　闻言，众人精神一振，十分认真的大声回道。 　　“是！” 　　在这整齐的回答声中，曲云流敏锐的察觉到，有一个人慢了半拍，似是有些迟疑。 　　曲云流走到那人身前，伸出手掌，轻轻按在那人的肩膀，轻声问道。 　　“这次任务你有害怕吗，我的孩子。” 　　那个人有些紧张，结结巴巴的说道。 　　“没……没有有，首领大人。” 　　曲云流如一个慈爱的父亲，用自己的额头，抵着那人的额头，温和的说道。 　　“这没有什么可羞耻的，孩子。” 　　“从我们降生在这个世间时，对于死亡的恐惧便扎根于我们得心底。” 　　“只要还活着，就没有人可以无视死亡的恐怖。” 　　“但是……” 　　忽的，曲云流话锋一转，声音加重了几分，缓缓说道。 　　“一切苦难，都是神明的安排。” 　　“死亡并不会是我们得终点，神早已为你们建好了神殿，那里才是真正的终点。” 　　“那里，懦弱之人无法踏入，更不会眷顾于无能之人。” 　　“你越是畏惧死亡，便越容易死亡。” 　　“唯有光荣的战死，才有资格，到达真正的终点。” 　　说罢，曲云流松开那位男人，面带微笑的转过身去，但眼中却是闪过一抹淡淡的杀意。 　　今天的谈话，已经在众人面前确定了这人对于信仰的犹豫，那么下一次任务，就让这个懦弱的家伙，死于意外吧。 　　死的越是凄惨，便越是完美。 　　用此人的死亡，来印证关于牺牲的说法，这是一笔很划算的生意。 第三十五章 逐渐蔓延的疯狂（二） 　　“大家应该都知道，经过前几次的事件，我们损失了不少同伴。” 　　曲云流走到长桌面前，单手示意，让众人坐下，紧接着便有一伙人端着餐盘走出，放在众人面前。 　　木制的碗中，泡着些许肉块，以及煮好的玉米粒，将汤水的颜色变得有些古怪。 　　众人虽是落座，但视线却一直望着曲云流，不敢动一下筷子。 　　“我们在明，敌人在暗。” 　　“在今后的任务里，你们应该会碰到之前残杀我们同伴的家伙。” 　　曲云流双手按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倾，眯着眼睛，望着众人，沉声说道。 　　“我需要你们，把敌人的情报传递回来。” 　　“所以，如果碰到敌人，不要有任何犹豫，力保至少有一人脱险。” 　　“你们要用你们的身体，去扛！去挡！” 　　“尽可能的为送信的人，争取时间。” 　　“明白了吗？” 　　闻言，众人齐齐点头，高声应道。 　　“是！首领大人！” 　　曲云流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直起身子，意味深长的低声说道。 　　“要记住，你们是为了整个据点，也是为了……你们的家人。” 　　“他们可还要好好活着呢。” 　　听着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众人身子微微一颤，眼中的恐惧又深了几分。 　　见状，曲云流面带微笑，轻轻拍手，对着众人说道。 　　“好了，大家开始吃吧，我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说罢，曲云流便转身离开，在他彻底离开之后，众人这才开始端起木碗，狼吞虎咽。 　　而曲云流走出木屋后，则是向着据点深处走去，只见在长长山道之中，有人在山体中，挖出了一个狭窄的洞窟。 　　曲云流指间轻晃，捏出那朵粉色的小花，呼吸忽的变得有些急促，在确定无人跟在他的身后，曲云流脚下便快了许多。 　　他径直走入洞窟之内，一路直行，穿过狭窄的通道过后，便是一间宽敞的石牢。 　　曲云流似是再也无法忍受，急忙拿出那朵粉色的花，背靠着墙壁，将鼻尖深埋于粉色的花朵中。 　　略显黑暗的石牢中，曲云流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急促不安。 　　只见，他深深地吸着花粉，身子一阵战栗，然后一脸陶醉的靠着墙壁，向下滑去，坐在了地上。 　　“呼……” 　　似是神游太虚，曲云流的双眼在此刻显得有几分空洞，像是丢掉了魂一般，而他手中那朵粉色的花，则迅速枯萎，变成枯黄，皱巴巴的薄片。 　　许久之后，曲云流才从那种诡异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他低头看着手中已经枯萎的粉花，意犹未尽。 　　而就在这时，石牢中却是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 　　“继续这样，你会死在这上面的。” 　　曲云流闻言，眼神一冷，扭头望向石牢中，只见在那石牢中，一个被砍断双腿的男人，正在静静的望着他。 　　那个男人衣衫破烂，杂乱的长发如野草一般，又脏又乱，目光晦暗，像是野人一样。 　　曲云流看着那个野人一般的男人，眉头轻挑，低声回道。 　　“有时间担心我，倒不如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石牢中的男人闻言，却是讥讽一笑，毫不客气的回道。 　　“担心什么？担心你杀了我吗？那我可真是求之不得。” 　　不知是不是花粉的作用，曲云流的身体有些疲软，他努力坐正身子，看着石牢中的男人，缓缓说道。 　　“真后悔，我当初应该割掉你的舌头的。” 　　闻言，石牢中的男人突然暴怒，他用抓起一块石头，奋力砸向曲云流，怒吼道。 　　“那你倒是做啊，留我这一条烂命做什么！？” 　　那块石头落在了曲云流的的脚边，翻滚了几下，便彻底停下。 　　曲云流眉眼低垂，伸手捡起那块石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因为你救过我，我念着你那份恩情。” 　　石牢中男子神色悲怆，喉咙沙哑的笑道。 　　“哈哈哈，所以你为了报恩，杀了我的所有朋友，锯断我的双腿，让我不人不鬼的活着。” 　　“连个痛快都不肯给我。” 　　说到此处时，男子额头青筋暴起，歇斯底里的向曲云流吼道。 　　“真他妈是天大的恩情，曲云流！” 　　曲云流的面上无喜无悲，只是轻轻捏着那块石头，慢条斯理的说道。 　　“前段时间，据点来四个上钩的鱼儿。” 　　“其中有一个叫王泉的，我没想杀他，只是想让他们去田里当苦力。” 　　“但他太像你了，愚蠢而不自知，在这个世道居然还幻想着，把人当人来看。” 　　曲云流将手中的石头砸向墙壁，他没有去看石牢中的男人，而是看着那块石头在地上翻滚着。 　　忽的，他的脸上露出一抹快意，他扭头望向石牢中的男人，扯动嘴角，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一字一顿的说道。 　　“他太像你了。” 　　“所以，我杀了他，用他的尸体当肉镖，被丧尸吃的尸骨无存。” 　　石牢中的男人神色一怔，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有些喘不过气来，片刻后，他像是认输一般，挫败的垂下头来，低声说道。 　　“在你背叛之前，我们一直都做的很好的。” 　　闻言，曲云流却是翻了一个白眼，一边摇头，一边说道。 　　“那只是你们那么认为罢了，当时我们占着这么好的地方，有着那么多的人，可是连个饭都吃不饱。” 　　“你们只想要文明，但根本不记得，文明最重要的便是秩序。” 　　“铁一般的秩序，而不是你们那种温和自杀式的自诩正义。” 　　曲云流终于恢复了力气，他扶着墙壁，缓缓站起身来，嘴中则说道。 　　“现在，这个据点的居民比你们管理时，多了不止一倍。” 　　“但现在，不会有人饿死，田里的粮食，可以分发给每个居民。” 　　“虽然这里的人愚昧而残暴，但他们愿意遵守我定下的规矩。” 　　石牢中的男人，怔怔的听着，面色灰暗，满是挫败之感，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曲云流伸手拍着自己衣服上的灰尘，吸取了粉色花粉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舒服了很多。 　　“事实已经证明，这个制度是可行的，我做的比你好。” 　　“虽然，对于据点外的人，我可能是一个没有人性的畜生。” 　　说到此处时，曲云流望向石牢中的男人，沉声说道。 　　“但对于这个据点，我就是他们的救世主。” 　　说罢，曲云流不再多话，转过身去，离开了洞窟。 　　石牢中的男人，望着曲云流的背影，无力的垂下脑袋，低声自语道。 　　“如果……不是那该死的盾牌的话。” 　　这像是一句无能的抱怨，但男人清除的记得，曲云流也曾是他们的一份子，也曾有过梦想。 　　直到有一天，曲云流在城市的废墟中，找到了一个锈迹斑斑的盾牌。 　　而盾牌之下，是一片粉色的花田。 第三十六章 偶遇 　　时间绝不会辜负某个人，因为他妈的时间会辜负每个人。 　　在换到那三把手枪后，我练了很久的枪法，直到我把那六十发子弹全部用完。 　　然后，我的枪法，半点长进都没有，十米之内，都能射歪来。 　　什么汗水不会白流，都是他娘的扯淡。 　　或许，在这个敌人都有枪械的时代，用冷兵器就是我的命吧。 　　不过，我的体能训练，终于有了更好的成效，接下来便该是实战了。 　　算起来，我停止截杀围盾组织的人，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也是时候给那些小可爱一些惊喜了。 　　于是，我背起了和上次一模一样的装备，开山斧，猎枪，以及我的背包。 　　曈曈似乎很想跟来，我只能掏出那粒从古城据点得来的糖果，放在她的掌心，曈曈似乎很好奇那粒糖果，成功的被我留在了小区中。 　　我一路慢跑着，开始思考这一次要在哪里等围盾据点的人。 　　在经历过一次全军覆灭后，那群人会像呆头鹅一样，继续去那个地方搜刮物资吗？ 　　事实证明，真正像一个呆头鹅的人，是我。 　　在我一边慢跑，一边胡思乱想时，一支黑漆漆的枪口已经瞄向了我的脑袋。 　　砰！枪声响起，我的眉心处顿时出现了一个黑点，而我的脑袋却慢了半拍，明明被人击中了眉心的要害，却还向前跑了几步。 　　等我察觉不对时，我已经跑出了十步的距离，我急忙做出倒地的动作，演技浮夸。 　　希望那个放冷枪的崽子，不要瞎起疑心。 　　砰！砰！砰！ 　　我的愿望落空，暗中的人似乎也被我之前的表现，整的有点不自信，对着我又连开了三枪。 　　每一枪都落在了我的脑袋上，枪法很准，痛的我呲牙咧嘴，不过也让我确认了一件事。 　　这三声枪响，没有同时响起的，可以判断出自同一支枪，那么暗中的人可能只有一个人。 　　估计是不想继续浪费子弹，三枪过后，再没有枪声响起，但也没有人出来，似乎还在戒备着我。 　　许久之后，就在我趴的快要睡着的时候，远处一辆破旧的汽车后，终于有一个人影探出头来。 　　那个人很谨慎的端着枪，小心翼翼的一步步向我靠近，让我等有些焦急。 　　短短五十米的距离，那个人硬是磨蹭了二十分钟，才走到了我的身前十步的距离。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人瞬间端起枪来，向我扫射，而我也在这瞬间起身，慌张向侧边躲去。 　　并不是我的演技不行，而是这孙子太磨叽了，我脑袋的伤口都已经全部愈合了，干干净净。 　　砰！砰！短暂的两声枪响过后，那人的弹药便已告罄，而我也趁此机会，抽出背上的开山斧，向着那人的脑袋猛然砸下。 　　然而，那人身子一侧，轻松的避开了这一斧，手中抡着枪精准无误的砸在我的手上。 　　吃痛之下，我下意识的松开了手里的开山斧，只见那人一个垫步，手中枪支落地，腾出的双手径直抓住我的手臂，身子一转，便是一个过肩摔。 　　我眼前一花，只见自己的身子腾空而起，然后背部重重落地，不等我反应过来，密集的拳头便如雨点一般，落在了我的脸上。 　　嘭！嘭！嘭！ 　　又大又硬的拳头，一拳又一拳的落在我的脸上，让我的脑袋有些发懵，我感觉的头骨都要被锤烂了。 　　在又一拳落下的时候，我猛然抬头，像个蠢货一样，用力将我的脑袋，去撞那个人的拳头。 　　咚！闷响间，我的耳中还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是一声像裂纹扩散的声音，但我不知道是我的头骨在响，还是那人的指骨在响。 　　那人身子一歪，而趁此机会，我推过那人，急忙站起身来。 　　下一刻，只见我们两人同时后退一步，握紧双拳，死死的盯着对方。 　　至此，我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身形壮硕的男人，胡子拉碴，他握拳的姿势，脚下移动的方式，都比我要标准的多。 　　该死，这次碰上真正的练家子了。 　　我的眼角微微抽搐，脚下迅速移动着，不敢贸然出击。 　　然而，那个壮汉却如同看出了我的心虚，猛然向前踏出一步，拳头一甩，瞬间落来。 　　我侧身躲过，却发现另一只拳头，早已猜到了我的动作，又狠又快的打在我的下巴上。 　　嘭！我身子一歪，有些混乱的想要反击，一拳砸向壮汉，而那个壮汉则又是侧身避开，同时对着我的腰部，连出两拳。 　　紧接着，壮汉欺身而近，大手探来，想要勒住我的脖子，让我窒息而死。 　　我眼神一凝，腿部微弓，两只手臂迅速缠上了他的一只手臂，然后脚下一踏，身子猛转，腰部爆然发力。 　　过肩摔！ 　　壮汉没有料到，我会在交手中直接模仿他的招式，他同样眼前一黑，便被我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我就势坐在那人身上，挥舞着拳头，像雨点一样，像他的面部砸下。 　　咚！咚！咚！ 　　是的，我正在努力模仿这个人的攻击方式，我有这个底气，因为我是不死之身。 　　在我密集的拳头下，壮汉没有像我那样，用头来撞我的拳头，而是在我攻击的间隙，一拳锤在了我的小腹。 　　我相信，这个混蛋是锤歪了，他想锤的位置要更往下，也更致命一点。 　　小腹的痛楚，让我的动作一缓，而他也瞅准了机会，成功推开了我的身子。 　　再一次，我与壮汉向后退出一步，气喘吁吁的望着对方。 　　老实说，如果不是我的体质特殊，在第一轮的攻击中，我应该就被他给活活捶死了吧。 　　“呼……” 　　我喘着粗气，拳脚摆放的位置，也比之前标准了不少。 　　我，有些病态的感到了一丝兴奋。 　　这绝不是什么抖M的属性，而是我感觉和这个人交手，我的格斗技术，可以进步的很快。 　　闭门造车，绝对不是一个好选择。 　　另一边，那个壮汉已经鼻青脸肿，拳脚的位置却变了模样。 　　这一次，不是常见的格斗姿势，而是类似武术的起手式。 　　恰好就在此时，我一步踏出，模仿壮汉之前出拳的模样，拳身一甩，对着壮汉的面门砸去。 　　然而，下一刻，壮汉的身子一侧，一个肘击，便轰然向我撞来。 　　嘭！一声闷响中，我的身子倒飞而出，狼狈在地上滚了一圈。 　　厉害，这个家伙居然会不止一种的格斗手段，这我变得更加兴奋了。 　　我有些狼狈的站起身来，望着那个男人，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迹，有些病态的笑了起来。 　　“再来！再来！” 第三十七章 意外收获 　　“再来！再来！” 　　我扭着脖子，仔细回想着壮汉刚刚的攻击方式，有样学样的摆出相同的姿势，侧过身去，迅速以肘部，轰然撞去。 　　壮汉眼神一凝，在我贴身撞来之时，却是一腿横扫而来，径直落在我的脑袋上。 　　嘭！尘埃四起，我的脑袋一懵，脚下顿时变得有些凌乱，壮汉再次贴身而近，一手扯住我的手臂，向下按去，然后转身一扭，将我的手臂向反方向扭去。 　　我身子不受控制的向下弯去，而此时壮汉，却高高抬起另一手臂的肘部，对着我的手臂关节处，重重砸下。 　　啪！我脸色一白，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骨裂声，手臂顿时弯曲成了一个瘆人的模样。 　　壮汉大手一揽，松开我手臂的同时，一只脚斜插入我的两腿边，双手死死的勒住我的脖子，向后倒去。 　　巨力之下，我的脸色迅速涨红，喉咙在挤压之下，发出“嗬嗬”的怪声。 　　我奋力挣扎着，用另一支完好的手臂，用力的扒拉着壮汉的手臂，又扣又掐，我的指甲陷入他的皮肉之中，可他却强忍着剧痛，怎么也不肯松手。 　　就这样，壮汉死死的用双手勒着我的脖子，我挣扎的动作越微弱，一张脸像是快要憋爆一样，泛着不健康的红色。 　　终于，我的呼吸停止，手臂垂落至地面，一副死透了的模样，但壮汉应该是被我之前的模样吓到了，仍是没有松手，依然紧紧的勒着我的脖子。 　　差不多二十分钟过后，壮汉才气喘吁吁的松开了手臂，他筋疲力尽的将我推开，有些艰难的站起身来。 　　壮汉环顾四周，最后将视线投向掉在地上的开山斧，壮汉犹豫了一下，缓步向开山斧走去。 　　似乎，他还想拿着斧子砍下我的脑袋，唯有做到这种地步，他才能放心。 　　壮汉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走的十分缓慢，就在他快要接近开山斧时，他的身后却响起了我的声音。 　　“嗨。” 　　壮汉一愣，急忙转身，然而在他转身瞬间，一个又重又快的拳头，便狠狠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嘭！拳头落在壮汉的脸上时，我看到脸上的肌肉像水面一样抖动着。 　　这一拳，一定非常疼。 　　一拳过后，壮汉踉踉跄跄的向后退去，最后身子一软，直直的向后倒去，却是昏迷了过去。 　　也不知道这是因为我这拳太重，还是他的体力耗尽。 　　我揉了揉手腕，原本被壮汉砸坏的关节，此刻已经恢复如初，我用脚踢了踢壮汉的脑袋。 　　在确定壮汉昏迷后，我向前走了几步，拿起掉在地上的开山斧，对着他的脖子比划了几下。 　　只是当我将斧子举过头顶时，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后又将缓缓将斧头放下。 　　“你运气不错。” 　　我拿出一个匕首，看着昏迷不醒的壮汉，将匕首按在我的手腕上，深深划下，我的鲜血顺着我的手腕，点点落下。 　　…… 　　一个小时后，壮汉终于从昏迷中，悠悠转醒，一片混沌的大脑中，他闻到了一股很重的血腥味。 　　自己没有死吗？ 　　壮汉伸手抚额，心中满是疑惑，微微发黑的双眼，环顾四周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张满是灰尘的旧床上。 　　这里应该是城市中，随处可见的旧房子，满是尘埃与蛛网。 　　忽的，他眼角一抽，神色变得不自然起来，下意识的举起了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 　　只见，在屋中的一角，我惬意的坐在一个收拾干净的沙发上，一只手拿着猎枪，按在扳机处，瞄向壮汉的脑袋。 　　“我投降！我投降！” 　　壮汉从善如流，再无之前的半点凶狠，高举着双手，不敢乱动一下。 　　毕竟老话说的好，七步之外，枪快。 　　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 　　我握着猎枪，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向壮汉轻声问道。 　　“你的名字是？” 　　壮汉愣了一下，然后神色略显古怪的回答道。 　　“我叫阿杰，大家都叫我杰哥。” 　　我面上的表情一僵，然后气急败坏的摸着猎枪的扳机，怒道。 　　“不是，你搁这跟我玩梗呢？” 　　“他妈的给我说真名！” 　　看着我的手指，在扳机上来回移动，壮汉却是苦笑一声，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 　　“我的姓氏是阿，单名一个杰字。” 　　嗯？好像是有这个姓氏来着，虽然不在百家姓中，但阿这个姓氏确实存在，这个男人也犯不上为一个姓氏，搭上自己的一条命。 　　所以说，他弟弟是叫阿伟吗？ 　　“所以说，你弟弟是叫阿伟吗？” 　　我是一个直话直说的人，有什么想问的，就会直接问出来。 　　当然，最重要的是，我手里有枪。 　　壮汉，不……杰哥……额，阿杰，嗯，阿杰。 　　我看到阿杰脸色瞬间黑了下来，但在枪口下，他也只能轻轻摇头，低声回答道。 　　“我是独生子，没有弟弟。” 　　“哦，那如果你有弟弟的话，会叫阿伟吗？” 　　“……” 　　气氛忽然变得尴尬起来，我发誓，阿杰现在一定真的很想打死我，但显然他不能。 　　不过，这么下去，对话也无法顺利进行下去，我得管管我满是杂草的脑袋了。 　　“咳咳。” 　　我装模作样的清咳几声，想要把话题来回正轨，我望了望他异常健壮的身体，轻声说道。 　　“你的格斗技巧很厉害，是从哪里学来的。” 　　听到这个问题后，阿杰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在末日之前，我是做一些不怎么干净的工作。” 　　“比如杀人。” 　　我恍然大悟，顿时觉得自己之前被揍的不丢人，不过与此同时，我又有了一个新的问题。 　　我枪口微微移开，右手撑在下巴处，饶有兴致的看着阿杰，轻声问道。 　　“你的枪法很准，近身格斗能力也很厉害。” 　　“像你这种人才，无论是在哪个据点，都应该过的相当不错，你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阿杰的脸色一黯，变得有些消沉，他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我以前确实在一个据点待过一段时间，但后来我没法继续待下去了。” 　　我心跳一跳，像是有了什么预感，身子不受控制的微微前倾，眉头皱在一处，沉声问道 　　“那个据点叫什么名字？” 　　阿杰想了一下，便回答道。 　　“以前叫蓝山，现在……是叫围盾。” 第三十八章 我的目的 　　“围盾据点……吗。” 　　我微微恍神，只觉得最近总是能听到这个名字，让人心烦意乱，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再将我向围盾据点推去。 　　“一句话没说，就向我开枪。” 　　“你也不是一个善茬，围盾据点需要的就是你这种人，你为什么要逃离？” 　　阿杰神色复杂，对于我的说法并未立即否定，而是低声说道。 　　“确实，我不是一个好人，但这不意味着，我喜欢坏人。” 　　这句话听起来很别扭，也有点新鲜，让我对阿杰有了几分好奇，便继续问道。 　　“我的时候很多，你可以慢慢说。” 　　“你嘴里的蓝山与围盾，到底有什么区别？” 　　阿杰神色缓和几分，仔细回想了一下后，慢慢的说道。 　　“以前的蓝山据点，是一群很有想法的年轻人管理。” 　　“他们管理的不是很好，所有人都不能吃饱，但至少没有人饿死。” 　　“不过，他们并不是笨蛋，只是舍不得狠下心肠，不想让别人送死。” 　　阿杰彻底放松了下来，放下双手，在木床上盘腿而坐，摸着自己脏兮兮的头发，低声说道。 　　“跟着他们，虽然吃不饱，但至少很安心，也睡的着觉。” 　　“不用担心，某天就被派出去送死，当个肉镖什么的。” 　　“而且，在不断的试错中，他们的管理也在慢慢改善，我相信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们会成为合格的管理者。” 　　我摸着我的猎枪，眼神复杂，已经猜到了结局，无非是与古城据点一模一样的故事。 　　果然，天下无新事，都是重蹈覆辙而已。 　　“在那群人里，有个人叫曲云流，沉默寡言，但大家对他的印象不错。” 　　“我也觉得那小子，虽然看起来有点面，但为人还不错。” 　　“可就是几年前，那个一直看起来很面的曲云流，发动了一场暴乱。” 　　“他杀光了当初那群把他当弟弟的人，砍断了首领的双腿，将他囚禁在关押的犯人的石牢中。” 　　“然后，他把据点里所有上了五十岁的人，都驱逐到了据点外，任他们自生自灭，说是为了解决剩余人的温饱问题。” 　　“后来，蓝山据点就成了现在的围盾据点。” 　　我静静的听完了阿杰的叙述，事情的发展，没有出乎我的预料，但这并不足以说服我。 　　“我想，这还不能作为你离开围盾据点的理由吧？” 　　闻言，阿杰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摊开双手，对我苦笑道。 　　“老实说，曲云流把据点管理的很好，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很多。” 　　“据点种植的粮食，足以让所有人吃饱，战斗人员搜刮的盐和糖，也很多，如果只是这样，我虽然会觉得可惜，但也不会离开据点。” 　　“但曲云流并不满足于此，他的胃口越来越大。” 　　“怎么说？” 　　“他创立了一个宗教，以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盾，作为神像。” 　　“他试图洗脑我们所有人，让我们去送死，并把这当做一种荣耀。” 　　“在他的眼中，我们每个人身上似乎都有着一个数字，那个数字代表着我们的价值，一旦到了归零的时候，就是我们死的时候。” 　　“他说，他不想浪费粮食。” 　　阿杰眼中闪过一丝心悸，眉头紧紧皱着，对我描述道。 　　“我感觉，他就像一个下棋的人，他不在乎棋子，他只是想赢而已。” 　　“哪怕，最后只剩一个棋子，只要能赢，他就可以满足。” 　　阿杰十分认真的看着我，沉声说道。 　　“可我们不是一把用完就扔的刀，我不想自己死的不明不白。” 　　“我想好好活着。” 　　我轻轻点头，将枪口垂向地面，微微歪头，仔细打量着阿杰。 　　“这个理由还可以，我暂时信你一次。” 　　说罢，我从身后取出一个过期罐头，扔向了阿杰，阿杰下意识的接住罐头，待看清后，便迫不及待的撕开了盖子。 　　罐头的异味，哪怕在我那里也闻的清清楚楚，但阿杰却对着散发恶臭的罐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看起来，他像是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所以我是被一个饿了很久的家伙，给狠揍了一顿吗？ 　　在阿杰狼吞虎咽的时候，我轻轻站起身来，整理着自己的背包与猎枪，向他问道。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阿杰吞咽着罐头，看了我一眼，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 　　“我原本是不想说的，但看你这人不错，我就告诉你吧。” 　　说着，阿杰放下罐头，随意的把脏手抹在床上，接着说道。 　　“我原本是打算救出首领，带着他去找西塞据点的。” 　　“但计划失败，我没能救下他，好不容易跑出来，没有碰到你的话，我今天应该会去西塞据点的。” 　　闻言，我的脸色古怪起来，斜眼看着阿杰，嗤笑道。 　　“不是，你打算去救原本的首领，我看你不像是那么好的人啊。” 　　阿杰不以为意，轻声说道。 　　“我确实不是一个好人，但首领好歹也救过我。” 　　“一码归一码，我不是好人和我想报恩，并不冲突。” 　　阿杰摸了摸头，似是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说道。 　　“无法直视太阳的人，也会想要头顶有一个太阳吧？” 　　我并不讨厌这句话。 　　所以，我收起了脸上的嘲讽，努力的想要做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你说的西塞据点，又是什么？” 　　阿杰轻轻仰头，盯着我打量了一会，似乎是在怀疑什么，但最后他只是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 　　“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就告诉你吧。” 　　说罢，阿杰神色一正，视线落向我这边，缓缓说道。 　　“我之前提起过，蓝山据点五十岁以上的人，都被曲云流赶了出去。” 　　“事实上，他们并没有死，反而建立了一个小据点，我是打算去投靠他们的。” 　　我眼中一亮，对这个西塞据点顿时有了兴趣，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了由一群老人建立了据点。 　　看样子，得找个时间去那个据点看看了。 　　我从背包里又翻出了三个罐头，扔给阿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抱歉，你可能走不掉了。” 　　闻言，阿杰立即警觉，一脸凝重的望向我，问道。 　　“你想干什么？让我帮你杀人吗？” 　　我一脸微笑，对着他缓缓说道。 　　“我要你教我练拳。” 第三十九章 我要让你教我练拳 　　“我要你教我练拳。” 　　“……哈？” 　　在听到我的话后，阿杰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一副脑子没问题的表情。 　　无论是那个时代，拳脚功夫都不可能比的过枪械，所以在这个丧尸围城的背景下，还想着练拳的人，脑子可能都不太正常。 　　老实说，我要是枪法准的话，之前打晕阿杰后，就直接把他的脑袋给剁下来了。 　　“总之呢，你教我练拳，我每天给你带你上两罐罐头，算是一笔交易吧。” 　　不等阿杰反对，我就自顾自的背起了猎枪，转身向房门走去，阿杰望着我的背影，眼角一抽。 　　现在，我正背对着他，手指也不在扳机上，按照他的体力，完全有很大的把握，抢过我的猎枪。 　　“哦，对了，千万不要出这个房间哦。” 　　我忽的转身，郑重其事的向阿杰警告道。 　　“会有危险的。” 　　说罢，我走出了房间，并关上了房门，听到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后，阿杰这才骂骂咧咧的站起身来。 　　“教你练拳，想什么呢？” 　　阿杰将床上的旧床单一扯，从中撕开，做成了一个交易的包袱，一边把那几罐罐头放进去，一边还在嘀咕着。 　　“要不是看你之前没杀我，我刚刚就能抢枪跑人的。” 　　“爷可没时间陪你瞎闹，你当自己是孙猴子啊，画个圈不让出来，就真的不能出去吗？” 　　“瞧把你能的。” 　　阿杰一边疯狂吐槽，一边将包裹背在背上，在屋中四处寻找能当武器的东西，最后只找到了一个椅子腿。 　　做好一切准备后，阿杰便快步移到窗边，打算观察一下附近的情况，只是当他望向窗外时，瞳孔猛然缩小，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嘴中更是忍不住爆了粗口。 　　“你妈的……” 　　只见，窗外是一处宽阔的街道，这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唯一比较特别的地方，是那密密麻麻的丧尸。 　　“嘶……” 　　看着那密集的丧尸，阿杰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惊恐的转身，手忙脚乱的把屋子里所有能搬动的东西，都堵在了门口。 　　而另一边，我在街边检起了一个被血染红的床单，慢慢悠悠的向前走去。 　　我又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会把阿杰放在能逃跑的地方。 　　作为一个唯一住在这座城里的人类，我对丧尸们喜欢的聚集点，还是比较了解的。 　　所以，在阿杰昏迷后，我割破了自己的动脉，用自己的血染红了一个床单，再用床单包裹着阿杰的身子，一路带到了这个地方。 　　如我所料，那群丧尸对我的血十分嫌弃，根本没有发现阿杰的存在。 　　不过，在血迹干了之后，貌似就没有让丧尸嫌弃的能力了，有些可惜。 　　随着时间推移，我终于发现我的身体貌似有着许多古怪的地方。 　　而最为异常的，可能就是喝下我的血液，导致发生异变的曈曈了。 　　三十分钟后，我回到了小区，这时才是中午的时间，这可能是我最近回家回的最早的一次了。 　　只是，当我来到小区时，却察觉到了一丝诡异。 　　安静，太安静了。 　　原本聚集在此的丧尸们，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微微皱眉，这样的情况以前也曾出现过，那时是有一群傻子，冲进了这个丧尸密度较大的区域，引发了尸潮。 　　那个时候，几乎这一片的丧尸，都被那那群逃命的傻子引去，让我清静了好几天。 　　所以，今天是又有新的傻子，闯到这里来了吗？ 　　我没有太过担心，按照以往的规律，最多五天，五天之后又会全是丧尸了，那群蠢蠢的家伙，很喜欢这里的。 　　附近没有战斗过的痕迹，但我用来堵住小区大门的铁架，却有被撞击过的痕迹，落在了一边的草地。 　　我蹲下身子，仔细看着铁架的撞痕，随即缓缓抬头，望向远处。 　　只见，在小区内的阴影下，一辆汽车侧翻到了小区之中。 　　见状，我摸出我的短刀，小心翼翼的向那里靠近而去，小区内并没有丧尸踩踏过的痕迹。 　　这足以证明，丧尸们没有发现那辆汽车，那么这辆车内，或许还有人。 　　我没有杀人的打算，但至少得做好对方下杀手的准备。 　　还没到汽车前，我便听到了微弱的呼痛声，而且似乎还是一个女人。 　　我眉头紧皱，小心翼翼的摸到车门前，迅速探头。 　　待看清车中的景象后，我愣了一下，随即便收回了手中的短刀。 　　只见，汽车之中，驾驶位上，有一个少女正躺在血泊之中，呼吸微弱，只是依靠本能，低声呻吟着。 　　而车中再无其他人影，可能是她的同伴抛下了她吧。 　　我拉开车门，轻手轻脚的将那个少女报出，来不及送到别处，我便把她平放在草地上。 　　她的肩膀处，血流不止，应该是在翻车时，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了，而她则在撞击中昏了过去。 　　我松了一口气，这不是什么致命的重伤，但需要及时包扎伤口，防止感染才对。 　　于是，我抱着少女一路走回家中，有些粗暴的一脚踹开屋门，将她放在了沙发上。 　　“撕啦” 　　我按住她的肩膀，径直撕碎了她的衣服，又取来清水，倒在她的伤口上，为她清洗着伤口。 　　伤口清洗了两遍后，我拿出干净的布条，绕着她的肩膀，仔细的包扎了几圈。 　　“呼……” 　　处理好伤口后，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低头望向少女。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仔细看清了少女的脸。 　　少女看起来年纪不大，按照末世的标准，她或许能算是一个美女吧，只是皮肤黑了些，脸蛋显得有些粗糙。 　　嗯，跟粉雕玉琢，五官精致，放在文明社会也能说是绝色的曈曈，差距很大。 　　咳咳，思绪有点跑偏了。 　　我继续打量着少女，她身上没有什么武器，似乎只是作为一个司机而存在，那么她车上应该有其他人才对的。 　　话说，她的胸好平啊，快比我还平的了。 　　正当我胡思乱想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响声。 　　我转头望去，却见曈曈正站在门口，微微歪头，有些疑惑看着我与沙发上的少女。 　　没来由的，我居然有些心虚，急忙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手忙脚乱的说道。 　　“不是，曈曈你听我解释。” 　　“唔啊？” 第四十章 无可奉告 　　“唔啊？” 　　在我苍白的解释下，曈曈疑惑的视线，在我身上停留片刻便匆匆移开，落在了那个受伤少女的身上。 　　当我随着曈曈的视线，一起望向那个受伤的少女时，我身子一顿，终于意识到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丧尸少女或许不会吃醋，但应该会吃人。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瞳瞳的眼神似乎变了，在她即将向前踏出一步时，我急忙一步跨出，拦在了她的身前，低声说道。 　　“不行。” 　　我真是傻了，疯了，居然忘记了曈曈再如何和我亲近，但她始终是一个丧尸，一个吃人的丧尸。 　　她不可能变成人的。 　　在意识到这一点时，似乎有一根针深深刺入了我的心房，疼痛难忍。 　　我望着曈曈，她还是之前那般的模样，但在我的眼中，却蓦的变的陌生起来。 　　终究是饮鸩止渴……吗。 　　我的眼神变得黯淡下来，沉默着，推着曈曈的身子，走出了房门。 　　曈曈怔怔的望着我，似乎不理解我为何会不让她进屋子。 　　我并没有用多少力气，依着曈曈的怪力，她可以轻易的推开我。 　　可曈曈没有这么做，只是呆呆的看着我，小巧的嘴巴张开，有些紧张的不住开合，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她的小手，第一次主动扯住了我的衣角，紧紧攥着，不肯放开。 　　无奈之下，我也走出了屋门，将身后的房门关上，与曈曈一起站在了走廊中。 　　我不敢直视曈曈，甚至不敢去看她的小脸，只是转身，顺着楼梯向楼上走去。 　　曈曈亦步亦趋，拽着我的衣角，有些害怕，也有些紧张，似乎是以为我要将她抛弃。 　　我走到三楼的位置，将301的房门打开，带着曈曈走入房中。 　　狡兔三窟，我自然不可能没有任何准备，这栋楼中，除了地下室外，还有许多房间，是我用来存放物资的秘密基地。 　　比如这一间，便摆满了我四处搜刮了汽油与柴油，当然这并不是我的全部存货。 　　在城市中，靠东的一处丧尸聚集点内，停放了许多俩大卡车，那些大卡车的油箱都是满的。 　　我简单将屋子收拾了一遍，腾出一张沙发来，让后我拉着有些紧张的曈曈，一起坐了下来。 　　“曈曈，你暂时……先住在这里吧。” 　　这是无奈之举，我不可能把曈曈和一个受伤的人类放在一个房间里。 　　是，我却实实在在的感觉到了一丝难过。 　　如果你问我为什么难过，我却又说不清楚。 　　不知道，曈曈是不是听懂了我的话，当我离开房间时，她并没有跟上来，只是独自一人，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眉眼低垂，落寞不语。 　　很久之前，我便说过，我当曈曈是我的一味药，用来麻痹自己，不至于精神崩溃，彻底成为一个疯子。 　　这听起来或许有这无情，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朝夕相处下，我早就习惯曈曈陪在我的身边，我又怎么舍得抛下她。 　　我感觉自己快疯了，当我回到房间中时，我就死死的瞪着那个昏迷的少女，心里想着。 　　这样这家伙伤势没有大碍，我就立即把她送走，把曈曈接回来。 　　可是，忽然之间，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我到底是怎么了？我被人杀过无数次，事后也可以全然不在意，为什么一旦涉及曈曈时，就会如此失态呢？ 　　我，是真的喜欢上了，身为丧尸的曈曈吗？ 　　乱七八糟的思绪，如同一根根蛛丝，在我的心底结起了一张大网，一只我看不清的蜘蛛，在上面爬来爬去，时不时拨动蛛网，让我心烦意乱。 　　这样的混乱，一直持续到了夜间，而此时，那个受伤的女孩，也终于清醒了过来。 　　“啊…” 　　冷色的灯光下，那位不知名的少女，悠悠醒来，陌生的环境让她一愣，随即她便想急忙坐起来身来，却又扯到了伤口，呼痛一声后，便又躺了回去。 　　听到女孩的呼痛声后，还在厨房中的我，拿起一碗热粥，缓步走了出来，淡淡说道。 　　“你的伤没好，不要乱动。” 　　女孩听到我的声音后，立即一脸警惕的望向我这边，可当她看清屋中的模样后，却情不自禁的变了脸色。 　　冷色的灯光，舒适的沙发，做工精细的茶几，若是只看这里的房间，恐怕所有人类都会梦回当年的文明时代。 　　不得不说，在这个末世中，基本不可能有人比我住的好了。 　　我端着那碗热粥，递向女孩，轻声说道。 　　“吃点东西吧，这样你的伤势会好的很快。” 　　此时，少女终于回过神来，默默接过了我递去的大米粥，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我没有说一句话，实在是思绪太乱，心里乱糟糟的，不想说话。 　　少女一番狼吞虎咽后，将那碗大米粥吃的干干净净，没剩下一粒米，她擦了擦嘴，将碗放在茶几上，轻轻点头，低声说道。 　　“谢谢。”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将碗收起，拿回了厨房，开始洗碗。 　　等到我再次来到客厅时，那个女孩已是站了起来，站在窗前，拉开了窗帘，静静的望着窗外。 　　我静静的站在客厅的另一边，低声向女孩问道。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么呢？” 　　女孩望着窗外，没有回过头来，只是低声答道。 　　“凌菲菲。” 　　看起来，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正好，我现在也懒得和她说话。 　　窗外，漆黑的夜色下，见不到一只丧尸，少有的安静。 　　凌菲菲盯着窗外，微微皱眉，背对着我，低声问道。 　　“我昏迷前，记得这里有很多丧尸的，怎么现在一只也没有了。” 　　我有些心不在焉，低声回道。 　　“白天有车经过，引发了尸潮，那些丧尸去其他地方野了。” 　　“五天之内，不会有什么丧尸，不过五天之后，丧尸便会又多起来的。” 　　凌菲菲微微眯眼，低声呢喃道。 　　“五天吗。” 　　短暂自言自语过后，凌菲菲像是突然对我有了兴趣，转过身来，仔细看着我，问道。 　　“这里这么危险，你是怎么在这里活下去的。” 　　凌菲菲看了一眼屋中的陈设，接着说道。 　　“而且，我看你过的还挺好的。” 　　我搓了搓手指，面向凌菲菲，报以礼貌的微笑，轻声回道。 　　“无可奉告。” 第四十一章 崽种 　　我讨厌别人打探我的秘密，应该每个人都是如此吧。 　　所以，在我拒绝回答问题后，凌菲菲和我便再无对话。 　　等到深夜时，我把凌菲菲安排在了另一间卧室之中，而我则睡在了沙发上。 　　房间里并不是没有其他卧室，但我还是有些担心，曈曈或许会在晚上回来，我很害怕，在明天早上，看到一具吃剩的尸体。 　　那样的话，我可能再也无法面对曈曈了。 　　所以，我睡在了客厅，为的就是有什么动静，可以随时查看情况。 　　只是，当我关了灯后，躺在沙发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自末日开始，我便一直都在失去些什么，孑然一身，在疯与不疯之间徘徊。 　　唯一所得，或许便是曈曈了。 　　人是人，丧尸是丧尸。 　　那曈曈呢…… 　　刻意忽略，是无法解决问题的，我如果还想做人，便不能放着这个问题不管。 　　我胡思乱想着，眼皮却越来越重，不知不觉间，却是睡了过去。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句话时准时不准。 　　但在今晚，我却真的做了我害怕的梦。 　　梦境之中，我看到曈曈扑在一具尸体上，大口啃食着血肉，大片的血污，染红了她的小脸，状如恶鬼。 　　深夜，我从梦中惊醒，摸摸身子却发现衣服已被冷汗湿透，我回想着梦中曈曈的模样，脸色顿时变得有些慌张。 　　我急忙起身，大步向门口走去，不去看一眼曈曈在做什么，我便放心不下。 　　黑暗的客厅中，我摸索着一步一步靠近屋门，心口却是跳的厉害，莫名的有些紧张。 　　梦中的一幕幕，越发清晰，让我的心越来越乱。 　　我推开门去，向外望去，却是身子一晃，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只见，曈曈就蹲在了门口，双手抱膝，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偷偷躲在角落，不敢出声。 　　刹那间，那场清晰的噩梦，如平滑的镜面，生出无数裂纹，在一声脆响间，支离破碎。 　　曈曈会开门，但她并没有进去。 　　我神色一缓，望着曈曈，轻手轻脚的将屋门关上，然后靠着曈曈，缓缓的屋门了下来。 　　曈曈偷偷的看着我，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身子，最后靠在了我的身边。 　　“傻丫头，你没有做错什么。” 　　我知道曈曈听不懂，但我还是想要解释，有点自欺欺人的感觉。 　　话音刚落，曈曈微微歪头，一如往常那般，将自己的小脸，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心中一柔，手指轻轻动了一下，这一次，我没有犹豫，伸出手掌，揽住曈曈纤细的腰肢，低声说道。 　　“没事的，没事的。” 　　“过两天，我就送那个人走。” 　　许多年后，我想起这件事时，便会发笑，笑自己又傻又蠢。 　　这座楼里有那么多的房间，我把凌菲菲安排到别的房间不就好了吗，何必让曈曈受这样的委屈。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我揽着曈曈的腰肢，微微低头，看着曈曈的小脸，之前的问题，似乎有了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 　　人是人，丧尸是丧尸。 　　曈曈就是曈曈，是我的曈曈。 　　…… 　　次日，清晨。 　　我早早的做好了两碗大米粥，自己吃了一碗后，将另一碗放在茶几上，用碗碟扣住，留给了还在睡觉的凌菲菲。 　　之后，我又取出四份罐头，放到背包里，这是给阿杰准备的，我还要他教我格斗呢，可不能让他饿死了。 　　推开屋门，然后将门锁住，我还是担心让曈曈与那个受伤的凌菲菲对上，所以锁门是最好的选择。 　　我没有在小区中看到曈曈，想来可能在我昨天安置她的那个房间吧。 　　又是一路慢跑，三十分钟后，我来到了昨天安置阿杰的那个屋子。 　　其实，楼道的入口早就被我用东西堵住了，只有一个被窗帘虚掩的小小过道，可以通过。 　　这些丧尸在这里待了很久，大概率是不会上楼的，所以我对阿杰的安全还是有信心的。 　　只是我没想到，阿杰用东西把门给堵了，我敲了半天的门，阿杰才把我放了进去。 　　经过一晚上的时候，阿杰似乎憔悴了很多，眼中血丝密布，有些崩溃的看着我。 　　“我一晚上都没睡着，那些丧尸一直在楼下叫唤。” 　　“大哥，你饶了我吧。” 　　我轻轻摇头，向他扔去四个罐头，然后脱下外套，扭了扭手腕，轻描淡写的说道。 　　“放心，这里很安全的，那些丧尸不会发现你的。” 　　在我敷衍的安慰下，阿杰只能叹了一口气，默默的收起了那四罐罐头。 　　我有些好奇的看着阿杰，问道。 　　“你打算怎么教我啊？” 　　阿杰轻轻抬头，捏起拳头，然后对我说道。 　　“实战吧，没有什么比实战更好的训练了。” 　　我看了看阿杰捏起的拳头，感觉他就是想找个理由揍我一顿，但我笑了笑，答应了他。 　　“行。” 　　话音刚落，一个拳头便落在了我的脸上。 　　妈的，这孙子的拳头真够劲啊。 　　我脸部肌肉一抽，转而握紧拳头，对着阿杰踏步迎上。 　　然后，我就被单方面的殴打了几个小时。 　　殴打过后，才是一拳一式的讲解，阿杰很耐心的把他揍我的招式，逐一讲解。 　　待到下午时，我告别阿杰，准备回家。 　　走在路上，我又忍不住想起了昨晚蹲在门口的曈曈，胸口像是堵了什么东西，闷的难受。 　　待走到小区时，我下意识的望向了那个长椅，曈曈总是喜欢在那里等我回家，不管我出去多久，只要一眼望去时，总能看到她的身影。 　　只是，当我今天望去时，却没有看到曈曈的身影。 　　我心中一空，失失落落，像是缺了一角，不再完整。 　　“唔啊？” 　　正是此时，我的耳中却是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我心中一跳，有些惊讶的转头望去。 　　却见，曈曈蹲在了我身后的墙角，见到我后，便小心翼翼的靠了过来。 　　曈曈的头发看上去，乱糟糟的，沾了不少泥土，可她走到我身边后，却将藏在身后的双手抬起。 　　“唔啊。” 　　只见，在曈曈的双手中，正拎着三只还活着的野兔，曈曈像是邀功一样，将那三只野兔递向我的身前。 　　“唔啊。” 　　我愣了一下，心中却更加难受，我伸出手掌，轻轻抹去曈曈小脸上的泥点。 　　她想让我开心起来，但她这么做，反而会让我更加愧疚。 　　我一边轻轻摸着她的小脸，一边低声说道。 　　“我说过了，你没做错什么。” 　　“是我不好。” 　　看着面前乖巧的曈曈，我忽的笑了一下，没有接过兔子，而是拉住她的手臂，笑道。 　　“算了，我们回家。” 　　我拉着曈曈的手臂，一路走回家中，没有把她送回三楼的房间，我想要相信曈曈，相信她不会在我面前，做出吃人的事来。 　　然而，事态的发展，却是出乎我的意料。 　　当我打开屋门时，却赫然惊觉，我的小窝已是一片狼藉。 　　所有能拿的东西，都被人拿走了，拿不走的东西，比如电视机，也被砸了个稀巴烂。 　　所有能打开的抽屉，都被拆下来扔在了地上，。厨房剩下的肉干，大米，都他妈的被拿了个干净。 　　看着屋中的惨状，我脸色一变，急忙跑到窗边，向外望去。 　　只见，小区内那个侧翻的汽车还在，但我的那辆破皮卡车，却已消失不见。 　　我眼角一抽，咬着牙，恨恨的说道。 　　“我这他妈是救了一个崽种啊。” 第四十二章 滑稽的理由 　　在咒骂了凌菲菲那个崽种半个小时后，我呲牙咧嘴的开始一地狼藉的屋子。 　　东郭先生与狼，农夫与蛇，大意食精粥，这些故事我都听过，但从来没有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蹲在地上，将凌菲菲拆下来的抽屉，重新装回原位，曈曈十分乖巧的蹲在我的身边，学着我的动作，帮我收拾着屋子。 　　曈曈越是乖巧，我便越是气愤。 　　为了凌菲菲这头白眼狼，我居然让曈曈受了委屈，这实在太不值得了。 　　家里像是飓风过境，一地狼藉，肉眼所及之处，基本找不到什么完整无缺的东西。 　　电视被砸成了两半，露出了里面的电路，茶几上也有磕碰的痕迹，我的沙发更被用刀割的千疮百孔，露出了里面的棉花。 　　直到现在，我依然想不通，凌菲菲偷拿我的东西还算正常，但她为什么要砸了这些她带不走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我那辆用来拉货的皮卡车，也被那个王八犊子给开走了。 　　我太大意了，居然忘记了藏起车钥匙。 　　我和曈曈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将屋子收拾干净，烂掉的沙发与电视机，都被扔在了小区的广场上。 　　谈不上损失惨重，像电视机，沙发这种家具，在这栋楼的房间里，有许多更好的。 　　唯一能算的上损失的东西，恐怕只有我的那辆皮卡车，以及那剩下半袋的大米了。 　　收拾完屋中的垃圾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疲惫的我实在不想再动，便扑到了床上沉沉睡去，却不知道，瞳瞳站在门口，犹豫了许久后，还是转过身子，独自一人走上了三楼，回到了那间用作储藏的房间。 　　我的迟钝，我的无知，让我忽略了，瞳瞳远比那些人类，更像个活生生的人，还如孩童懵懂的她，只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敢进入房间。 　　长夜漫漫，我沉溺于梦境之中，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却没想到这个误会，阴差阳错的帮了我一次。 　　………… 　　清晨，还在熟睡的我，忽的感觉到一阵疼痛之意，紧接着便被人粗暴的从梦境中拉了出来。 　　“醒醒，别睡了。” 　　“妈的，睡得跟死猪一样。” 　　我还未睁开双眼，便有一只脚，狠狠地踩在了我的肚子上，剧烈的痛楚，瞬间涌上，强行将我从梦境中唤醒。 　　丝丝冷意，从我的脸部传来，似乎我的脸，正贴在了地板上，这让我的脑袋有些发懵，缓缓睁开眼睛。 　　我的眼中如蒙了一层薄薄的屋，看不真切，只是觉得卧室之中，隐隐绰绰的多了许多黑影。 　　其中一个黑影，正在用脚，踩踏着我的肚子。 　　片刻后，我的视线恢复，终于看清了屋中的一切。 　　在我还算宽敞的卧室中，此刻却是挤满了人影，一眼望去，足有十人左右，而我的手脚也被捆了起来，动弹不得。 　　那些人神色冰冷，一脸不耐烦的模样，而在这些人中，我看到了昨日跑掉的凌菲菲。 　　我愣了一下，然后便恍然大悟，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我望着人群中的凌菲菲，低声说道。 　　“现在的人，都是这么报恩的吗？” 　　话音刚落，一位满脸横肉的男人，便拿起一根棒球棒，对着我的身子重重砸下。 　　嘭！我的肩膀瞬间染上一片青紫，疼痛难忍，我痛的呲牙咧嘴，说不出话来。 　　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却用棒球棍抵向我的下巴，轻轻抬起，咧嘴笑道。 　　“你今天要是老实一点，我还能让你活。” 　　“要是叽叽歪歪，不说实话，咱们恩仇一起算。” 　　说着，男人蹲下身来，仔细看着我，笑眯眯的说道。 　　“来，告诉我。” 　　“你是怎样在这种鬼地方活下来的，而且你的这些物资又是从哪里弄到的？” 　　我翻了一个白眼，毫不客气的回怼道。 　　“靠运气呗，蠢货。” 　　啪！我的面门瞬间挨了一棍，鼻梁瞬间碎裂，眼角处也流出丝丝血迹。 　　“妈的，死鸭子嘴硬。” 　　男人骂骂咧咧的站起身来，把棒球棍交给旁边的小弟，似乎还不解气，又上来狠狠地给了我胸口一脚，嘴中骂道。 　　“劲酒不吃吃罚酒，行，你不说是吧。” 　　男人挥了挥手，两个小弟便抬着一个木制的十字架，走到了他的身后。 　　“看见这个了吗？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钉死在上面，让你当一次圣人。” 　　我呼吸微乱，有些粗重，斜眼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后，勉强挤出一分笑容，轻声说道。 　　“我不喜欢耶稣的，能换一个造型吗。” 　　男人闻言，额头青筋暴起，却是懒得再和我说下去，他转过身去，对着那两个小弟冷冷说道。 　　“动手吧。” 　　“是，头儿。” 　　那两个小弟应了一声后，便十分熟练的扶起了我的身子，然后将我的手脚重新藏在了十字架上，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而屋中的其他人，则像是没了兴趣，随着那个为首的男人，一同走出了屋子。 　　“搜！给我好好搜！” 　　“这个家伙肯定藏了什么能避开丧尸的好东西！” 　　一时间，卧屋中只剩那两个小弟，以及一直冷冷看着我的凌菲菲。 　　我被固定在了十字架上，垂着脑袋，有些无力的向那凌菲菲，不住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凌菲菲眉头一挑，手中握着一柄匕首，上下翻飞，她缓步走到我的身前，眼中露出一丝快意。 　　“为什么？真亏你能问出这种弱智的问题。” 　　凌菲菲伸手揪住我的头发，毫不掩饰眼中的恨意，虽然我不知道她的恨意到底从何而来。 　　“凭什么，你这种人能活的这么舒服？而我却要为了一顿饭，赌上自己的命！” 　　我哭笑不得，看着一脸愤怒的凌菲菲，只觉得自己碰到了一个疯子，我低声笑着，说道。 　　“又不是我让你过的那么惨的，你恨我干什么？” 　　凌菲菲松开我的头发，对着我的胸口，狠狠地来了一拳，打的我眼前一黑，气血翻涌。 　　我不住的喘息着，在剧烈的疼痛下，汗如雨下，而凌菲菲则贴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 　　“因为你过的比我好。” 　　“而我讨厌比我过的好的人。” 第四十三章 倒霉的我 　　“因为你过的比我好。” 　　“而我讨厌比我过的好的人。” 　　这句话，落在我的耳中，并没让我生出什么感慨，只是觉得滑稽。 　　这个理由，实在是说服不了我，只是让我觉得愤怒。 　　凌菲菲轻抬手掌，用手中的匕首，在我的脸上轻轻划着，饶有兴致的问道。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我努力抬起脸来，眼角的鲜血流至我的嘴边，而我却露出了一个十分灿烂的笑脸，轻声回道。 　　“晚安，玛卡巴卡。” 　　凌菲菲一愣，随即皱起眉头，随手用匕首在我脸上划出一道口子后，便转身离去，只留一句。 　　“疯子！” 　　随后，凌菲菲也走出了屋门，而那两个小弟，也拿出了一个又长又粗的铁钉，比划了几下后，放在了我的胸口。 　　我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那个特殊的铁钉，对着那两人笑道。 　　“这小东西挺别致啊。” 　　那两人用颇为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大概是第一次见到像我这种不怕死的人吧。 　　“哼，希望待会，你也能这么硬气。” 　　说着，其中一人，便手扶着铁钉，一人挥舞着锤子，对着我的胸口，一锤砸下。 　　砰！一声脆响间，铁钉撕开我的血肉，笔直贯穿而过，在接连的铁锤下，那枚铁钉终于贯穿了我的身体，钉在了我身后的木桩上。 　　我脸色一白，无力的低下头去，连一声嘶哑的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搞定。” 　　那两个小弟默契的击掌，对自己的工作很满意，他们确信我绝对活不下去，便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房间，加入外面的搜索中。 　　下一刻，在那两人的背后，我缓缓抬起脸来，痛的五官都要扭曲了。 　　你们知道现在的我在想什么吗？ 　　我想喝可乐。 　　随着我的念头闪过，绑着我手臂的绳子处，骤然紧绷，却见一瓶可乐凭空出现在绳子与我的手臂之间。 　　类似的情形，同样出现在我的双脚处。 　　紧接着，便是两瓶，三瓶，四瓶。 　　不讲道理的可乐，陆续增加，将绳子越撑越紧，同时也似要把我的手臂勒断一般。 　　是的，除去不值一提的不死之身外，那个可以随时随地喝可乐的能力，才是我最不讲道理的能力。 　　可乐会在我想要的地方出现，哪怕是缝隙中，也会有一股奇怪的力量，为即将出现的可乐，腾出空间来。 　　随着绳子越来越紧，忽然一声脆响，一瓶可乐终于在这挤压中爆开，糖水四散，而我的手脚，也从这被强行撑大大的绳子中，抽了出来。 　　这时，屋中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这是可乐瓶落地的声音，那两个小弟错愕的转头望来。 　　一入眼的便是那根又长又粗的铁钉。 　　是的，我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拔出了铁钉，将其当成了铁棍，重重的向那两个杂碎抡去。 　　咚！铁钉的尖端重重落在一人的脑袋上，那人应声而倒，另一人正想呼救，却被我一脚踹在了嘴上。 　　他的呼救声被我一脚踹回腹中，牙齿崩落，鲜血染在了我的鞋底，我提着那个铁钉，对准他的嘴巴，猛然刺下。 　　鲜血喷涌，那根又长又粗的铁钉，正好堵在了他的喉咙处，我一手按着铁钉，缓缓向下压去，目光直视着他，低声说道。 　　“晚安，唔西迪西。”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有些滑稽，但更多的可能是我的恶趣味吧。 　　在铁钉贯穿了那人的喉咙后，我将铁钉拔出，然后望向那个被我打昏过去的另一人。 　　在我的记忆中，有很多影视剧中，主角以为杀死了反派，结果反派突然诈尸，要么捅死男主，要么捅死配角。 　　或许是看过了太多这样的狗血电视剧，我对补刀这件事有着谜一样的执着。 　　我拿起铁钉，捡起地上的铁锤，对准昏迷那人的喉咙，轰然敲下。 　　啪！一声脆响中，铁钉贯穿了那人的喉咙，疼痛使得那人从昏迷中惊醒，却也只能无助的用双手扒拉着自己的喉咙。 　　不够，还不够。 　　我再次举起铁锤，对着铁钉敲下，一次又一次，等到铁钉彻底贯穿了那人的喉咙后，我才松了一口气。 　　这些人……有多少人来着？ 　　十个，还是十一个？ 　　我一边思考着，一边俯下身去，在那两人的尸体上摸索着，最后找到了两把手枪。 　　每把手枪的弹夹中，有五颗子弹，小气的很。 　　“呼……” 　　深呼吸，深呼吸。这样的小场面，我见多了，没有什么可紧张的。 　　这般想着，我两只手，各握着一把手枪，缓缓推门。 　　屋门缓缓打开，露出客厅中的众人，那些杂碎还在翻找着我的东西，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只当是那两个小弟出来了。 　　我面无表情的举起双手，将枪口随意的瞄向最近的两人。 　　既然没有什么可说的，那我给大家拜个早年吧，顺便放一串只有十响的鞭炮。 　　砰！砰！ 　　扳机叩动，刺耳的枪声骤然响起，两颗子弹笔直而出，各自贯穿一人的脑壳，带出白色的粘稠物。 　　其余几人听到枪响后，瞬间惊恐的躲在沙发后，手忙脚乱的掏出枪来，对我射击。 　　砰！砰！砰！砰！ 　　子弹在客厅中穿梭，打碎了我的玻璃，打碎了我的屋门，也打碎了我的茶几。 　　而我自己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迎着子弹，对准我最喜欢的沙发，连连叩动扳机。 　　沙发挡不了子弹，但能挡住我的视线，隐藏他们的身形。 　　无论是对方，还是我自己，貌似火力都有些稀缺，在我打完八发子弹后，沙发后的人，也停止了射击。 　　我想想，他们不会是觉得可以用人数优势，肉搏取胜，以外节省稀缺的子弹吧。 　　在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时，沙发后猛地钻出四个男人，恶狠狠的向我扑来。 　　真蠢啊。 　　我微微眯眼，侧过身子，没有要后退的意思，右手则悄悄摸出了一把匕首。 　　此时，最快的那个壮汉已然扑来，挥舞着拳头，重重锤向我的脑袋。 　　我迅速低身，同时脚下垫步，欺身而近，右手握着匕首，狠狠地刺向了那人的下巴。 　　噗嗤！温柔的鲜血，瞬间落在了我的脸上，我拔刀而退，躲过了另外两人的拳头，然后微微站定。 　　那个壮汉面色苍白，捂着自己的下巴，怔怔的望着我，随即身子一晃，倒落尘埃之中。 　　直到这时，我才看清，这个壮汉正是那个满脸横肉的首领。 　　我不由得一阵懊悔，颇为自责的低声自语道。 　　“太可惜了，居然让你死的这么痛快。” 第四十四章 清泉流响 　　不知不觉间，杀人对我来说，成了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握紧匕首，凝视着剩下三人，脚下缓缓移动着，而那三人则喘着粗气，惊疑不定。 　　此时，随着我慢慢的移动，那三人之间与我隔了一个烂掉的茶几，安静的房间中，只剩下我们粗重的喘气声。 　　会有人喜欢杀人吗？ 　　忽的，犹豫许久的三人骤然拔枪，似是被我之前迅速杀掉他们首领的模样吓到了，不再顾及子弹的问题。 　　在他们拔枪的瞬间，我猛然踩上千疮百孔的茶几，握着那柄匕首，高高跃起，对着离我最近一人，猛然扑下。 　　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中，一颗子弹穿过了我的脑袋，而我的匕首，也狠狠地刺入了那人的脖子。 　　那颗子弹似乎搅乱了我的脑浆，让我的思绪，瞬间变得混乱起来，让我眼神一晃。 　　但只是短短瞬间，我便重新恢复意识，身子一侧，以那人的身体当做肉盾，挡着侧边而来的子弹，匕首则在那人的脖子中，胡乱的捅着。 　　这一次，我选的位置不是很好，处于那三人正中的位置，在我用匕首捅着那人的脖子时，我身侧的一人，却是慌乱的拿起手枪，对着我的脑袋，连连扣动扳机。 　　砰！砰！ 　　深入骨髓的痛楚，让我脸色一白，手中的动作也慢了几分，在他还想开枪之际，我迅速转身，左手猛然探出，抓住了他握枪的手臂。 　　我强咬着牙，一步踏步，以肘砸落，对着那人手臂关节处，重重砸下。 　　咔嚓！一声脆响间，那人脸色一白，大声惨叫，而我则迅速转身，另一人的子弹已经打光，只能恶狠狠的握拳冲来。 　　一拳笔直锤来，我微微偏头，避开这一拳，右手紧握成拳，如同旋转着一般，带着我的愤怒，在那人的脸上轰然炸开。 　　嘭！一拳过后，那人踉踉跄跄的向后退去，而我却步步紧逼，两只拳头越来越快，不住的落在他的脸上，肋下。 　　数拳过后，我重重一拳砸在那人的鼻梁骨上，那人身子一顿，笔直向下倒去，人事不知。 　　我大口喘息着，转过身去，望向之前那个被我打坏关节的男人，那个男人已是倒在地上，一手捂着手臂，一边惨叫，一边向我求饶。 　　“不要！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吧。” 　　对于那人的求饶声，我充耳不闻，只是蹲下身子，在那几具尸体中，翻找着什么。 　　镶嵌在我血肉中的子弹，被迅速生长血肉，顶出体外。 　　我的手掌掠过地面，染上了一片血污，有些不舒服，终于，我在地上的尸体中，摸到了一把手枪。 　　退出弹夹，好死不死的还有两颗子弹。 　　我将弹夹装回手枪，看也不看，便指向还在求饶的那人。 　　砰！一声枪响过后，鲜血点点，便又是一具尸体。 　　我没去看那人的尸体，只是随意的用沙发擦了擦满是血迹的手掌，然后径直翻过了沙发。 　　沙发之后，凌菲菲神色痛苦的瘫坐在地上，双手按着腿部，而她的腿部已是中弹，大片血污流出。 　　看来，是我之前开枪打沙发的时候，侥幸一枪打中了她的腿部，而这也是她之前没有出去的原因。 　　我摸了摸手里的枪，想了又想，还是那个问题。 　　会有人喜欢杀人吗？ 　　我想肯定是有的，但我并不在其中，杀人对我来说，毫无痛快的感觉。 　　若是以前，徘徊在精神崩溃边缘的我，或许会迷恋上杀戮带来快感。 　　但很可惜，现在的我不疯，也不傻。 　　凌菲菲见到我后，神色立即变得惊恐起来，她一边捂着伤口，一边苦苦哀求道。 　　“不要杀我，我什么都肯做的。” 　　“真的，真的，我什么都肯做。” 　　我将枪口举起，瞄向她的脑袋，神色忽的变得复杂，低声说道。 　　“我救你一命，说声谢谢不过分吧？” 　　凌菲菲闻言松了一口气，似是看到了活下去的机会，连连点头，说道。 　　“谢谢，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我闻言一笑，皱着的眉头终于散去，轻轻按下了扳机。 　　“不客气。” 　　砰！ 　　沉闷的枪声过后，我将没有了子弹的手枪随手丢在了地上，重新翻过沙发，在这一地尸骸中，缓缓坐在了被子弹打的破破烂烂的沙发上。 　　复仇？嗯，复仇。 　　其实，在我之前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时候，我有想过，要好好的折磨一下凌菲菲。 　　但真到了这时，看着苦苦哀求的凌菲菲，我却提不起折磨她的兴趣了。 　　杀人折磨，这些都不是我的兴趣，折磨凌菲菲并不会让我有任何快感，反而会让我觉得浪费时间。 　　这样干脆利落的结局，才是我喜欢的，所以现在的我也算是出了口气。 　　至少，本该是这样的。 　　我坐在沙发上，拳头却越攥越紧，忽的，我握着拳头，狠狠地锤向了破烂的茶几。 　　啪！破烂的茶几处，有尖锐的木刺，瞬间刺入了我的血肉，鲜血点点落地。 　　而我却是面色涨红，额头青筋暴起。 　　我想这种事情，其实并不少见，当我们处于某些破事时，并不会觉得有多愤怒，但等事情结束后，却会越想越气，越来越不甘心。 　　“我他妈就是救个人！救个人！” 　　我站起身来，对着破烂的茶几，一脚又一脚的踹起，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声音沙哑的低吼着。 　　“他妈的！他妈的！” 　　“我欠你们什么了！！！” 　　“来啊！杀我啊！！再来杀我！！！” 　　暴怒之下，我的词汇显得异常贫乏，只能喊出一些脏话来。 　　我没有对着那些尸体拳打脚踢，虽然我之前做过这样的事，但事到如今，我也明白了一个浅显的道理。 　　人死了便是死了，什么都没了，空空荡荡，没有灵魂，没有来生。 　　尸体不会有痛觉，更不会愤怒。 　　只有苍蝇，才会围着尸体转来转去。 　　殴打尸体，只会让我觉得空虚，以及愚蠢，所谓的挫骨扬灰，也只是自欺欺人的一种手段。 　　许久之后，我像折腾够了的熊孩子，挫败的躺在地上，躺在那片血污之中。 　　啊，我那有病的脑子，又在惩罚我自己。 　　我像累极了，也像是傻透了，枕着一具尸体，不想再动。 　　明明舒服的沙发，就在旁边，而我却像就这么躺着。 　　好吧，不要对快要发疯的我，太过苛责。 　　忽然之间，屋门被人轻轻推开，我有气无力的抬眼望去，却看到了曈曈，缓步而来。 　　那时我的第一个念头是什么呢？是闭上眼睛。 　　我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身为丧尸的曈曈，会像一只野兽一样，将这满屋的人类尸体吃掉。 　　心力交瘁的我，不想去看这一幕，也无力再去阻止什么，只能掩耳盗铃的闭上眼睛。 　　天真的想着，我没有看见，便可以当其不存在，当这这一切没有发生过。 　　而就在我闭上双眼许久后，我并没有听到曈曈啃噬血肉的声音，反而，却感到一个温暖的身子，轻轻靠在了我的身上。 　　我身子一颤，不敢置信的睁开了眼睛，只见曈曈正依偎在我的怀中。 　　曈曈无视了这满屋的血肉，而是选择了看起来很消沉的我。 　　“唔啊。” 　　曈曈小巧的嘴中，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似是在安慰我一般，将我拥入她的怀中。 　　我的耳中轰鸣，如雪峰之上，席卷而下的雪崩，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却在最后，陡然止住，化为水流，流入我的心田。 　　清泉流响。 　　鲜血依旧在散发难闻的腥味，客厅依旧一地狼藉，但我的苦闷与愤怒，却渐渐散去。 　　在这一地尸骸中，与人相拥。 　　………………………… 　　ps:咳咳，今天只有这一更，有些不好意思了，但还是想厚着脸皮，求个推荐票，月票啥的。 第四十五章 早上好 　　满目破败，遍地疮痍，心事无人与说。 　　我曾觉得，我可能是这个世上最孤独的人，但在此刻，我轻轻拥抱着曈曈，终于释然。 　　迟钝如我，也在此刻明白，我已不是孤身一人。 　　纵使满地血污，一地尸骸，相比起我怀中的曈曈，一切都显得值得。 　　曈曈很乖巧的依偎在我的怀中，小手轻轻抓着我的衣角，我的手掌则环住她的肩膀，将她紧紧抱住，让她的小脑袋紧紧贴在我的胸口。 　　咚，咚，咚。 　　这是我的心跳声，不紧不慢刚刚好，是我最喜欢的频率。 　　我微微低头，轻轻嗅着曈曈的长发，在这温暖的怀抱中，沉沦于此刻的安稳。 　　或许是太过疲惫，我居然就以这样的状态，在这片血污中，沉沉睡去。 　　一场大梦之后，再醒来时，已是正午时分。 　　我轻轻起身，看着曈曈与我的一身血迹，无奈的苦笑一声，却再无消沉之意。 　　“好了，这次是不用收拾了。” 　　房间内的损坏程度，远远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围，再没有收拾的必要，我牵着曈曈的小手，转而走上了二楼。 　　二楼中的房间，是我预留下的备用房间，家具，物资，都早早的准备好了，大体布置也与一楼的房间相差无几，只是多了厚厚的灰尘。 　　简单的打扫后，我在曈曈的帮助下，把那台柴油发电机也抬了上去，发动之后，那间屋子也成功通上了电。 　　一番忙碌之后，我站在窗边，向楼下望去。 　　只见在小区的广场之上，我的那辆破皮卡车正停在那里的空地。 　　看来，凌菲菲在开着我的破皮卡车回到她的据点，在召集了人手后，又是开着这辆皮卡车回来的。 　　为什么这么着急呢，我想是和我那天说的话有关，我告诉过她，五天之后，这里的丧尸会重新变得密集。 　　所以，凌菲菲她们才会赶着时间，来找我的麻烦。 　　不过，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我站起窗前，嘴角微抿，偷偷的笑了起来，我偷偷转头望去，看向曈曈。 　　曈曈正模仿着我之前的模样，用着一块抹布，擦拭着电视机，她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很喜欢电视机这种东西。 　　多亏了凌菲菲她们，我才能明白，曈曈已经不是一个丧尸，她不再有丧尸的本能，而是一个陪在我身边，活生生的人了。 　　我转身向沙发走去，缓缓坐下，而曈曈见状，也轻轻走来，坐在了我的身边，十分自觉的将小脑袋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茶几上，摆着一些我从楼下带上来的东西，其中那个随身听最为显眼，我望着那个随身听，微微失神。 　　好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随身听了。 　　这个念头闪过，我便伸手拿起了随身听，脑中闪过了与曈曈初遇时，我似乎也用这个东西，放了一首歌来着。 　　此时，阳光正好，我没有像平日那样拉上窗帘，也忘记锻炼体能。 　　如此好的阳光，若是去做其他事，岂不是太浪费了吗。 　　我用手掌轻轻抱着曈曈的肩膀，另一只则摆弄着那个随身听，面带微笑的轻声说道。 　　“曈曈，你知道吗？” 　　“在我还被尸神教，挂在高台时，我曾想过。” 　　“我会不会，这辈子都要过这样的生活。” 　　“被人当做牲畜，取血，割肉，不人不鬼的活着。” 　　我知道曈曈自然不可能知道，所以这只是我的自言自语罢了，但我还是想说，想要证明，我已经有了可以倾诉的人。 　　那些不曾对人说起，也无法对人说起的过往，实在是埋的太久了，所以我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一切告诉曈曈。 　　至少，这能让我好受一点。 　　“那个时候，尸神教那些人几乎快要说服我了。” 　　“我是“伟大”的，是“无私”的，是他们的“救世主”，是他们的“神明”。” 　　我的目光变得模糊，有些涣散，声音也变得飘渺起来。 　　“其实，我知道我不是，但那时的我，也只剩这样一个可以麻痹自己的手段了。” 　　“我记得，那时有一个女孩，总是站在一边，不住的问我。” 　　“你不疼吗？” 　　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微微摇头，出神的我，全然没有看到，曈曈眼中那抹哀伤与怜惜。 　　木头一般的我，只是沉醉在过往的记忆中，低声继续说道。 　　“我对那个孩子印象很深，她很聪明，也很善良。” 　　“只是看着，便似乎与我感同身受，一脸的痛苦。” 　　“我想……她可能是那个据点中，唯一会同情我的人吧。” 　　“有时，她会带着一本破破烂烂的童话书，坐在一旁，为我讲一些童话故事。” 　　“那些故事很幼稚，却也很美好，我感觉自己的痛苦，也少了一些。” 　　“直到某一天后，她没有出现，我便只能眼巴巴的等着她。” 　　“我等啊等，等啊等。” 　　“等了一个月后，终于看到了她。” 　　我的神色忽然变得黯淡无光，双眼空洞无神，眼前微微发黑，但嘴中却仍在低声说道。 　　“只是那一天，她并没有拿着她最喜欢的童话书，而是拿着一把短刀，以及一只碗。” 　　“她跪在我身前，泪流满面的向我诉说。” 　　“她的母亲生病了，而大家都说，只有我的血肉可以治好她母亲的病。” 　　“她说她不相信，但她没有别的选择了。” 　　“于是，我看着她，那个我唯一的朋友，用匕首刺入我的胸口。” 　　“在我的惨叫声中，一点一点划开我的血肉，在一片血肉模糊中，取出了我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我自嘲一笑，想以此来掩饰自己的落寞。 　　“哈，不死之身，真是个方便的东西。” 　　“后来，我终于逃离了那个鬼地方，但依然会梦到那些恐怖的人。” 　　“当我逃离尸神教的第一天清晨，在丧尸堆中醒来时。” 　　我转头望向窗外，看着慵懒的阳光，神色复杂的说道。 　　“那天的日出真的很美，你知道那时，我最想听到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屋中陷入一片沉默，而我只是静静的望着窗外。 　　而就在这时，我的怀中，却响起了一个略显生涩，清脆的声音。 　　“早……上好。” 　　我下意识的轻轻点头，刚想说话时，身子猛然一震，错愕的向怀中望去。 　　而在我的怀中，曈曈嘴角轻动，莞尔一笑，如一朵昙花，在此刻绽放，万紫千红落于一处，归为纯白，占据了我的视线。 　　曈曈笑靥如花，一字一顿的再次说道。 　　“早上好。” 第四十六章 我像是抚摸着一只猫 　　呼吸声，心跳声，屋外的风声，这世上所有的声音，似乎在此刻都戛然而止。 　　只剩下曈曈嘴中，轻轻吐出的那三个字。 　　“早上好。” 　　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如一块小小的石子，一颗一颗的坠入我的心田，盘旋，回响。 　　我怔怔的望着曈曈的笑脸，像个傻子一样的，呆立当场。 　　不知所措，无所适从。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逆行，沸腾，在我身体里炸开，又像是触电一般，看不见的电流从我的身体四处游走。 　　凝视着曈曈许久，大脑已然短路的我，却是情不自禁的对她展露笑脸，柔声回道。 　　“早……早上好。” 　　短短的三个字，被我说的结结巴巴，一时间，我感觉我更像是一个丧尸，舌头发僵，发硬。 　　曈曈微微抬头，似乎被我发音逗乐了，眯着眼睛，像只小猫一样笑了起来。 　　看着曈曈可爱的模样，我想捏捏她的小脸，但我想了又想，手指动了又动，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我眉眼低垂，可随即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而曈曈则眯着眼睛，学着我的模样，同我一起笑着。 　　心湖泛开，湖底的种子，抽枝发芽，伸出枝蔓，在心湖之上，灿烂绽放。 　　…… 　　第二天，终于冷静下来的我与曈曈坐在沙发上，我一本正经的看着的她，然后有些期待的问道。 　　“曈曈，你……现在能听懂我的话吗？” 　　曈曈眨了眨眼睛，一脸微笑的轻轻点头，而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我心跳再次加速，很不容易冷静下来的情绪，再次变得激动起来。 　　我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激动，装出一副冷静的模样，轻声问道。 　　“可以说说你的名字吗？” 　　曈曈闻言，轻轻张开小嘴，有些生涩，却咬字清除的说道。 　　“瞳……瞳。” 　　我见状，忍不住伸出手去，捏了捏她的小脸，柔声说道， 　　“曈曈真棒。” 　　昨天没敢做的事，今天终于是补上了。 　　曈曈甜甜的笑着，似乎很喜欢我捏她的小脸。 　　而直到这时，我才终于发现，曈曈脸上不再是一片冰冷，反而比我的手掌还要暖一些。 　　她，真的不是一个丧尸了。 　　不合时宜的，我想起了那个脑瘫的神明，也想起了粉色花田中的周仁。 　　那个崽种神明，对我们两个做的事，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周仁尸体上的花，我的血肉，似乎都有着其他的作用。 　　在我发呆之时，曈曈却捧着双手，一脸微笑的递到我的眼前，我回过神来，低头望去。 　　只见，在曈曈白皙的掌心中，有着一粒糖果，正是之前我送给她的那颗。 　　原来，这个傻丫头一直小心翼翼的留着吗，我还以为她已经扔了呢。 　　曈曈像是要分享宝贝的小孩子一样，一边将手中的糖果推向我，一边在嘴中重复着单一的词语。 　　“吃。” 　　望着曈曈，我心中一片温暖，却也不想就这么吃下这颗糖果，于是我站起身来，拿着那枚糖果，煞有其事的用菜刀劈成了两半。 　　这似乎有些多余，但我却做的十分开心。 　　用老话说就是，一孕傻三………不对，不是这句，算了，想不起来了。 　　我将劈成两半的糖果，一半留给了自己，一半给了曈曈。 　　沙发上，我对着曈曈示意，将那颗糖果，放入嘴中，曈曈傻乎乎的看着我，然后模仿着我的动作，将糖果放入她的口中。 　　从外观看，糖果似乎保存的很好，但实际的味道却有些古怪。 　　但在此刻，在我的嘴中，我只感觉到了丝丝甜意，那股甜意甚至快要溢出我的嘴巴，从上扬的嘴角流出。 　　我看着曈曈，慢条斯理，像是教小孩子说话一样，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是糖。” 　　懵懵懂懂的曈曈，看着我的嘴型，有些费力的吐出一个字来。 　　“糖。” 　　我像是在抚摸着一只小猫一般，伸出手去，摸着曈曈的小脑袋，轻声笑道。 　　“嗯，很甜吧。” 　　曈曈微微歪头，冲着我温柔的笑着，重重的点了点小脑袋，用清脆好听的声音，轻声说道。 　　“甜。” 　　之后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提起的必要，不过是我像个傻子一样，教曈曈说话，然后自我陶醉。 　　但毫无疑问，这是末日十年中，我最开心的一天。 　　直到中午，太阳悬挂在正中的时候，我才想起了一件事。 　　好像……从昨天起，我就忘了给阿杰送饭。 　　于是，在一阵手忙角落中，我翻出了几盒罐头，准备去找阿杰那个倒霉鬼。 　　不过，这一次我带上了曈曈。 　　或许是久违的和我出去散步，曈曈显得很是开心，牵着我的手，蹦蹦跳跳，像个孩子一样。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活泼的曈曈，惊讶的同时，也有些自责。 　　我与曈曈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了阿杰所在的街道，顺着我做好的简陋暗门，一路走上二楼。 　　砰，砰，砰。 　　我轻轻敲了敲门，屋门便立即打开，饿了两天的阿杰站在门口，神色憔悴，有些虚弱的叫道。 　　“他妈的，你咋才来呢，我都快饿死了。” 　　话音落下，跟在我身后的曈曈，便歪着脑袋，生涩的模仿道。 　　“他……他妈……的……” 　　我脸色一变，先是瞪了阿杰一眼，然后伸手捂住曈曈的小嘴，哭笑不得的说道。 　　“这个不能学，听见了吗？” 　　曈曈似懂非懂菲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记没记住我的话。 　　而经这一闹，阿杰也终于看到了我身后的曈曈，他眼中的惊艳一闪而过，但紧接着便将视线放在了我的背包上，咽着口水说道。 　　“罐头……罐头呢，我快饿死了。” 　　我解下背包，将里面的罐头扔给他，阿杰便急不可耐的撕开包装，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而我则拉着曈曈，一路走入屋内，找了干净的地方坐下。 　　阿杰一边吃着罐头，一边有些好奇的打量着曈曈，冲我挤眉弄眼道。 　　“兄弟，你艳福不浅啊。” 　　我心虚的白了阿杰一眼，连连挥手，不耐烦的说道。 　　“去去去，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吗？” 　　阿杰嘿嘿一笑，似乎已经接受了被我圈养的生活，没有任何敌意，但还是有些好奇的向我问道。 　　“这里这么危险，你带人家女孩子过来干嘛？怎么，她也要学格斗吗？” 　　我闻言一愣，回想起了曈曈的怪力，以及她挥拳时的破风声，神色不由得古怪起来。 　　“这个不是我瞎说，跟她动手。” 　　“你会被她打死的。” 第四十七章 图什么？ 　　“这个不是我瞎说，跟她动手。” 　　“你会被她打死的。” 　　阿杰闻言嗤笑一声，有些不屑，正要咽下嘴里的罐头反驳，却看到曈曈有些好奇的伸手，在茶几的桌角轻轻一掰。 　　咔嚓！木制的茶几如同晒干的泥块，被曈曈径直掰下一角，干脆，利落。 　　见状，阿杰眼角一抽，把那些不服气的话，默默的咽回了肚子，连吃罐头的动作，也变得有些拘谨起来。 　　我哭笑不得的抓起曈曈的小手，轻轻拍掉她手中的木块，低声说道。 　　“别随便碰这些东西，脏。” 　　曈曈微微歪头，天真的小脸上，满是疑惑之意，而在我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后，她便又开心的笑了起来。 　　真是一个好哄的好孩子。 　　这时，阿杰也放下了手中的罐头，随意的擦了擦嘴后，便将视线投向我这边，问道。 　　“开始训练吗？” 　　闻言，我连忙将茶几移开，在屋中腾出一片空地来，摩拳擦掌的望着阿杰，有些期待的说道。 　　“开始吧。” 　　阿杰活动着手腕，扭着脖子，微微站定，在听到我肯定的回答后，他便一步踏出，又快又狠的一拳向我砸来。 　　我正欲闪躲时眼前一花，随即沉闷的响声中，尘埃四起。 　　却见一地尘埃中，曈曈瞳孔缩小，原本单纯的双眼中，此刻满是冷意，她正单手按着阿杰的脸，将他的脑袋按在了地上。 　　我错愕的望着这一幕，忍不住低声说道。 　　“好厉害……不是，曈曈松手，松手！” 　　我有些慌张的抱住曈曈纤细的腰肢，将她从地上强行抱起，然后才去看地上的阿杰。 　　只见，阿杰一脸痛苦，跌跌撞撞的摸着后脑勺站起身来，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 　　不得不说，阿杰的脑袋是真的硬。 　　我安抚好曈曈后，再次望向阿杰，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我们继续？” 　　闻言，阿杰有些惊恐的看了一眼曈曈，对着我连连摆手，说道。 　　“不来了不来了，再来一次我就真的要死了。” 　　我尴尬的干笑几声，转过身去，对曈曈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 　　“我们是在训练，不是打架。” 　　“明白了吗，曈曈。” 　　曈曈一脸茫然，歪着脑袋，视线越过我，落在瑟瑟发抖的阿杰身上，然后捏紧拳头，试探似的向我问道。 　　“打？” 　　“……” 　　我捏住曈曈的拳头，苦笑着摇头，看来有曈曈在场，我是无法进行体能训练了。 　　但体能训练这事，可不能停下。 　　于是，无奈之下，我只好把曈曈带出了房间，让她在外面等一会。 　　做好这一切后，我才重新回到房间中，对着阿杰说道。 　　“好了，这下我们可以开始训练了。” 　　阿杰还是有些害怕，眼睛一直盯着门口，生怕曈曈从门口冲进来，一巴掌把他扇到墙上。 　　再三犹豫，阿杰还是握紧拳头，踏步向我攻来，我举拳相迎，屋中便响起了我们两人扭打的声音。 　　阿杰一个漂亮的回旋踢，落在我护在身侧的手臂，身子一扭，一个拳头攻向我肋骨，嘴中却同时说道。 　　“有她那么好的保镖，你还练这个干什么？” 　　我以肘部挡下阿杰的拳头，同时欺身而进，迅速出拳，我们两人的拳头落在一处。 　　在拳头落在皮肉上的声响中，我低声回答道。 　　“曈曈不是保镖，而且她与我不一样。” 　　阿杰眼神闪烁，没有继续追问，我想他应该猜到了我的不死之身，毕竟初遇时，他可是用枪打过我的脑袋。 　　忽的，我一拳落空，被阿杰抓住手臂，他身子一扭，捏着我的手臂，将其转在了我的身后。 　　简单制住我后，站在我身后的阿杰，便忍不住低声问道。 　　“你为什么要训练？哪怕不会这些东西，你也能活的很好，不是吗？” 　　闻言，我的眼神一晃，但还是低声答道。 　　“是。” 　　说罢，我右腿向上撩去，阿杰为避开这一腿，只得松开我的手臂，迅速后退。 　　我站稳身子，重新摆好姿势，与阿杰遥遥相对，微微喘着粗气，低声说道。 　　“可我不想，仅仅只是活着。” 　　“我还有许多想做，以及必须要做的事。” 　　阿杰也喘着粗气，眼神一凝，神色复杂的望着我，问道。 　　“比如说？”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步踏出，握着拳头，挥向阿杰，阿杰双手竖在身前，挡着我的拳头。 　　而我一边挥拳，一边沉声说道。 　　嘭！嘭！嘭！ 　　“让那些不该死的人活着，让那些该死的人死掉。” 　　连续数拳过后，我微微后退，一边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一边自嘲一笑，有些无奈的说道。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想端掉整个围盾组织。”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阿杰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只是轻轻点头，笑着答道。 　　“看的出来，你不太像个聪明人。” 　　训练中止，我与阿杰各坐一处休息着，阿杰看着我，有些好奇，忍不住向我问道。 　　“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会想做这些事呢？” 　　“你到底图个什么？” 　　我闻言一怔，一时间竟是答不上来。 　　是啊，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呢，是因为我有不死之身，而且太过无聊吗？ 　　不，不是这样的。 　　恍惚间，过往的一幕幕场景，浮现在我的眼中。 　　我看到末日之下，一片废土，有人抱着婴儿，倒在墙角凄惨死去，也听到人们哀嚎与惨叫，在尘埃与血间，渐渐衰落。 　　生离死别，无人吞声。 　　终归是胸中意难平。 　　我微抬眉眼，微笑望向阿杰，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图个痛快。” 第四十八章 选个死法 　　“图个痛快？” 　　阿杰的眉头皱在一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望着我欲言又止。 　　我对此毫不在意，反而懒散的靠在沙发上，轻声笑道。 　　“怎么，我这个答案有问题吗？” 　　阿杰闻言一笑，神色复杂难明，他坐在木床上，两只手握在一处，手指并在一处，轻轻搓揉，低声回道。 　　“不，这个答案比我想的还要有说服力。” 　　“人要是活着不痛快，不就白白活这一世了吗？” 　　阿杰眉眼低垂，他似是觉得有些好笑，一边笑着，一边低声说道。 　　“这些事，在我饿肚子的时候，从来都想不起来，只有吃饱了，我才能去想这个问题。” 　　“我们的本能会让我们第一思考活下去的事，这没什么错。” 　　“但本能并不有趣，不会去顾及痛快不痛快的问题，而我……也想活的痛快一点。” 　　说到此处时，阿杰抬起头来，神色淡然的望向我，淡淡说道。 　　“你要做的事，算我一个吧。” 　　“我跟曲云流，也有些账得好好清算一下。” 　　我有些意外，似乎是第一天认识阿杰一般，仔细的打量着他，但片刻后，我却是一笑，意简言赅道。 　　“好啊。” 　　阿杰眼中闪过一抹亮光，有些期待的搓了搓手掌，向我问道。 　　“你现在有多少人手，这件事可得好好谋划一下。” 　　在阿杰期待的眼神中，我用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 　　见状，阿杰脸色一僵，眼皮狂跳，他怔怔的看了我许久后，才用有些干涩的声音，向我问道。 　　“你不会想说……就我们两个人吧。” 　　我摊开双手，坦然回道。 　　“暂时是这样。” 　　“……” 　　屋中的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阿杰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我，拳头握紧又松开。 　　我笑的很开心，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一边背着背包，一边笑着说道。 　　“别担心，我不会让你去送死的。” 　　“我也知道，单凭我们两个，是不可能端掉围盾据点的。” 　　“所以……” 　　我背好背包，脑中浮现出柳咏那张面目可憎的脸来，嘴中低声说道。 　　“我们得先占了古城据点。” 　　“古城据点？” 　　阿杰一脸茫然，似乎从来都没听过古城据点这个名字，而我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要想得太多，好好休息，你明天还得带路，带我去围盾据点呢。” 　　阿杰闻言，立即站起身来，一脸古怪的盯着我。 　　“去围盾据点？你是想去里面当苦力吗？” 　　我微微耸肩，满不在乎的回道。 　　“激动什么，我又不是去挑事的。” 　　“那你是要去做什么？” 　　我咧嘴一笑，露出我整齐的牙齿，低声回道。 　　“卖可乐。” 　　说罢，我没去管阿杰的反应，便推门而出。 　　走廊中，乖巧的曈曈还在等我，我十分自然的牵起曈曈的手掌，向楼下走去。 　　今天的训练，远比往日的训练要短的多，并不是我想要偷懒，而是我很久没有和曈曈一起散步了。 　　我牵着曈曈的小手，一步步走下楼梯，现在阴影中，望向前方。 　　前方，阳光正是灿烂，徐风吹来，撩动着曈曈的长发，我微微握紧曈曈的小手，踏入前方的光芒之中。 　　…… 　　同一片天空之下，同是万里无云，但落在一些人的身上时，却只剩炙烤。 　　围盾据点，那一片开垦的田地中，无数人匍匐在地上，用着不成样子的工具，清理着地皮。 　　这片田里，种植的全部都是玉米，此时的玉米已长出两个成人手掌的大小，长势喜人。 　　但与此同时，在玉米侧边也长出了侧芽，侧芽会分掉玉米的养分，在土地养分不够的情况下，需要人为的去挨个拔掉侧芽。 　　与围盾据点那大片的田地比起来，地里劳作的人数，显得有些可怜。 　　此时，正值正午，田里劳作的人们，终于迎来他们今天的第一顿，也是唯一一顿的饭菜。 　　田地中，一位扎着马尾的少女，双手捧着一个碗，皱着眉头，仔细吃着碗中的食物。 　　碗中的汤飘荡着些许草根，以及不是野菜还是野草的植物。 　　忽的，有两个男人缓缓靠近少女，围着她坐了下来。 　　少女看了一眼瘦弱的两人，垂下眉眼，低声说道。 　　“你们两个过来干什么，当心挨鞭子。” 　　那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又看了看远处的守卫，偷偷拿出一块肉来，放在了少女的碗中。 　　“这是我和李易昨天抓到的田鼠，赶紧吃，别被人看见了。” 　　少女闻言一愣，看了看碗中的肉块，轻轻咬住嘴唇，低声说道。 　　“都给我，那你们两个呢？” 　　闻言，两人中个子较高的男人，却是叹了一口气，端着碗说道。 　　“吃吧，子萱。” 　　“老大没了，我们两个至少得护好你啊。” 　　听到男人口中的“老大”，少女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不再说些什么，低下头去，狼吞虎咽的将碗中的肉块吃了干净。 　　是的，这两男一女，正是王泉四人组的剩下三人，高连，李易，以及王泉的妹妹，王子萱。 　　看着王子萱狼吞虎咽的模样，高连与李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但也只能端起那碗味道古怪的头，大口喝着。 　　田鼠的肉，是生的，有一股奇怪的土腥味，但这却是王子萱这几个月里，吃过最好的东西了。 　　“现在汤里的东西越来越少，昨天还有人吃的中毒了。” 　　“在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死在这里。” 　　高连端着空碗，有些虚弱的叹气道。 　　“要么饿死，要么累死，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子萱，我和李易商量过了。” 　　高连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然后低下头，沉声说道。 　　“我们两个打算拼一把。” 　　王子萱眼中闪过一抹担忧，苦笑着对高连两人劝道。 　　“怎么拼，你们两个都瘦成这个样子了，哪来的力气跟人拼。” 　　“更别提，人家手里还有枪，都犯不着和我拼力气。”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易，紧紧攥着一把泥土，神色悲戚，涩声说道。 　　“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自己选个死法。” 第四十九章 以管窥豹 　　“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自己选个死法。” 　　愤恨，不甘，以及无处隐藏的绝望，同时出现在了李易的面容上。 　　王子萱一时语塞，鼻子微微发酸，若是她的傻哥哥还在，一定能劝下高连两人。 　　高连神色灰暗，有些坚决的对王子萱说道。 　　“明天晚上，我们两个打算拼一把，应该是没有什么活的机会了。” 　　“所以子萱，无论你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知道了吗？” 　　王子萱闻言，却是低下头去，声音沙哑的轻声说道。 　　“算我一个吧。” 　　闻言，高连与李易脸色一变，正想劝下王子萱，却见王子萱抬起脸来，一脸微笑的说道。 　　“你们说的没错，这样活着……确实挺没意思的。” 　　没等高连与李易说些什么，远处的守卫们，却已挥起了鞭子，大声吼着。 　　“别他妈偷懒了！该干活了！” 　　“你们几个蹲着干什么，想挨鞭子是吧？” 　　高连眼中闪过一抹愤恨，却也只能和李易站起身来，拿着工具，继续劳作。 　　王子萱把那个脏兮兮的碗放在一边，蹲在田地中，开始继续清除玉米的侧芽。 　　泥土上的湿气，落在她的裤脚上，让她的腿部越来越冰，而背上的太阳，却洒下炙热的光芒，炙烤着她的背部。 　　她想起了自己的哥哥，想起了王泉死的那天。 　　那一天，王泉像是提前知道了自己死亡，在被据点的人带走前，对着王子萱说了最后一句话。 　　“活出个人样来。” 　　王子萱垂下头去，一滴泪水落在玉米叶上，呈水滴状，向下滑去。 　　自己现在……可曾像个人吗？ 　　倒不如，痛快一次，然后死掉。 　　没有人能回答王子萱的问题，而所谓的答案并不存在。 　　就如同那句像是废话的句子，唯一的真理，便是真理并不是唯一的。 　　狂风忽起，卷动着一根落在路边的小草，一路飘向天空。 　　那根小草飘飘荡荡，直入云间，云顶的太阳落下，玉盘似的月光，缓缓升起。 　　一夜冷风过，银白色的月亮，渐渐黯淡，最后彻底散去光芒，转而从东处，露出一抹霞光。 　　旭日东升，便已是一日一夜而过。 　　风吹过，流云散处，那根小草便从云端坠落，轻飘飘的落向地面，最后落在了路边，被一辆疾驰而过的皮卡车，碾入泥土之中。 　　“这围盾据点，挺能藏啊。” 　　皮卡车上，我坐在副驾驶位上，望着远处，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阿杰坐在驾驶位上，神色警惕的张望着四周，小声对我说道。 　　“我在绕远路，当然慢了。” 　　也不知道围盾据点给阿杰留下了什么阴影，他十分坚决的要求，要让他先到西塞据点，然后再给我指路去围盾据点。 　　又行驶了二十分钟后，阿杰终于将车停在了一个山谷前。 　　阿杰背上我准备好的罐头，打开车门，指着山谷深处，对我说道。 　　“这里就是西塞据点了，我在这里下车，去和老人家们打个招呼。” 　　“你往东走，二十里地后，就能看到围盾据点了。” 　　“你要是能活着回来，再来这里找我。” 　　我轻轻点头，对于阿杰的小心深以为然，按照他对我的描述，那个曲云流性情古怪，阴狠毒辣，不得不谨慎应对。 　　告别阿杰后，我重新坐到驾驶位，启动皮卡车，开始向东驶去。 　　在行驶过二十里地后，我果然看到了围盾据点。 　　围盾据点比我想的要大的多，按照末世的标准，甚至可以说是宏伟了。 　　“什么人？” 　　不出意外，在我开车皮卡车，靠近围盾据点时，简陋的哨楼中的守卫，便端着步枪，对准了我。 　　我摇下车窗，按照我以往的习惯，冲着守卫大声喊道。 　　“生意人！” 　　砰！砰！砰！ 　　三发子弹，精准的擦着我的脑袋，落在一旁的泥土上，让我有些发懵。 　　这是在示威吗？围盾据点果然有点不一样。 　　枪声过后，据点的大门才缓缓打开，我微微皱起眉头，缓缓驶入其中。 　　一驶入据点中，我便被一伙人举着枪，威胁着走下皮卡车，那些人似乎完全没有要做生意的意思，七手八脚的翻上了皮卡车的车厢，打开了我准备好的可乐。 　　“他娘嘞，居然真的是可乐。” 　　“你个信球货，早跟你说了有个末日商人，在各个人类据点卖可乐。” 　　“哈哈哈哈，这下全是我们的了。” 　　言谈之中，并没有要和我做生意的意思，而是想直接霸占了我带来的可乐。 　　看着这些人肆无忌惮的模样，我有些错愕，这么大的据点，难道没有人明白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吗？ 　　这我印象中的大据点，截然不同。 　　就在我考虑，要不要直接动手，凭着不死之身杀出去时。 　　远处却有一辆车开来，一个甩围停下后，有一个中年男人走出，他抽出鞭子，对着皮卡车上的那几个流氓一样的人狠狠抽了几鞭子，恶狠狠的骂道。 　　“赶紧下来！有你们这么做生意的吗？” 　　几鞭子下去，那几人连忙跳下车去，有些尴尬的站在一旁，但在他们低头的瞬间，眼里的凶狠却怎么也无法压住。 　　中年男人一脸赔笑的看向我，挥了挥手，让持枪瞄准我的几人散去，然后不好意思的说道。 　　“抱歉啊，这些蠢货毛手毛脚惯了，我们首领说了，让我来接待您。” 　　我挤出一分假笑，装做大度的模样，轻轻摆手，云淡风轻的说道。 　　“没事，我早就习惯了。” 　　中年男人又是干笑几声，十分自来熟的把我拉到了他的车上，一起坐在了后座，并开始与我说一些假惺惺的客套话。 　　我心不在焉的敷衍着，视线时不时落在车外。 　　这几人不同的态度，其实并不难猜。 　　大抵是，眼前的中年男子，在最开始时向那个首领通报，我这个末日商人到来的消息。 　　而车外那些小流氓，并没有什么脑子，并不明白一车的可乐，与一个末日商人的价值，便按照着他们最习惯的方式来对待我。 　　以管窥豹，可见一斑。 　　这个据点的人，一直都是这么对待外来的人，是一群无药可救的人渣。 第五十章 如果 　　暴力的泛滥，会让人的大脑变得迟钝，愚昧。 　　就比如这个据点的那些守卫们，他们比起脑子，他们更愿意动手，用暴力解决一切问题。 　　我坐在车中，望着窗外的景象，心情有些怪异。 　　这个据点如此暴力，却又如此繁荣，混乱与秩序并存，非要找一个词来形容的话，我想应该是病态吧。 　　中年男人将我带到了一个仓库前，从始至终，我都没有见到那个所谓的首领，看来我这个末日商人，还是分量不够。 　　“根据我们首领的意思，据点允许兑换的物资，只有这个了。” 　　中年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仓库的大门，紧接着，满仓的玉米便展露在我的眼前。 　　我愣了一下，有些惊愕，如此多的玉米，在末日没有来临前，我也不曾见过。 　　错愕间，我踏步上前，抓起一把玉米粒，瞳孔缩小，看着我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身后的中年男人露出了一抹自得的笑容。 　　但紧接着，中年男人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这玉米……并不是给人吃的种类吧。” 　　我仔细看着手中的玉米，为了种土豆而仔细读过的书，在此刻发挥了作用。 　　并不是所有的玉米，都是为了人类食用而种植的，还有许多是为了牲畜做饲料的。 　　老实说，我不可能通过肉眼分辨出玉米的种类，只是依靠常识推测罢了。 　　无论是种植难度，还是种子留存的数量，都是牲畜食用的玉米更容易存活到现在。 　　当然，在这个末世中，是饲喂用的玉米，还是人吃的玉米，其实并不重要，两者都是宝贝一般的东西。 　　我抓了一把玉米，缓缓站起身来，望向中年男人。 　　“你想怎么换？” 　　中年男人笑吟吟的看着我，伸出右手的手掌，将他的五根手指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五斤玉米，换你一车可乐。” 　　我眉头一皱，将手里的玉米扔了回去，转而对他竖起一根手指，说道。 　　“一车可乐换一车玉米。” 　　中年男人顿时有些不乐意了，连连摆手，说道。 　　“你这瓶子是金子做的，还是瓶盖是金子做的。” 　　我翻了一个白眼，摊手说道。 　　“这都原装的可乐，你瞅瞅现在哪还有可乐啊，你嫌贵，我还嫌贵呢。” 　　总感觉，再这么发展下去，这个油腻的中年男人就要抽刀劈我的可乐了。 　　就在我和中年男子因为价钱吵得不可开交时，有一个人一路小跑到了中年男人身后，贴在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中年男人脸色一变，有些挫败的望向我，叹气道。 　　“行，一车可乐换一车玉米，等会我找人给你装车上。” 　　而后来的年轻男人，则将视线移向我，说道。 　　“苏先生，我们老大想请你吃顿饭。” 　　我的心口猛然一跳，察觉到了一丝诡异，但面上却是神色不动，跟着那个带路的小弟，缓步向前行去。 　　苏……先生，苏离，这是我曾对古城据点的柳咏提起过的名字，也是我唯一一次对别人说起的名字。 　　苏离，姓氏是假的，但名是真的。 　　为什么，围盾据点的曲云流会知道苏这个姓氏？唯一的解释，只有古城据点已经和围盾据点建立了联系，共享了有关我的情报。 　　我跟着那个小弟，一路向山脚走去，还未到目的地，便看到了那个悬挂在木屋上的盾牌。 　　为什么，曲云流会选择一个盾牌作为标志呢？ 　　这般思索间，我随着那个小弟，走去了木屋之中，虽是白日，但屋中却点着蜡烛。 　　一入眼，便是那张长长的桌子，以及墙壁上那副仿制的名画，《最后的晚餐》 　　画下，有一个男人静静的站着，他似乎与我见过的所有人，都有些不同。 　　无声无息，静默如长夜，安静而危险。 　　我站在长桌对面，与曲云流遥遥相望，微微失神。 　　在没有见到曲云流时，我曾想过，能掌控如此暴力的据点，他应该是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 　　但没想到，真正见到他时，他会是一个看起来有些虚弱，苍白的病人。 　　“请坐吧，苏先生。” 　　曲云流轻轻抬手，脚下没有要动的意思，双眼则落在我的身上，仔细打量。 　　我没有推辞什么，坐在了长桌对面，神色温和的望着曲云流，没有说话。 　　曲云流也缓缓坐下，饶有兴致的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温声问道。 　　“苏先生应该仔细看过这个据点了，你觉得这个据点如何？” 　　我礼貌的假笑了一下，然后假惺惺的夸赞道。 　　“很厉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棒的据点。” 　　闻言，曲云流微微眯眼，敲击桌面的手指一滞，随即嘴角一扯，指着我开怀大笑道。 　　“假话！哈哈哈假话！” 　　我眉头轻抬，装作有些委屈的模样说道。 　　“我每句话都出自我的真心，怎么就成了假话呢？” 　　曲云流脸上的笑容瞬间收起，他将身子向后仰去，缓缓说道。 　　“你的眼神，很像我杀过的一群人，很久之前，我就知道，我和有这种眼神的人，做不了朋友。” 　　我心头一跳，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了起来，但随即我又叹了一口气，故作轻松的说道。 　　“这也太唯心了一点，能不能做朋友，怎么能从眼神判断呢？” 　　曲云流并未反驳我的话，而是笑吟吟的看着问，再次问道。 　　“苏先生，你觉得这个据点怎么样？” 　　我手指轻动，无数念头涌上心头，面上的假笑，也渐渐收起，我望着曲云流，缓缓吐出两个字来。 　　“病态。” 　　“哦，这个评价倒是有点新鲜。” 　　曲云流颇为意外的看了我一眼，垂下眉眼，似是在自嘲一般，缓缓说道。 　　“以往别人的答案，都是一些难听的脏话，你还是第一个评价这个据点为病态的人。” 　　“那么，这个据点哪里病态了？” 　　曲云流忽然将身子坐正，眼神一凝，冷冷向我望来，嘴中则沉声说道。 　　“这里没有人饿死，冻死，没有易子而食。” 　　“没有这个据点，外面的人能有几个人活？能有几个人” 　　“这里的人有信仰，敢死敢拼，只要我还在，这个据点便不会垮，怎么就成了你嘴里的病态了？” 　　曲云流说的不紧不慢，已然将这围盾据点，当成了自己最满意的作品，容不得别人半点质疑。 　　我望着他严肃的模样，却只觉得好笑，与他那样，我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缓缓说道。 　　“是，我承认，只要有你在，这个据点便可以一直繁荣下去。” 　　忽的，我眼神一凝，直直望着曲云流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说道。 　　“可如果，你死了呢？” 第五十一章 曲云流 　　“可如果，你死了呢？” 　　随着话音落下，便是长久的沉默。 　　曲云流呼吸一窒，面色变幻莫测，他微微低头，双眼隐下，晦暗难明。 　　烛火摇曳，一股轻风闯入屋中，扯动着蜡烛上的火苗，曲云流巨大的影子，将身后一切遮掩。 　　随着烛火的摇动，他的影子也剧烈抖动，映在墙壁上，仿佛如一只张牙舞爪的恶鬼。 　　风声起，杀意升。 　　我始终静静的望着曲云流，一言不发，等待着曲云流的反应，许久之后，曲云流才缓缓抬起头来，神色温和的望着我，轻声问道。 　　“为什么……你会问出这个问题？” 　　我微微眯眼，轻轻搓揉着自己的手指，视线落在前方满是油渍的长桌上，轻声说道。 　　“这个问题无法回避，是必然要拿到桌面上来的。” 　　“曲先生，你确实是这个据点的救世主，你给了他们信仰，秩序，安定的生活。” 　　我用力的将手指按向桌面，也不知是在和什么较劲，我眉眼低垂，淡淡说道。 　　“可是，你这个救世主，也只不过是一个救时主罢了。” 　　“你救得了一时，却救不了他们一世。” 　　我收回手指，再次直视着曲云流，不闪不避，如闲话家常一般，笑着说道。 　　“你纵容他们的暴力，养着他们的兽性。” 　　“你造出的神，让他们愚昧，疯狂，残暴。” 　　“这个据点，就像是一个炸药桶，随时都会爆炸，尸骨无存。” 　　“而你，就是这个火药桶的引线。” 　　曲云流晒然一笑，看起来并不在意，一脸轻松的回答道。 　　“我不会让它爆炸的。” 　　我知道再继续说下去，我和曲云流之间便很难收场，但我还是想说，哪怕这不理智，甚至称得上愚蠢，但我还是要说。 　　“可人总是要死的，生老病死，无人能逃得过。” 　　“你终归也是要死的。” 　　曲云流眼神一暗，却并未反驳什么，但他身后的影子却抖动的更加厉害了。 　　忽的，我隐约间明白了什么，眼神一凝，身子微微前倾，死死地盯着曲云流，沉声说道。 　　“你其实一直都知道的吧，你死之后，这个据点会变成什么鬼样子。” 　　“暴乱，自相残杀，饥饿，寒冬，易子而食！” 　　“你维持的所有，都会随着你的死亡崩塌，成为新的人间炼狱。” 　　看着默不作声的曲云流，一股无法抑制的怒气，用上了我的心头，我近乎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 　　“但你不在乎，因为你只是想证明什么，你只是把这个据点当成了自己的作品。” 　　“所以你根本不在乎，你死之后这个据点会变成什么模样，对吗？！” 　　啪，啪，啪。 　　空阔的屋中，忽的响起了鼓掌的声音，曲云流一脸赞叹的望着我，轻轻鼓掌，由衷说道。 　　“厉害，你还是第一个能说到这点的，我都有些想和你做朋友了。” 　　相对于我的咬牙切齿，曲云流却是笑的很开心，他望着我，轻声说道。 　　“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人死了，就像水消失在了水里。” 　　“你知道我在听到这句话时，有多绝望么，人死了就什么痕迹都留不下，白白来这世上一趟，却也只是空空荡荡。” 　　曲云流缓缓起身，向我踏来，他的手掌按在桌面，一路抚过，嘴中轻声说道。 　　“所以，我做些什么，留下属于我的痕迹。” 　　“而这个据点，就是我最得意的作品。” 　　曲云流缓步来到我的身后，轻轻俯身，将双手按在我的肩膀上，略显亲密的贴在我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 　　“试想一下。” 　　“等我死后，这个据点分崩离析，陷入混乱。” 　　“那些受尽苦难而活着的人，便会想起我，想起我的统治，怀念我带给他们的安定。” 　　“我的名字，我所做的一切，会成为他们在这末世中唯一怀念的东西。” 　　“他们会日复一日的念起我的名字，讲述我的故事。” 　　“他们，会敬我如敬神。” 　　最后几个字，曲云流说的声音很低，却无比骄傲。 　　我怔怔的听着，迟钝的发觉，曲云流是同我一样的疯子，只是他比我疯的更加彻底罢了。 　　我神色挣扎，有些无力的从嘴中吐出几个字来。 　　“他们……不是你的玩具。” 　　曲云流闻言一笑，站直身子，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 　　“不，他们一直都是。” 　　说罢，曲云流又缓缓踱步，一路走回他原本的位置，轻轻坐下，慢条斯理的说道。 　　“原本是想留你吃顿饭的，但现在看来，如果把你留下，我恐怕会忍不住把你杀了。” 　　“所以，苏先生你还是走吧。” 　　我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直直的望着曲云流，高声说道。 　　“在我走之前，可以送我几个肉镖吗？” 　　曲云流微笑着轻轻点头，满不在乎的说道。 　　“这里肉镖管够，随你开心。” 　　闻言，我再有任何留下去的意思，转过身去，走出了那个诡异的木屋。 　　木屋之外，我的皮卡车已经停好，车厢上装满了玉米，之前接待我的那个中年男人，也站在车边，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中年男人熟练的掏出纸烟，向我递来一根，问道。 　　“玉米已经装好了，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我接过纸烟，叼在嘴边，若无其事的说道。 　　“我和你们老大说好了，要几个肉镖，用来吸引丧尸。” 　　中年男人点燃纸烟，咧嘴一笑，拍着我的肩膀说道。 　　“这个好办，走，我带你去挑几个。” 　　中年男人带着我，一路走到田里，掏出手枪，直接对着天空开了一枪。 　　砰！ 　　一声枪响过后，田里所有劳作的人，便迅速聚拢了过来，那些瘦骨嶙峋的人，眼中满是恐惧之意。 　　显然，这种挑肉镖的行为也不是第一次了。 　　在那些拿着鞭子的护卫骂声中，田里所有人都整齐站好。 　　我的眼神迅速掠过那些人，眉头越皱越紧，这些人中有老有少，皆是被折磨的快脱了人相，不人不鬼的模样。 　　能救几个是几个吧。 　　忽的，我的眼神一滞，在人群中看到了三张同样错愕的脸来。 　　这三个人，不是王泉四人组的剩下三人吗？原来他们还活着的吗？ 　　心中虽是惊愕，但我却神色不变，大大方方的走到那三人面前，将那三人依次扯出。 　　我叼着烟卷，对着那个中年男人说道。 　　“行，我就要这三个了。” 　　“我要的是活的啊，别给我弄死了。” 第五十二章 一个美好的愿望 　　“行，我就要这三个了。” 　　“我要的是活的啊，别给我弄死了。” 　　中年男人捏着烟卷，视线在王子萱的脸上一扫而过，有些下流的朝我挤眉弄眼，说道。 　　“兄弟，你这也是不挑食啊，这个假小子你也要，据点里可是有不少好货色的。” 　　“要不，老哥给你整几个带劲的？” 　　听着中年男人话语中的油腻，我强忍着自己心中的厌恶，将烟卷扔在地上，一边用脚踩着，一边低声回道。 　　“不用了，就这三个了。” 　　中年男人不以为意，对着一旁的手下挥了挥手，命令道。 　　“去，把那三个人绑起来。” 　　“是。” 　　那些小弟应了一声后，便手脚麻利的用绳子，将王子萱那三人绑了起来。 　　在此过程中，王子萱一直望着，欲言又止的模样，我背对着中年男人，偷偷对着那三人摇了摇手指，同时用唇形，无声的说道。 　　别说话。 　　很快，那三人便被绑了个严严实实，被那群小弟，赶到了我的皮卡车上。 　　皮卡车厢已经装满了玉米，那三人只能蹲在玉米上，没有什么安全保障。 　　我假惺惺的和中年男人寒暄了几句后，便走回皮卡车，在路过车厢时，我假装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将早就藏好的一把匕首，扔在三人脚下。 　　高连眼神一变，微微挪动身子，将那个匕首握在了手中，偷偷割着手腕上的绳子。 　　我坐回驾驶位，扭动钥匙，缓缓松开离合，开着皮卡车离开了围盾据点。 　　因为要鼓励车上三人的安全，我开的很慢，与此同时，还要一直看着后视镜。 　　我始终放心不下，曲云流会这么放过我，像他那种人，不派人在后面跟踪，才是一件古怪的事了。 　　所以，我要偷偷把匕首扔给了高连三人，不能让他们察觉到异常。 　　我没有直接把皮卡车开去约定的山谷，而是故意四处转悠着，围盾据点的人，比我更熟悉这里的路，所以他们一定会在小路上，隐藏着观察我的路线。 　　附近的树林很密集，很适合隐藏，在我开出十里地后，我将皮卡车忽的停下。 　　这时，车中的三人也用匕首解开了绳子，我将身子探出车外，神色凝重的望着那三人，顾不得寒暄什么，沉声说道。 　　“抓紧，我要开始加速了。” 　　高连三人闻言，虽然有一肚子话要问，但还是乖乖的抓紧了车厢，而我则坐回车中，不管不顾的将油门踩到了底。 　　轰鸣的引擎声中，皮卡车风驰电掣一般，向着远处疾驰而去，不多时便已消失在密林间，只剩一地沙尘。 　　而远远的跟在皮卡车后，隐在树林的几辆车中，一时反应不及，再抬眼望去时，便已看不到皮卡车的踪影了。 　　那辆车中，副驾驶位上坐的正是那个中年男人，那个中年男人拿着一个破旧的望远镜，一脸错愕，随即一脸不甘的低声咒骂道。 　　“干他娘的，跑的是真快啊。” 　　…… 　　我开快车时，是不要命的，没别的，谁让我是不死之身呢。 　　在那片密林中，我疯狂的打着方向盘，全然忘记了车厢上还有三个人，还有一车的玉米。 　　当皮卡车驶出那片密林，开上平原时，我这才想起了后面的三个人。 　　后知后觉的我急忙减速，在路边停下车来，下车去看那三人的情况。 　　“你们三个没事吧？” 　　我站在路边，关切的向车中望去，却见原本满满一车的玉米，现在只剩下一半，而那三人则灰头土脸的用手扒着车厢边缘，神色痛苦。 　　高连看着我，想要说话，但一张嘴，却是满嘴的玉米粒流了出来。 　　其余两人更是趴在车厢边缘，不停的干呕着。 　　“兄弟……末日之前，你是开战斗机的吗？” 　　能开玩笑，看来是没什么大碍。 　　我很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坦然回道。 　　“怎么可能，我都没有驾照，开什么战斗机。” 　　王子萱稍微恢复了一些精神，她有些紧张的捏着那把匕首，向我问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等我说话，一旁的高连便一巴掌拍掉了王子萱手中的匕首，转而捡起那柄匕首，扔在了我的脚边。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捡起那柄匕首，转身走去皮卡车中，重新开着皮卡车，向着西塞据点的那个山谷驶去。 　　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在经历了围盾据点的欺骗后，对我抱有警惕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皮卡车开始行驶，高连坐在车厢中，有些无奈的看着王子萱，叹气道。 　　“你傻吗？人家要是想害我们，何必还要救我们，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王子萱默不作声，但显然还是有些不服气，而一旁的李易，也终于开口说话。 　　“我们三个什么东西都没有，人家没什么可图的。” 　　王子萱轻轻咬着嘴唇，有些不服气的望着高连两人，高声说道。 　　“可是……可是我看他和围盾据点的人关系不错，如果他对我们没有恶意，为什么当初不把围盾据点的真相告诉我哥。” 　　高连再次摇头叹气，他靠在车厢中，低声说道。 　　“我们上次见他，应该过去两个月的时间了，在这六十多天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和围盾据点搭上关系的，但我可以肯定……” 　　“如果老大还在的话，他一定会相信这个人的。” 　　王子萱闻言一怔，双拳握紧，又颓然松开，她像是没了力气一般，低着头，靠在了车厢中，不再说话。 　　我不知道车中发生的一切，只是老老实实的驾驶着皮卡车，向着目的地驶去。 　　车窗外是一片平原，路边的青草，郁郁葱葱，一场风吹过，那片青草便整齐的低下头来。 　　一眼望去，蓝天白云，青草阳光，竟是有些美丽。 　　这个世界，再没有了那么多的人类之后，似乎比以前更加美丽了， 　　我望着前方的美景，但脑子里却都是曈曈的身影，无论如何，也无法抹去。 　　可能，在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了吧。 　　但老实说，这种感觉还不错。 　　漫无边际的青草，如同一片大海，在风中起伏，望着这一幕，我没来由的想到。 　　在解决了这些烦人的事后，就带曈曈去看海吧。 　　找一个没有人的海边，定居下来，陪着曈曈，看潮起潮落，捡捡海边的贝壳，逗逗沙滩上的螃蟹。 第五十三章 西塞据点（一） 　　在兜兜转转了二十分钟后，我终于找到了与阿杰分开的那个山谷，我将车停在山谷前，用力的按了按喇叭后，便打开车门，百无聊赖的靠在车门上等着。 　　另一边，车厢上的高连三人也从车上跳了下来，王子萱对我还是有些警惕，面色不善的向我问道。 　　“这里是哪里？” 　　我瞅了一眼假小子一样的王子萱，神色淡然的将手指指向远处的山谷，低声回道。 　　“西塞据点。” 　　王子萱眉头一皱，仍是不肯罢休，继续冷着脸向我追问道。 　　“西塞据点又是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和围盾据点的那么亲密？” 　　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珠炮一般，迅速而凌乱的向我落来，而我只是翻了一个白眼，对王子萱竖起了一个中指，同时向着地面上吐了一口唾沫，慢悠悠的说道。 　　“我不欠你什么，你若是信不过我，不想留下。” 　　“那你便走吧，我不会勉强你的。” 　　我并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烂好人，我想救他们，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欠他们的，我也知道她失去了亲人，又被困在围盾据点多时，压抑者自己的情绪。 　　但是，在这末日中有谁不曾失去什么呢？不曾压抑过自己的感情呢？ 　　王子萱呼吸一窒，随即双眼便蒙上了一层水雾，握紧了双拳，一旁的高连，颇为无奈的挡在我与王子萱之间，苦笑着解释道。 　　“抱歉啊，子萱她……她的情绪不是很稳定。” 　　我瞟了一眼高连身后的王子萱，轻轻踢着脚下的泥土，轻声问道。 　　“她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高连的眼中闪过一抹痛苦，却还要强笑着对我解释道。 　　“以前虽然也有类似的情况，但是这次……” 　　高连顿了顿，深深吸气，才用有些沙哑的声音，缓缓说道。 　　“一直安抚她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我神色一怔，先入沉默之中，只是看到躲在高连身后的王子萱，她的肩膀在抖个不停，似是在哽咽着。 　　或许，这个孩子一直都没能好好哭过一次。 　　我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望着远处林中惊起的飞鸟，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轻声说道。 　　“我是一个末日商人，今天是我第一次去往围盾据点做生意。” 　　“如果我早知道……知道围盾据点是什么德行，我绝不会让你们去那个鬼地方的。” 　　我不知道高连他们是否会相信我的解释，我也不在乎，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罢了。 　　远处的惊鸟飞过，那片林中有数道人影走出，我远远的便看见了阿杰，挥舞着一根木枝，对我大声喊着什么，只是距离过远，我并不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阿杰蹦蹦跳跳一会后，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气喘吁吁的扶着腰，然后对我竖起了一根中指，没好气的吼道。 　　“你大爷的，你倒是过来啊！” 　　我还是没能听到阿杰的怒吼，但隐约间还是感受到了他的怨气，简单来说，就是我能猜到，这孙子绝对没说什么好话。 　　“上车，那边有人来接我们了。” 　　我招呼着高连几人上车，自己也重新钻进车中，开着皮卡车向阿杰那边驶去。 　　远远望去，山谷之上没有半点人类据点的痕迹，阿杰若是不出来，我也很难找到方向。 　　皮卡车来到林边时，便再没办法前进了，林中枝叶缠绕，遮天蔽日，没有可以容纳皮卡车的空间。 　　我只得再次下车，皱着眉头向阿杰问道。 　　“这个鬼地方，居然能当据点吗？” 　　阿杰对着我狂翻白眼，毫不客气的回怼道。 　　“西塞据点都是一群老人家，你倒是为他们考虑考虑，他们哪来的体力去占个好地方。” 　　在我与阿杰说话时，一群衣衫褴褛的老人们，手握着削尖的木棍从林中走出，将我们团团围住。 　　高连三人见状，立即紧张起来，紧紧跟在我身后，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看了一眼阿杰，阿杰嘿嘿一笑，伸手揽住我的肩膀，对着那些老人说道。 　　“别紧张，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自己人。” 　　“把棍子放下吧。” 　　那些老人似乎很信任阿杰，闻言之后，便是神色一缓，将手中的木棍放了下来。 　　那些老人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苍老，看上去也只是五十多岁的模样，但身体却异常瘦弱，说是皮包骨头也不为过。 　　我看着这一幕，便对着阿杰说道。 　　“车厢里有些玉米，带回去，给大家吃一顿好的吧。” 　　阿杰闻言一喜，连忙招呼着那些老人，说道。 　　“老爷子们，听到了吗，赶紧把玉米装起来啊。” 　　闻言，老人们精神一振，满是皱纹的老脸，露出了些许喜意，接着他们便脱下了自己上身的衣物。 　　老人们用衣服当做麻袋，将玉米包起，小心翼翼的向着林中走去，一旁的阿杰也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包着玉米，嘴中还向我解释道。 　　“据点物资紧张的可怕，连个像样的袋子都没有，只能用衣服包起来了。” 　　说着，阿杰便已经用外套包好了玉米，同时歪头示意，让我们跟上他。 　　我对着高连三人轻轻招手，然后便跟着阿杰走进了林中。 　　郁郁葱葱的林中，满是积水，道路泥泞不堪，似乎不久前下过一场大雨，阿杰把怀里的玉米当成了宝贝，每一步都走的很慢，生怕把怀中玉米掉了哪怕一粒。 　　行走间，我看了一眼身后心事重重的高连三人，便轻声向阿杰说道。 　　“阿杰，介绍一下这个西塞据点吧。” 　　阿杰闻言一愣，但他回头看了看高连三人后，便恍然大悟，十分耐心的介绍起来。 　　“这个西塞据点啊，是曲云流还没有那么极端时，从围盾据点赶出来的老人。” 　　“这些老人中，有一些本就在附近村子里生活过的，那些老人记得这里，有着一个隐蔽的地道。” 　　“于是，在当时据点内一些人的偷偷帮助下，这些老人来到了这里，依靠着那个地道，建立了西塞据点。” 　　说到此处时，阿杰的脸上闪过一抹苦涩，声音也变得有些飘渺。 　　“不过呢，这个据点什么都缺，衣服，粮食，什么都没有。” 　　“所以呢，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还是没能挨过去，死在了漆黑的地道里。” 　　“这些老人们，最喜欢的就是晒太阳，但最后连死，也都只能窝在黑漆漆的地道中。” 　　听到此处时，我身后的三人神色一黯，望着那些在林中艰难行走的老人，眼中也多了几分怜惜。 　　在密集的林中，走了许久，我们终于看到了山脚，以及一扇虚掩的木门。 　　木门旁还有一块石头，看来平时那块石头会堵在木门上，遮住入口。 　　阿杰一马当先，轻轻踢开木门，抱着怀中玉米，弯腰走了进去，我紧跟其后，一同进入了地道中。 　　一入地道，我眼前的视线便立即暗了下来，什么都看不见，过了片刻后，我的眼睛才勉强适应了这份黑暗。 　　只见，地道的入口虽然又低又矮，但地道之内却是十分宽敞，且一眼望去，通道纵横，错综复杂，像是迷宫一般。 　　唯一的缺点，这里不是住人的地方。 第五十四章 西塞据点（二） 　　走入地道之后，阿杰便向着纵横交错的通道，大声喊了一声。 　　“李老头，客人来了，准备架锅啊。” 　　阿杰的声音，在那通道中回荡，转音不息，真不知道这里的地方究竟有多少分支。 　　不久之后，黑漆漆的地道中，有一丝火光亮起，火苗吞吐，只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扶着一位神色呆滞，无比憔悴的老人，拄着火把，从这黑暗的洞中走出。 　　在这两人之后，有几位老人吃力的搬着一个铁桶，缓慢的移动着。 　　我身后的高连像是再也看不下去，伸手拍了拍一旁的李易，这两人快步走去，接过了那个大大的铁桶。 　　那几位老人见状一愣，随即和蔼的笑了笑，伸手拍了拍高连与李易，低声说道。 　　“谢谢了，小伙子。” 　　高连没有说话，但他的情绪却有些不对劲，借着火光，我看到他的眼眶有些发红，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这时，那位需要搀扶的老人，终于走到了我们身前，他的双眼混浊，黯淡无光，皮肤黝黑的像是从木炭堆里滚了一圈一样。 　　老人微微站定，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一旁的阿杰，反应有些缓慢，他抬起干枯如木枝一般的手指，指向我，声音沙哑的问道。 　　“阿杰，这是……谁啊？” 　　阿杰向着老人笑了笑，抱着怀中的玉米，走到那个铁桶边上，将玉米倒了进去，嘴中则缓缓说道。 　　“李老头，这个就是我早上和你提起的那个富的流油的大地主。” 　　“你瞧，人家刚一来，就带了这么多的玉米当见面礼。” 　　老人闻言，一张干瘦的老脸，露出喜意，不住的点头说道。 　　“玉米好啊，玉米好啊。” 　　老人的意识，看起来不是很清醒，有些呆滞，应该是这些老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了吧。 　　阿杰走到我的身边，轻声对我介绍道。 　　“这是李老，一辈子在地里摸爬滚打，当初的围盾据点，就是有他才能种出庄稼来的。” 　　闻言，我神色一晃，随即对着老人轻轻点头，温声叫道。 　　“李老好，我是阿杰的朋友。” 　　老人对着我眉开眼笑，慈祥的伸手摸向我的脑袋，声音沙哑的说道。 　　“好孩子，好孩子。” 　　好孩子，一个久违的称呼，却让我的心情，复杂难明。 　　黑暗的光线中，我缓缓站直身子，望着面前慈祥的老人，无声而笑，笑的很难看。 　　末世之中，老人与孩子，似乎都变成了一些让人陌生的词汇。 　　就好像……这个末世已经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我以往见过的孩子，都是一脸的敌意，满面污浊，缺少着我认为该有的天真无邪。 　　而老人，则尽是白骨，没有寿终正寝，没有天伦之乐，只有随时而来的死亡。 　　黑暗之中，火光摇曳，却终究只是微光，根本照亮不了什么。 　　在一番寒暄之后，那些老人便打算用我带来的玉米，为我们接风洗尘，所以他们打算带着那个铁桶，去山谷的泉边，去清洗一下桶中的玉米，顺便接一下山泉水回来。 　　我与阿杰几个年轻人，自然是主动拿过了铁桶，将这项任务，揽在了我们几人身上。 　　山泉距离地道并不算远，我们几人拿着铁桶，蹲在山泉边，反复泡着桶中的玉米。 　　事实上，皮卡车上的玉米，只被老人拿了一小部分，他们似乎不好意思拿的太多，甚至连这铁桶都没有装满。 　　我坐在山泉边，看着清澈的泉水，不由得伸出手掌，按入水中。 　　泉水清凉，隐约间，似有鱼儿游过，生机盎然。 　　我转过头去，望向之前便有些古怪的高连，相比那时红了眼眶，此时的高连显得更加奇怪。 　　高连红着脖子，十分卖力的清洗着桶中的玉米，不允许任何人插手，整个人像是到了情感崩溃的边缘，却又一声不吭。 　　剩下几人都注意到了高连的异常，但都默契的一言不发，没有多问什么。 　　除了我。 　　“高连，你怎么了？” 　　我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山泉边响起，就像是一块石子落入谭中，瞬间掠起一阵涟漪。 　　高连身子一顿，随即红着双眼，望向了我。 　　片刻后，高连故作轻松的挤出一分笑容，只是他笑起来像是在哭一般。 　　“我……我只是想起了我家的老头子。” 　　高连想要以轻松的口吻说出，但话一出口，这个高大的男人，便瞬间变得脆弱起来。 　　他无力的抱着铁桶，坐在山泉边，红着眼睛，低声说道。 　　“末日之前，我一直都在外地工作。” 　　“我……差不多有一年多没有回过家了，我家的老头子，总是在电话里，念叨着想见我一面。” 　　“可我抽不出身，还想着……以后总会有时间陪老爷子的。” 　　说到此处时，高连忽然变得哽咽，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结结巴巴的说道。 　　“我……我……我。” 　　山泉边一片沉默，我们都知道后续，我们也都有过这样的经历，没能来得及道别，就永远的错过，生死相隔。 　　忽的，我想起了曲云流引用的那句话。 　　人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那会是什么感觉呢？多年之后，那份哀伤淡去，习惯了没有那人的生活。 　　但在偶然下，我们总会看到那人留下的痕迹，然后怅然若失，原本淡忘的记忆，纷至沓来，将我们留在原地，然后淹没。 　　等到回过神时，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许久之后，高连似是恢复了过来，但他还是低着头，一个劲的清洗着玉米，嘴中低声说道。 　　“不能让这些老人家，继续留在这个鬼地方。” 　　闻言，我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捡起一块石头，向着山泉中扔去，看着溅起的水花。 　　我转头向包括阿杰在内的四人望去，十分认真的问道。 　　“你们觉得，一个人攻打古城据点的胜算有多大？” 　　闻言，高连三人惊愕的抬头望来，而阿杰则是皱起眉头，用手拍着水花，沉声说道。 　　“我不知道你说的古城据点是什么，但一个人攻打一个据点，是没有半点胜算的。” 　　我没有反驳什么，只是再次问道。 　　“那如果，我开着一辆九吨重的卡车呢？” 　　这次阿杰没有说话，而是一直沉默的李易对我说道。 　　“能撞死不少人，但还是会被人用枪射杀的。” 　　我轻轻点头，然后再次向他们四人问道。 　　“那你们来不来。” 　　…… 　　傍晚时分，西塞据点的地道内，所有人都围成了一圈，老人们捧着一个个脏兮兮的碗，对着碗中的玉米粥吃的香甜。 　　我坐在角落中，微笑着看着老人们，不曾说话，阿杰就坐在我的旁边，神色挣扎的端着一个碗，迟迟没有吃下碗中的玉米粥。 　　另一边，高连三人却像是有了壮士断腕的豪气，大口吃着玉米粥，神色自在，甚至有几分痛快的感觉。 　　一位老奶奶似是吃的开心，忽的站起身来，对着摆在正中的火把，起脚，抬步，摆出了唱戏的驾驶。 　　只见老奶奶清了清嗓子，缓缓唱道。 　　“湛湛青天不可欺，是非善恶人尽知。” 　　“血海的冤仇终需报，且看来早与来迟。” 　　随着豪迈的戏词唱出，老人们纷纷拍手叫好，似是受到鼓励，老奶奶便轻轻踩步，变了声调，继续唱道。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喝彩声依旧，火光映衬下，老人们像是变成了孩子，笑容满面的一起打着拍子。 　　洞中的火光，似乎……终于亮起来了。 　　火舌吞吐，倒映在阿杰的眼中，他怔怔的望着燃烧的火堆，最后却是苦笑一声，不再犹豫什么，端起碗来，将已经凉掉的玉米粥，大口喝下。 第五十五章 开战之前 　　三日之后，起了一场大雾。 　　白色的雾气翻涌，如一只来自莽荒的白色巨兽，将视线所及的地方，尽数笼罩。 　　我开着一辆大卡车，在这浓雾中穿行，破败的路面上，被重重的车轮碾过，带起一层泥土。 　　卡车之中除了我之外，阿杰却是坐在一旁的座位上，手脚麻利的检查着自己的手枪。 　　阿杰的嘴边叼着一根火柴，神色颇为怪异的对我说道。 　　“我一直知道你是个大地主，但也没想到你是个这么大的大地主。” 　　我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而阿杰却还在喋喋不休的继续说道。 　　“这么大的卡车，以及车厢里的那些宝贝，就连围盾据点都是没有的。” 　　“这些居然只是你藏起来的物资的一小部分，被你盯上，这古城据点也是倒了大霉。” 　　我不置可否，反而神色淡然的向阿杰问道。 　　“还记得我们这次的计划吗，你这个神枪手，可是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步。” 　　阿杰嘴角一撇，将手枪擦了又擦，一脸嫌弃的低声说道。 　　“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简陋的计划，有什么可记的。” 　　“不要质疑我的职业素养。” 　　听到阿杰的话后，我轻轻点头，望向白雾之中，今天，我们得目的地是…… 　　古城据点。 　　…… 　　两天前，西塞据点的地道外。 　　高连拿着一根木枝，在地上画下了一副地图，将地图中一侧轻轻勾起，轻声说道。 　　“很久之前，我们曾经很幸运的拿到了整整一个仓库的枪械弹药。” 　　“因为其他仓库潮湿的问题，我们把所有弹药都放在了这个仓库，只要我们能靠近这个仓库，便能拿到重火力的武器。” 　　我蹲在地上那副简易地图边上，轻轻点头，对着一旁的几人说道。 　　“我前不久去过古城据点，他们存放弹药的仓库，确实是这边。” 　　说着，我拿起一根木枝，在地图上画了一道直线。 　　“那个柳咏是一个疑心病很重的人，当时在这整整一条线的范围里，有很多守卫。” 　　“但他们的手里并没有枪。” 　　“反而是在柳咏居住的那栋楼处，才驻扎着许多拿枪的守卫。” 　　“柳咏是一个性格恶劣，扭曲的疯子。” 　　“他连陪了自己多年，救过他的狗，都可以吃掉。” 　　我掂着手中的木枝，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轻声笑道。 　　“我不觉得他的手下对他除了惧怕外，还能有什么忠诚可言。” 　　“我想他也明白这件事，所以只有他完完全全的心腹，才有着持枪的权利。” 　　“就比如那座楼里的守卫与保镖，当然还有那些驻守仓库的守卫们。” 　　一直默不作声的阿杰，在此刻皱起眉头，有些担忧的说道。 　　“既然仓库有驻守的人，我们要怎么夺下那个仓库？” 　　与此同时，高连三人也向我望来，他们也有着同样的问题。 　　我扔下手里的树枝，站起身子，对着那四人缓缓说道。 　　“我们先做个假设，假设有整整一卡车的可乐，需要卸到仓库里，你们觉得柳咏会让什么人来卸货？” 　　闻言，一直默不作声的王子萱，下意识的回答道。 　　“当然是城里的那些苦力了，柳咏的人才不会自己动手搬东西。” 　　这正是我想要的答案，我转头望向高连三人，轻声问道。 　　“问一个问题，如果你们三个有信心，让城里的那些劳力，站到我们这边吗？” 　　闻言，高连三人一怔，随即便皱起眉头，高连则望着我低声说道。 　　“关于这一点，我们还是有信心的，当初就是城里的人，冒死救出了我们。” 　　“只要能近距离接触城里的大家，他们就一定会帮我们的。” 　　听到此处，向来沉稳的阿杰，便忍不住出声打断道。 　　“我不认为，城里的人有这么血性，这种事做不到十拿九稳的。” 　　这是一个合理的质疑，但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早就在古城里见过了。 　　“都快活不下去了，怎么会没有血性呢？” 　　“我上次去古城据点的时候，那里刚刚经历了一场失败的暴动，死掉的人，被悬挂在木桩上，血流满地。” 　　“他们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 　　我回想着那一天的所见所闻，眉眼低垂，用脚踢着脚下的石块，轻声对着高连三人说道。 　　“我会安排，让你们三个近距离接触城里的人。” 　　“对了，王子萱，我记得你的箭法很准，是吧？” 　　王子萱不假思索，带着些许骄傲，挺起平平如也的胸口，高声答道。 　　“是的，我从没有射偏过一次。” 　　这不是什么大话，第一次碰到王泉他们时，王子萱那精准的箭法，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简陋的计划，算是完成了大半，剩下的便是一些细节的问题了。 　　我想了想，便对着四人说道。 　　“我会以末日商人的身份去古城据点，可以近距离的解除到柳咏。” 　　“擒贼先擒王，柳咏就交给我了。” 　　说到这里，我想起柳咏那并不高大的身子，忍不住笑了一下，很是自信的说道。 　　“就柳咏那个身体，我单手打他没什么问题吧？” 　　我感觉这个问题是没有其他答案的，但高连三人的眼神，却是变得十分古怪，看着我，欲言又止。 　　在这诡异的视线下，我还是自我感觉良好，笑着向高连三人问道。 　　“有什么问题吗？你们三个看起来有点怪怪的。” 　　高连犹豫了一下，才苦笑着对我说道。 　　“其实……柳咏是一个练家子，下手又狠又重，我们三个一起上，也打不过他。” 　　“……” 　　“而且，按你说的，那座楼里是驻守人数最多的，还有枪，怎么想被揍的人，只会是你吧。” 　　“……” 　　…… 　　回忆到此，便戛然而止，我眼前的白雾缓缓散开，远远的看到了那座古老的城墙。 　　阿杰也看到了这一幕，他深深吸气，将那把枪藏在腰间，在距离古城据点越来越近时，他突然向我问道。 　　“我还是想不通，你为什么掺合到这种事来。” 　　“你和我们都不一样，无论是古城据点，还是围盾据点，都不会对你的生活，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你可以过的很好的。” 　　“难道就因为你说的那句，咽不下胸中这口气，你就要把自己搭进去吗？” 　　我握着方向盘，望着窗外越来越淡的白雾，沉默片刻后，轻声回道。 　　“以前，我一直觉得，只要我看不见，就能把这一切当做没发生过。” 　　“但我不可能看不见，我咽不下这口气。” 　　阿杰神色复杂，轻轻摇头，声音沙哑的问道。 　　“真蠢啊，那在之后呢？你又要怎么做？” 　　闻言，我偏过头去，看着神色复杂的阿杰，微微一笑，缓缓说道。 　　“等一切结束了，我就能心安理得的继续麻痹自己。” 　　“我会离开这里，离你们远远的。” 　　“远到再也见不到你们，远到我无法知道你们的结局。” 上架感言 　　嗨，大家好，我是这本书的作者，大醉。 　　在经历厉了一个月的更新后，这本书也终于到了上架的时候，希望看到这里的读者，可以在后面的日子里继续支持这本书。 　　首先呢，我要澄清一件事，那就是我真的不是文青，我骚起来是可以教希尔薇打咏春的。 　　这是我首次尝试第一人称，也是第一次尝试末日文，我是一个不太擅长起书名的人，包括这本书的名字，其实来的不太正常。 　　大致经过，就是两年前，我和一群作者闲聊时，起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书名。 　　比如《东京崽种》《萝莉搁浅》《咏春，希尔薇，请赐教》《我在末日卖可乐》。 　　所以，大家吐槽这个书名，我也很能理解，至于以后会不会写《萝莉搁浅》，暂时是没有答案的。 　　不过，两年前我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去写《我在末日卖可乐》这本书。 　　所以，一切皆有可能？ 　　哦，对了这本书是单女主，没有后宫。 　　倒不是说我不会写后宫，只是之前写后宫时，看着浑人男主对着一个女角色深情款款时，就会觉得有点怪异。 　　你丫这么深情，为啥还勾搭那么多的妹子？ 　　咳咳，跑题了跑题了。我并不讨厌后宫的题材，毕竟我也看过，写过，个人觉得真后宫，还是要比假后宫搞党争的要舒服的多。 　　不娶何撩嘛，让大家看着喜欢的女角色，在大结局党争失败后，随便找人嫁了，这不是存心恶心人吗？ 　　所以，我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纯爱文，要么后宫文，党争文给爷死。 　　哦，正太也给爷死，天天骑大车，真是让人羡……让人不耻！ 　　咳咳，又跑题了，聊小说聊小说。 　　其实，我开车也是可以的，等到时机合适，给大家开一个清淡不油腻的车瞅瞅。 　　关于末日，无论是影视，漫画游戏，还是小说，都有过很多惊艳的作品，那种废墟中，独自一人的场景，总能触动我的感情。 　　在末世这种世道，要求一个人还有道德观念，其实不太现实，可我又不想写一个坏人男主。 　　所以，我把男主写成了一个执拗的疯子。 　　或许是疯子看起来比较文青，所以大家才会觉得作者是个文青。 　　天地良心，你见过哪个文青天天在群里发色图的。 　　我想认真的讲一个故事，没法保证每一章，每一段剧情都很有趣，但我会尽力去做好。 　　这个故事或许不会显得治愈，但也绝不会是一个悲剧。 　　无论过程有多曲折，我还是会想给故事中的人，一个美好的结局。 　　说起悲剧，有一种是我最讨厌的桥段，就是那种靠女性失身，来制造虐点的桥段。 　　有一说一啊，这简直就是在喂屎，太低级了，用这种方法来制造矛盾冲突，也太下作了。 　　嗯……好像又扯远了。 　　引用弗雷尔卓德著名哲学家，古拉加斯的一句话。 　　“欢乐时光就要开始了。” 　　这个故事还在继续，一切也只是刚刚开始，希望大家能看的开心。 　　最后说一句，希望大家多多投票。 　　不要逼我跪下来求你们。 第五十六章 干杯（一） 　　只要柳咏死了，只要围盾据点没了。 　　我就可以继续麻痹自己，去过自欺欺人的生活。 　　我不是什么圣人，我也知道，这个世上不可能只有一个柳咏，不可能只有一个围盾据点。 　　我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去救下所有人，唯有眼中所见，我不能视而不见。 　　追根究底，我骨子里也是一个日子人，所以再解决了这里的事后，我也该带着曈曈，出去转一转了。 　　这座城市是我的故乡，但没有了人，这里也再没有了家的感觉。 　　所有的风景，我都已经看腻了，是时候考虑离开的事了。 　　白雾已过，我开着大卡车停在古城据点的大门前，与往常一样，将身子探出车窗外，对着城墙上的守卫，大声喊道。 　　“我来卖可乐了，开门。” 　　有过上次的经验，守卫们没有怀疑什么，很快就打开了车门，我顺利的将卡车驶入古城据点。 　　“噗。” 　　阿杰像是没憋住，突然笑了一声，我有些不解的向他望去，却见他冲着我挤眉弄眼，一脸下流的说道。 　　“你听过那个梗吗？” 　　“卖可乐，make love。” 　　“哈哈哈哈哈哈。” 　　我迟钝的大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无比残破的谐音梗，我本来是想给阿杰一脚的，但不知怎么的，我也跟着他笑了起来。 　　“你大爷的，好好的一个末日商人，在你嘴里怎么像是一个鸭子？” 　　一辆大卡车，还是太过引人注目了，我将大卡车开到城中时，没有走出多远，便被人拦了下来。 　　还是上次接待我的那个年轻人，他站在车前，望着庞然大物的卡车，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声音微颤的问道。 　　“苏先生，你拉的这一车……都是可乐吗？” 　　我打开车门，径直跳了下去，阿杰则身子一扭，坐在了驾驶位上。 　　“是啊，这一车都是可乐，惊喜吗？” 　　我一边微笑着，一边向那个年轻人伸出手去，年轻人还是一脸的震惊，没有回过神来，略显迟钝的握住了我的手掌。 　　对于这个年轻人，我印象深刻，上一次就是他，偷偷塞给我一块糖，让我帮一帮在外的王泉。 　　当他和我的手掌握在一处时，他的眉头不露痕迹的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望着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对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缓缓收回手掌，年轻人头部不动，却迅速瞟了一眼自己的掌中。 　　只见，在他的指缝间，已然夹了一个小小的绿色发夹。 　　这是王子萱随身携带的发夹，对于这个年轻人来说，这个信号便已足够。 　　果然，那个年轻人偷偷握紧拳头，将那个绿色的发夹藏起，原本黯淡空洞的双眼，在此刻泛起一丝光芒，流光溢彩。 　　“苏先生，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年轻人有些急切，却又无比真诚的说出了这句话，他忍不住向前踏出一步，目光灼灼。 　　我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望了一眼他身后那几个拿枪护卫，像是闲唠家常一般的笑着问道。 　　“这几位兄弟，都是你的手下吗，真是年少有为啊。” 　　年轻人立即会意，同样摆出一副笑脸，背对那几人的他，偷偷对我皱起眉头，一脸凝重，但嘴中却用轻松的语气，轻声说道。 　　“苏先生说错了啊，我就是一个看仓库的，手底下一个人也没有。” 　　见状，我微微眯眼，右手微微向后，对着车中的阿杰竖起了一根中指。 　　这个手势的意思是，这些人可以杀。 　　不要问我为什么是中指，因为这个手势，很爽。 　　“我这次想换一些重火力的武器，同时也想和首领大人再谈一谈上次的事。” 　　“所以，麻烦送我到首领大人那边去，我这里有个大买卖。” 　　年轻人心领神会，立即转过身子，对着拿枪的那几人说道。 　　“你们也听到了，苏先生是首领点名的贵客。” 　　“你们要好好的把苏先生送过去，别让那些暴民伤到贵客。” 　　闻言，那几个拿枪的护卫不疑有他，手脚麻利的打开了车门，对我邀请道。 　　“苏先生，请进。” 　　我踏步钻入车中，右手不自觉的摸向自己的腰边，那里藏着一把匕首，刀刃微卷。 　　紧接着，那些拿枪的护卫，便跟在汽车两侧，在缓慢行驶的汽车下，端着枪，一脸警惕的看着街边一脸恨意的人们。 　　青转铺成的路面上，还有血迹未干，而城中的人们，比我上次来时，又少了许多。 　　看来这段时间里，柳咏又杀了不少人。 　　我扭头向后望去，看到那个年轻人，正开着车，走向了另一条路，那里是去仓库的方向，阿杰开着卡车，跟在了年轻人的车后。 　　与此同时，卡车的车厢之中，摆放着数量客观的可乐，我用一块厚厚的布，将可乐遮住，只能从车厢后面看到若隐若现的可乐瓶。 　　然而，在厚厚的黑布之下，车厢正中的位置，却有着一处不大的空处。 　　那个位置没有一瓶可乐，却堆起了一地的刀片，高连三人小心翼翼的踩在那堆刀片上，屏气凝神。 　　是的，这辆卡车是一块夹心糖，在可乐的遮掩下，藏着我们几人的杀心与愤怒。 　　我扭过头去，望着越来越近的那栋古楼，将杀心暗藏，换上一副笑脸。 　　不多时，汽车停在了那座古楼边上，我打开车门，踏步而出，一旁早已有一人等候。 　　那人毕恭毕敬的弯下腰去，身子微侧，做出欢迎的姿势，低声对我说道。 　　“苏先生，首领大人已经在等你了。” 　　我微笑示意，抬脚跨入楼中，顺着楼梯，一路走上了三楼。 　　三楼上，柳咏似是早已等候多时，他坐在一张桌子前，向我招手道。 　　“苏先生，这边。” 　　我十分自然的走到桌前，坐在了柳咏对面，柳咏眉头轻挑，眼中满是喜意，对着我轻声说道。 　　“苏先生来的太突然，我这边也没准备什么，不过下面的人已经在准备了。” 　　“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招待一下苏先生。” 　　说话间，有仆人上前，在我面前倒上了一杯清酒，酒香飘荡，让我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我端起酒杯，望向柳咏，笑容满面的说道。 　　“为了我们的友谊，干杯。” 第五十七章 干杯（二） 　　“为了我们的友谊，干杯。” 　　话音落下，我与柳咏一同举杯，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下。 　　辛辣的酒水，涌入我的喉咙，让我有些不适，我并不是一个喜欢喝酒的人，但喝醉了，一会打起来多少应该能起到止痛的作用吧？ 　　整整一卡车的碳酸糖水，足以让柳咏这个穷奢极欲的家伙开心起来，不同于上次的阴翳，这次他倒是春光满面。 　　柳咏放下酒杯，眉头舒展，对着一旁的仆人吩咐道。 　　“苏先生不喜欢吃人肉，让厨房今天改一改菜单。” 　　“是。” 　　仆人低声应是，随即弯着身子退下，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对话，这两人却是说的十分自然，让人恶心。 　　我自顾自的又倒了一杯酒，抬头望向柳咏，笑吟吟的说道。 　　“柳兄弟气色不错，想必最近是有什么喜事发生，对吧？” 　　柳咏坦然一笑，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水，他拿着玻璃酒杯，微微摇晃，笑道。 　　“前两天我的儿子出生了，这算不算一件喜事？” 　　闻言，我眼神一晃，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上次在一楼见到的那个孕妇，她神色木然，双眼空洞，如同一只金丝雀，被牢牢拴在了柳咏身边。 　　柳咏颇为得意的饮下了杯中的酒水，眯着眼睛向我说道。 　　“实不相瞒，自从我得到我想要的女人，她便一直对我没有什么好脸色，可她又没有勇气去死。” 　　“我便想啊，如何能彻底的得到她，思来想去，也只有孩子这一个办法了？” 　　我眼神一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随即恢复如常，转而问道。 　　“怎么说？” 　　柳咏放下酒杯，阴柔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嘲讽之意，嘴中轻声说道。 　　“作为生物，繁衍的欲望，是刻在我们骨子里的。” 　　“无论是谁，只要她是个女人，就会为自己的孩子服软，像是一根狗链一样，将她牢牢栓住。” 　　闻言，我呼吸一窒，望着如毒蛇一般的柳咏，我真的很想在此刻，就掀翻桌子，给他来上一刀。 　　但我还不能这么做，我要等信号，等那一声枪响。 　　这般想着，我微微抬头，视线越过柳咏，落向窗外，在心中暗暗催促。 　　你们，快一点吧。 　　…… 　　另一边，那辆卡车已是停到了仓库门前，那个接应我们的年轻人，特地从仓库里搬出了两箱枪械与弹药。 　　他的说法是，让阿杰仔细挑挑货，看他想要什么。 　　阿杰蹲在地上，做着翻捡的模样，但眼神，却是一直落在仓库之中。 　　这里的守卫并不多，共有八人，那八人都收在仓库之中，监视着搬运货物的苦力们。 　　那些瘦弱的苦力们，只要稍微喘口气，便会挨上他们一脚，将人带着货物一起踹在地上。 　　阿杰偷偷将箱子中的枪械装上子弹，开始等待着卡车上的信号。 　　那些苦力们眼神晦暗无光，表情麻木，哪怕被人踹倒在地，也只是像个哑巴一样，默默的爬起身来。 　　卡车上，随着苦力的搬运，堆积的可乐忽然出现了一个缺口，站在卡车上的苦力一怔，刚想张嘴出声，那个缺口处便出现了一张他们熟悉的脸来。 　　“嘘，别说话。” 　　待看清高连三人的模样后，车上的苦力，眼中顿时泛起一丝狂喜，他用手捂着嘴巴，才不让自己惊叫出声。 　　或许，曲云流那个疯子的说法是对的。 　　当稳定，平和的生活毁去，活下来，并过的不如意的人们，便会怀念曾经带给他们稳定生活的人。 　　高连三人同样心情激动，但现在还不是他们开口说话的时候，沉默之中，高连从脚底摸出一个刀片，递向了那些苦力。 　　那些苦力怔怔的接过刀片，随即心领神会，沉默着向高连三人重重点头，然后将刀片藏在袖子中，转身下车。 　　就这样，一个接着一个，不多时，这些苦力手中都多了一个刀片。 　　时机已到，卡车车厢之中，高连拿出一瓶可乐，向着车外侧丢而出。 　　听着可乐瓶落地的声音，阿杰眼神一凝，不再掩饰什么，迅速拿出手枪，快步走向仓库。 　　与此同时，仓库之中，一个正在搬运货物的苦力忽然慘叫一声，扔下怀中的可乐，指着仓库深处，面色惊恐的喊道。 　　“丧尸！那里藏着一个丧尸！！” 　　紧接着，其他的苦力似乎也都看到了丧尸，惊恐的向后退去。 　　闻言，仓库中的八名守卫心头一跳，在这个末日中，丧尸始终都是人们心中最恐惧的梦靥。 　　那八名护卫对视一眼，随即有四人端着枪，将那些大喊大叫的苦力踢了几脚，喊道。 　　“让开！！” 　　仓库中一片混乱，那四人正端着枪向仓库深处靠近时，那些吓得瘫软在地的苦力们，却是眼神一凝，骤然起身。 　　如一只只野兽一般，疯狂的扑向那四名护卫，手中的刀片扎向护卫身体各处，血腥且暴力。 　　剩下的那四名护卫见状，便要开枪，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根箭矢迅速洞穿一人的喉咙，而随着而来的还有两声枪响。 　　砰！砰！ 　　枪响过后，四人只剩下最后一人，那人端着枪，颤抖着回头望去，却看到王子萱抽弓搭箭，将箭矢对准了他，阿杰站在王子萱身后，面色如铁，冷冷的望着他。 　　那人脸色一白，当即扔下手中的枪，惶恐不安的喊道。 　　“投降！我投……啊！！！” 　　那人嘴中的话没有说完，便有一群苦力扑了上来，愤怒的用自己的手，牙齿，将那人生生撕碎。 　　这一幕让王子萱脸色一白，有些反胃，身子踉跄了一下，却被阿杰伸手扶住。 　　阿杰对这一幕似是习以为常，他顾不得安抚王子萱什么，便扯着嗓门，对着仓库里还在发泄的苦力们大声喊道。 　　“别处的守卫快来了，大家赶紧拿枪！准备反击！” 　　在阿杰大嗓门下，苦力们终于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开始在仓库中翻找枪械。 　　这时高连也快步走来，拍了拍王子萱的肩膀，低声说道。 　　“准备好，我们要开始反击了。” 　　…… 　　仓库距离柳咏所在的那栋楼，并不算远，所以刚刚的枪声，在三楼的位置可以听的很清楚。 　　正在和我推杯换盏的柳咏，脸色一变，紧接着便是枪声大作。 　　柳咏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用手掌重重的拍了拍桌子，瞬间便有数道闯上楼来，用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我。 　　“姓苏的，你做了什么！” 　　柳咏黑着一张脸，大声质问着我，而我则笑的满面春风，端起酒杯，将酒水洒在桌上，轻声说道。 　　“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第五十八章 痛快（一） 　　“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我说这句话，并不是为了耍帅，而是酒喝的有点多了，大脑变得晕晕乎乎的。 　　但这成功的激怒了柳咏，他黑着脸重重挥手，对着其他的手下，恨声命令道。 　　“把他抓起来！” 　　护卫们一拥而上，将脑袋有些发懵的我抓了起来，我的双手被架起，身不由己的站了起来。 　　柳咏抓着一个刀叉，快步走到我的身边，手掌猛然挥下，便将刀叉筷子插进了我的左臂。 　　强烈的痛楚，终于让我醒酒，我咬着牙，发着丝丝的冷气，而柳咏则面目狰狞，将刀叉继续向深处推去。 　　柳咏目眦欲裂，对着我咬牙切齿的恨声说道。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英雄吗？” 　　“真可笑！” 　　“我告诉你，像这种暴乱我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了，没有人能撼动我的位置！” 　　我大口喘息着，眉头紧紧挤在一处，喝醉能止痛这种事，果然是他娘的扯淡。 　　“呼……” 　　我对着柳咏吐出一口酒气，傻笑一声，说道。 　　“我没想过当什么英雄，只是看你不爽罢了。” 　　柳咏怒极反笑，他松开那柄刀叉，径直从腰中探出一把手枪，抵在我的脑袋上，冷笑道。 　　“哼，你硬气，你有种！” 　　“我到要尝尝，你的肉会不会比其他人的更可口。” 　　说着，柳咏将手指移向扳机，就在此时，原本抓着我的几人，在这瞬间感觉一股巨力，猛然在他们掌间炸开。 　　刹那间，我猛然向前踏出一步，一拳落在了柳咏的脸上，这一拳又重又狠，径直将柳咏的身子打的倒飞而出。 　　噼里啪啦，我身后一堆可乐瓶落地，原本抓着我手臂的那几人，望着突然出现在掌中的可乐，一脸惊骇。 　　随即，他们便反应过来，顾不得去思考这些可乐瓶是哪里来的，便拔出手枪，对着我一阵扫射。 　　我就地一个翻滚，子弹跟在我的身后，将地板打穿，流下一地弹药。 　　翻滚过后，我便猛然站起身来，怀中已是多了一个剧烈摇晃过的巨瓶可乐，迎着子弹，我对着瓶盖重重拍下。 　　瓶盖旋转着，瓶中气体激荡，刹那间，便是喷涌而出，劈头盖脸的向那些人射去。 　　老实说，这一幕有些滑稽，甚至有点猥琐，但你的眼睛，有被糖水溅过吗？ 　　不会痛，但绝对不会舒服。 　　在这滑稽的一幕中，那些保镖的潜意识占据了上分，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而趁着这个时刻，我迅速上前，抓住一个人的手臂，向着反方向扭去，然后夺过他手中的枪，对着其余几人，连开数枪。 　　砰！砰！砰！砰！ 　　混乱的枪站中，我周身各处中弹，在子弹的冲击力下，身子像个筛子一样，连连抖动，但我握枪的手，却一直向前，不断按着扳机，直到打完了弹夹。 　　淡淡的火药味，在楼中弥漫，打完弹夹的我，手臂无力的向下垂去，血流不止。 　　而在我的前方，也再没有了人影，我的运气不错，楼里其他的护卫，似乎都去支援外面的枪站了，我面对的保镖，也只不过五个人而已。 　　我深吸一口气，闻着楼中的火药味，自言自语道。 　　“真有过年的感觉啊。” 　　我一边说着，一边扭头望向窗边，只见柳咏蹲在地上，冷冷的看着我。 　　刚刚短暂的枪战中，我忘了这个杂碎，而这个杂碎也聪明的没有搅进枪战中，除了我给他的一拳外，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势。 　　“啧。” 　　柳咏轻轻咂嘴，伸手擦去嘴边的血迹，然后缓缓站起身来，扭动着自己的脖子，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姓苏的，是我小看你了。” 　　柳咏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枪丢在一边，反而从怀中探出一对指虎，戴在了手上。 　　这人真无赖，就不能和我这个不死之身，公平的打上一场肉搏战吗？ 　　“呸。” 　　柳咏吐出一口带血的吐沫，舌头轻轻舔着自己嘴唇，沉声说道。 　　“不过，你也小看我了。” 　　话音落下，我几乎和柳咏同时动作，猛然向对方扑去，只听一声闷响，我的胸口一闷，却是被俯着身子的柳咏直接扛起。 　　柳咏像是一头蛮兽一般，扛着我，怒吼着撞向一根柱子。 　　嘭！一声闷响中，那根柱子竟是在强大的冲击力，被径直撞断，而他更是去势不止，扛着我的身子，将柱子一根接着一根撞断。 　　强大的冲击力，让我眼前发黑，我感觉我的脊椎都断了。 　　妈的，这孙子是绿巨人吗？阿杰都他妈没有这么能打！这绝对不是人类能有的力量！ 　　咚！强烈的撞击声中，我被狠狠地撞在了墙壁上，木屑飞舞，破烂的木刺扎入我的血肉之中，痛的我发出了一声痛呼。 　　我无力的靠在墙壁上，脊椎的损伤，让我没有了动的力气，柳咏一只手掐着我的脖子，杀气腾腾的说道。 　　“我希望，你能记住接下来的感觉。” 　　“好好记住，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说罢，柳咏便对着我的脑袋，一拳挥下，金属的指虎落在我的脸骨上，溅起一阵鲜血。 　　一拳，又一拳的落下，我感觉我的脑袋正在变形，血肉模糊。 　　啊，早知道应该给这孙子留一颗子弹的。 　　疼痛，疼痛，疼痛。 　　这股疼痛，是我最熟悉的感觉，什么时候，我才不用受这种罪呢？ 　　我大口喘息着，意识有些恍惚，或许已经伤到了我的大脑吧？ 　　鲜血流下，浸入我的双眼，使得我的视线变成了一片鲜红。 　　红，红色，说起来，遇到曈曈那天的火烧云真的很美啊，很配曈曈的红裙子。 　　对了，那天我还在种土豆来着，那四窝土豆现在长的怎么样了？ 　　我，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来着？ 　　咚！一拳锤下，我的脑袋陷入木制的墙壁之中，血红的视线中，又是一拳落下。 　　咚！一声闷响，那重重的拳头再次落下，柳咏的身子却是踉踉跄跄的向后退了几步，一脸的诧异。 　　尘埃弥漫，破烂的墙壁处，我用已经弯曲变形的手臂，保持着出拳的姿势，大口喘息。 　　“呼……” 　　我在做什么？我不是来挨打的。 　　木屑之间，我站直身子，先前脊椎的伤口，已是愈合，我咬着牙将自己扭曲变形的手臂扭回原位。 　　“呸。” 　　我吐出一口全是血的唾沫，然后伸出手指，指向柳咏，声音沙哑的说道。 　　“老子，今天，要把你打烂。” 第五十九章 痛快（二） 　　“就凭你也配？” 　　对于我如此认真的发言，柳咏的回应一如既往的没有素质，他十分不屑的快步踏来，明晃晃的指虎晃的我眼睛发涩。 　　啊，真是没有品味的东西。 　　下一刻，一个拳头，夹着风声而至，轰然落下。 　　咚！一声重响间，我的脑袋一侧，挨下了这结结实实的一拳，而另一边，柳咏却是同样侧过脸去，脸上留下了一个满是血迹的拳印。 　　柳咏一脸的诧异，不自觉的摸着脸上的拳印。 　　“哈……” 　　我咧开嘴巴，大声的笑了起来，学着柳咏之前的模样，扭动着脖子，挑衅着他。 　　我正在放空大脑，不要去想什么攻击动作，忘记阿杰交给我的一切。 　　那些格斗动作，是给人类用的，而不是给不死之身的。 　　一切防御都是多余的，我要做的不过是，他给我一拳，我也给他一拳。 　　以伤换伤罢了，打架什么的，不都是回合制战斗吗？ 　　我那沙哑的笑声，触怒了柳咏脆弱的自尊心，他怒吼着，再次挥舞着拳头冲来。 　　“不！许！笑！” 　　嘭！一记重拳砸在我的脸上，我身子一侧，却是狂笑着一拳砸在了柳咏的脸上。 　　战斗场面突然变得简单起来，成了他一拳，我一拳的重复。 　　在接连响起的拳声中，鲜血点点落地，有柳咏的血，但更多的是我的血。 　　“不许笑！！” 　　柳咏似乎也失去了理智，狂乱的挥拳，满是血迹的指虎，落在我的脸上，我喉咙一甜，咽下了几颗我的牙齿。 　　我身子一歪，一拳锤在柳咏的脸上，用沙哑的嗓子喊道。 　　“没有人……（嘭）没有人欠你什么！” 　　柳咏面色赤红，如疯魔一般，一边挥舞着拳头，一边怒吼道。 　　“你们…（嘭）…所有人！” 　　“都该死啊！！！” 　　狂乱的挥拳中，柳咏忽的向我扑来，故技重施，将我的身子再次扛起，冲向桌子。 　　我以肘部，不断的重击着他的背部，但只听一声闷响，他便将我的身子，重重砸在了桌子上。 　　木桌瞬间破碎，桌上的酒水落了一地，洒在了我们二人的身上。 　　酒气之中，柳咏骑在我的身上，挥拳而下，混乱之中，我摸到了一根桌子腿，重重敲在了他的脑袋上。 　　咔嚓，清脆的声响中，桌子腿应声而断，柳咏身子一晃，动作停了下来，而我也乘机翻身，与柳咏扭打在了一起。 　　嘭！又是一拳过后，柳咏摸到了酒瓶，劈头盖脸的向我砸开，脆弱的玻璃瓶在我的脑袋上轰然碎裂。 　　细碎的玻璃渣，钻入了我的皮肤之中，疼痛之下，我失去了柳咏的踪影。 　　我下意识的想要站起身来，却被一只手按在了脑袋上，紧接着便是狂风暴雨般的拳头，疯狂落下。 　　柳咏满身是血的再次骑到我身上，近乎崩溃的吼叫着。 　　“死啊！死啊！！！” 　　“给我死啊！” 　　“你为什么不死啊！！！” 　　狂乱的拳头下，我没有反击之力，耳中轰鸣，像是听到窗外的枪声。 　　我在等待，我在休息。 　　一地凌乱间，我看到了一只狗用的食盆，记得上次来时，这个东西就已经在了。 　　那时的柳咏，还向我讲了他与自己的那条狗的故事。 　　故事中，那真是一条很好的狗啊。 　　我用力将手探去，抓住了那个食盆，然后用力的砸向柳咏的脑袋。 　　啪！ 　　如同情景再现一般，柳咏身子再次一歪，被我抓住机会，翻身而起。 　　一地狼藉中，我与柳咏各退几步，遥遥望着对方，柳咏的视线游移不定，最后落在我手中的那只食盆上，眼神忽然变得复杂起来。 　　我们两个都已经精疲力尽，大口喘息着，我握着那个食盆，低声说道。 　　“为什么要留着这个食盆？” 　　柳咏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却没有要回答我的意思，我看着他，笑了。 　　“你在后悔，你一直都在后悔。” 　　柳咏像是被戳到了痛处，向着我歇斯底里的怒吼道。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我望着他，确定了心中所想，肆意嘲笑道。 　　“不，你一直都在后悔。” 　　“后悔吃了自己唯一的朋友，唯一的依靠。” 　　“这个世上，唯一会救你的朋友。” 　　柳咏面容扭曲，脸上的血迹点点滴落，可他仍是只是怒吼着。 　　“我没有！” 　　我深吸一口气，晃了晃手中的食盆，收起脸上的笑容，眼神渐冷。 　　“世上没有后悔药吃，你后悔，愤怒，怨恨，然后这一切转嫁给他人。” 　　“所以说，你这种人真的让人恶心啊。” 　　面对我的冷嘲热讽，柳咏似是再也无法忍耐，疯狂的向我扑来，却被我用食盆径直砸倒在地。 　　我的体力在逐渐恢复，而他的体力，却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柳咏倒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翻起身，我不紧不慢的骑在他的身子，将他压住，将手中的食盆高高举起。 　　直至此时此刻，柳咏才终于有了一丝恐惧，他嘴唇微微颤抖的望着我，眼神渐渐黯淡。 　　我朝着旁边吐出一口血污来，握着那个食盆，死死的看着他的双眼，缓缓说道。 　　“如果真有来生，我希望你能记住接下来的感觉，一直记到下辈子。” 　　“疼痛，冰冷，以及死亡。” 　　“我还要你记着，报应这个东西，有时候是真的会来的。” 　　说罢，我双手握着那个食盆，对着柳咏的脑袋重重砸下。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我不知道我砸了多少下，也不知道柳咏是死在了那一次的砸击下，我只是想要将他的脸砸烂，砸的血肉模糊。 　　咔嚓，一声脆响，止住了我的动作，我抬眼望向那个食盆，看到一丝裂纹，像蛛网一般蔓延而上。 　　我望着那个食盆，轻声问道。 　　“你觉得足够了吗？” 　　如同代替回答一般，那个食盆骤然破碎，化成无数碎片，落在了柳咏血肉模糊的脸上。 　　望着这一幕，我缓缓起身，但我觉得，我似乎还应该说些什么。 　　于是，我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轻声念道。 　　“愿你们团聚。” 　　“阿门。” 第六十章 恐惧（两章合一） 　　“愿你们团聚。” 　　“阿门。” 　　戏谑的话语，不怎么真诚的祝福，以及对神明这种东西的厌恶。 　　窗外的枪声依旧再响着，但那里并不是我的战场，我站起身来，在一地狼藉中找到了一张三条腿的椅子。 　　我将那张椅子，靠在墙边，有些勉强的坐了上去，我背靠着墙壁，仰起头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呼……” 　　放松下来的身体，似是终于记起来了疼痛这回事，仅仅只是呼吸，我便觉得周身的肌肉在抽痛，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我身上啃咬着。 　　与此同时，我的身体又在自作主张的愈合着，碎掉的肋骨重新连接在一处，蠕动的肉芽，将伤口的烂肉顶出，而我的脑袋上，愈合的皮肉，也将扎入玻璃渣挤了出去。 　　这种感觉酥酥麻麻，像是触电一般，与伤口的痛苦并存，让我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在等待伤口愈合的过程中，无事可做的我，回想着刚刚的打斗，有一个问题，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知道柳咏很能打，但他也未免太能打了，可以直接扛着我撞碎一根又一根的柱子，这根本不是人类能有的力量。 　　还有，他的肉体也有些不对劲，我的力气并不低，但打斗过程中，我感觉我就像是在给他刮痧一样。 　　柳咏挨了很多次我的重拳，换作正常人早该倒下了，但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要知道阿杰那个壮汉，也吃不下我几拳的。 　　我能赢，完全是因为靠着无限血条的刮痧。 　　我缓缓站起身来，虽然一身是血，看上去想是活不了多久，但我的伤口都已愈合。 　　“一定有……” 　　“一定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他的体质。” 　　没有任何理由的，我的脑中有了这样的想法，柳咏的表现太过异常，这其中肯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掺合了进来。 　　我环顾四周，这层楼中有着不少的柜子，如果真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柳咏应该会在与我的打斗中，下意识的避开那里。 　　满是尘埃与木屑的屋子中，我踏步上前，将所有的柜子打开，将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取出，丢在了地上。 　　正在翻找间，一件衣物被我扔在了地上，但落地时，我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铁器落地的声音。 　　啪。 　　我动作一滞，扭头望去，只见那件衣服正静静躺在地板上。 　　那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我快步走去，动作粗暴的将那件衣物撕碎，碎裂的布料中，有一个铁盒掉了出来，摔在地板上，再次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啪。 　　与这声脆响一起而来的，是瞬间涌上我心头的不安与恐惧。 　　我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的将手指探向那个铁盒，就好像那个铁盒里藏着什么恐怖的怪物一样。 　　铁盒很轻，微微摇晃一下，也听不到里面有什么东西。 　　我皱起眉头，按住铁盒的边缘，缓缓将铁盒的盖子揭开。 　　下一刻，仿佛一盆冰水，劈头盖脸的落在了我的身上，寒意彻骨，深入骨髓。 　　我的瞳孔微缩，浑身战栗，望着铁盒内只剩一角的粉色花瓣，只觉得有一股恐惧，遮天蔽日的向我碾压而来。 　　就在此时，楼梯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我慌慌张张的讲那个铁盒合上，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当我站起身后，脚步声已到了三楼，我抬头望去，便看到阿杰一脚兴奋的向我走来。 　　“赢了，他妈的我们赢了！” 　　阿杰给了我一个熊抱，大声嚷着，他的破嗓门震的我耳朵有些发疼，我收拾心情，对他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将他推开。 　　“大老爷们，就别整这么矫情了。” 　　阿杰的兴奋不减，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又看了一眼楼上的那几具尸体，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想不到，你还挺厉害的嘛，高连他们几个还说，你这次是有死无生呢。” 　　我故作镇定，神色自若的笑道。 　　“不要小看一个可以在末日当商人的人。” 　　阿杰轻轻撇嘴，小声嘀咕道。 　　“啧，这次是被你装到了。” 　　说罢，我们二人不再留恋，转身向楼下走去，踏过长长的楼梯，走出古楼时，我便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人群正前方，高连三人一脸微笑的望着我，脸上的血迹都还没擦去。 　　忽的，我身旁的阿杰，拽着我的胳膊，然后高高举起，向着人群大声喊道。 　　“柳咏死了！死了！！” 　　随即，整个人群像是爆炸了一般，瞬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这声音代表着他们对柳咏的恐惧，也代表着他们对柳咏的愤怒。 　　我不知道高连他们是怎么对群众解释这次任务的，因为在欢呼声中，他们一拥而上，将我的身子举过头顶，然后高高抛起。 　　“别闹，大家别闹。” 　　我阻止声，在欢呼声显得微不足道，只能像一个玩具一样，被一次又一次的高高抛起。 　　今天的天空很蓝，没有一丝云彩，每当我被抛起时，我眼中的蓝天似乎没有与我缩短一丁点的距离。 　　但我知道，在被抛入空中时，我确确实实的与蓝色的天空，更接近了一点。 　　许久之后，庆祝的人群终于冷静了下来，而我也终于获得了自由。 　　人们开始清理这一片狼藉的战场，这时，王子萱带着一位年轻的母亲，缓缓走到了我的身边。 　　王子萱先是对我深深鞠躬，低声说道。 　　“谢谢。” 　　见状，那位年轻的母亲，也抱着孩子对我鞠躬道谢。 　　我愣了一下，看着那位年轻母亲怀中的婴儿，这才反应过来。 　　“这是柳咏的儿子吗？” 　　那位年轻的母亲，有些不安的抱紧了怀中的婴儿，轻轻点头，弱弱的说道。 　　“是。” 　　事实上，我并不知道，人们没有迁怒于这位可怜的女人，但却并不打算放过柳咏的孩子。 　　人们如何处置这个婴儿，交给了他们最信服人的妹妹，王子萱。 　　可是，王子萱也很难放下心中的怨恨，但又不忍心将这个襁褓中的婴儿杀死，犹豫不决的她，便带着这位年轻的母亲与她的孩子找到了我。 　　在此时此刻，我可能是这座古城中，最有威望，也最有说服力的人了。 　　然而，此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一切。 　　我只是低下头去，伸出手指，轻轻按在那婴儿小小的手掌中，看着小小的手掌，我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他的手真小啊。” 　　年轻的母亲，越发不安，只是轻轻点头。 　　此时此刻，这个婴儿的性命，都在我的一句话之间。 　　我收回手指，望向那个憔悴而不安的年轻母亲，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轻声说道。 　　“好好活着吧。” 　　我没有停留，说完这句话后，便直接向着阿杰走去。 　　与此同时，阿杰也正向我迎面走来，他的手中转着一个车钥匙，在看到我后，他便将那个车钥匙向我抛来。 　　“给，你要的车钥匙，车就在停在后面。” 　　我接过车钥匙，向着阿杰点了点头，笑道。 　　“行，那我就先走了。” 　　晚上还有所谓的庆功宴，按理来说，我是不该走的，但我现在有一件事，迫切需要证实，没有参加什么庆功宴的心思。 　　我把大卡车暂时留给了阿杰他们，好让他们去把西塞据点的老人们接过来。 　　在经过了柳咏丧心病狂的统治之后，这个据点的人只剩下了几百人，这里的空间，与粮食足够容纳许多人。 　　我相信，往后的日子里，这个据点会变得繁荣起来。 　　但这已经不是我需要思考的问题了。 　　我有些匆忙的坐上了阿杰为我准备的汽车，将油门踩到了底，离开了古城据点。 　　或许是枪声的缘故，在古城据点的大门外，聚集了许多丧尸，他们追着我跑了很久，也没能跟上。 　　这些丧尸还是这么蠢，我换了一辆车，他们就认不出我了。 　　但除了这些愚蠢的丧尸之外，我能感觉到，在这片末世废土下，正暗潮汹涌，我不知道的危机，正在一步步向我逼近。 　　粉色的花，又是那该死的粉花，我不是已经毁掉这些粉花的源头了吗，为什么还会再次出现。 　　而且，这些粉花还有我不知道的特殊效果，能让柳咏一个普通人，获得那么恐怖的爆发力与体质。 　　可我也吸过那些粉花，为什么我没有类似的状况，难道这些粉花对不死之身没有那样的作用吗？ 　　妈的！那个脑瘫神到底在这片废土下，留了什么鬼东西！ 　　我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有些狂暴的按着喇叭。 　　围盾据点我甚至没来得及碰，怎么就又出现了粉色的花。 　　种种不安下，我萌生出了一股退意。 　　不要去管围盾据点了，也不会去理会什么粉色的花了，我已经做了我想做的事。 　　接下来，带着曈曈离开这里就好，去过我想要的普通生活。 　　我这般想着，却又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自己这么做，只是在无能狂怒罢了。 　　许久之后，汽车驶入城市之中，我寻着记忆中的路线，一路向城市中心开去。 　　最后，终于在日落时分，我再次看到了那片如梦靥一般的废墟。 　　我惴惴不安的踏上那片废墟，踩着脚下的碎石，一步步向前走去。 　　这里，似乎和我上次来的时候，已经变了模样，我找不到作为源头的那栋小楼。 　　于是，我不再寻找，缓缓蹲下身子，将地上碎石轻轻揭开一角。 　　残垣断壁之下，未见泥土，而是一片密集的粉色花朵，一如我上次所见的那般。 　　望着脚下的粉色花朵，我脸色一白，身子晃了晃，不敢置信的向后退去，嘴中喃喃自语道。 　　“不可能，不可能。” 　　“我明明已经毁掉源头了啊，为什么……为什么？” 　　“这他妈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我的声音，落在空旷的废墟中，传来阵阵回音，没有人能回答我的疑问。 　　正当我惊骇之时，废墟上却响起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清脆悦耳，很是动听，却让我毛骨悚然。 　　“这是，我留给你的惊喜啊，不喜欢吗？” 　　我的身子一僵，有些恐惧的回头望去，当我看清身后时，我的瞳孔瞬间缩小，脸上再无一丝血色。 　　只见，在我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巨石上，一位绝美的少女，穿着天蓝色的长裙，坐在上面，明眸皓齿，巧笑嫣然，轻轻晃着自己白皙如玉的小脚。 　　我望着那个美丽的少女，嗓子像是被沙子堵住了一般干涩，不敢置信的轻声唤道。 　　“曈曈？” 　　是的，坐在巨石之上，回答我问题的那人，赫然就是曈曈。 　　“嗯。” 　　曈曈微微歪头，向着我甜甜一笑，柔声说道。 　　“你真的不怎么会起名字呢，离。” 　　我不姓苏，但我的名，确实是一个“离”字。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我此刻的感受，只是像是被水中捞出的人一样，大口喘息着，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曈曈，我捡回来的曈曈，那个是我唯一慰藉的曈曈。 　　她……到底是什么人？ 　　如同可以读心一般，曈曈忽的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她收起双脚，双手抱住双膝，可爱的望着我，轻声说道。 　　“我是什么人？我是你的曈曈啊。” 　　“当然，也是被你一直骂成崽种，脑瘫的“人”。” 　　听到此处，我思绪急转，终于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事。 　　啊，是那个脑瘫的神。 　　恍然大悟之后，便是无法抑制的愤怒，我捏紧了拳头，向着那个名义上的神明，怒吼道。 　　“从曈曈身体里滚出来，你这个崽种！” 　　“有什么事，你冲我来啊！！” 　　‘瞳瞳’闻言，却只是一脸微笑，只见她伸出葱白的手指，轻轻勾动。 　　一瞬间，我的身体便腾空而起，不受控制的悬浮在了她的身前。 　　‘瞳瞳’望着我，缓缓起身，抬脚踩在空气中，如踏平地一般，绕着我来回走动。 　　“不用太担心，我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用你最珍惜的面孔，来和你打个招呼罢了。” 　　“毕竟，这次的赌局我可是把宝押在你身上了，怎么可能折磨你呢？” 　　我的身体像是被看不见的钉子，镶嵌在了空中，连挣扎都做不到，而我的心，更是成了一团乱麻，望着被脑瘫神占据身体的瞳瞳，根本听不见这个脑瘫神在说什么。 　　‘瞳瞳’踩在空中，微微俯身，用白皙的手指，捏起我的下巴，再次对我说道。 　　“新的赌局，已经开始了。” 第六十一章 新的赌局 　　“新的赌局，已经开始了。” 　　赌局，我上次见到这个词时，便是一切的起源，那个神明间的赌局。 　　我神色一怔，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但此刻的我，在脑瘫神的手中，也只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意玩弄的蚂蚁，毫无反抗之力。 　　“开心起来啊，比起那些无知的蚂蚁，至少你不是一无所知，得到真相的感觉，不好吗？” 　　‘瞳瞳’指尖轻点，落在我的额头上，点点光芒散落，下一刻，我的躯体瞬间破碎。 　　所有的血肉化作一团红色蒸汽，没有血迹，没有骨头，就这么消失的干干净净。 　　‘瞳瞳’望着这一幕，巧笑嫣然，有自得的抬起小巧的下巴，轻声说道。 　　“小小的惩罚，以后可不能再有逃跑的心思哦。” 　　虚空之中，我似乎以灵体的状态存在，以第三视角，看着我躯体破碎的那一幕，心生冷意。 　　下一刻，似是时光倒流，血色蒸汽回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凝结成我的血肉。 　　待到肉体重塑完成，便有一股力量，拉扯着我的意识，回到肉体之内。 　　‘瞳瞳’手指轻点，我的身上便多一些衣物，她似乎很满意这个动作，十分轻佻的用手指，抬起我的下巴，笑道。 　　“不得不说。” 　　“你的这具不死之身，可能是我最满意的作品了。” 　　我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我望着面前的脑瘫神，愤怒而无力的问道。 　　“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做的还不够吗？” 　　“你这样……也能算是一个神吗？” 　　闻言，‘瞳瞳’抿嘴一笑，微微歪头，做出一副可爱的姿态，向我轻声说道。 　　“神？你觉得神该是什么东西呢？” 　　“用你们人类的认知来说，我只不过是将一个不喜欢的花盆丢在角落里，等到想起时，才发现花盆里已经多了一窝蚂蚁。” 　　“你觉得，我该去在乎这些蚂蚁的看法吗？” 　　‘瞳瞳’抬起白皙的小脚，轻轻点在我的脸上，用满不在乎的口吻，向我说道。 　　“什么神爱世人，神怜世人。” 　　“都不过是你们在自作多情罢了，你们从诞生之初，便只是为了取悦我而存在的。” 　　“现在，我想找到一些新的乐趣。” 　　我并不是第一次知道眼前这个脑瘫神，究竟有多恶趣味，但每次想起时，我的憎恨与厌恶，都只增不减。 　　“为什么，不让我离开这里？” 　　‘瞳瞳’嘟起嘴巴，眉头微挑，眼中满是戏谑之意。 　　“你是傻子吗？” 　　“我都说了，新的赌局已经开始了，你要是离开这里，这赌局还怎么继续？” 　　我的眼角抽搐，背上涌上一股恶寒，我发誓，我真的不想知道什么破赌局，也根本不想牵扯进来。 　　但这个脑瘫神，显然是读出我的意思，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自顾自的开始说道。 　　“不要着急拒绝哦，这次的赌局，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 　　“只要你能赢，你可以再次向我一个愿望。” 　　‘瞳瞳’可爱的用小手捏住下巴，笑吟吟的对我说道。 　　“比如说，许愿让一切回到最初的时间。” 　　我闻言一愣，怔怔的望着脑瘫神，涩声道。 　　“这种事情，你能做的到吗？” 　　话音落下，‘瞳瞳’向我眨了眨眼睛，轻声笑道。 　　“我随时可以做到。” 　　“怎么样，这个奖励能不能打动你呢？” 　　说话间，那束缚我的力量散去，我脚下一空，重重落在地面上。 　　我神色晦暗的坐在废墟之中，我不想参与这个所谓的赌局，但只要有这个脑瘫神在，我就不可能有所选择。 　　“既然是赌局，另一方是谁？” 　　‘瞳瞳’闻言，却是眯起眼睛，两指并在一处，打了一个响指。 　　一瞬间，我的眼前一花，再望去时，我已是身处一栋小楼之中。 　　小楼中，便是满眼的粉色花朵，枝叶缠绕，宛若另一方世界，而在花朵之下，则是一具张满粉色花朵的尸体。 　　我的瞳孔微缩，心口再次狂跳起来，呼吸一窒。 　　源头，本该被我毁掉的粉色花朵的源头，此刻竟是恢复如初，没有一丝坍塌过的痕迹。 　　“他，就是另一个游戏玩家了，不过他没有你幸运，只能以尸体的身份参与这场赌局。” 　　‘瞳瞳’盘腿坐在虚空之上，单手托腮，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笑着向我讲解道。 　　“这场赌局呢，我和另一位都不能下场，不过，我们会安排剩余的人类，主动来到这座城市。” 　　“要加油哦，如果我们这边输了的话，这个星球就得被毁掉了。” 　　“等到那个时候，你就只能保持着自己的意识，像垃圾一样，在太空中漂流了。” 　　一如既往的恶趣味，她刻意没有提起的赌局胜利方式，让我越发不安。 　　我无法忍受继续像个傻子一样，任她摆布，便抬头望向她，轻声问道。 　　“如你所说，我们是一伙的。” 　　“那么，你应该告诉我，这场赌局胜利的方式。” 　　‘瞳瞳’对于我的问题，并不意外，她的身子轻轻向我飘来，微微俯视着我，用白皙的小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蛋，轻声说道。 　　“可怜的孩子，我不能透露的太多，但之后发生的事情，会让你明白的。” 　　“我真的是站在你这边的。” 　　“毕竟……你是我最得意的作品。” 　　忽的，那个脑瘫神用着瞳瞳的身体，微微低头，将光滑的额头，贴在了我的额头上，轻声说道。 　　“不要恨我，我并不是一个完整的意识。” 　　“与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类不同。” 　　“你是我的造物，你的血肉中，有着我的祝福。” 　　我望着近在咫尺的小脸，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但望着属于瞳瞳的脸，我的心中却又复杂难明。 　　忽的，脑瘫神微微一笑，在我错愕的眼神中，伸出手指，在我额头轻轻一弹。 　　“回去吧，我不会再来烦你了。” 　　一记弹指落下，我的眼前光线凌乱，只是瞬间，我便如高空坠落一般，身子向下微落。 　　再望去，我已是回到了家中，坐在了我熟悉的沙发上。 第六十二章 乱 　　我呆呆的坐在沙发上，没有什么实感，直至此时，我依然很难相信，今天，那个脑瘫神，居然就这么再次在我面前出现。 　　那个脑瘫神喜怒无常，像是精神分裂的疯子。 　　一会将我的躯体一指打烂，一会又贴着我的额头，说她是我这边的，我的血肉中，有她的祝福。 　　祝福？血肉？难道说，瞳瞳喝下我的血后，产生的异变与她嘴中的祝福有关吗。 　　忽的，我眼神一闪，有些惊慌的站起身来，四处寻找着瞳瞳的身影。 　　该死！我怎么把瞳瞳忘记了？ 　　那个脑瘫神借用了瞳瞳的身体，她把瞳瞳还给我了吗？ 　　我惊慌失措的在屋中寻找着瞳瞳的身影，就在我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时，我打开了一个衣柜。 　　衣柜打开瞬间，我的身子一晃，望着眼前的一幕，缓缓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又有些心疼。 　　衣柜之中，瞳瞳蜷缩在角落之中，身子微微颤抖，原本的一头黑发，已然变成了银发，黑色纯粹的瞳孔，也变成了红色。 　　瞳瞳似乎保留着身体被脑瘫神占据时的记忆，眼神慌乱而惊恐，她望着我，泪眼朦胧，慌张而笨拙的解释道。 　　“不……不……不是。” 　　“我。” 　　瞳瞳颤抖着，将手掌伸向我，却又似是想起了什么，猛然将手掌收了回去，只是有些哽咽，结结巴巴的再次说道。 　　“不是……不是” 　　“我……做的。” 　　望着这一幕，我便什么都知道了，我蹲下身子，用力的将瞳瞳拥入怀中，用手掌轻轻抚摸着瞳瞳的小脑袋，柔声安抚道。 　　“我知道，我知道。” 　　“那不是你做的，那不是你。” 　　果然，在脑瘫神借用瞳瞳的身体时，恶趣味的让瞳瞳留有了意识。 　　所以，瞳瞳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将我一指点成了一地碎肉。 　　许久之后，瞳瞳的哽咽声停了下来，我叹息一声，手掌穿过了瞳瞳的双腿，将她轻轻抱起。 　　瞳瞳很乖巧的伸出双手，揽住了我的脖子，直到我站起身时，我才发现这是公主抱。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瞳瞳哭，虽然我早知道，她已经是一个人了，但我却没想象过瞳瞳哭泣的样子。 　　我从没有想让她哭泣过，我只有她了，我只想让她变得快乐一些。 　　我轻轻的抱着瞳瞳，小心翼翼，仿佛她脆弱的仿佛会随时碎裂一般。 　　我知道我是个疯子，是个胆小鬼，但我爱她。 　　我知道的。 　　我小心翼翼的将瞳瞳放在沙发上，然后坐在她的身边，这一次，我主动与她靠的很近，近的不能再近。 　　屋外传来一阵清脆蝉鸣，我与瞳瞳靠在一处，静静地坐着。 　　只是这样，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哪怕什么都不做。 　　什么神明，什么赌局，那种割裂而疯狂的人生，我不想要。 　　“抱歉啊，瞳瞳。” 　　我眉眼低垂，神色黯淡，有些无力的低声，对瞳瞳说道。 　　“原本还想着，我们一起去看海，找个没有什么人的地方，安定下来。” 　　“但看来，这个愿望是不可能达成了。” 　　按照神明的说法，我不能离开这块地区，而且也将有很多很多的人，会在脑瘫神和另一个赌家的安排下，来到这座城市。 　　我注定无法过上普通的生活了。 　　瞳瞳没有说什么，只是用自己的小手，轻轻握着我的手掌。 　　她的小手，温度已和常人无异，温暖而柔软。 　　我微微侧目，望向她满头的银色长发，以及那暗红色的瞳孔，这或许是脑瘫神附身留下的副作用。 　　又或许是那个脑瘫神故意而为，她既然是神明，那肯定能知道我的所有想法，包括我的喜好。 　　“呼……” 　　我望着瞳瞳的模样，有些出神，不知不觉间，我与她的小脸越贴越近，直到瞳瞳温热的呼吸声，落在我的唇边时，我才惊觉。 　　太近了，实在是太近了。 　　我顿时变得有些慌乱，心跳加速，体内的血液似乎也在升温一般。 　　慌乱，紧张，害羞。 　　这些复杂的情绪，都在让我迅速拉开与瞳瞳的距离，可我望着瞳瞳近在咫尺的红唇，却怎么也动不了身子。 　　我，我想吻她。 　　我发誓，我真的想吻她，可是看着瞳瞳的小脸，我却又没了勇气。 　　扭扭捏捏，进退不知。 　　在末日之前，我就是一个如此别扭而胆怯的人，末日改变了我许多，让我学会了许多。 　　可眼下，我却像是回到了末日之前，再次变得别扭而怯懦，想要吻下，却又担心着其他的事情。 　　“呼……” 　　我轻轻吐气，略显意乱的瞳孔，恢复了清明，无可奈何的苦笑起来。 　　是啊，我在想些什么呢？ 　　如今的瞳瞳，懂的什么是喜欢吗？她只是把我当做了重要的人，我若是吻下，她应该不会拒绝。 　　但同时，她也不会明白这代表着什么，我如果这么做了，那也太卑鄙了。 　　我该知足的。 　　这般想着，我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收回。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盯着我的瞳瞳，却忽的凑过脸。 　　淡淡的香味落入我的鼻间，我还在发呆时，便有一抹红唇，轻轻落在了我的嘴边。 　　很轻，很软，似有一股电流，瞬间涌过我的全身，让我的思绪在此刻停止。 　　片刻后，唇分齿离。 　　在我还恍神之际，瞳瞳却光着小脚，像是逃跑一般，迅速跑回了房间，我只来得及看清她微红的小脸。 　　我呆呆坐在沙发上，仍是没有回过神来。 　　恍惚之间，我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按在我的唇边，轻轻的勾勒着，似乎是在寻求着瞳瞳留下的痕迹。 　　一瞬之间，之前萦绕在我心头的阴霾，以及那个脑瘫神带给我的不安，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就好像，在我的心中，忽然有无数花朵绽放，塞满了我的心房，每一片花瓣，每一片叶子，都写瞳瞳的名义。 　　我呆呆的摸着自己的嘴唇，不知不觉间抬起头来，视线一瞟，却是从黑乎乎的电视屏幕，看到了笑的像一个傻子的自己。 　　啊，笑的好傻。 　　我如此在心中感慨着，但我的嘴角却是不受控制，笑的越来越傻。 第六十三章 夏天 　　新的赌局，已经开始了。 　　脑瘫神是这么和我说的，但我只想当一个日子人，对于她说的奖励，也就是一个愿望，我确实短暂动心过。 　　但当我冷静下来后，才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那个所谓的愿望，只不过是像蜡烛一样的东西罢了。 　　风来则灭，没有意义。 　　不知道，你是否会感到恐惧，我们所认知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会在所谓神明的东西的一念间，全部改变。 　　一瞬之间，仿佛一切都不再真实，而我们也越发显得渺小，无足轻重。 　　我们就像是一只鱼儿，依靠本能而活，游来游去，我们以为我们是在一片大海之中，可其实，我们自始至终都关在简陋的鱼缸中。 　　许下愿望又能怎么样？让这个世界恢复正常？只要那个脑瘫神还存在，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在她的一念之间再次变成最糟糕的模样。 　　我可以想象出，哪怕我许愿让一切恢复，那个脑瘫神也可以一段时间后，将这个世界再次变得支离破碎。 　　按着那个崽种的恶趣味，新的赌局过后，怕是还会有新的赌局。 　　所以，我打算躺平等死，老老实实的当我的日子人。 　　今天，我放弃了体能训练，久违的去看了看我种下的那四窝土豆。 　　不知不觉间，已是到了夏季，温度上升，越来越热。 　　小区的广场上，瞳瞳坐在长椅，白皙的额头有了点点汗水，她有些慵懒的靠在长椅上，像小孩子一样，用手掌给自己扇着微风。 　　我蹲在那四窝土豆前，但视线总是会不受控制的落在瞳瞳的身上，有些静不下心来。 　　说起来，我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去照顾这四窝土豆了，但有趣的是，虽然地里又长出了不少杂草，但土豆长势却比我精心照料时好上不少。 　　我心不在焉的清理着地中的杂草，完全静不下心来，时不时会扭头看上瞳瞳一眼。 　　瞳瞳似乎在以我无法理解的方式，在迅速成长着。 　　昨晚那一吻过后，我冷静了许久，然后装作没事人一般，收拾心情，打算帮瞳瞳洗澡。 　　这件事，我做过很多次了，一直以来瞳瞳都很配合，而在这个过程中，有过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 　　好吧，多少有一点，真的只有一点。 　　但在昨晚，我却被一脸羞恼的瞳瞳，强行推出了浴室，我甚至连她的裙带都没碰到，而昨晚，也是瞳瞳第一次自己洗澡。 　　心不在焉的清理完地里的杂草后，我小心翼翼的偷偷瞄了一眼瞳瞳，却正好与瞳瞳对上了视线。 　　相比鬼鬼祟祟的我，瞳瞳却是毫不吝啬的向我展露笑颜，她的笑容，一直很甜很干净，让我心神摇曳。 　　我忽的有些惭愧，瞳瞳如此坦然，我又何必扭扭捏捏呢？ 　　这般想着，我缓缓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大步向瞳瞳那边走去， 　　在瞳瞳的注视下，我十分自然的坐在了她的身边，微微偏过脸来，与瞳瞳四目相对，展颜而笑。 　　瞳瞳立即挪动着身子，将她柔软的身子靠在了我的身上，一如往常那般，将小脸抵在我的肩膀。 　　夏日炎炎，随着太阳越升越越高，我的肩膀似乎都能感受到瞳瞳小脸上汗水。 　　见状，我忍不住笑出了声，伸手揽住瞳瞳的肩膀，轻声问道。 　　“这个天气，你还靠过来，不热吗？” 　　瞳瞳嘟起嘴巴，憨态可掏，用濡软的嗓音，轻轻吐出一个字来。 　　“热。” 　　看着瞳瞳可爱的模样，我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缓缓移向瞳瞳的小脑袋，轻轻揉着那银白色的长发。 　　微风忽起，带来一丝凉意，同时也将瞳瞳几根银白的发丝，轻轻吹起，落在我的唇边。 　　我微微低头，像是在都弄着一只小猫一般，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脑袋，轻声笑道。 　　“觉得热，你还靠过来？” 　　闻言，瞳瞳却是亲昵的用小脑袋，蹭了蹭我的手掌，真就像一只小猫一般，她眨了眨魅惑的暗红的双眼，嘴角微抿，一边笑着，一边给出了答案。 　　“喜欢。” 　　听到这个答案后，我微微低眉，一边傻笑，一边摇头，忍不住小声吐槽道。 　　“你可真能撩啊。” 　　对于瞳瞳这个答案，我又能说些什么，我只能偷偷握住瞳瞳的小手，十指紧扣。 　　夏日炎炎，虫鸣声阵阵，而我像是久违的过了一个真正的夏天，就让这样的时间，再长一些吧。 　　…… 　　同一片天空之下，围盾据点之中，似乎远比其他地方要更热上几分。 　　山脚处，还是那间木屋之中，曲云流负手而立，站在那副仿制的《最后的晚餐》画下，一言不发。 　　整个屋子中，像是时间停止了流动，一片静谧，安静的让人害怕。 　　砰，砰，砰。 　　长久沉默中，忽然有人轻轻叩门，曲云流微微眯眼，身子纹丝不动，轻声说道。 　　“进来吧。” 　　随着话音落下，一位中年男人便小心翼翼的躬着身子，缓步走入屋内。 　　中年男人缓步来到长桌边上，将曲云流身后放着一只碗轻轻端起，中年男人看了一眼碗中几乎没有动过的煮玉米，眼神微动。 　　犹豫了一下，中年男人低声向曲云流说道。 　　“您……不再吃点了吗？” 　　曲云流依旧没有要动的意思，眼神漠然，淡淡说道。 　　“不用了，老刘你端下去吧。” 　　闻言，被叫做老刘的中年男人，不再多说什么，端起玩来，默默退下。 　　在听到木门合上的声音后，一直背对门口的曲云流，嘴角一挑，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低声呢喃道。 　　“这些人就这么心急吗，我可还没死呢。” 　　木屋之外，老刘端着那碗玉米粥，一路向山下走去，没有走出多远，一个藏在路边树后的男人，便突然出现，伸手拉住了老刘。 　　只见，那是一名较为年轻的男人，面容姣好，但脸上却有一抹刀疤，斜跨了整张脸，让他无形间多了几分凶狠的感觉。 　　年轻男人拉着老刘，眼中满是期待之意，颇为心急的向老刘问道。 　　“老刘，情况怎么样？” 　　闻言，老刘却是神秘一笑，晃悠着手里的玉米粥，神神在在的不肯回答。 　　年轻男人越发心急，扯着老刘的衣服，压低声音说道。 　　“别磨蹭了，我他妈都快急死了，你快说啊。” 　　见状，老刘嘿嘿一笑，不再卖关子，他晃悠着手中的碗，颇为得意的说道。 　　“你看，他今天根本没怎么吃东西。” 　　“大家伙猜的没错，他的身体确实不行了。” 　　说着，老刘端起手中的玉米粥，递到嘴边，美美的喝了一口后，才吐出一口热气，感慨道。 　　“这人活着，怎么能不吃东西呢。” 　　“我看啊，他的身体撑不过这个夏天了。” 　　闻言，年轻男人一脸喜意，高兴的差点跳起来，兴奋的在原地走来走去，低声说道。 　　“太好了，等他死了，我就是这个据点的老大了。” 　　老刘看着得意忘形的年轻男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知道，盯着老大这个位置的人，绝不可能只有眼前的年轻人一个，这个据点中，至少有五个人在盯着。 　　而且，无论是哪一方势力成功，坐上老大位置上的第一件事，都会是一场血腥的清洗。 　　老刘端着碗，又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玉米粥，然后轻轻咂嘴。 　　他并不关心这个据点将来会变得有多混乱，只要他不受波及就好。 　　与此同时，木屋之中的曲云流，忽然身子一阵颤抖，脸色变得惨白，扶着桌子，剧烈的咳了起来。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下，曲云流神色痛苦，他有些脚步不稳，慌慌张张的摸向那副悬挂的《最后的晚餐》 　　曲云流径直揭开了画板，摸向墙后，只见在画板之后，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暗格。 　　当揭开画板后，便有一阵奇怪的味道飘出，弥漫在整个屋中。 　　小小的暗格之内，存放着一只已经死去的小鸟，而小鸟逐渐腐烂的尸体上，赫然长满了粉色的花朵。 　　曲云流眼神迫切，急忙摘下一朵粉色花瓣，递至嘴边，正要咽下时，他的动作却戛然而止。 　　疯狂而浑浊的双眼中，闪过一抹清明，他抗拒的将那朵粉花从嘴边移开，但剧烈的咳嗽，却让他再次陷入了痛苦之中。 　　他剧烈的咳嗽声，甚至传到了屋外。 　　痛苦之下，曲云流终于不再挣扎，将那片粉色花瓣，狼吞虎咽的咽下腹中。 　　随着粉色花瓣入腹，那剧烈的咳嗽声，却是诡异的戛然而止，而曲云流那苍白而瘦弱的面孔，居然一点一点恢复了血色，变得红润起来。 　　“呼……” 　　曲云流扶着墙壁，长长的出了一开气，他神色晦暗，握着拳头，低声自语道。 　　“最后一次了，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说罢，曲云流微微抬头，用浑浊的双眼，望向暗格中的小鸟尸体。 　　十分诡异的是，那鸟儿的尸体虽然已经腐烂，但却没有任何腐烂的恶臭味散出。 　　曲云流缓缓伸手，摘下了一朵完整的粉色花朵，然后塞入口袋之中。 　　做好这一切后，曲云流便转过身子，便推门而出，向着据点深处走去。 　　只见，曲云流走入长长的山道，靠着山壁，走入山中的石窟之中。 　　石窟之中，便是许久前说过的石牢，而这石牢唯一关押的人，便是曾经的蓝山据点首领。 　　也是曲云流的救命恩人。 　　只不过，这个救命恩人，已被曲云流锯断了双腿，只是苟活于此，不人不鬼。 　　石牢中的男人，披头散发，听到响声后，缓缓抬起脸来，在看到曲云流的身影后，他不屑的冷哼一声，说道。 　　“哼，你又来嘲笑我了吗，真闲啊。” 　　面对着男人的冷嘲热讽，曲云流神色毫无波澜，他只是静静看着男人，淡淡说道。 　　“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闻言，原本一脸恨意的男人，顿时一僵，他的瞳孔微缩，有些不敢置信的用手抓着栏杆，大声问道。 　　“你，你说什么？！” 　　曲云流见状一笑，然后也不顾地面的泥土，走到石牢边缘，盘腿而坐，面向着石牢中的男人，坦然说道。 　　“我活不了多久了。” 　　曲云流说的风轻云淡，仿佛事不关己，毫不在乎，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侧边的头发，轻声笑道。 　　“我得了肺结核。” 　　“在我们的时代，不是什么大病，但在眼下，我想我只能等死了。” 　　“开心吗，老大。” 　　闻言，石牢中的男子，神色复杂，他望着眼前的曲云流，微微摇头，涩声道。 　　“不，不不。” 　　“你要是死了，这个据点要怎么办？” 　　男子有些愤怒的将手掌伸出石牢，一把揪住曲云流的衣领，怒不可遏的吼道。 　　“你死了这个据点怎么办！！你不是说，你做的比我们好吗！？！” 　　“你现在跟我说，你快要死了！那你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那些被你杀掉的兄弟，我的双腿，还有什么意义！！” 　　曲云流没有阻止男子粗鲁的动作，而是任由他揪着自己的衣领，摇晃着自己的身体。 　　“是。” 　　“这一切没有任何意义，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 　　“但比起死亡，我更讨厌后悔。” 　　曲云流目光灼灼，望着石牢中披头散发的男子，十分坦然的说道。 　　“拘泥于意义二字，那我们岂不是寸步难行？” 　　“而我想要的一切，则会在我死亡之后得到。” 　　石牢中的男子闻言，神色变得越发复杂，他呆呆的望着风轻云淡的曲云流，缓缓念道。 　　“疯子，你这个疯子。” 　　曲云流闻言一笑，他伸手轻轻拍掉男子的手掌，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不在乎你怎么看我，我只是想留下点什么，证明我不是白白活过。” 　　说着，曲云流从口袋中，拿出了那朵粉色的花朵，微微眯眼，轻声说道。 　　“我今天来，是不想把一些秘密，带进土里。”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像变了一个人吗？” 　　“今天，我就来给你答案。” 第六十四章 答案 　　“我今天来，是不想把一些秘密，带进土里。”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像变了一个人吗？” 　　“今天，我就来给你答案。” 　　石牢中的男人，眼神复杂的望着曲云流，嗤笑一声后，轻轻摇头，低声说道。 　　“事到如今，你难道要和我说。” 　　“你有苦衷吗？” 　　曲云流神色自若，手中捏着那朵粉色的小花，轻轻拨弄，淡然回道。 　　“若是说苦衷，倒也不至于。” 　　“只是有些话，我一直都想与别人说。” 　　“可思来想去，这个世上我好像只剩你这一个朋友了。” 　　男人闻言一怔，手指略微动了一下，可紧接着他便咧起嘴角，既是苦涩，又是嘲讽的说道。 　　“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朋友的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我永远都不要做你的朋友。” 　　“我当不起，我宁愿当你的仇人。” 　　见状，曲云流微微垂眼，罕见的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 　　“你就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无论你想不想听，我都是要说的。” 　　说罢，石窟中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曲云流与男人在沉默中对视，神色晦暗难明。 　　许久之后，曲云流终于张口，自顾自的说道。 　　“你应该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出去搜寻物资时。” 　　“在一片废墟中，发现了一个做工很精细的盾牌，虽然已经生锈了，但看起来还是很漂亮。” 　　“那个时候，我捡起了盾牌，盾牌下是一片粉色的花田。” 　　听到此处时，男人神色一动，似是想起了什么，声音沙哑的回道。 　　“我记得，那个时候还是我，让你把那些粉色的花带回来的。” 　　“我知道，你一直都爱摆弄一些花花草草的。” 　　曲云流嘴角微抿，露出一丝怀念的笑意，低声说道。 　　“是啊，那个时候明明物资才是最重要的东西，但你还是让我把那个盾牌与粉色的花带回了据点。” 　　“那时，你对我来说就像是我的哥哥一样。” 　　“总是那么照顾我。” 　　话音落下，两人对视一眼，却是神色各异，复杂难明，有后悔，有怀念，有落寞。 　　回首过往，那时的两人或许永远不会想到，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们会是如今这般境地。 　　男人望着曲云流，忽的无声笑了起来，笑容中没有嘲讽，没有苦涩，只有深深的悲哀，以及无处可说的无力感。 　　曲云流微微眯眼，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但他并没有对此多说什么，而是继续捏着那朵粉色的话，缓缓说道。 　　“那天之后，我将那些粉花带回了据点，这是你知道的事情。” 　　“但你可能不知道的是，在那一天晚上，我发现了什么。” 　　曲云流将那朵粉色的花，递至眼前，仔细端详那粉色的花瓣，神色古怪的说道。 　　“说来你可能不会相信，这粉色的花，居然是有着致幻作用的毒品。” 　　“而且是那种，我们根本无法抵抗的毒品。” 　　“我很自然的沉沦其中，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曲云流眉头一抬，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不解，嘴中压低声音说道。 　　“在沉沦于这玩意之后，我仔细研究过这粉色的花。” 　　“经过多次尝试之后，我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说着，曲云流将那朵粉花倒转，轻轻扯下一片花瓣，目光灼灼的说道。 　　“这种花的花瓣，竟然有着改变我们体质的能力。” 　　“花粉是能让所有人沉迷的毒品，而花瓣则有着改善人类体质的神药。” 　　“不得不说，这个诡异的玩意，让我开始相信，这世上真有神明存在了。” 　　曲云流的脸上，忽然焕发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他有些急不可耐的向石牢中的男人讲道。 　　“粉色的花，改变了我的体质，也让从当初的愚笨中，走了出来。” 　　“我学会了真正的思考，也明白了什么东西，是我真正想要的。” 　　“那个时候，我已经察觉到了，我的肺部出了问题。” 　　“所以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要去做我想做的事，哪怕这件事会让你们恨我。” 　　石牢中的男人听到此处，眼神一晃，视线落在了那朵粉色的花上，声音干涩的说道。 　　“所以，你是想对我说。” 　　“是这些粉色的花，改变了你，是它让你在当年，背叛了我们吗？” 　　闻言，曲云流眼中的兴奋缓缓退去，他垂下头去，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低声说道。 　　“我需要承认的是，那些粉色的花，确实改变了我，但我并不认为那是一件坏事。” 　　男人直直的望着曲云流，沉声问道。 　　“这么多年了，你有没有一次，哪怕只有一次想起过，那些被你背叛的兄弟们？” 　　曲云流指尖一颤，顿了顿，然后坦然的望向男人，回答道。 　　“我经常会想起他们，甚至梦到他们。” 　　“今天，我就实话实说吧，每次和现在据点内那群蠢货坐在一起时，我都会想起他们。” 　　“我也是人，也会怀念，也会愧疚。” 　　说着，曲云流举起那朵粉色的小花，轻声说道。 　　“但我有麻痹自己的手段，我可以说服自己。” 　　“所以，哪怕是重来一次，我也会做同样的事，一丝不差。” 　　闻言，男人眼中最后的一丝光芒散去，他无力的向后瘫坐而去，双眼无神，喃喃自语道。 　　“哈哈哈，你果然是无可救药了。” 　　曲云流闻言，只是站起身来，将手中那朵粉色的花，轻轻抛在石牢中，神色漠然的说道。 　　“是这样的。” 　　“我永远都不会后悔，我当年做过的事。” 　　“你要恨，那便恨吧。” 　　说罢，曲云流转过身去，背对着石牢，轻声说道。 　　“将这件事说出来，我心里舒服不少，但同时我也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等我死后，那些人不可能会像我这样养着你了，他们多半会杀了你的。” 　　“这朵粉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希望你在最后这个夏天，可以忘记以前的事，试着麻痹自己。” 　　“就像我那样。” 　　说完最后一句话后，曲云流不再留恋，对着石窟外，踏步而出。 　　石牢之中，那个缺了双腿的男人，怔怔的望着落在石牢中的粉色花瓣，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 　　片刻后，男人眼中闪过一抹恨意，他抓起那朵粉色的花，连带着地上的杂草与泥土，塞入嘴中，像一只饿极了的野兽，大口吞咽着。 　　石壁上，映出男人吞咽的影子，一阵微风吹过，那淡淡的影子，却渐渐变了模样，张牙舞爪，如同一只恶鬼。 第六十五章 白蝶 　　时间晃晃，如白驹过隙。 　　在我还没来得及察觉的时候，一眨眼，便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 　　在这半个月中，我哪里都没有去，一直都在陪着瞳瞳。 　　每天陪着瞳瞳晒太阳，在这荒凉的城市中，漫无目的的散步，在废墟中捡捡垃圾，抓抓野兔什么的。 　　日子过得平淡而幸福。 　　这种我梦寐以求的生活，似乎在渐渐治愈我那颗敏感而破碎的心，我不再歇斯底里，也不再孤独。 　　而秋天的讯息，似乎也已经来到了城市之中，街道旁的大树上，渐渐有泛黄的落叶飘下，堆满了根部。 　　在空旷的街道上，瞳瞳迈着小脚，踩着满街的落叶，开心的像是一个小孩子。 　　“莫离。” 　　忽然之间，在我前方蹦蹦跳跳的瞳瞳，唤起了我的名字。 　　是的，苏离并不是我的真名，莫离才是。 　　但我本人并不喜欢这个名字，当年还因为这个文青味的名字，跟我的父亲抱怨过。 　　我顺着瞳瞳的声音，抬眼望去，却见瞳瞳举着两片落叶，堵在双眼中，嘴中开心的喊道。 　　“铛～铛～铛。” 　　我望着瞳瞳幼稚的模样，哑然失笑，在这几个月中，瞳瞳时常会做出孩子一般的举动，很可爱。 　　时至如今，瞳瞳已然和一个普通的女孩没有什么差别了。 　　有些词语，瞳瞳说起来仍是结结巴巴，唯有我的名字，她每次喊起时，都是那么标准。 　　我缓步走去，用手捏了捏瞳瞳的小鼻子，轻声笑道。 　　“你这是在做鬼脸吗？” 　　瞳瞳扔掉手中的落叶，莫名的骄傲，挺起自己的胸口，对着我重重点头。 　　“嗯！” 　　见状，我伸出手来，将瞳瞳的小脸当成面团一样，揉来揉去，有些爱不释手，嘴中则轻声笑道。 　　“这才叫鬼脸，懂了吗？” 　　说罢，我有些不舍的松开瞳瞳的小脸，而瞳瞳的小脸脱困后，却像着我吐了吐舌头，然后一脸认真的向我问道。 　　“是这样吗？” 　　这个傻丫头，越来越像一只猫了。 　　我嘴角抿起，大手在瞳瞳的小脑袋揉了揉，像是哄小孩子一样，轻声笑道。 　　“真聪明。” 　　听到我的夸赞，瞳瞳立即眯起双眼，甜甜的笑了起来。 　　“走吧，我们今天还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呢。” 　　我轻声说着，一边抬眼，看着四周的状况，这片区域丧尸很少，是许多人类搜刮物资的地方。 　　不能不小心。 　　瞳瞳乖巧的点了点头，十分自然伸出双手，挽住了我的胳膊，紧紧贴着我的身体。 　　这感觉该怎么说呢？ 　　就，很棒。 　　我一边笑着，一边与瞳瞳抬脚向前迈去，落叶飘舞，像是雪花一般，倏然而落。 　　一眼望去，这个街道被金色的落叶铺满，美得有些梦幻。 　　正行走间，一只白蝶在我眼前飞过，白色的翅膀轻轻扇动着，不经意间，勾去了瞳瞳的视线。 　　瞳瞳红色的瞳孔，泛起一丝光彩，她似乎很喜欢那只蝴蝶，不自觉的拉着我，一路跟在了那只蝴蝶后面。 　　我哭笑不得，只能任由瞳瞳拉着我，跟在了那只蝴蝶后面。 　　落叶纷飞，我望着翩翩起舞的蝴蝶，又看着一旁瞳瞳的笑脸，一时间微微失神，恍如隔世。 　　我，是在做一场美梦吗？ 　　还记得，去年的秋天时，也是这处街道，那时的我，独自一人坐在落叶中，神色灰暗的看着满街的落叶。 　　风吹过，空空荡荡，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无法言说的寂寞，以及那种逼人发疯的无力感，我记忆犹新。 　　所以，如果这是一场美梦的话，请让这场梦永远不要醒来。 　　白蝶飞舞，引着我与瞳瞳一路向前走去。 　　只见，那只白蝶穿过大街小巷，最后却是高高飞起，落在了一个小区二楼的阳台上。 　　见状，瞳瞳怅然若失，她将红色的瞳孔转向我这边，欲言又止，我叹了一口气，牵起瞳瞳的小手，无奈笑道。 　　“都到这了，那就上去看看吧。” 　　相比我的手，瞳瞳的手有些小，温度也略微低了一些，软软的，像捏着一块云彩一样，仿佛随时都会从我的指缝间溜走。 　　电梯早已停运，我和瞳瞳便踩着楼梯，一步步走到了二楼。 　　在略显昏暗的楼道中，原本该是洁白的墙面，却染上了无数黑色的血迹，白漆剥落，龟裂，斑驳。 　　我能想象的出，在丧尸爆发时，这里曾经历了什么，但这毫无意义。 　　在我所知的很多故事中，他们大都有着相同的结局。 　　二楼的那个房间，屋门已经烂的不成样子，我和瞳瞳没有任何阻拦的走进了屋中。 　　尘埃满地，所有的家具上面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光是我们的脚步，便溅起了不少灰尘。 　　我拉着瞳瞳，在屋中穿行，来到阳台上，那只白蝶正停在阳台上一个花盆中。 　　瞳瞳见状，便小心翼翼的走去，伸出白皙的小手，轻轻靠向那只白蝶。 　　那只白蝶似乎察觉到了瞳瞳没有恶意，便轻轻扇动翅膀，落在了瞳瞳的指尖。 　　瞳瞳抿嘴而笑，缓缓转身，举着指尖的那只白蝶，这一幕，真的很美。 　　我笑了笑，没有靠过去，怕吓到瞳瞳指尖的那只白蝶，无事可做的我，便将视线移到这间屋子上。 　　这间屋子，满是厚厚的灰尘，在这尘埃之间，有着一个大大的书柜，一张床，然后便是一个堆满了书的书桌。 　　我缓步走到书桌前，吹了吹灰尘，才看到桌子上还贴着一个标语，那是一个很简单的四字标语。 　　高考加油。 　　我眼神一晃，心里突然变得不是滋味，我随手抽出一本书来，拍去灰尘后，发现是一本数学资料。 　　随着我轻轻拍打，那本资料书中，却是掉出了一个小卡片。 　　我有些惊讶，捡起那张卡片，仔细看去却是当年一个乐队的卡片，卡片上还写着歌词。 　　可能，那时的他还盼望着，可以在高考结束后，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比如去看自己喜欢的乐队演出。 　　但我依稀记得，那个乐队的主唱，早在末日之前就自杀了。 　　我望着那些依然清晰可见的歌词，恍惚间，似是听到了那阵旋律，与那令人怀念的歌声。 　　“I tried so hard。” 　　我曾努力挣扎， 　　“And got so far。” 　　走到现今， 　　“But in the end。” 　　最终才发现， 　　“It doesn't even matter” 　　原来都无济于事， 第六十六章 危机？ 　　十年，这十年对我来说，实在有些太过漫长了，长的仿佛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 　　可是，对这世上大多数人来说，他们的时间却永远的定格在了十年前。 　　我的手指掠过桌面，灰尘沾满了指尖，我低头望去，忽然觉得有些苦涩。 　　对于时间来说，我们所有人都只不过是尘埃罢了，不值一提。 　　瞳瞳指尖的那只白蝶，终究还是飞走了，它扇动着翅膀，飞入风中，消失在瞳瞳怅然若失的视线中。 　　我擦了擦指尖的灰尘，牵起瞳瞳的小手，向着有些失落的瞳瞳低声安抚道。 　　“没事的，它只是回家了。” 　　闻言，瞳瞳若有所思，微微转头，明眸轻眨，有些认真的轻声问道。 　　“它的……家里，也有人在等它吗？” 　　我轻声笑着，伸手摸着瞳瞳的小脑袋，柔声回道。 　　“一定有的。” 　　瞳瞳对我的话深信不疑，失落的小脸很快转为笑脸，我不再说些多余的话，牵着瞳瞳的小手，转身离去。 　　等到我们两人走到小区外时，风声稍止，我悄悄握紧瞳瞳的手掌，向前踏步。 　　我想，在这个世上，可能没有比人类更害怕寂寞的生物了。 　　正行走间，远处却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我心头一跳，立即停下脚步，开始四下张望。 　　过了一段安生日子的我，并不想卷入任何争斗，听到枪声后的第一反应，便是找个可以隐藏的地方。 　　很糟糕，枪声越来越近。 　　惊慌之下，我拉起瞳瞳的小手，迅速跑到了对街的一家破旧的商店中。 　　那家店面异常破旧，所有的玻璃都已经碎了个干干净净，大门更是不见了踪影，店中的货架，空空如也，似乎早就被人搜刮过了。 　　我拉着瞳瞳，将瞳瞳藏在了柜台之后，压低声音，对着瞳瞳轻声说道。 　　“呆在这里，不要出声。” 　　说罢，我便一个人偷偷溜出，躲在破烂的窗户后，小心翼翼的向着窗外张望着。 　　这样一来，哪怕有人来到这边，我也可以用我自己把那些人挡下，让他们伤不到瞳瞳。 　　枪声越来越近，而随着枪声一起靠近的，还有汽车的引擎声，而且数量绝对不少。 　　我不由得皱起眉头，这片区域的丧尸密度很低，如果对方人数太多的话，确实会很棘手。 　　而且很不对劲，这片区域大多都是已经被搜刮过，人类并没有来的必要。 　　“呼……”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呼吸，另一只则是摸向我随身携带的一柄匕首，以及背着的弓箭，屏气凝神的等待着。 　　片刻之后，枪声迅速逼近，但接下来的发生的一幕，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只见，在密集的弹幕之中，一辆汽车撞向了路旁的一个灯柱，在一声剧烈的声响中，车头凹陷，冒起了滚滚黑烟。 　　紧跟其后而来的两辆皮卡车，迅速停下，从皮卡车上下来足足七人，端着枪械，对着那辆撞在灯柱上的汽车，疯狂扫射。 　　砰！砰！砰！ 　　密集的弹幕中，我赫然惊觉，这三辆汽车上，都有着一个相同的标志，一个盾牌。 　　怎么回事？他们不都是围盾据点的人吗，为什么会要自相残杀？ 　　我震惊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幕，看着那七人将那辆汽车中的所有人残忍射杀。 　　在打完了一个弹夹之后，那七人才终于停了下来，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红色外套的男人，那个男人朝着地上吐了一口涂抹，骂道。 　　“真他妈不识相，傻子都能看的出来据点要换老大了。” 　　“这几个货，居然还想不站队，这不是找死吗。” 　　那人的嗓门很高，所以他嘴中的话，一字不落的进了我的耳朵。 　　我楞了一下，思绪瞬间乱成了一团。 　　变天？围盾据点要变天了？可是哪里有曲云流这个疯子在啊，曲云流只要一天不死，围盾据点就不可能有变天的可能性啊。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我的脑海。 　　难道说……曲云流快要死了？！ 　　这个念头闪过后，我的脸色便瞬间阴沉了下来。 　　正如我当初对曲云流说的那样，围盾据点是现状，是十分病态的，各种各样的恶人，人渣混在其中。 　　那个据点之所以存在，完全是因为曲云流这个疯子，只要曲云流死了，那个据点便会陷入长久的混乱之中。 　　会有很多很多无辜的人，惨死在这场混乱之中。 　　另一边，那七人射杀了车中的所有人后，便像个没事人一样，打开车门，将车中三人的尸体拖出，打算当做肉膘使用。 　　一位满脸络腮胡的男人，粗暴的拽着一个男人的尸体，将他拉到地面上，满面春风的对一旁的伙伴说道。 　　“等老大真的坐上据点首领的位置，我们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枪，女人，食物，想想都他妈兴奋。” 　　闻言，与大胡子一起抬尸体的男人猥琐一笑，同样笑着说道。 　　“嘿嘿，那个曲云流实在太多事了。” 　　“兄弟们成天在外面给他卖命，他居然还在据点里，定下那么多的狗屁规矩。” 　　“跟你说，当时候，我一定要杀个……” 　　男人话未说完，便是身子一晃，神色瞬间呆滞，鲜血迸溅，仔细看去，却是一支箭矢，穿过了他的脖子。 　　温热的鲜血，落在了大胡子脸上，大胡子神色一怔，随机便急忙低下身子，惊恐的大声喊到。 　　“有敌人！！” 　　听到这一声惊呼，剩下的五人急忙蹲下身子，慌张的向四周张望着，然后他刚一抬眼，便看到我正疯狂的向着他们狂奔而来。 　　短暂的错愕后，那几人便站起身来，一脸不忿的拿起枪，瞄向了我。 　　“他妈的，一个人还敢这么横！” 　　然而，他们错误的预估了我的速度，以及我与他们的距离，他们甚至忘记了，他们刚刚打完了一个弹夹。 　　那个大胡子在刚刚站起时，我的一记重拳便狠狠的砸在了他的鼻梁上。 　　咔嚓！鼻梁骨碎裂的声音，与他的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我身子急转，手中的匕首脱手而出，径直命中了那个穿着红色外套的男人。 　　只是很可惜，没刺到他的要害。 第六十七章 软饭 　　砰！砰！砰！ 　　在我一拳打到胡子男时，剩余的五人也换好了弹夹，手忙脚乱的端起枪口，向我这边扫射而来。 　　那五人站在汽车的另一边，密集的子弹穿过子弹，尽数落在我和胡子男的身上。 　　弹壳四处掉落，胡子男与我都被子弹打成了马蜂窝，在子弹的冲击力下，我身子一晃，倒在了地上。 　　浓重的火药味中，我深深吸气，周身肌肉迅速蠕动着，开始修复，当枪声停止的刹那，我眼神一凝，像个没事人从地上迅速坐起。 　　要开始反击了。 　　然而，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从街的对面却有一辆汽车，轰然飞来。 　　咚！炸响声中，我有些发懵的看到剩下的五人中的四人，被从天而降的破烂汽车给砸到了一边。 　　那辆像是陨石一般的汽车，径直将其中四人砸的当场丧命，除了那个被我用匕首投中肩膀的男人，因为疼痛弯下了腰。 　　破烂的汽车去势不止，在落地后，又翻转了几圈后，才堪堪停下。 　　尘埃弥漫间，我终于想起了什么，急忙望向街头对面，却见瞳瞳一脸怒意，原本暗红色的瞳孔，此刻却是如血液一般鲜艳。 　　虽然时机不对，但我还是要说，这一刻我感觉我拿到了女主角的剧本，而瞳瞳拿的霸道总裁的剧本。 　　幸存的红衣男子，一脸惊恐的望着被径直砸死的同伴，惊恐之下，他甚至没有发现始作俑者就在对面。 　　就在此时，我径直翻到车顶，一个飞扑，将他压在身下，一手按着他的脑袋，一手握拳，对着他的脑袋，一拳砸下。 　　不是我想出什么风头，而是我看见瞳瞳已经又拔出了一根路灯杆，我再不出手，这个红衣男人，绝对会死的比其他四个还惨。 　　我需要留下一个活口。 　　另一边，瞳瞳见到我骑到那个红衣男的身上后，便将手中刚刚拔出的路灯杆，随手扔到了一旁。 　　咚！沉闷的声响中，我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心里忍不住想到。 　　阿杰当初没被瞳瞳一巴掌拍碎，真是走了狗屎运啊。 　　虽然早知道瞳瞳的力量很大，可以把我怎么都敲不碎的砖石轻松打烂，但我从来没有想到，那居然不是瞳瞳的极限。 　　再几拳把那红衣男人锤晕之后，我偷偷瞅了一眼向我跑来的瞳瞳，许久没抽疯的脑袋，久违的开始了乱七八糟的联想。 　　如果将来有机会，让我写本自传的话，那书名是不是要叫。 　　《女强男弱，我在末日吃软饭》啊。 　　正当我胡思乱想间，一只小手摸到了我的脸上，我回过神来，却见瞳瞳正一脸惊慌的用小手，在我身上抚摸着，似乎是在检查我的伤势。 　　不得不说，这种有人关心你，为你的伤势着急，流泪的感觉，真的很棒。 　　尤其是当这个人知道你是不死之身，依然会做出这样的反应时，你会有什么感觉呢？ 　　这种令人怀念到骨子里的温暖，真的让人有些上瘾。 　　片刻后，我将那个红衣男子捆在了路边的路灯杆上，做好这一切后，我连着扇了他七个巴掌，才让他醒了过来。 　　我拽着男人的头发，强行让他抬起头来，单刀直入的问道。 　　“告诉我，围盾据点发生什么事了？” 　　闻言，男人却是皱起眉头，向我问道。 　　“我说了的话，你会放过我吗？” 　　我拽着男人的头发，十分认真的想了一下后，才意简言赅的回答道。 　　“当然了。” 　　男人一脸怀疑，沉声说道。 　　“我要怎么相信你不会杀我。” 　　对于这个多事的男人，我只能举起手枪，将冰冷的枪口抵在他的脑袋上，缓缓说道。 　　“你可以选择不信。” 　　“但我觉得你至少应该尝试相信我一次。” 　　“与你们这群人渣不同，我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好人。” 　　我的意思很明显，是现在就死，还是赌一把，说出情报后不死，这么简单的选择题，我相信他能选对的。 　　果不其然，男人在枪口下挣扎片刻后，便颓然的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围盾据点的首领，你应该知道吧。” 　　我轻轻点头，不以为意的轻声答道。 　　“嗯，曲云流，我见过他。” 　　男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缓缓说道。 　　“他快死了。” 　　“这是现在整个围盾据点唯一的共识，我们不知道他得了什么病，但他消瘦，以及咳嗽声，我们都是能看见的。” 　　“所以，我们开始考虑后路，商量着要让谁在曲云流死后，当整个据点的首领。” 　　“大家谁也不服谁，都想当老大，没人想当小弟。” 　　“所以，据点内已经开始明争暗斗，四处拉人入伙，壮大自己的势力。” 　　说话间，男人看了一眼最开始撞在路灯上的那辆汽车，不以为意的说道。 　　“我们都是小刀疤的人，今天是想着把一起出来搜刮物资的那几人，也拉进伙。” 　　“结果，那几个蠢货居然还想着曲云流，我们就只能把他们给杀了。” 　　说罢，男人抬眼望向我，沉声说道。 　　“我能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能放了我了吗？” 　　对于男人的话，我并不怀疑，因为之前我便猜测是曲云流出了问题，只是没想到那个疯子居然快死了。 　　我扯动嘴角对着男人笑了笑，但眼中并无一丝笑意。 　　“放心，和你们不同。” 　　“我是一个信守承诺的好人。” 　　我一边说着，一边再次举起枪来，瞄向了男人的脑袋。 　　男人见状，顿时惊慌起来，同时他还有些愤怒的向我吼道。 　　“干什么？！你不是说你是一个好人吗？” 　　我没有逃避这个问题，而是直直的望着男人，毫无负担的说道。 　　“是的，我确实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好人。” 　　“除了，有些言而无信。” 　　“嗯，小小的瑕疵而已。” 　　说话间，我将枪口强硬的塞进了男人的口腔中，看上去有些恶趣味，而我则皱着眉头，轻声对着一旁的瞳瞳说道。 　　“瞳瞳，闭上眼睛。” 　　“嗯。” 　　在看到瞳瞳乖乖闭上眼睛后，我终于将手指移到了扳机上，轻轻按下，同时真心诚意的向那个男人祝福道。 　　“晚安。” 　　“祝好梦。” 第六十八章 自我挣扎 　　砰！ 　　刺耳的枪声过后，四周再次归于寂静，我望着那个死去的男人，眼神有些冷漠。 　　男人临死前的面容，五官扭曲，满是憎恨与不甘，似乎对我的言而无信，有着很深的怨气。 　　可我倒是觉得，给他一个痛快的死法，已经是我的全部善意了。 　　我检查了一下手中的手枪，弹夹中还有七颗子弹，值得留下来。 　　可是在这之后，我却又陷入了迷茫。 　　截杀这七人，其实并不理智，相反是我在情绪激动下，做出的选择，我迫切的想要知道围盾据点的消息。 　　可当我得知了围盾据点的情报，知道了曲云流命不久矣后，我才又有些退缩。 　　沉默间，我牵起瞳瞳的小手，转身踏上归途。 　　一路上，我沉默不语，神色复杂，不停的在想着一个问题。 　　我……是不是要做些什么？ 　　在几个月前，我根本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一定会像个莽撞的蠢货，不管不顾的牵扯进围盾据点的事。 　　但时至如今，我的想法却变得有些不同了。 　　行走间，我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瞳瞳，日头西落，我走在房屋的阴影中，而瞳瞳却走在阳光之中。 　　金色的光芒洒落，瞳瞳的一颦一笑，皆如耀眼的光芒，笑靥如花，如冬日中的一点火苗，微弱，却让人奋不顾身。 　　短暂出现的神明，以及这段时间的温暖，让我踌躇不决，走在阴影之中，不敢踏出一步。 　　是啊，我现在过得很幸福，为什么，非要搅入那滩烂泥之中呢？ 　　我又不是什么救世主，为什么要以救世主的思维去思考呢？ 　　是的，我开始害怕了，害怕失去我现在的一切，也害怕就这么走入神明为我准备的赌局。 　　我或许是一个好人，但也是一个胆小鬼。 　　无言之中，我与瞳瞳一路走回了家中，而我则像是一个木偶一般，有些木然的做着往常做的事。 　　烧水，做饭，和瞳瞳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些不知看过多少遍的影碟。 　　我像是丢了魂魄，只是木然的重复着，当夜晚来临，我像一具尸体一般，躺在床上，却怎么也无法睡着。 　　随着时间推移，我陷入了半睡半醒的奇妙状态，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睡着了，还是醒着，只是依稀看到另一个自己，站在床边，冷冷的俯视着我。 　　“懦夫。” 　　另一个“我”缓缓张开嘴，声音冷冽，满是不屑的意味。 　　我意识到，这应该是一场梦，可望着床头的另一个“我”，我却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另一个“我”衣衫破烂，满身血污，紧握的双拳上，似乎还沾着些许血肉。 　　“懦夫！” 　　我仍是不做声，任由着另一个“自己”，对我大声喝骂。 　　但越是这样，另一个“我”却越是愤怒，他轻轻抬脚，走上床榻，满是鲜血的脚底板，在我的床单上留下了红色的脚印。 　　他缓缓抬脚，踩在我的胸口上，我的意识混乱之际，发觉此刻的“他”越发高大，而我则渺小的如一只虫子。 　　“你现在不需要麻痹自己了，是吗。” 　　“你这个傲慢的家伙。” 　　另一个“我”带着我最熟悉的愤怒，脚下一点一点用力，冷冷的质问着我。 　　“因为是不死之身，所以你才能像个傻子一样去救人。” 　　“因为不会死，所以你知道从头再来，你明明知道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却还奢望别人向你这样活。” 　　“可现在呢，你又舍不得现在的生活，惧怕着那个脑瘫一样的神明。” 　　“你退缩了，你这个胆小鬼。” 　　“你这个傲慢，愚蠢，令人恶心的胆小鬼。” 　　我感觉我的胸口被踩的喘不上气来，更发觉我无法去回答他的质问。 　　另一个“我”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再次抬脚，踩在我的脸上，用力的踩着，愤怒的问道。 　　“记得吗，我们从尸神教逃出来后，对自己说过什么吗？” 　　“像人一样活着。” 　　闻言，我的呼吸越发困难，我想告诉另一个自己，正因为是人，所以才会退缩。 　　但这句懦弱的话，我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另一个“我”忽然俯下身子，揪着我的衣领，眼中满是怒意。 　　“廉价的善意，你以为你是在施舍谁吗？” 　　“别自大了！” 　　“十年！整整十年了！！你也该明白什么了。” 　　“落水的人，就该交给会游泳的人去救。” 　　“我们是不死之身，我们该有我们的责任。” 　　我怔怔的望着另一个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但我想要反驳，反驳另一个自己。 　　忽的，另一个“我”神色一黯，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愤怒，有些落寞的望着我，轻声说道。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害怕失去。 　　“可你正在失去。” 　　什么？ 　　“你忘了愤怒。” 　　愤怒？ 　　另一个“我”苦笑着，脸上的血迹，缓缓滴落，声音沙哑的说道。 　　“我们曾说过的。” 　　“不要因为见得太多，伤的太多，就失去了愤怒的能力。” 　　“不要妥协，不要麻木，保持我们的愤怒。” 　　另一个“我”低下头去，一字一顿的说道。 　　“即使廉价，那也是善意。” 　　“哪怕傲慢，我们也不曾做错。” 　　“我们或许不该让他人按照我们的方式生活，但这并不是说，我们要按着他们的方式来。” 　　说话间，另一个我将手掌轻轻按向我的眼睛，轻声说道。 　　“你看了什么？” 　　当“我”的手掌落在我的眼眶时，我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幅幅地狱一般的绘卷。 　　我看到，围盾据点在大火中，熊熊燃烧，一具具尸体，倒在废墟之下，年幼孩童，跪在母亲的尸体旁，声音沙哑的哭泣着。 　　无数赤裸的尸体，如白虫一般，堆积着，双眼空洞，犹如深不见底的深渊。 　　血，鲜血，无处不在的鲜血。 　　怒吼声，哭泣声，交织在一处，如一首地狱序曲，在我耳边回荡。 　　“看到了吗？” 　　另一个我缓缓放下手掌，直直的望着我，再次向我问道。 　　“你看到了吗？” 　　我神色灰暗，终于轻轻点头，低声回答道。 　　“我看到了。” 第六十九章 温暖 　　“我看到了。” 　　我知道，那一切只是幻像，但只要我不做出行动，那么这一切，便一定会发生。 　　“我们常说，我们不是救世主。” 　　“但偶尔做一次救世主，也没什么不好。” 　　另一个“我”忽的展露笑颜，他轻声笑着，身上的血迹，缓缓消失，他望着我，低声说道。 　　“千万，不要与“自己”渐行渐远。” 　　“不要……” 　　不等另一个我说完，我便抬起头来，对另一个我说道。 　　“不要忘记愤怒。” 　　不要忘记愤怒，不要学会妥协，不要尝试容忍。 　　另一个“我”静静的望着我，如一团烟雾一般，缓缓散去。 　　而我，也在此时惊醒，一身冷汗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昏暗的卧室中，我大汗淋漓，伸手抚摸着自己的额头，缓缓吐气。 　　床单上没有血迹，没有梦中的一丝痕迹，恍惚间，我知道了另一个我，究竟是什么。 　　他是我的愤怒，也是我的不甘。 　　就在此时，屋门缓缓打开，瞳瞳关切的探出小脑袋，望向屋中。 　　她，应该是听到了我惊醒的声音吧？ 　　我有些虚弱的向瞳瞳笑了笑，想以此来安抚瞳瞳，可结果瞳瞳眼中的担忧却又浓了几分。 　　不安之下，瞳瞳缓步走来，一言不发钻进了我的被窝，侧躺在我的枕头上。 　　我见状，也侧躺在床上，面向瞳瞳，轻声笑道。 　　“没事的，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银发垂落，如银线一般的发丝，落在瞳瞳的唇边，柔软的像是一场梦境。 　　瞳瞳伸出小手，按在我的唇边，情绪有些低落，小声说道。 　　“不开心。” 　　我微微一怔，下意识的回道。 　　“没有，我没有不开心。” 　　瞳瞳轻轻咬住嘴唇，似乎有些生气，白皙的小脸像松鼠一样鼓起，再次说道。 　　“不开心。” 　　我无奈的苦笑一声，但随机便恍然大悟，饶有兴致的看着瞳瞳，轻声问道。 　　”你是想逗我开心吗？” 　　瞳瞳没有回答，而是忽然伸出双手，抱住了我的脑袋，将我抱在了她的怀中。 　　这个姿势，有些微妙。 　　我的脸埋在瞳瞳的胸口，熟悉的香味，涌入我的鼻腔，这让我的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这好像是……安抚小孩子的姿势吧，对我这个成年人来说，这个姿势很不妥，很不妥。 　　我下意识的想要挣开瞳瞳的双手，但却又有些卑鄙的不想离开，甚至自欺欺人的想着。 　　‘不是我不想离开，是瞳瞳的力气比我大。’ 　　我能清楚感受到瞳瞳胸口的柔软，作为生物的本能，我感觉我体内的血液正在加速流动，有些不妙。 　　就在我有些心猿意马时，瞳瞳却将小手放在了我的头上，轻轻抚摸。 　　啊，还真的是哄小孩子的方法啊。 　　生出邪念的我，也冷静了下来，有些哭笑不得，同时也有些鄙夷自己，居然会在这种时候有了歪心思。 　　话是这样说……但我还是有些面红耳赤，真不知道瞳瞳从哪里学的这个安慰人的方式。 　　哦，可能是我最近我陪她看的那堆家庭伦理剧的影碟。 　　该死，我为什么没给她看那些爱情偶像了的影碟呢。 　　瞳瞳并不知道我的胡思乱想，她只是觉得我的呼吸，似乎变得有些重，也有些急促。 　　安静的黑夜中，瞳瞳微微低头，将下巴抵在我的脑袋上，微微眯眼，眼神温柔，忽的轻轻张开嘴巴，有些生涩的唱起了一首儿歌一样的曲子。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瞳瞳的歌声有些生涩，发音有些稚嫩，但在这黑暗中，却显得分外动人。 　　这首曲子，应该也是瞳瞳从那些影碟中学来的，真的很适合她。 　　我的心忽然安静了下来，不知何处涌来的勇气，让我伸出双手紧紧将瞳瞳抱住。 　　我的动作有些突然，瞳瞳娇呼一声后，我们两人便换了模样，这一次，我将瞳瞳的小脸，按在我的胸膛上，轻轻的捏着她的耳垂。 　　瞳瞳楞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白皙的脖颈染上了一丝红晕，闭上了双眼。 　　黑暗之中，我并未察觉到这一点，而是轻轻吐气，像是卸下了所有的重负，轻声对着怀中的瞳瞳说道。 　　“抱歉啊，瞳瞳。” 　　“我……” 　　“我接下来几天，可能没法陪你了。” 　　“我有一些事，必须要去做。” 　　闻言，瞳瞳缓缓睁开眼睛，红色的瞳孔泛起一丝光芒，她用小手抵在我的胸口，有满怀期待的声音，向我问道。 　　“做了那些事，你，开心。” 　　现在瞳瞳的说话时，偶尔还是会犯吞字的低级错误，但这却越发显得可爱。 　　我嘴角抿起，重重的点了点头，将怀中的瞳瞳又抱紧了几分，柔声答道。 　　“嗯，做了那些事后，我会开心起来的。” 　　瞳瞳眼神一晃，抬起小脸，露出甜甜的笑意，伸出两只小手，按在我两边的嘴角，微微向上扯动，开心的吐出一个字来。 　　“笑。” 　　见状，我的嘴角顺着瞳瞳的手指，向上扬去，无奈的回答道。 　　“我已经在笑了。” 　　“嗯！” 　　见到我的笑容后，瞳瞳像是完成了什么工作一样，身子微微一动，想要离开，但我却将她牢牢抱住怀中，微微低头，将嘴巴贴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 　　“不要走。” 　　“今天……就这样吧。” 　　瞳瞳微微歪头，似乎有些不解，但紧接着却是扭动着身子，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就这么躺在了我的怀中。 　　黑暗之中，我抱着怀中的瞳瞳，像是抱着我的魂魄一般，不肯松手。 　　…… 　　次日，清晨。 　　我顶着两个黑眼圈，以及又酸又疼的两条手臂，开始收拾我的装备，准备出发。 　　其实，昨晚半夜的时候，我就开始后悔留下瞳瞳的决定了，瞳瞳的味道，一直萦绕在我的鼻间，让我热血上涌。 　　整整一夜，我都在和我的理性做斗争，成功的让我没有变成一个禽兽。 　　但现在，我又有点后悔，有些患得患失。 　　片刻后，我将我的装备收拾好，背起了我的那个背包，简单和瞳瞳打了招呼后，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今天，我要去古城据点。 第七十章 惊喜 　　日头初升，晶莹的露珠沾在枝叶上，轻轻向地面坠去，在地面上迸溅，四散。 　　空气中，略显湿润，我坐在皮卡车上，向着古城据点赶去，不可避免的有些不安。 　　自从上次匆匆而别后，我便再没有去过古城据点，和阿杰他们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了。 　　也不知道，古城据点在他们的管理下，变成什么模样了。 　　古城据点有没有变得很好，若是没有，那我的之前的努力又算什么。 　　抱着种种不好的猜测，我在华联一个小时的时间后，终于来到了古城据点的大门前，这一次倒是不用我在自报家门，甚至在我还没到大门时，我便看到据点的大门缓缓打开。 　　这群人是真的心大，就不怕有丧尸跟在我后面吗，搞得我挺不习惯的。 　　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让我不习惯的事，还在后面。 　　当我把车驶入据点的大门后，便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守在了门口，挡住了我的去路，我眼角一抽，望着那群捧着野花的小孩子去，有些想骂娘。 　　阿杰和高连就站在人群最前方，一脸微笑的望着我，我神色复杂的停下皮卡车，缓缓走下车门。 　　在车门打开的瞬间，那群孩子便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齐声唱起了一首《难忘今宵》，那个调跑的啊，让我想一头撞死在据点门口。 　　在乱七八糟的合唱中，一个小女孩率先跑出，甜甜的笑着，将那手中的野花，交到了我的手里，我挤出便秘一样的笑容，将那束野花接下，紧接着那群孩子便蜂拥而至，将手中的野花递给我。 　　该死的，这群小家伙看不出来我只有两支手吗，怎么，还想塞到我的嘴里吗？ 　　在这场的尴尬至极的欢迎仪式结束后，阿杰才和高连两人走上前来，一边憋笑，一边拍了拍我的肩膀，挤眉弄眼的说道。 　　“怎么样，这个欢迎仪式还满意吗。” 　　我偷偷瞪了一眼两人，压低声音，极其不爽的抱怨道。 　　“你们亮哥是我见过最烂的婚庆司仪！” 　　闻言，两人似乎再也忍不住，肩膀轻轻抖动，嘿嘿的奸笑起来，阿杰伸手揽住我的肩膀，眉头一挑，笑着说道。 　　“这群小家伙实在太闲了，闹腾的不行，我实在受不了，所以才给他们找了一个这样的事来做。” 　　我颇为无语的看着两人，但随即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孩子可以随意玩闹，看来这个这个据点过得很不错，终究不是屠龙者终成恶龙的老套戏码了。 　　孩子们在欢迎仪式结束后，便一哄而散，吵吵闹闹的向着城中奔去，笑声阵阵，令人怀念。 　　我随着阿杰两人一路向城中走去，一路上，每当有人看到我后，便一脸微笑的向着我轻轻招手。 　　怎么说呢，这种被众人当成世界中心的感觉，你很难适应，但绝不会有讨厌的感觉。 　　以前烧毁的屋子上，有许多人正在搬着废墟中的木材，用锯子一类的东西，将木材锯成一块一块，然后再运走。 　　“虽然现在还只是秋天，但我们不得不开始考虑冬天了。” 　　“这些木材，就是准备用来为冬季取暖的。” 　　冬天，冬天啊。这个末世并不是说，有了据点就可以活下去，寒冷的冬日，也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我皱起眉头，仔细想了一下，便忍不住向高连问道。 　　“我记得，木头燃烧时，会有很多的烟雾，怕是不能用来当取暖的东西吧，太危险了。” 　　闻言，高连却是露出一丝笑意，他将脚踩在青石路面上，有些得意的说道。 　　“你还记得西塞据点的那群老人吗？” 　　我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点头，我对那些老人印象深刻，他们中年纪最小的，也有五十多岁了，在这个末日中又能做些什么呢？ 　　高连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眼中的得意越发隐藏不住。 　　“那群老人真的是一群宝贝啊，在末日之前，在更久之前，他们就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苦日子。” 　　“有的老人知道怎么种地，怎么用木材制作木炭。” 　　说着，高连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皱起眉头，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今年的冬天，倒是可以用那些木材撑过去。” 　　“但明年这个时候，还是得派人出去，到外面去砍一些木材运回来。” 　　物资，终究还是物资贫乏的问题，尤其是古城据点这里，距离山林有不断的距离。 　　所以，他们不得不冒着被丧尸发现，以及被吃掉的风险，拿人命来换几根木材。 　　在这个世道，活着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拍了拍一脸忧愁的高连，满不在意的笑道。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什么人了，我可是末日商人。” 　　“明年的木材，由我卖给你们，你们只需要给我好好种地，攒下粮食给我就行了。” 　　高连闻言精神一振，眉眼间的忧愁顿时散去，转而十分自信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道。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古城据点的粮食，绝对能撑到你。” 　　我笑了笑，没有说些什么，而是继续和两人，踩在青砖铺成的路面上，向着据点深处走去。 　　走到中途时，高连被几个神色匆忙的人叫走，说是制作木炭缺人手，需要高连这个人高马大的，去帮帮场子。 　　于是，便只剩下我和阿杰两人。 　　不得不说，高连他们把古城据点管理的很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人们的精气神，便和我上次来的时候变得彻底不同。 　　他们依旧穿着简陋的衣服，皮肤依旧黝黑，但却不再顶着那张麻木无神的脸，无论之后的生活会是如何，他们终究是有了属于人的生气。 　　就在我胡思乱想时，阿杰却突然扯住我的衣服，神秘兮兮的对我说道。 　　“走，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我脑子一抽，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看着着阿杰那有些猥琐的表情，脱口而出道。 　　“杰哥，你好奇怪啊。” 　　阿杰闻言，眼角一抽，用一副‘你脑子是不是有点大病’的眼神看着我。 　　我干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废话，阿杰见状便扯着我，绕着古朴的街道，向侧街走去。 　　兜兜转转了几圈后，最后停在了一个铁匠铺前。 　　铁匠铺中，热气蒸腾，几位年轻人光着膀子，大汗淋漓的在里面忙碌着，一位老人则坐在板凳，不停的拉扯着风箱。 　　在看到这个铁匠铺后，我眼神一晃，猜到了什么，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期待。 　　阿杰有些得意的向我轻轻挑眉，然后便向着铁匠铺中的老人熟稔的喊到。 　　“刘叔，我前段时间要你做的东西呢？” 　　闻言，老人抬起头来，一边拉着风箱，一边满脸笑意的望向阿杰，精神抖擞，全然不像一个老人。 　　“是阿杰啊，你要的那些东西我早就做好了，你先等会，我这马上就好了。” 　　说罢，老人便招呼过来一个年轻人，和颜悦色的叮嘱着什么。 　　我望着铁匠铺中的景象，忍不住舔了舔舌头，心中生起一股荒谬的感觉。 　　许久之前，柳咏便想让我去给他找一些拥有铸造技术的人，以来为他打造一些冷兵器，用以在子弹耗尽的时候，武装自己。 　　讽刺的是，拥有铸造铁器能力的人，恰恰是柳咏与曲云流都不想要的老人。 　　阿杰拉着我走入铁匠铺中，轻声向我解释道。 　　“刘叔今年恰好五十岁，他家世代都是靠打造铁器生活的，在末日之前，他家的网店，也算是小有名气。” 　　我一边听着阿杰的絮絮叨叨，一边走入铁匠铺中，白气蒸腾间，里面的温度很是闷热。 　　而在店中，有许多已经打造得物件，我仔细看去，却是发觉那些做好的铁器，基本都是一些农用的工具。 　　铁犁，锄头，铁锤，镰刀什么的。 　　店中的那些年轻人，显然是老人收下的徒弟，望着这一切，我微微眯眼，忽然有些满足。 　　文明的传承，就该是这样才对，一代传给一代，然后不断试错，不断改进。 　　就如同我们的姓氏一样，从久远之前，流传千年，直至如今。 　　真的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老人在简单的叮嘱几句后，便将风箱交给了那个年轻人，擦了擦手上的汗水，笑眯眯的向着我们这边走来。 　　我不知道老人叫什么名字，只能随着阿杰一样，轻声唤道。 　　“刘叔。” 　　老人在见到我后，似乎有些拘谨，他不好意思的用身上的围裙擦着手，似乎想和我握手，却又觉得自己的手有点脏。 　　于是，我便主动上前，握住了老人的双手，老人一愣，随机眼中闪过一抹暖意，轻声向我说道。 　　“我记得你，小伙子。” 　　“是你救了我们所有人。” 　　听到这句话后，反倒是我有些不好意思了，更有些不知所措。 　　在习惯了被恩将仇报后，如此坦诚的善意，反而让我有些不太习惯。 　　好在老人也没有继续寒暄什么，而是带着我和阿杰，走入屋中。 　　一入屋中，我便被屋中琳琅满目的武器吸去了视线。 　　只见在木质的挂板上，挂着许多的武器，有刀有剑，还有许多我叫不上名字的武器，甚至还有一把长枪。 　　老人缓缓踏去，动作轻柔的将手掌落在那些武器上，轻轻抚摸，眼神中有着我所不能理解的光芒。 　　“在末日之前，我在网上接过很多奇怪的单子。” 　　“那些孩子都很有趣，他们有的想要一把可以拆解组装的合体剑。” 　　“有的想要两柄一黑一白的长剑，还问我会不会双刀流。” 　　“能不能削铁如泥。” 　　老人微微眯眼，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怀念，喃喃自语道。 　　“真是一群有趣的孩子。” 　　老人还在怀念，阿杰却是毫不客气的取下了挂板上的一柄黑色长刀，径直扔向了我。 　　我有些茫然的接住那柄黑色的长刀，低头望去。 　　却见，我手中的黑色长刀，刀身虽是漆黑，却被打磨的如同镜面一般，光滑，美丽，十分美丽。 　　阿杰又取下一柄长剑，以及一柄看起来就很重的长刀，嘴中则对我解释道。 　　“我仔细想过你的攻击方式，你的反应能力很快，用开山斧这种重武器，实在是浪费你的反应速度。” 　　“所以，最适合你的武器，应该是刀才对。” 　　我掂量了一下手中分量十足的黑刀，眼角一阵抽搐，这柄刀看起来是比开山斧轻便很多，但实际的重量却比开山斧轻不了多少。 　　阿杰这个坑货，他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讲什么。 　　我轻轻握住刀柄，皱起眉头，有些不解的向阿杰问道。 　　“为什么是太刀，是因为实用性吗？” 　　阿杰一脸疑惑的转过身来，用满是不解的口吻的吐出三个字来。 　　“实用性？” 　　“……” 　　见到阿杰疑惑的表情，我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急忙追问道。 　　“难道不是因为实用性吗，那你是为了什么给我打这把刀？” 　　闻言，刘叔和阿杰同时面向我，异口同声的说道。 　　““因为帅啊。”” 　　“……” 　　我颇为无语的看着这两个人，脸部的肌肉疯狂抽搐，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这个时候，刘叔走了过来，接过我手中黑色长刀，耐心的解释道。 　　“这不是太刀，是横刀。” 　　“你看，刀身并没有太刀那种弧度。” 　　说着，刘叔一脸鄙夷，评价道。 　　“太刀太不实用了，要知道太刀出现时，日本的盔甲大部分是藤甲，所以只需要能砍开藤甲就行了。” 　　“而横刀就不同了，它为了砍进铁甲设计的，所以它的实用性毋庸置疑。” 　　“最重要的是，横刀还帅。” 　　关于刘叔的一番说明，我听的云里雾里，但至少是知道了，这柄横刀是个好东西。 　　我把玩着手中的横刀，似乎明白了他口中的惊喜，但感觉也算不上什么真正的惊喜，只是从开山斧换成了横刀而已。 　　而且这把横刀，还没有刀鞘，怎么携带都是个问题。 　　这般想着，我便忍不住向阿杰问道。 　　“阿杰，这就是你跟我说的惊喜吗？” 　　阿杰白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这算什么惊喜，最多是开胃小菜而已。” 　　“跟我来，我给你看个大宝贝。” 　　这句话有些歧义，尤其是这句话是从一个叫杰哥嘴里说出来的。 　　阿杰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脸色一僵，然后有些尴尬的重新说道。 　　“走，我带你去看真正的惊喜。” 　　对此，我只是翻了一个白眼，随后便跟着阿杰，一路走出了铁匠铺，然后向着仓库的方向前进。 　　一路上，我仔细端详着整个据点，没有血迹，没有尸体，人们似乎都很忙碌的样子。 　　那么……之前柳咏和他那群手下的尸体，高连他们是怎么处理的？ 　　我的视线游移不定，忽的落在了古城开垦出的农田上，只见农田上种植的旱稻，长势茂盛。 　　但见田边，却有泥土新翻过的痕迹，我忽的一怔，明白了什么。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望向了阿杰的背影，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嘴边时，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我想起了，昨晚的梦境。 　　诚然，我可以继续傲慢的活下去，一直活下去，但我并没有资格，让其他人像我这般活。 　　我没有经历过他们的遭遇，也不可能感同身受的理解他们对柳咏那群人的恨。 　　高高在上的让他们，不要将柳咏他们的尸体当做肥料，那只是一种轻蔑。 　　鞭子没落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自然也没有资格对他们指手画脚。 　　毕竟，我们没有替当事人原谅别人的资格。 　　我只能沉默着，看着阿杰的背影，一步步向前走去。 　　走了许久，我和阿杰终于走到了仓库门前，阿杰脚步微停，侧过身来看我，笑着说道。 　　“真正的惊喜要来了，希望你待会不要腿软。” 　　事实上，我现在毫无兴致，被阿杰三番两次的吊胃口，已经很难再兴奋起来了。 　　“啧。” 　　见状，阿杰轻轻咂嘴，终于不再跟我废话，踏步上前，将仓库的大门轻轻推开。 　　阿杰背对着我，一边推门，一边却是轻声向我问道。 　　“你知道，什么是绞肉机吗？” 　　闻言，我并没有在意，但忽的，我望着面前的仓库，眼皮狂跳，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我脸色一变，急忙踏步而去，不等阿杰将大门完全打开，便抢先进了仓库。 　　仓库中的光线并不太好，但里面的物资却没有什么灰尘，看的出来，阿杰他们在接管了古城据点后，从头到尾的清点所有的仓库。 　　在仓库的深处，有着一团绿色的阴影，我踏步而去，才发现是遮了一张绿色的帘布。 　　帘布之下，是什么呢？ 　　我有些按捺不住，伸手扯向绿色的帘布，然后猛然扯下，绿色帘布落向一边，紧接着一只黑色“野兽”便赫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马克沁重机枪！ 　　望着眼前的马克沁重机枪，我忽然感到呼吸有些急促，心跳砰砰乱跳。 　　这时，阿杰闲庭信步的从我身后走来，不紧不慢的介绍道。 　　“马克沁重机枪，战场绞肉机。” 　　“每分钟最快600发子弹，射程范围随随便便在千米之外。” 　　“有了这个东西，只要有足够的子弹，战争就不再是人数的问题了。” 　　阿杰走在马克沁重机枪边上，轻轻拍了拍枪身，抬眼望向我这边，轻声说道。 　　“有了这个，我们两个人就可以去围盾据点闯一闯了。” 　　“看看他们的鸟枪厉害，还是我们的子弹快。” 　　我眼神一变，有些奇怪的看着阿杰，慢慢说道。 　　“你为什么要提围盾据点？” 　　对此，阿杰微微耸肩，十分洒脱的回道。 　　“你今天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我无言以对，确实如他所说，我今天来，就是想找些人手，去和围盾据点算算账。 　　但到了古城据点后，看着这些人安稳的生活，我终于迟钝的反应过来。 　　虽然说出来不好听，但围盾据点人们的死活，与这古城据点的人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们没有理由去和我送命。 　　所以，我便把原本的打算藏了起来，只想着要回那辆大卡车就行，但没想到，会被阿杰一语点破。 　　阿杰像是看出了我所有想法，神色轻松的笑了笑，说道。 　　“你这人啊，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不想把这里的人，牵扯到围盾据点中，是不是？” 　　不等我回答，阿杰便将手指指向自己，微微眯眼，沉声说道。 　　“那便让我来吧。” 　　“什么？” 　　“我是从围盾据点出来的，所以哪里和我有关系，我出一份力，不过分吧？” 　　我轻轻吐气，望着神色轻松，像是闲话家常的阿杰，沉声说道。 　　“不要逞能，这么做你会死的。” 　　阿杰闻言，却是眼神不变，以一种无所谓的态度，用右手打了一个响指，无声的笑道。 　　“我不怕。” 　　“在攻打古城据点时，我便犹豫过，那不是因为我怕死，而是我怕自己再没有机会去端围盾据点的机会了。” 　　我还想再说什么，阿杰却抬手示意，止住了我，他轻轻踏步，眼神严肃，一边向我走来，一边轻声说道。 　　“末日之前，我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 　　“哪怕我死了……也不算可惜。” 　　我有些惊愕，看着已经走到我身边的阿杰，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说什么。 　　阿杰微微低头，伸出双手，重重按在我的肩膀上，压低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 　　“求你了，让我去吧。” 　　我沉默良久，怔怔的望着阿杰，最后却也只能叹息一声，轻声说道。 　　“我这里可没有抚恤金可以骗。” 　　闻言，阿杰双眼一亮，洒脱的笑道。 　　“我可没有你这么小气，柳咏留下了很多用粮食酿的酒。” 　　“走，今晚，我请你喝酒。” 　　我苦笑一声，十分诚实的回答道。 　　“我不会喝酒。” 　　阿杰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只是轻声笑道。 　　“没有什么会不会的，喝不死，就往死里喝吧。” 　　我不再推辞什么，一边笑着摇头，一边和阿杰缓步走出了仓库。 　　算了算了，偶尔大醉一场，也是一件好事吧。 　　多年之后，我已经不记得那晚我和阿杰喝了多少酒，只能依稀记得，阿杰扶着一棵树吐的厉害。 　　原来……他也不会喝酒。 第七十一章 混乱 　　风雨欲来，山火将燃。 　　这一日，黑色的乌云，厚厚的堆积在一处，一层裹着一层，只有些许微弱的光芒透过云层，给这世间，洒下些许光芒。 　　长长的木屋之中，几盏烛火，在黑暗中轻轻摆动，静谧如冰。 　　曲云流坐在长桌前，面色惨白的如幽鬼一般，神色憔悴，已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一股死气，笼罩在木屋之中，虽是没有任何尸体，但却从曲云流的躯体中，微微透出一股腐烂的味道。 　　无论是什么人，看了眼下的曲云流，都会得出一个相同的结论。 　　这个人，活不了几天了。 　　然而，死期将至，曲云流的面上却是毫无波澜，反而饶有兴致的用着一根铁丝，拨动着蜡烛的烛芯。 　　忽的，木屋的门被人缓缓推开，曲云流抬眼望去，却是看到来送饭的老刘，端着热气腾腾的玉米粥，恭敬的躬着身子，缓步而来。 　　“首领大人，该吃饭了。” 　　曲云流淡淡的看了一眼老刘，以及他手中盛放碗筷的的木盘，眼中掠过一抹笑意。 　　老刘不敢抬头，端着木盘一步步走向曲云流身前，就在距离曲云流三步远的距离时，曲云流却是眉头一挑，轻声问道。 　　“老刘，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 　　闻言，老刘端着木盘的双手颤抖了一下，然后便换上一副无可挑剔的笑脸，轻声回道。 　　“这些年，首领大人对我是没得说，像我这个年纪的人，本来就不该活在这据点中的。” 　　“要不是您把我留下来，我早就和其他的老家伙，一起死在外面了。” 　　曲云流闻言抿起嘴角，意味深长的望着老刘，低声说道。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当这个出头鸟呢？” 　　话音落下，老刘的脸色霍然一变，一滴冷汗流出，但紧接着，他的眼中却是凶光乍现。 　　电光火石之间，老刘的手掌一翻，木盘上的玉米粥顿时洒了一地，而他的右手，却是握着一柄短刀，狠狠的刺向曲云流。 　　寒光一闪，烛火也随着摆动了一下，锋利的匕首，迅速落下，却在距离曲云流双眼毫厘处时，戛然而止，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却见，曲云流纤细的手掌，竟是如铁钳一般，牢牢的抓住了老刘的手腕。 　　老刘眼神惊骇，他望着已经憔悴将死的曲云流，怎么想不通这个将死之人，何处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曲云流神色如常，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语气平淡的说道。 　　“我没几天好活了，那些家伙就不能耐心的等上几天吗。” 　　“老刘啊，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能跟着那群蠢货一起犯傻呢？” 　　说话间，曲云流动作轻柔的取下老刘手中的匕首，反手一握，又狠又快的捅进了老刘的胸口。 　　老刘的瞳孔瞬间放大，喉咙失声，跌跌撞撞的向后退去，最后撞在一根柱子，颓然滑坐在地上。 　　曲云流握着那柄匕首，伸出手指，轻轻擦去匕首上的血迹，微微眯眼，有些惋惜的叹息道。 　　“真可惜。” 　　“老刘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真就什么都没有学到吗？” 　　“至少，你该记得我给你的恩情啊。” 　　老刘瘫坐在地上，神色灰暗，大口喘息着，似乎在一瞬间，老了十几岁。 　　“呸。” 　　老刘微微偏过头去，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他有些吃力的抬起头，眼中满是嘲弄的望着曲云流，声音沙哑的说道。 　　“我活了多少年了，还要从你这小兔崽子身上学东西吗？” 　　老刘的反应，似乎出乎曲云流的意料，他颇为意外的看着老刘，微微皱起眉头，疑惑的说道。 　　“奇怪，我不记得你这么有骨气啊。” 　　“你不怕死了吗？” 　　闻言，老刘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凄惨的微笑，随即他低声骂道。 　　“有谁会不怕死呢，我要是不怕死，早在当年你整顿据点的时候，就该和你拼了。” 　　闻言，曲云流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抹杀死，他微微站起身来，握着那柄匕首，缓步向老刘踏去，冷声说道。 　　“看不出来啊，你这个老东西居然还记着当年的据点。” 　　看着步步逼近的曲云流，老刘本能的闪过一丝恐惧，但紧接着却又有些释然。 　　老刘努力坐正身子，十分认真的向曲云流问道。 　　“小王八羔子，我问你。” 　　“人活着这一辈子，到底是图个啥？” 　　曲云流甩弄着手中的匕首，神色平静的望着老刘，低声说道。 　　“像你这种人，只管活着就行了，何处想那么多。” 　　老刘闻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声音越发嘶哑，难听。 　　“我也想活着啊。” 　　“我不仅想活着，还想活的好，活的舒服。” 　　鲜血点点滴落，老刘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望着越来越近的曲云流，眼神却变得恍惚，像是痴傻了一般，喃喃自语道。 　　“我开过一个饭店，就在一个高中的边上，我老婆看店，我做饭。” 　　“我家的小子，也考上了大学。” 　　“可是丧尸来了，我的店没了，我的老婆没了，我的儿子也没了。” 　　“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活的舒服，我还要不要活。” 　　老刘抬起脸来，看着已经走到自己身前的曲云流，神色晦暗的说道。 　　“你明白吗，我没有家了。” 　　曲云流微微俯身，冷冷的注视着老刘，低声说道。 　　“这就是你对我恩将仇报的理由吗？” 　　老刘直视着曲云流，眼中闪过一丝嘲弄，缓缓说道。 　　“如果说，我真的有从你身上学到什么，那可能只有恩将仇报这一点了。” 　　曲云流一怔，脸上罕见的出现了一丝怒意，他一把揪住老刘的衣领，寒声道。 　　“我和你这种人不同，你少在我面前装出善人的模样。” 　　“你还当自己是个好人吗？” 　　闻言，老刘却是同样愤怒，他扯着嗓子，对着曲云流怒吼道。 　　“你以为我不想做个好人吗！” 　　“你们肯让我做个好人吗？！你们能让一个好人活吗！” 　　“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逼我做不成好人！！！” 　　老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满是血污的手掌，紧紧抓在曲云流身上，歇斯底里的喊道。 　　“我儿子是为救人而死的！你以为我想成为一个让他羞愧的父亲吗？” 　　曲云流脸色愈冷，手中的匕首，再次深深的刺进老刘的身体，老刘身子一晃，瞳孔迅速涣散，但他依旧望着曲云流，恨声道。 　　“我诅咒你，曲云流。” 　　“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话音落下，老刘抓着曲云流的手掌，颓然滑落，而他的身体也向着一侧滑去，倒落尘埃，没了生息。 第七十二章 大梦初醒 　　曲云流静静望着老刘的尸体，神色漠然，对于老刘临死前所说的话，没有丝毫的触动。 　　“真可怜啊。” 　　曲云流轻轻吐气，转身走入木屋深处，在阴暗的角落中取出一个油桶，他缓步走在屋中，将桶中的汽油，洒在木制的地板上。 　　汽油落在地板上，缓缓铺开，一股浓烈的气味瞬间充斥着曲云流的鼻腔，他屏住呼吸，将汽油一路洒下。 　　最后，曲云流将仅剩的汽油，全部倒在了老刘的尸体上，然后将油桶扔到一边，满不在乎的从口袋中拿出一个打火机与一支纸卷的烟草。 　　曲云流将纸烟叼在嘴边，闻着充斥整间屋子的汽油味，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望着老刘的尸体，慢慢点燃了嘴边的烟草。 　　“你知道我和你们这些人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曲云流缓缓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指间轻点，将烟灰抖落，他微微抬头，看着黑色的屋顶，神色晦暗的轻声说道。 　　“我从来都不怕死，只怕死后没有人能记得我。” 　　“什么善了恶了的，我不想管，我只想让人记得我。” 　　“哪怕是恨也好，只要有人能记得我就行。” 　　“有没有末日，这个世间都是一处泥潭，你想爬出去，就必须踩着别人上去。” 　　曲云流再次深深吸了一口烟，微微眯眼，白色的烟雾便从他的鼻中，如两道直线一般，缓缓喷出。 　　“所以说，老刘，你真的太蠢了。” 　　“无论你们是怎么打算的，我今天都打算死的。” 　　说着，曲云流将烟卷轻轻一抛，落在地上缓缓铺开的汽油烧火，点点火星坠落，迅速点燃了汽油。 　　只见，一道火苗，以极快的速度，迅速蔓延，眨眼间，便蔓延向整个木屋，大火之中，迅速升起了一股浓烟。 　　在这股浓烟之中，曲云流心满意足的躺在了长桌上，闭上眼睛，低声自语道。 　　“我的死法，由我自己决定。” 　　火势蔓延，浓烟滚滚，而曲云流却在这燃烧的火焰中，安然睡去。 　　…… 　　许久之后。 　　惨叫声，子弹的呼啸声，以及吵闹的嘶吼声，在曲云流的耳中响起。 　　曲云流下意识的皱起眉头，施施然睁开了眼睛，模糊的视线中，他感觉自己的视角在摇晃个不停。 　　这就是……地狱吗？ 　　看起来，和人间也没有什么区别啊。 　　意识有些模糊的曲云流，还没有搞清楚现状，还当自己来到了地狱。 　　只是下一刻，他的视线渐渐清晰，于是，他终于看到了一张略显稚嫩的脸蛋，满是惊喜的望着自己，大声喊着。 　　“醒了！醒了！首领大人醒了！” 　　在那个年轻人震耳欲聋的喊声下，曲云流终于清醒了过来，他错愕的发觉，自己竟然没有死，而且还被一个年轻人背在了背上。 　　曲云流本想问个清楚，但自己的身体却已是油尽灯枯，之前制度老刘的力量，已经远去，他张开嘴巴，剧烈的咳嗽者。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子弹呼啸，年轻的男人一边背着他，一边快速跑着，而在年轻男人的身后，则是数名年轻人，掩护着他们。 　　“首领大人，小刀疤他们发起了暴乱，还烧了您居住的房子，是小六子从大火中把您救出来的。” 　　闻言，虚弱的曲云流顿时觉得有些滑稽，明明是自己寻死，怎么现在还多了阴谋论的味道。 　　对于这群年轻人的目的，曲云流觉得很好猜，无非是想借着自己在这整个据点的影响，成为下一任首领罢了。 　　不出意外的话，背着自己的年轻人，应该便是这伙人的头目了。 　　曲云流觉得有些疲惫，有些无奈，他只是想在今天死而已，不想当别人的棋子。 　　砰！砰！砰！ 　　身后的枪声，忽的变得激烈起来，追兵显然已经靠近，曲云流长长的出可以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不屑。 　　这群年轻人，人数虽然多，但手中的枪却很少，他甚至看到了好几个拿着铁棍的年轻人。 　　身后追赶的枪声越来越近，忽然一刻子弹穿过人群，擦着曲云流的脸颊而过，将一个年轻人击中。 　　这越发确定了曲云流所想，火力的差距，让这群年轻人注定不会有成功的可能。 　　但接下来的事，却出乎了曲云流的意料，在那个年轻人被子弹击中肩膀后，那个年轻人脸色一黯，却是将手中的枪支扔给了一个拿铁棍的年轻人。 　　紧接着，那个年轻人抄起铁棍，头也不会的向后冲去，愚蠢而鲁莽。 　　而背着曲云流的那个年轻人，也就是那个看起来像是首领的男人，则将曲云流交给了另一个男人，然后拿起一杆枪来，神色自若的对着众人指挥道。 　　“保护好首领大人，我为殿后。” 　　说罢，那个像是首领大人的年轻男人转过身去，曲云流在另一个人的背上，眼中满是疑惑，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这时，背着曲云流的年轻人，低下头去，眼神坚定的说道。 　　“因为，首领大人救了我们。” 　　曲云流闻言，却是更加不解，但却不在说话，只是扭过头去，望向身后。 　　在飞沙之间，他看到无数年轻人倒在尘埃之中，血肉模糊，热血白撒，埋在了黄土之中。 　　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死呢？ 　　…… 　　围盾据点内，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次本该是轻而易举的“政变”，居然能拖上整整一天的时间。 　　枪声响彻整个围盾据点，一直没有停歇，而直至此时，曲云流还活着。 　　日渐西沉，山上的林中，曲云流满脸灰尘的趴在一个年轻人的背上，神色复杂难明。 　　光线变得昏暗，后方的追兵也似乎暂时失去了他们踪迹，只是白日里那么多的年轻人，如今只剩下不到五人。 　　曲云流望着这五个灰头土脸，伤痕累累的年轻人，仍是觉得他们愚蠢，却再也没有办法生出鄙夷之感。 　　在白天里，他亲眼看到，为了保护自己，数位年轻人用他们的身体给自己当了防弹衣。为了掩护他，一个瘸腿的年轻女孩，自愿冲进了陷阱。 　　血肉之中，曲云流终于明白了什么，但却只觉得荒谬，以及悲哀。 　　他一辈子所求的，就是希望死后，有人记住他的名字，把他当做神一般敬畏。 　　然而，曲云流预想中的那些人，却在此刻，为了自己这个将死之人，接连赴死。 　　甚至，不只是这些年轻人，那些本该躲在房子里的人们，居然也会为了自己，凭上性命，去拖延敌人。 　　真是荒谬啊。 　　曲云流如此想到，他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在这个围盾据点内布下一张张大网，用自己定下的秩序，连接着所有人。 　　给他们一种，自己就是救世主的错觉。 　　但曲云流从来没有想过，当这张网，这些连接众人的丝线，会因为自己而纠缠在一处，以如此诡异的形态，展现在自己的面前。 　　或许，这就是报应吗？ 　　曲云流无可奈何的想着，他已经不想继续活下去了，他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 　　他想要死去。 　　一个求死之人，因为虚伪的善意，而被这善意结出的果子，挟持着，无法死去。 　　太荒谬了。 　　沉默之中，一行人背着曲云流，爬到了山顶，这是他们最后的位置了。 　　月色轻柔，落在山顶的树上，裹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纱，曲云流被围在众人之间，放置在了地上。 　　而那些年轻人，则开始用工具，在地面上挖出壕沟来。 　　曲云流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虚弱不堪，没有粉色花瓣的续命，他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使不上一丝力气。 　　借着月光，曲云流望向距离最近的一个年轻女孩，轻声说道。 　　“孩子，不要犯傻了，把我交出去，你们或许还可以活。” 　　闻言，年轻女孩停下手中的动作，黝黑的脸蛋满是坚毅之色，她坚决的摇了摇头，说道。 　　“与其把您交出去，我们宁愿去死。” 　　曲云流顿时感到有些滑稽，他只是想死而已，为什么还要碰到这种乱七八糟的事。 　　滑稽过后，曲云流也难掩好奇，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你们要做到这个地步？” 　　“我甚至都没怎么见过你们。” 　　闻言，年轻的女孩，眼神一晃，神色变得复杂，轻声说道。 　　“没有您，我们根本活不到现在。” 　　曲云流叹息一声，不再说话，只是期盼着自己能早点死掉。 　　许久之后，追兵没有出现，而那五个年轻人，也挖出了一个简陋，不堪一击的壕沟。 　　那些年轻人，将曲云流放在壕沟之中，又怕他冷，将他团团围住，用自己的身体，为曲云流取暖。 　　拥挤之下，曲云流有些不适应，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这么近距离接触过了。 　　上一次，这样的场景，似乎还是自己加入蓝山据点时，与那群最开始的人，挤在一处取暖。 　　曲云流一晃，当年的场景仿佛再现在眼前，他记得他年纪最小，同样被安排在了最中间的位置。 　　他记得，那个时候，有个人在讲一些很下流的笑话，逗的大家开怀大笑。 　　恍惚间，曲云流眼中闪过一抹黯然，许是死期将近，此刻的他，居然对那些被他亲手杀掉的人，有了些许的怀念。 　　沉默间，围在曲云流身边的一位年轻人，忽然有些好奇的向曲云流问道。 　　“首领大人，你见过摩托车吗？” 　　闻言，曲云流神色一怔，转头望去，却见其余几位年轻人，似乎忘记了他们在逃命，都一脸好奇的望了过来。 　　若是往常，曲云流是不会回答这种问题的，但今夜的他，在见过了这些年轻人为接连死去的场景后，他的想法，在不经意间发生了改变。 　　“我之前，跟着出去找物资的时候，见过摩托车，很帅气。” 　　年轻的男孩，满眼憧憬，曲云流看着男孩稚嫩的模样，有些微微失神，末日发生时，他与这个孩子的年龄似乎差不多。 　　曲云流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微微眯眼，回想着末日之前的景色。 　　这或许是，在他吃过那粉色的花瓣后，第一次回想末日之前的文明光景。 　　“当然见过的，在末日之前，摩托车随处可见。” 　　“还有很多摩托车的比赛。” 　　闻言，五位年轻人眼神向往，向望着神明一般的望着曲云流。 　　“末日之前……真好啊。” 　　“真想活在那个时候。” 　　其中一个女孩，嘴角抿起，十分自信的说道。 　　“只要首领大人能活下来，迟早有一天，这个世界能恢复到末日之前的模样。” 　　闻言，曲云流摇头轻笑，正想说些什么时，却发觉其他四位年轻人，却是对此深信不疑的点了点头。 　　刹那间，曲云流心头一跳，瞳孔微微涣散，终于明白了什么。 　　这些年轻人，把他当做太阳，当做希望，但可笑的是，曲云流从未想过要让这个据点，越来越好。 　　他只是一个卑劣的篡权者，叛徒，奢求着在死亡之后，让自己的名字可以一直被人记住。 　　他向来，只在乎结局，而不在乎过程，所以他选择背叛，并亲手杀了那群像他哥哥一样的人。 　　忽的，曲云流像是迅速衰老一般，眼中的光芒散去，满是绝望之意，他伸手掩面，却是看到当年那群被他杀死的人，一一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们衣衫破烂，满身血污，但双眼却干净而纯粹，他们就站在壕沟之上，向下俯视着曲云流，轻声问道。 　　“我们，死得其所了吗？” 　　曲云流脸色苍白，望着身前的幻觉，大口喘息着，但却一个字的都说不出来。 　　他记得，他说过，他比所有人都强，比所有人都要做的好，他是围盾据点的救世主。 　　而事实却是，他刻意做出了一个病态而扭曲的围盾据点，一个大厦将倾，沦为地狱的围盾据点。 　　曲云流无声的张大嘴巴，像一个油尽灯枯的老人，神色恐惧的向前伸手虚抓着。 　　那五位年轻人见状，立即慌张的抓住曲云流的手臂，眼神关切的不住询问着。 　　“首领大人！首领大人？你怎么了？” 第七十三章 新年快乐 　　“首领大人！首领大人？你怎么了？” 　　在五人的惊恐的声音中，曲云流如大梦初醒，神色落寞的抱住自己的脑袋，声音沙哑的低声叹道。 　　“幻觉罢了。” 　　闻言，那五位年轻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回了原地，但他们却仍是有些放心不下，关切的注视着曲云流。 　　感受着那五位年轻人的视线，曲云流的心境，却越来越乱。 　　虚妄的欲望之下，他一直都没能看清，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要，成为神一样的人物，被人记住，一直记住，却不曾发觉，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曲云流微微抬眼，望着靠在自己身边的那五位年轻人，恍如隔世。 　　这不是，已经有人在把自己当做神，当做太阳了吗？但这些人，却又为了自己这个将死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 　　自己……还真是可笑。 　　曲云流微微喘息着，情绪再次稳定下来，似乎再次恢复到了往日的状态，他伸手擦去额头的汗水，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无论是什么声势浩大的故事，都不如在自己眼前炸开的一串鞭炮来的真实。 　　哪怕如曲云流，在见过这么多人为自己主动赴死之后，也难免会心神动荡，为之叹息。 　　曲云流望着身边五位年轻的孩子，眼神一晃，轻声说道。 　　“我会好好活着的。” 　　“所以，你们也会好好活着的。” 　　闻言，五位年轻人眼神一亮，如同得到了神启一般，明明身处险境，却在此刻放下心来，向着曲云流露出了微笑。 　　“首领大……” 　　那个年轻女孩的话还未说完，曲云流却抬手打断了她的话，轻声说道。 　　“别叫首领大人了，听起来很奇怪。” 　　五人对视一眼，有些疑惑的问道。 　　“那……叫什么好呢？” 　　曲云流望了一眼这五个年轻的孩子，眼帘微垂，缓缓说道。 　　“你们随意吧，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闻言，那个年轻的女孩眼前一亮，对着曲云流脱口而出道。 　　“哥。” 　　场中瞬间安静了下来，包括曲云流在内，所有人都将视线移向了那个年轻的女孩，错愕，不解，以及好奇。 　　年轻的女孩见状，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轻声说道。 　　“我……我一直想要一个哥哥。” 　　这个解释有些过于简单粗暴，引得几人笑出了声，曲云流楞了一下，随即也忍俊不禁，嘴角微微上扬。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自然的笑过了。 　　在笑声中，曲云流轻轻挥手，感觉自己的身体也似乎舒服了很多，低声说道。 　　“行吧，你想这么叫，就这么叫吧。” 　　闻言，年轻的女孩，眼中流光溢彩，她坐正身子，向着曲云流甜甜一笑，再次叫道。 　　“哥。” 　　砰！一声枪响，几乎是与女孩的声音同时响起，一股鲜血迸溅，落在了曲云流的脸上。 　　浓重的血腥味，让曲云流微微失神，他怔怔的看着那个年轻的女孩，在自己的眼前，倒落尘埃。 　　砰，砰，砰，这不是枪声，而是曲云流自己的心跳声，他望着眼前的一切，大口喘息，像是失去了魂魄。 　　年轻的女孩，脸蛋贴在泥土上，嘴唇微动，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几乎瞬间，剩下的四位年轻人，顾不得悲伤，径直拿起枪来，寻找着敌人。 　　暗夜之下，枪声乱成了一团，这是这次的交火，却是异常短暂，不多时，壕沟之中，便只剩下曲云流一个活人。 　　当敌人冰冷的枪口，抵在曲云流的脑袋上时，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握枪的人，是一个脸上有一道刀疤的年轻男人，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小刀疤。 　　小刀疤志得意满的望着曾经高不可攀的曲云流，笑道。 　　“首领大人，做笔交易吧。” 　　曲云流望了望眼前的小刀疤，又望了望地上的五具尸体，忽的癫狂大笑，笑的声音沙哑，痛苦不堪。 　　“我究竟……是做了什么孽啊。” 　　看着面前像是疯了一般的曲云流，小刀疤皱起眉头，随即上前一步，一枪托打在了曲云流的脑袋上。 　　曲云流应声而倒，落在满是鲜血壕沟中。 　　小刀疤一脸不耐的擦了擦手中的血迹，对着身后几人命令道。 　　“去，把他带走，别弄死了。” 　　“我还等着明天，让他宣布我成为新的首领呢。” 　　身后的几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露出会意的笑容，轻声应道。 　　“好的，首领大人。” 　　见到手下如此体贴，小刀疤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地上的五具尸体，忍不住用脚踩在其中一人的尸体上，啐道。 　　“呸。” 　　“你们也是去外面杀过人的货色，怎么有脸和我谈信仰。” 　　与此同时，无人知晓，在据点中的石牢之中，一场异变，正在发生。 　　凌乱的杂草中，石牢中的男子，痛苦的挣扎着，丝丝白气泛起，却是见他被砍掉的腿部上，生出了新的血肉。 　　男人神色痛苦，豆子一般的汗珠，不住的从他的额头滑落，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隐约觉得，这和他那天吞下去的粉色花瓣有所关系。 　　没有光线的石牢中，一团光影浮现，以瞳瞳的模样，悄然出现，正是那个脑瘫一般的神明。 　　神绕有兴致的看着挣扎的男人，微微挑眉，轻声自语道。 　　“事情终于变得有趣起来了。” 　　石牢中的男人，显然无法看到那个脑瘫神，只是不住的挣扎着，残缺的腿部上，绿色的血肉缓缓蠕动，化为粗壮而丑陋的腿部。 　　在这之后，那绿色的血肉，更是蔓延而上，将男主的全身包裹。 　　在挣扎的嘶吼声中，男人渐渐变了模样，血肉撕裂，不属于人类的长角，自头部缓缓生出，五官蠕动，变得狰狞。 　　一眼望去，那男子竟是成了壁画中，青面獠牙的恶鬼。 　　…… 　　次日，天明。 　　围盾据点的居民们，紧闭门窗，缩在屋子里，没有一人敢出来。 　　一股危险的味道，在整个围盾据点弥漫，令人不安。 　　而在围盾据点大门前的广场上，却是临时搭建了一个台子，十分简陋，几乎是用一堆破箱子随意铺成的。 　　高台之上，曲云流神色灰暗，像是一个木偶一般，坐在一张椅子上，而小刀疤则站在一旁，负手而立。 　　高台之下，则聚集了一群端着枪的男人，这些人并不像是一伙人，共分为了五波势力，各站在一处。 　　每波势力的老大，都站在最前方，眼神不耐得罪望着高台上的曲云流，以及一旁的小刀疤。 　　终于，一位中年男人再也忍不住，踏出人群，斜眼看着小刀疤，怒道。 　　“小刀疤，你把大家叫来，是什么意思？” 　　台上的小刀疤好整以暇的活动了一下手腕，高傲的望着台下说话的那人，冷笑道。 　　“你是瞎子吗？叫你们来，当然是为了宣布下一任首领该由谁来做。” 　　闻言，另一位老大也忍不住走出人群，用不屑的眼神，看着小刀疤，嘲弄道。 　　“就凭你也配？” 　　小刀疤脸色一冷，眼中满是杀气的望着台下众人，恨声道。 　　“装什么装，昨天说好的，谁抓住曲云流，谁就是下一任首领。” 　　“你们想言而无信吗？” 　　话音落下，却是引的众人哄堂大笑，更有一位势力的老大，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小刀疤，嗤笑道。 　　“小刀疤，你以为你走个狗屎运，就能当老大吗？” 　　“你有这个实力吗？” 　　小刀疤毕竟年轻了一些，被几番冷嘲热讽，便心中火气上涌，额头青筋暴起，他反手拔出腰间的枪，指向台下，怒吼道。 　　“来啊！拼一拼啊！” 　　随着小刀疤的动作，高台之后，瞬间涌出一群人来，手握枪械，指向台下。 　　见状，台下的五波势力同样拿出枪来，各自保持着距离，指向台上。 　　一时间，剑拔弩张，火药味弥漫于场中，混战很可能在下一刻爆发。 　　高台之上，曲云流虚弱的喘息着，他望着眼前的模样，心中复杂难明。 　　果然，一切都和自己当初的计划一样，在自己病重之后，围盾据点便会成为一团散沙。 　　在激烈的争斗中，把这里变成人间地狱。 　　明明一切都是按着计划来的，可为什么自己，却一定都开心不起来呢？ 　　是因为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服下粉色花瓣吗？ 　　还是因为那群……为自己而死的年轻人。 　　恍惚之间，曲云流耳中传来了一阵枪声，他抬眼望去，却见众人已经开始了交火，枪声大作。 　　曲云流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子弹，然而，子弹呼啸间，却是没有一刻子弹落在他的身上。 　　真是荒谬啊，想要求死，居然会这么难吗？ 　　曲云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这一切已经绝望。 　　而就在此时，他的耳中轰然响起了一阵熟悉的旋律，那旋律激情，高昂，只是有些不合时宜。 　　曲云流微微眯眼，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糊涂了，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听到《春节序曲》这个旋律？ 　　然而，不仅是曲云流听到了这个声音，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错愕之下，激烈的枪战都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想要找到这吵闹的音乐，从何而来。 　　最后，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据点的大门上，而那曾经象征春晚的《春节序曲》，声音也越来越大。 　　下一刻，在一声巨响中，据点的大门被轰然撞开，满天飞舞的木屑之中，一辆大卡车轰然驶来。 　　而在大卡车的车厢之上，一位壮汉扶着马克沁重机枪，向着据点中的众人，露出一丝狞笑，一边扣动扳机，一边大声喊到。 　　“杂碎们。” 　　“新年快乐！” 第七十四章 好死不死 　　“杂碎们。” 　　“新年快乐！” 　　…… 　　三个小时之前，古城据点之中。 　　在众人的帮忙下，那挺马克沁重机枪，被抬上了大卡车上，而在卡车的车厢中，也早就装好了一个可以固定机枪的架子，以及几块厚厚的钢板，围在射击手的四周，用以防御。 　　我站在卡车的一旁，看着那显然早就做好饭的准备，微微摇头，向一旁的阿杰看去，调侃道。 　　“居然准备了这么多的东西，你就这么怕死吗？” 　　阿杰偏过头来，不满的冲我翻了一个白眼，小声反驳道。 　　“你这不废话，有谁会嫌自己活的长呢。” 　　我笑而不语，只是斜眼看着那辆变了模样的大卡车，这辆大卡车是当初进攻古城据点时，由我开来的。 　　在解决了柳咏之后，我就把这辆卡车留给了古城据点，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伙人还有着改装痛车的爱好。 　　只见，原本硕大的白色车头上，被当成画板，用蓝色的颜料，画上了奇奇怪怪的画。 　　也不知道这些人哪里找来的东西，居然还在卡车上加装了一个特大号的音响。 　　我越看那音响越觉得古怪，忍不住向一旁的阿杰问道。 　　“不是，你们给这卡车装音响做什么？” 　　阿杰想也不想，便干脆利落的回答道。 　　“一边攻城，一边放着很嗨的音乐。” 　　“你不觉得这很酷吗？” 　　我眼角一抽，本想反驳什么，但却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答道。 　　“确实很酷……不是，这么做不是暴露我们的位置吗？” 　　阿杰将双手抱于胸前，目视前方，胸有成竹的说道。 　　“放心，这破音响再显眼，还能有这大卡车显眼吗？” 　　总觉得，阿杰说服我的理由有些问题，但他执意要这么做，我也就由着他了。 　　在我和阿杰闲聊时，忙碌的人们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摆在了车上，他们几乎把仓库里所有的重机枪子弹，都放在了车上。 　　做好一切准备后，我与阿杰一同坐上卡车，由我开车，他负责精气养神，毕竟今天的战场，他才是主角。 　　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中，大卡车一路驶出了古城据点，巨大的车轮，碾在黄土之上，扬尘而去。 　　卡车行驶途中，我忍不住回想起上次见到曲云流时的场景，那个疯子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于是为了打发着路上的无聊时间，我便向阿杰轻声问道。 　　“阿杰，可以和我说一说曲云流这个人吗？” 　　阿杰闻言有些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不解的反问道。 　　“我记得，我早就和你说过他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想了想，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记得，你说过他一开始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是吗？” 　　阿杰闻言一怔，随即神色便变得有些奇怪，他深深吸气。然后缓缓吐出，眼帘微垂，慢慢说道。 　　“确实，他一开始时就像一个爱摆弄花草的普通年轻人，不怎么言语，待人和善，看起来还有点优柔寡断。” 　　“我曾经以为他也是一个和所有人有着相同梦想的年轻人。” 　　“谁知道，他后来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这个转变实在太过突然，就像是突然之间，从一个人变成了另一个人。” 　　“真不知道是不是该夸他足够隐忍，不显山露水。” 　　我微微眯眼，心中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试探似的轻声说道。 　　“那……会不会是有什么东西影响了他的思考方式呢？” 　　阿杰对这个说法颇为不屑，一边摇头，一边嗤笑道。 　　“曲云流那种疯子，是什么东西能影响的？” 　　“要知道，他可是连死都不怕的。” 　　不知为何，听到阿杰的回答后，我的脑中却是鬼使神差的想到了那粉色的花瓣，仅是猜想，便我身子一冷，身子战栗不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在此时，阿杰一脸怀疑的将视线移到了我身上，眉头微皱，眯着眼睛轻声问道。 　　“我说，如果曲云流真有什么苦衷的话，你不会饶过他吧？” 　　闻言，我一阵恶寒，斜眼瞪向阿杰，连连挥手，气恼道。 　　“去去去，你当我是什么脑残吗？” 　　“无论他是否是有什么苦衷，是否无辜，这些年死在他手里的人命，又怎么算呢？” 　　善恶无果，什么苦衷，什么难言之隐，都不可能和其他无辜人的性命划上等号。 　　在行驶了许久后，围盾据点的大门，远远的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我停下车来，让阿杰翻上车厢，控制那挺马克沁重机枪。 　　然而，就在阿杰刚刚跳下车门声，远处却是传来了一声枪声，我和阿杰同时一怔，默契的扭头向远处的围盾据点望去。 　　而在那一声枪响之后，紧接着便是混乱的密集枪声，我与阿杰对视一眼，隐约间都猜到了什么。 　　我急忙从从脚下翻出一个望远镜，递至眼前，向远处的围盾据点望去，嘴中轻声说道。 　　“看样子，曲云流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已经控制不住围盾据点了。” 　　在望远镜的帮助下，我清楚看到了围盾据点内的哨楼，上次来时，每个哨楼中都站着一个守卫，但现在却是空空如也。 　　我放下望远镜，丢给站在车外的阿杰，说道。 　　“你看，哨楼上都没有人了。” 　　阿杰接过望远镜，有些急切的向远处的哨楼望去，紧接着，我便看到他的嘴角，便迅速向上扬起，像个憨货一样憨笑起来。 　　“他妈的，真是刚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 　　“今天，我们两个可算是赶着了。” 　　阿杰把望远镜丢回到我的怀中，一脸兴奋的就往车厢上爬，他一边爬，还一边大声的向我喊道。 　　“整起来，整起来。” 　　“把音乐整起来，冲他娘的一波！” 　　我闻言一笑，重新启动卡车，同时按下了音乐播放键。 　　下一刻，喜庆，而激昂的《春节序曲》便以极高的音量，在这平原上响了起来。 　　我握着方向盘，将油门踩到了底部，向着围盾据点的大门，轰然驶去。 　　黄土弥漫，又大又沉的卡车，在平坦的平原上，逐渐加速，恐怖的速度下，车身驶过便会有带起一阵风来，卷起尘土。 　　我坐在车厢中，微微俯身，全身的肌肉紧绷着，死死的盯着越来越近的围盾据点大门。 　　咚！！！在一声巨响声中，卡车径直撞碎了围盾据点的大门，木屑飞舞间，我的身体在巨大撞击下，脑袋重重磕向了方向盘。 　　鲜血滴落，我的额头瞬间多出了一道血印，但我却还是死死的踩着油门，目光灼热。 　　在欢快的《春节序曲》下，我不自觉的开始微笑，笑的有些狰狞，在驶入据点后，那一大群拿枪射击的人们，便暴露在了我的视线中。 　　我一脚踩下刹车，反手抄起了座位上放着的那柄黑色横刀。 　　与此同时，车厢上，同样被刚刚撞击，弄的鼻青脸肿的阿杰，也一脸狞笑的站起身来，掉转枪头，对着那群还没反应过来的蠢货们，大声喊道。 　　“杂碎们。” 　　“新年快乐！” 　　下一刻，子弹呼啸，长长的火舌喷吐而出，一瞬间，密集的人群中，顿时炸开一阵血雾。 　　硝烟弥漫间，阿杰兴奋的大口喘息着，战场绞肉机，在此刻证明了它的实力。 　　密集的子弹，掀飞血肉，将地面翻了一遍，那群乌合之众，根本来不及还击，便被呼啸而过的子弹，打的千疮百孔，血肉横飞。 　　一些幸运儿，距离卡车较近，但他们第一反应不是举枪射击，而是慌忙的向卡车这边奔来，意图跑到马克沁重机枪的盲点处，保证了安全后，再对阿杰反击。 　　与此同时，我握着那柄黑色横刀，迅速跳下卡车，拖刀而行 　　黑色的刀尖拖在地上，将黄色的泥土划开，我大步踏去，迎着奔来的一人，便是一刀斜斩而上。 　　刀光闪过，那人的身上斜出一道血雾，随即瘫倒在地，我迅速踏前一步，踩住那人的脑袋，对着他的脖子，一刀刺下。 　　噗嗤！鲜血喷涌间，数颗子弹落在了我的身上，一时间，我也分不清我身上的血到底是谁的。 　　鲜红的血液，顺着黑色的刀身，一路滑下，我抬手拔刀，身子微弓，迎着子弹大步踏去，在与一人擦肩而过时，一刀砍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得不说，阿杰说的很对，相比开山斧，这柄黑色的横刀更适合我一些。 　　于是，在密集的子弹下，围盾据点的那一盘散沙，一击而溃，而我则站在卡车前，将那些侥幸跑到卡车边上的人，一刀一个。 　　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体验到砍瓜切菜的快乐。 　　这场仗，出乎意料的好打，谁让这群蠢货，在我们到来前，就已经四分五裂了呢。 　　好死不死的，他们还特地聚到了一块，这重机枪扫过去，可不是一扫一大片吗。 　　在一番疯狂的射击之后，马克沁的火力忽然停了下来，场中骤然一静，我明白，阿杰正在重新装子弹，但对面的人却显然会错了意。 　　“他们没子弹了！趁现在！” 　　我微微歪头，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那群人，而那群人则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端着枪向我出来。 　　那些本来找好掩体的人，居然也趁这个机会，一拥而来，我双手握住刀柄，凝神以对。 　　然而，就在下一刻，卡车厢上的马克沁再次喷吐火舌，将那群扑来的傻子，打成了一团肉泥。 第七十五章 释然（一） 　　硝烟散去，那乌泱泱的人群，便之剩下了不到十人，那些人再不敢乱动，像只鸵鸟一样，惊恐的跪在地上，双手高举，大声喊道。 　　“投降！我们投降！！” 　　“别开枪了！我们投降！” 　　见状，阿杰谨慎的没有露头，而是依旧捏着扳机，躲在钢板后，大声喊道。 　　“我说老大，你是什么意思啊？” 　　莫名其妙的，我就成了阿杰口中的老大，我超着地上吐出了一口唾沫，镶嵌在体内的子弹，陆续被血肉挤压着，弹出体外。 　　地面已经被子弹彻底翻了一遍，那些人是怎么重机枪的弹幕中活下来的。 　　或许，是冥冥之中，上天想要他们活着吧。 　　想到此处，我笑了笑，扭过头去，对着卡车上的阿杰喊道。 　　“留着他们，我睡不着啊。” 　　闻言，卡车上的阿杰微微一笑，再次装上子弹，高声回道。 　　“收到！” 　　远处，那剩下的七个人脸色一变，顾不得什么，四散而逃，唯一一个还算有血性的年轻人，则是一咬牙，恶狠狠的向我这边冲来。 　　那位年轻人脸上有着一道极其明显的刀疤，正是之前耀武扬威的小刀疤。 　　小刀疤似乎打完了枪里的子弹，径直将手中的步枪，当做烧火棍向我抡来。 　　我迅速侧身，快速避开砸来的步枪，与此同时，黑色的横刀横抹而过，瞬间在小刀疤的腰上开了一个口子。 　　点点血迹落下，小刀疤身子一软，却还是一脸凶狠的转身，试图反击，只是在他转身瞬间，一抹刀光便在他的脸上炸开。 　　“啊啊啊！！” 　　一声惨叫中，小刀疤双膝跪地，再也没有力气站起身来，只是捂着脸蛋，痛苦的哀嚎着。 　　我轻甩刀身，将刀上的血迹衰落，居高临下的望用刀尖挑起小刀疤的下巴，轻声说道。 　　“没事的，你不会太疼的。” 　　说罢，我对着小刀疤的脖子一刀斩下，鲜血喷溅间，尸首分离，这般景象自然会让人不适，但很可惜我已经习惯了这份不适的感觉。 　　在我解决小刀疤的时候，阿杰已是扣动扳机，将那剩下的六人击杀，打成了一滩肉泥。 　　我抬眼望去，环顾四周，最后将视线落在了高台之上，忍不住愣了一下。 　　只见，高台之上，虚弱的曲云流正瘫坐在椅子上，身上没有一丝伤势，刚刚那么激烈的交火，竟是连他的皮都没擦到。 　　这种运气，也太过诡异了。 　　我深吸一口气，握着那柄黑刀，走上高台，一步一步走向曲云流，长刀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曲云流微微抬起脑袋，浑浊的双眼，缓缓望向我这边，忽的，他的嘴角却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我走到曲云流的身前，蹲下身子，神色平静的望着他，像是一位老朋友一样，微微笑道。 　　“感觉怎么样，首领大人？” 　　曲云流一边笑着，一边摇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像是孩童呓语一般，低声说道。 　　“其实……你上次卖我的可乐，我没喝过一口。” 　　我闻言一愣，不知道曲云流为何要说起这件事，而曲云流则缓慢的继续说道。 　　“我是想喝的，但我怕，也从心里抵触着……任何与文明社会有关的东西。” 　　我眉头一挑，冷笑一声，毫不吝啬的回道。 　　“枪这种东西，倒是不见得你反感啊。” 　　被我回怼，曲云流没有任何愤怒之意，只是淡淡的笑着。 　　“可能，是我觉得在这个末世，最不文明的东西……就是枪械了。” 　　说着，曲云流抬起头来，注视着我的双眼，十分认真的问道。 　　“你死过吗？” 　　我愣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脸色晦暗不明的回道。 　　“死过，死过很多次。” 　　曲云流闻言，露出一个我所看不懂的笑容，他望着我脸上迅速愈合的伤口，显然是明白了什么，意味深长的叹气道。 　　“不，你没有真正死过一次。” 　　“你这个傲慢的家伙。” 　　说着，曲云流指间微动，眼帘微垂，眼中流露出一抹忧伤，声音也忽的变得缥缈。 　　“死啊，和我们所有人想的都不一样。” 　　“你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缓慢流逝，无法阻挡，而到了这个时候，你就会发现……” 　　曲云流的面上泛起一抹苦涩，浑浊的双眼蒙上了一层水雾，满脸挫败的说道。 　　“你会明白，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以及自己的愚蠢，自大。” 　　望着眼前的曲云流，我微微失神，眼下的他与我记忆中的那人完全不同。 　　我记忆中的曲云流，是一个疯狂，不在乎死亡，只想着完成自己“造神”计划的疯子。 　　是什么……让他变成了这样。 　　我不解的望着曲云流，皱眉说道。 　　“你好像变了一个人。” 　　曲云流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低声说道。 　　“没什么好奇怪的，改变一个人，或许只需要一天。” 　　“我见过很多的人死亡，以为自己习惯了那种感觉，不会被触动。” 　　“可是……可是当那些年轻的孩子，为我而死时，我还是被触动了。” 　　我听不懂曲云流在说什么，但他面上的悲伤之意，不似作伪，我缓缓站起身来，双手握刀，高高举起，低声说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但现在……你该还债了。” 　　说着，我便要挥刀，对着曲云流一刀劈下，就在此时，曲云流却是伸出一只手来，虚弱的说道。 　　“你们就两个人，要怎么接管这整个据点？” 　　在曲云流说话间，长刀已落，骤然停在曲云流的脖颈间，我望着曲云流，有了几分警惕。 　　“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放过你的。” 　　曲云流微微摇头，眼中没有一丝恐惧之意，他伸手指着自己，苦笑道。 　　“我，还有资格活下去吗？” 　　我没有一丝犹豫，斩钉截铁的说道。 　　“没有。” 　　曲云流的脸上没有意外之色，欣然接受了我的答案，轻轻点头，低声说道。 　　“我想也是。” 　　说罢，曲云流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颤颤巍巍的抓着我的身子，站了起来，一边喘气，一边低声说道。 　　“我不求乐生好死，但还有一个愿望，希望你能答应我。” 　　曲云流终于站稳身子，抬起头来，轻声说道。 　　“山上……有很多年轻人的尸体，你帮我把他们好好安葬了吧。” 　　我没有立即答应他的要求，而是轻声问道。 　　“他们是什么人？” 　　闻言，曲云流眼神一恍，是啊，他们是什么人呢？只是一群傻孩子罢了。 　　恍惚间，曲云流目光远眺，缓缓说道。 　　“他们啊……是我的弟弟妹妹。” 第七十六章 释然（二） 　　我不知道曲云流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确确实实的像是变了一个人。 　　在曲云流的建议下，我们将卡车上的音响，连接到了一个话筒上，真不知道，阿杰为什么会带着这个东西。 　　做好简单的调试后，我和阿杰分别站在了曲云流的身边，像是两个护卫一样，而虚弱的曲云流则握着那个话筒，有气无力的说道。 　　“大家，我是曲云流。” 　　“请各位出来吧，我有些话想对大家说。” 　　曲云流的声音，借着音响在整个围盾据点回响，回音不止，而在他话音落下后，远处的房屋中，那些一直躲在门后偷看的居民们，却像是有了什么勇气一般，纷纷走出了房屋。 　　人群迅速变得密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神色关切的站在高台之下，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曲云流的身上。 　　我和阿杰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不解。 　　何为希望，何为翘首以盼，或许曲云流已经为我证明了这些，以一种我极其不齿的方式。 　　正如曲云流所说的那样，对于围盾据点以外的人，他是一个十足的魔鬼，残忍无情，而对于围盾据点的民众来说，他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救世主。 　　曲云流望着台下众人殷切的目光，却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握紧话筒，缓缓说道。 　　“这些年，辛苦大家了。” 　　“收集物资，开垦田地，我们度过很多次寒冷的冬天，也挨过饿。” 　　“我一直以为，我做的不错。” 　　说到此处时，曲云流眼神一晃，在恍惚间，看到许多年轻人的幻影，站在人群中，满身血污，却对着展颜而笑。 　　曲云流眼神微黯，紧紧捏着自己的胸口，有些低落的说道。 　　“我原本，可以做的更好的。” 　　是啊，自己原本可以做的更好的，没有这么野蛮，也没有这么病态的围盾据点，就像自己最开始想分那样。 　　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扭曲的呢？ 　　或许，是在吃下那粉色的花瓣那天开始吧。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快要死了。” 　　“以后的围盾据点，由我身边这两位管理。” 　　“相信我，他们会比我做的更好。” 　　说到这里，曲云流有些开心，可台下的众人，却是一脸悲伤，泪眼朦胧。 　　对于那些人来说，他们或许能明白这个据点的病态，曲云流是一个虚假的希望，虚假的太阳。 　　但对于他们来说，这个希望再虚假，也终究是照亮过他们，哪怕是以据点外面的人的性命，作为燃料。 　　作为围盾据点的权利交接仪式，这或许过于平淡，过于顺利，阿杰忍不住侧过身来，毫不避讳我们二人之间的曲云流，小声说道。 　　“这货说的挺真诚的，要不……我们别杀他了？” 　　我神色不变，面向前方，没有任何要妥协的意思，淡淡说道。 　　“不杀他。” 　　“那些被他害死的人，会戳你脊梁骨的。” 　　阿杰闻言一怔，而我也偏过头去，直直的望着他，轻声说道。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我不知道别人是如何所想，但我可以确定自己的想法。 　　我想要曲云流死。 　　不是私人恩怨，只是我不想成为一个更傲慢的蠢货。 　　没有切肤之痛，吵闹着要原谅某人的家伙们，可曾死过吗？体会过失去朋友，亲人的痛苦吗？ 　　我最讨厌的事，便是有人劝我大度，这是比我这个不死之身还要傲慢的态度。 　　该让的，我会让。 　　不该让的，我死也不让。 　　正如我的那场梦境告诉我的，要保持愤怒。 　　我和阿杰的对话，根本没有要瞒着曲云流的意思，坐在我们二人之间的他，自然是听的清清楚楚。 　　只是，出乎我们的预料，曲云流并没有失望的模样，反而有些开心，他放下话筒，扭过头来，对我轻声说道。 　　“这样最好。” 　　…… 　　两个小时后，据点的人们开始忙碌起来，曲云流的话，对他们来说，简直如同神谕，根本没有反对什么。 　　阿杰在围盾据点生活过很久，所以，我把一切都交给了他，不过，我们也只是暂时收走了围盾据点的所有枪械。 　　然后，阿杰下达了释放奴隶，处理尸体的命令，据点的众人开始忙碌，而阿杰则开着卡车回了古城据点。 　　按他的说法，还是古城据点的人信得过，所以他打算带一些古城据点的人来，维持秩序。 　　我没有立即杀掉曲云流，而是让他继续坐在了高台上，而我也找一张椅子，坐在了他的身边。 　　在这个据点，被彻底接管前，他还不能死，与短视的柳咏不同，曲云流在这个据点很有威望。 　　曲云流坐在椅子上，脸色越发苍白，但他看起来却很惬意，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没有一丝惧意。 　　那些民众自发的准备了热水，送到了高台上，曲云流微笑着用瓷碗倒了些许热水，然后望着眼前的据点，忽的低声说道。 　　“据点里，存了很多的粮食，山上还有木材，我留下的并不是千疮百孔的据点。” 　　我没有反驳他，而是轻轻点头，轻声说道。 　　“这点我承认，你确实是一个很厉害的首领，但同时也是一个十足的疯子。” 　　曲云流闻言一笑，低头望向手中的水碗，看着碗中泛起的一丝丝涟漪，低声说道。 　　“在末日之前，我最喜欢的一部电影是《忠犬八公》。” 　　“每次看到那条狗，傻傻的在原地等了那么多年已死的主人，我都会想……这个世上居然会有这么美妙的感情。” 　　闻言，我的心中同样泛起一丝涟漪，眉眼低垂，轻声说道。 　　“但你却忘了。” 　　曲云流苦笑一声，微微点头，他有些茫然的望着水碗，像是在问自己一样，缓缓问道。 　　“是啊，我为什么会忘了呢？” 　　“一条狗都可以有这样的感情，而我……为什么就忘了呢？” 　　曲云流轻轻抬手，喝了一口碗中的热水，然后轻声说道。 　　“狗的思维很单纯，它们可以为了主人的一个命令，在原地等上十年，直到自己死亡。” 　　“而我们人，却复杂的太多，想要的太多，太容易迷失，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可是，还是那条狗启发了我。” 　　“有大恶，必然也有大善。” 　　“哪怕在这个世道，依然会有好人的，而不是处处都像我这样的疯子。” 　　说到此处时，曲云流有些吃力的转过太来，十分认真的看着我，缓慢的说道。 　　“所以，无论你以后遇到多少恶人，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 　　“发疯，堕落，最后忘记初衷。” 　　我愣了一下，最后轻轻点头，吐出三个字来。 　　“我尽力。” 　　见状，曲云流释然一笑，他将碗中的热水洒在高台上，对着我轻声说道。 　　“亲爱的商人先生，可以给我一瓶可乐吗？” 　　我看了一眼他的手掌，粗糙的手掌，正在微微颤抖，我犹豫了一下，轻轻抬手，一瓶可乐便出现在我的手中。 　　我轻轻拧开瓶盖，将那瓶可乐递给了曲云流。 　　曲云流有些吃力的接过可乐，递至唇边，美美的喝了一口后，便将身子向后仰去，微眯双眼，低声感慨道。 　　“真好喝啊……真想多喝一点。” 　　话音落下，曲云流似是疲惫不堪，彻底的闭上了双眼。 　　轻风忽起，曲云流手中的可乐瓶颓然滑落，落在尘埃之中。 　　“……” 　　我望着生息断绝的曲云流，心中五味杂陈，忍不住低声自语道。 　　“真有你的啊。” 　　“还是被你逃过了一劫。” 　　片刻后，我同样将神一样向后仰去。抬头望向前方。 　　此刻，阳光正好，温暖如春。 　　我缓缓闭上眼睛，低声念道。 　　“晚安。” 第七十七章 怪物（一） 　　光影斑驳，黑白对立。 　　是非对错的标准，没有人说的清楚，对我而言，曲云流毫无疑问是一个该死的恶人，但他就这么死在我的眼前时，我却觉得心中空空落落，无所适从。 　　是因为，不是我亲手杀了他吗？ 　　这些问题太过复杂，我不愿去想，阳光灿烂，若是去想那些不一定有答案的问题，岂不是太浪费了吗。 　　于是，我选择闭上了双眼，安稳的睡去，将一切烦恼抛之脑后。 　　清风拂过，带来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我的意识渐渐恍惚，最后陷入一片混沌。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只是久违的做了一个好梦，梦中末日没有发生，一切都还是最开始的模样。 　　但可悲的却是，这个梦境却让我感到了不适，我已经无法适应那个记忆中的文明社会。 　　是啊，哪怕是我，也已经不是曾经的模样了，而是在这末日废土上野蛮生长的疯子。 　　长长的梦境，在一片朦胧中结束，而当我醒来时，夜幕已然降临，漫天的星辰映入我的眼帘，点点星光，汇聚成河，如一条银色的河流，美不胜收。 　　我身边的曲云流已是不在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同样一脸疲惫的阿杰。 　　阿杰双手紧握，怔怔的望着夜空上的漫天星辰，低声说道。 　　“很漂亮啊，今天的星星。” 　　我笑了笑，缓缓坐正身子，手掌中出现两瓶可乐，我将其中一瓶可乐递给了阿杰，阿杰看着凭空出现的可乐，眼中没有什么意外之色，而是十分自然的接过了可乐。 　　秋日的晚上，总是要冷上一些的，阿杰微微裹紧自己的衣物，拿起可乐瓶，轻轻抿了一口，然后继续呆呆地望着夜空。 　　我没有去问曲云流的尸体是如何处置的，我相信阿杰能做出一个正确的决定，而且人死了之后，尸体便只是一具空空如也的躯壳，所有的意义都是活着的人赋予的。 　　怀念，悲哀，绝望。这些都是活人才会有的感情，死去的人在闭上双眼的刹那，这世上的一切便和他不再有任何关系了。 　　阿杰握着可乐瓶，身子微弓，双眼望着地面，使得我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我说……我们也算是出生入死过了，应该也能算是朋友了吧。” 　　闻言，我有些奇怪的看了看阿杰，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当然了。反正我是把你当朋友的。” 　　阿杰闻言发出一声轻笑，随即他微微转动脑袋，，眼神深邃的看着我，忽的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向我问道。 　　“你……是人类吗？” 　　我呼吸一窒，眼帘微垂，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人类究竟该如何定义呢？无论从外形，还是感情上来说，我都更倾向我是人类。 　　但我却无法坦然的承认这一点，在我的内心深处，其实早就明白，我早就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头不老不死的怪物。 　　我的时间，已经永恒的冻结在了十年前，纵使时光流转，白驹过隙，我也无法踏出那个冻结的时间。 　　我，是一个怪物。 　　我没有办法回答阿杰的问题，因为我深知自己不是人类，却又没有勇气承认这一点。 　　于是，场中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而在此时此刻，沉默其实就是一种回答。 　　一种无可奈何的默认。 　　阿杰见状，显然已经得出了自己的答案，他叹息一声，用手搓揉着手中的可乐瓶，再次向我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是不死之身吗？” 　　这一次，我没有沉默，而是坦然的回答道。 　　“是的，我是不死之身。” 　　闻言，阿杰没有一丝意外之色，而是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忍不住连连摇头，有些好笑的说道。 　　“我就说，以我的枪法，我当时肯定没有打偏。” 　　我知道阿杰再说什么，在第一次遇见阿杰时，他曾经伏击过我，接连几枪都打中了我的脑袋，然而我却依旧生龙活虎，想来那个时候他应该就怀疑我的身体了。 　　阿杰眼神一暖，凶巴巴的面相在此刻，居然有了几分柔和之意，他望着我，轻声说道。 　　“以后这件事，不要再对别人说了。” 　　“如果再有人起疑，你就大大方方的的承认说，你是个人类，货真价实的人类。” 　　“比起质疑你的人，你绝对比他们有资格自称为人。” 　　闻言，我哑然失笑，忍不住抬头望向那满天星空，轻声说道。 　　“人，到底是什么呢？” 　　阿杰端起可乐瓶，大口饮下，然后一脸轻松的说道。 　　“人嘛。” 　　“会哭会笑，自私自利，喜欢怀疑任何东西，有致命的缺陷，也有我们自己都震惊的善良。” 　　“好也是人，坏也是人。” 　　“只要你足够复杂，或者足够单纯，你就是人。” 　　听着这似是而非的说法，我翻了一个白眼，对着阿杰竖起了一根中指，鄙夷道。 　　“你这说法自相矛盾，又复杂，又单纯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杰同样对我竖起了一根中指，一脸鄙夷的望着我。 　　“我想说的是，一样米养百样人。” 　　“没有那么多的兜兜绕绕，只要我觉得你是人，你就是人。” 　　“哪怕你不老不死。” 　　阿杰话糙理不糙，我轻轻吐气，缓缓坐正身子，也是时候问一些正事了。 　　“关于围盾据点，你打算怎么处理？” 　　闻言，阿杰眉头紧锁，似乎有些发愁，叹气道。 　　“这个确实是一个问题，这个据点里，除了那些可怜的奴隶，其他人都对围盾据点有着特殊感情。” 　　“不好改名啊。” 　　“……” 　　我的眼角抽搐，眼神变得奇怪，忍不住吐槽道。 　　“合着你是在愁改名的事啊，不改名不行吗？” 　　“啧。” 　　阿杰轻轻咂嘴，一脸鄙夷的望着我，说道。 　　“不改名字，怎么能有归属感，这是男人的浪漫，懂吗？”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阿杰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正当我打算和阿杰就名字这个问题，好好扯扯皮的时候，据点中忽然响起了野兽一般的吼叫。 　　“吼！！！！” 　　野蛮的低吼声，瞬间在整个据点回荡，满是暴戾与野性，绝非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我和阿杰一怔，随机霍然起身，而紧接着，据点中便响起了人们惊恐的惨叫声。 　　“鬼！鬼！鬼啊！！！” 　　我和阿杰顾不得思考这惨叫声中的意义，只是下意识的以为有残余的暴力分子，或者野兽闯入了据点之中。 　　阿杰迅速掏出一支手枪，跳入人群之中，而我则拿起那柄黑色的横刀，紧跟其后。 　　“吼！！！” 　　蛮兽一般的吼叫声，是从山上传来，据点中的居民们，仓皇逃窜，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阿杰拦下一个逃跑的民众，高声问道。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那个人身子战栗不止，面色苍白的伸手指着山上的房向，惊恐的喊道。 　　“鬼！那里有鬼！” 　　见状，阿杰自知这些人已经被吓破了胆，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便松开那人，转头对我说道。 　　“走，我们赶紧过去。” 　　不等我回答，阿杰便一马当先，握着手枪向着低吼声传来的方向跑去，我继续跟在身后。 　　但就在此刻，一股不安的预感，涌上我的心头，似乎是为了证明我的预感，我在黑暗之中，看到一团白色的光影。 　　那个脑瘫神……来了。 　　我强忍心中的不适，大步向着阿杰追去，我有一种预感，那个脑瘫神所说的赌局，要真正的展现在我的面前了。 　　夜间的冷风，吹在我的额头，我才发现我的皮肤微微发烫，我的心跳似乎正在加速。 　　片刻之后，我越过阿杰，径直向山脚跑去，在黑暗之中，隐约可见，一道模糊的黑影在黑暗中蠕动着。 　　我急忙握紧横刀，快步奔去。可随着越来越接近那个黑影，我的脚步便越来越慢，直到最后颓然而至。 　　我见过很多人间惨像，也见过人吃人的景色，但眼前的这一幕，仍是超出了我的认知。 　　夜幕之下，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倒在血泊之中，已然死去，他的肚子已被破开，一只怪物正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啃噬着血肉。 　　那是一只身形巨大的怪物，皮肤如同壁画上剥落的青漆一般，干燥，粗糙，丑陋不堪。 　　长长的爪子，突出的双眼，扭曲的面容，以及那怪异的獠牙，让我不由得想起了，破旧的寺庙中，那些有关恶鬼的壁画。 　　我突然感觉有些割裂，望着那个怪物，怔怔出神。 　　很奇怪的感觉，虽然我一直说自己是一个不老不死的怪物。 　　可是，突然有一天，真正的怪物……来了。 第七十八章 怪物（二） 　　我小时候听过许多的故事，故事中总会有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那时年幼的我，总是觉得那只青面獠牙的怪物，一直都在。 　　我相信漆黑无人的小路上，在午夜惊醒的床底，窗帘的背后，藏着一只奇怪的怪物，他狞笑着，注视着我，在我移开视线的刹那，就会扑出来，将我撕得粉碎，一点一点的吃掉。 　　这本该是童年时的幻想，是孩子过剩的想象力，所构建而成的梦境才对。 　　那么，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这只怪物，究竟是什么？ 　　我怔怔的望着那青面獠牙的怪物，久久不能回过神来，而那只正在大快朵颐的怪物，却在此刻忽的抬起脑袋，警觉的望向了我的身后。 　　砰！ 　　一声枪响，如警钟一般，让我的大脑从混混沌沌中清醒过来，而不等我反应过来，阿杰一个飞扑，便将我扑倒在地，下一刻，只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从我刚刚所站的位置飞过。 　　我定睛望去，却是那个青面獠牙的怪物，刚刚已经瞄准了我，如果不是阿杰将我扑倒在地，我刚刚就要落入那只怪物的嘴中了。 　　那只青面獠牙的怪物，迅速掉头，面向我们这边，张开嘴巴，如野兽一般嘶吼着。 　　“我去，这玩意长得也磕碜了吧。” 　　阿杰这时才看清那个怪物的模样，他脸色一白，急忙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然后对着那个怪物便是连开几枪。 　　砰！砰！砰！ 　　那个怪物似乎知道子弹的厉害，只见他那绿色的身子一闪，以极快的速度，在黑暗中迅速左右挪移。 　　几枪过后，阿杰额头上便露出了几分冷汗，那个怪物的移动速度太快，手枪压根没有办法命中那个怪物。 　　现在，那个怪物还在躲避子弹，可一旦弹夹打完，这个怪物绝对不会给他换子弹的机会，以它的速度，自己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阿杰一边开枪，一边后退，同时冲着我大声吼道。 　　“跑啊，弹夹快要大完了。” 　　闻言，我却仍旧站在原地，没有要逃跑的意思，倒不是我被吓傻了，而是这一次，我清楚的看到了脑瘫神。 　　黑暗之中，脑瘫神再次以瞳瞳的模样出现在我的面前，只是这一次她并不是以实体出现，而是以雾气一般虚幻的状态显现。 　　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看不到那个脑瘫神。 　　她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双红色的瞳孔，静静落在我的身上，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狗日的！就不能让我过几天安生的日子吗？！ 　　我咒骂着，然后双手握刀，忽略了那个烦人的脑瘫神，双眼紧紧盯着那个不断闪避的青色怪物。 　　清心，凝气，我缓缓吐气，努力让自己变得专注起来，想要看清那个怪物的动作。 　　忽的，阿杰手中的枪声，戛然而止，就在这一刻，那只青面獠牙的怪物，也发现了这一点，脚下一扭，便四肢着地，以极快的速度的奔向阿杰。 　　我眼神一凝，向前一步踏出，然后一刀斩下。 　　下一刻，我便感觉自己像是砍到了石头一般，双臂震的发疼，虎口开裂，手中的黑色横刀，更是被带了出去，与此同时，同时一声愤怒的低吼，在我耳中响起。 　　“吼！！！！” 　　只见，那只青色的怪物，已然快要奔跑到阿杰的位置，但却一脸怒气的转过头来，凶狠的望向我。 　　我的那柄黑色横刀，正镶嵌在他的背部的皮肉之中。 　　老实说，我都没想到我真的能砍到这个怪物，刚刚那一刀，多少有点碰运气的意思。 　　但那个怪物却不是这么想的，他向着我低吼一声，四肢猛然发力，我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尖锐的牙齿，便刺入我的脖子。 　　我的眼前一黑，顿时觉得呼吸困难，视线变得模糊。 　　那只怪物如一只野兽一般，咬住我的脖子，来回甩着，我的脑袋重重磕在地上，就此失去了意识。 　　另一边，阿杰慌张的换上弹夹，对着那个正在发泄怒气的怪物，连开数枪。 　　砰！砰！砰！ 　　枪声过后，那个怪物哀嚎一声，不敢继续停留，他叼着已经昏迷过去的我，迅速一跃，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阿杰急忙追去，但最后也只是看到，那道绿色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掠向据点大门，高高跃过后，彻底消失不见，阿杰望着深深地夜色，忍不住狠狠骂道。 　　“妈的，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 　　我是不死之身，而且是以灵体为主的不死之身，按理来说，我本该在短时间内，从昏迷的状态中醒来。 　　但这一次，我的运气是在说太差了一点。 　　不久之后，我便在一阵钻心的疼痛中醒了过来，我恍惚的睁开双眼，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满地的黄土，以及飞快向后退去的大地。 　　我仍被那个怪物叼在嘴里，而那个怪物，则像是在朝着某个目的地前进，一步不肯停，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奔跑着，而被他叼在嘴里的我，身子悬挂在半空，时不时就会撞上地面。 　　剧烈的颠簸中，我没有清醒太久，便再次昏迷了过去。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便一直重复着这样的过程，醒来，然后在颠簸中重新昏迷。 　　期间，我醒来过四次，第一次我看到了黄色土地，第二次是一片草地，第三次貌似是山上，满地的落叶。 　　而第四次，却是满眼的黄沙，一望无际。 　　这个怪物的直线奔跑速度，究竟有多快？简直比一辆汽车都要夸张了。 　　我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是当我再次醒来时，却是发现太阳已升到正午，而我正身处于一片沙漠之中。 　　但此时的我，并没有心思去仔细思考，因为剧烈的疼痛，让我不得不放弃思考这些问题。 　　只见，那个青面獠牙的怪物，在阳光下身形缩小了很多，从两米多高，变成了正常人类的体型。 　　而此时，那只怪物正将头埋在我的胸口前，大快朵颐。 　　血肉横飞，我看到我的心脏被强行扯出体外，被那个怪物一口咽下。 　　我的四肢酸痛，无力反抗，只能看着那只怪物的血盆大口，一点一点撕裂我的血肉。 　　剧痛之下，我只能瘫在地上，望着蓝色的天空，愤怒的喊道。 　　“出来啊，我知道你在！” 　　“滚出来！！” 　　随着话音落下，一团蓝色的光芒。在我身前凝聚，幻化成型，成了瞳瞳的模样，正是那个被我恨之入骨的脑瘫神。 　　那只青面獠牙的怪物，显然看不到脑瘫神，只顾着用我的血肉，填饱自己的肚子。 　　而那个脑瘫神，则微微歪头，坐在空中，晃悠着白皙的小脚，温和的笑道。 　　“好久不见啊。” 　　我愤怒的望着她，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又做了什么？” 　　脑瘫神嘟起嘴巴，故作委屈的伸出葱白的手指，轻轻点在我的额头上，说道。 　　“你这人，真不会说话，就不能客气一些吗？” 　　脑瘫神这副作态，让我感觉到了一阵恶心，我想她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但她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恶心我。 　　她收回手指，有些得意的指着那头奇形怪状的怪物，轻声笑道。 　　“一个小礼物，你还喜欢吗？” 　　我冷冷的望着她，等待着她的解释，但想来，也和那个该死的赌局，脱不开关系。 　　那只怪物的肚子像是没有极限一般，依旧没有停下自己的嘴巴，喉咙间还发出吵闹的响声，让人心烦。 　　脑瘫神望着我，欲言又止，只见她轻轻皱起眉头，然后伸出葱白额的手指，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啪！ 　　一个清脆的响指过后，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陷入一片令人恐惧的静谧，那个正在进食的怪物，身子一滞，不再有任何动作。 　　此刻，时间静止。 　　脑瘫神望着我，小脚轻轻踩在一旁的沙子上，缓缓说道。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那个赌局究竟是什么吗？” 　　说着，她俯下身子，虚幻的脸蛋，与我贴的极近，双眼微眯，一字一顿的说道。 　　“吃了他，你就能知道了。” 　　闻言，我脸色一变，忍不住看了看那只状如恶鬼一般的怪物，而脑瘫神则直起身子，绕着我来回踱步。 　　“按照常理来说，他本来不该是这个鬼样子的。” 　　“但我看你没有什么上进心，对于赌局一点都不上心。” 　　“所以……” 　　脑瘫神露出甜甜的笑容，眼神变得深邃，眼若星辰。 　　“我对他的身体，做了一点点小小手脚。” 　　“你吃下他后，会获得他所有的记忆。” 　　“自然，也会知道一切的缘由。” 　　我脸颊一抽，越发觉得这个脑瘫神是个纯种的崽种，而那个脑瘫神显然是知道我心里的想法，有些惋惜的看着我，轻轻摇头。 　　“我真的是好心啊。” 　　“这个小可爱，我为你准备的特殊补品，吃了他之后，你的体能可以增强啊。” 　　“当然，仅仅只是人类极限的程度。” 　　说着，脑瘫神再次蹲下身子来，用手指点在我的脸上，嘴角却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如果你不反抗的话。” 　　“虽然你死不了，但他也可以从你的血肉中，获得不死之身的能力哦。” 　　“你……想亲手制造出一个恐怖的不死怪物吗？” 　　脑瘫神的轻柔的声音，落在我的耳中，让我眼中多了一抹绝望，而她却还一脸温柔的轻声的对我说道。 　　“不要生气啊，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只是……手段有些繁琐而已。” 　　我没有反驳她的话，毕竟与一个脑子有坑的神争论，完全是自讨苦吃，我只能叹了一口气，抬头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到底是男是女？” 　　虽然不合时宜，但这个问题确实一直困扰了我很久，这个狗东西，到底是男是女。 　　脑瘫神闻言一笑，双手背在身后，如一个洒脱的少女，抿嘴说道。 　　“你猜啊。” 　　说罢，时间便再次开始流动，脑瘫神的身子如一阵散沙一般，骤然散去。 　　那怪物的咀嚼声，以及胸口的剧痛，再次袭来。 　　我强咬着牙，抬头望去，随即便忍不住瞳孔一缩。 　　只见，那个正吃的香甜的青色怪物，头顶上有着一个弹孔的痕迹，子弹还镶嵌在青色的皮肉之中。 　　但是，那颗本该在镶嵌在体内的子弹，此刻竟是微微顶出少许，这个场景我最熟悉不过。 　　这是愈合的皮肉，在把子弹往外面顶，这个怪物居然真的在通过吃我的血肉，获得与我一样的能力。 　　不能再让他吃下去了！ 　　我心中一定，却没有立即动作，而是静静躺在黄沙之上，缓缓吸气。 　　我需要恢复一些体力，也需要等待时机。 　　十年了，我已经对不死之身的机制彻底了解，只要我长期处于重伤状态，我的愈合速度便会越来越快。 　　而随着我的身体修复，我的体力也会随之恢复。 　　这个怪物速度很快，力量也不可能会小，我现在体力耗尽，动手也只是给他挠痒痒。 　　与其热血上头犯傻，倒不如耐心的等待着时机到来。 　　剧痛之下，我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双手紧紧捏住一把黄沙，不得不继续等待着。 　　血肉破开，鲜血满地，那只怪物像是不知疲倦一般，不住的进食着。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在不断重复的修复中，我的血肉愈合的越来越快，就在我快要无法忍耐之时，那剧烈的痛意，戛然而止。 　　我知道，这是我的血肉在一瞬间愈合的原因。 　　现在，就是我唯一的机会。 　　而在此时，那个青色的怪物，似乎也被我快铺愈合的身体吓到了，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吼。 　　“吼？？” 　　我猛然睁眼，顾不得其他，握着沙子，轰然一拳砸向怪物的眼睛，在即将命中他的眼睛时，我的拳头微松，露出些许沙粒。 　　咚！！！一声闷响中，我将那把沙子，狠狠地揉进了怪物的眼中。 　　眼睛的受痛，那青色的怪物本能的低吼一声，伸出那两个像手一样的爪子，捂向眼睛。 　　而我也趁着这个机会，来不及起身，便就地一个翻滚，与那怪物拉开距离后，才喘着粗气，站起身来。 第七十九章 怪物（三） 　　黄沙漫天，细碎的沙粒，落在我的眼中，使得那个巨大的青色身影，忽然变得有些模糊。 　　我的肌肉紧绷，浑身战栗，不知该如何是好，一个子弹都不能彻底击穿的怪物，我真的能杀了他吗？ 　　在我恍神片刻间，那个怪物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全身的青色肌肉，忽然一阵蠕动，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筋骨爆鸣，他骤然回头，一个青色的拳头，带起一阵狂风，轰然落在我的面门之上。 　　咔嚓！ 　　一声骨骼碎裂的声响中，我的身体倒飞而出，如一颗陨石一般，在天空中划出一道笔直的轨迹，重重落在沙丘之中，镶嵌在了黄沙之中。 　　黄沙覆面，涌入我的口鼻，在这股巨力之下，我本该立即昏迷过去才对，但我的不死之身在此刻已是完美激发的状态，几乎是瞬间就修复了我的身体，所以我的意识保持在了清醒的状态。 　　咚！黄沙之外，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我知道，这是那个怪物跳过来所引发的声音。 　　妈的！谁能打得过这种鬼东西！ 　　忽的，覆在我面上的黄沙被骤然扬起，那张狰狞恐怖的鬼脸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来不及仔细思考，便握紧拳头，不管不顾的一拳挥出。 　　恰在此时，那个怪物也是一拳挥出，一大一小两个拳头撞在一处，我的手臂如纸糊的一般，瞬间土崩瓦解。 　　白色的臂骨瞬间扭曲，碎裂，恐怖的痛意，让我身子一紧，紧接着一只大手便揪住了我的脖子，像捏小鸡一样，猛然一甩。 　　我的身体再次暴射而出，飞出数十米的距离后，我的身子又在地面上翻滚了二十米的距离后，才堪堪停下。 　　在完美激发了不死之身后，身体修复的速度，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但我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我迅速坐起身子，吐出嘴里的沙子，望着远处的那只青色怪物，脸色越来越臭。 　　力量相差的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悬殊，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打赢这个怪物，最要命的是，这个鬼东西可以通过吃我的肉，来获得不死之身。 　　所以，我最常用的消耗战，肯让是行不通了。 　　嘭！一声闷响中，远处的那个怪物，脚下骤然发力，黄沙崩散，而他的身体则高高跃起，在天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便像一颗炮弹，重重落在我的身前。 　　在那怪物落下的瞬间，我身前的黄沙在重压之下，轰然爆开，飞沙扑面，我一手掩面，一手则是紧握成拳，一拳向前方打去。 　　啪！在一声脆响中，我全力挥出的拳头，像是落在了坚硬的石块上，纹丝不动。 　　片刻后，飞沙散去，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抬头望去，却见那只怪物龇牙咧嘴，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下一刻，那个怪物双手十指交叉而握，然后高高举起，对着我的脑袋，重重砸下。 　　咚！！！ 　　巨响声中，一股磅礴巨力在我的脑袋上，轰然爆开，我就像一颗钉子，被瞬间打入沙土之中。 　　紧接着，那只怪物便再次握拳，对着我的身体，一拳拳挥下，让我没有了还手的余地。 　　狂沙飞舞，那些细碎的沙子渐渐沾上了我的血迹，落在一边，而那个怪物则像是不知疲惫的机器一般，一拳又一拳的挥下。 　　起初，我有试着挣扎，试着还击，但在这悬殊的力量下，无异于螳臂挡车，最后我停止了反击，放弃了这无谓的反抗。 　　是啊，我在反抗什么，我又不会死，任他吃个够吧。 　　不死之身，可以恢复我的身体，恢复我的体力，却不可以振作我的精神。 　　在这怪物恐怖的力量下，我不由得生出绝望之感，然后放弃。 　　放弃，总是比坚持要简单的多。 　　漫天的黄沙，沾着我的鲜血，变的凝结，也变重了几分，埋入我的口鼻之中，我的视线，越过黄沙，落向远处的天空上。 　　今天的天空很蓝，像极了瞳瞳身上那件蓝色长裙。 　　瞳瞳，在做什么呢？ 　　我没有后悔什么，只是觉得疲惫，在接连不断的痛楚下，我忍不住去想。 　　我究竟……还要经历多少这种破事？ 　　“站起来啊。” 　　恍惚之间，一个我极其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眯眼望去，却看到另一个我，就站在我的身前，用我最厌恶的口吻，不停的说道。 　　“站起来啊。” 　　啊，我终于是精神分裂了吗。 　　思来想去，我也只能等得出精神分裂这个答案了，哪个正常人，能在光天化日之下，看到另一个自己呢。 　　“没事的。” 　　“站起来，就不疼了。” 　　我有些愤怒，出离的愤怒，我瞪着另一个自己，一肚子的脏话想说。 　　被打不是你，你当然不疼了，你要真是我的另一个人格，你倒是接管身体，自己来顶着啊。 　　你行你上啊！ 　　正当我想要破口大骂声，一只大手忽然捏住我的脑袋，将我从黄沙之间，狠狠扯出，然后当个皮球一样，狠狠嘭向远处。 　　我眼前一花，身子再次像个球一样，在沙漠中一路翻滚，拉出一条长长浅沟后，才堪堪停下。 　　好死不死的是，在这期间，我还撞上了一个长在沙漠中的仙人球，被扎了一脸的刺。 　　“咳咳……妈的。” 　　我一边咳出嘴里的沙子，一边有些狼狈的站了起来，经过这么一摔，那个烦人的幻觉从我眼中消失了。 　　那个仙人球像是粘在了我的脸上，我有些气急败坏的将其摘下，随手扔在了一边。 　　远处，那个怪物没有立即跳过来，而是站在原地，微微喘气。 　　这个怪物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啊，明明吃我的肉，就能补充体力的，他却是傻乎乎的用拳头砸我。 　　不过，就在我露出嘲讽的笑容时，那个怪物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张开血盆大口，冲着我发出阵阵怒吼。 　　“吼！！！！！” 　　粘稠的口水沾在怪物长长尖牙上，缓缓滴落在沙漠之中，我看的出，这个怪物开始饿了。 　　不过，清醒过来的我，也终于想到了一个有些笨拙的办法。 第八十章 怪物（四） 　　此时，斜阳半落，怪物的身体，也随着太阳的降落，缓缓变大。 　　或许是吃下了太多我的血肉，那个怪物的躯体，竟然变得比我昨晚看见时更加诡异，就像是一座小山一般，嘴部凸起，就像是鳄鱼一般。 　　这算是……第二次进化吗？ 　　“吼！！！” 　　那个怪物再次发出一声野蛮的嘶吼，随机脚下发力，故技重施一般，高高跃起。 　　但是，与上一次不同，这一次他的身子俯冲而下，张开血盆大口，向着我恶狠狠扑来。 　　我眼神一凝，不闪不避，只是高举右手，对准了那个怪物的嘴巴，静静等待着。 　　下一刻，那个怪物的嘴巴轰然咬下，将我的整个右臂咬入嘴中，脆弱的血肉瞬间撕裂，但在极速愈合的能力，我的手臂并未被彻底咬断。 　　剧痛之下，我嘴角一扯，随即双眼浮现出一抹狠辣之意，那个被怪物咬在嘴中的手臂处，瞬间出现无数的可乐。 　　很早之前，我就说过，当我想要可乐时，无论我的手掌在什么地方，是什么状态，都会被强行制造出容纳可乐的空间。 　　如同撕裂空间的魔法一般，怪物的嘴中凭空出现了大量的可乐，瞬间挤爆了怪物长长的大嘴。 　　咚！！！ 　　沉闷的声响间，黑色的液体与红色的鲜血，轰然爆开，无数破掉的可乐瓶落在地上。 　　在这混乱之中，我努力站稳身子，定睛望去，却见那个怪物竟是已到二十米之外的距离。 　　只见，那个怪物长长的嘴部如被生生扯去，青色的面皮也被扯下了一大块，露出他面部的森森白骨。 　　有些可惜，我是想直接撑爆这个怪物的脑袋的，但这个怪物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危机，做出了壮士断腕的选择。 　　是的，他的嘴巴是自己强行扯下来的，丢车保帅。 　　怪物虽是失去了嘴部，但却也不是什么致命伤，而且他的血已经止住，面部的肌肉，估计也在缓慢的愈合。 　　但，我的计划还是成功了。 　　那怪物的面容越发扭曲，不再跳跃，而是四肢着地，疯狂的像我奔跑而来。 　　我急忙蹲下身子，扑在地上那堆可乐瓶中，四下翻找着。 　　踏，踏，踏。 　　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额头上也不受控制生出冷汗，就在那个怪物扑来的前一秒，我的手掌终于从那堆可乐瓶中，找到了一块破烂的青色肉皮。 　　下一刻，我的身体便像是被一辆极速行驶卡车撞到了一般，周身骨头顿时碎裂，但又在瞬间修复。 　　野蛮的巨力下，那只怪物失去了嘴部，便只能用自己的尖锐的爪子，划破我的血肉，向破烂嘴洞塞入。 　　与此同时，我眼神疯狂，不管不顾的抓起那片青色的血肉，塞入我的嘴中，开始咀嚼。 　　那个脑瘫神说过的！ 　　只要我吃了这个怪物，身体就能得到强化。 　　青色的皮肉，仿佛橡胶的轮胎一般，很难撕咬开来，一股奇怪的味道，直冲我的喉咙。 　　我发誓，这绝对是我吃过最难吃的东西。 　　眼下这一幕，有些诡异，我和那个怪物如同在竞赛一般，疯狂的吞咬着对方的血肉。 　　恍惚间，我也变成了一只野兽。 　　如果，这就是那个脑瘫神想要的，那么我要告诉那个崽种，她成功了。 　　我狠狠的撕咬着，像一只发了疯的野狗，愤怒而绝望，我感觉……我正在失去着什么。 　　点点血肉，随着我崩落的牙齿，一同被我咽下，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浮现在我的脑海。 　　在这可耻的咀嚼声中，我忽然抬起手来，一拳砸向那只怪物，一股巨力瞬间在青色的皮肉上，轰然炸开。 　　嘭！一拳过后，那个巨大的怪物，竟是被我一拳打出三米的距离。 　　那个怪物坐在黄沙之中，有些诧异的望着我。 　　而我则缓缓起身，鲜血顺着我的手臂缓缓低落，落在黄沙之上。 　　太阳已经沉入遥远的地平线，我的表情复杂而诡异，一手抓着青色的血肉，递到嘴中大口撕咬着。 　　之前还很难咬碎的血肉，此刻却在我的牙齿下，变得如豆腐块一般，一碰就碎。 　　我知道，这是之前吞下的血肉正在发挥作用，强化我的肉体，强化我的咬合力，让我变得越来越像一个怪物。 　　随着怪物的血肉下肚，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也随之涌入我的脑海。 　　按照那个脑瘫神的说法，这些记忆，应该就是那个怪物的记忆了，等我完全吃下那个怪物后，我便能获得他所有的记忆。 　　但只凭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我也能得出一个让我崩溃的结论。 　　我面前的这个怪物，也曾经是一个人类。 　　而接下来，我却要一点一点的吃掉他吗？ 　　我没有太多的思考时间，因为那只怪物再次狂奔着，向我攻来。 　　而这一次，我没有站在原地，而是同学怒吼着，向着那只怪物奔去，看上去有些傻。 　　沙漠之中，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轰然相撞，毫无意外，我的身体再次倒飞而出，但与此同时，我的嘴中却是多了一大片青色的血肉。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硬碰硬，我的目的始终都是那个怪物的血肉。 　　只见，我的身体落地瞬间，我便将血肉狼吞虎咽的吞入腹中，这使得我的嗓子又干又涩，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破了，疼痛难忍。 　　踏，踏，踏。 　　那只怪物再次奔来，我猛然起身，拳头夹着我的愤怒，重重落在那只怪物的脑袋上。 　　我那小小的拳头，带着磅礴的力道，轰然落下，怪物的巨大的躯体，竟是被我一拳，砸的侧飞而出。 　　随着我举动越来越像一只野兽，我体内的力量也越来越夸张。 　　那种野蛮，无匹的力量，带来一股无法言明的快感，疯狂的撕扯着我的理智。 　　我的腹中忽然变得饥肠辘辘，那青色的血肉，在此刻变得异常美味，让我垂涎欲滴。 　　更有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在我耳边不住的说道。 　　“吃吧，吃吧，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这让我近乎癫狂一般，扑到那只巨大的怪物身上，疯狂的撕咬着。 　　我的理智，仿佛彻底崩毁，双眼之中，凶光毕露，血丝密布，我大口撕咬着，像只可悲的野兽一样。 　　力量！无匹的力量充斥我的四肢！ 　　前所未有的力量！ 　　随着无数血肉下肚，我体内的力量越来越强，而那只怪物，却越来越衰弱，只能发出微弱的哀嚎。 　　忽然，我啃噬的动作骤然停下，怔怔的望着身下的哀嚎不已的怪物，望着满是血污的双手。 　　我脸色一白，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怪物残破不堪的身体上，双声掩面，无力的低声呢喃道， 　　“我是人啊。” 第八十一章 海市蜃楼 　　“我是人啊。” 　　是啊，我是人啊。 　　哪怕傲慢，哪怕一厢情愿，我这个自称为怪物的家伙，也是将自己当人看的。 　　我身下的这个怪物，即使面目狰狞如青面獠牙的恶鬼，但他却也是从人类异变而来的。 　　我吃了他，也就意味着我吃掉了一个人。 　　这种结局，我不想要，我可以杀了他，哪怕手段残忍，但绝对不能吃掉他。 　　这是我给自己设下的界限，也是我的约束，一旦越过这条线，我便无法知道，自己还会多少次越过底线。 　　所谓的底线，一旦越过一次，我们便失去所有的敬畏，不停的犯错。 　　可是……可是。 　　我大口喘息着，微微握拳，一股无法言喻的力量，在我的四肢游走，这股强大的力量，如同诱人发疯的毒药一般。 　　只要……我彻底的吃掉这个怪物，我就能获得更多的力量，我可以凭着这股力量，救下更多的人。 　　类似这样的念头，在我的脑中挥之不去，让我挣扎，让我发疯。 　　那只青色的怪物，已经残破不堪，大片血污，自他的身下流出，迅速染红了黄沙。 　　满天的风沙之中，带起了一股浓重的腥味，我轻轻嗅着这股味道，缓缓抬头，望向天空。 　　我的嘴边满是已经凝结的鲜血，就连额头上也沾了不少的血污，黄沙拂面，我的头发缓缓摆动。 　　此刻的我，比起身下的怪物，更像一只真正的恶鬼。 　　十年，整整十年的时间，我努力的让自己活的像一个人，麻痹着自己。 　　我踏过南山北水，一路逃亡，被人骂傲慢，被人钉在高台上，可我还是告诉自己。 　　我是个人啊。 　　可现在，我的坚持却变得廉价而可笑，吃下面前的怪物，我便能在将来救下更多的人，不吃这个怪物，我便还能傲慢的自称为人。 　　一个让人恶心的选择。 　　我眉眼低垂，望着身下奄奄一息的怪物，神色黯然，低声说道。 　　“抱歉啊。” 　　说罢，我低下头去，缓缓张开嘴，咬在怪物的伤口处，浓重的血腥味，瞬间涌入我的口腔，可我只是闭上眼睛，用力的撕咬着身下的怪物。 　　我，该长大了。 　　若是能救下更多的人，我愿意放下我的傲慢，我的自尊，以及我生而为人的资格。 　　我可以以一个怪物的身份，继续活下去，下一次，如果我再次被钉在神台之上，我想我不再有资格抱怨。 　　撕咬间，我的表情变得狰狞而屈辱，疯狂，不甘，无数复杂的情绪一一闪过，最后只剩麻木。 　　难听的咀嚼声，在沙漠中不停的回响，血肉染着那些沙粒，一同被我吞入腹中。 　　我对自己说，这并不是人在吃人，而是一只怪物在吃另一只怪物。 　　自欺欺人吗，也许吧。 　　…… 　　许久之后 　　天际的流云聚了又散，明月孤垂星海，银白色的光芒，如一层薄薄的银纱，温柔洒落。 　　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而我的身体却越来越热，躁动的鲜血，缓缓沸腾，灼烧着我的身体。 　　我站在一堆白骨前，失魂落魄的望着前方，怅然若失。 　　其实，不痛不痒也能过这一生，为什么我还会对过去的自己，依依不舍呢？ 　　璀璨星河下，我像一个傀儡一般，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黄沙间。 　　随着那只怪物被我吃彻底吃掉后，他的记忆也完整的涌入我的脑海。 　　只是那些记忆中，没有我想要的答案。 　　我依旧不知道，所谓的赌局究竟是什么，说到底，这只怪物也只是那个脑瘫神，为了折磨我而制造出来的。 　　恍惚之间，我一脚踩空，身子顿时不稳，顺着沙丘一路滚下。 　　我的身子就这么转啊转，转啊转，转的我头晕眼花，当我的身体停下时，我却感觉到整个天地，仍在不停的旋转。 　　夜间的沙漠，温度异常的低，那股寒意染上地面的沙粒，导致我感觉自己像是躺在冰窖中一般。 　　我躺在那些冰冷的沙子上，望着头顶璀璨星河，缓缓吐出一口热气。 　　白色的热气缓缓上升，散开，消弭无形。 　　星河之上，每颗星星都是那么明亮，夺目，相比之下，我是这般渺小，脆弱。 　　“呸。” 　　对着这满天星河，我送出了我的唾沫，然后翻身而起，继续踏步前行。 　　我用了拍了拍自己的脸，将那些问题抛之脑后，有些自暴自弃的想道。 　　怪物就怪物吧，这个世上已经有了那么的怪物，再多我一个，又有什么呢？ 　　我刻意不去想我做了什么事，只是自顾自的向前走着。 　　松软的沙子，在我的脚底下陷，随后便又有一股黄沙覆盖而上。 　　然而，无论我怎么走，周遭的景色却都没有一点变化，除了沙子还是沙子。 　　而随着时间推移，周围的温度也越来越低，我的身体渐渐不能抵御这股严寒，被冻的像个孙子一样。 　　正行走间，我的膝盖一软，却是径直摔倒在地，我努力想要站起身来，但四肢却僵硬的不听使唤。 　　沙漠像来温差极大，白天炎热的如一个火炉，但晚上最低却能达到零下20度。 　　我的身子不停颤抖着，渐渐感知不到我的手脚，意识也逐渐模糊。 　　极度的低温之下，人往往会在临死前，产生许多的幻觉，以及热的感觉。 　　而我此刻，正处于产生幻觉的阶段。 　　不同于那些似是而非的梦境，这一次的幻觉，却异常的真实。 　　在幻觉中，我看到了自己的另一个人生。 　　另一个我，没有获得不死之身，也没有随时随地拿出可乐的能力，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出生，上学，长大，工作，然后迎来世界末日。 　　我随着逃难的人群，躲到了山林中，一起建立据点，在一个寒冷的冬天，据点的人们发现了一个拥有不死之身的人。 　　于是，我们将那不死之身，供奉在神台之上，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度过了那个寒冬。 　　一切合情合理，理所当然的模样。 　　我没有愧疚，没有自责，而是想当然的觉得。 　　他是不死之身，他有能力，也有责任让我们活下去。 　　可是，忽然有一天，那个被供奉在神台上的不死之身逃走了，我便不由得愤怒起来，大声的骂道。 　　“懦夫，自私自利的王八蛋！” 　　幻觉忽的分裂，我好像又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一次，我是一个年纪不大少年，对文明社会的记忆不多，我深信着我的信仰。 　　我还有一个弟弟，为了不让弟弟成为田里劳作的奴隶，我加入了搜刮物资的队伍。 　　这份工作很危险，可我没有选择，幸运的是，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我杀了很多人，很多很多我不认识的人，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们想要活，而我也想要活着。 　　无关爱恨，无关善恶。 　　我只是想活着而已。 　　在一次执行任务中时，我们碰到了一个疯子，我拿枪追上了他，但黑暗之中，却有一柄开山斧，重重的劈在了我的脑袋上。 　　血流如注间，我看着那个男人，用脚踩着我的脑袋，将卡在我头骨上的斧头拔出。 　　这是一场很荒诞的幻觉，在朦胧的意识中，我变成了很多人，但他们的脸上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我怎么也看不清他们的五官。 　　但是……我却觉得他们很熟悉。 　　我的意识，沉沦在这一场场虚离的幻境之中，不断死去活来，重复循环着，以其他人的人生。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意识终于从那诡异而荒诞的幻境中逃离。 　　风声过耳，我感到自己的嘴唇干涩的像是要裂开一般，身体也在发烫。 　　我缓缓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迫不及待的挤入我的眼帘。 　　愣神片刻后，我的大脑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天亮了。 　　无论多么夸张的严寒，也不可能冻死一个不死之身，所以当太阳自东方升起时，我就从这该死的幻觉中脱离出来。 　　我像是睡了很久，不由自主的揉了揉眼睛，缓缓坐起身来。 　　在起身瞬间，我不禁哑然失笑，仔细一看，我身上的衣物，都被我脱在了一遍，这让我整个人一丝不挂的坐在了滚烫的沙子上。 　　关于这一点，我倒是没有太过惊讶，记得有人和我说过，许多冻死的人，会在临死前感觉到剧热，从而脱光自己身上的衣服。 　　我这也算是亲身试法了吧。 　　“哈哈哈哈。” 　　这般想着，我发出了干涩难听的笑声，在度过一晚上幻觉折磨后，对于吃下那个怪物的负罪感，忽然烟消云散了。 　　我重新穿起身上的衣物，随手抓起一把沙子，看着那些细小的沙粒，在我的指缝间流走，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在经历了那些不属于我的人生后，我发自真心的觉得，以前的自己有些太过偏激了。 　　是啊，我吃掉了一个由人类变成的怪物。 　　可是，那又如何呢？ 　　我是否能作为一个人而活，绝对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得出结论的。 　　那些吃过我血肉的人，那些被我杀死的人，他们也都是人类，若是站在他们的角度来看，他们并没有犯错。 　　在生死之间，善恶两字便变得有些多余。 　　他们想要活下去，这没有错，而我杀了他们，也没有错。 　　我不会奢求他们的原谅和理解，同时我也不会原谅他们所有人。 　　无论重来多少次，我都会逃出那个尸神教，也会再次杀死那些被我杀死的人。 　　日光照下，我脚下的沙子似乎又滚烫了几分，喉咙更是干的厉害。 　　我不再继续发呆，抬脚迈向前方，同时伸手虚握，一瓶冰镇的可乐，便出现在我的手中。 　　我拧开可乐的瓶盖，大口喝着里面的液体，脚下却是随便寻了一个方向，大步向前踏去。 　　现在，是时候该想想怎么走出这片沙漠了。 　　我首先努力回想了一下，记忆中距离我所在城市最近的沙漠，但想了很久，也还是没有一点头绪。 　　没办法，过去了整整十年，别指望着我还能记起关于沙漠这种东西。 　　迷失在沙漠中，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昼夜恐怖的温差，随时改变的地貌，以及饮用水的缺失。 　　我喝了半瓶可乐后，随手将剩下的可乐丢在了一边。 　　饮用水的问题，不用我操心，温差问题也碍不着我这个不死之身，唯一的问题，就是这该死的方向了。 　　在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人类很难一直保持直线行走，所以很容易在沙漠中绕圈子。 　　我想了很久，才想出了一个笨办法。 　　我爬上一个沙丘，然后伸手向前虚握，下一刻，无数可乐瓶，劈头盖脸的落下。 　　那些可乐瓶迅速堆积成了一座小山，铺满了整个沙丘。 　　这就是我想出来的笨办法，以这堆可乐做标记，是只能我用的办法。 　　做好标记后，我抬头看了看听头顶的太阳。 　　此时，还没到正午，我便以太阳的方向为东，定了一个模糊方向，便开始朝着南边走去。 　　在沙漠中行走，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有些地方，每一步都会让脚陷入松软的沙子中，走起来又累又慢。 　　我生平第一次觉得，走在平坦的大路上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 　　每走上一段距离，我就好数量庞大的可乐，做好标记。 　　就这样，我陆陆续续走了几个小时后，我的视线中，忽然出现了一道奇境。 　　海市蜃楼。 　　约定俗成一般，在模糊的光线下，我看到了一片绿洲，也不知道是不是每个沙漠中的海市蜃楼都会出现绿洲。 　　我微微眯眼，望着远处的海市蜃楼，那是一个很小的绿洲，树木丛生，而在林中，还有一座古风的小楼。 　　小楼之上，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栏杆上，轻轻晃悠着自己的小脚，虽然看不清，但那应该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孩子。 　　应该是个小女孩，因为，这如果是个男孩的话，那也太娘了点。 　　我收回视线，摇头轻笑，总觉得心里舒服了一点。 　　即使是这个世道，还是有孩子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这个世界，终究不是炼狱。 第八十二章 被捡垃圾 　　沙漠总是一成不变的模样，除了这满眼的黄沙外，便再也看不到其他的景色，除此之外，便是这极高的温度，迅速消耗我的心神。 　　啪，我随手将一瓶空着的可乐瓶扔在路边，在这短短的半天里。我不知道给自己灌了多少可乐，但那份要命的燥热，却依然无法消除，让人几近崩溃。 　　眼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向西移去，我不由得变得急躁起来，对于夜晚的沙漠，我心有余悸，那种寒冷下产生的幻觉，就像是把我的个人意识，撕成了无数碎片，涣散，崩毁。 　　那种感觉，我可不想体验第二次，于是我只能强行驱使着自己的身体，加快脚步，朝着前方前进。 　　但无论我如何加快自己的速度，视线之内的沙漠却像是根本没有尽头一般，一望无际，永远也没有办法逃离。 　　斜阳半落，金色的余晖，自远处的地平线，一路撒来，疲惫像是无数细小的针，钻入我每个毛孔，极度疲惫之下，我直直倒向地面，径直睡了过去。 　　寒冷的夜晚就要来了，既然今天注定没有办法走出这里，那还不如先好好睡上一觉。 　　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金色的太阳，缓缓沉入远方的地平线，黄沙掠过，终于让燥热的空气，变得凉快了几分。 　　点点星光，在渐渐笼罩而来的夜幕下，再次泛起微光，我的身子迅速埋在黄沙之中，就像是一具尸体一般。 　　忽的，微暗的天空下，一只骆驼慢慢悠悠的踩着沙子，踏步而来。 　　仔细看去，是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牵着那匹骆驼，而在骆驼的驼峰之上，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小女孩，正晃悠着小脚，四下张望着。 　　忽的，那个小女孩眼前一亮，伸手指向远处，对着牵骆驼的男人喊道。 　　“爸爸！快看快看，那里好像有人。” 　　闻言，男人顿时紧张起来，有些警惕的望向前方，昏暗的光线下，他只能看到一团黑影。 　　男人警觉的摸向腰上的柴刀，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下后，便扭头对着小女孩说道。 　　“小雅，待在这里不要动。” 　　“爸爸马上回来。” 　　被叫做小雅的小女孩十分乖巧，重重的点了点头。 　　“嗯，小雅听爸爸的。” 　　见状，男人露出一丝笑意，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然后转过身去，一边摸出柴刀，一边向着那团黑影走去。 　　男人十分谨慎，每一步都走的很慢，视线更是紧紧盯着那团黑影。 　　等到男人距离那团黑影越来越近时，他才看清那团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见，昏暗的光线下，我的半个身子已经埋到了黄沙下面，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般。 　　见状，男人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他弯下身子，将柴刀收起，伸手摸向我的身体，嘴中还小声的自言自语道。 　　“又是一个倒霉蛋。” 　　说着，男人的手掌便落在了我的脸上，他的眉头一挑，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惊愕。 　　他手指触及的地方，并不是想象中的冰冷，而是如常人一样的温度。 　　男人不由得皱起眉头，眼神震惊的低声自语道。 　　“这个人……居然还活着。” 　　“他是怎么做到的？” 　　短暂的错愕过后，男人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犹豫。 　　救，还是不救？ 　　这个人来历不明，谁知道他是好是坏？而且在这个世道，还能有几个知恩图报的好人？ 　　最重要的是，这个地方距离绿洲很近，假如这个男人大难不死，说不定会找到自己居住的绿洲。 　　这样想来，让这个陌生人死在这里会更合适一点。 　　这般想着，男人眼中闪过一抹狠辣，再次抽出那柄柴刀。 　　就在此时，一声呼唤却在他的身后响起。 　　“爸爸？” 　　男人身子一抖，下意识的收起柴刀，然后换上一副笑脸，转头望去。 　　却见，那只骆驼不知何时起，已是驮着那个小女孩，来到了自己的身后。 　　小女孩一脸无辜的望着男人，小声解释道。 　　“爸爸，是大黄自己走过来的，不是我要过来。” 　　大黄，是小女孩给那只骆驼起的名字，男人楞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轻声说道。 　　“没事，我知道。”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的探出小脑袋，看了看埋在黄沙里的我，小声问道。 　　“爸爸，这个人还活着吗？” 　　男人闻言，下意识的想告诉小女孩这个人已经死了，但随即他眼神一闪，转而轻声说道。 　　“嗯，他还活着。” 　　小女孩闻言喜出望外，眉飞色舞的望着男人，笑着说道。 　　“爸爸，我们把他救回去吧。” 　　男人宠溺一笑，对着小女孩轻轻点头，坦然说道。 　　“好啊。” 　　闻言，小女孩兴奋的举起小胳膊，欢呼道。 　　“太好了，这下有人陪我玩了。” 　　男人见状，笑而不语，只是转过身子，一言不发的开始将熟睡的我，从沙子中挖出来。 　　这并不是什么突发善心，而是不得已的选择。 　　男人的想法很简单，他不愿意在女孩面前杀人，但又担心我会在他们离开后醒来，然后找到他们所在的绿洲，从而对他们造成危险。 　　所以，他选择了自认为稳妥的解决方法，将我带回去，绑起来。 　　不多时，男人就将我从沙子中挖了出来，然后他站起身来，走到骆驼的边上，从骆驼背上的包裹，取出一根很粗的绳子。 　　男人用绳子将我捆的严严实实后，才把我的身体扔在了驼峰上，用绳子固定好后，才放下心来，牵着骆驼，转身离去。 　　坐在驼峰上的小女孩，转过身来，大眼睛转啊转，有些兴奋，她伸出小手，轻轻的擦去了我脸上的沙子，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好，我是小雅。” 　　“我们可以做个朋友吗？” 　　夜风轻过，没有人回答，而小雅却开朗的笑了起来，露出了两个小酒窝，双手叉腰的说道。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哦。” 　　牵着骆驼的男人，见状也被小雅逗的忍俊不禁，他一边摇头，一边却是偷偷想到。 　　希望……这个捡来的傻子，不是一个坏人吧。 　　夜幕之下，没有人知道，我不是昏迷不醒，只是睡得太死。 　　天杀的，不要随便把人当垃圾一样捡回去啊。 　　…… 　　次日，天明。 　　还在熟睡中的我，忽然感觉到有一个十分粗糙的东西，正在我的脸上来回摩擦。 　　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有人在用砂纸，在我的脸上擦来擦去。 　　我有些迷茫的睁开眼睛，还在混沌状态的大脑，下意识的指挥着我的身体坐起身来。 　　然而，我的身体一紧，没能坐起，我睡眼朦胧的望向前方，一入眼，却是一只橘色的胖猫，蹲在我的身边，用小舌头舔着我的脸。 　　我的意识顿时清醒过来，错愕的望着身前那头橘色的胖猫，而那只胖猫却是十分淡定，依然用自己的舌头，舔着我的脸蛋。 　　猫？沙漠里什么时候有猫了？ 　　我急忙抬眼环顾四周，终于发觉我已经不在沙漠之中，而是在一个木制的小屋中，被绳子捆绑着。 　　在我的身下，是一张由旧木板搭成的简陋木床，我只是轻轻动一下，床板便会发出吱扭吱扭的声音。 　　正当我疑惑不解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小黄？小黄？” 　　踏，踏，踏，随着那一声声呼唤，小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多时，拥挤的门口处，有一个小女孩探出了小脑袋。 　　“小黄？” 　　那只胖猫依旧淡定，明明我已经略微移开了身体，它的舌头已经舔不到了，可它却还是做着舔东西的动作。 　　老实说，这只胖猫有点蠢。 　　小女孩好奇的看了一眼那只胖猫，又看了一眼我，然后瞬间瞪大眼睛，一脸惊喜的走进屋里。 　　“你醒了！？” 　　“我去找爸爸给你松绑。”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个小女孩应该是没有恶意的，于是我笑了笑，叫住小女孩，说道。 　　“不用了。” 　　说罢，我的双手微微用力，捆在我身上的绳子便应声而断。 　　这是我吃下那个怪物后，第一次使用全力，不得不说，现在的我可能是一个真正的怪物了。 　　我缓缓起身，惬意的舒展了一下筋骨，周身之上，发出一阵筋骨扭动的脆响，噼里啪啦的。 　　小女孩的眼睛都看直了，小小的嘴巴抿紧，眼中流光溢彩，有些兴奋的说道。 　　“好厉害！” 　　我扭了扭脖子，重新坐在那张破木床上，反手抱过那只傻傻的胖猫，面带微笑的向小女孩问道。 　　“小妹妹，你能和我说说，我是怎么到这里的吗？” 　　小女孩一点也不怯生，反而双手叉腰，有些得意的抬起小小的脑袋，说道。 　　“大哥哥，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哦。” 　　看着小女孩可爱的模样，我忍不住伸出手掌，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柔声说道。 　　“那多谢你了，小家伙。” 　　“要我报答你吗？” 　　小女孩闻言，嘟起小嘴巴，认真的想了想，然后一脸认真的对我说道。 　　“大哥哥，你是从外面的世界来的吗？” 第八十三章 误解 　　“大哥哥，你是从外面的世界来的吗？” 　　外面的世界？ 　　我下意识的皱起眉头，这个小女孩说的外面是什么意思？这个疑问只是转瞬即逝，因为在小女孩问过这个问题后，她便又伸出小手，轻轻扯住了我的衣角，扬起小脸，一脸天真的问道。 　　“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闻言一笑，手掌轻轻抚摸着怀里的那只胖猫，想了一下后，才有些恶趣味的回答道。 　　“苏离，我叫苏离哦，小家伙，你又叫什么名字呢？” 　　小女孩甜甜一笑，大大的眼睛中流光溢彩，有些自豪的对我说道。 　　“小雅就是小雅哦。” 　　我微微眯眼，看着面前小雅天真的模样，心情也不由得舒缓了几分，而这时小雅则伸出小小的胳膊，将我怀中的那只胖猫抱起，向我介绍道。 　　“它是小黄。” 　　那只猫实在是太胖了一点，小雅抱着那只胖猫显得有些吃力，而那只胖猫似乎也被抱得不怎么舒服，球一样的身体忽然一动，极其灵活的翻上了小雅的肩膀，轻轻跳在了小雅的脑袋上。 　　胖猫似乎很喜欢这个位置，慵懒的趴在小雅的脑袋上，长长的尾巴开心的摆来摆去，而小雅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姿势，神色自若，莫名的有几分憨气。 　　眼前的小雅，让我一阵恍惚，我似乎很久没有，与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这般相处过了，没有试探，也没有那些不问理由的厮杀，真是让人怀念。 　　我眼神一柔，伸出手掌逗弄着那只胖猫，嘴中轻声问道。 　　“小雅，可以说说我是怎么到这里的吗？” 　　小雅眨了眨眼睛，认真的想了想后，便伸出两只小手，声色并茂的给我比划起来。 　　“那个那个，昨天晚上，我和爸爸一起出去巡逻的时候。” 　　小雅可爱的用手指画了一个大大的圆，然后眉飞色舞的说道。 　　“看到了这么大的仙人球哦！” 　　“……” 　　我一脸无奈，本想告诉小雅可以直接说遇到我的时候，可看着小雅说得开心，我也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个孩子，应该经常没有人陪的吧。 　　所以才会这样兴奋地，把自己认为有趣的事，一点一滴的说给我听。 　　我笑了笑，望着眼前蹦蹦跳跳的小雅，看着她活拨的模样，暂时放下了那些烦恼，静谧的心湖上，泛起一丝丝暖意。 　　这个孩子，有些像瞳瞳呢。 　　…… 　　绿洲之外，昨晚的男人骑在骆驼上，神色疲惫至极，双眼之中满是血丝，而在他的右手中还捏着那柄柴刀。 　　柴刀上锈迹斑斑，似乎很久没有磨过了，但在靠近刀柄的位置处，却有点点暗红色的痕迹，看起来有些像血。 　　男人骑着骆驼，缓缓行至绿洲处，他麻利的翻下骆驼，眼神忧愁的叹了一口气。 　　自从昨晚捡到那个神秘的男人之后，他便忧心忡忡，总是担心那个男人会有同伙在附近，哪怕没有同伙，他也会担心有所谓的追兵。 　　“应该不是那群人吧。” 　　男人一边牵着骆驼，一边穿过绿洲边上的树木，嘴中还在轻声嘀咕着，但思来想去，他便又忍不住自嘲的笑出了声。 　　这里可能是这个末世中最安全的地方了，那群疯子怎么可能冒着死亡的危险，穿过这茫茫沙漠呢。 　　唯一比较奇怪的是，昨晚捡到的那个男人究竟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男人的眉头微皱，倒也不是特别担心，毕竟在他看来昨晚的那个奇怪的男人，已经被自己捆得严严实实，小雅又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没有他的许可，不会给那个男人松绑的。 　　这般想着，男人将骆驼牵到一个简陋的草棚中，将骆驼拴好，这才抬脚走向绿洲中的木屋。 　　这个绿洲很小，一眼能望到底，而在这个绿洲之中，还有一个绿色的湖泊，占据了绿洲近乎一半的面积，而在剩下的地方，却有一个古色古香的小楼，楼层仅有三层，这里似乎曾作为一个旅游景点存在。 　　男人缓步走向那栋小楼，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小雅，他用力的用双手，狠狠搓揉着自己的脸，似是想把自己脸上的疲惫揉掉，片刻后，男人换上一副温和的笑脸，大步向前走去。 　　就在此时，男人的耳中忽然传来了小雅开朗的笑声，不等男人开心起来，他便又听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 　　霎时，男人的全身血液都冷了下来，手脚冰凉，一颗心更是疯狂跳动，似乎要破开他的胸膛一般，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恐惧，惊慌失措的抄起腰上的柴刀，便往屋里奔去，嘴中高声喊道。 　　“小雅！” 　　紧张的情绪下，男人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恐怖的场景，过往的残酷经历，在男人急促的呼吸中，恐惧一点一点爬上男人的心头，逐渐支配了他的理智，过往的悔恨，不甘，如月亮上的阴影山脉，悄然笼罩而来。 　　男人快速穿进木屋之中，寻着声音来源，一脚踹开了一扇木门，神色狰狞的握着柴刀，然而那扇木门只是虚掩，他一脚下去，那扇木门便发出一声巨响，狠狠地撞向一边。 　　木屋之中，我正在教小雅翻花绳，听得这声巨响，便回头望去，然而在我转头瞬间，一只拳头便狠狠地落在了我的脸上，而小雅则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男人一把夺过，抱在了怀中。 　　我的脸被这一拳打的微微向一边侧去，但感觉却不是很痛，我有些无奈的摸了摸擦破的嘴角，向男人望去。 　　男人犹如惊弓之鸟，一手搂着小雅，一手却是拿着一柄柴刀，他用柴刀指着我，神色惊恐的喊道。 　　“你究竟是谁？你是怎么解开绳子的！” 　　看得出来，男人似乎有过什么不好的经历，他现在的情绪，以及精神状态显然有些过激。 　　我并不怪这个男人，在这个末世怀疑每个陌生人，是最基本的生存法则，而且他也能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 　　我主动高高举起双手，五指摊开，示意我没有敌意，但男人的情绪却没有一点放松的意思，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紧张的脸色有些发白，握着那柄柴刀，向我再次问道。 　　“你究竟是怎么解开绳子的？” 　　我有些无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的身体现在有了不似人类的怪力，换做常人，是绝对解不开那么粗的绳子，可我就算实话实说眼前的男人估计也不会信的。 　　在我的沉默之中，男人的情绪越发失控，双眼泛起微微的红色，他紧紧捏着柴刀，歇斯底里的向我大声吼道。 　　“说啊！你为什么不说！” 　　我微微眯眼，男人怀中的小雅已经被眼前的一幕吓坏了，稚嫩的小脸显得有些苍白，眼泪在眼里打转，却不敢哭出声来，只是咬住小小的嘴唇，眼神令人心疼。 　　就在我们二人僵持不下之时，那只胖猫，却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弓起身子，脚下用力，一个闪身跳到了我的脑袋上，男人本就精神极度紧张，这只蠢猫的动作，让如同惊弓之鸟的男人瞬间炸毛。 　　男人甚至没有细看发生了什么，便挥舞着柴刀，向我一刀劈来，我眼神一凝，侧身而过，避开那个柴刀的瞬间，一手盖在了男人的面门上。 　　下一刻，男人手中的柴刀脱手而出，而他的脑袋也被我推到了门上，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我迅速接住摔出的小雅，将她抱在了怀中。 　　咚！ 　　男人的脑袋重重磕在门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发出一声痛呼，随即便神色紧张的望向了我，失声叫道。 　　“小雅。”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的疼痛，让男人恢复了少许理智，他看起来似乎比之前冷静不少。 　　我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怀中一脸委屈的小雅，轻手轻脚的将她放在地面，小雅轻轻咬着嘴唇，跑向男人。 　　而我则再次高举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无可奈何的解释道。 　　“我真的不是坏人。”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嘴上说上百遍，千遍，也没有真正做上一次来得有说服力。 　　见到我主动放下小雅后，男人面色稍缓，握住小雅的小手，低声安抚，而这时小雅也委屈的解释道。 　　“苏离哥哥不是坏人，他在教我翻花绳。” 　　男人闻言，仍是将信将疑，但已然冷静了下来，他将小雅轻轻抱起，略显客套的向我说道。 　　“抱歉，是我情绪激动了。” 　　对此，我还能怎么说呢。 　　我只能轻轻摆手，十分大度的微笑回道。 　　“人之常情而已，换我可能比你更激动。” 　　确实如此，如果瞳瞳有了危险，我可能会比眼前的男人更疯狂，更极端。 　　男人抱着小雅，缓缓吐气，神色恢复正常，但他眼神一闪，看到了地上断成数截的绳子，仍是忍不住问道。 　　“我还是想不通，你是怎么解开绳子的。” 　　我无辜的摊开双手，有些敷衍的回答道。 　　“你就当我天生神力好了。” 　　如此敷衍的态度，终于是堵上了男人的嘴，他对我仍抱有警惕，但我并不在意。 　　我不打算在这里停留太久，瞳瞳还在家等着我呢。 　　犹豫片刻后，男人放下小雅，让她先到外面去玩，然后擦了擦自己的手，向我伸来，目光坦然的说道。 　　“宋明涛。” 　　我愣了一下，然后微笑握住他的手掌，说道。 　　“苏离。” 　　名字，名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真名，时至如今，这个世上知道我真名的人，只有瞳瞳和那个脑瘫神了。 　　出于一种很奇怪的感情，我不愿意，让这个末世的人，叫我的真名。 　　就好像，那个名字代表着我某个已经失去的东西，不该再出现在这个世道。 　　可瞳瞳，却像是我生命里唯一的例外，她就像是我已经失去的东西，所以我想要听到她念起我的名字，而不是别人。 　　…… 　　在之后整整一个小时，宋明涛都在向我提问，询问我的来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怎么活到现在，我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一连串的问题，我根本没有办法如实回答，我不可能告诉他，是一个脑瘫的崽种神，特地让一个怪物把我带到这里的。 　　所以，我只能极其敷衍的编了一堆奇怪的理由，敷衍到这些理由自相矛盾，连个小孩子都骗不过。 　　宋明涛并未继续深挖下去，我那敷衍的故事，已经表明了我的态度，他不是个笨蛋，自然知道我的意思。 　　一番令人头疼的问题过后，宋明涛忽然眼神一闪，冷不丁的突然问道。 　　“你是归正教的人吗？” 　　闻言，我一脸茫然的望着宋明涛，不解的问道。 　　“归正教……是什么？” 　　宋明涛看着我茫然不解的模样，偷偷松了一口气，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轻声说道。 　　“没什么，只是一群随处可见的疯子罢了。” 　　“你还是不知道的比较好。” 　　说着，宋明涛没有一丝掩饰的意思，直截了当的向我问道。 　　“苏离，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呢？” 　　这么直接的逐客令，看来宋明涛是真的对我放心不下啊。 　　“我也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所以你能给我指条路吗？”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干笑几声，因为是在昏迷状态被带来这里，我完全不知道这片沙漠距离我居住的城市有多远，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所以，你知道南陵市该往那个方向走？” 　　宋明涛闻言，脸颊肉眼可见的抽搐了一下，他眼神古怪的望着我，眼中的警惕又浓了几分。 　　“南陵市，真的是很久没有听过这种地名了。” 　　宋明涛揉了揉自己的眉眼，轻轻摇头，像是被气笑了一般，扶着额头说道。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说着，宋明涛抬起头来，好笑的看着我，缓缓说道。 　　“南陵市是沙漠的另一边，绕开沙漠走也足足有六百多公里” 　　“你的意思是，你一个人横穿了整片沙漠，来到这里的吗？” 　　“你这是什么品种的骆驼？” 第八十四章 扭曲 　　“南陵市是沙漠的另一边，绕开沙漠走也足足有六百多公里” 　　“你的意思是，你一个人横穿了整片沙漠，来到这里的吗？” 　　“你这是什么品种的骆驼？” 　　宋明涛一脸的嘲弄，心中也觉得好笑，但接下来我的反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六百多公里？！” 　　我神色慌张，从木床上霍然起身，不敢置信的尖叫出声，虽然对那个怪物的脚程早有预估，但也没想到会这么离谱。 　　整整六百公里的路，哪怕开上汽车也得走上五个小时，而且这还是建立在公路畅通无阻的情况下，单凭我这双腿得走到什么时候，而且鬼知道一路上还会有什么牛鬼蛇神。 　　宋明涛有些意外的看着我，越发摸不清我的底细，他有些头疼的用手揉着眉眼，无奈的说道。 　　“不是，你别和我说，你真是从南陵市过来的。” 　　我也是一副头疼至极的模样，有些无力的坐在木床上，双手按在额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的低声说道。 　　“当然是真的，要骗你的话，我干嘛扯这么离谱的慌。” 　　宋明涛眼神一闪，试探似的望向我，眼神复杂的问道。 　　“可以……说一下南陵市现在是什么状况吗？” 　　我有些意外抬起头来，正好看到宋明涛那有些期待的眼神，或许是心虚吧，宋明涛刻意的移开视线，在我还没有发问的情况下，自顾自的解释道。 　　“那个……末日之前，我也在南陵市住过，所以有些好奇现在的南陵市。” 　　我轻轻点头，对宋明涛的异样并未放在心上，略微沉吟之后，便缓缓说道。 　　“南陵市……和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不同。” 　　“末世，也就是这个样子了，一些人活得痛快，一些人只能说是还在活着，以及不想活却不得不活的人。” 　　而最多的是，一些不该活着的人。 　　我摸了一把脸，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曾经让我魂牵梦绕的文明社会，那些曾经存在，甚至仍然存在的东西，似乎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东西了。 　　就连我自己，也只剩下了些许轮廓的记忆，秋来秋去，已是不见当年的模样。 　　宋明涛眼神一黯，似乎心中有所触动，对我的敌意缓和不少，他苦笑着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说道。 　　“既然都是一个鸟样，你也不必非要回去。” 　　“这个世道，在哪不是活呢？” 　　我垂下眼帘，双手放下交叉而握，如宋明涛所说的那样，这个世道在哪不是活呢。 　　可要是这么简单，当年我从尸神教逃出后，又何必花上那么多年，一路逃回我的故乡呢。 　　我轻轻吐气，颇为无奈的对宋明涛吐出四个字来。 　　“落叶归根。” 　　宋明涛闻言，先是楞了一下，随即眼中边闪过一丝了然。 　　“我年轻的时候，总是不明白老人们对落叶归根这四个字的执念。” 　　“相反，那个时候我总是觉得我的故乡是一种束缚，总想着要走地远一点，越远越好。” 　　我低下头去，两根大拇指靠在一处，无聊的互相搓揉着，眼神落寞。 　　“可是，总会有那么一天，我会想起一些很久之前的事。” 　　“家门口的老树，院子里的秋千，被我扔在房顶上的小学课本。” 　　“我还记得，故乡的冬天总是来得早一点。” 　　“真的是很漂亮的雪啊。” 　　宋明涛静静的听着，当他听到此处时，忍不住向我问道。 　　“你说，总会有那么一天……那么那一天会在什么时候来呢？” 　　我顿了一下，然后轻声回答道。 　　“当我们知道再也见不到的时候。” 　　宋明涛闻言一阵恍惚，随即站起身来，面带歉意的说道。 　　“之前多有得罪了，这几天可能会有沙尘暴，为了安全，你先暂时留在这里吧。” 　　说罢，宋明涛便十分礼貌对我轻轻挥手，然后推门而出。 　　在听到宋明涛的脚步声远去之后，我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 　　终于是骗过去了。 　　是的，我刚刚说的那些，包括落叶归根，都是在瞎扯。 　　我为什么想回去？当然是因为我家里有人啊，可爱又体贴的瞳瞳还在家里等我呢。 　　至于落叶归根，刚刚逃出尸神教时，我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当我真的回到南陵市时，我才发现没有了人，那里便只是一片废墟，是一堆冰冷的石头。 　　人都没了，哪里还有家呢。 　　所谓故土，终究是一片不会说话的泥土，我们怀念的是那时与我们一起的人，正因为如此，我才会有带着瞳瞳离开的想法。 　　我们两个人在哪，哪里就是家，缺一不可。 　　在成功骗过宋明涛后，我便开始收拾这间木屋，我不知道会在这里耽搁多久，但想来这间狭小的木屋，会成为我暂时的卧室。 　　整理房间时，我发觉这间木屋之中，存放了不少书籍，大多晦涩难懂，是非常专业的生物学书籍，书本上勾勾画画，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纸签。 　　我将那些书籍整理好，游移的视线，终是落在了那柄掉落在地上的柴刀。 　　柴刀，在末日之前的网络上，一直有着特殊的含义，所以我忍不住将那柄柴刀拿起，递至眼前。仔细端详。 　　这柄柴刀似乎不太受他的主人重视，刀身上锈迹斑斑，刀刃处更是有着不少的缺口，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 　　忽的，我的1眼神一凝，面色微变，只见在靠近刀柄的刀身处，有着点点暗红色的痕迹。 　　我用指甲用力的扣了几下，随即一些碎屑便粘在了我的指间，我对着那些碎屑看了很久，终于可以确定，着确实是血的痕迹。 　　不过，这也有可能是动物的血迹，是我太过一惊一乍。 　　我皱着眉头想要如此说服自己，但在这个该死的世道，我很难相信这不是人血。 　　踏，踏，踏。 　　忽的，屋外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我急忙将那柄柴刀丢在了一边，转而换上一副笑脸。 　　随即，我便看到木屋的门口，被拉开了一个小缝，小雅轻手轻脚的露出一个小脑袋，大眼睛眨啊眨，满是期待之意。 　　“苏哥哥，要一起玩吗？” 　　不等我回答，小雅便伸出小手抓住我的胳膊，将我往外面拽，这让我哭笑不得，宋明涛对我还抱有怀疑，我要是和他的宝贝女儿走得太近，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我想起了当年很出名的一句话，生了儿子，瞅谁都像亲家。而生了女儿后，瞅谁都像大猪蹄子。 　　虽然这句话用在这里并不合适。 　　我本想婉拒小雅的邀请，但看着这个小丫头期待的模样，却又忍不住心软，答应和她一起玩。 　　穿过木门，一路向前走过大厅，当小雅在我面前推开最后一扇大门时，一阵清风随着温暖的日光，轻轻落在了我的身上。 　　突然的强光之下，我不禁微微眯眼，呆呆地望着前方，只见前方树木丛生，枝叶缠绕，围绕在一条绿色的湖泊边上，一眼望去，似月中瞳，如兽抱月。 　　远处的沙漠仍是清晰可见，而我的眼下却又是如此的生机盎然，让人惊叹。 　　“苏哥哥，快来快来。” 　　小雅有些兴奋地拉着我，一路向那座湖泊跑去，等跑到湖边时，我才发现，在岸边不远的位置处，有人特意用运来了些许沙子，做了一个简单的沙滩。 　　在那堆沙子中，有不少捏好的泥人，以及一些看不出模样，奇形怪状的东西。 　　小雅站在那些泥人面前，十分可爱的指着那些泥人，一个接着一个向我介绍道。 　　“这是大黄，这是小黄。” 　　小雅捧起一个圆嘟嘟的小泥人，微笑着对我说道。 　　“这个是我。” 　　我看着那个球体一样的泥人，忍俊不禁，摸了摸小雅的脑袋，轻声说道。 　　“你看起来也没有这么胖啊，怎么捏出来一个球呢。” 　　小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捏着手里的泥人，小声说道。 　　“嘿嘿，我是想捏自己的，但只捏出来一个脑袋。” 　　说着说着，小雅便蹲在了地上，揉着手里的泥人，嘟着嘴巴说道。 　　“我今天一定要捏出身体来。” 　　见状，我被小雅的童心感染，也蹲在了一旁，帮着她浇水，和泥，忽的，我的眼神一瞟，却是发现在那堆不成样子的泥人中，居然夹着几个栩栩如生的泥人。 　　我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便向一旁的小雅问道。 　　“小雅，那些也是你捏的吗？” 　　闻言，小雅抬起头来，望向我指着的那几个泥人，嘴角一抿，向我甜甜一笑，说道。 　　“那是爸爸捏的，是我的宝贝。” 　　说着，小雅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走到一个老人模样的泥人前，像我说道。 　　“爸爸说，这个是我的爷爷。” 　　“虽然小雅没有见过爷爷，但爸爸和小雅说，在小雅还没有出生的时候，爷爷就给小雅买了好多好多的玩具。” 　　小雅用力的挥舞着小手，在我面前比划着，来形容她口中好多好多的玩具。 　　“还有还有，爸爸说，小雅的名字也是爷爷起好的。” 　　“爷爷很爱很爱小雅的。” 　　说着，小雅又指着另一个泥人，眉飞色舞的说道。 　　“这是奶奶，爸爸说奶奶给小雅做了很多很多的衣服。” 　　“这个是叔叔。” 　　小雅将那些泥人视若珍宝，小心翼翼的移动着，依次向我介绍着。 　　我怔怔的望着面前的小雅，我听得出小雅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人，但却能说出所有人的称呼。 　　那些在我们心中习以为常的事，对于小雅来说，却只存在这小小的泥人中。 　　小雅说着说着，眼神却渐渐变得黯淡下来，她偷偷抹了一把眼泪，背过身去，不肯让我看到她的哭脸。 　　“苏哥哥……” 　　看着小雅的模样，我心中一柔，轻声应道。 　　“我在。” 　　小雅仍是背着我，声音低落的小声说道。 　　“爷爷奶奶……” 　　“为什么他们一直不来看小雅呢。” 　　“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 　　我忍不住叹息一声，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小雅的小脑袋，再三沉吟后，也只能轻声说道。 　　“他们当然是爱你的，也想来看你。” 　　“他们……只是睡着了。” 　　“在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等这场梦醒了，你就能见到他们了。” 　　我还想说些什么时，脑中却是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小雅刚刚说的那些人中，明显缺了一个位置。 　　但此时显然不是提问的时机，我只能将心中的疑惑按下，专心安抚着小雅。 　　要命的是，我并没有安慰别人的经验，老实说，我感觉瞳瞳都比我会安慰人，我只能笨拙的用手摸着小雅的头发，一言不发。 　　好在小雅终究是个孩子，并不需要我那笨拙的安慰，当那只橘色的胖猫，打着哈切迈步走来时，情绪低落的小雅便被那只胖猫引开了目光。 　　小雅一把抱住那只胖猫，用手指逗弄着胖猫的胡须，小声说道。 　　“小黄，你又不乖哦。” 　　“不记得上次抓鱼掉湖里的事了吗？” 　　我在一旁听着，不由得来了兴趣，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湖里有鱼吗？” 　　小雅的情绪已经恢复如初，她重重的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用稚嫩的嗓音说道。 　　“有哦，但是我和爸爸都不会游泳。” 　　小雅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眼中一亮，有些兴奋地向我问道。 　　“苏哥哥，你会游泳吗？” 　　我闻言一笑，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我的水性很差，但好在我有着不值一提的不死之身，所以我觉得我可以。 　　湖边，我自信的伸展着手臂，对着小雅做了一个鬼脸，说道。 　　“准备好，我们今天有鱼可以吃了。” 　　说罢，我便纵身一跃，跳入湖中，碧绿的湖中瞬间激起了一阵涟漪，站在岸边的小雅，抱着那只胖猫，全神贯注的望着湖面，心中生出些许期待。 　　然而，随着我钻入湖中后，便再没有了动作，小雅望着静静的湖面，等了很久很久，也没有看到湖面再次泛起波澜。 　　诡异的静谧之下，年幼的小雅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稚嫩的眉眼间，突兀的出现了一抹惊恐，她下意识的想要呼喊自己的爸爸。 　　然而就在此时，湖面之上，我却突然探出脑袋，湿漉漉的走向岸边。 　　见状，小雅顿时惊喜的叫喊道。 　　“苏哥哥。” 　　我的手中提着一条鱼，眼神却有些晦暗，复杂难明，看着天真无邪的小雅，我的脑海却是一片混沌，有些迫切的向小雅问道。 　　“小雅，你的妈妈呢？” 　　是的，是的，在之前介绍那些泥人时，小雅唯独没有说起她的妈妈。 　　小雅闻言，有些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妈妈？她一直都在啊。” 　　说着，小雅缓缓抬手，指向那座绿色的湖泊，神色自若的说道。 　　“爸爸说，那就是妈妈。” 第八十五章 他人即地狱 　　“爸爸说，那就是妈妈。” 　　小雅的声音很轻，也很柔和，本该是童言无忌的话语，却让我有些毛骨悚然，我转头望向那静谧的湖泊，眼角微微抽动，回想起在湖底看到那一幕，我突然有些反胃。 　　关于湖底，小雅究竟知道多少呢？ 　　我眼神一闪，目光躲闪的向小雅问道。 　　“小雅，在我之前还有人来过这里吗？” 　　天真的小雅闻言，便嘟起嘴巴，努力的回想着，轻轻掰着手指头，轻声说道。 　　“一个，两个，三个……小雅记不清了。” 　　小雅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挥舞着两只小手，说道。 　　“爸爸每天都在外面巡逻的，有时会带人回来。” 　　“爸爸说，那些人都是在沙漠中迷路的。” 　　正是此时，我霍然回头，向身后的林中望去，就在刚刚我感觉到了一股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 　　茂密的林间，我清楚的看到一抹黑影，一闪而过，这绝对不是我的错觉。 　　“苏哥哥，你的手流血了。” 　　在我扭头的时候，小雅却是抓起我的左手，只见我的左手处，被划开了一个不小的口子。 　　对于这个伤口，我并不在意，哪怕不是不死之身，也没有人会在意这个程度的伤口。 　　然而，小雅却郑重其事的捧着我的左手，嘟起嘴巴，对着伤口轻轻吹气，嘴中还自顾自的念着。 　　“不疼不疼，大风吹去。” 　　闻言，我心中一暖，却也变得更加复杂，趁着小娃不注意，我将右手中的那条鱼，扔回了湖中。 　　这个湖里的东西，不能吃。 　　小雅是个很乖的孩子，可是……我看到了湖里的东西，难道我要装作视而不见吗？ 　　我找不出答案，也无法做出选择，大脑中一片混沌。 　　许久之后，我与小雅回到了木屋之中。 　　“小雅！” 　　在我与小雅刚刚踏进木屋中的时候，等待已久的宋明涛便一脸严肃的叫住了小雅。 　　“过来，你看看你把衣服都弄成什么样子了！” 　　宋明涛的语气很严厉，但小雅却是一点也不害怕，蹦蹦跳跳的跑到宋明涛的身边，伸手将他抱住，甜甜的叫道。 　　“爸爸，我饿了。” 　　还想继续扮演严父的宋明涛，顿时破功，眉眼间的怒气瞬间散去，换上了一片宠溺，他蹲下身子，伸手捏着小雅的脸蛋，温柔的笑道。 　　“走，爸爸给你做饭去。” 　　说着，宋明涛便牵起小雅的小手，在他站起身的瞬间，我们两人不约而同的望了对方一眼。 　　在刹那的眼神交汇中，自然是看不出什么，只是让人觉得有些冷。 　　我与宋明涛同时转过身去，不再回头，我独自一人，走回那间小屋。 　　回到小屋后的第一件事，我便将视线移到门后的角落。 　　果不其然，那里空空如也，但那里本该有着一柄柴刀。 　　我颓然的苦笑一声，翻身上床，不再多想，想要继续麻痹自己。 　　我该怎么做呢？像以前那样做吗，可是小雅呢？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的，恶人可能会做好事，好人也可能做坏事。 　　我选择视而不见，那么那些死去的人，该怎么算。 　　可是，我要杀掉小雅的父亲吗？让她失去唯一的亲人？ 　　真是一笔糊涂账。 　　我躺在床上，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只见手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但我却还记得，小雅捧着我的手掌，轻轻吹气的模样。 　　犹豫许久之后，我只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果然不是一个做好人的料，我的私心，我的无奈，都在影响着我的思考。 　　这一次，我选择了我的私心。 　　只要，宋明涛不来找我的麻烦，我便当什么都没有看到，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 　　这般想着，我缓缓睡去，陷入了梦乡之中，不再愤怒。 　　睡梦之中，时间总是流逝的很快，差不多是在午夜时分，我从梦中醒来。 　　沙漠中，午夜的空气，终归是有些冷的，我睁开眼睛，背对着屋门，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 　　踏，踏，踏。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轻轻传来，若非是午夜的寂静，我根本不会听到这阵声响。 　　我微微眯眼，右手紧握着，眼中终于泛起了一丝怒意。 　　宋明涛，不要再错下去了！ 　　我的心声，自然无人能够听到，屋门被人轻轻推开，那阵脚步声也缓缓逼近，来到了我的床前。 　　宋明涛站在我的床前，面无表情，右手握着柴刀，高高举起，低声呢喃道。 　　“不要怪我，谁让你看到了呢。” 　　说罢，宋明涛眼中闪过一抹狠意，右手握着柴刀，对准了我的脖子，一刀挥下。 　　下一刻，并没有想象中，鲜血迸溅的场景发生，宋明涛身子一晃，眼神错愕的望着前方。 　　只见，我的身子背对着他，但右手却已紧紧捏着他的手腕，让他手中的柴刀再也不能下落分毫。 　　我眼神阴翳，右臂猛然一甩，宋明涛的身体便瞬间而起，撞在了屋中的墙壁上。 　　当啷，他手中的柴刀落地，发出一声脆响，而他的则一脸痛苦的在地上翻滚着。 　　我脸色阴翳，双拳紧握，从床上缓缓起身，走向宋明涛，压抑着自己的愤怒，低声质问道。 　　“看见了就要死吗？” 　　宋明涛眼神一闪，下意识的就要伸手去拿掉在他身边的柴刀，但他的手还触碰到柴刀时，那柄柴刀便被我一脚踢到了一边。 　　我蹲下身子，伸手揪住宋明涛的衣领，强行将拽起，沉声问道。 　　“我问你。” 　　“那个湖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骨？” 　　宋明涛望着我，神色慌张，下意识的找了个借口，慌忙说道。 　　“我不知道，我来到这里时，湖里就有那些骨头了。” 　　我紧紧咬住牙齿，捏着拳头，怒道。 　　“那我呢！你不是想杀我吗！” 　　宋明涛脸色一白，他苦笑一声，终于意识到说再多的慌，也是无济于事了。 　　于是，宋明涛长长叹了一口气，目光变得坦然，轻声答道。 　　“没错，那些人都是我杀的。” 　　我闻言，心中的怒气再也忍不住，对着低声骂道。 　　“畜生！” 　　一声低喝后，我握紧右拳，对着他的脑袋一拳轰下，但当我的拳头到了他的面面门时，拳头却又戛然而止。 　　小雅…… 　　我望着面前的宋明涛，咬牙切齿，他或许不是个好人，但却是一个好父亲，我如果杀了他，小雅就真的是孤身一人了。 　　“妈的！” 　　我捏着拳头，怎么也打不下去，最后将膝盖猛然顶起，撞在了他的肚子上。 　　宋明涛的面容，顿时扭曲起来，我揪着他的衣领，继续质问道。 　　“你为什么杀那些人？！” 　　宋明涛疼痛难忍，大口吸气，从齿缝间吐出几个字来。 　　“我想杀就杀！” 　　闻言，我收起力道，对着他的左脸狠狠地来了一拳，我不再跟他废话，拽着他的身子，就往屋外走。 　　这时，宋明涛却害怕起来，扯着我的胳膊，低声哀求道。 　　“不要……不要吵醒小雅。” 　　“不要让她知道。” 　　我听到这句话后，却是更加愤怒，我停下脚步，压低声音，冷冷质问道。 　　“既然害怕，那你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事！” 　　宋明涛如同破罐子破摔一般，同样愤怒的望着我，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杀他们，我和小雅就得死！” 　　我闻言，眼中的愤怒又浓了几分，我靠近他的脸，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在撒谎。” 　　“你只是，想用那些人来喂湖里的那只丧尸罢了。” 　　闻言，宋明涛呼吸一窒，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的看着我，喃喃说道。 　　“你果然看见了。” 　　我没有回答宋明涛的话，而是继续将他拉向屋外，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湖边，而宋明涛则像是丢了魂一样，跌跌撞撞的走着。 　　是的，那座湖的湖底，有着一只丧尸。 　　在我潜入那片湖中时，展露在我面前的景象是，埋在泥土中的白骨，以及一只蹲坐在湖底的丧尸。 　　我拖着宋明涛，一路走到那片湖泊前，动作粗暴的将他的脑袋按入水中，看着他剧烈挣扎着。 　　就在宋明涛即将窒息前，我才松开他的脑袋，宋明涛本能的探出脑袋，然后瘫倒在地，大口喘息着。 　　“说，湖里的那个丧尸到底是什么？” 　　宋明涛喘息着，努力坐正身子，像一条落水狗一般，坐在原地，沉默了很久之后，才声音嘶哑的说道。 　　“她是小雅的妈妈。” 　　我眼神一黯，这个答案我已经猜到了，但当宋明涛真的说出来时，我依然觉得有些错愕。 　　宋明涛拍着自己的胸口，眼神空洞，面上满是苦涩之意，他微微抬头，用一种我所不能理解的眼神，轻声说道。 　　“你不是想知道答案吗，我告诉你就是了。” 　　说着，宋明涛抬眼望向湖面，漆黑的夜色下，平静的湖面如一块镜子，倒映着满天星斗，一轮银月静静立在湖中。 　　宋明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迹，轻声说道。 　　“湖里的丧尸，是我的妻子。” 　　“她在末世开始的时候，就感染了丧尸病毒，成了一个丧尸。” 　　说到此处时，宋明涛顿了顿，才缓缓说了下去。 　　“那个时候，她的肚子里还怀着小雅。” 　　闻言，我眉头一皱，毫不客气的瞪向宋明涛，冷冷说道。 　　“你当我是傻子吗？你的变成丧尸时怀着小雅？这么离谱的慌你张嘴就来？” 　　宋明涛叹了一口气，轻声解释道。 　　“不管你信不信，这并不是个例。” 　　“成为丧尸的孕妇，是可以生下健康的婴儿的。” 　　宋明涛眼神一黯，神色复杂的轻声说道。 　　“唯一的难点，在于让孕妇给婴儿提供足够的营养。” 　　听到此处时，我忽然明白了什么，一丝冷意悄悄窜上了我的后背，让我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宋明涛随手捡起几块石子，将其扔入湖泊中，继续说道。 　　“身为孕妇的丧尸，反应会很迟钝，所以我绳子捆住了她，将她带到了这里。” 　　“这里是一处没有正式营业的景点，我参与过设计的工作，知道怎么来这里。” 　　“所以，我带上了所有能搜刮到的奶粉，来到了这里。” 　　宋明涛转过头来，神色平静，十分坦然的说道。 　　“为了给她提供足够的营养，我杀了很多人。” 　　“而在她生下小雅后，我便把她放入了湖中，我知道她不会被淹死。” 　　“这，就是我的秘密。” 　　随着宋明涛的话音落下，夜色之下，便陷入了一片死寂。 　　我与宋明涛四目相对，默然无语，双手忽的握紧，又无力的松开。 　　“你……杀的都是什么人？” 　　如同我最后的一丝希望，我问出了这个愚蠢的问题，而宋明涛则低下头去，摸着手边的石块，轻声答道。 　　“这我怎么知道呢，我不认识他们，也没想过要认识他们。” 　　“我做的，就是杀了他们而已。” 　　踏，踏，踏 　　我愤怒的踏步上前，一把揪住宋明涛的衣领，狠狠对着他脑袋来了一拳，怒道。 　　“在你眼里，那些人算什么？” 　　“他们就没有家人，就不算命了吗！？” 　　宋明涛仰起头来，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十分平静的说道。 　　“那我的女儿呢？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去死吗？” 　　“你觉得我还顾得了那么多吗？” 　　“你怎么骂我都可以，但无论重来多少次，我依然会做同样的事。” 　　宋明涛说话时，原本平静的神色，却渐渐变得愤怒起来，声音也高了几分，他伸出双手，揪住了我的衣领，歇斯底里的怒吼道。 　　“来！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你以为我想做这种事吗！可他妈这个狗日的世道，给我选择了吗？” 　　“是，我是个畜生，可这狗日世道让我当人吗！” 　　在宋明涛愤怒的嘶吼声中，我无法说出话来，是啊，我还是那么傲慢，无法看清这个世道。 　　我神色挣扎，右拳举了又举，可最后也只能将宋明涛狠狠扔在地上。 　　多少次了，我为什么还会重蹈覆辙，犯同一种错。 　　这个世道，他人即地狱，我无法奢求身处地狱的人，不做一个恶鬼。 　　我更没有办法，理性的思考每一件事，我没有办法，也没有勇气杀掉宋明涛。 　　我以为吃下那个怪物，我就可以救下更多人。 　　可到头来，我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第八十五章 无奈 　　星垂云海，月落星央。 　　我静静的站在湖泊前，一言不发，而宋明涛则像是用尽所有了力气，垂着脑袋坐在湿哒哒的地上，他不再愤怒，反而像是看出了什么，伸手抹去了脸上的水渍，神色平静的说道。 　　“你要杀了我吗？” 　　闻言，我的指间微微动了一下，但随即便再没有了动作，我的情绪异常低落，不带任何感情的轻声回道。 　　“你是知道我没有办法杀你，才会这么问的吗？” 　　是啊，我无法杀了宋明涛，出于我的私心，我无法看着天真无邪的小雅，失去她唯一的亲人。 　　在这天地间，孤身一人的感觉，我最清楚不过，那是比死亡还要恐怖的事，但是如此一来，那些埋骨于湖底的人们，他们又算什么？ 　　我想不出答案，就好像无论我怎么做，都是错的。 　　“小雅出生后，你杀过多少人？” 　　宋明涛闻言，缓缓叹了一口气，轻轻摇头道。 　　“没有，小雅出生后，我就再也没有杀过任何人了。” 　　“我……不是个疯子。” 　　这个答案并没有我好受多少，反而多了几分疑心，我声音一冷，向宋明涛质问道。 　　“你刚刚不是还想杀我吗？” 　　宋明涛眼神坦然，没有一丝要回避的意思，淡淡说道。 　　“你已经看到湖里的秘密，我信不过你。” 　　“要是让你把归正教引来，小雅的命就保不住了。” 　　宋明涛的模样不似作伪，但依然无法打消我的疑心，于是，我再次问道。 　　“小雅和我说过，她见过你带别人回来过，那些人你没有杀吗？” 　　宋明涛没有犹豫，径直回答道。 　　“我没有杀那些人，我救了他们。” 　　“我在捡到昏迷的你时，也动过杀心，但既然捡回了你，我还是想着送你离开这片沙漠的。” 　　“如果你没有发现我的秘密，今夜的事便不会发生。” 　　我停顿片刻，宋明涛想杀我确实不用等到今天，在他带我回来的那天晚上，他就可以趁着小雅睡着的时候解决掉我，小雅也不会怀疑她的父亲。 　　宋明涛有些吃力的从地上战起，面无愧色，却有十分认真的向我回答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人渣，四肢畜生，败类，恶心。” 　　“这些我都认，哪怕那天我死于非命，身首异处，我也认。” 　　“这是我的命，我认。” 　　说到此处时，宋明涛似乎是口干舌燥，微微停顿，用手抓着自己的胸口，双眼更是蒙上了一层水雾，他望着我，也似望着自己的内心，声音沙哑的低声说道。 　　“可是……我先做一个父亲，再做人。” 　　宋明涛的话像一颗颗石子，坠入湖中，发出清脆的声响，让我无法忽视。 　　我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沉默着，挣扎着，但最后也只剩无法言明的无力感。 　　无论看过多少次，听过多少遍，我始终无法真切的看到这个世界，我似乎注定要一直迷茫的走下去，直到永远。 　　许久之后，我望着寂静的湖面，轻声问道。 　　“既然小雅都已经出生了，你为什么还留着那个丧尸，杀了她，不就再也没人知道这些事了吗？” 　　宋明涛闻言，眼神一柔，将自己的目光投至湖面，低声说道。 　　“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舍不得。” 　　“她是小雅的妈妈，是我的爱人。” 　　“只要她还在，哪怕她身在湖底，面目全非。” 　　“我也会觉得，我们一家三口还在一起。” 　　闻言，我缓缓闭上眼睛，然后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宋明涛望着我的背影，神色复杂，欲言又止，直到我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后，他才无力的坐在了湖边。 　　轻风拂过，月光的映射下，湖面上波光粼粼，宋明涛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湖中，石子入水，湖面上顿时泛起一阵涟漪，将湖中心的那轮明月撕成了无数碎片。 　　宋明涛眼神温柔，静静的望着湖中的倒影，从自己的口袋中摸出了一个口琴，递至嘴边，轻轻吹了起来，曲调很轻，却有一丝淡淡的哀意。 　　《天空之城》，这是他的妻子最喜欢听得曲子，不知不觉也成了他最擅长的一手曲子。 　　月光之下，宋明涛缓缓闭上眼睛，随着口琴的旋律，他的1脑海中浮现出许多画面。 　　他看到，在灯光之下，那个女孩有些紧张的捏着小手，有些慌乱却又异常坚定的说道。 　　“我们结婚吧，我不要车子，不要房子，也不要彩礼，我……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女孩深深吸气，害羞而坚决的宣布道。 　　“我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嫁给你。” 　　微风阵阵，回忆中的人影，终是淡去。 　　宋明涛放下手中的口琴，眉眼低垂，忽的，他却是无声的笑了起来，笑容中满是疲惫与无奈，他望着身前的湖水，目光似是透过湖水落在底部的那只丧尸身上。 　　沉默片刻后，宋明涛苦涩一笑，对着身前的湖水，轻声说道。 　　“我挺好的。” 　　“就是活得不太像个人，不过也习惯了。” 　　“就像你常说的，是人总会习惯的。” 　　说到此处时，宋明涛忽的双手掩面，声音微微哽咽。 　　“真是的，我干嘛和你说这些。” 　　宋明涛将脸埋在双膝之中，重复着深吸气的动作，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脆弱不堪。 　　不会有人记得，他曾经是一个性格软弱，连只鸡都不敢杀的人。 　　时至如今，那些本该淡去的记忆，却一次又一次的浮现在他的脑海。 　　哽咽声后，宋明涛缓缓抬起脸来，眼神涣散，自顾自的低声说道。 　　“你知道吗，在苏离揪着我的衣服的时候，我居然有些期盼。” 　　“期盼着他能杀掉我，我就不用这么累了。” 　　宋明涛自嘲一笑，然后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你看，我又在逃避自己的责任了。” 　　“我怎么样都行，死后下地狱也是我活该。” 　　“你和小雅活得清清白白就行。” 　　寂静的夜色下，自然不会有人的回答，这只不过是另一个疯子的自言自语罢了。 第八十六章 我的答案 　　回到房间之后，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我想不通，也无法心安理得的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是个蠢人，这一点我一直都很清楚，我一直以为，是非善恶，应该如黑白二色，无法交融，一眼就能看清。 　　但现在，我却看不清了，无法分辨出所谓的是非对错。 　　那么，前人是否有给过我们答案呢？ 　　我将身子躺平，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屋顶，努力回想着这些年曾看过的书，那些书中是否有答案呢。 　　“卡尔尼底斯之板。” 　　黑暗之中，我张开嘴巴，低声吐出了这几个字。 　　卡尔尼底斯之板，一个源自希腊神话中的故事，故事很简单，一场海难之中，一位船员抓在一块木板上，这时另一个船员飘过来，向他求救，但那个木板仅仅只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于是他把正在向木板上爬的那位船员推下了海。 　　事后，男子被起诉，但经过审判之后，人们认定他无罪，于是就释放了他。 　　我想着这个故事，，一遍又一遍的想着，不知不觉间陷入梦境之中。 　　梦境中，我身处于一片蓝色的大海之上，海浪汹涌，狂风卷集，海鸟穿梭于海浪之中，我看到宋明涛牵着小雅的手，坐在一块木板上，而在木板的周围，则漂浮着许多许多的尸体。 　　我驾驶着一艘大船，破开风浪，向着那块木板上的两人撞去，海浪翻舞，那块木板在我的大船撞击下，粉身碎骨，成了一堆碎木块，而宋明涛与小雅，则在我的视线中，被海水淹没，葬身海底。 　　自诩正义的我，望着在海水中挣扎的两人，神色漠然，有些骄傲的为自己鼓起了掌。 　　很恶心。 　　…… 　　次日，天明。 　　迎着清晨的日光，我精神不振的走出木屋，踩着初升的早霞，缓缓的舒展着自己的身体。 　　有些花朵，会在一夜之间盛开，也会在一夜之间腐朽。 　　我终于做出了我的选择，我不知道这是对是错，但我不会后悔。 　　微暖的日光下，宋明涛同样顶着两个黑眼圈，缓缓出现在了我的身后，显然他昨晚也没能睡着。 　　迎着朝阳，我神色平和，不再踌躇，轻声对着我身后的宋明涛说道。 　　“我想好了，我果然没有办法就这么原谅你。” 　　宋明涛神色疲惫，嘴唇也有些干涩，他的反应要比我想象中的平静许多，只是低声说道。 　　“你要杀了我吗？” 　　我闻言一笑，转过身来，面对面的对宋明涛说道。 　　“杀了你？我才不会就这么便宜你呢。” 　　闻言，宋明涛颇为惊讶的抬起头来，目光错愕，十分不解的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微微低头拨弄着手指，看似轻松的缓缓说道。 　　“我想了很久，像你这种有罪，却又不能杀的人，该怎么处理？” 　　“然后，我就想啊，死了的人已经死了，至少要让还活着的人，好好活着。” 　　“我要带着你和小雅一起离开这里，去我所在的据点。” 　　宋明涛眼神一晃，忍不住说道。 　　“这是什么馊主意？我不会拿小雅冒险的。” 　　我翻了一个白眼，对着宋明涛竖起了一根中指。 　　“别急着反驳，耐心听我说完。” 　　“首先，你们两个在这里，注定不是长久之计，我看过了，这个绿洲上物资并不算多，而且完全没有防御的措施。” 　　“不说丧尸，就是你嘴里的归正教，只要有一个人找上门来，你和小雅便很难活下来。” 　　宋明涛脸色一白，这点一直都是他的心病之一，所以他才会每天在这四周巡逻，生怕有什么归正教的蛛丝马迹，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一天。 　　“其次，你真的打算让小雅和你守着这该死的沙漠，一直过下去吗？” 　　我转过身来，紧紧盯着宋明涛，意味深长的说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某一天你死了呢？” 　　“意外，疾病，仇杀，又或者湖底的那个丧尸从水里爬出来，等你死了之后，这偌大的沙漠就只剩小雅一个人了。” 　　“你要她怎么活？” 　　闻言，宋明涛顿时汗如雨下，身子站立不稳，有些无力的伸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见状，我乘胜追击，向前踏出一步，继续说道。 　　“小雅呢，待在这么封闭的地方，她会变成什么模样？” 　　“你忍心，让她一辈子都当你圈养起来的小鸟吗？” 　　“她没有见过南山，北水，也不知道大海的存在，这世上还有许多许多她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你忍心，就让她这么无知，空虚的过这一生吗？” 　　我缓缓吸气，望着神色挣扎的宋明涛，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说出了宋明涛无法拒绝的一个条件。 　　“我……或许能让你的妻子，变成人类。” 　　宋明涛霍然抬头，神色激动地向前踏出一步，但随即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眼中的光彩迅速散去，脸上浮现出一抹自嘲。 　　“我真是疯了，刚刚居然相信了你的疯话。” 　　果然，这种事还是太过骇人听闻吗？ 　　我懒得解释什么，也没有办法解释清楚，只能自顾自的说道。 　　“这可能会有风险，毕竟我只成功过一次。” 　　“而且就算你的妻子转变成人类，她也不会有以前的记忆。” 　　“所以……我也说不出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不再是她，但她的身体却还活着。” 　　说到此处时，我不禁想起了瞳瞳，我究竟是做了什么呢？ 　　瞳瞳不再有以前的记忆，而是宛若初生的婴儿，就那么跟在了我的身边，她是新的生命，她是瞳瞳，可她的过往却不再存在。 　　我爱的是那个从那具身体中诞生的新的生命，但一股莫名的愧疚感，却依然萦绕在我的心间。 　　在我的意识越飘越远时，宋明涛却像是开玩笑一般，一脸苦涩的说道。 　　“只要能让她解脱出来，记不记得我们，也无所谓。” 　　“可你能做得到吗？” 　　我没有回答宋明涛的问题，而是径直转身，向着那个湖泊走去，一边走一边脱掉了我的上衣。 　　的确，我无法做出正确的答案，也无法做到超脱他人之外的思考。像我这种德行的人，注定成不了救世主。 　　如果非要有一个答案的话，我这个俗人也只能选择一个我喜欢的答案了。 　　而我讨厌悲剧。 第八十七章 名额 　　“苏离！你疯了！” 　　“她会吃掉你的！” 　　宋明涛忽然紧张起来，跟在我的身后，想把我拉住，我颇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疑惑道。 　　“如果我被吃掉了，不正合你的心意吗？” 　　宋明涛一边用力的扯着我的胳膊，一边高声喊道。 　　“我又不是疯子，为什么要看你去送死。” 　　闻言，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毫不留情的嘲讽道。 　　“你昨天不是还想杀我来着？怎么今天改变主意了。” 　　闻言，宋明涛却是有些离奇的愤怒了起来，他的面色涨红，冲着我大声喊道。 　　“谁让你看起来不像好人！” 　　“你知道我捡到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模样吗。” 　　“衣服又破又烂，全是血迹，身上还有些奇怪的肉丝。” 　　“你觉得，你那样看起来像是个好人吗？” 　　我呼吸一窒，被呛得说不出话来，那个时候我吃掉了那只怪物，全身满是血污，确实不像什么好人。 　　“那为什么你现在又觉得我是好人了？” 　　宋明涛闻言一怔，随即有些无奈的看着我，苦笑道。 　　“因为……你居然真的想帮我解决问题。” 　　“你这也不是好人，而是愚蠢的好人。” 　　我有些不乐意，斜眼看着宋明涛，郑重的强调道。 　　“好人不是一定要和愚蠢扯上关系的。” 　　宋明涛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颇为认真地看着我，眼神深邃，声音也迷茫了几分。 　　“这么活，你不累吗？” 　　“……” 　　我怔怔的望着宋明涛，这么久了，似乎他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我沉默片刻后，便漫不经心得说道。 　　“左右也是闲着无事可做。” 　　累吗？自然是极劳累的。 　　我有不死之身，但不死之身只是不死，终究是会感到疲惫的。 　　尤其是见到那么多的生离死别，人伦惨剧之后，有谁会不感到疲惫呢。 　　我推开宋明涛，将上身的最后一件短袖脱掉，也不去看他，自顾自的说道。 　　“你说我是伪善也好，我都无所谓，没有人逼我。” 　　“我只是想这么做而已。” 　　说罢，我大步向前，甩开宋明涛的追赶，径直跳入了水中，清澈的湖水在我面前分开，双耳之中的声音瞬间淡去，宋明涛的嘶吼声变得模糊起来。 　　我直直向着湖底潜去，那满目狼藉的湖底，再次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湖底之中，一个女丧尸蹲坐在湖底，双眼涣散，一动不动。 　　我想，那个脑瘫神一定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吧。 　　按照宋明涛的说法，这只丧尸差不多在湖底呆了有十年之久，但她的身体看起来却没有什么腐坏的迹象。 　　当我游至湖底时才发现，这只丧尸身上捆着一圈铁链，怪不得这么多年也没爬出去，我伸出双手，抓住那只女丧尸肩膀，然后奋力向上游去。 　　如果没有这次的身体强化，我根本不可能把这只女丧尸带上去。 　　我毫不费力的拖着女丧尸，一路向岸边游去，岸边的宋明涛一脸焦急，尤其是看到女丧尸的嘴距离我的手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时，他更是下意识的抄起了一棍铁棍。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砸我还是想砸丧尸。 　　嘭，一声闷响中，我将那只女丧尸扔在了岸边，女丧尸被这一摔，捆在身上的铁链顿时松开，女丧尸迅速起身，低吼一声后，便直接向宋明涛扑去。 　　然而在她动身瞬间，我自身后用手臂牢牢的钳制住了她的脖子，那只女丧尸疯狂挣扎着，双眼死死地盯着宋明涛，发出意义不明的喊叫声。 　　女丧尸不知疲倦的剧烈挣扎着，如果没有强化身体，我估计是控制不住她，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尝试将其他丧尸转化的原因之一。 　　不是每只丧尸都像瞳瞳那么傻乎乎的，主动往我身边凑。 　　“愣着干什么，赶紧离开她的视线啊。” 　　在我的怒吼声中，痴傻一般的宋明涛终于反应过来，但他还是没有立即离开，反而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望着我，小声说道。 　　“她……为什么不咬你呢？” 　　我的耐心耗尽，索性直接不去管宋明涛，强行搂着女丧尸的脖子，让她转了一个身，背对着宋明涛，然后，我一只手卡着女丧尸的脖子，另一只手迅速递至嘴边，将手指咬破，有些粗暴的将手指塞入了女丧尸的口中。 　　在我咬破手指的瞬间，女丧尸便开始疯狂挣扎，似乎我的血中有着什么丧尸深恶痛疾的味道，但我还是强行将手指塞进了她的嘴中。 　　下一刻，异变突生。 　　只见，上一秒还在剧烈挣扎的女丧尸，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径直垂下了脑袋，我有些奇怪的松开手臂，那只女丧尸便瞬间瘫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开始喘息。 　　这一幕，让我深深地皱起了眉头，瞳瞳当时没有这样的反应啊，是哪里出了错吗？ 　　我清楚的记得，那时的瞳瞳没有挣扎，也没有眼下这种脱力的现象，而且随着女丧尸大口喘息，她的胸口也开始微微起伏。 　　她……这是在呼吸吗？ 　　可是，可是……瞳瞳是过了很久之后，才拥有了人类的呼吸啊。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突然之间，一个温热的呼吸声，轻轻扑打在我的耳垂上，一个轻柔而魅惑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说道。 　　“只有十个名额哦。” 　　这是……瞳瞳的声音。 　　我霍然回头，一抹纯白的悄然掠过我的瞳孔，“瞳瞳”身着一身白裙，悄然立在风中，嫣然一笑。 　　是那个该死的脑瘫神。 　　脑瘫神将双手背在身后，右脚轻轻踮起，一副少女模样，她的身体虚幻，如同随时都会散去的雾气一般，她一如既往的带着那让我深恶痛绝的笑容，轻声说道。 　　在我看到脑瘫神时，周遭风声骤然一静，正在飘落的枯叶，止在空中。 　　时间，停止了流动。 　　我望着那个脑瘫神，很悲哀的发现，我似乎已经习惯了，她时不时突然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你说的十个名额，是什么意思？” 　　脑瘫神闻言，微微抿起嘴唇，像是一个文静的女孩一般，笑不露齿，细语柔声的说道。 　　“笨蛋，能被你的血液转换的丧尸名额，只有十个哦。” 　　“名额用光之后，你的血就不能对丧尸起作用了。” 　　说到此处时，脑瘫神做作的掰起手指，皱起好看的眉头，像是自言自语的轻声说道。 　　“哎呀，你怎么已经用过两个了。” 　　“所以现在只剩下八个喽。” 　　闻言，我仍是有些想不通，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质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设置这种奇怪的限制？” 　　脑瘫神闻言，却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低声说道。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我究竟有多厚待你。” 　　说罢，脑瘫神的身影，便在我的眼中散去，消失不见，而时间，也再次开市流动。 　　而就在此时，那只女丧尸终于不再喘气，似乎恢复了少许，只见她轻轻抬头，望向远处惊疑不定的宋明涛，嘴唇轻启。 　　“明……涛？” 第八十八章 瞳瞳的特别 　　“明……涛？” 　　短短两个字，却让我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笼罩我的全身，我的瞳孔微缩，只觉得天旋地转，宋明涛惊喜的喊叫声与哽咽声，在我耳中淡去，只剩一片轰鸣声，嗡嗡作响。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面色苍白，有些踉跄的向后退去，双拳忽的握紧，大脑之中变得一片空白。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眼前的女人，无论是恢复的速度，还是醒来之后的记忆，都与瞳瞳的表现截然不同。 　　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显然保留着成为丧尸之前的记忆，但瞳瞳醒来之后，却像是一张白纸，干净的让人心疼。 　　瞳瞳她……究竟是什么来历？ 　　往日里被我忽略的疑点，在此刻忽然变得清晰，无法忽视。 　　为什么，脑瘫神第一次出现时，会用瞳瞳的身体作为凭依？ 　　为什么，在之后的时间里，脑瘫神再也没有用过肉体作为凭依？ 　　为什么，脑瘫神……会用着瞳瞳的模样出现？ 　　瞳瞳她……到底有多特殊？ 　　她，与那个脑瘫神有着什么联系吗？ 　　种种疑问，让我的心神混乱，呼吸变得艰难，大脑像是一团浆糊一般，混在了一处，令人不安的种种设想，让我几近疯狂。 　　我感觉，我就像是一条上了岸的鱼，无法呼吸，也无法思考。 　　在我独自混乱的期间，另一边的宋明涛却是激动的与他的妻子相拥，痛哭，倾诉衷肠。 　　站在边上的我，却是失魂落魄，像是丢了心的模样，浑浑噩噩，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许久之后，情绪平复下来的宋明涛终于察觉出了我的异状，他极其小心的将自己的妻子扶起，然后轻声向我唤道。 　　“苏离，你没事吧？” 　　闻言，我如大梦初醒，大口喘气，神色慌乱，一边用手擦去额头的汗水，一边低声对着宋明涛说道。 　　“我没事。” 　　宋明涛自然是不肯信的，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时，我却先他一步，轻轻摆手，低声说道。 　　“让我一个人静静，好吗。” 　　闻言，欲言又止的宋明涛只好轻轻点头，他扶着有些虚弱的妻子，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人。 　　她看起来弱不禁风，而不像瞳瞳那时，拥有着可以轻松举起一辆汽车的怪力。 　　哪怕我自欺欺人，可这种种迹象都在像我暗示，瞳瞳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甚至可能和那个脑瘫神扯上关系。 　　宋明涛扶着他的妻子走向屋中，场中便只剩我一人。 　　我双手扶额，寻了一个位置，坐在了岸边，我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这于事无补。 　　瞳瞳的那张小脸，不断出现在我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她的喜怒哀乐，她的温柔，她的笨拙，以及她带给我的温暖。 　　我一直都不是一个聪明人，相反我是一个矛盾至极，总是喜欢多想的笨蛋。 　　但无论我如何去想，哪怕是以最糟糕的方式去猜想瞳瞳的身份，我也依然无法对瞳瞳生出一丝恶感。 　　就这样，我像个傻子一样，在湖边呆呆地坐着，任由时间缓缓流逝。 　　不知不觉间，穹顶上的流云聚聚散散，无处定形，耀眼的太阳，从地平线一路升至正中，最后向西边落下。 　　当金色的晚霞，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时，我才悠悠从那无法解开的一团乱麻中，回过神来。 　　清风拂过，我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不管一切结果如何，我还是得去见瞳瞳一面的，我相信，只要见到瞳瞳，一切就都会有答案的。 　　真可悲，我这一辈子，都只不过是在那个脑瘫神掌中起舞罢了。 　　我缓缓起身，不再继续想那混乱的真相，转身踩着落日的余晖，一步步踏向远处的木屋。 　　现在，我要把我该做的事做好。 　　然而，当我走入木屋之中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却是突然扑了过来，抱住了我。 　　我低头望去，却见小雅有些不安的抱着我的右腿，轻轻咬着嘴唇，大大的双眼满是无助之意，嘴中轻声唤道。 　　“苏离哥哥。” 　　我有些错愕，抬头向屋中望去，却见宋明涛的妻子，已是换了一身新的衣服。 　　此刻的她，正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另一边，视线落在小雅的身上，一副想要过来，都又不敢过来的模样，眼神十分落寞。 　　见状，我更加不解，一边用手掌安抚着小雅，一边轻声问道。 　　“小雅，发生什么事了？” 　　闻言，小雅却是十分灵活的躲在了我的身后，从我的身侧探出小脑袋，望着她的目前，眼神疏离而古怪，她抿起小小的嘴巴，小声和我说道。 　　“这个姐姐很吓人，她一看见我，就抱着我哭。” 　　“她还说，她是我的妈妈。” 　　闻言，我哭笑不得，这对夫妻也太心急了吧，什么事都讲究个循序渐进的，不能操之过急。 　　我摸了摸小雅的小脑袋，轻声安抚道。 　　“小雅，这个姐姐不是坏人哦。” 　　“她……她只是想和你一起玩而已。” 　　闻言，小雅将信将疑的抬起小脑袋，微微歪头，向我问道。 　　“真的？” 　　我很认真的点了点点头，加重声音肯定道。 　　“真的。” 　　然而，小雅闻言却是撅起小小的嘴巴，小声说道。 　　“苏哥哥是个大骗子。” 　　小雅嘴中虽是这样小声说着，但还是老老实实的从我身后走出，小心翼翼的向她的母亲靠近，而她的母亲则像是怕吓到小雅，站在原地，将身子蹲下再不敢乱动。 　　片刻后，小雅有些胆怯的走到她母亲的身边，缓缓深处自己的小手，努力踮起脚尖，将手掌滩探向她母亲的脸蛋，眼中忽然闪过一抹奇妙的光彩，有些好奇的说道。 　　“姐姐，我们长得有点像呢。” 　　她的母亲闻言，眼神一柔，犹如无数丝线在她的眼中，一点一点断开，却是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得像小雅一样，伸出自己的手掌，摸向小雅的小脸。 　　我没有继续看下去，而是给两人身后的宋明涛一个眼色，随即踏步，转身走向屋外，宋明涛立即会意，踏步跟上。 　　待到了屋外之后，宋明涛识趣的将身后的木门关上，然后才是转身，望向我。 　　“现在，你愿意和我一起走了吗？” 　　闻言，宋明涛笑了笑，一脸满足的回答道。 　　“你是我们一家的恩人，别说和你一起走，就算你要我死。” 　　“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我知道，宋明涛的情绪还没有从失而复得中缓过来，所以这句话听听就行，不能当真。 　　而且我要他的命又有什么用。 　　“想好了，等到了据点以后，我会把你当牲口一样使唤。” 　　“你去了，也是劳改犯的待遇。” 　　闻言，宋明涛没有一丝犹豫，径直点了点头，回答道。 　　“我明白。”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不知为何，宋明涛的声音听起来，居然还有些我无法理解的急切。 　　“我不可能现在就带你们出发的，就像你做开始对我说的。” 　　“六百公里的路程，路上还有其他势力以及丧尸的威胁，根本不可能活着走到哪里的。” 　　我低下头，轻轻搓着自己的手指，缓缓说道。 　　“所以，我打算自己先出去，搞到一辆吉普车再说。” 　　“明天，明天你送我出沙漠，等我在外面搞到吉普车后，再回来找你们。” 　　闻言，宋明涛没有反驳什么，而是有些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小雅挺喜欢你的。” 　　这句话突兀至极，莫名有些不协调的感觉，我忍不住给宋明涛一个白眼，说道。 　　“怎么，你想当我的岳父吗？” 　　宋明涛没有理会我的插科打诨，而是皱起眉头，十分认真的说道。 　　“很奇怪，以前我带回来的人，小雅总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根本不敢上前。” 　　“今天你也看到了，她连自己的妈妈也有些害怕。” 　　“但奇怪的是，她却对你很亲近，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最有意思的是，在我捡到你的那天，如果没有小雅到了你的身边，我应该在那晚就把你给杀了。” 　　说到此处时，宋明涛都忍不住感叹道。 　　“真是奇怪的缘分。” 　　对于宋明涛的说法，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出于礼貌的笑了笑，现在我只想早点见到瞳瞳，其他的事很难真的放在心上。 　　夜幕悄然降临，这一晚，宋明涛准备了一顿还算是丰盛的晚餐。 　　第二天，我在宋明涛的带路下，离开了沙漠。 第八十九章 戈壁 　　当知道正确的路线后，我便开始觉得沙漠也不是什么难走的地方。 　　在与宋明涛分别之际，他给了我一个厚厚的本子，里面记录了沙漠中辨别方向的办法，以及他这些年记下的路线地图，甚至还有周边城市需要注意的势力。 　　宋明涛这个家伙，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认真，他当年一定是一个学霸。 　　与宋明涛别过，我便独自一人踏上行程，出了沙漠之后，却又是一片荒凉的戈壁滩。 　　今天，实在是不适合出门的日子。 　　在我踏上戈壁滩后不久，穹顶之上，便有黑色的重云，缓缓聚集而来，遮掩天光，不多时便将整片天空笼罩。 　　远处，飞鸟的身影掠地而过，压的极低，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 　　环顾四周，除却满地的石子乱石之外，再见不到其他的东西。 　　我站在戈壁滩上，眼角不住的抽搐，这荒山野岭的，我去哪里找地方避雨呢？ 　　不得已，我只能加快脚下的速度，向着远处的高山，快步而去。 　　行走间，我看到隔壁滩上，除了碎石之外，还有着许多的白骨，只是那白骨早已碎的不成样子，根本无法看出那是不是人的骨头。 　　天际的乌云，越来越厚，光线也变暗了许多，我顾不得什么骨头不骨头的，开始玩命狂奔。 　　宋明涛是给我准备了一个背包，但里面并没有换洗衣物，而是装了一些不怎么锋利的短刀。 　　我可不想湿漉漉的走出这个戈壁滩。 　　强化后的身体，让我的速度，耐力，都有了诡异的增长，我不得不再次怀疑那个脑瘫神的智商水平。 　　这他妈已经远远超出了所谓的人类极限的体力了！ 　　在我的极速奔跑下，远处的山头越来越近，终于在大雨将至之际，我躲进了山上的一个洞中。 　　我前脚跨入洞窟，后脚便有雨点落下，一道闪电蜿蜒如蛇，在乌黑的云中行走。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带着时差，跟在闪电之后，随着那雷声响动，漫天雨幕，也倾然而落。 　　我心有余悸的松了一口气，将身上的背包取下，席地而坐，等待着雨势过去。 　　然而，一个人倒霉的时候，放个屁都是带屎的。 　　就在我刚刚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时，我的身后却响起了一声低吼。 　　“吼！！！” 　　在这充满野性的低吼声中，我错愕的回头望去，却见黑漆漆的洞中，一只棕色的熊，正对着我呲着牙。 　　不是，怎么戈壁滩也有熊的吗？ 　　这就是那只该死的熊，扑到我身上前，我脑中的最后一个念头。 　　十分钟后，洞里多了一只死掉的熊。 　　我坐在那只熊的尸体上，揉着挨了一记熊掌的左脸，这玩意比椅子舒服多了。 　　事实上，我和那只熊的肉搏过程异常简单。 　　它糊我一记熊掌，我糊它一拳熊脸，它咬我一口，我踹了一脚它的蛋蛋。 　　这场战斗，就是这么简单且枯燥。 　　我现在的身体能力，是可以把那只小山一样的怪物一拳揍飞的，杀只熊是不成问题的。 　　“戈壁熊……这玩意不是濒危物种吗？” 　　在经过一阵苦思冥想之后，我终于想起了这只熊的物种。 　　戈壁熊，一种生活在戈壁滩的熊类，是濒临灭绝的保护动物。虽然名字听起来就很草率，但确实是实际存在的动物。 　　但我记得，这种戈壁熊只剩下极少的数量，而且怎么算也不可能在这里啊。 　　看来，这末日十年，这些戈壁熊过得很惬意啊。 　　洞窟外，雨滴如珠帘一般，密不透风，我坐在戈壁熊的尸体上，望着外面迅速聚集的水坑。 　　一种久违的孤独感，悄无声息的笼罩而来。 　　我曾经以为自己是一个能耐得住寂寞的人，可以孤身一人，在这个末世中活了十年。 　　但现在，我却又变成了一个十分怕寂寞的人，一种让我发疯的无力感，在我的身体，血液里，疯狂滋长。 　　是什么改变了我吗？ 　　我思来想去，想了又想，才发现这个答案显而易见。 　　“瞳瞳。”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我已经习惯了有人陪在身边的感觉，便很难再次适应这孤独的感觉。 　　左右也是闲着无事，为了排解寂寞，我拿起宋明涛为我准备的背包，从里面翻出了一把小刀。 　　更令我惊喜的是，背包里还装了一个凸透镜，等到天晴的时候，我就可以用这玩意来生火了。 　　我拿出那柄短刀，兴致勃勃的开始在熊的脑袋上比划，我打算剥了这熊的皮。 　　濒危物种的皮，想想都很酷。 　　我这么做，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毕竟这是一只死熊。 　　那柄小刀有些钝，剥起皮来有些费劲，但好在我现在别的没有，但力气管够。 　　我先是用小刀切开一道口子，顺着熊皮，一点一点向下划拉着，将皮剥下。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我闻到了属于濒危物种的香气。 　　啊，不怎么好闻。 　　毕竟生肉都是一个味，实在是好闻不起来的。 　　希望烤熟之后，它能不负濒危物种的名头。 　　剥皮这件事，比我想象中还要惬意，看着熊皮一点点剥落，会有一种奇怪的爽快感。 　　怪不得有人会说，人总是能从创造与毁灭这两件事中，获得快乐。 　　雨势越来越大，水珠点点落下，在外面的水洼击起一个个水坑，大雨将戈壁滩上的石子，冲刷的越发光滑。 　　淅淅沥沥的雨声，分外清晰，沙沙响着，听起来倒也算得上舒服。 　　剥皮的过程，整整持续了三个小时，那柄小刀实在太垃圾了，这个剥皮的过程，基本上是靠着我的蛮力完成的。 　　当我剥完熊皮之后，却发现洞窟外的雨势不仅没有停下，反而又大了几分。戈壁滩上的积水，已经接近洞口了。 　　可是，现在我已经无事可做，那股孤独的感觉，再次笼罩而来。 　　我瞬间变得萎靡起来，懒散的伸出双手，探出洞口，让雨水冲刷着我手上的血水。 　　不知道为什么，望着手上的血水顺着手掌与雨水混合着，一起流下，我突然觉得，下雨天可能最适合毁尸灭迹了。 　　但随即，我便反应过来，雨天留下的痕迹或许会更多一点，而且这个世道，也不需要毁尸灭迹。 　　乱七八糟的联想过后，我望着越来越暗的天空，也只能接受今晚在这里过夜的事实。 　　看来，会是难熬的一天啊。 第九十章 舌尖上的保护动物 　　以前从不曾发觉，我是一个如此容易厌倦的人。 　　大雨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我看倦了洞穴外的一切景色，大雨落下得积水，已是汇聚成了一个接着一个的水洼，专属于雨水的味道，从洞穴外一直飘至洞穴深处。 　　黑漆漆的夜幕之下，犹如死亡一般的黑暗，笼罩在整片大地，没有任何光源亮起。 　　我静静躺在剥好熊皮之上，但这玩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舒服，相反还有着些许臭味。 　　就算它是濒临灭绝的保护动物，但显然也是没有洗澡的好习惯，一股奇怪的臭味，以及像是尿骚的臭味，一直萦绕在我的鼻间。 　　我被这股臭味折磨的没有办法，只能将那只熊皮丢出了洞穴，任由大雨冲刷，希望能洗掉那股令人无法忍受的臭味。 　　没了那张熊皮后，洞穴之中，便只剩我和那只戈壁熊庞大的肉块。 　　我躺在并不平坦的洞穴中，仰面朝天，虽是争着双眼，但因为没有任何光源，我根本看不到洞穴顶处的模样，眼中除了一片黑暗外，便再无他物。 　　无聊之中，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你，怕黑吗？ 　　似乎，对于黑暗的恐惧，是刻在大多数生物骨子里的，生来便是如此，无法逃避。 　　尤其是这么一处荒野，没有丝毫光亮的地方。 　　哪怕我是不死之身，也难逃这一点，只是相对于恐惧，我对眼前的黑暗，更多的是一种厌恶。 　　这种一无所知的厌恶，而给我这种厌恶的，正是那个极其不负责任，任意妄为的脑瘫神。 　　她就像一个以折磨我取乐的乐子人，将她所有的恶趣味，都放在了我的身上。 　　这般想着，我对着那个脑瘫神的厌恶，又深了几分。 　　洞穴之外，雨水落下时，发出沙沙的响声，催人入眠。 　　我带着对脑瘫神的恐惧，不知不觉间，在这悦耳的雨声中，沉沉睡去。 　　这一晚，我没有再做什么奇怪的梦境，那些美梦，噩梦，罕见的没有出现，继续折磨我。 　　次日，天明。 　　旭日初升，雨过天晴。 　　特属于雨后的芬芳，由洞外弥漫而来，我鼻尖轻动，轻轻嗅着，从睡梦之中，悠悠转醒。 　　雨后的空气，略显湿润，而地面上的湿气，也在整晚的睡眠中，侵入至我的我的皮肤之中，让我的四肢酸痛不已。 　　今天，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是个烤熊肉的好日子。 　　我对濒危物种的肉，可是垂涎已久，毕竟它都快灭绝了，这肉要是不好吃，岂不是对不起它濒危物种的名头了。 　　大雨过后，戈壁滩上自然是没有什么能用的木柴，但这并难不到我，我寻着山坡，找到一棵碗口粗细的树。 　　接下来，我要做的事，就简单的多了。 　　我站稳身子，然后开始狠狠的撞击着那棵树，在我的全力之下，我只撞了三次就成功撞倒了那棵树。 　　好吧，在杀害了濒危保护动物后，我又成功破坏了绿植，我可真坏。 　　我扛着那棵小树，返回洞穴，又将洞外那张被大雨冲洗干净的熊皮，挂在了洞口晾晒。 　　然后，我又用着蛮力，将那棵小树破开，花了半天的时间，把这玩意整成了一堆不怎么规则的木柴。 　　洞穴深处，有着那只熊用来垫窝的干草，一股怪味，十分难闻，但好在够干燥。 　　准备工作做好之后，我将木柴摆在了门口，将干草铺在上面，此时，太阳已经升到了正中的位置。 　　夏天刚过，温度并未立即降下来，所以就到了那个凸透镜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我调整好位置，便拿着那个凸透镜，开始将阳光聚集到木柴上的干草中。 　　阳光穿过凸透镜，聚于一点，落在干草上，没过多久，那堆干草就冒起了一阵青烟，我并未立即移开凸透镜，而是保持着姿势，同时嘴中向那堆干草轻轻吹气。 　　坚持了十分钟后，我成功的……获得了一次失败的教训。 　　第二次尝试时，我直接拿掉了木柴上的干草，凸透镜直接去烧木柴，十分钟后，木柴成功的被灼烧出了火星，我放下凸透镜，连忙将那些干草铺了上去，然后对着木柴上的狂吹，终于，一个小小的火苗燃烧了起来，迅速点燃了干草。 　　这次总算是大功告成，接下来的1工作就要简单的多了。 　　我拿出小刀，十分认真的将那只熊的两只熊掌切下，然后又用可口可乐清洗了一遍，因为没有调料，我特地将可乐浇在了熊掌上，又用木柴穿过两只熊掌，放在火堆上翻烤。 　　不得不说，这有了几分烧烤的感觉，只是烧烤摊上的是普通的牛羊猪肉，而我烤的是牢底坐穿的濒危保护动物。 　　我握着木柴，在火上来回翻动，火舌吞吐，炙烤着熊掌，熊掌上发出滋啦的声响，金色的油滴，落入下方的火焰中，我很有耐心的翻烤着熊掌，直至熊掌的颜色渐渐泛起淡淡金黄，一股属于濒危动物特有的香气，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啊，这是牢底坐穿的香气。 　　我已经饿了整整一天了，真的是饿坏了，饿的忘记了熊掌的烫，将熊掌从火堆上移开后，便迫不及待的上去咬了一口，然后不出意外的被烫了一嘴的大包。 　　“嘶~” 　　我嘴里倒吸一口冷气，龇牙咧嘴的看着木柴上的熊掌，这戈壁熊也算是成功的报了仇，无奈，我只能又等了一会，直到确定熊掌的温度降了下来后，这才将熊掌递至嘴边，大大的咬了一口。 　　熊掌的肉块，在我的嘴中撕裂，酥软而又有嚼劲，我能感觉到，那些筋部相连，柔软而有韧性，没有什么肥肉。吃起来油而不腻。 　　当然，这也可能是我实在太饿的缘故，吃什么都会很香。 　　我捧着熊掌，大快朵颐，风卷残云一般，迅速将那两只熊掌吃了个干净，吃完之后，仍是觉得不过瘾，又取出小刀，返回洞中，用小刀割下几块肉来，重新开始翻烤。 　　剩下的日子中，我便是在重复着这个过程，取肉，清洗，烧烤，然后吃掉。 　　许久之后，吃饱喝足的我，十分懒散的顶着吃撑的肚子，在洞穴外，晒着太阳，十分的惬意。 　　惬意的让我忘暂时了这个该死的世道。 第九十一章 走出戈壁滩 　　一天的无所事事的休息时间，让我的精神恢复了少许，于是在我离开沙漠的第三天，我开始准备离开这个戈壁滩了。 　　经过整整一天的胡吃海喝，那只戈壁熊的肉还剩下了很多，虽然可惜，但也只能扔下不管了。 　　我将所有的工具重新装回背包，又挑了一个笔直的木柴，当做拐杖，最后披上那件略有瑕疵的熊皮。 　　熊皮内仍有些潮气，但却是一件十分实用的皮衣，能挡住我头顶直射而下得罪阳光。 　　戈壁熊的脑袋，如同一个帽子一般，被我顶在头顶，我像是穿衣服一样，将手臂塞进了熊皮的手臂部分。 　　远远看去，可能我更像是一只直立行走的棕熊，十分拉风。 　　我不知道这个戈壁滩究竟有多大，但凭着肉眼望去，从我的脚下，到远处的地平线，也只有些小小土坡，看不到其他的景色。 　　走出戈壁滩注定是一件漫长而无聊的事，为了排解无聊，我拿出了宋明涛给我的那个笔记。 　　宋明涛是一个十分认真，一丝不苟的男人，他给我的笔记中详细的记下了他在这末日十年的见闻。甚至还有插图，画下了沿途的景色，在他的笔记中，这个戈壁滩并不算大，走上二十里第，差不多就能走出去，出了戈壁滩后，便能看到一个村庄。 　　笔记中详细的写着，那个村庄已经废弃，但是还有些丧尸在村中游荡，需要小心躲避，我不以为意的翻过这一页，丧尸对我来说，毫无威胁，反而会让我感到心安。 　　在翻过这一页之后，笔记本的纸页上，赫然多出了一个奇怪的插图，宋明涛用工整的画笔，在纸上画下了一个十字架，而奇怪的是，十字架上并没有钉着耶稣，却是钉着一个嚎啕大哭的婴儿，宋明涛可怕的画工下，那个婴儿凄惨，无助的模样，跃然纸上，仿佛他曾亲眼所见。 　　我眉头一皱，望着画中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婴儿，忍不住有些反胃，我继续向下看去，只见在这幅诡异的插图下，宋明涛十分用力的写下了三个字。 　　归正教。 　　我不知道宋明涛是抱着怎样的感情，写下的这三个字，单是看着，便能让人察觉到愤怒的感觉。 　　归正教，这个名字我曾听宋明涛数次提起过，但一直没有听宋明涛仔细说过，但每一次说起这个教会时，宋明涛的态度都在说明，一旦归正教发现了他们，小雅就一定会被他们杀害。 　　这究竟是个怎么样的邪教呢？ 　　我带着这样疑惑，捏起纸页，翻到了下一页。而这一页过后，便被密密麻麻的字迹，塞满了整整两页。 　　归正教，末日之前便已存在的邪教组织，该教已神罚的谎言，四处宣扬着浩劫将至，唯有加入他们的宗教，才能保住性命。 　　以散播末日恐慌，来吸收教众，其教主自称为神，是来到这世上救赎众人的。 　　他们宣扬了十几年的末日浩劫，终于碰上了这一次的丧尸病毒，他们本就有着大批的教众，虽然在丧尸病毒中死亡了九成，但仅剩的那些人却也因此变得更加狂热，几乎是靠着不要命一样的传教，在末日中重新获得了大批的信徒。 　　归正教的秘密总部，在末日之前便建立在了宪安城，所以这四周聚集着大量的信徒，所以在其他残余的人类，还没来得及设立据点时，归正教便已经再次聚集许多的信徒，打压异己，于是整片地区便只剩下归正教的据点。 　　疯狂，愚昧，残暴，这便是宋明涛对于归正教的评价。 　　按照宋明涛的笔记的记录，归正教最开始的教主，只是一个想要敛财的邪教头子，可那个教主早就死在了丧尸病毒爆发时，之后的继任者便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宗教疯子，愚蠢至极，却有着煽动别人的天赋。 　　那个人，名叫赵奕，是一个反智的疯子。 　　他将丧尸末日，以及一切不如意的事，归结于人类的文明，他手下的归正教在收集了所有附近的枪械后，居然将那些武器全数销毁，一点也没有留下。 　　是的，就是这么愚蠢的一个人，但在宗教的狂热情绪下，居然没有一个人觉得他做错了。 　　宋明涛还写了，第一个由丧尸产下的人类婴儿，便是归正教发现的。然后赵奕便将那个婴儿称为圣子，钉在了十字架上。 　　这便是，归正教对于那些由丧尸产下的婴儿的做法，杀。 　　也不知道那个赵奕有什么大病，貌似对婴儿有着很深的怨气，不单单是针对丧尸产下的婴儿，对于普通的婴儿也有着很深的怨气。 　　我看着手中的笔记，眉头越皱越紧，为什么在这个末世中，都是一些脑子不太正常的人，身居高位呢。 　　难道说，正常人在在这种狗屎一样的世道中，注定1无法活得长久吗？ 　　我拿着笔记，边走边看，随着一页一页的翻过，我对这宪安城的附近的势力，有了初步的了解，这个地区，比我那边还要扭曲一些，基本上已经被那群宗教疯子的势力侵占。 　　但好在，我并没有和这些人打交道的必要，我只需要找到宪安城，从城市的废墟中，找到一辆能用的吉普车就行。 　　时间，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总是在不经意间，以一种我们无法追赶的速度，从我们的身边流走。 　　在我还未察觉之时，我便已经捧着那本笔记，走出了那片戈壁滩，差不多花了两个小时，与我预计的一个小时差距很大。 　　“吼！” 　　在我还在全神贯注的看着那本笔记时，丧尸的吼声却有些突兀的在我耳边响起，我猛然回神，抬头向前望去，却见一只丧尸正一脸好奇的向我嘶吼着，他那疑惑不解的表情，仿佛是在问我，你是从哪里来的啊。 　　我放下手中的笔记，像是在面对着正常人一样，对着那个丧尸轻轻点头，轻声说道。 　　“路过路过，马上就走。” 　　“呜啊？” 　　那只丧尸颇为不解的歪了歪头，似乎是奇怪我的发音，一副“兄弟，你的方言好他妈怪的表情”。 　　我没有继续跟这只丧尸玩下去，而是向一边侧移几步，让开了位置，径直向前继续走去。 　　笔记中的村落，已近在眼前，我毫不犹豫的向着村落走去，那里绝对有什么我可以用的东西。 　　这就是一无所有的好处，无论捡到什么都会让人变得开心起来。 　　我一边向着村落行进，一边观察着四周，如同宋明涛的笔记所写的那样，村落中虽然有着丧尸，但数量极少，直到我进村之后，也才看到了五只丧尸而已。 　　这里丧尸异常好客，每只看到我时，都会忍不住把我拦住，冲我吼上一声，然后又若无其事的走开。 　　看来，他们比我还要无聊。 　　相比钢铁丛林的都市废墟，村中的景色却是不怎显得破败，野草铺满了大地，泛起一丝丝枯黄，不知是谁种下的爬山虎，已是爬过高墙，垂在了墙角，一颗桃树种在了路边，一丝甜腻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我站在桃树下，用手中的木棍，轻轻打下一只桃子，那只桃子在落地之前，便被我用手接住，不像当年那些水果摊上的桃子，这个桃子显得有些小，而且绒毛极多。 　　大脑长草的我，忽然想到了当年的网络写手吗，总是会写某个女角色像熟透了的水蜜桃，我看了看手中绒毛极多的桃子，瞬间明白了什么。 　　呸，那群臭流氓。太下流了。 　　咳，我知道水蜜桃的这个说法值得是胸，但这也改不了那群人是下流胚子的事实。 　　我轻轻捏着手里的水蜜桃，桃子很软，仿佛我再用力一些，就会捏出水来。 　　真下流啊，这颗桃子。 　　我拿起桃子咬了一口，继续在村中闲逛，那个桃子很甜，汁也很多，但就是绒毛有些扎嘴。 　　闲逛之中，我将那些能进去的院落都逛了个遍，那些院落之中的空地上，长着许多的花，应该是当年的村民种下的，如今花还在，但种花的人却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满院的灰尘中，我走到窗户面前，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有推门而入。 　　不知为何，这些略显老旧的屋子，比起城市的废墟，更让我觉得物是人非，或许是因为我已经在那片废墟中生活了多年吗？ 　　兜兜转转间，终于，让我在一间院落中，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一辆保存完好的拖拉机。 　　我大喜过往，也顾不得之前的伤感，径直闯入屋中，开始寻找拖拉机的钥匙，在翻箱倒柜中，我终于找到一个钥，以及一堆没有拆封的香烟，打火机若干。 　　捡垃圾的乐趣，莫过于此。 　　你根本不知道，你能捡到什么好东西。 　　我收起钥匙，拆开一盒香烟后，将剩下的香烟装进背包，做好一切准备后，便背着背包，蓄势待发的坐在了拖拉机的驾驶位上。 　　拖拉机的驾驶位位置很高，四个车轮也很巨大，有点像卡丁车……只是有点。 第九十二章 中二？ 　　我坐在拖拉机上，将钥匙插入孔中，一切没有什么问题。 　　油箱我检查过了，也往里面重新加好了油，轮胎也确认过了，没有磨损的痕迹，这应该是辆“新车”。 　　“嘟嘟嘟！！！” 　　随着车钥匙的拧动，拖拉机立即冒起一阵黑烟，发出吵闹的声响，拖拉机的驾驶位上也开始了微妙的震动。 　　嗯，舒坦。 　　我的脸上忍不住挂上了一丝笑意，随即迅速挂挡，驾驶着拖拉机驶出那个院落，只见我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下，拖拉机成功的飙到了30码的速度。 　　没办法，拖拉机本来就不是为了飙车而生的，它终究是农用的机器，相比速度，更注重实用性。 　　我披着拉风的熊皮，开着拉风的拖拉机，嘴里还叼着一根没点着的香烟，老实说，不是一般的怪。 　　乡间的泥土路并不好走，尤其是荒废了十年之久的路，开着拖拉机十分颠簸，我感觉我的面部肌肉都在跟着拖拉机一起抖动着。 　　就这样，我像是一个行为艺术家，开着拖拉机，沿着长满杂草的道路，随意选了一条比较平坦的路，向着远处驶去。 　　我的想法很简单，村中的大路总是通往城镇中的，沿着大路总归是没有错的。 　　在这颠簸的旅程中，无数荒废的农田，从我眼前掠过，那些看起来四四方方的田地上，早已被那些泛黄的杂草占据，这正是丰收的季节，却只有一望无际的草地。 　　每当这时，我总有有种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人的孤独感，那些虫鸣，与天际飞过的鸟儿，只会让我的心变得慌乱。 　　这份孤独感，并没有持续多久，在我看着拖拉机，沿着大路前行之时，远处却是忽然响起了几声凄厉的惨叫声。 　　“啊啊啊！！！！” 　　听着这渗人的惨叫声，我眉头一皱，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动方向盘，向着惨叫声的方向赶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是我末日前的信条，但在末世之后，我就变得什么事都想管管。 　　那凄厉的惨叫声，接连不断，是从一个草木丛生的林间传来，而林中并没有可供拖拉机通过的空间。 　　于是，在我将拖拉机开到林前后，我便不得不跳下车来，将我的背后藏好，独自一人，踏入了林中。 　　在此期间，那惨叫声仍是不绝于耳，只是随着我的靠近，那惨叫声也变得清楚了几分。 　　那是特殊于人类的惨叫声，而且不止一人。 　　我猫着腰，以那些大树为掩体，小心翼翼的在林中穿行，多亏了那些中气十足的惨叫声，让我没有在这密集的林中多费功夫。 　　不多时，我便摸到了惨叫声的附近，此刻虽是已到了秋天，但好在那高高的野草，并没有立即枯萎，只是微微泛黄，很好的将我的身影遮蔽。 　　我躲在草丛中，偷偷向外张望，待我看清惨叫声的来源后，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只见，在距离二十米的林中，被人为的开扩成了一片空地，而此刻的空地上，则聚集着一群丧尸。 　　那群丧尸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低头啃噬着，不用多想，丧尸的菜单一直都很单调，除了人类便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而让我皱起眉头的是，在那片空地上，被刻意留下的十棵大树上各自挂着一根绳子。 　　那些绳子上，有的捆着被吓得惨叫的人类，有男有女。 　　而有的绳子则是自中断开，树干上插着数支箭矢，树下围着丧尸，正在大块朵颐。 　　这并不难猜，显然是有人将这些人挂在了树上，然后再引来这群丧尸，而那些始作俑者，则站在高处，用弓箭将绳子射断，让那些人掉下树去，喂了丧尸。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我一直相信，人做某件事，都该有自己的目的，如果只是单纯的杀人，何必这么麻烦。 　　如果是为了折磨，这个世上可是有着许多比这更残忍，也更简单的办法。 　　我没有立即出手，躲在草丛中的继续观察，视线迅速掠过四周，向大树对面的高处望去。 　　根据那些树上的箭矢高度，方向，可以很容易判断出那些幕后黑手的位置，我的视线扫来扫去，最后落在了那十棵树对面的一个草丛。 　　那里的草丛，有些太高了，而且太过平整，像是刻意做出来的，但拿来糊弄丧尸已经足够了。 　　我不再犹豫，借着草丛的遮掩，向着那处轻手轻脚的摸去。 　　阳光斑驳，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细碎的光芒，我以极慢的速度，向着那里摸去，只是没走几步，便有一只箭矢，自那里射出，只是准头差了点，没有射中绳子，甚至没有射中树干。 　　这看起来，倒更像是在做弓箭训练，只是他们练习用的靶子，过于奢侈了。 　　悄无声息间，我已经摸到了距离那里极近的位置，那些人看起来没有一丝察觉，压的极低的说话声，不太真切的落入我的耳中。 　　“不洁……教主……死有余辜。” 　　“献祭……大秋祭……婴儿。” 　　那些模糊的说话声，落在我耳中时，便只剩下意义不明的词语，但这些词语却又让我觉得费解。 　　这是什么中二的台词，我感觉自己和他们简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为了听的更清楚一些，我只能冒险又向前移动了一段距离。 　　这一次，这群人还是没有察觉，不得不说，这群人是我交过手中侦查能力最差的一拨人了。 　　这一次，我可以透过草丛，清楚的看到那些人。 　　只见，那几人蹲在几个木箱之后，木箱上铺上了厚厚的土层，而在那层泥土上长出了长长的杂草。 　　这不是短时间能做的，看起来，这样的虐杀行为，已经存在了很长的时间。 　　木箱之后，共有十三人，在这其中，除了一个男人看起来有三十多岁外，剩下的都是一些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 　　这十三人的背上，都背着弓箭与箭筒，看起来好像真是在训练年轻人。 　　那个中年人，有些苦闷的捏着一支箭矢，对着其余的年轻人说道。 　　“时间不多了，你们要是还射不中，就由我来解决。” 　　“处死这些劣民，是我们的最重要的工作，训练是其次。” 　　“等太阳落山了，丧尸们就该躁动起来了，倒时候会很难缠，要是把那些马儿惊了，我们可能就回不去了。” 　　“你们要是再不争气，我也没耐心等你们了。” 　　劣民？比我想象中还要中二的称呼，这是什么小胡子一样的叫法？ 第九十三章 短暂交手 　　在末日中，我碰见过各式各样的疯子，但像这次这么中二的人，却还是第一次。 　　为了能得到这些人更多的底细，我依然没有出手，静静的躲在草丛中，伺机而动。 　　至少，我得知道树上挂着的那些人，是不是真的该死，冒冒失失的出去救人，万一救下的是一群恶人，误杀了好人，那岂不是太可笑了。 　　在很久之前，我就有一个疑问，在当年许多很火的小说里，总是有主角偶然碰到有人被追杀，然后主角挺身而出的戏码。 　　我就纳闷了，那些主角是怎么看出被追杀的那一方就是好人呢？坏人就不能被追杀吗？他们是怎么分辨的呢？ 　　后来，我倒是想明白了，被因为被追杀的那方总是会有个漂亮妹子，主角并不关心是善是恶，只关心那个妹子是不是够漂亮。 　　在我胡思乱想之时，坐在木箱后的中年男人，再次板起脸来，对着那些年轻人训诫道。 　　“我再给你们一人一次的机会，然后我再来收尾，明白了吗？” 　　闻言，年轻人纷纷点头，齐声应道。 　　“明白了。” 　　话音落下，一个年轻人率先站起身，捏弦搭箭，瞄向选处的大树上的绳子。 　　木箱上种下的野草，很好的遮掩了他的身影，使得丧尸们完全没有发现，在距离他们不远处，还有着一群可口的人类。 　　年轻人神色专注，捏着弓弦，做势欲发，而被绳子悬挂在大树上的几人，也看到了捏弦搭箭的年轻人。 　　其中一个年轻的女孩，见状，面色悲戚，忍不住对着那个年轻人，苦苦哀求。 　　“不要……我没做过什么坏事。” 　　闻言，捏弦搭箭的年轻人，却是不屑的嗤笑一声，遥遥望着那个女孩，低声说道。 　　“你的姓氏，就是你的罪。” 　　“下地狱赎罪吧！” 　　说罢，年轻人手中的的箭矢瞬间射出，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地上。 　　我躲在草丛中，听着那个年轻人中二的台词，硬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们就不能好好说人话吗？ 　　而且，姓氏是罪什么的，多半可以确定这群人是什么德行了。 　　就是不知道，他们卖不卖赎罪卷？ 　　一箭未中，那个年轻人便直接退下，换了一个年轻人站起身来，他同样捏弦搭箭，神色虔诚的低声呢喃道。 　　“神啊，你有在看这样我吗？” 　　年轻人的话音落下，我便用手指掏着耳朵，一脸古怪的从那个草丛中站起身来，轻声回道。 　　“嗯，我有在看着你。” 　　霎时，众人惊觉，随即手忙脚乱的拿起弓来，警惕的望着我，他们脸上的慌乱与不解，一眼便可看清。 　　我像是一个没事人一样，一边踏步而出，一边继续着我那没品的话。 　　“你的皮肤不太好，年轻人要少熬夜啊。” 　　众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皱起眉头，显然他们没有太多的幽默细胞。 　　明明能想出那么中二的台词。 　　在那群有些慌乱的年轻人中，还是那个中年男人最先反应过来，他很没种的躲在那群年轻人的身后，向我大声质问道。 　　“你是什么人？” 　　我没有回答那个中年男人的问题，而是看着最前方慌乱的年轻人，笑着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 　　年轻人眼神一闪，握着弓箭的手抖了一下，然后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我们是归正教的护卫队。” 　　“预备役。” 　　归正教吗，那个疯狂的宗教吗。 　　我搓着手指，还想继续问下去，那个中年男人却是有恼怒的把刚刚答话的年轻人抽了一巴掌。 　　“你回答他的问题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他是个异端！” 　　“给我放箭！” 　　听到命令后，那群年轻人虽然还是慌乱，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照做了，但他们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步。 　　早在中年男人发话的时候，我便迅速向前踏出一步，在箭矢落下时，我便不闪不避的径直撞入了人群之中。 　　我扭身踏步，径直一拳落在一位年轻人的肚子上，磅礴的力道，瞬间在那年轻人身上炸开。 　　那个年轻人瞬间倒飞而出，我转身踏步，在脸上挨了一拳的同时，我也一脚踹在了一个人的子孙根上。 　　这些年轻人，显然没有太多的实战经验，打起架来，便乱成了一团。 　　我左右挪移，一边躲避着那些落下的拳头，一边捏着拳头，狠狠砸在那些人的鼻梁上。 　　今非昔比，经过了体制强化的我，再也不用潜行暗杀一样的方法了，完全可以靠着蛮力，将这群人揍成孙子。 　　一个年轻人怒吼着，一腿扫向我下身，我探手而去，轻松抓住了年轻人的右腿，紧接着，我双手紧抓着那只腿，像是抡起一根棍子一样，直接将那个年轻人抡向人群。 　　连续几声闷响过后，那群年轻人便被我扫掉了一大片，我将那个年轻人扔在一边，由衷的感慨道。 　　“跟你合作真愉快啊。” 　　我并没有下杀手，除了那个被我踹到子孙根的那位，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大碍。 　　只是在这一地鼻青脸肿的年轻人之中，我没有看到那个中年男人，看来那个男人在察觉不对劲的时候，就脚底抹油，一个人先跑了。 　　也是，好好的弓兵，玩什么近战？ 　　我完全不知道那个中年男人的底细，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追他，索性就直接略过这个问题。 　　接下来，我得想办法，把下面那群丧尸赶走。 　　我捡起地上的弓箭，拿起一支箭矢，捏弦搭箭，对准了地上的丧尸，我说过的，从末世开始至今，我还没有杀过一只丧尸。 　　原因很多，但最重要的是，我似乎一直是在丧尸的掩护下，没有他们，我就不可能活得这么滋润。 　　我没有在丧尸身上感受过什么恶意，但却总是被人类的恶意裹挟着向前。 　　片刻后，我叹了一口气，将箭矢指向了那群鼻青脸肿的年轻人，冷冷说道。 　　“跑起来，跑的最慢的一个人会被丧尸吃掉的。” 　　闻言，那群年轻人错愕的望了我一眼，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在他们还在卖呆的时候，一支箭矢瞬间射出，带着丝丝寒意，钉在了一个年轻人的两腿之间，几乎是擦着他的裤子，钉在了地面上。 　　那个年轻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亡魂大冒，其他人也是眼角一抽，脸色变得不可名状。 　　我慢悠悠的再次抽出一支箭矢，搭在弦上，和颜悦色的对着这群年轻人说道。 　　“跑起来，小伙子们。” 　　闻言，一个年轻人战战兢兢的站起身来，颤声说道。 　　“这么多人一起跑，会被下面的丧尸发现的。” 　　我捏着弓弦，微微眯眼，笑着对他们说道。 　　“所以，你们得跑快一点。” 　　“为了活下去。” 　　“现在，我数三个数，你们要是还不跑的话，我就射杀你们，再把你们扔到丧尸群里。” 　　“反正效果都是一样的。” 　　“三。” 　　第一个数字刚刚出口，那些年轻人便一脸惊恐的站起身来，开始向着右边跑去。 　　我捏着弓弦，身子随着他们奔跑的方向而动，然后松开了弓弦。 　　箭矢瞬间飞出，贯穿了落下的飞叶，钉在了距离他们不远的的一棵树上。 　　咚！箭尾轻轻晃动，这个响声迫使着那群年轻人脚下速度又快了几分，而他们奔跑时的声响，也终于引起了那些丧尸的注意。 　　“呜啊！！” 　　只见那些丧尸发出一声低吼，随即便兴冲冲的追了上去，不多时，那群年轻人也好，那群丧尸也好，都已不见。 　　见状，我再次捏起一根箭矢，这次瞄向了那群悬挂在树上的几人。 　　此时，共剩下四人，其余的六人已掉在了地上，被吃的只剩骨架。 　　咚！一支箭矢破空而出，精准的命中了一根绳子，树上的那人，应声而落。 　　咻！咻！咻！又是三声箭响，剩下的三人也成功掉到地面。 　　我收起弓箭，拿了一只还算满的箭筒，径直从木箱处跳下，手中把玩着一支箭矢，一步步走向那四人。 　　那四人并没有劫后余生的表情，而是一脸恐惧的望着我，而之前那个一直哀求的年轻女孩，也是如此。 　　我缓步走到了那四人身身边，捏着锋利的箭头，那个年轻的女孩双眼蒙上了一层水雾，声音沙哑的哀求道。 　　“不要……不要杀我。” 　　我翻了一个白眼，自顾自的走到女孩的身后，用箭头割破了绳子，解除了她的束缚。 　　接下来，我又将其余三人的绳子割破，将那三人也救了下来。 　　然而，令我感到奇怪的是，这四人获救之后，除了那个年轻的女孩子外，其余三人皆在短暂的喜悦之后，便一脸绝望的开始低声啜泣。 　　这令我十分不解，蹲在四人面前，好奇的问道。 　　“你们哭什么啊，这不是得救了吗？” 　　闻言，那三个人还是只顾着哭，完全没有要回答我的意思，反倒是那个年轻的女孩，擦了擦自己满是泥污的小脸，对我轻声说道。 　　“因为就算得救，我们也活不下去。” 　　“回去据点，归正教会杀了我们，在外面，丧尸会吃了我们。” 　　“怎么想，我们剩下的时间都不多了。” 　　原来如此，这种处境确实会让人绝望，但与此同时，我对那个年轻女孩也有了几分好奇。 　　“那你怎么不怕呢？看你刚刚求饶的样子，也不像是不怕死的人啊。” 　　然而，女孩却是眼神灼灼，直勾勾的望着我。 　　“因为你会救我们。” 　　……………………………………………… 　　下一更在晚上 第九十四章，极度反智 　　“因为你会救我们。” 　　说这话时，女孩的模样斩钉截铁，有着我所不能理解的自信，而她的话似乎也提醒了旁边的三人，原本还在啜泣的三人，立即止住了哭声，满是期待的望了过来。 　　迎着这四人的期盼的眼神，我不禁有些头疼，救下这三人是我的习惯使然，根本没有想的太多，更何况我是一个外来人，根本不了解他们的情况，怎么会知道如何安置他们呢？ 　　思来想去，我就地而坐，揉着自己的额头，向着那个年轻的女孩问道。 　　“能不能先和我说说，你们为什么会被那群疯子挂树上处死吗？” 　　闻言，那个年轻女孩，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一副“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吗”的表情，她犹豫了一下，之前那对我那盲目的自信减退了几分，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向我说道。 　　“因为我们的姓氏。” 　　“姓氏？” 　　“是的，五年前，教主大人将张这个姓氏，列为劣民的姓氏，作为奴隶，以及祭品存在。” 　　“……” 　　我似乎低估了归正教这个反智的程度，虽然当年的人们一直戏称宗教是文明发展的拦路虎，但没有人想到，在末世这个极端的环境下，宗教已经成文明发展路上的虎式坦克，拦在路中央，不仅拦着人们往前走，还要逼着人向后退去。 　　归正教，与我之前遇到的宗教都不相同，以前的宗教只是那些统治者方便统治普通人的工具，而眼下这个归正教则完全是一个恐怖的野兽，毫无理智，择人欲噬。 　　“你说……祭祀，那又是什么东西？” 　　闻言，女孩伸出双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蛋，缓缓吐气，有些疲惫的说道。 　　“每年秋天，教主大人都会主持一次秋祭，祭祀的内容很简单。” 　　“清点这一年的粮食，然后载歌载舞，欢庆一天后，在劣民之中选出十名祭品。” 　　“这十名祭品会被送到这里，就像今天一样，用箭矢射断绳子，让祭品被丧尸吃掉。” 　　“这样祭祀就算圆满完成了。” 　　我静静听完了女孩所说的话，眉头像麻花一样，纠结的缠在一处，这种野蛮的庆典，听起来更像是原始宗教，难怪这么反智。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疑惑，于是我便向那个女孩问道。 　　“按时间来说，现在也不是秋收的时候啊，怎么秋祭提前了？” 　　女孩神色如常，看不出愤怒，也看不出什么怨恨之意，只有一目了然的麻木，她如闲唠家常一般，淡淡说道。 　　“他们今天是来练手的。” 　　“秋祭要求不能有一点失误，所以这段时间没，他们会拿我们来练手。” 　　如此荒谬的的事情，为什么这个女孩能以这么平淡的口吻说出呢？ 　　我望着那个女孩，眼神复杂，轻声向她问道。 　　“你们……就不反抗吗？因为这种荒谬的理由，你们就得去死吗？” 　　年轻的女孩轻轻摇头，木然的说道。 　　“那又什么用呢，只不过是死的更快一点。” 　　“我们用命能换来什么？” 　　我闻言一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尊严吗？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为了尊严，赔上自己的性命。 　　“你们难道就不会愤怒吗？” 　　闻言，女孩抬起小脸来，眼神茫然，似乎很难理解“愤怒”这两个字的含义。 　　见状，我忍不住将声音高了几分，继续说道。 　　“你们不觉得荒谬吗？就单纯因为姓氏，就要比其他人低一等。” 　　“当奴隶，被欺负，打压，可以随意虐杀的畜生？” 　　“你们……真的不会觉得愤怒吗？哪怕只有一点。” 　　闻言，女孩只是低下头去，用手指在泥土上，轻轻划动着，无奈的低声说道。 　　“无所谓，只要能活着就行。” 　　“而且，按照教主的说法，我们是有罪的，这一切是我们该得的。” 　　我用力咬着牙齿，望着面前的女孩，生出了些许无力感。 　　想要活着，这并不是什么错事，这是所有生物的本能，真正让我愤怒的是，我面前的这几人，居然真的觉得自己是有罪的，就因为一个姓氏，以及一个脑子有病的教主。 　　其实，我知道，那个归正教为什么会做这种事。 　　像这种聚集了太多人口的据点，粮食肯定是紧缺的，所以，归正教会举行所谓的秋祭，将据点内许多人冠上劣民的名头削减据点内的人口。 　　这个时代，人口密度太高的据点，注定会过得很艰难，尤其是有个穷奢极欲的宗教。 　　不过，我很怀疑宋明涛笔记上的赵奕能有这种智商吗？他不会是一个吉祥物吧，实际统治的另有其人？ 　　我一边想着，一边对那四人说道。 　　“起来吧，让我想想怎么安顿你们。” 　　闻言，那四人对视一眼后，乖乖的站起身来，而我还在头疼的思考着，该怎么安置这四个人。 　　这片区域，对我来说相当陌生，一起带走，也不太现实，我可以荒野露宿而不被丧尸攻击，这四个人肯定是不行的。 　　我思来想去，仍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办法，正头疼不已时，那四个人中，忽然有一个人弱弱的说道。 　　“要不……我们回据点吧。” 　　此话一出，包括我在内的几人，都对那人侧目而视，一脸错愕。 　　那个人见状，更加紧张，小声的说道。 　　“我的意思是，以角斗士的身份回去。” 　　角斗士……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不解，那个男孩向我解释道。 　　“秋祭的时候，最重要的节目便是死斗。” 　　“教里的主教们，会派出自己圈养的角斗士，与其他人的角斗士死斗。” 　　“成为角斗士可以赦免一切罪过，只要你按照着主教的意思来就行。”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异世界。 　　那个男孩提到了主教……那个据点已经巨大到了，可以有这种明显的的权力阶级吗？ 　　而且连角斗士死斗，这么扯淡的东西都有。 　　我开始怀疑，归正教销毁枪械，并不是反智，而是类似秦始皇那样。 　　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 　　如果真如我猜想的那样，那么归正教内肯定藏着没有销毁的枪械，而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过上这种有着众多权力阶级的生活。 　　这般想着，我忍不住向那四人问道。 　　“归正教据点内，一共有多少人。” 　　“五千人。” 　　好吧，我收回之前的猜想，归正教就是一群反智的宗教蠢货。 第九十五章 愚昧的疯狂（一） 　　五千人，在这末世中确实能算是一个大据点，但不该是归正教的数量才对。 　　按在宋明涛笔记所写，这片区域内只有归正教一个势力，无论怎么想，都该有个一万人以上的人口才对。 　　在只有五千人的据点中，搞出教主，主教这么多的权利阶级，实在是有够愚蠢的。 　　我本意是不想掺和进这种麻烦的事里的，但既然救下了这四人，我便不可能真的袖手旁观，思索再三，最后我决定和这四人一起去那归正教看看。 　　于是，我再次启动了那辆拖拉机，因为拖拉机除了驾驶位外，便再没有多余的位置，所以那四人只能以一种滑稽的姿势，拥挤的坐在车身上，一副随时都会掉下来的样子，我只能用绳子将那四人固定在了上面。 　　在吵闹的声响中，拖拉机再次启动，在这微妙的颤抖中，向着前方驶去。 　　最开始的那个年轻的女孩，则为了帮我指路，被我绑在了驾驶位的附近，女孩十分自来熟，一点也不尴尬的开始向我介绍她自己。 　　“我叫张灵，你呢？” 　　我总觉得这个女孩有些古怪，便意简言赅的回答道。 　　“苏离。” 　　张灵闻言，微微耸肩，像是在开玩笑一般的轻声说道。 　　“真好啊，不用姓张。” 　　“这个姓氏太倒霉了，不知道害了多少人。” 　　闻言，我微微眯眼，握着方向盘的手掌不自觉的加了几分力道，姓氏这种东西，怎么能用倒霉来形容呢，那只是一种称呼，它不会杀人，也不会犯错，为什么要怪罪于姓氏呢？ 　　颠簸之中，我侧过头去，看了张灵一眼，皱眉问道。 　　“你今年多少岁了？” 　　张灵闻言，轻快的回答道。 　　“十六岁。” 　　十六岁吗，十年前的时候，她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自然不会有对那个文明社会留有太多的记忆，又在那群宗教疯子的统治中长大，自然会变得麻木，生不出反抗的意思，反倒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我沉默着，一言不发，而张灵却像是耐不住寂寞一般，打开了话匣子，自顾自的说道。 　　“我听据点里的老人说过，据点最开始的时候，是有上万人的，但每年都会死掉很多人，到了现在就只剩下五千人了。” 　　我眼神一晃，归正教究竟要怎么折腾，才能做出每年都会死掉上千人这种事来，真是一群彻头彻尾的疯子。 　　其实，这群反智的蠢货一直都是存在的，在当年的文明社会中，也不是有许多邪教信徒，跟随着邪教头目，做出一件件骇人听闻的事来。 　　比如“恢复上帝十诫运动”“太阳圣殿教”“大卫支教”“天堂之门”“人民圣殿教”，在这些确实存在的邪教事件中，那些接受过文明教育的信徒们，跟随着他们的主教，杀人放火，然后义无反顾的举行自杀仪式，甚至带上了自己的年龄尚小的孩子。 　　为了那些愚蠢的信仰，他们甘愿献上自己无辜的女儿，成为邪教头目的泄欲工具，在当年时，我便无法理解这种反智的行为，但这么多年的末世生活，让现在的我，终于能明白其中的缘由。 　　末世，堪称孕育邪教的最佳土壤，不要试着跟疯子讲道理。 　　“归正教……有多少主教？” 　　“本来是十二个，但一个月前死掉了一个，目前那个主教的位置还空着，所以只剩下了十一个。” 　　“那归正教有多少武装力量？” 　　“武装力量？哦，你是说护卫队的吗，有两千人的护卫队，他们负责维持据点的治安。” 　　“那你再说说归正教有什么规矩吧。” 　　“据点内，严格控制着所有人的作息时间，太阳落山之后，不许任何人走出房间。早上太阳升起时，所有人要一起做祷告。” 　　“哦，对了，据点内的小孩子在十岁之前，不允许走出房间。” 　　路上，在与张灵的闲谈中，我对归正教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他们相信，那个叫赵奕的教主，是什么狗屁神子。 　　就这样，在这闲谈中，我们很快就到了归正教的据点附近，因为归正教反智的教义，我不可能将这辆拖拉机开过去，于是我只能找了个地方，将拖拉机藏起来。 　　车上的四人，则是脸色苍白，一副快要吐出来的样子，看得出，他们在路上被颠的有点狠了。 　　我走在最前方，而那四人则是互相搀扶，远远望去，归正教的据点与我想象中的很有出入。 　　那是一座末世下几乎不可能存在的人类据点，庞大，臃肿，里面的建筑很高，也很美。 　　这不该是那群愚蠢的人能做到的。 　　我甚至看到了一个西式的教堂，很高，也很漂亮，而与城中堪称奇迹的建筑相比，据点的城墙，却异常简陋，两米多高，用薄薄的木板，将整个据点围了一圈。 　　还没有到归正教的据点大门前，我便已感觉一阵古怪的违和感，矛盾，对立，无法解释。 　　我望着归正教的据点，怔怔出神，以至于没有太在意身后四人的窃窃私语。 　　等到了归正教的据点大门后，提出回据点的那个男孩，冲我笑了笑，然后走到前方，对着据点的大门处，大声叫嚷着。 　　我还是没有在意，心神全部放在了这据点的奇怪之处。 　　这里的据点大门处，居然没有设立警备的人员，没有哨楼，更没有所谓的城墙。 　　我很好奇，一旦尸潮袭来，这些人要怎么发现？ 　　男孩喊了一会后，据点的大门终于打开，从中走出一群穿着盔甲的人，令我惊讶的是，这些人居然有着统一的盔甲，城里是有专业的铁匠吗？ 　　身着盔甲的那群人，面色不善，男孩快步上前，卑微的弯着身子，一脸赔笑着，在最前方的一个大胡子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我不知道那个男孩说了什么，但那个像是队长一样的大胡子，脸色却明显的来回变换了数次，视线也在不经意间，放在了我的身上。 　　片刻后，男孩似乎说定了什么，眼神一闪，转头望向我，轻轻张口，用嘴型对我说道。 　　“抱歉。” 　　下一刻，那个大胡子猛然挥手，身后的那群人一拥而上，将我团团围住，数柄锋利的宽剑，抵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见状一愣，忍不住望向那个男孩，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 　　男孩没有回答，反倒是我身后的张灵，从一边走过，那些穿着盔甲的人，并没有将他们围起来。 　　张灵看了我一眼，面带歉意，小声说道。 　　“抱歉，但我们没有撒谎。” 　　“成为角斗士，确实可以免除罪责，但是成为角斗士注定也是死路一条。” 　　“但是你不一样，你是异教徒，你的罪是最重的。” 　　张灵望着我，眼中闪过一抹狠辣，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不想死。” 　　听到此处时，我只觉耳中轰鸣，然后哑然失笑。 　　恩将仇报，这感觉还真是一点都不新鲜。 　　我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举起双手，示意投降，无论多少次，我都没法彻底习惯疼痛得感觉。 　　所以，只是举手投降就可以避免被砍的话，我为什么要拒绝呢？ 　　那些穿着盔甲的人，似乎也没有要杀我的意思，只是有人上来，给我戴上了厚厚的脚镣，手铐。 　　在我即将被那群人押走之际，我忍不住回头望着那四人，问道。 　　“我有个问题想不通，我也没见你们商量过啊。” 　　“为什么你们会这么默契的选择恩将仇报呢？” 　　闻言，那四人没有回答，给我戴上手铐，脚镣的那人便忍不住嗤笑一声，极其鄙夷的望着我，嘲讽道。 　　“类似的事早就有人做过了，在城里可是一个很有名的故事，这还用的商量？” 　　我恍然大悟，就像狐假虎威的故事一样，不需要说完，只需要说个边边角角，那些听过故事的人，便能意识到这是狐假虎威的故事，知晓接下来的发展。 　　同样的故事，听的太多，自然熟透于心，无需多言。 　　这般想着，我一边被护卫推着向前走去，一边露出微笑，向着那四人大声喊道。 　　“这几天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吧。” 　　说罢，我转过头去，不再看那四人，脸上的笑容，也渐渐褪去。 　　我讨厌这种感觉。 　　有人说，人不会踏入同一条河流两次，但我却一直在重蹈覆辙，反反复复。 　　就这样，我跟随着护卫们，走入归正教简陋的据点大门，少了那木墙的阻隔，归正教的据点，便彻底展露在我的眼中。 　　在踏入据点的瞬间，我便忍不住微微眯眼，城中的建筑，让我有些失神。 　　这绝对不是归正教自己建立的据点。 　　只见，据点之内，两层来高的小洋楼四处可见，像当年的一样的十字街道，地上柏油路虽是坑坑洼洼，但依然可以看见。 　　这显然是一座当年的乡镇，那种靠近乡村，并不繁华的小镇。 　　归正教，居然占据了一个小镇，他们是怎么处理那些丧尸的呢？ 　　总不能，是拿人命填吧。 　　我心头一跳，眼角抽搐个不停，他们不会真是用人命填充，才占据了这个小镇吧？ 第九十六章 愚昧的疯狂（二） 　　秋风萧瑟，光影流转。 　　我被那些盔甲护卫，押送着，走在归正教据点的街道上，眼神复杂。 　　据点内的居民，与我所见过的都不太相似，无论是好是坏，这些人的脸上，都没有那种我所熟知的无力与绝望。 　　而是一种行将就木的死气，他们不会愤怒，也不会反抗。 　　真是一个古怪到了极点的据点。 　　一路行过，最后我被押到了一间监狱之中，那个穿这件盔甲的混蛋，有些粗暴的将我推入一间牢房之中，上锁，走人，一气呵成。 　　牢中只有一张空空的铁床，连张床单都没有。 　　我收拾心情，坐在那张有些冰凉的铁床上，双手扶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是找机会出去，弄死那四个人后逃之夭夭吗，这个并不难，但就是让我觉得，自己白遭了这么多的罪。 　　咚，咚，咚。 　　就在我思索之时，牢房对面，却传来了重重的敲击声，我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却见对面的牢房中，有一位头发花白的男人，敲着栏杆，一脸好奇的打量着我。 　　“年轻人，你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 　　男人似乎很久没有与我说过话来，异常兴奋，话匣子根本关不住，不等我回答，他便饶有兴致的猜了起来。 　　“是不是在赵奕在上面说话时，你抬头看他了？” 　　“还是说，赵奕那个狗东西，嫌你跪的姿势不够标准？” 　　闻言，我有些惊讶，望着对面的男人，错愕道。 　　“这种破事也能被抓进来？” 　　男人嗤笑一声，狂翻白眼，笑道。 　　“赵奕那个狗东西，抓人哪有什么规律，想一出是一出的弱智而已。” 　　说罢，男人一愣，反应了过来，眼神顿时亮了起来，惊喜的趴在栏杆前，说道。 　　“你不是归正教的杂种吗？” 　　见状，我也来了兴趣，上前学着那个男人，凑在了栏杆前，笑道。 　　“听你这口气，你也不是？” 　　男人闻言，轻轻咂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挠着头，说道。 　　“我是想说不是，但事实上我短暂的当过信徒，虽然是假装的。” 　　“小伙子，我叫孙政，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觉得这个老人有点意思，言语间，对这个归正教满是厌恶之意，便笑着回答道。 　　“苏离，一个路过的外地人。” 　　“外地人？这就怪不得了，以外面那群弱智的德行，你可能要吃点苦头了。” 　　男人摸着下巴，似乎有些头疼，他十分热心的开始为我出谋划策。 　　“归正教这群人，不，这整个据点的人，脑子都不太正常。” 　　“你一个外地人，要想活下去就听老哥一句话，你就假装自己愿意成为归正教的信徒。” 　　“等找到机会，你就偷匹马跑。” 　　我装出一副无奈的模样，摊开双手，说道。 　　“这个办法恐怕不行啊，我不仅是个外地人，还揍了那群护卫，说不定还死了人。” 　　孙政闻言，立即皱起眉头，用手指捏着自己下巴稀稀疏疏的胡子，叹气道。 　　“这下就比较难办了。” 　　“让老哥再给你想想办法。” 　　说罢，孙政便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不再说话，我没有打扰他，而是静静等待着。 　　这么一等，就是一个小时，然而一个小时之后，孙政却像是忘了这件事，开始和我东扯西扯。 　　我也是无聊，就和孙政聊了起来，聊着聊着，便这么简单度过了一天。 　　接下来的两天，便是这个过程的重复，孙政说话很有趣，跟他聊天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只是，在孙政的言语间，我总觉得他似乎对归正教的教主赵奕很熟悉。 　　终于在第三天时，我忍不住向孙政说道。 　　“老哥，你好像对赵奕很熟啊。” 　　孙政嘴里一撇，一脸愤恨的低声嘟囔道。 　　“我恨不得弄死他，那个畜生！” 　　见状，我更加好奇，便继续追问道。 　　“你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闻言，孙政眼神一黯，脸上多了几分落寞，声音也低了几分。 　　“说来话长。” 　　孙政伸出手来，指向外面，说道。 　　“小苏，你见过这个据点大致建造了，应该看的出，这就是末世前的一个小镇。” 　　“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该知道，像这种全是丧尸的小镇，不适合做据点，应该选一个深山老林，趁着丧尸没有来，做一个简易的据点。” 　　“然后再慢慢加固，将据点的安全性提升，但赵奕他不是个正常人啊。” 　　“他居然因为归正教的据点要气派这种理由，硬是拿人命来换这个小镇。” 　　孙政眼中怒火中烧，双手紧紧捏着铁栏杆，恨声说道。 　　“几乎上万人，都折在这里面了，我一个建筑工程师，居然要带着人，做这种简陋的木板，眼睁睁的看着其他人，为了掩护我们，引开尸潮，再也回不来。” 　　我一时失语，沉默片刻后，才低声问道。 　　“上万人……就没有人反抗吗？” 　　孙政叹了一口气，神色颓然，无奈的说道。 　　“怎么反抗，那个时候归正教的人数已经很多了，枪都在他们手里，他们还将老弱妇孺关押起来，谁不愿去，谁就得看着自己的老婆孩子，死在枪下。” 　　“你明白吗，在这个世道里，那个时候我们什么都没了，财富，名气，地位，都烟消云散。” 　　“我们只剩下，自己的亲人了。” 　　我感觉呼吸一窒，心中五味杂陈，只是感觉到了一阵无力感。 　　孙政重复着吐气吸气的动作，似乎是在稳定自己的情绪，片刻后，他才低声说道。 　　“我们废了很大的功夫，才在这小镇附近建起了简陋的木墙，又折了不少人，清除小镇里剩下的丧尸。” 　　“这么来回折腾，让人数只剩下了一万人。” 　　“我想着，无论如何，赵奕总该消停了，接下来慢慢加固那简陋的木墙就好。” 　　孙政仰头看向屋顶，自嘲的说道。 　　“可谁能想到，那个畜生开始发疯，他毁掉了所有的枪械，当起了自己的土皇帝。” 　　“残虐无道，嗜杀成性，只要他看不顺眼的人，他就要杀，不仅要杀，还要杀他的家人。” 　　“都这个世道了，他和他那群狗腿子，居然还想着享乐，穷奢极欲。” 　　听到此处，我忽然插嘴说道。 　　“既然他毁了枪械，那为什么没有人造反呢？” 　　孙政看了我一眼，轻轻摇头。 　　“赵奕是个愚蠢的家伙，但他并不是一个真的蠢货，他和他那群狗腿子，比当年的传销组织还要厉害。” 　　“短短几年下来，就把据点里的人洗脑的差不多了。” 　　“你知道吗，归正教的信仰，已经是外面那群人唯一活下去的动力了。” 　　听到这里，我若有所思，对我恩将仇报的那四个人，似乎就是这种状态，他们会哀求，却不会愤怒，更不会觉得他们是错的。 　　尤其，当那个张灵口中说出异教徒三个字的时候，我能清楚的感觉到，她在骄傲。 　　骄傲于……劣民的身份要高于异教徒。 　　想到，我哑然失笑，忍不住对孙政说道。 　　“你的这个说法，让我想起我为什么会进来了。” 　　接着，我简单的将我救下那四人，又被他们恩将仇报的事说了出来。 　　孙政听完之后，没有一丝意外之意，反而感慨道。 　　“你这不是傻吗。” 　　“如果说，这世上有哪个据点，被彻底屠杀之后，可以没有一个无辜之人。” 　　“那么，一定是这个归正教的据点了。” 　　闻言，我忍不住摇头，说道。 　　“这话就太偏激了，怎么可能没有无辜人呢，我相信这城里肯定还有好人的。” 　　“哈。” 　　孙政嗤笑一声，对我的说辞有些不屑，他斜靠在墙壁上，声音冰冷的说道。 　　“按照归正教的教义，人并不会真正死亡，那些已死的人，会在群星汇聚之地等着所有人。” 　　“你知道吗，我曾经试着和一个老太太说，归正教都是假的，是骗人的。” 　　“你猜怎么着，那个老太太抡起拐杖就打了我一顿，她向我质问。” 　　“如果归正教是假的，那她的儿子与孙子，岂不是真的死了吗？我来赔她的儿子与孙子吗？” 　　“这些人已经疯了，他们愿意和归正教一起发疯，归正教已经是他们唯一的精神寄托。” 　　“他们不仅不值得救，而且该死！” 　　听了孙政的话，我心中有所触动，但还是认为他太过偏激，便低声劝说道。 　　“只是疯狂而愚信，也罪不至死吧？” 　　孙政忽的闭上眼睛，沉默了长久后，才缓缓睁开眼睛，他望着我，轻声说道。 　　“我也不愿意这么偏激，但如果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事之后，你就会明白。” 　　“我为什么觉得他们该死。” 　　闻言，我的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让我别再继续深究，但同时我的好奇心，又迫使着我继续问下去。 　　最终，我的好奇心压过了那丝不安，我向着孙政问道。 　　“他们……究竟做了什么事？” 　　孙政将身子坐正，神色挫败，声音沙哑的说道。 　　“你知道吗，你并不是来到这个据点的第一个外地人。” 第九十七章 往事 　　“差不多是三年前，有一伙很狼狈的年轻人，来到了这个据点。” 　　“他们说，自己的据点因为一场大火毁掉了，一路逃到这里，希望可以加入据点。” 　　“我那时觉得他们说的含糊不清，可能有什么猫腻，便对他们一直关注。” 　　“但观察了近半年，也没发现什么疑点，但在半年后，据点发生了流感。” 　　“这不是什么大病，我们这一辈人，从小就打过数不清的疫苗，身体能扛得住。” 　　“但在丧尸病毒之后产下的孩子们，可就没有这样的运气了，于是，有很多孩子染上流感之后，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那虚无缥缈的神了。” 　　“在那半年中，这个据点的人，并没有真正的接纳那伙年轻人，只是将他们当做白得的苦力使唤。” 　　“而在流感爆发时，那伙年轻人却觉得是时候证明他们的价值了，他们想融入这个据点。” 　　“于是，在没有汽车的情况下，他们骑着马，冒着生命危险，去城市里搜寻药物。” 　　“还有个年轻人，应该是学过中医，想上山去采集一些草药。” 　　“并没有人逼他们这么做，一切都是他们自愿的。” 　　孙政空洞的双眼里，泛起一丝微微的光亮，目光飘忽，不知在望向何处。 　　“不管是什么感冒药，在这些年里，早就过期了，药效不知道还能留下多少。” 　　“那群年轻人则觉得，药效差，便用数量弥补，总归是能起到作用的。” 　　“但最终，还是那个学过中医的孩子，找到了解决办法。” 　　“我搞不清原理，但那个年轻人，在空地上中下了一片药田，一边采药，一边栽培新药。” 　　“与此同时，他也在用针灸治疗病人。” 　　“有趣的是，在他们的努力下，据点内的流感，居然真的在慢慢减退。” 　　“那些年轻人很开心，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认为他们可以真正融入这个据点了。” 　　“可是，就在他们快要成功的时候，赵奕这个畜生跳出来了。” 　　“在流感蔓延的时期里，他怕死的躲在自己舒适的房子里。连面都不肯露，可就在那伙年轻人快要成功时，他却站了出来。” 　　“他召集了所有人，说，这段日子里，他一直在向神明沟通，在他的努力下，流感才慢慢减退。” 　　“赵奕对于如何煽动人心，可以说是个中高手，他成功的抢了那些年轻人的功劳。” 　　“但仅仅如此，他并不满足，他在所有人面前，将那几个年轻人架在高台上。” 　　“他说，这些年轻人是蛊惑人心的恶魔，是他们将流感带到了这个据点。” 　　“我想，赵奕绝对恨极了这些年轻人，居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像是收买人心的事情。” 　　“你觉得，据点里的人，会怎么看待他们的救命恩人？是为他求情？还是爱莫能助？” 　　“都不是，他们群情激奋，将手里的东西砸向那些年轻人，歇斯底里的吼着。”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你知道，赵奕是怎么做的吗？他把那几个年轻人扔进人群中，让那群被他们救下的人，活活打死。”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样的场景，只有在最后，那几个年轻人，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说，这城的人，难道他们不该死吗？” 　　孙政口中的故事，过于离奇，让我在震惊的同时，没有任何实感，我捏着铁栏杆，神色复杂的问道。 　　“难道……这里的人都是这样吗？他们就没有自己的脑子吗？” 　　闻言，孙政眉头一挑，对着我伸出一根手指，向我问道。 　　“这是几？” 　　我不解其意，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一。” 　　孙政轻轻点头，然后向我说道。 　　“这个是谁教给你的呢？不用回答。” 　　“毫无疑问，是父母，长辈，老师以及周遭环境教给你的，那如果从一开始，无论是谁，都告诉你这是二的话，你会觉得这是几呢？” 　　我闻言一愣，终于明白了什么，而孙政则继续向我说道。 　　“相同的道理，在这个据点内，没有人会因为恩将仇报而说你什么，没有惩罚，你便会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这个据点中，一直宣扬着，为了归正教，杀人，暴力，都是值得颂扬的，而做不到的人，都死在了赵奕和他那群狗腿子的手中。” 　　“整整十年，他们都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潜移默化，他们自然会变成这个模样了。” 　　说着，孙政再次竖起一根手指，眼神一凝，向我问道。 　　“这是几？” 　　我沉默片刻，然后从唇齿间挤出一个字来。 　　“一。” 　　孙政笑了一下，眼神落在了自己的那根手指上，颓败的说道。 　　“是啊。”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我做不了那样的人，所以只能待在这里了。” 　　我和孙政的闲聊，到此便戛然而止，不是因为我不想继续追问，而是一个护卫走了进来，打断了我们二人的谈话。 　　只见一个身穿白色教袍的男人，神色高傲，大步走入牢中，缓步踏至孙政的牢门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冷说道。 　　“教主大人马上要过来见你了，你准备一下。” 　　说罢，那位教士打扮的人，丝毫没有要停留的意思，转身便走，而孙政对于这个消息，则是不屑的翻了一个白眼，并未理会。 　　见状，我的心中却多了几分好奇，孙政的身份，似乎没有也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普通的犯人，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是不可能让一个据点的统治者，来到牢中探视的。 　　在那个教士走后许久，监牢的大门，再次打开，有一个穿着纯白衣袍的男人，缓缓踏步而入。 　　没有出现我想象中，夸张的多人护卫的场景，只有那么一个看起来有些英俊且阴柔的男人，缓步而入。 　　那个微微蓄着胡须的男人，眼神漠然，没有看我一眼，径直走到孙政的牢门前，声音淡漠的说道。 　　“好久不见。” 　　“孙政。” 第九十八章 骂街 　　“好久不见。” 　　“孙政。” 　　赵奕的声音很有特色，有种特殊的魅力，低沉而又磁性，与我脑补出的弱智模样截然不同。 　　也是，谁也没说，疯子不能拥有一副好皮囊。 　　孙政懒散的靠在墙壁上，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赵奕的厌恶之意，随手捡起地上的一个纸团，砸向赵奕。 　　揉成很皱的纸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撞在铁栏上，颓然滑落。 　　赵奕背对着我，使得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听到他声音很平淡，无法听出喜怒。 　　“你在找死，孙政。” 　　闻言，孙政仍是毫不在意，摆出一张冷脸来，语气不悦的回道。 　　“废话，你难道还想过留我一条命吗？” 　　赵奕顿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 　　“我有考虑过，但你是生是死，还得看你有多少价值。” 　　“你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建筑工程师，我需要你帮建一座专属于归正教的教堂。” 　　孙政闻言，神色一愣，他皱起眉头来，颇为不解的望着赵奕。 　　“你究竟在想什么？这种费力不讨好，还得搭人命……哦……我忘了。” 　　“你是一个疯子，根本不在乎这些。你只想过舒服的的短命人生。” 　　孙政的冷嘲热讽，依然没有让赵奕有什么情绪变化，他只是淡淡回道。 　　“你会答应的，总有一天。” 　　“我给你三天的考虑时间，三天过后。” 　　“你一天不答应，我就在你面前杀一个婴儿，然后让你吃下去的。” 　　话音落下，牢中骤然冷了几分，孙政咽了下口水，看起来还算镇定，他笑了笑，无所谓的说道。 　　“杀吧，我不在乎。” 　　赵奕将双手负在身后，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淡淡说道。 　　“到时候，我会让人掰开你的嘴，把那婴儿的肉，一点一点塞进你的嘴里。” 　　“你可以不在乎，但这些事我肯定会做的。” 　　“你知道的，我做的出来。” 　　闻言，孙政呼吸一窒，下一刻却如一只猛兽一般，瞬间扑在铁栏前，将双手探出，揪住了赵奕白色的衣袍。 　　孙政双目赤红，满是血丝，他愤恨的看着赵奕，表情扭曲的喊道。 　　“畜生，我要杀了你！” 　　然而，相比情绪激动的孙政，赵奕依然是无动于衷的模样，他伸出自己的双手，捏住孙政的手腕。 　　他的力气似乎很大，也可能是孙政太过虚弱，十分轻松的就将孙政手腕扯下，他一边捏着孙政的手腕，一边则用极其嘲弄的口吻，靠近孙政的耳边，轻声说道。 　　“你的手还要画图呢，可不能伤了，不然……我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你而死。” 　　说罢，赵奕松开了孙政的手腕，转身便走，而孙政则身子一软，神色颓然的坐在了地上。 　　就在赵奕打算离开时，一直作壁上观的我，轻轻叫道。 　　“教主大人。” 　　“可以和我聊一聊吗？” 　　赵奕脚步一顿，但并没有转身的意思，而是漠然说道。 　　“你是谁？有资格和我说话吗？” 　　如此居高临下的态度，让我忍不住摇头，但看着无意停留，打算继续向前走的赵奕，我只能意简言赅的喊道。 　　“赵奕。” 　　“你妈单身吗？” 　　这是我的无奈之举，我是真有一些问题，想问问赵奕。 　　而骂脏话虽然有些不文明，但也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就像相亲时，对方感觉对你没感觉，找借口要走，你对着她骂一句脏话，她就会重新坐下来，跟你对骂半天。 　　事实证明，脏话永远能让一个人为你留下来。 　　在我喊出那句不怎么文明的话后，赵奕霍然转身，英俊的脸上，泛起一丝杀气，他大步踏来，迅速停在我的牢门前。 　　“你想怎么死？” 　　我有些无辜的摊开双手，十分坦诚的回答道。 　　“老实说，这个画面我想象不出来，我死不了。” 　　说罢，我神色真挚的补充道。 　　“真的。” 　　赵奕眼中的杀气越来越浓，他捏铁栏杆，忽的露出一丝冷笑，缓缓说道。 　　“牙尖嘴利，你的肉拿来喂狗一定很合适。” 　　闻言，我用手挠着脑袋，想了又想后，神色平静的向他说道。 　　“既然我都要拿去喂狗了，那回答我几个问题好不好。” 　　“毕竟，对一个将死之人，总该有些恩惠吧。” 　　不等赵奕做出反应，我便深吸一口气，向他问道。 　　“你……真的见过神吗？” 　　闻言，赵奕眼神一变，似乎是出于自己教主的身份，他想当然的回答道。 　　“我自然是见过的，神圣而伟大。” 　　噗嗤。 　　在听到赵奕的回答后，我忍不住笑出了声，见状，赵奕眉头一竖，向我质问道。 　　“你在笑什么？！” 　　我止住脸上的笑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一点，然后轻声回答道。 　　“巧了不是，我也见过神。” 　　“只不过，我见到的那个神，是一个纯种的脑瘫，崽种一样的狗东西。” 　　“她或许有着我见过最美的脸蛋，但依然改变不了，她那狗屎一般的本性。” 　　我想，我这段话应该算是亵渎神灵了，因为在话音落下后，不仅是赵奕，就连另一边的孙政也变了脸色。 　　赵奕脸色阴沉了下来，他望着我，眼神怪异，忽的，他轻轻吐气，似乎冷静了下来，向我低声说道。 　　“我改主意了，像你这种人，不该拿来喂狗。” 　　“我会在所有人的面前审判你，然后把你扔进人群之中，让他们生吞活剥了你。” 　　赵奕的眼神变得阴狠，毒辣，他的嘴角向上扬起，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像我描绘道。 　　“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 　　“那些人，会生生挖出你的双眼，扯掉你的舌头，用手，用牙齿，将你的四肢撕裂。” 　　正当赵奕努力像我描绘那副场景时，我则一脸平静的问道。 　　“你为什么讨厌婴儿。” 　　赵奕的眼神，又冷了几分，他望着我，寒声道。 　　“你打断了我的话！” 　　但在这句话过后，赵奕却是真的回答了我的问题，他望着我，缓缓说道。 　　“我不讨厌婴儿，我讨厌的是婴儿的父母。” 　　“你觉得，那些婴儿是什么？” 　　“他们只不过是肉欲之下的产物，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们是不是真的想来这个世界？” 　　“那些长着下流性器的畜生们，让孩子降生在这个冷冰冰的地狱，倘若他们不曾来过，便不会失去什么。” 　　“所有生物的悲剧，都在他们产生智慧那一刻开始。” 　　“所以，我想要在那些孩子，还没有真正的自我意识时，给他们一个真正的解脱。” 　　赵奕说的十分出神，哪怕是在他那漠然的双眼中，也在说起这通歪理时，闪过一丝痛苦的挣扎。 　　我静静听完了他的歪理，然后向他问道。 　　“这么说，你恨自己的父母？” 　　赵奕眼神一凝，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是！我恨他们！” 　　我轻轻点头，然后问道。 　　“所以，我可以骂你的父母喽？” 第九十九章 大猩猩（一） 　　“所以，我可以骂你的父母喽？” 　　“你找死！” 　　赵奕是个很没有幽默感的人，在我这样无伤大雅的玩笑下，居然有些急眼了，眼中怒气翻涌，一副要把我生吞活剥的模样。 　　我看着赵奕愤怒的模样，眼神古怪，忍不住吐槽道。 　　“你这看起来也不像是恨他们的样子啊。” 　　赵奕气的目眦欲裂，将脸贴在铁栏上，面部的表情扭曲至极，他望着我，寒声道。 　　“我恨他们，也不代表你有资格骂他们！” 　　我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 　　“真他妈小气。” 　　赵奕的脸似乎又扭曲了几分，原本一张英俊的脸蛋，此刻却是像个恶鬼一般。 　　可是，片刻之后，赵奕却又冷静了下来，他向后退出一步，重新将双手负在身后，冷笑道。 　　“算了，跟你一个必死之人计较这些，真是浪费时间。” 　　说罢，赵奕便一脸风轻云淡的转过身去，向着大门走去，我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在短短瞬间，赵奕刚刚说过的话，迅速在我脑中闪过，我忽的恍然大悟，猜到了什么。 　　我望着赵奕的背影，忽的高声喊道。 　　“你并不恨你的父母，对吗？” 　　赵奕身子顿了一下，但并未反驳什么，继续踏步前行，我不依不挠的继续喊道。 　　“你不恨他们，你只是没有见过他们。” 　　“你是一个孤儿，对吗？” 　　话音落下，我清楚的看到赵奕的颤抖了一下，但他还是没有转过身来，只是冷冷说道。 　　“为什么……你会这么说？” 　　见状，我对自己的猜测又确信了几分。 　　“因为我记得很清楚，很多年以前，宪安城有一个很出名的孤儿院。” 　　“为了纪念创建孤儿院的赵成安先生，孤儿院中不知道姓名的孩子们，会被冠上赵这个姓氏。” 　　“当然，我的猜测有些武断，但看你这矛盾的说辞，我觉得我应该没有猜错。” 　　赵奕静静听完了我的推测后，缓缓转过身来，嘴角微微向上，露出一个嘲弄的微笑，轻声说道。 　　“猜对又如何，你觉得这能救得了你吗？” 　　闻言，我也笑了，我用怜悯的目光，望着赵奕，缓缓说道。 　　“我只是想明白了，你为什么讨厌婴儿。” 　　“你从小便缺失父母的陪伴，所以你很嫉妒，嫉妒的发疯。” 　　赵奕眼神一凝，瞳孔微缩，脸颊的肌肉更是微微抽搐，似乎是被我戳到了痛处。 　　我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继续说道。 　　“什么归正教，什么教主，什么神子？” 　　“你只不过是一个想要撒娇的小孩子罢了。” 　　“真可笑。” 　　在我尖酸刻薄的讽刺下，赵奕竟是没有什么反应，他只是静静的望着我，然后转身离去，留下一句话来。 　　“今晚，你会终身难忘的。” 　　咚！铁门重重合上，这座监狱中，再次只剩下我和孙政两人。 　　我如平常那般，重新坐在地面上，开始打量着手上的手铐，脚镣，不知道，强化过的身体，是否能靠蛮力挣脱这个鬼东西。 　　“小苏！小苏！” 　　正当我思索时，对面的孙政却有急切的喊着我的名字，神色焦急，似乎是有什么大事想说。 　　我抬头望去，疑惑道。 　　“怎么了，孙大哥？” 　　孙政摇头叹息，无奈的说道。 　　“你个傻小子，得罪赵奕那个家伙干嘛。” 　　“今晚，你可能得忍着点了。” 　　我更加不解，联想起赵奕临走前对我说的那句话，我便向孙政问道。 　　“怎么了，今晚会发生什么事吗？” 　　孙政眼角抽搐，身子不自觉的抖了一下，然后才缓缓说道。 　　“不出意外的话，赵奕今晚会安排大猩猩来找你。”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我不解的说道。 　　“大猩猩？这个据点还养了宠物吗？” 　　“不，大猩猩是外号，是一个很变态的畜生。” 　　“他怎么个变态法？” 　　孙政的神色变得古怪而隐秘，他踌躇了许久，才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来。 　　“他是个男人，但也喜欢男人。” 　　“而且，那个死变态还喜欢性虐待，是个不折不扣的畜生。” 　　闻言，我顿时感到一阵恶寒，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同性恋是人，但变态不是。 　　难怪孙政会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不知怎么的，我那长草的脑袋，突然发病，一脸认真的向孙政问道。 　　“你被他上过吗？” 　　“……” 　　孙政脸色一僵，看了我半响，然后转过身去，只给我留下一个后背。 　　好吧，我好像说错话了。 　　我盘腿坐在铁栏前，一动不动，等待着孙政再次转过身来。 　　许久之后，或许是终于消了气，孙政终于再次转过身来，然后盯着我，说道。 　　“我没被他上过。” 　　啧……第一句居然是说这个吗？ 　　我忽略了孙政充满怨气的回答，努力将身子坐正，神色认真的对孙政说道。 　　“孙政，你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吗？” 　　孙政闻言嗤笑一声，撇嘴说道。 　　“问这种多余的问题做什么，我当然是想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了。” 　　听到孙政的答案后，我露出一丝微笑，轻轻点头，说道。 　　“那就好，你准备一下。” 　　“等到时机合适，我带你离开这个地方。” 　　闻言，孙政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边大笑，一边摇头。 　　“哈哈哈哈，你也太逗了。” 　　“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五千人！而且你自己身上还有手铐，脚镣呢。” 　　我看着开怀大笑的孙政，神色平静，只是如闲话家常一般，轻声说道。 　　“只是，在此之前，我想杀了赵奕，以及他那群狗腿子再走。” 　　见状，孙政的笑声忽的止住，他有些错愕的望着我，轻声说道。 　　“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孙政的脸色变得有些紧张，靠在铁栏前，低声劝道。 　　“你别胡来啊，你孙大哥我有办法保你这条命，前提是你别搞出新的动静。” 　　“你个傻小子，可别自己犯傻。” 　　我眉眼低垂，自顾自的轻声说道。 　　“没事的，今晚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我没有说慌。” 第一百章 大猩猩（二） 　　滴答，滴答，滴答。 　　外面似乎是起了一场大雨，水滴顺着这屋顶的缝隙，滴落在我的脚边。 　　晶莹的水滴，在落地瞬间，四溅而来，落向各处，我低着头，无事可做，只能看着雨滴落下的模样。 　　等待，是我最讨厌的事之一。 　　但也是最无可奈何的事，对面牢房中的孙政已经翻身睡去，他似乎是怕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用枕头压着自己的耳朵。 　　我在等那个传闻中的变态大猩猩，希望用他的尸体，来向孙政证明，我真的可以把他带走。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我面前也积起了水滩时，牢门才缓缓打开，一个高大的黑影，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我的瞳孔微缩，忍不住感慨道。 　　还真是一个大猩猩啊。 　　那个人看起来应该有两米多高，皮肤黝黑，膀大腰圆，周身毛发旺盛，像是一片草地一样。 　　“大猩猩”缓步走到牢门前，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我，片刻后，他露出一丝猥琐的笑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用浑厚的声音说道。 　　“极品啊。” 　　怎么说呢，我感觉怪怪的，还有点毛骨悚然。 　　“大猩猩”拿出钥匙，将牢门打开，露出恶心的笑容，一边跨入牢房中，一边说道。 　　“我来吃香肠喽！” 　　说着，“大猩猩”便探出手来，抓向我的肩膀，在他的手掌还未落下之时，我骤然侧身，右腿骤然发力，一记回旋，重重题在了大猩猩的下巴上。 　　嘭！ 　　“大猩猩”顿时，侧飞而出，撞在了牢房中另一侧墙壁上，直接昏死了过去，人事不知。 　　这沉闷的响声，惊动了装睡的孙政，他惊慌失措的起身，看向这边，而映入他眼帘的，便是昏迷过去的大猩猩，以及正蹲在大猩猩身边找钥匙的我。 　　孙政有些看不懂状况，在他的印象里，“大猩猩”可能是这个据点内，最能打的了，他一脸茫然的冲我喊道。 　　“发生什么事了？你在那个地方藏毒了？” 　　“……” 　　我眼角一抽，恨不得现在就过去给孙政一巴掌，他也太能瞎想了吧。 　　不多时，我找到了钥匙串，站起身来，打开我的牢门，堂堂正正的走到孙政的牢门前。 　　孙政见状，顿时呼吸急促，眼中满是期待，同时又变得十分害怕，紧张的看着监牢的大门。 　　我试了许多钥匙后，才终于将孙政的牢门打开，我推开牢门，踏步而进，又将牢门合上。 　　孙政有些急切，他颇为不解的望着我，急道。 　　“你进来干什么，我们两个快趁现在跑啊。” 　　我神色平静，不急不慢的盘腿而坐，满不在乎的说道。 　　“跑什么，外面也是有守卫的，你怎么跑？” 　　闻言，孙政这才反应过来，眼中的光芒瞬间黯去，他有些气馁的坐在了我的身边，叹气道。 　　“是啊，打开了这扇牢门，外面还有很多的牢门呢。” 　　说罢，他又看了我一眼，没好气的问道。 　　“跑又跑不了，你过来做什么？” 　　我眉头一抬，从我的口袋中取出一盒烟来，被关进来时，没有人搜我的身，所以这盒香烟才能幸存。 　　见到香烟后，孙政眼中一亮，原本萎靡的精神一下子振作了许多。 　　“这种好东西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抽出一根香烟来，扔给孙政，又取出一根烟，叼在了我的嘴边。 　　孙政有些急不可耐的将香烟叼在嘴边，含糊不清的向我问道。 　　“有火吗？” 　　我掏出打火机，先把我嘴中的香烟点燃之后，才将打火机扔给了孙政。 　　这盒香烟至少已经有十年的时间了，烟草虽是密封的状态，但燃烧起来却还是有些困难。 　　我深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才发现嘴中的香烟很淡，根本没有那种烟草的味道。 　　另一边，孙政同样点燃了香烟，深吸一口后，一边吐出白色的烟雾，一边却是皱起眉头，低声感慨道。 　　“这玩意，原来这么难抽的吗？” 　　我指尖轻点，将烟灰抖落，无奈的说道。 　　“都放了十年，能点着就不错了。” 　　闻言，孙政嘿嘿一笑，不再说话，只是一口接着一口，抽着手中的香烟。 　　片刻之后，我与孙政手中的香烟燃尽，只剩一地烟灰。 　　我扔掉手中的烟头，轻声问道。 　　“你觉得，这个据点还有救吗？” 　　孙政捏着手中的烟头，将其抵在地上，用烟灰划出一道黑线，他望着那道黑线，眼神晦暗的低声回道。 　　“没得救，已经无力回天了。” 　　“你要明白，在这丧尸病毒爆发之前，我们的世界上一直都有着因为宗教信仰，互相残杀着。” 　　孙政抬起头来，望着我，意味深长的问道。 　　“天竺，这个国家你还有印象吗？” 　　我轻轻点头，这个国家我自然是记得的。 　　见状，孙政则继续向我说道。 　　“那个自认是发达国家的，就是在那样的国家里，两个宗教的信徒，发生了死斗。” 　　“然后其中的一方，开始报复行为，搞出了大屠杀的事件。” 　　“是的，在一个有秩序，有警察的国度里，发生了大屠杀事件。” 　　“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当地最高官员，与发动大屠杀的人是同一个宗教信仰，正是他纵容了这场大屠杀。” 　　“虽然，那个官员有借着宗教势力上位的想法，而且后来他也真的成了该国的总统。” 　　孙政将手中的烟头一扔，然后转头看向我，神色颓然，他苦笑一声，缓缓说道。 　　“眼下的归正教，可比那时的人们还要疯狂，你觉得……他们有救吗？” 　　我无言以对，这个据点已经没有救了，单凭我们两个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虽然不甘，但我一直都知道，我不可能救下所有人。 　　“你走不走？” 　　没头没尾的，我突然向孙政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孙政闻言一怔，随即恍然，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径直向后面的地上倒去，洒脱的说道。 　　“走，为什么不走。” 　　“不拼一把，我死了也不甘心。” 　　闻言，我不再说话，径直站起身来，走出牢门后，又将牢门重新上锁，同时将钥匙扔给了孙政。 　　现在还不是逃跑的时机，所以不能暴露。 　　我走回自己的牢房，随意的坐在了“大猩猩”身边，慢悠悠的说道。 　　“别装了，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大猩猩”一动不动，似乎真的还在昏迷的状态。 　　我并不是一个擅长的拷问的人，而在我认识的人里，唯一一个看起来会拷问手段的…… 　　似乎只有死在我手里的柳咏了。 　　这种时候，柳咏会怎么做呢？ 　　如果，我是柳咏的话…… 　　我叹了一口气，伸手抓住大猩猩的大手，捏住他的小拇指，用力的向反方向掰去。 　　咔嚓！随着清脆的骨裂声一起响起的，还有“大猩猩”杀猪一般的惨叫。 　　“啊！！！！！” 　　我又捏住“大猩猩”的无名指，神色平静的说道。 　　“你要是再叫下去，我就把这根手指也掰断。” 　　闻言，“大猩猩”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咬着牙强忍着剧痛，不再乱喊乱叫。 　　对此，我十分满意，眯起眼睛，笑眯眯的说道。 　　“真乖，接下来告诉我，赵奕打算怎么处置我？” 　　闻言“大猩猩”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似乎还在因为那所谓的信仰而犹豫不决。 　　我面带微笑，伸手摸着他的脑袋，柔声说道。 　　“乖孩子，这不是背叛，赵奕又没说不能告诉我。” 　　咔嚓！在我说话间，我径直掰断了两根手指，在“大猩猩”惨叫之前，我的另一只手便已堵了上去。 　　我俯过身去，贴在“大猩猩”的耳边，低声说道。 　　“我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像掰手指这种事，也不会一根一根的掰。” 　　“等你的手指掰完了，我会挖出你的双眼，刺聋你的耳朵。” 　　“明白吗？你的时间可不多。” 第一百零一章 角斗场（一） 　　“明白吗？你的时间可不多。” 　　在我的威胁之下，“大猩猩”虽然额头密布冷汗，但依旧咬着牙齿，不肯说话。 　　见状，我忍不住轻轻摇头，伸出一只手来，却是直接探向他的左眼，嘴中用惋惜的口吻说道。 　　“既然这样，我只好先挖掉你的左眼了。” 　　说话间，我的手指已经探到他的左眼，不紧不慢的按到眉毛下方，慢慢加力，一点一点的向深处按去。 　　当我的手指碰到“大猩猩”的眼皮时，他的身子便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而当我的手指开始慢慢加力时，疼痛与绝望的情绪，便随着我的手指，向他碾压而来。 　　“我说！我说！” 　　终于，随着他的眼球上的压力越来越大，他终究还是服了软。 　　我没有立即移开手指，而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轻声问道。 　　“说吧，赵奕打算怎么处置我。” 　　“大猩猩”脸色惨白，不停地喘着粗气，神色惊恐不安，声音颤抖的说道。 　　“教主大人说……要在明天早上就处决你。” 　　“他说，他不想让你多活一天。” 　　我将按压眼球的手指，微微收回少许，面带微笑的轻声说道。 　　“很好，接着说下去。” 　　“大猩猩”眼角一抽，不敢耽搁，连忙接着说道。 　　“教主大人打算，让你当祭品，明天早上在决斗场，用你做献礼表演。” 　　“所以，由我直接把你押送到决斗场。” 　　我眉头一挑，有些疑惑的问道。 　　“表演？什么表演？” 　　“大猩猩”咽了一口唾沫，这才接着说道。 　　“就是……就是把你放在一个深坑里，然后放出几个人与你决斗。” 　　“一般来说，是五个人打你一个。” 　　“他们不会打死你，但会把你打的站不起来。” 　　“最后，放出教主大人的狗，把你活活吃掉。” 　　“这是……据点里面，大家最喜欢的表演方式。” 　　说罢，“大猩猩”神色惶恐的望着我，不敢乱动，而我则眉头紧锁，思考着什么。 　　许久之后，我眼神一凝，收回手指，神色平静的对“大猩猩”说道。 　　“现在，你去隔壁的空牢房。” 　　“大猩猩”不敢反抗，老老实实的站起身来，我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一步步走入那间空牢房。 　　等他走入那间空牢房后，我便将牢门合上，上锁。 　　我隔着牢门，望着“大猩猩”，缓缓说道。 　　“明天早上我会打开牢门，你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把我带到那个决斗场。” 　　“大猩猩”神色复杂，眼中闪过一抹犹豫，见状，我好心的向他提醒道。 　　“不要想着向别人说起这件事，我不觉得赵奕那个小心眼，能让你好死。” 　　“所以，你还是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比较好。” 　　“这样，你也能保一条命，所以，不要做多余的事。” 　　说罢，我便转身回了自己的牢房，将牢门上锁，像个没事人一样，倒头就睡。 　　一夜无话，一眨眼便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我睡眼惺忪的从床上醒来，懒散的伸了一个懒腰后，便打着哈切，用钥匙打开牢门，走到了“大猩猩”的牢门前。 　　相比于我，“大猩猩”显然睡得不怎么安心，两眼的黑眼圈十分明显，整个人萎靡不振。 　　我将牢门打开，望着没什么精神的“大猩猩”，轻声说道。 　　“该上路了。” 　　闻言，“大猩猩”轻轻点头，一言不发的站起身来，走出牢门，接过我手中的钥匙。 　　随后，我背过身去，做出被押送的模样，而“大猩猩”也配合的按住我的肩膀，低声说道。 　　“走吧。” 　　闻言，我低下头去，踏步向前，向着牢门走去。 　　“大猩猩”没有说话，一直保持着颓败的模样，而在推开监牢的大门的瞬间，他却像是换了一张脸，变得神采奕奕。 　　很不错的演技。 　　走出监牢不远，刺眼的光芒下，我眯着眼睛，便看到有两人走来，那两人笑容诡异，向着我身后的“大猩猩”打着招呼。 　　“喂，大猩猩昨晚玩的爽吗？” 　　大猩猩闻言一笑，做出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笑道。 　　“可能玩的有点过火了，今晚要不要一起来啊？” 　　那两人笑骂了几句，不再多问，其中一人，拿过一个黑色的头罩，径直套在了我的头上。 　　黑暗瞬间笼罩而来，我再也看不到前方，只能在大猩猩拉扯下，跌跌撞撞的走向前方。 　　视线受阻之下，我的其他感官，似乎都变得敏锐起来了。 　　风声，过耳的风声，以及混杂在汗臭味中的腐尸味，随着脚下一步步移动，我听到了人群的呐喊声。 　　那些声音中，有着兴奋，愤怒，以及我所无法理解的狂热。 　　“到了。” 　　忽的，大猩猩低声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随即，我便察觉到，他打开了我的手铐与脚镣。 　　最后，他附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 　　“你就在死这里吧！” 　　说话间，他在我的背上用力一推，下一刻，我的身子便直直坠下。 　　刹那间，我感觉天旋地转，来不及反应过来时，我的背部便重重落地，巨大的冲击力下，我忍不住痛呼出声。 　　“妈的！” 　　我低声咒骂着，随即伸手扯下头上的黑色头套，我单手撑在地面上，抬头望向四周。 　　下一刻，这个所谓的决斗场，便彻底映入我的眼帘。 　　只见，所谓的决斗场，只不过是被人挖出的一个三米高的圆形巨坑。 　　这个圆型巨坑，足有一个足球场那般大小，赵奕这个家伙是真的会搞这种浪费人力物力的活动。 　　有这个人力物力，他去开垦农田不好吗？ 　　我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抬头向上望去，却见周遭已是人山人海，他们围在四周，站在高处，大声喊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人声鼎沸。 　　忽的，我身后的土壁上的人群如潮水一边，迅速向两边散开，我向那处望去，只见一身纯白衣袍的赵奕，缓缓自那空出的道路走出。 　　赵奕一路行至边上，居高临下的望着我，神色漠然的说道。 　　“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我望着赵奕，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平心静气的向他说道。 　　“我感觉，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第一百零二章 角斗场（二） 　　“希望你接下来，也能这么想。” 　　赵奕冷冷的笑着，将右手向上举起，一瞬间，喧哗的人声，顿时止住，没有人再敢说话。 　　安静的像是整个世界，都不再有了声音，落针可闻，就好像这所有人，都像是赵奕掌中的玩偶一般，一举一动，都由他掌控。 　　赵奕缓缓将举着的手收回，眼神深邃的望着我，这或许就是他的示威方式吧，他压低声音，对着我说道。 　　“如果你的头骨能留下来，我会用你的头骨做一个酒杯，在上面镶满钻石。” 　　说罢，赵奕便转过身去，踏步离谱，走向远处的高台，我望着他的背影，将双手放在嘴边，大声喊道。 　　“你是苍蝇吗？” 　　“这么喜欢拿尸体做文章。” 　　赵奕自然没有回应我，而我也将视线从远处移了回来，仔细打量着深坑。 　　这个坑的深度，足有三米多高，且宽敞的不像样子，在我的对面，还有一道用木头固定内部的通道。 　　那个通道应该是直通地上，是当初挖这个大坑的人，挖下的出口。 　　在那个宽敞的出口处，有着一扇木门，看起来居然真的有点像角斗场，归正教在这种不值得的地方，是真的舍得下血本啊。 　　在赵奕转身离开后，上方的人群便再次开始喧闹，混乱之中，有人举着拳头一样的石头，砸向我的脑袋。 　　嘭！一声闷响中，我眼前一黑，一股剧痛从我的后脑勺传来，我踉跄的向前走出一步，伸手摸向我的后脑勺，入手处一片滑腻，却是摸到了一片血迹。 　　我揉着后脑勺，低头望向脚边，却见一个被磨的很尖的石头，落在我的左脚边上。 　　那个石头的尖端，几乎快要磨成箭头一样锋利，我捡起那块石头，向身后望去，却见在高处的人群上，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正抱着一堆磨尖的石头，在冲着我笑。 　　孩子吗？我没有对孩子出手的习惯。 　　我这般想着，掂了掂手中的石子，手中猛然一甩，将那块石子狠狠的砸在了那个男孩的手上。 　　啪！石子精准的落在男孩的手上，男孩顿时惨叫出声，手中那堆石子散落一地，哭嚎起来。 　　我看了一眼那个哭嚎的男孩，转身而过，不再理会。 　　是的，我没有对孩子动手的习惯，只是在我看来，会主动打人的，都不能算是孩子，而是小瘪三。 　　见到我扔石头砸哭一个男孩后，边上的吵闹声便又高了几分，喝骂声不绝于耳，且有无数杂物砸了下来。 　　我一边躲着那些砸来的石头，一边走向正中的位置。 　　忽的，我脚下踢到一个小土包，一个白色的头骨，便从黄沙中骨碌碌的滚出。 　　见状，我眉头一皱，蹲下身子，捡起了那颗头骨，仔细打量。 　　白色的头骨上，有着钝器击打过的痕迹，且还有着许多野兽的留下的齿痕。 　　我摸着手中的头骨，听着身后那些人的叫骂声，我的心情复杂难明。 　　一路走来，我一直在尝试着，救下更多的人，被人骂做傲慢，愚蠢。 　　但无论我如何努力，这个世界上，依旧每天都会有人凄惨，没有尊严的死去，埋骨黄沙。 　　我伸手抚去手中头骨的黄沙，接着将手掌探入厚厚的沙中，摸索着，从中取出一根断成两截的腿骨。 　　那根腿骨断面处，很是尖锐，看起来像是被人一刀斜斩而断。 　　正是此时，人们忽然发出了一阵刺耳的欢呼声，我皱着眉头，抬头向前方望去。 　　却见，在我正前方的出口处，那票木门被人缓缓推开，三个赤着上身的壮汉，手持着三柄斧头，狞笑着从中走出。 　　要开始了吗。 　　我扔掉手中的沙子，握着那截腿骨，缓缓站起身来。 　　这时，围在大坑上方的人群们，开始挥舞着手臂，高声喊着。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听着人们的欢呼声，那三名壮汉得意的举起手中的斧子，向着人群招手示意，人群随之回以热烈的欢呼声。 　　就在这如潮水一般的欢呼声中，那三位壮汉轻蔑的看了我一眼，随即猛然踏步，双手握斧，向我骤然冲来。 　　我握着那截腿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三人。 　　数息之后，最前方的一名状汉已是来到了我的身前，双手骤然发力，一斧破开黄沙，对着我的脑袋，竖斩而下。 　　斧身反射着日光，映在我的脸上，我侧身而过，斧刃贴着我的鼻尖，一落而下。 　　在这瞬间，我手中一转，像是握着一柄匕首一般，将那腿骨的尖端对着那人的喉咙，猛然刺下。 　　噗嗤！ 　　下一刻，我与那人擦肩而过，右手已是空空荡荡，不见那根腿骨，而那人则脚步一软，跌跌撞撞的向前踏去。 　　鲜血喷溅，长斧落地，那人眼神惊骇伸手摸向自己血流不止的喉咙，却只摸到了一根插在他喉咙间的断骨。 　　连踏三步之后，那人身子一软，径直倒落尘埃，再无生息。 　　另一边，其余两人也已赶至，我踏步，转身，迎着落下的斧子，侧身疾撞而去。 　　长斧落下，血肉撕裂间，一道人影像炮弹一样，倒飞而出，重重落在远处，我忍着身上的剧痛，垫步向前，避开了最后一人的攻击。 　　微风拂面，血腥味落在风中，我迅速转身，恰逢最后那人一斧劈来。 　　我单手握住落下的斧柄，在斧刃抵在我的头发时，止住了下劈的力道，那人神色错愕，无论如何用力，手中的斧子都再难寸进分毫。 　　我眼中发狠，手中的力道越来越重，那人的手骨在我的手中迅速变形，发出声声脆响，那是骨头裂开的声音。 　　“啊啊啊啊！！！” 　　剧痛之下，那人惨叫不止，吵的我的耳朵发疼，我将手中猛然一扯，径直将那人扯向我的身前，与此同时，另一只手紧握成拳，一拳向前轰出。 　　嘭！血肉的闷响声中，我的拳头像是一颗子弹一般，瞬间破开那人的血肉，穿过了他的胸膛，出现在他的背后。 　　“……” 　　喧哗的场中，瞬间一静，迎来了诡异的死寂，所有人都怔怔的望着我，眼神满是不敢置信。 　　我将手臂从那人的躯体出收回，而那人则是目光呆滞，怔怔的望着我，瞳孔逐渐涣散。 　　红色的鲜血，沾在了我的手臂上，有着一股令我厌恶的腥味，我甩了甩手臂，看着那人向后倒去，咽下最后一口气。 第一百零三章 角斗场（三） 　　“真恶心。” 　　我望着手臂上的鲜血与碎肉，一阵反胃，无论多少次，我都无法习惯杀人的感觉，以及对同类血肉本能的厌恶。 　　微冷的风中，依旧没有任何声音，所有人都沉默着，没有欢呼，没有尖叫。 　　我不知道赵奕是如何向这群人介绍的我，以至于让这些人如此的厌恶于我，又或者，他们恨着每一个与他们不同的人。 　　沉默许久后，巨坑的出口处，再次传来声响，只见数条黑色的狗，流着口水，发出狂乱的吼叫声，奔入场中。 　　那些黑色的狗，一入场中，便直奔那三具尸体而去，没有任何犹豫，仿佛这就是它们的天职。 　　我想我知道，那个头骨上野兽的齿痕是从何而来的了。 　　答案并不难猜，这些人一直是用这些狗，来处理落败者的尸体。 　　那些黑狗很肥，很壮，扑到尸体上后，便开始兴奋的撕咬，扯下大片的血肉。 　　看到这一幕后，沉默的观众们，似乎再次恢复了心情，望着那些大快朵颐的黑狗，开始欢呼，尖叫。 　　忽然之间，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我，他们的眼里，只有那些黑狗与尸体。 　　咚！！！！ 　　在这片欢呼声中，一柄长斧骤然破开空气，寒光一闪而过，一条的黑狗的脑袋，在斧刃下瞬间炸开一团血雾。 　　我握着长斧，站在这团血雾间，大口喘息。 　　人群中欢呼声戛然而止，他们错愕，惊骇，不解的望着我，无法理解我为何要这么做。 　　“汪！！汪！？” 　　在黑狗的疯狂的吼叫声中，我再次举起斧子，迅速挥舞，劈向那些该死的狗。 　　无关善恶，我只是不喜欢看这些狗吃人的场景罢了。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我只是想这么做罢了。 　　片刻之后，我大口喘息着，站在那群黑狗的尸体中，抬头望着那群逐渐变得愤怒的观众们。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活法，便如眼前的这群人，他们想如此愚昧的活着，我没有办法阻止他们，但我想按自己的活法活下去。 　　正如眼下，他们可以骂我是疯子，是异教徒，而我也可以一拳锤在他们的脸上，掐着他们的脖子，送他们去见那个脑瘫神。 　　“妈的！这个人是哪来的疯子！” 　　“来人！快找人用弓箭射死他。” 　　在嘈杂的人声中，我俯下身子，做出了百米赛跑时，预备就位的姿势，视线落在我最开始掉下的地方。 　　我记得，赵奕是从哪里转身离开的。 　　三米的高度，我能跳的出去吗？跳出去之后，面对着这么密集的人群，我又该怎么做？ 　　无数思绪，涌入我的脑海，而我却是缓缓吐气，右脚开始蓄力。 　　见状，人群中传来一阵嘲笑声，指着我的身影，嘲讽道。 　　“这个人，不会是想直接跳上来吧？” 　　“简直是异想天开，决斗场距离地面足足有三米多高，他能跳的上来才怪。” 　　我听不到那些嘲笑声，只是在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缓缓吐气。 　　“呼……” 　　风声掠过我的耳畔，周围噪杂的人声淡去，我望着那泥土高墙，视线的中的一切，忽的收速，只剩高高的泥土边。 　　视线中的一切，只剩一道笔直的线，天不再那么高，地面追上高高的天空，拼接而成一线天地。 　　嘭！！！！ 　　下一刻，我脚下骤然发力，身下的泥土崩裂，泛起一阵尘埃，而我的身影，则在这瞬间，化成一道笔直的黑线，向着视线尽头奔去。 　　闷响声中，我的耳中轰鸣，再也听不到周遭的声音，只剩体内疯狂跃动的心跳声，以及周身血液流淌间，那如同岩浆流动的声响。 　　一步！两步！随着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视线中的那一抹直线，也迅速逼近，直到我触手可及。 　　忽然，我用尽全身力气，脚下骤然发力，高高跃起，触摸到那道直线，然后径直越过。 　　我不知道，在旁人眼里这一幕，会是什么模样，或许就像是我飞起来了一样，如一只大鸟，飞上高处。 　　嘭！落地声中，我脚下的尘埃的四起，剧烈的震动中，脚下的泥土也变得松动不少。 　　周围惊恐的人群，本能的向后退去，我站在空处，急忙抬眼望去，寻找着赵奕的身影。 　　两秒之后，我的视线落定，望向前方，在距离我二百米的正前方处，有一座两米高的木制高台。 　　高台之上，一身纯白衣袍的赵奕，与一群身穿红色衣袍的男人们，正坐在椅子上，神色惊愕的望着我。 　　锁定目标后，我不再犹豫，脚下再动，迎着密集的人群，向着那处狂奔而去。 　　脚步声中，拦在我身前的人们，就像是路边的野草一般，一触而溃，散乱的倒向一边。 　　我像一只巨兽一般，在拥挤的人群中，势不可挡的向前踏去。 　　尖叫声，怒吼声，充斥在我的耳中，而我却执拗的盯着赵奕的身影，脚步片刻不停。 　　见状，高台上的男人们终于害怕起来，惊慌的站起身来，招呼着一旁的护卫们，大声的命令道。 　　“来人！来人！” 　　“把他给我拦下来！” 　　那些穿着盔甲的护卫们，纷纷挤上高台，像一堵高墙一般，挡在了那些男人的身前。 　　随即，那些护卫们取下长弓，捏弦搭箭，不顾台下拥挤的人群，骤然放箭。 　　箭矢破空而至，洞穿了无数路人，也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眼中发狠，咬着牙，将双臂挡在脸的前方，护住我的眼睛，迎着不断落下的箭雨，冲向高台。 　　“放箭！放箭！” 　　台上的人，高声怒吼着，而我心中的怒气，却是早已翻涌不止，灼烧着我的理智，让我疯狂。 　　我的身子几乎已经成了一个刺猬，被插满了箭矢，我的眼球上，血丝密布，眼中的火焰，几乎要喷吐而出，我看着那个高台，不断靠近。 　　两百米！一百米！五十米！十米！五米！ 　　在距离五米的时候，我的身子猛然跃起，再次跳入空中。 　　在半空之中，我舒展身体，不顾箭雨，右手紧握成拳。 　　与此同时，我在半空之中，看到了人墙之后的赵奕。 　　下一刻，我自上空越过了那人墙，握着拳头，迎向了赵奕，嘴中怒吼道。 　　“可以了，你活的够数了。” 　　“你这个爱撒娇的孩子！” 第一百零四章 厮杀 　　“你这个爱撒娇的孩子！” 　　在我的怒吼声中，我的拳头穿过箭雨，随着我的身子落下，重重的打在了赵奕的脸上。 　　嘭！尘埃四起，赵奕的身子的倒飞而出，撞在了不远处的墙壁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我的身子悄然落地，与此同时，那些护卫们也迅速抽出刀来，略显慌张的向我劈来。 　　刀锋掠过，划过我的上衣，刺入我的血肉之中，然后拉出一道直线，鲜血四溅。 　　我咬着牙，反手一拳打在一人的脸上，拳身落下瞬间，那人的面骨瞬间破碎，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拳过后，我便迅速后退，反手夺过一人手中的长刀，视线迅速游动，落在其余穿着红色教袍的人身上。 　　这些人，应该就是他们所说的主教了，是那些与赵奕一起高高在上，肆意妄为的畜生们。 　　混乱的场中，我像脚下踏步，眼神发狂，向一只传说中的蛮兽一般，向着那些红衣主教冲去。 　　拦在我前方的护卫，慌张的攻击着，而我则硬生生接下他们的攻击，直直撞去。 　　在我恐怖的力量下，那些护卫们的身子被径直撞飞出去。 　　密集的人群中，我举刀，踏步，然后一刀斩落，在此期间，无数长刀落在了我的身上，割破了我的衣物。 　　长刀掠过，带起一阵阵血雾，我像是忘记了疼痛一般，带着一身的血污，冲到了那些红衣主教的身边。 　　疼痛并不会凭空消失，只是成了怒火，在我的心中熊熊燃烧。 　　癫狂之下，我揪着一个红衣主教的头发，一刀捅入他的心肺，然后以这个姿势，一路向前推去。 　　鲜血泼洒，蒙上了我的双眼，让我的视线变得一片血红。 　　我本不该这样的，但我却控制不住的发起了疯，迎着一刀刀劈来的人群，狂乱的挥舞着长刀，嘴中更是像野兽一般怒吼着。 　　血雾炸开，残破的肢体四落，如同地狱绘卷一般的屠杀场景。 　　我一直都在说自己不喜欢杀人的感觉，但现在看来却是一个滑稽的谎言。 　　自这个狗屎一般的世道开始，我的愤怒，我的怨气，都被我压抑在心中，直到此刻，才在这满地横飞的血肉中，得以发泄。 　　无论我如何欺骗自己，但在这杀戮中的快意，却怎么也无法隐藏。 　　是的，这厮杀的过程，那些落在我的脸上鲜血，那飞舞的断肢，都在让我感觉到了令人沉沦的快感。 　　许久之后，血红色的视线中，终于不再有一个活人，我握着那柄已经卷刃的长刀，站在满地的尸骸中，恍如隔世。 　　高台上，除我之外不再有一个活人，台下的民众们，则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没有人走上高台来攻击我。 　　“呼……呼……” 　　我站在满地的尸骸中，大口喘着粗气，左臂的肩膀处，已是被砍了数刀，血肉模糊，更有一柄长刀，镶嵌在了我的手臂上，刀锋似乎卡在了骨头上。 　　“他妈的。” 　　我低声骂出了一句脏话，用右手拔出了手臂上的那柄长刀，随即，模糊的血肉便开始迅速蠕动，肉芽链接，开始自动修复。 　　在我的脚下，红色的鲜血变得黏糊糊的，沾在了我的鞋底，如同糖水一般，将我的脚黏在了地上，我用力的摩擦着鞋底，将恶臭，不可入目的鲜血，擦在了干净的地上。 　　做完这一切后，我站在原地，有些茫然，我与高台下的人群们对上了视线，望着他们复杂而恐惧的视线，我一时忘记了，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啊……” 　　就在我茫然无措之时，高台上却响起了一声微弱的呻吟，我顺着这声呻吟，扭头望去，只见本该死去的赵奕，却是躺在血泊中，痛苦的呻吟着。 　　在这瞬间，我忽然变得轻松起来，我望着还未死去的赵奕，如释重负一般的吐出一口浊气。 　　踏，踏，踏。 　　我缓步向着还留有一口气的赵奕走去，在路过一具尸体时，我顺手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一柄长刀，在我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中，我走到了赵奕的身边。 　　赵奕居然还有着清晰的意识，他有些费力的睁着眼睛，用不解以及憎恨的视线望着我，而我则俯下身子，用右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神色柔和的说道。 　　“你能留着一口气真是太好了。” 　　赵奕怒目圆睁，他的喉咙蠕动着，发出没有任何意义的语调，我的神色越发柔和，捏着赵奕的脖子，将他的身子缓缓提了起来，抵在了墙上。 　　随着我的手掌逐渐收紧，赵奕的呼吸变得越发困难，我用怜悯的目光，望着赵奕，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 　　“我之前说的，都是真的。” 　　“我真的见过神明，但她并不像你们所相信的那样。” 　　“她不在乎任何人，整个世界对她来说只是一个花盆罢了。” 　　“而我们，只是花盆中的虫子，让她感觉到厌烦。” 　　“所以，无论你们如何祈祷，她都不会看你们一眼。” 　　赵奕的目光，变得复杂，然后变成了嘲讽，他的身体，在求生的本能下，开始挣扎，他挥舞着手臂，落在我的手臂上，无力而可笑。 　　我的左手缓缓举起，我着那柄刀，对准了赵奕的右臂。 　　“你应该有着一个不怎么幸福的童年吧。” 　　“所以，你现在可以撒娇，尽情的撒娇。” 　　“虽然我不会听就是了。” 　　在说完这像傻子一般的自言自语后，我将刀尖点向赵奕的左臂，然后骤然推入。 　　长刀瞬间穿过他的血肉，一道鲜血喷溅而出。 　　剧痛之下，赵奕沙哑的喉咙，再次发出哀求一般的痛呼声，他的目光也变的软弱，满是哀求。 　　而我只是将长刀拔出，然后对准了赵奕的右臂，然后再次刺入。 　　“啊啊啊！！！” 　　在赵奕的痛呼声中，我握着刀柄，将脸贴向他，低声说道。 　　“向你的神祈祷吧。” 　　“接下来，我会用尽力的折磨你，让你惨叫着。” 　　“我希望你能记住这个感觉，哪怕下辈子也不要忘了。” 　　我嘴中说着，手上也没有停下，一刀又一刀的刺下，避开了他的内脏。 　　不多时，赵奕身上已是血肉模糊，再没有能碰的地方，而他也无法再发出什么痛呼声。 　　我不再犹豫，握着长刀，一刀捅入的他的心脏，长刀贯穿了他的身体，刺入身后的墙壁。 　　“晚安，教主大人。” 第一百零五章 小心眼 　　“晚安，教主大人。” 　　长刀落处，便是殷红的鲜血，刺眼的红色顺着刀柄，一路蔓延至我的手掌之中，又顺着我的手掌缓缓滴落在地面上。 　　我缓缓将手掌从刀柄处移开，赵奕的脑袋颓然垂下，再无生息，而他的尸体却被那柄长刀钉在了墙上，望着这一幕，我忍不住低声感叹。 　　“真好啊，你现在看起来才像是一个神的儿子。” 　　唯一不足之处，便是他并没有并钉在十字架上。 　　我转过身去，此时场中依旧安静的有些诡异，那些本该是赵奕的信徒的民众们，没有像我想象中的那样，愤怒的冲上高台，将我似的粉碎，他们只是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怔怔的望着我。 　　沉默片刻后，我一脸嘲讽的望着台下的人群，举起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微笑着大声喊道。 　　“看见了吗，你们的神有些不堪一击。” 　　“你们难道就没有人上来，为你们的教主大人报仇吗？” 　　在我的挑衅下，台下的人群一阵骚动，终于有了反应，他们后知后觉的开始愤怒，朝着我怒吼道。 　　“杀了他！！杀掉这个异教徒！！” 　　“杀了他！！” 　　在这没有丝毫创意的咒骂声中，我放下高举的双手，面上的微笑逐渐散去，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厌恶。 　　我觉得我应该对他们说些什么，但我想了又想，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回顾这整整十年，我从来没有说服过什么人。 　　我问过很多人，也骂过很多人，我想问他们，十年真的有那么漫长吗？ 　　漫长足以让他们忘记我们也曾是人，也曾高高在上的谈论着公平道义，也曾对那些犯下大罪的人痛骂。 　　“没有人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很不巧，我非常讨厌这句话，因为无论怎么想，今时今地，我才是那个装睡的人。 　　我擦了擦自己的手掌，面对着台下的愤怒的人群，感觉到了一丝疲惫，我什么都无法改变。 　　是的，我杀了赵奕，但这又有什么用呢，等我走后，这个据点便会出现新的赵奕，他可以是任何人，可以是任何滑稽的名字，但他总是会出现的，然后带着这群已经发疯的人，一步步走向灭亡的结局。 　　这般想着，我缓步走去，跳下了高台，走进了人群之中，或许是密集的同类给了他们勇气，有几个人顿时愤怒向我扑了过来，而在随手扭断一个人的脖子后，人群便彻底散开。 　　看着这一幕，我突然觉得有些滑稽，我以为这些人是有多虔诚，结果还不是一群软蛋，连为信仰付出生命都做不到。 　　不过，我转念一想，却又觉得眼前这一幕合情合理。 　　毕竟，之前我在高台上与那群护卫厮杀时，台下的人群应该清楚的看到了，那些护卫将刀砍在我的脖子，脑袋，甚至贯穿了心脏。 　　然而眼下，那群护卫们已是倒在了泥土之间，尸首不全，而我却依旧生龙活虎，像个妖怪一样，他们应该是被我吓到了吧。 　　我向前踏步而去，人群随即四散而开，这或许就是怪物的待遇吗？ 　　老实说，感觉还挺不错的。 　　无论是什么宗教，总是需要反派的，而我现在就很像归正教的反派，杀死了他们的教主以及红衣主教，然后扬长而去。 　　不知道，在我走后，他们会如何编写这个故事，作为反派，我应该会在故事中死去吧。 　　我脚步不停，在四散而逃的人群中，慢悠悠的走着，像是在散步一般。 　　忽然之间，在这慌乱的人群之中，我看到了几张熟悉的脸蛋，满是恐惧与慌张。 　　正是之前对我恩将仇报的那四个年轻人。 　　我看了一眼那四个人，便移开了视线，懒的搭理他们，再经过一场厮杀后，现在的我对这四个人，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趣。 　　人群之中，那四人见我没有搭理他们后，便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互相对望一眼，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然而，就在四人放下心来时，人群之外的我忽然脚步一停，驻足片刻后，却是毅然决然的转过身来，大步向着那四人走去。 　　是的，我现在没有发怒的意思，对这四人也没有什么动手的兴趣，非要说一个理由的话，我只是怕自己后悔。 　　我很害怕，在我离开这里后，在晚上入睡的时候想起这四个人，会越想越气，气的睡不着觉，我就是这么一个小心眼的人，这个毛病可能永远也改不了。 　　所以，我打算让我安心一点。 　　谁让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洒脱的人呢。 　　…… 　　一个小时之后，我擦着手上的血迹，来到了之前关押我的监狱前，门口的守卫已是不见了踪影，我径直走入了监狱之中，却见孙政已是收拾整齐，好整以暇的站在牢门边上等着我，我心下稍安，向着孙政挥了挥手，轻声说道。 　　“走了，我们该出发了。” 　　孙政闻言，便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踏步向我走来，他一边打量着我手上的血迹，一边好奇的向我问道。 　　“你做了什么，怎么门口的守卫们都消失不见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孙政的问题，眼下的事态也出乎了我的预料，按我所想就算我杀了赵奕，也该被愤怒的信徒们包围，不好脱身，可没想到这些信徒们居然像吓傻了一样，没有一个人出来拦我。 　　“孙大哥，我问你一个问题，这个据点的人最害怕的是什么？” 　　孙政与我一边走着，一边低头思索着，不一会他抬起头来，摇头笑道。 　　“这里的人都是疯子，谁会知道他们害怕什么。” 　　“不过非要说的话，按照归正教瞎编的故事里，所谓的神会在末日浩劫之后，派出一个魔鬼，带来一场大瘟疫，以此终结这个世界。” 　　“当那个时候，所谓的教主，也就是赵奕会带着归正教的人，避开这场灾祸。” 　　闻言，我忍不住摇了摇脑袋，颇为无语的说道。 　　“这不是那烂大街的末日洪水的翻版吗，赵奕是想当诺亚吗，可我看这个据点也不像诺亚方舟啊。” 　　孙政同摇着脑袋，感慨道。 　　“你能指望这群人能用有什么创新精神吗？” 　　“对了，按照他们的说法，传说中的的魔鬼还是不老不死的人型怪物。” 　　“……” 　　我忽的停下脚步，有些错愕的望着孙政，陷入了混乱之中。 　　不会……真的这么巧吧？ 第一百零六章 寻找（一） 　　“你楞着干什么？赶紧趁着没人发现跑路啊。” 　　在我愣神时，孙政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继续前行。 　　孙政的眼神一瞟，落在了我满是血污的手掌，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轻声向我问道。 　　“你这手是受伤了吗？” 　　我不在意的擦了擦手，只是手上的血迹已经干了，只是搓下了一些血色的颗粒，我像个没事人一样，笑着将那四个人说给了孙政，顺便说了他们的结局。 　　“……” 　　“就是这样，我返了回去，杀掉了那四个混蛋。” 　　我轻轻叹气，苦笑着对孙政说道。 　　“你说，我是不是有些小心眼啊。” 　　孙政闻言，却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神色平淡的回答道。 　　“嗯，确实如此，明明都不在乎那四个人了，却担心自己晚上后悔，又跑回去杀了不怎么想杀的人。” 　　我尴尬的笑了笑，正想说些什么时，孙政却又开口说道。 　　“不过，我并不讨厌这样的人。” 　　我闻言一怔，有些错愕的望着孙政，而孙政则继续轻声说道。 　　“在末世之前，我看过许多的复仇的故事，而一些故事中，主角会在最后关头大彻大悟。” 　　“说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的屁话，然后放掉自己的仇人。” 　　“这很伟大吗？” 　　“或许吧，但我想啊，我绝对不想和那么伟大的人交朋友。” 　　说到此处，孙政看了我一眼，神色认真的说道。 　　“小心眼一点好，至少在这个世道，能活的长久一点。” 　　说罢，孙政便踏步向前，我望着他的背影，愣神片刻后，嘴角一抿，无声的笑着，然后踏步跟上。 　　归正教的据点，似乎已是乱成了一锅粥，据点的大门处都没有了人看护，我和孙政毫无阻碍的走出了大门，走出大门之后，孙政微微站定，看着一望无际的平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之后的事，便变得简单多了，我带着孙政找到了之前藏起来的拖拉机，孙政似乎很喜欢拖拉机，自告奋勇的要当司机，我没有推辞什么，只是坐在拖拉机上，看着他启动拖拉机。 　　随着吵闹的声响，拖拉机冒起了一阵黑烟，缓缓发动，孙政意气风发的握着方向盘，一边看着前方的路，一边向我问道。 　　“我这条命算是交给你了，所以老大，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我的身子随着拖拉机抖动着，沉思片刻后，对孙政说道。 　　“按照我的计划来说，我们接下来应该去城里，搜刮一些物资，以及一辆足够宽敞的吉普车。” 　　闻言，孙政先是点头，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霍然扭头，不敢置信的望着我，有些破音的高声喊道。 　　“进城！？你不要命了？城里可全都是丧尸！！” 　　“就我们两个人，给那些丧尸塞牙缝都不够。” 　　孙政的情绪有些激动，对此，我只能轻声安抚道。 　　“放心，我有办法。” 　　如此简单粗暴的理由，显然是不能说服孙政的，他强忍着骂街的冲动，看了我一眼，却是颓然的叹了一口气，有些自暴自弃的说道。 　　“算了，反正回去归正教也活不长久，就陪你疯上一把吧。” 　　我笑而不语，打开我之前藏在拖拉机上的书包，翻出了宋明涛给我的那本笔记。 　　赶路的过程，总是无聊的，我翻了一会那本笔记后，便没话找话的向孙政问道。 　　“孙哥，你和赵奕那个家伙认识多久了？” 　　孙政握着方向盘，沉默了一下后，他的背影平添了几分落寞，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声音低落的回答道。 　　“记不清了，差不多有三十年了吧。” 　　闻言，我瞳孔微缩，手中的笔记本差点掉了下去，我不动神色的将笔记本收回书包，轻声问道。 　　“三十年……你们从小就认识吗？” 　　孙政故作轻松的哈哈一笑，但声音却是分外落寞。 　　“哈哈哈。” 　　“差不多吧，我们两个可是一个福利院长大的朋友。” 　　“他从小就是个不讨人喜欢的性子，沉默寡言，却又特别执拗。” 　　“福利院的小孩们，总是喜欢欺负他，因为他从来不会去告状。” 　　“他就是一个闷葫芦，别人打他一拳，他也受着，却唯独不许人骂他的父母。” 　　“赵奕的情况很特殊，特殊到整个福利院找不出另一个与他相同的。” 　　我听到此处，便忍不住轻声说道。 　　“可以仔细说说吗。” 　　孙政微微眯眼，声音低沉的继续说道。 　　“赵奕的父亲，是一个杀人犯，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执行了死刑，而他的母亲并不愿意带着他这个拖油瓶。” 　　“所以，就把他扔在了福利院，一个人跑了。” 　　“福利院的孩子们，总是喜欢说他是杀人犯的孩子。” 　　“那个时候，他从来都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吃饭，有一次晚上我醒来的时候，发现他一个人窝在被窝里，哭个不停。” 　　“我们谁也没想到，他最后会成为那样的人。” 　　看着孙政落寞的模样，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 　　“没什么好可惜的，毕竟谁也不是天生的恶人。” 　　“可怜与该死并不冲突。” 　　孙政翻了一个白眼，无力的回道。 　　“你要是不会安慰人，就别说话。” 　　闻言，我吧唧了下嘴巴，嘴角一撇，低声说道。 　　“啧，谁会想安慰一个满身汗臭的大叔呢。” 　　还是瞳瞳好啊，又乖巧又十分好哄，最重要的是瞳瞳抱起来很舒服，声音也好听。 　　唉，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瞳瞳呢，以及她到底和那个脑瘫神有什么联系。 　　想到此处，我便再没有办法静下心来，脑中变得一片混沌，思绪也变得混乱起来。 　　我的耳中忽的静默，听不到了周遭的声音，眼神也变得飘忽不定，脑中全是瞳瞳的模样，可是在那清晰的记忆之中，瞳瞳的小脸却变得模糊起来。 　　回忆之中，瞳瞳坐在一张长椅之上，银发垂落，细碎的发丝别在白皙的耳垂之后，冲向我微笑。 　　可是，在我眼中的瞳瞳却渐渐变了模样，她的笑容似是变得多了几分嘲讽，身子也渐渐虚化，变成了脑瘫神的模样。 　　我捂着嘴巴，顿时觉得有些反胃，差点就吐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脑瘫神与瞳瞳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可我一旦想到脑瘫神，便会觉得十分恶心。 　　“老大，快到城里了，你要是没有解决丧尸的办法，我我们俩可就得交代在城里了。” 　　心烦意乱的我，十分敷衍的对孙政挥了挥手，低声说道。 　　“你只管开车，剩下的事我来解决。” 　　孙政闻言，便不再多问，只是有些心惊胆战的捏着方向盘，四处张望着，生怕丧尸突然跳出来。而我也开始了准备工作。 　　我特意背过身去，拿出一柄小刀，抵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用力划过。下一刻，鲜血便从我的手腕中喷涌而出，我小心翼翼的将手腕移到拖拉机的车身上，将手腕流出的鲜血，滴在了车身上。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因为我的手腕恢复实在是太快了，不到一分钟，便恢复如初，手腕的切口处，没有留下一丝疤痕，白皙柔软，就像是新生婴儿的肌肤一般。 　　“真他妈的操蛋。” 　　我低声咒骂着自己的不死之身，然后苦着脸，再一次用刀子割开了手腕的肌肤，而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我都将重复着这个过程。 第一百零七章 寻找（二） 　　两个小时后，远处的地平线，隐约可见城市的轮廓，高楼远远伫立，破败不堪。 　　路上的丧尸也变得多了些，但并没有太大的问题，拖拉机的速度虽然有些慢，但还是比那些丧尸要快上许多的。 　　只是负责驾驶的孙政已经慌的不行，我也顾不上会暴露什么，拿起刀子，一边割自己的手腕，一边将手腕上的伤口，向孙政靠去。 　　孙政见状，立刻脸色一变，有些慌张的说道。 　　“你这是做什么，给丧尸上餐前加点调味料吗？” 　　我按住孙政乱动的身子，有些无奈的解释道。 　　“恰恰相反，我现在做的事对于丧尸来说，是在往大餐上泼粪……” 　　“呃……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我的眼角抽搐，总觉得自己的脑子越来越傻了，居然能说出这种像是骂自己一样的比喻。 　　另一边，孙政闻言却是若有所思，不再挣扎，而是有些不自信的向我问道。 　　“你的意思是对丧尸而言，你是一个粪堆吗？” 　　啪！我气急败坏的在孙政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拍出了一个血手印，有些滑稽。 　　“你才是粪堆！” 　　孙政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 　　“啧，现在的年轻人，明明是自己说的话，反过头来就不认帐了。” 　　这时，我换了一个思路，直接将手腕上的伤口，贴在孙政的脑袋上，随意涂抹着，同时嘴中慢悠悠的说道。 　　“我可不是年轻人，说不定我的年龄和你差不多呢。” 　　孙政闻言一脸不信，翻着白眼，对我说道。 　　“拉倒吧，你看起来就是二十几岁的年轻……” 　　孙政的话说到一半时，他自己却是愣在了原地，目光变得呆滞，片刻后，他才有些错愕的扭过头来，一边望着我的脸，一边低声自语道。 　　“不对劲，不对劲。” 　　“你究竟是多少岁？” 　　对于孙政的错愕，我并没有在意，继续拿刀割着自己的手腕，嘴中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不是说我是年轻人吗，怎么这会变得有点不自信了？” 　　孙政仍是那副震惊不已的模样，他望着我的脸，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 　　“你的外貌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但只要就说不通了，如果你现在是二十来岁，那么十年前……” 　　“你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一个孩子……” 　　“在这十年中，一个孩子，不变成恶人是活不下去的。” 　　闻言，我手中的动作一滞，眉眼低垂，有些无奈的苦笑道。 　　“为什么你能说的这么确定呢？” 　　“十年，又不是一辈子，不长。” 　　孙政神色一黯，视线却是落在了我快速愈合的手腕上，叹息道。 　　“十年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当年总觉得，十年好像一晃眼，站在二十岁的时候，想起十岁却仿佛像在昨天，但记忆终究是有些模糊，想不起这十年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说到此处，孙政握紧手中的方向盘，将油门踩到了底部，轻声说道。 　　“可是末世这十年，却比我上半辈子都要久一点。” 　　“时间过的太慢，又过得太恶心。” 　　“我都记不清，丧尸病毒之前，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了。” 　　闻言，我不由得陷入了沉默之中，这十年确实太过漫长了。 　　有时，我站在破败不堪的大楼前，望着空空荡荡的城市，竟然会有种本来就是如此的感觉。 　　就好像……我一直都是孤身一人，这个世界从来都是这副破败不堪的模样。 　　拖拉机行驶时发出吵闹的声响，这声响引来了不少丧尸，只是当那些丧尸靠近拖拉机时，便又会一脸嫌弃的跑开。 　　每当那些兴奋的丧尸换上嫌弃的病情时，坐在驾驶位上的孙政都会忍不住看我一眼，眼神中似乎是在说。 　　你还真是一个粪坑啊。 　　我甩了甩手腕，看着孙政的脑袋已经被我的血彻底染红后，我擦了擦自己的手腕，摸到一片血迹，却没有摸到半点疤痕。 　　如此明显的事，我想孙政不可能没发现，我擦去手腕上的血迹，神色轻松的向孙政问道。 　　“你不怕我是归正教预言里的那个怪物吗？” 　　孙政闻言，却是没有立即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 　　就在我以为孙政打算就这么回避这个问题时，他却突然向我问道。 　　“你多少岁了？” 　　闻言，我愣了一下，然后轻声笑着，回答道。 　　“二十四岁。” 　　孙政轻轻点头，然后十分自然的向我接着问道。 　　“你二十四岁多久了？” 　　闻言，我眉头一低，捏着自己的手指，声音也低了下来。 　　“差不多十年吧。” 　　“……” 　　又是一阵沉默，孙政再没有说话，也像是没有听到我的答案，老老实实的驾驶着拖拉机，向着城市中驶去。 　　此刻，通往城市的柏油路已然出现，只是十年的时间，让这路变得有些坑坑洼洼。 　　很奇怪，在我印象中里许多十分耐用的东西，一旦没有了人的烟火气，就会迅速变得破败。 　　巨大的车轮，黏在略显破败的柏油路上，将那些细碎的石子，碾成了粉末，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就在我们二人距离进入城市时，孙政却像是后知后觉一般的感慨道。 　　“不老不死，真好啊。” 　　我有些惊讶，也有些无语，看着神色感慨的孙政，说道。 　　“你就不担心归正教的预言成真吗？” 　　闻言，孙政不屑的笑了笑，狂翻白眼，嘴中嘲讽道。 　　“那个怪物会是你这副德行？那也太掉价了。” 　　啧，我怀疑孙政之所以会被赵奕关起来，就是他这张破嘴。 　　另一边，孙政接着说道。 　　“如果预言是真的，你真的是要毁掉这个世界的怪物，那归正教岂不是成了真正的救世主？” 　　“恶人当救世主，滥好人当怪物，哪有这样的道理。” 　　“真要是这样，该毁灭就毁灭吧。” 　　我哭笑不得，拍着孙政的肩膀强调道。 　　“我可不是滥好人，相反我是一个小心眼的人。” 　　“小时候隔壁的黑狗冲我吼了一嗓子，我记到了现在，你跟我说我是滥好人？” 　　孙政回头看了我一眼，忽的一笑。 　　“我嘴里的滥好人。” 　　“是褒义。” 第一百零八章 迷路 　　不老不死，一个怎么听都有些傲慢的词语，与我实在太过相配。 　　因为是不死之身，无论我做什么事，都可以比其他人更直接一些，无论我放出多少善意，都会有种施舍的感觉，像是锦衣玉食的上位者，在施舍一个穷困潦倒的人。 　　看不出多少善意，却有种居高临下的俯视之感，所以我讨厌，也没有办法向别人说出我是一个不死之身。 　　我或许有着身为不死之身的傲慢，但我并讨厌这份傲慢。 　　因为无论如何去说，我始终有着我的善意，也有着我的坚持，所以我并不讨厌我的傲慢。 　　孙政表现得很平静，似乎我的不死之身并不是一个值得注意的事，但他显然放松了不少，不再忧心忡忡的看着路上的丧尸，看来一个不死之身还是有好处的。 　　拖拉机驶入城市之中后，油箱便已经开始告急，我望着周遭的城市废墟，想要找到一辆汽车，以来替换这辆拖拉机。 　　街道四周确实是有不少汽车，但却全部被砸了一个稀烂，车厢，车窗都有着十分明显的人为破坏痕迹。 　　那些车上已经落下了厚厚的灰，包括那些被破坏的位置，看起来这些车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是这个德行了。 　　孙政看出了我的疑惑，拍了拍方向盘，轻声说道。 　　“别瞅了，这座城里基本没几辆能用的车了。” 　　我眉头微皱，有些不解的向孙政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是发生过什么事吗。” 　　孙政眉头一挑，神色平淡的说道。 　　“没什么可奇怪的，在丧尸病毒刚刚爆发的时候，正是归正教信徒扩散的时候。” 　　“那群人四处乱砸乱抢，带不走的东西，就毁掉，尤其是汽车这种东西，你能看见的，基本都已经被砸过了。” 　　我翻了一个白眼，有些头疼，我来城里，就是为了找上一辆车，然后回去接宋明涛一家人，回围盾据点。 　　可现在这座城市的汽车都没用了，我要上哪里去找汽车啊？ 　　我一边叹气，一边用双手抚面，就在我心烦之时，孙政却是大大咧咧的笑了笑，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 　　“别担心，我知道哪里能找到车，交给我就行了。” 　　我抬起脸来，没好气的瞪了孙政一眼，抱怨道。 　　“你倒是早说啊，说话别大喘气啊。” 　　孙政微微一笑，正想说些什么时，拖拉机却在此刻冒出了一阵黑眼，发出刺耳的响声，然后彻底熄火了。 　　这突发的状况，我和孙政面面相觑，陷入无言，孙政急忙检查了一些拖拉机后，然后错愕的说道。 　　“狗日的，这玩意不是还有油啊。” 　　“你动起来啊！你倒是动起来啊！” 　　我跳下拖拉机，将背包背后，对着一脸茫然的孙政说道。 　　“不用想了，这拖拉机坏了。” 　　“十年前的拖拉机，能撑现在就不错了。” 　　孙政还是不死心，仔细检查着拖拉机，片刻后，他扭过头来，十分认真的向我问道。 　　“你给拖拉机加了多少水？” 　　闻言，我眼角一跳，发出了十分疑惑的声音。 　　“加水？” 　　拖拉机还要加水的吗？加水干什么？怎么它也要多喝热水吗？ 　　孙政的脸部的肌肉疯狂扭动，有些抓狂的揪着自己本就不多的头发。 　　“不是，你以为拖拉机的水箱是干什么的？趁美观吗？” 　　我更加疑惑，目光呆滞的发出了有些缥缈的声音。 　　“水箱？” 　　孙政拉着一张脸，伸手扶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无力的说道。 　　“算了，我们走着过去吧。” 　　说罢，孙政便率先起步，向前走去，我连忙跟上，他身上的血味随时可能会淡下去，我得跟在他的近处，保证他的安全。 　　接下来的路程，便有些一言难尽了。 　　一座城市，最大能有多大呢？记得当年的有个统计说，面积最大的城市，足足有两千多平方公里，虽然真实性没有保证，但至少，我眼前的这座城市，便大的让人发愁。 　　我和孙政从城市东处的边缘，一路向城市中心的位置走去，走了很久，也依然能看到出发时的大楼。 　　而我们的目的地，却根本看不到半点痕迹，按照孙政告诉我的答案，我们两个得走上差不多二十多里地。 　　保守估计，也得不停歇的走上差不多三个小时。 　　徒步走在路上，我才发觉当年的城市规模，是有多么神奇。 　　如此多的人，如此的繁华，真不知道出生在末日十年的孩子们，看到这样的城市时，该有多么吃惊。 　　或许对他们来说，这可能更像是所谓的神迹。 　　孙政走走停停，似乎有些记不清路了，而我则跟在他的身边，不紧不慢的向着他的身上滴着我的血液。 　　我这是养了一只男吸血鬼吗？ 　　就这样走了一个小时之后，孙政忽的站定，怔怔的望着前方。 　　我随他停下脚步，有些担心的问道。 　　“怎么了，想不起该怎么走了？” 　　孙政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头，指向前方。 　　我顺着孙政手指的方向望去，视线落处，却是一大一小两个丧尸。 　　那两位丧尸中，大的那位一脸灰尘，脏兮兮的，但依然能看出是一位女性。 　　而在那女性丧尸的手中，则牵着一位十岁左右的男孩丧尸，看起来像是一对母子。 　　有趣的是，那个男孩的一脸上，有一部分十分干净的区域，正是此时，那个女性丧尸停下脚步，用手掌擦了擦男孩丧尸的小脸，向我解释了这一点。 　　我神色如常，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这个动作，并不能代表什么，这只是那个母亲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哪怕成为了丧尸，也无法改掉。 　　在我看来，这并没看出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正当我想向孙政问个清楚时，孙政却是神色复杂的说道。 　　“丧尸……也有母子的吗？” 　　闻言，我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丧尸的日常是我司空见惯的场景，而孙政却是第一次看到。 　　也是，这本是我独享的景色，除我之外，其他人在碰到丧尸时，只能引发恐怖的尸潮。 　　孙政望着那对丧尸母子，久久不能回神，我上前一步，拍了拍孙政的肩膀，轻声笑道。 　　“丧尸，也并不完全是一具尸体。” 　　孙政闻言回过神来，轻轻摇头，叹气道。 　　“还……真是奇妙啊。” 第一百零九章 疯狂的念头（一） 　　那对丧尸母子，缓步走来，然后与我们擦肩而过，渐渐远去。 　　在这整个过程中，那两个丧尸没有看我们二人一眼，我的血液还是挺有作用的。 　　我望了望快要隐入地平线的太阳，眉头微皱，拍了拍孙政的肩膀，催促道。 　　“走吧，时间不早了。” 　　“等到了晚上，这些丧尸就会十分活跃，可能会有危险的。” 　　闻言，孙政摸了摸头，有些无奈的说道。 　　“我不记得路了，你让我想想。” 　　“……” 　　瘪犊子，他还真是忘记了路才停下的，我还以为他是没见过丧尸的日常，太过惊讶呢。 　　在我吃人的目光下，孙政干笑一声，急忙向前有去，大大咧咧的说道。 　　“没事，走着走着就能想起来了。”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能跟上孙政的脚步，只是孙政的记性显然不太靠谱，在这破败的城市中，兜兜绕绕。 　　转了许久之后，太阳也彻底落下地平线，孙政站在十字路前，四处张望着，而四周已传来了丧尸兴奋的吼叫声，我只好对孙政说道。 　　“天黑了，我们先找个地方，避开这些丧尸吧。” 　　谁知，孙政闻言，却是伸手指向两百米外的一处大楼，神色复杂的说道。 　　“不用了，那里就是我家。” 　　我闻言一愣，环顾四周，看了看我们出发时的方向，有些茫然的说道。 　　“这看起来也不是这座城市的正中心啊。” 　　孙政顿了顿，微微耸肩，无奈的说道。 　　“是我记错了，我家压根不在城市的正中位置。” 　　不等我吐槽，孙政便苦涩一笑，低下眉眼的叹气道。 　　“怪我，记得不清了。” 　　“总感觉……自己是住在城市的中心。” 　　孙政一边摇头，一边快步向前方走去，我把吐槽的话收了回来，默默跟在了孙政的身后。 　　我明白孙政的感觉，当年我千辛万苦的逃回故乡时，望着破败而陌生的街道，驻足许久。 　　时间这种模糊而又微妙的东西，总是会让我们在不自觉的时候，美化自己的记忆。 　　尤其是知道，再也回不去的时候。 　　夜幕渐渐垂来，点点星辰，亮起微光，丧尸的嘶吼声代替了虫鸣，漫漫长夜，已是来临。 　　我和孙政终于来到了他当年所住的小区，照他所说，他家住在了十八楼，电梯自然是用不得了，只能老老实实的爬楼梯。 　　孙政的体力差了些，走到七楼的时候，便已经气喘吁吁，扶着墙壁说要休息。 　　“不……不行了，让我歇一会。” 　　闻言，我便吹了吹地上的灰尘，然后席地而坐，顺便打开了书包，拿出烟来，递给了孙政。 　　孙政顾不得地上的尘埃，径直坐下，不停的喘着粗气，颤抖的的接过了香烟。 　　楼道之中，黑的有些吓人，几乎没有任何光源，我与孙政近在咫尺，也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啪！打火机亮起一道火苗，微微驱散了些许黑暗，在橘黄色的火光下，我点燃了孙政与我的香烟。 　　随后火苗熄灭，整个楼道再次回到了那要命的黑暗之中。 　　放置了十年的香烟，有些难抽，烟草燃烧的很慢，味道也淡如清水。 　　黑暗之中，两个微亮的火星，随着呼吸一亮一暗，无人说话。 　　我看的出来，孙政的情绪有些低落，所以便不再说话，给他一个安静的空间。 　　一根香烟燃尽，黑暗之中，隐约看到一人站起身，紧接着我便听到孙政说道。 　　“我们继续吧。” 　　说罢，孙政便将手掌按在了墙壁上，一点一点摸索着向前方走去，接下来的路，他就这样保持着沉默，一句话也不说。 　　走走停停来回反复，我们终于来到了十八楼，孙政的家倒是不难找，毕竟这里是一层一户的配置。 　　我打着打火机，与孙政来到了他家的门口，正当我准备着一脚踹开大门时，孙政却伸手拦住了我。 　　“别这么暴力，我有钥匙。” 　　闻言，我有些错愕，接着微弱的火光看向孙政，而孙政只是低下头去，从脖子处捏出一根细细的线。 　　线上，正是他的钥匙。 　　孙政捏着那把钥匙，开始对锁孔，嘴中则开始轻声说道。 　　“别那么惊讶，我当初逃跑时，就带了这钥匙。” 　　“想着，总有一天……我能回来。” 　　“嘿，没想到我居然真的回来了。” 　　我沉默着，没有搭话，对孙政来说，也未免太漫长了一些，整整十年的时间啊。 　　咔嚓！一声脆响中，屋门被孙政打开了，他大步跨入房间，嘴中还低声念叨着。 　　“幸亏当年没换成全电子锁。“ 　　我紧随着孙政走入房间之中，一踏入房间，便有一股冷风吹至我的面门，我抬眼望去。 　　却见，客厅的落地窗，已经粉碎，烂的不成样子，一地玻璃碎渣铺在了地上。 　　整个房间中，弥漫着一股朽味，让人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孙政却像是闻不到这股异味一般，张开双手，大口呼吸着，然后闭上双眼，轻声说道。 　　“我回来了。” 　　人是回来了，却已物是人非，这里已经不是孙政的家了。 　　我能理解孙政的感情，但我更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我也曾像孙政那样，站在破败，冷静的家中，感慨着自己终于回来了。 　　但没过多久，我便发现，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人都没了，那里只是一所空荡的的房子罢了，不再是家了。 　　我没有打扰站在原地的孙政，目光迅速从这个客厅快速扫过，这个房子并不是太大，厨房在客厅侧边，一眼望去还能看到里面的冰箱。 　　除了那个碎掉的玻璃，这个房间其他的东西，都保存的算是完好，没有什么明显的的残破痕迹。 　　看到这里，我捡垃圾的老毛病差点就犯了，但毕竟这家的主人就在这里，我还是压下了搜刮的欲望。 　　孙政呆呆站了十分钟后，终于回过神来，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转过身，向我招呼着。 　　“来啊，今天你是客人，我得好好招呼一下你。” 　　说着，孙政便踏步向前，拍了拍沙发上的灰尘，招呼着让我坐下，我看了一眼窗户挂进来的冷风，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拒绝，走到沙发前，缓步坐下。 　　房间中的弥漫的朽味，显然就是从沙发中传来的，现在那股朽味萦绕在我的鼻尖，挥之不去，孙政还是那副痴傻一般的模样，靠在沙发上，傻傻的笑着。 　　我望着他，眼神复杂难明，没有要点破他的意思。 　　在这样的世道里，保持清醒是一件极其折磨的事情，也是时候让孙政短暂的当个傻子吧。 第一百一十章 疯狂的念头（二） 　　就这样，我和孙政坐在沙发上休息了片刻，在这期间，孙政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但他的双眼依然是混浊无光，看起来不像是清醒地样子。 　　果不其然，孙政忽然起身，神色如常的向我问道。 　　“你想喝些什么吗？” 　　我闻言一怔，并未回答什么，这个房间中不可能有干净的水源，也不可能有可以喝下去的东西，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果然没有清醒，我略微沉吟，却想不出什么办法，于是便破罐子破摔的回答道。 　　“随意，只要能喝就行。” 　　孙政听到我的回答之后，便转身踏步走向厨房的冰箱，没有电力，这个房间一片昏暗，只能接着外面的月光，照亮整个房间。 　　所以，孙政没走几步，便踢到了什么东西，他发出一声闷哼，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入厨房中，打开了满是灰尘的冰箱。 　　冰箱打开的瞬间，一股腐臭味，便弥漫而出，我捂着鼻子，脑子里一片混沌。 　　这都十年了，那冰箱里居然还能有东西吗？不应该早就被分解的干干净净了吗？这股臭味是怎么来的？ 　　在我疑惑之时，孙政却拿着两罐啤酒，缓步走来。 　　“这是我冰好的啤酒，来，喝一罐吧。” 　　孙政一边说着，一边将那罐啤酒递向了我，看着孙政痴傻的模样，我只能伸手接过。 　　这罐装的啤酒，一点也不冰，我捏在手中，望着孙政，犹犹豫豫的不肯打开。 　　孙政却是坐在沙发上，一脸轻松的打开易拉罐，然后将里面的啤酒，大口饮下。 　　片刻后，孙政放下易拉罐，一脸微笑的望着我，正要说话时，他忽的脸色一变，急忙伸手捂住嘴巴，起身便走。 　　见状，我一脸茫然，便急忙跟了上去，只见孙政一路跑到厕所中，打开马桶盖对着里面疯狂的呕吐起来。 　　马桶中的水，本就存档多年，散发着臭味，经孙政这么一吐，这卫生间的味道更加刺鼻了。 　　孙政蹲在地上，不住的呕吐着，只是吐着吐着，声音中却传出了几声哽咽。 　　见状，我轻声叹气，我知道，孙政终于清醒过来了。 　　我微微弯腰，用手掌轻轻拍着孙政的背部，此刻的孙政脸色涨红，像是快要窒息一般，他委屈的像个孩子，扒着马桶的边缘，如孩童呓语一般，低声呢喃道。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我本想说些什么，好安慰一下孙政，只是听着他嘴中的话，我却也变得消沉起来。 　　是啊，都回不去了。 　　灯火通明的夜景，五彩缤纷的霓虹灯，川流不息的人群，都已不在了。 　　一切都来的太快，让人来不及有任何防备，快的甚至让人来不及好好哭上一场。 　　这个世界，早已面目全非，回不去了。 　　在这末日十年，所有人都在为了活下去，忙碌着，麻痹着，好让自己忘记曾经的繁华。 　　于我而言，午夜惊醒时，我总会可悲的意识到，在那偌大的城市中，只有我一个人，我是鬼城中唯一的住户。 　　孙政呕吐了许久，像是真的喝醉了一样，说着一些没有逻辑的胡话。 　　我只能扶着他，走入一间卧室，卧室之中，有着一张大大的双人床，我将他放在那张大床上，然后转身离去。 　　夜色渐深，我在有些凌乱的客厅中转了转，然后将目光落在沙发后的墙壁上。 　　只见，在那灰扑扑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全家福，照片中孙政搂着自己的妻子，他的儿子坐在两人中间，可爱的做着鬼脸。 　　我从没有听孙政提起过他的家人，而孙政看起来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一个人，嬉笑怒骂都不会隐藏。 　　但现在，我看着墙壁上的全家福，我才迟钝的发觉，如他那样直率的人，也是有着无法告诉他人的故事。 　　这是一个不需要答案的谜题，这场末日中，我们所有人都变得支离破碎，亲人不再，孤身一人。 　　就像是宋明涛，只能用泥人告诉小雅，她曾经有过很珍惜她的爷爷奶奶。 　　风声呼啸，穿过落地窗，落在我的脸上，我忍不住眯起眼睛，转身离开。 　　我在这所房子中，找到了一个房间，随意睡下，不再多想。 　　但在我躺下之后，无数的念头，却如杂草一般，在我的疯狂生长着。 　　我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之前的模样，孤独，阴郁，控制不住的去想一些不该想的事。 　　似乎，一旦没有了瞳瞳，我似乎就会很快变成当初那个没有勇气，躲在丧尸群里的懦夫。 　　可是如此，我每想到瞳瞳时，便无法避免的会想起她与那个脑瘫神那若有若无的联系。 　　瞳瞳究竟是什么来历？按照脑瘫神所说的那样，她给了我十个名额，十个可以将丧尸转换为人类的名额。 　　瞳瞳是第一个，宋明涛的妻子是第二个，可宋明涛的妻子为什么能够恢复理智，恢复之前的记忆，而瞳瞳却不能呢？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瞬间，我的身子忽然一僵，呼吸也停了下来，一个可怕的想法，涌入了我的脑海，让我感受到了恐惧。 　　瞳瞳……是第一个喝下我的血……的丧尸？ 　　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呼吸急促，心口痛的厉害。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瞳瞳并不是第一个，喝下我血液的丧尸。 　　第一个……是那名咬了我一口，然后一脸晦气走开的家伙。 　　所以……瞳瞳并不在那两个名额之内？ 　　我努力的回想着，却发现无论如何回想，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我并不能确定，瞳瞳在遇到我的时候，就是一个丧尸，我没有见过她吃人，也没有见她追逐过人类。 　　那么……瞳瞳真的是因为我的血改变的，还是说从始至终，她都是她，从来没有改变过。 　　不不不！这太荒谬了，第一个咬我的丧尸，不是也没有立即转换为人类吗？ 　　说不定，我的血液是在后来时，才被那个脑瘫神做了手脚。 　　恍惚之间，我仿佛听到有两个声音，在我脑中争吵，争论不休。 　　可是，无论是哪个声音，都对瞳瞳没有任何恶意。 　　我，还真是一个没有出息的人，哪怕发觉瞳瞳可能是脑瘫神的作品，但我却无法对她生出一丝一毫的恶意。 　　毫无疑问，当初被我当做一味药的瞳瞳，如今已让我彻底沉沦。 　　我想念她，哪怕她可能是个怪物，我依然想念着她。 第一百十一章 比喻鬼才 　　漫漫长夜，我躺在冰冷的床上，辗转反侧，纠结于瞳瞳的身份。 　　可这注定是一个不可能有答案的问题，即使瞳瞳真的是脑瘫神的手笔，那我又能做些什么？ 　　赶她走吗？ 　　可是，在这末世之中，我只有瞳瞳了，真的只有她能陪在我的身边了，除了她，我早就一无所有。 　　哪怕回到十年之前，我也再无法融入人群之中了，当年的尸神教，在我身上留下的疤痕，那些我不愿想起的经历，让我成了一个矛盾对立的怪物。 　　我害怕孤独，但又无法融入人类的据点之中，看着那些陌生的脸庞，我总会想起尸神教的人们，刻骨铭心，所以我讨厌人群密集的地方。 　　是啊，就是如此矛盾，我害怕孤独，但又无法走入人群之中。 　　直到瞳瞳的出现，我才越来越像个人，不再那么病态，那么疯狂。 　　回想没遇到瞳瞳时，我的生活状态堪称阴间。 　　那时，我的生命里除了我，再没有其他人，给自己定下繁琐无用的规矩，白天在空空荡荡的城市中游荡，活像个孤魂野鬼。 　　到了晚上，我会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眼神呆滞的看着我搜集而来的影碟，直到我不知不觉的睡倒沙发上，最长的一次，我整整一个月没有见到除我以外的活人。 　　真是一场噩梦啊，我无法得出结论，却又无法安心睡去，只是在床上来回转身，翻来覆去，直至黎明时分，我才在不知不觉的状态下入睡。 　　然后，便是一片混沌，我没有梦到光怪陆离的奇怪梦境，知识一片没有任何意识的空白段落。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当我缓缓睁开眼睛时，窗外的太阳已升至了正中的位置，我掀开被子，揉着双眼，不再思考那个问题。 　　是的，我破罐子破摔了，无论瞳瞳是什么来历，我都不愿再想，就当我压根不知道这件事吧，我本来就是一个擅长自欺欺人的家伙。 　　细小的尘埃，在阳光的照射下，漂浮在空气中，清晰可见。 　　我推门而出，踏入客厅之时，我微微站定，神色错愕。 　　只见，昨晚满是灰尘，凌乱不堪的客厅之中，此刻竟是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若不是那股朽味飘进我的鼻中，我都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没有了那些杂物，灰尘，整个客厅便变得明亮起来，干净整洁，而孙政就站在沙发前，怔怔的看着沙发后那张巨大的全家福，神色落寞，灰暗。 　　我缓步踏去，站在孙政的身边，同样抬头向那张全家福望去，低声说道。 　　“很可爱的孩子。” 　　孙政闻言，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微抿，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喃喃说道。 　　“是啊，很可爱，就是调皮了一些。” 　　话音落下之后，便又是长久的沉默，我没有打扰孙政，而是陪着他站在照片前，浪费着时间。 　　按照我们的计划来说，我和孙政现在应该去找车，以及满大街的找可以用的燃料，这本该是很紧迫的事，因为夜晚到来后，丧尸们会满大街的狂欢，孙政无法陪着我，而我对这座城市陌生至极，根本找不到回来的路。 　　本该是这样的……是的，本该是这样的。 　　但……浪费时间，也是人生不可或缺的一件事。 　　我陪着孙政站了许久，久到我忘记了自己该干什么，而这时，孙政望着墙上的全家福，忽的低声说道。 　　“照片真是一个好东西啊。” 　　“能留住许多的东西，明明再也见不到了，却还是能够看到。” 　　“真好啊。” 　　说罢，孙政笑了笑，摸着自己的下巴，轻声说道。 　　“我感觉自己能看一辈子。” 　　闻言，我偏过头来，望着恋恋不舍的孙政，轻声说道。 　　“那就一起带走吧。” 　　孙政轻轻摇头，眼神黯淡了下来，无可奈何的说道。 　　“不带了，一旦有了这个念头，我怕是什么什么东西都舍不得留下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劝说道。 　　“这次要是不带，你这辈子可能都没有机会见到这张照片了。” 　　“明白吗，等多年之后，你很可能都想不起你家人的照片。” 　　孙政1闻言，顿时犹豫起来，他想了许久，却还是摇摇头，说道。 　　“我再想想，我们现在先干正事吧。” 　　我转头望向落地窗外，此时已过中午，虽是秋天，但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倒是还能出去试着搜刮一下。 　　“行，现在我是客人，我听你的。” 　　孙政没有推脱什么，径直向门口走去，而我则很有自知之明的再次掏出小刀，往自己的手腕上割。 　　就这样，我和孙政穿过整整十八层的楼梯，然后走出小区，兜兜绕绕许久后，却是停在了一堆报废的烂车堆里，在长长的楼梯之中，我便完成了对孙政的伪装。 　　简单来说，就是用我的血洒在他的身上，而孙政似乎也从之前的状态恢复了过来。 　　满地狼藉的垃圾堆中，聚集着许多丧尸，孙政见状，便停下脚步，他不敢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只是这眼神中的含义有些奇怪。 　　快用你的血把他们臭走啊。 　　虽然没有明说，但孙政这货就是这个意思，我叹了一口气，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眼神。 　　“得了得了，你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近距离接触，我的血不能保证作用。” 　　说罢，我便不去管孙政，径直向着那报废的汽车堆走去，并且顺手抄起了一根铁棒，那些躺在车上晒太阳的丧尸们，有些奇怪的看向我这个生面孔，像是在犹豫着要不要上来打个招呼。 　　我拖着铁棍，来到一辆破烂的汽车上，四下打量了一眼后，便抄起铁棍，重重砸向保存完好的玻璃。 　　咚！！！ 　　随着一声巨响，玻璃瞬间碎裂，刺耳的响声，在这空旷的地方，四处回荡。 　　丧尸们瞬间起身，有些厌恶的捂住了耳朵，而我则抄着铁棍，再次砸下。 　　我说过的，丧尸们对于声音十分敏感，虽然没到克制的地步，但他们绝对不会喜欢这样的噪音。 　　咚！咚！咚！ 　　随着噪音不断响起，原本悠闲地丧尸们顿时四散而逃，就像是一群被杰哥追赶的阿伟，可以说是很勇，也可以说是很逊。 　　我持续制造着噪音，直到丧尸走的干干净净后，我才扔下铁棍，转身向着身后大喊。 　　“可以了，出来吧。” 　　话音落下，孙政小心翼翼的从远处走出，与此同时，他的眼中亮起了一道光芒，惊讶道。 　　“噪音是丧尸的要害吗，那我们岂不是不用害怕丧尸了？” 　　我无力的叹了一口气，翻了一个白眼，回道。 　　“谁和你说丧尸怕噪音了？他们只是不喜欢。” 　　孙政闻言一怔，然后用力的摇了摇头，十分认真的说道。 　　“瞎说，只是不喜欢的话，他们为什么要跑的那么快？” 　　“如果是你，好端端的躺着晒太阳，结果在你旁边出现了一群广场舞的大妈，你跑不跑？” 　　孙政仍然不肯放弃，继续说道。 　　“……就算这样，我们不是也能利用这一点的，用噪音开路。” 　　我懒得去看孙政，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声音平淡的问道。 　　“还是刚刚那群广场舞大妈里，你发现里面一个穿着包臀裙，肤白貌美，身材很棒的女孩，你还走不走？” 　　闻言。孙政呼吸一窒，像是定格一般，片刻后，他才颓然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这比喻……真是莫名奇妙的有说服力。”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尸潮（一） 　　丧尸走后，我才有机会仔细端详此地，满目破败于腐朽的气息，破裂的车门，散落满地的汽车零件，如果非要找个词语来形容的话，那应该就是墓地了。 　　专属已于汽车的墓地，这听起来有些中二，但我的第一观感就是如此。 　　孙政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我便忍不住想他问道。 　　“这里是发生什么吗，怎么会有这么多报废汽车？” 　　孙政微微耸肩，摊开双手，颇为无奈的说道。 　　“你非要个说法的话，那就答案就只有归正教了。” 　　“我说过的，归正教在一开始就聚集大量的信徒，在整座城市彻底失控之前，归正教的信徒便开始销毁整座城市的汽车，除了他们自己的。”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想要活下来的人加入他们，所以在这样形势下，归正教成了一个庞然大物。” 　　归正教……又是归正教。 　　我有些错愕，在这片区域里，好像什么坏事都能和归正教扯上关系，就像是一根称职的搅屎棍。 　　尤其是他们在当时所做的事，虽然卑鄙龌龊，但效果却显而易见，他们能想出这样的手段，可为什么会把归正教的据点搞成那种乌烟瘴气的模样呢。 　　下一刻，我哑然失笑，嘲笑自己的愚蠢。 　　能使出各种诡计的人，并代表他们就是聪明人，我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刻板印象，只是他们往往能爬到高位而已。 　　就在我又开始任由长草的大脑胡乱的联想时，孙政已是走入废弃的车群深处，一边走一边说道。 　　“当时情况紧急，但我运气不错，趁着归正教的人和其他人发生冲突的时候，把车藏在了这里。” 　　“要是运气好的话，我们今天就能把车开出去。” 　　我回过神来，踏步跟上，车辆堆积，满是灰尘与鸟屎，看来不只是丧尸喜欢这个地方。 　　孙政仔细的打量着目之所及的车辆，忽的，他眼前一亮，快步向着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走去，我抬眼望去，那是一辆灰色的吉普车，或者该说是一辆黑色的吉普车，只是车身太过脏了一些，看起来灰扑扑的。 　　孙政绕着那辆黑色汽车，来回踱步，犹豫许久后，他一拍车身，沾了一身的灰尘对我说道。 　　“就是这辆，我的牧马人。” 　　“四十多万买回来的，结果没开几次。” 　　我打量着那辆黑色的吉普车，这辆黑色的吉普车很符合我的要求，车身宽敞，而且目测的话，保存比较完好，除了脏了一点，没什么大问题。 　　孙政吹了吹车把手上的灰尘，掏出了一把钥匙，对此我并不惊讶，毕竟昨晚去他家的目的之一，就是找到他当时留在家里的车钥匙，孙政钻进了车身之中，简单操作之后，便摇下车窗，对着我招手道。 　　“没问题，上车吧。” 　　我闻言有些开心，这是我今天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我打开车门，刚坐上车后，我便又孙政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汽车堆，陷入了沉思。 　　“所以……现在我们要怎么开出去？” 　　“……” 　　没有办法，我和孙政重新走下那辆黑色的吉普车，望着眼前拦住去路的汽车堆，默默撸起了袖子。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起了当初瞳瞳举起车砸人的举动，现在的我能做到吗？ 　　这般想着，我便将双手托在汽车底部，双手发力，想要将车举起来，一旁的孙政见状，“善解人意”的说道。 　　“你犯病了？” 　　我没有理会孙政的话，只是绷紧双腿的肌肉，开始发力。 　　只见，在我不断发力的情况下，我手中的汽车缓缓升起，然后被我举过了头顶，孙政看的目瞪口地，下巴都快要合不上了。 　　我举着那辆汽车，微微喘气，额头流下了几滴汗水。 　　那个脑瘫神，不会真的是脑瘫吧？我可从来没听说人体极限能将汽车举过头顶的。 　　我举着汽车，并不算太吃力，但如果想要像瞳瞳那样，径直扔过一条街的距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且，那时的瞳瞳变现的很轻松，就像是扔个易拉罐一样轻松。 　　“咳……” 　　我轻咳一声，然后用力挥舞双臂，将那辆汽车径直扔在了左侧五步之远的位置。 　　咚！那辆汽车落在了另一辆汽车的顶上，瞬间将下方那辆汽车砸出了凹陷，我站在原地，一边喘气，一边认命一般的想到。 　　按照这个差距，所以瞳瞳如果想要揍我，我绝对会被按在地上打。 　　这时，下巴快要脱臼的孙政终于回过神来，将自己的下巴合上，面色怪异的说道。 　　“我是想问你是何方神圣的，但还是算了吧，我怕你把我灭口。” 　　我伸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接着将双手放在了另一辆车，嘴中无奈的说道。 　　“别贫了，天快黑了，赶紧干活吧。” 　　孙政闻言，笑了笑，真的没有再深究我的异常，或许是之前的事，让他有了心理准备吧。 　　吉普车被困在了一堆报废的汽车之中，所以我们需要把前路清理出来，至少腾出足够吉普车通过的空间来。 　　而这个过程中，我负责扔车，而孙政则负责扔下较小的破破烂烂，孙政又是一个嘴闲不下来的家伙，一直在我的耳边说个不停。 　　“说起来，你说的那个据点有自己的耕地吗？” 　　闻言，我回想着古城据点与围盾据点的模样，围盾据点的田地比较整齐，都在一处。 　　但古城据点的耕地有些凌乱，因为古城的构造特点，所有的田地，都是拆了一些房子后，开垦出来的，粮食只是刚刚够供应整个据点。 　　如果将来人数上升，粮食便会有些捉襟见肘了。 　　“有些麻烦，现在有两个据点，一个据点还行，另一个据地开垦的耕地有些少了。” 　　说到此处，我扭头望向孙政，疑惑道。 　　“你问这个干什么？” 　　孙政摸着下巴，如有所思的说道。 　　“如果是这个状况的话，我建议你最好整一辆铲车。” 　　“铲车？” 　　“是的，铲车，铲车力量很大，开垦田地非常快，铲子一推，就能把地皮削掉一层。” 　　“如果据点附近没有什么丧尸的话，用铲车在外面能很快开垦出土地来。” 　　“而且，铲车的大铲子能做的事有很多，毕竟是作为工具车存在，而不是代步的汽车。” 　　我听着孙政的说法，颇为心动，可随即便有些泄气，我该去哪找铲车啊。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难处，孙政咧嘴一笑，胸有成竹的说道。 　　“不用担心，铲车就交给我吧。” 　　“我知道的工地上，应该还有保存较好的铲车。”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尸潮（二） 　　“不用担心，铲车就交给我吧。” 　　“我知道的工地上，应该还有保存较好的铲车。” 　　见到孙政如此自信，我这才想起他在末日之前是个建筑工程师，不过原来建筑工程师也需要下工地的吗。 　　在与孙政的闲聊中，我扔飞了最后一辆拦路的汽车，尘埃弥漫间，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他说道。 　　“不早了，铲车的事明天再说，我们找个地方落脚吧。” 　　孙政没有再啰嗦，与我一起钻入汽车，成功启动了吉普车，缓缓驶出了那处废墟，一些丧尸听到了汽车发动的声音，顿时变得有些激动，顿时向着我们二人追赶而来。 　　孙政见状，便将油门踩到了底部，引擎的轰鸣声中，吉普车疾驰而去，将那群丧尸甩在了身后，但紧接着又出现了新的问题，一路上的丧尸不断出现，越来越多，最后成了浩浩荡荡的尸潮。 　　见状，我和孙政脑袋有些发闷，在这样尸潮的追赶下，我们两个根本无法停车，而且前方也渐渐有了丧尸群奔来，密集的丧尸群浩浩荡荡，如同一道黑色的海浪，遮天蔽日，绝望的碾压而来。 　　“该死的！” 　　孙政低声咒骂着，而我则侧着头，望着那恐怖的尸潮，直到此刻，我才明白，对于其他人而言，丧尸究竟是何等的恐怖。 　　我和孙政都犯了一个错误，在我的城市，几乎所有的丧尸都对我的破皮卡车有影响，他们不会浪费精力追逐我，所以我才能在城市里肆无忌惮的开车乱逛，而孙政则一直待在归正教的据点，没有出来过，自然不知道汽车的声音，会引来丧尸。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丧尸密度，从停放报废汽车那里便可以看出，这个区域的丧尸密度不低，普通据点搜刮物资的路线，都是用人命总结出来的，即使如此，那些人也常有丧命的时候。 　　我无法保证在近距离的接触下，我的血是否能掩盖属于孙政人类的气息，所以一旦我们被丧尸拦下，孙政便有被丧尸吃掉的风险。 　　前方的丧尸越来越多，直直冲来，撞在高速行驶的吉普车上，黑色的血浆炸开，溅满了玻璃，遮掩了视线。 　　真是糟透了！ 　　情况紧急之下，我急忙掏出小刀，划破了自己的手腕，用力的将血液涂抹在孙政的身上，然而就在此时，我们的前方忽然奔来大片的丧尸，与吉普车轰然相撞。 　　“咚！” 　　一声闷响中，许多丧尸被径直撞飞了出去，但吉普车也在这撞下，速度慢了下来，孙政试着重新加速，但前方的丧尸们却是密密麻麻涌了过来，让人绝望。 　　孙政望着这一幕，忽的放下了方向盘，对着我露出了一个微笑，轻声说道。 　　“看样子，我到此为止了。” 　　“如果你能找到我的骨头，可以把我和那张全家福埋在一起吗。” 　　“至少，那也能算一家团聚了。” 　　在这瞬间，一股无名之火，在我心底，燃烧了起来，我怒目圆睁，恶狠狠地望着孙政骂道。 　　“埋你个奶奶的腿！” 　　说罢，我便迅速打开车门，一脚踹飞凑上来的丧尸，然后将车门关上，爬上了车顶。 　　一定有什么办法的！一定有什么办法的！ 　　我站在车顶，望着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丧尸，他们不曾望向我一眼，仿佛我在他们的眼中，就像是一块路边的石子。 　　“妈的！” 　　我歇斯底里的骂了一句脏话，然后用右手抓住了我的左臂，开始发力。 　　一股剧痛从我的手臂处，如逐渐碎裂的瓷器一般，蔓延至我的全身，在痛苦之下，我只能大吼大叫，想以此来减轻我的痛苦，但无济于事。 　　果然，疼痛的感觉，无论经历过多少次，我都无法习惯。 　　“真是倒霉。” 　　下一刻，我听到了自己骨头发出的碎裂声，以及血肉撕时的声响。 　　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动听的声音，真他妈好听。 　　血肉破碎，大片的血污从我的肩膀处喷涌而出，染红了整个车身，原本浩浩荡荡的丧尸，瞬间如定格1一般，站在了原地不动，然后有些厌恶的缓缓向后退去。 　　我精疲力尽，握着被自己生生扯下来的左臂，坐在车顶上，望着那些逐渐散去的丧尸们，想要松口气，却又被左臂的伤口痛的1龇牙咧嘴。 　　恍惚之间，一道虚幻的人影出现我的眼前，她光着小脚，踩在大片血污之上，俯视着我，轻声说道。 　　“这值得吗？” 　　“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你已经不再是人类了，你是我的造物。” 　　我捂着左臂，抬头望着那个虚幻的身影，有些不确定这是不是我的幻觉。 　　那个脑瘫神，可不会说这样的话，她只会用假惺惺的表情，装作关心我一眼，对我说，你很厉害嘛。 　　即使我无法确定眼前的身影是不是幻觉，但我还是轻声回答道。 　　“我乐意。” 　　话音落下，那道虚化的身影便消失不见，我终于可以确定，这确实是我的幻觉。 　　看看，那个该死的脑瘫神快要把我彻底逼疯了。 　　在丧尸散去之后，车门迅速打开，孙政慌张的从车中走出，看了我一眼后，便更加慌张了，他探出手来扶住了我的身子，有些感激，也有些复杂的说道。 　　“谢谢。” 　　我没有说话，只是将我那只断手随手扔在了路边，钻进了吉普车中，孙政上车之后想要为我包扎伤口，被我拒绝，孙政竖起眉头，高声说道。 　　“你疯了，在这个时代伤口感染可是会死的。” 　　我看了一眼孙政，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忘了？我是不死之身。” 　　闻言，孙政这才回过神来，但还是忧心忡忡的说道。 　　“这种伤势也能好吗？这可不是皮外伤。” 　　我疼的龇牙咧嘴，没有力气继续耗下去，只想好好睡一觉，便挥了挥手说道。 　　“赶紧开车离开吧，不会有事的。” 　　闻言，孙政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些什么，重新启动汽车，向着他家小区的方向驶去。 　　我背靠着座位，越来越疲惫，我总是这样，每当我受了重伤之后，便会很困，这份困意甚至能压过我的痛感。 　　在我彻底昏睡过去之前，我恶趣味的想到了一个诡异的场景。 　　很简单，我走在大街上，身上满是鲜血，那些丧尸们落荒而逃，嘴里大喊着。 　　“跑啊，快跑啊。” 　　“那个怪物要把我们变成人类了。” 　　啊，我的恶趣味，为什么不能想到一些有趣的事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 神？（一） 　　斜阳半落，染上黑色与红色混杂的吉普车，缓缓驶入小区之中。 　　我坐在副驾驶位上，醒了过来，我的右手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左臂，不出意外的摸到了重新长出的手臂，只是袖管不见了，看起来有些滑稽。 　　孙政将车停下，隐藏于高楼的阴影之中，我打开车门，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的高楼，忍不住说道。 　　“我可不想再爬一次楼梯了。” 　　孙政同样走出吉普车，但眼神却一直凝视着我重新生成的手臂，眼神复杂的说道。 　　“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我摸了摸新生的胳膊，笑而不语，是啊，不死之身啊，禁锢我的牢笼，我曾试想过，没有这个不死之身，我应该早就死在病床了，那或许也是一种不错的结局。 　　阴影之下，孙政收好了自己的钥匙，打开楼门，然后对我说道。 　　“车钥匙已经到手，我们没有去十八楼的必要了，就在一楼找个房间吧。” 　　我轻轻抬脚，踩在了从砖缝之间，野蛮生长而出的野草，无所谓的说道。 　　“我倒是无所谓，倒是你真的没有什么想带走的东西吗？” 　　孙政闻言一笑，神色柔和，似乎不再那么纠结，轻声笑道。 　　“我会好好考虑你的建议的，晚安。” 　　说罢，孙政率先走入楼中，但我并没有立即进去，而是在荒草丛生的楼下找了一个长椅，疲惫的坐下。 　　这里很安静，最适合我这种怪胎了。 　　微风吹过，泛黄的野草，随风而动，我微微俯身，摘下一根较为干燥的野草，叼在嘴边，然后背靠着长椅，抬头望天。 　　金黄色的天空上，流云缓缓聚拢，像一个可口的大蛋糕，让人有些想要流口水。 　　蛋糕是怎么做的来着，面粉，鸡蛋，奶油，好像还需要一个烤箱。 　　“呸。” 　　我吐掉嘴中的草根，一股土腥味在我的嘴中蔓延，无论我如何幻想，这股奇怪的味道，也无法变成蛋糕的味道。 　　话说，蛋糕又是什么味道来着？ 　　甜，除此之外呢？还应该有什么味道的吧。 　　无所事事的我，将双手枕在脑后，开始漫无目的的联想，这是没遇到瞳瞳时，我最擅长的打发时间的娱乐了。 　　蛋糕，生日蛋糕。 　　现在的孩子们无法吃到的东西，他们甚至认不得文字，也不知道，像他们那样的孩子，应该守在电视机前，看着有趣的卡通，而不是每时每刻都有可能死去。 　　我想起了赵奕那个家伙，曾经说过的话，孩子只是情欲与肮脏本能的产物，所以……这个世界很糟，请别来了？ 　　啊，有点莫名其妙的说服力，不过歪理都是这样，第一眼望去时，总会有被说服的感觉。 　　就是这样无聊的联想，我成功耗到了落日，夜幕悄悄降临，星辰缓缓出现。 　　空气中忽的多了冷风，我叹了一口气，看来这里已经不适合让我继续发呆。 　　我站起身来，走入楼中，搬起一些杂物，将入口堵住，然后随意寻了一个房间，一脚将门踹开。 　　在此期间，我并没有看到孙政的身影，也不知道他是去了哪里休息，对此，我也没有多想。 　　这栋楼目前来看，还是安全的，而且入口也被我堵住，楼外还有沾满我血液的吉普车，丧尸们也会避而远之的吧。 　　我踩着满地的灰尘，走入一间卧室，没有去看屋中的陈设，只是想着早点入睡。 　　明天，明天。 　　多么一个充满希望的词汇啊，可以堆积很多不切实际的愿望，哪怕明天辜负了你，你也可以期待着下一个明天。 　　直到，再也没有明天。 　　我走入一间卧室，将凌乱的传单轻轻抖了抖，将灰尘洒满整间屋子。 　　尘埃弥漫间，似乎幻化成一张张陌生而熟悉的脸，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他们，只是再也想不起来了。 　　这些脸庞，可能是我的朋友，我的同事，是我所讨厌的人。 　　只是，无论他们是谁，我都已记不清他们的模样，与他们的名字。 　　我像一具尸体一样，躺在洒满尘埃的床上，睁着眼睛，无法入睡。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单纯的睡不着而已。 　　窗外的星辰与明月，越来越亮，冷白色的光芒，穿过窗户，落在白色的墙壁上。 　　按照恐怖故事来说，我或许该在此刻在那白色的墙壁上，看到奇形怪状的影子。 　　那个影子应该是张牙舞爪的，作势欲扑，在我惊慌失措的转身后，然后发现什么都没有。 　　紧接着，会有一个粗重的呼吸声，从背后重重落在我的脖颈间。 　　我像个傻瓜一样，给自己编造着一场恐怖电影。 　　很不巧，我现在就身处于一场粗制滥造的恐怖电影中。 　　忽的，在黑暗之中，真有一丝呼吸，落在了我的脖颈间，我身子下意识的抖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 　　脑补过度，确实会给自己的感官带来一些错误的信息，我真是大惊小怪。 　　这般想着，我毫不避讳的转过身去，向着刚刚发出呼吸的方向，侧身而过。 　　然而，下一刻，一道身影却真的静静躺在我的身边，让我险些惊叫出声。 　　在我茫然无措的时候，那道身影，却是轻轻张开嘴唇，像个恶魔一样，恶趣味的问道。 　　“吓到了你吗？” 　　漆黑的夜色下，一朵纯白的小花，在我的眼中悄然绽放。 　　我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有些错愕的望着那道人影，皱起眉头来。 　　“你来做什么？” 　　是的，那道人影正是脑瘫神，只是此刻的她，却与以往不太一样。 　　只见，脑瘫神披散着一头长发，绝美的小脸上，满是恶作剧成功的得意。 　　月光如水，银白色的光芒温柔的洒在她的身上，让我微微恍惚，而她却是抿起嘴角，轻声笑道。 　　“见你睡不着，我就来给睡前故事。” 　　“好哄你睡着啊。” 　　闻言，我眉眼低垂，叹了一口气，无力的说道。 　　“你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 　　闻言，脑瘫神却是微微眨眼，很自然的说道。 　　“人有千面，我也不可能只有一种面孔的。” 　　我定定的望着她，神色恢复了平静，淡淡说道。 　　“确定了，你果然是我的幻觉。” 　　“那个崽种，绝对不会是这样的。” 　　脑瘫神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想要微笑，却又收了回去，她望着我，眼中有着奇异的光彩。 　　“因为啊，我正在逐渐变得完整。” 　　说着，她嘴角一挑，似乎是挑衅一般，望我身前凑了凑，说道。 　　“是不是幻觉，你摸一摸不就知道了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 神？（二） 　　“是不是幻觉，你摸一摸不就知道了吗。” 　　真是一个很有诱惑力的建议，或许是夜色迷惑了我的理智，我忍不住微微低头，望向那微微裸露在外的白皙软肉，有些目眩神迷，但紧接着我便回过神来，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沉默着转过身去，背对着那个恶趣味的家伙。 　　然而当我真的转过身去时，却发现那个该死的脑瘫神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还是之前的姿势，也还是那散乱的长发，以及我熟悉的得意。 　　她似乎有些开心，得意的眨着眼睛，樱唇微启，轻声笑道。 　　“你怕了？” 　　我沉默片刻，越发分不清眼前这个美丽而古怪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脑瘫神再次将她的身体像我凑来，近的我有些窒息。这家伙今晚绝对有问题，脸色柔和，似乎不是在那么高高在上，像是突然坠落云端，突兀的让人无法理解。 　　我望着眼前折磨了我整整十年的家伙，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真是一个恶趣味的玩笑。” 　　“在你看来，我们人类应该都是像是野草一样的东西吧。” 　　“我甚至不知道你的本体是什么模样，说不定是什么不可名状的怪物，长着长长的触手，一个类似章鱼的大肉球。” 　　“我甚至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神。” 　　说到此处时，我眼神一凝，直直的望着近在咫尺的脑瘫神，可她却只是微微眯眼，嘴角微抿，轻声说道。 　　“那……在你看来，神该是什么样子？” 　　我没有人和镇犹豫，直勾勾的望着她，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见过他，我在梦里见过他，我知道应该是什么样子！” 　　“他很高大，却又模模糊糊，他是个聋子，听不到我那时的祈求，也是哑巴，根本不会回应我。” 　　“他不会像你这样，这么频繁的出现在我的生活里，看一只蚂蚁的生活，对神来说应该是很无聊的一件事吧。” 　　脑瘫神闻言，却是故作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眼中倒映着窗外的月光，轻声向我说道。 　　“真稀奇啊，平时的你，可不会和我说这么多的话。” 　　不等她的话音落下，我咬着牙齿，有些愤怒的低声说道。 　　“因为我恨你！” 　　“恨不得自己死上千百次，也要你死上一次，尝尝这种滋味！” 　　“只要能杀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杀人！吃人！我都可以！” 　　“我只要你死！” 　　闻言，脑瘫神眼神一闪，忽的伸出白皙的指尖，轻轻点在我的嘴唇上，将我那些还未骂出口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唇间传来的触感，让我心头一跳，眼前的脑瘫神并不是我的幻觉，而是以实体的模样出现，就这么躺在距离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脑瘫神望着我，眼神晦暗，罕见的露出了一抹犹豫之意，沉默片刻后。 　　“如果……我是说。” 　　“我不是造成这一切的神，你还会恨我吗？” 　　闻言，我望着眼前地脑瘫神，脑中变得混乱起来，在这瞬间，我竟是从脑瘫神白皙的小脸上，有了一丝熟悉的感觉，那是瞳瞳改我的感觉。 　　那本该是独一无二的感觉才对。 　　混乱之下，我越发看不清躺在我身边的这个女人。只是带着我的茫然与不解，轻声问道。 　　“你是神吗？” 　　她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在片刻后，眼中的光芒黯淡而去，向着我嫣然一笑，可爱的嘟起嘴吧，像是在哄小孩一般，笑着说道。 　　“我是哦。” 　　“是我害的你家破人亡，是我害的你在这个末世里痛苦的挣扎。” 　　“是我毁掉了一切。” 　　“你若恨，那便恨吧。” 　　说着，她忽然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笑着说道。 　　“真是的，我可是来哄你睡觉的。” 　　说罢，她忽的伸出小手，轻轻落在我的双眼之间，下一刻，我的眼前一黑，人事不知，只是在隐约之间，听到一声无力的。 　　“晚安，大木头。” 　　这一幕，忽然我产生了一丝诡异的熟悉感，仿佛我经历过很多次类似的情形。 　　接下来的事，我便一无所知，眼中一片黑暗，我似乎做了一个梦，又好像什么梦都没有过、 　　只是感觉，我躺在一片由黑暗汇聚而成的大海之上，潮起潮落间，一个温柔的声音。轻轻在我的耳边不断诉说着。 　　“从前，有一个倒霉而又幸运的傻子。” 　　“世上本是有太阳的，但有一天，一座大山忽然出现，将那太阳压在了山地。” 　　“渐渐地，那座高山被白雪覆盖，与天上的白云，融为一体。” 　　“世上仍有春夏秋冬，但那个傻子，却还是想看到太阳。” 　　“他愚笨而热切的呼唤着太阳，开始踏上山路。” 　　“他不知道，他正在爬一座很高很高的山，只是傻乎乎的向前走着。” 　　“一路上，他会遇到许多许多的人。” 　　“那些人有好有坏，也有些人，想救却救不回来。” 　　“他爬啊爬，一直爬，春夏秋冬，日升日落。” 　　“在路上，他捡了一只小小的白兔，便把她放在了怀中，不再分离。” 　　“直到……他爬到山顶那天。” 　　“他……” 　　那个声音，忽然在此处断去，没有了下文，只剩我一人，漂浮在黑色的海浪里，然后被黑暗彻底吞噬。 　　只至最后时，我才在这无声的黑暗里，听到了一句极其小声的祈求。 　　“这一次，不再在许下那个愿望了。” 　　…… 　　我不知道，这是否能作为一个梦境，只是当我醒来，揉着自己的脑袋时，却怎么想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关于我昨晚的记忆，似乎被人抹去了一些，我只记得我进屋，躺在床上上。 　　其余的事都已记不得了，甚至连那个荒唐的梦境，也渐渐变得模糊。 　　恍惚之间，我眼神一晃，似乎看到一道身影，正在与我渐行渐远。 　　当我走出楼门时，一丝金色的阳光洒下，我用手遮挡着耀眼的光芒，踏步向前。 　　片刻后，孙政出现在我的身后，然后向前迈出一步，与我并肩而立，低声感叹道。 　　“今天真是一个好天气啊。” 　　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站着，现在的我，连那个似梦非梦的记忆，都已彻底散去。 　　很奇怪的感觉，我不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只是觉得自己似乎在隐隐之中，丢掉了十分重要的东西。 　　“孙政，你………觉得神该是什么样子？” 　　孙政微微耸肩，轻声说道。 　　“不好说，没见过的东西，我自然是说不出来的。” 　　“怎么，你见过吗？” 　　闻言，我下意识的想起了脑瘫神，回想着她做过的所有事，忍不住摇头笑道。 　　“如果她是的话，那神这种东西，未免也太过掉价了吧。” 　　“还真是廉价啊，那个自称是神的家伙。” 第一百一十六章 神已离去 　　关于神的谈论，便到此为这吧。 　　不可见，不可知，不存在，这才是我心目中神明最理想的模样。 　　初升的阳光下，我缓缓舒展身体，伸了一个懒腰，无所事事的静坐在长椅上，孙政则围在那辆吉普车前，仔细检查着。 　　秋日的阳光总是温暖舒适，不似夏日的那般炎热，我闭着眼睛，有股想要就此睡去的想法，正当我的眼帘越来越重时，吉普车边的孙政却是直起腰来，向我喊道。 　　“没有问题，可以上路了。” 　　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走向那辆吉普车，在路过后备箱时，一扫而过的视线中，却是看到了一个手掌印，我愣了一下，随即便忍着笑，坐到了副驾驶位的位置上。 　　想不到，孙政这个快四十几岁的男人，居然还会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幼稚。 　　吉普车的后备箱，是与车厢在一个空间内的，所以只要我转过头去，绝对能看到在后备箱的位置上，有着一张巨大的全家福。 　　吉普车缓缓发动，看着四周不断移动的景物，我忍不住向他问道。 　　“你今天早上有出来过吗？” 　　孙政眼神不变，十分自然的打了一个哈切，然后笑着说道。 　　“我起的比你还晚呢，有没有出来过，你不比我清楚？” 　　说罢，孙政似乎想让自己的说法更有说服力，便补充道。 　　“再说，外面这么多的丧尸，没有你保护，我怎么敢出来。” 　　啧，这个大老爷们居然这么嘴硬，真是不见黄河心不死。 　　我故意点了点头，然后做出一个转头向后看的姿势，孙政顿时慌了神，手中方向盘一歪，整个车身如一般，迅速扭了个身子，让车内的我们两人随着车身剧烈晃动了一下。 　　片刻后，我嘴角痛苦的向上咧起，用右手揉着自己的脖子，嘴中抱怨道。 “不用这么紧张吧，又不是什么不好意思的事。” 　　然而，随着我的话音落下，孙政的一张老脸却是瞬间涨的通红，但又像个闷葫芦一样，憋着不肯说话。 　　我扭头向后望去，却见在作为之后的车厢之中，果然静静躺着一张全家福。 　　真是一个别扭的人。 　　我收回自己的目光，学着前几天孙政说过的话，慢悠悠的说道。 　　“照片真是一个好东西啊。” 　　“能把时间定格，哪怕多年之后，你自己忘记了，可这张照片却永远不会忘记。” 　　说到此处时，我的眼神一晃，轻声说道。 　　“真羡慕啊。” 　　“我有一个想要合影的人，但却根本没有这个机会了。” 　　看到话题从他的身上移开，孙政微微恢复了脸色，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有些好奇的问道。 　　“那个人是死了吗？” 　　闻言，我对着孙政翻了一个白眼，有些气恼的回道。 　　“不是，她还活的好好的。” 　　“是没有了相机，也没办法吧照片印出来了。” 　　闻言，孙政只是“哦”了一声，然后便轻轻摇头，笑道。 　　“那一定是个姑娘吧。” 　　孙政这句话完全不是疑问的口吻，而是以陈述某件事的口吻说出，让人火大。 　　但更让人火大的是，这个混蛋一点也没有说错。 　　在我与孙政闲聊的时候，吉普车已是驶出了城市，我们两人理所应当的忘记了昨天所说的铲车。 　　无论我们之中任何一人，都不想再经历昨晚那恐怖的尸潮了，虽然很可惜，但我们也只能暂时放弃这个诱人的计划了。 　　不过，等我回去之后，我可以在我的城市找找看，看是否能发现一辆可用的铲车。 　　当吉普车重新驶上坑坑洼洼的土路时，孙政便向我问道。 　　“接下来该往哪走，我可不知道你嘴里据点该怎么走？” 　　我懒散而惬意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的说道。 　　“先回到我们之前取拖拉机的地方吧。” 　　“……” 　　不知为何，在我的话音落下后，车中便陷入了沉默之中，孙政眼神古怪的望着我，十分不解的说道。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再说什么？” 　　“原路返回，可是要路过归正教据点的！” 　　我依旧是那副懒散的模样，随意的摆了摆手，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不是很熟哪里的路吗，绕过去不就好了吗？” 　　闻言，孙政却是更加崩溃，可也只能无奈的望着我，叹气道。 　　“就是不能绕路，我才觉得你是疯了。” 　　“归正教据点建立之后，我在赵奕的授意下，在那片平原上用铲车挖了很多的陷阱。” 　　“那个鬼地方，除了那片平原之外，便是吉普车不能通过的地方。” 　　“如果要原路返回的话，我们一定得经过归正教的据点。” 　　我眉头一皱，随即便舒展开来，轻声笑道。 　　“怕什么，归正教现在应该乱成一锅粥了，我们能有什么事。” 　　“再说，在那个迷信落后的据点中，有什么东西能追上吉普车吗？” 　　听到我的1回答之后，紧张的情绪这才缓和下来，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他在归正教待了十年，谈虎色变也是一件情理之中的事。 　　“也是啊，我有点瞎担心了。” 　　说着，孙政瞬间变得精神抖擞，信心十足的拍着方向盘，笑道。 　　“那就走，去那群混蛋面前嘚瑟一把。。” 　　说罢，孙政一脚踩向油门，吉普车瞬间加速，狠狠的颠了我一下，我揉着1脑袋，刚想抱怨一下，却见孙政红光满面，也只能无奈的笑了笑，不再说话，再次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这段路程很长，左右也是无事，我还是补一个回笼觉吧。 　　我倚在椅背上，随着车身的上下起伏，渐渐进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朦胧之间，我只是在恍恍惚惚的状态中，看到起起伏伏的山脉，如一条不断跃动的鱼儿。 　　不知过去了多久，睡得恍恍惚惚的我，身子忽然前倾，径直撞在了前方的车身上。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我瞬间清醒了过来，我叹了一口气，伸手扶额，叹气道。 　　“别开的这么快，又突然停车啊。” 　　“会死人的。” 　　然而，孙政并没有回答我，而是怔怔的看着前方，我有些不解，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却见，前方升起了滚滚黑烟，如同一道黑色的风暴，而在这股黑烟之下。 　　是已经破败不堪的归正教 第一百一十七章 重蹈覆辙 　　漆黑的烟柱立于大地之上，滚滚烟尘直贯天地，一股烧焦的气味，藏在风中，由浓烟处，飘至我的鼻尖。 　　或许。所谓的末日之境，便该是这般模样吧。 　　我像是痴傻之人一般，呆呆地望着被浓烟笼罩归正教据点，那缓缓蠕动的浓烟，如同一只黑色的狰狞巨兽，把玩着手中的归正教，我望着这一幕，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只剩一片苍白，嘴唇微微颤动着喃喃自语道。 　　“应该有声音的才对，应该有声音的才对啊。” 　　是啊，声音去哪里了，那些本该想起的惨叫声，哀嚎声，求救声，却在那片浓烟之下，安静的如一潭死水，没有一丝生息。 　　坐在驾驶位上的孙政，微微吞咽了下口水，脸色紧张的向我劝道。 　　“没事的，他们应该只是搬了据点，所以才想把这个地方一把火烧了。” 　　闻言，我像是抓住了一线希望，不住地点头，脸色苍白的说道。 　　“对，对，一定是这样。” 　　“一定是这样的。” 　　见状，孙政偷偷松了一口气，随即故作轻松的笑道。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直接走吧，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我挤出几分苍白笑意，刚想点头，右手却瞬间按在了孙政的手臂上，脸上的笑意散去，只是直直的望着那处黑烟，声音沙哑的说道。 　　“把车开过去。” 　　闻言，孙政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他勉强的笑了笑，轻声说道。 　　“没有……这个必要吧。” 　　然而，我此时却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执拗的望着那不断弥漫的黑烟，继续说道。 　　“把车……开过去。” 　　孙政呼吸一窒，随即神色变得灰暗起来，叹气道。 　　“我知道了。” 　　下一刻，引擎发动，吉普车再次驶动，向着那如巨兽一般的黑烟驶去。 　　我魂不守舍的坐在位子上，脑中不断回想着归正教据点内，那群疯狂而愚昧的人们。 　　我……很努力的在让自己讨厌他们，恨他们。 　　吉普车行驶至归正教的据点大门前，便停了下来，我坐在车上，透过门缝，便可看到熊熊燃烧的大火。 　　我的心脏忽的骤然抽紧，有些手忙脚乱的打开车门，跌跌撞撞的向前踏去。 　　孙政见状，便也急忙追了上来，但他终究是慢了一拍，只能看着我走入了那黑色的浓烟之中。 　　浓烟之中，黑色的颗粒，随着我的呼吸，一点一点挤入我的喉咙，让我的嗓子发疼，脑子也变得混沌起来。 　　人类无法在这样的浓烟中行走，但我是不死之身，万劫不复的不死之身。 　　我跌跌撞撞的穿过那片黑雾，乌黑的烟气在我的眼前消散，但取而代之的景象，却让我失去了所有力气，瘫坐在了地上。 　　人的一生，总是会有着遗憾，有着身不由己犯下的错误。 　　而我，在我自认正确时，犯下一件无法挽回的大错。 　　火舌吞吐，将大地的温度也慢慢升高，风借火势，带着一股热浪，冲击着我的身体。 　　我瘫坐在地，双手忽的紧握，捏住一把泥土，望着那大火，望着那大火中无数具焦黑的尸体，胸口如被巨石压下，透不过气来。 　　漆黑的浓烟，似乎遮掩了天上的的阳光，我眼前的光线，变得有些昏暗，如同身处于一场永夜之中。 　　哪怕浓烟滚滚，我也能看清那些在火焰中燃烧的尸体，有老有少，有大有小，甚至有婴儿。 　　望着那具婴儿的尸体，我的手掌颓然松开，再无一丝力气，只能怔怔的望着眼前的熊熊大火。 　　我……我究竟是有多自以为是。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人生还的集体自杀，因为我毁掉了他们的信仰，也因为我给他们带来的恐惧。 　　我真的应验了他们的预言，成了一个毁掉一切的怪物。 　　大火仍在燃烧，一切属于归正教的痕迹，都在大火中，燃烧，消失。 　　木制的围墙开始坍塌，大火也向着我这边蔓延而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已身处于火海之中，我有些失魂落魄的站起身来，向着这片火海，微微低头，轻声说道。 　　“抱……歉。” 　　说罢，我转过身去，跌跌撞撞的走入那片浓烟之中，踏步而出。 　　浓烟之外，是紧张等待的孙政，见到我从浓烟中走去，他先是一笑，但等看清我灰暗的脸色后，他面上的笑意便僵在了脸上。 　　我踉踉跄跄的与孙政擦肩而过，重新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等到孙政坐到驾驶位上时，我便把宋明涛的笔记扔给了他，声音沙哑的说道。 　　“上面有地图，我们接着走吧。” 　　孙政接过那个笔记，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只是默默发动吉普车，继续向前行驶。 　　我坐在位子上，脑袋轻轻靠在车窗上，双眼望着那已被浓烟彻底包裹的归正教据点，低声呢喃道。 　　“我，真是作孽啊。” 　　我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所以不会去想，信仰崩塌的他们，会做出什么激进的事。 　　我更不会想到，在我像他们预言中的怪物一样，杀死他们的精神支柱后，他们会有多绝望。 　　这份绝望不会立即笼罩他们，而是随着时间推移，在他们的身上越来越深陷，最后做出傻事。 　　我……并不喜欢他们，我认为他们愚昧，疯狂，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他们因我而死。 　　尤其是……还有着那么多的小孩子。 　　那些还没有半点罪恶的小孩子。 　　我只是做着自以为正确的事，满足着自己的私欲，我才是一个真正的混蛋。 　　无药可救。 　　是非黑白，到底什么是是非黑白呢？ 　　我捏了捏自己的拳头，眼中闪过一抹苦涩。 　　是啊，我现在是不死之身，可以将一辆汽车举过头顶，我才是那个异常的人。 　　为什么，我总是在重蹈覆辙呢。 　　窗外的景色，不断向后移去，平原，丛林，一望无际的农田。 　　那已被大火吞噬的归正教，早已被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视而不见，顺其自然，或许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吧。 　　若是没有我，归正教据点中，或许会有一个真正的“救世主”诞生，他会改变那些人的思想，真正的解救他们。 　　而不是像我这样，粗暴的杀戮，然后带给他们绝望。 　　我闭上双眼，不再看窗外的景色，开始了装睡，不想再次睁眼。 第一百一十八章 劝说 　　一望无际，茫茫平原之上，一辆吉普车驶过泛黄的草地，驶过的车轮，碾过杂草，碾入泥土之中。 　　孙政驾驶着方向盘，将宋明涛的笔记本摆在前方，他看着笔记本上的地图，却时不时偷偷瞄我一眼。 　　我知道，他在担心我，虽然被一个大老爷们担心，有些怪怪的。 　　孙政犹豫许久，最后还是轻咳一声，故意让车碾过一个土坑，车身顿时一震，让我的脑袋重重磕在了玻璃上。 　　嘭！一声闷响中，我捂着脑袋，有些无语的看着孙政，而孙政则干笑一声，轻声说道。 　　“这路也这太难走了。” 　　我敷衍的点了点头，没心思多说什么，只是侧过身去，想要继续装睡，而孙政却不肯给我这个机会。 　　“别装睡了，你现在又睡不着。” 　　孙政瞟了我一眼，微微摇头，而我则依旧闭着双眼，慢慢说道。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睡不着呢。” 　　孙政翻了一个白眼，目视前方，直截了当的向我问道。 　　“你是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闻言，我微微睁开双眼，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草地，轻声说道。 　　“我不知道，只是有些后悔。” 　　“或许，我当初应该有其他的选择。” 　　孙政深深吸气，车速也慢了下来，他用手指敲了敲方向盘，轻声说道。 　　“什么选择，说来听听吧。” 　　我微微眯眼，舔了舔干枯的嘴唇，缓缓说道。 　　“当初，我应该救了你之后。就立即带你离开归正教据点。” 　　“不杀赵奕，也不去管这里的乱摊子。” 　　“我帮不到他们什么，能帮他们的，只有赵奕。” 　　我顿了顿，眉眼低垂，有些低落的说道。 　　“如果，我不杀了赵奕，他们也不会死。” 　　“那些还没学会说话的孩子们，也不用被大火焚烧。” 　　孙政闻言，也陷入了沉默之中，似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在这沉默之中，过去了十分钟之后，孙政忽的向我问道。 　　“杀赵奕的时候，你感觉痛快吗？” 　　我闻言一怔，犹豫再三后，还是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来。 　　“痛快！” 　　孙政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笑道。 　　“是吧。” 　　“肯定会很痛快。” 　　“无论你从何种角度想，赵奕都是该死之人。” 　　“杀了他，肯定会很痛快。” 　　我想了想，露出一起微笑，转瞬即逝，我回过神来，摇头说道。 　　“他该死，但不能那么死。” 　　“我……应该更慎重一点的。” 　　我缓缓将身子坐正，眉眼间泛起一丝落寞，低声说道。 　　“你或许不知道，那时的我，获得超出常人的力量。” 　　“哪怕不明显，但我的潜意识，还是像在归正教那里，好好发泄一下。” 　　“顺便，体验一下比所有人都要强的优越感。” 　　“我一直都是一个傲慢的人。” 　　“所以，那时的我没有去想后果，也没有去想其他的解决办法。” 　　“只是像一个野兽一样，炫耀自己的武力。” 　　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这让我舒服不少，但在心底，仍有一团阴霾笼罩，无法散去。 　　孙政想了一下，便若无其事的向我问道。 　　“你觉得，李时珍算不算一个伟大的人？” 　　虽然不知道孙政为何要问这个问题，但我还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当然算了，好歹也是青史留名的人物。” 　　孙政露出一丝微笑，慢悠悠的说道。 　　“是啊，就算是李时珍那样的人物，碰到不认识的药物，也是要自己试试的。” 　　“你猜，第一个知道水银有毒的人，是怎么知道的？” 　　“第一个知道毒蛇有毒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有些错的，扭头望向孙政，而孙政则低声说道。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但错过的事，不可能改变，要是能有一道雷劈下来，把我劈回十年前。” 　　“我恨不得天天站在山顶，拿个引雷针，等雷劈下来。” 　　孙政苦笑着，眼神飘忽，不知在看向哪里。 　　“可惜，不可能有这种事。” 　　“别说十年前，就连昨天也回不去。” 　　“这个道理，小孩子都知道的。” 　　说到此处，孙政眼神复杂的望向我，轻声说道。 　　“但你不一样，你是一个异类。” 　　“怎么说呢，你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留在过去的人，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你得明白，这是末世，人命如草芥。” 　　“此时此刻，也许就有一个老人，女人，小孩，甚至是婴儿死去。” 　　“老实说，虽然悲哀，但我现在心里没有一丝触动。” 　　“你可以说我麻木，但我真的没有什么感觉。” 　　“像你这种爱管闲事，还怀念着过去的人，真的很少见。” 　　“所以，我不想你改变，虽然我成不了你这样的人。” 　　“但我就是希望你以后也是现在这幅德行，不要改变。” 　　“你或许还会犯错，这不可避免。” 　　“但不要畏畏缩缩的，像个娘们一样。” 　　“我宁愿你错，也不愿你什么都不做。” 　　“不要袖手旁观，不要像我一样变得麻木，你和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 　　我静静听完了孙政嘴中的话，心中微微触动，但还是没有做出什么回答。 　　正是此时，车身忽的剧烈摇晃了起来，颠的我和孙政头晕眼花，孙政急忙将车停下，定眼望去时，却发现前方已是到了一片戈壁滩。 　　我将身子坐定，望着眼前的戈壁滩，惊讶的说道。 　　“到了？这么快的吗？” 　　孙政看了我一眼，不满的吧唧了下嘴，小声嘟囔道。 　　“颠一下就能恢复正常吗，早知道把你颠死不就完事了。” 　　孙政重新挂挡，准备就这么一路颠簸过去，可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声野兽的吼叫。 　　“吼！！！！” 　　孙政一愣，抬眼望向前方，却见一只灰熊，四肢着地，咆哮着向着吉普车冲来。 　　见状，孙政一脸惊讶，极其不解的说道。 　　“戈壁滩，也有熊的吗？” 　　我看了一眼那头冲来的熊，淡淡说道。 　　“没什么可稀奇的，戈壁熊，濒危物种。” 　　孙政有些手足无措，皱起眉头，向我问道。 　　“保护动物……那我们该怎么做？” 　　我靠向座椅，伸手指向前方，淡淡说道。 　　“撞死就行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重返戈壁滩 　　“撞死就行了。” 　　孙政闻言，表情便变得有些扭曲，有些恼怒的冲我大声喊道。 　　“操！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那他妈可是频危物种！你知道吗！” 　　我吧唧了下嘴，回味无穷的说道。 　　“我知道啊，这玩意可好吃了！” 　　“……” 　　在这沉默之中，孙政脸色一僵，神色古怪的望着我，轻轻吸气，然后重重吐气，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然后一脸认真的说道。 　　“小子，你知道吗？” 　　“一个物种，需要多少年的演化，才能成为独一无二的种族吗？” 　　“是百万年，甚至千万年！”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由衷的感慨道。 　　“演化了这么长的时间吗，怪不得这么好吃。” 　　孙政闻言，气的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正当他想和我好好理论时，那只戈壁熊已是扑倒了吉普车的前车盖上，大声嘶吼着。 　　“吼！！！” 　　吉普车虽然停下，但并未熄火，戈壁熊这一嗓子，把前两天经历过的尸潮追击的孙政吓的一脚踩向了油门。 　　吉普车轰然发动，不管不顾的从那只戈壁熊的身上碾了过去，只听一声愤怒的惨叫后，我们的视线之中便已没了戈壁熊的身影。 　　见状，我急忙顺着车窗向后望去，碾死的戈壁熊可不好吃，毕竟没有放血处理，当我顺着车窗望去时，那只戈壁熊却是一瘸一拐的向着远处逃去。 　　也是，没有加速的吉普车怎么能碾死一只熊呢，估计那只戈壁熊听到引擎的时候，就立即闪开了，只是被碾到了脚部。 　　车内，孙政一脸茫然，眉眼间皆是懊悔之意，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喊道。 　　“愣着干什么，我们的晚餐要逃跑了。” 　　见到孙政没有任何反应，我便独自打开车门，大步向着那只瘸了脚的戈壁熊追去。 　　那只戈壁熊脚受了伤，移动的速度远远慢于我，我踏着一块块石子，迅速向那只戈壁熊靠近。 　　这让我想到了当年的一句歌词，非常的应景。 　　“你说你有点难追，我就打断你的腿。” 　　我并不是很饿，对于戈壁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执著，我只是想用这只戈壁熊，转移我的注意力，将我从那个低落的泥潭拉出来。 　　当我正在追逐的那只戈壁熊的时候，那只体型庞大的戈壁熊，却是突然扭头看了我一眼，从它那不属于人类的瞳孔中，我似乎看到了一丝疑惑。 　　随即，那只戈壁熊身子站定，彻底将身子转向了我这边，凶狠的咆哮一声后，便向着我这边奔来。 　　见状，我终于明白了这只戈壁熊刚刚眼里的疑惑，虽然我不懂熊语，但大致应该是这个意思。 　　我害怕的是汽车，又不是你这个小家伙，谁给你的勇气追我的。 　　不知是不是看到了猎物，那只戈壁熊速度快了不少，张开血盆大口，向我扑来。 　　在这一刻，我想我和那只戈壁熊所想的，一定是同一件事。 　　今天的晚饭，有着落了。 　　二十分钟后，我抗着已死的戈壁熊，慢慢悠悠的，走向停在原地的吉普车。 　　孙政正耷拉着一张脸，靠在吉普车的边上，似乎对我猎杀戈壁熊的举动很有怨言。 　　经过追杀肥美的戈壁熊，我的心情平复不少，看到孙政这副模样后，还有心情对他调侃道。。 　　“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个爱护大自然的人。” 　　孙政靠着吉普车，躲在地上，用手指按在地上，随意的勾勒着，叹气道。 　　“濒危物种啊，这可是濒危物种。” 　　我双手举着戈壁熊，将其放在了吉普车的车顶，那里足够宽敞，用来放这个戈壁熊最合适不过了。 　　将那只戈壁熊放好之后，我扭头望向孙政，轻笑道。 　　“濒危物种怎么了，人类现在也是濒危物种，谁顾得上这个。” 　　孙政长吁短叹，抠起地上的一个小小的石子，然后将其扔向远方，咂嘴说道。 　　“不一样的，我们只是被困住了，远远谈不上灭绝。” 　　“与我们不一样，很多濒危物种的繁殖欲望都非常的低。” 　　“也许，一年之中只有一天的时间，会让它们有繁殖的欲望。” 　　我用脚轻轻踢了踢蹲在地上的孙政，翻了一个白眼。 　　“你对人都没这么上心过，怎么对只熊这么上心。” 　　孙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来，打开车门，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 　　“爱屋及乌，所以习惯了这么思考，情绪失控。” 　　我闻言一愣，嘴唇微动，重复着刚刚的那四个字。 　　“爱屋及乌。” 　　孙政重新坐上驾驶位，然后拍了拍副驾驶的位置，对我勾了勾手指。 　　无奈，我重新坐上副驾驶的位置，嘴中抱怨道。 　　“有话就说，别做这么奇怪的动作。” 　　待我坐到副驾驶的位置后，孙政再次发动吉普车，嘴中轻声说道。 　　“我儿子……特别喜欢动物。” 　　“他还活着的时候，我其实不怎么在意他的这个爱好，甚至没陪他去过一次动物园。” 　　“但不知怎么的，人没了，我忘了很多东西，但还记着他的这个爱好。” 　　孙政没有继续说下课去，而是驾驶着汽车，碾过这戈壁滩的石子，一路向前驶去。 　　颠簸之间，我们两人按照着地图，走过了这片隔壁滩，将车驶入了那茫茫沙漠之中。 　　地上的草地，越来越稀少，渐渐只剩光秃秃的平地，最终化为一地黄沙。 　　时隔多日，我终于再次回到了这片荒凉的沙漠之中。 　　吉普车的车轮碾入黄沙之中，微微下沉，但只是减缓了吉普车的速度，并没有什么大碍。 　　孙政有些放心不下，偏过头来，皱着眉头，向我问道。 　　“这路没问题吗，要是吉普车陷在沙子里，我们两个可就得下去推车了。” 　　我拿过宋明涛的笔记，看着上面的路线，淡淡说道。 　　“放下吧，这条路我跟人走过，不可能出问题的。” 　　“这里是沙漠边缘，沙子很薄的。” 　　闻言，孙政还是惴惴不安的模样，见状，我叹气一声，拍着胸口保证道。 　　“放心，这车要是能陷在沙子里，我就……” 　　噗通！一声闷响中，吉普车忽的倾斜，陷到了沙子里。 　　“我就……下车推车。” 第一百二十章 游戏 　　急速旋转的车轮，陷入松软的黄沙之中，无论如何加速也只是带起一阵沙尘。 　　我和孙政坐在车中面面相觑，孙政斜眼看着我，撇嘴说道。 　　“愣着干什么，下去拖车啊。” 　　我一脸尴尬，不好意思反驳什么，只能乖乖走下车去，来到车轮下陷的位置，我站在吉普车边，用脚在四周都踩了几下。 　　除去吉普车的右轮的位置，其他的地方都很结实，而好死不死的吉普车下陷的地方正是一个凹陷的坑，这个坑并不长，但很深，里面的沙子踩起来像是悬浮在水面上的落叶，没有一点可以借力的地方。 　　我无奈的挽起袖子，走到车轮下陷地位置，径直抓住车身，奋力将其抬起，然后凭着我的蛮力，将吉普车带出了那个被沙子填充的深坑。 　　吉普车平稳落地，然后再次响起了引擎发动的声音，我快步追上，然后打开车门，钻入车厢之中，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我刚刚落座，便看到孙政那嘲讽的眼神，他看着我，模仿者我的口吻，说道。 　　“这就是你说的，绝对没有问题的路线吗？” 　　我干笑一声，连连摆手，无奈的回答道。 　　“刚刚那只是意外，接下来的路一定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澎！一声闷响之中，吉普车的车身再次倾斜，毫无疑问，这辆破车又陷进去了。 　　“……” 　　车厢中忽然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孙政顿了顿，然后十分认真的对我说道。 　　“求你了，别再你说话了。” 　　“你这个乌鸦嘴。” 　　我很想反驳，但实在拿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只能再次下车，重复着之前的工作，举起吉普车，然后将车推离下陷地沙坑。 　　不过，这一次完事之后，回到车上的我也没有再说什么，而神奇的是，当我主动闭嘴之后，接下来的路竟然异常的顺利。 　　该死的，你这破车倒是再给我下陷一次啊，你这样平稳，岂不是证明前两次的事真的是我乌鸦嘴了吗？ 　　然而，这辆吉普车显然没有听到我的祈祷，直至远处的绿洲在我们的眼前慢慢显现，这辆破车都没有再发生什么异常。 　　黄沙漫天，绿洲前的一只落叶飘落，卷入黄沙之中，随风而来，落在了黄沙之上，然后便被驶过的吉普车碾入黄沙之中，不见踪影。 　　眼前的沙粒越来越少，随之而来的则是经霜的寒草，吉普车终于驶入了这篇绿洲。 　　孙政坐在车中，望着绿洲中的景色与建筑，眼神恍惚，轻声说道。 　　“想不到，末世里还有这种好地方，真是让人嫉妒。” 　　闻言，我忍不住想起了我的小窝，那个地方可比眼下这块绿洲更加舒服，也更令人羡慕。 　　我的小窝里，有粮食，有电，干净整洁，不用担心丧尸的问题，有着喝不完的可乐。 　　温暖，舒适，令人怀念。 　　我一直都在过着令人羡慕的生活啊。 　　绿洲之中，宋明涛应该听到了吉普车的声音，但一眼望去，视线中并没有宋明涛的身影。 　　我和孙政等了很久，也没有见到宋明涛出现，也这才想起，宋明涛是个谨慎的家伙。 　　现在的他，应该正躲在暗中，将自己的女儿与妻子藏好，拿着那柄生锈的柴刀，藏在角落中，冷冷的注视着我们两个不速之客。 　　“真是个麻烦的人啊。” 　　我低声感叹着，随即打开车门，走出吉普车，大步走向绿洲之中的那所建筑，用力的摇手，大声喊道。 　　“姓宋的，是我回来了，别藏了。” 　　果不其然，在我话音落下之后，小屋中的房门，缓缓打开，宋明涛握着一柄柴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苏先生，不好意思，我还以为……” 　　“是归正教的人来了。” 　　宋明涛还在哪里尴尬的解释着，一道小小的身影却是从屋中迅速跑出，十分亲昵的扑在了我的怀中，甜甜的笑道。 　　“苏哥哥！” 　　我低头望去，却见小雅笑容满面，眨着自己的大眼睛，满是期待的望着我，轻声说道。 　　“有礼物吗，苏哥哥？” 　　闻言，我呼吸一窒，我不记得自己有和小雅有过礼物的约定，但看着小雅期待的眼神，我又不忍心让她失望。 　　忽的，我眼中一亮，自信的笑了笑，摸了摸小雅的脑袋，缓缓说道。 　　“小雅这么乖，我当然有给你准备礼物哦。” 　　说着，我微微侧身，右手轻抬，指向吉普车的车顶，说道。 　　“看，那就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小雅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去，便看到了车顶上，血流如注，下巴被生生撕成了两半的戈壁熊。 　　咳，我也是刚刚想起，那头戈壁熊的死相并不好看，不太适合给小孩子看。 　　果不其然，小雅小脸一白，瞬间躲在了我的身后，有些不安的小声说道。 　　“好……好可怕。” 　　闻言，我忍不住摸着小雅的脑袋，低声补充了一句。 　　“但是很好吃哦。” 　　小雅瘪起嘴巴，还想说些什么时，她的母亲便已快步跑来，将小雅揽入怀中，不好意思的向我说道。 　　“抱歉啊，是小雅不懂事。” 　　说罢，妇人转过身子，爱怜的捏着小雅的小脸蛋，有些溺爱的说道。 　　“傻孩子，怎么能一见面就向人要礼物呢？” 　　闻言，小雅回了她母亲一个笑脸，没有任何抵触之意，见状，我有些欣慰，看来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小雅也接受了她这个突然出现的母亲。 　　正当我欣慰这温馨的一幕时，孙政却气急败坏的走下车来，远远的向我大声喊道。 　　“干嘛呢，搭把手，把这个熊卸下来啊。” 　　“你想载着这破熊的尸体，一路回去吗？！” 　　闻言，我这才回过神来，而宋明涛也已赶了过来，想要帮忙。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我将那只戈壁熊卸在了庭院中，和孙政，宋明涛这两个家伙，开始忙碌。 　　剥皮，剁肉，生火。 　　按照计划，除了用做今晚大餐的部分外，剩下的熊肉，是打算晒成肉干的，好用来做路上的补给。 　　这里距离我所在的城市，并不算太夸张的距离，若是十年前的时候，也就是六七个小时的路程。 　　但如今，当年的公路早已破败不堪，而且一路上还有许多的人类据点，丧尸，不知得绕多大的圈子，才能回去。 　　所以，我们必须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哪怕得在此花费上许多的时间。 　　为了腌制肉干，宋明涛把他所剩无几的盐都拿了出来。 　　就在我们三个男人忙碌的时候，一只小手，忽然扯了扯我的衣角，我扭头望去，却见小雅正站在我的身后，欲言又止。 　　见状，我笑了笑，蹲下身子，下意识的想用手却捏她的脸蛋，但抬手瞬间，我却又想起了自己现在满手都是熊肉上的脂肪。 　　“怎么了，小雅？” 　　小雅轻轻抬头，一脸天真的向我说道。 　　“苏哥哥，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小孩子的梦吗，可惜我不是周公，不会解梦。 　　“我梦到了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大姐姐。” 　　“她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我的身子一僵，明明没有什么理由，也没有什么根据，本该是小孩子天真的梦的，但我的心中却在此刻，泛起了一丝不安。 　　小雅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踮起自己的脚尖，将自己的嘴巴，凑到我的耳边，煞有其事的压低声音，低声说道。 　　“她说。” 　　“游戏要开始了，笨蛋。” 第一百二十一章 归途 　　游戏，开始？ 　　听到游戏这两个字，我的1面部肌肉不受控制的痉挛，眼神一沉。 　　终于要来了，那个脑瘫神口中一直所说的游戏，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又要死掉多少人。 　　我摸了摸小雅的脑袋，没有说什么，转过身去，继续和孙政，宋明涛两人处理着戈壁熊的肉块。 　　迟钝的刀身下落，皮毛飘落，刀刃劈在森森白骨之上，却无任何血迹低落。那只戈壁熊的肉体，在我们的手中破碎，不再完整。 　　这一晚，我们吃到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然后便是长久的等待。 　　我不知道让肉干的风干需要多少天，只是耐心的等待着，每日坐在椅子上，抖落身上的沙子，然后重新坐好。 　　于是，日复一日，在温馨而枯燥的生活中，我一直等到了第十天，第十天，戈壁熊的肉干已成功风干，而宋明涛一家人也已打包好了属于他们的行李。 　　这日的清晨，所有人都早早的起了床，小雅穿着我没有见过的白色小裙子，兴奋的跑来跑去，似乎对于搬家这件事感到格外的兴奋。 　　我没有任何需要准备的行李，这一次的末世旅行，我还是没有什么值得带上的东西，只留下了并不愉快的记忆，与归正教那一地烧成焦黑的尸体。 　　孙政的吉普车空间很大，我们五个人坐起来也很宽敞，宋明涛一家人坐在了后座，而我依旧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漫天黄沙之中，吉普车扬尘而去，这一次，再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我双手交叉，微微握紧，紧张而不安的望着车外的风景。 　　所谓的游戏，已经再次开始，可我根本不知道游戏的内容，以及获胜的方法。 　　我不明白，那个脑瘫神总是在说，她是站在我这边的，可为什么她就是不肯向我透露游戏的内容呢？ 　　她到底是想让我赢，还是怕我赢呢？ 　　我仔细思索着这个问题，但始终无法得出答案。 　　…… 　　一晃眼，便已是七天之后，是的，整整七天，我仍旧没有得出什么结论。 　　但我们的目的地，却是已经快要到了。 　　吉普车中，我嚼着戈壁熊的肉干，看着窗外的景色，渐渐变得熟悉，一种安心之感，油然而生。 　　在兜兜绕绕，走了不少远路，错路之后，我终于还是回来了。 　　我用力的咬着嘴里的肉干，有些迫切的将身子向前凑去，仔细的看着眼中所见的一切。 　　破烂的公路，平原的流散丧尸，以及那讨人厌的喜鹊。 　　当吉普车转过一座小山时，忽然有一个破败不堪的据点，映入我的眼帘。 　　据点的大门破碎，简陋的屋舍坍塌，不再有人类的影子，只有一群四处游荡的丧尸，与隐约可见的白骨。 　　在这刹那，我微微失神，这个据点我曾经去过的，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是一个末日之下，随处可见的人类据点。 　　野蛮，残暴，且食不果腹。 　　这样的据点，太过平常，以至于我已想不起关于这个据点的细节，而且这个据点也不再需要有人想起。 　　就像绝大多数的人类据点一样，在残暴中，苟延残喘的活过十年，然后在日益明显的矛盾与混乱中灭亡。 　　再不会有人记得这个据点的名字，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个据点是如何灭亡的。 　　正在开车的孙政，也看了一眼那个据点的废墟，微微皱起眉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再次向我询问道。 　　“那个……我们要去的据点，是什么样子的？” 　　这已经是孙政在这七天中，第四次向我问起这个问题，而我依旧给不了他一个新的答案，而是轻声说道。 　　“一个不大不小的据点。” 　　孙政撇了撇嘴，有些不满的嘀咕道。 　　“就不能说的详细一点吗？” 　　我闻言一笑，耐心的解释道。 　　“我不想让你们有过高的期待，以免太过失落，所以还是让你们把期待值调低一些。” 　　“你们就尽管想象吧，越差越好。” 　　闻言，孙政叹了一口气，似乎真的对即将到达的据点，开始充满了不好的幻想。 　　又经过了两个小时的路程，在我的指路下，远处的地平线出现了一座古城。 　　是的，那里正是古城据点。 　　随着吉普车的行驶，那座古城在我们的眼中，变得越来越清晰，那并不像是人类据点的建筑，引得孙政有些惊讶，他时不时看我一眼，但又欲言又止。 　　直到我让他将吉普车径直驶向古城的大门时，他才又惊又喜的对我说道。 　　“这玩意真的是据点吗？” 　　我压抑不住嘴角的笑意，轻轻点头，见状，孙政长长舒了一口气，低声自语道。 　　“真不错。” 　　不多时，吉普车便已听到了古城大门前，古城城楼之上的守卫们，立即发现了这一点，手持枪械，瞄向吉普车，大声喝道。 　　“什么人！？” 　　见到枪支，孙政与宋明涛一家人顿时紧张了起来，有些无助的将视线移到了我的身上。 　　我轻咳一声，对着几人安抚一笑，然后打开车门，向着以往那般，对着古城墙上的守卫，笑道。 　　“生意人。” 　　听到我的回答后，那个守卫愣了一下，随即便惊疑不定的仔细打量着我，但看来看去，他仍是有些不确定，很没底气的向我问道。 　　“是……苏先生吗？” 　　我点了点头，连连挥手，不得不说，这种被人用敬畏的眼神注视，确实有种让人飘飘然的感觉。 　　“除了我还能有谁啊？赶紧开门吧。” 　　闻言，那个守卫并没有立即开门，而是一脸惊喜的向后喊到。 　　“苏先生回来了！苏先生回来了！” 　　那个看起来有些年轻的守卫，一边喊着，一边却是下了城墙，不见了踪影，但同时也没有人开门。 　　只是隔着城门，依然能听到那个小子的呼喊声，以及其他人惊喜的喊叫声。 　　这幅景象，自然让车中的孙政察觉到了，他将脑袋探出车窗，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你……是这个据点的什么人？ 　　我微微眯眼，望着那高高的城墙，缓缓说道。 　　“关于这一点，我还没有想好。” 第一百二十二章 重逢 　　等待多时之后，古城据点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 　　略显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逐渐变大的门缝中，一张张我熟悉或陌生的脸蛋，一点一点的映入我的眼帘。 　　终于，大门彻底打开，一群人蜂拥而出，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将我团团围住，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我有些手足无措，混乱之中，有人一拳打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回头望去，却见高连神色复杂，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咧起嘴巴，笑的很难看。 　　“你小子居然还活着！” 　　热烈的欢呼声中，我还来不及解释什么，便被人群高高举起，向上抛起，接住，然后再次抛起。 　　我哭笑不得，为什么这群人庆祝的动作只有这个吗？我还是更喜欢温柔一点的欢迎方式。 　　在这股热烈的气氛之中，我解释不了什么，只能随波逐流，被人群抛起抛落，直至他们冷静下来。 　　在1十分钟之后，他们终于肯将我放下地面，李易站在我的身边，开心的笑着，嘴中则缓缓说道。 　　“你要是还活着，倒是给我们报个信啊。” 　　“要知道，阿杰从围盾据点传来你被怪物带走的消息的时候，我们可担心坏了。”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次的旅程来的突然，先是沙漠，后是发疯的归正教据点，确实耽误了不少时间，按常理来讲，失踪这么久的人，多半是活不成了。 　　“走走，今晚我们必须为你好好接风洗尘。” 　　“老李，去把地窖里的酒拿出来。” 　　高连拉着我的手臂，便往据点里拽，我急忙拉住高连，连连摆手，说道。 　　“这个就免了，我可不是一个爱喝酒的人，而且我今天来可不是为了浪费你们的粮食。” 　　说着，我转过头去，对着大门之外的吉普车轻轻招手，见状，吉普车中的孙政立即按了按喇叭，响亮的鸣笛声，终于让这群喜出望外的人，意识到了还有一辆吉普车的存在。 　　高连一怔，隔着车窗，望着端坐在吉普车孙政几人，有些疑惑不解的向我问道。 　　“这是？” 　　我微微耸肩，然后压低声音，凑在高连与李易两人之间，低声说道。 　　“我这次出去捡回来了两个宝贝，两个建筑工程师，有一个还会修车。” 　　“等到我搞到铲车之后，这两个家伙就能帮忙扩建据点，以及开垦荒地。” 　　闻言，高连眼中闪过一丝喜意，古城据点在柳咏那个畜生的折腾下，人数本就所剩无几，更缺像样的人才，城里的老人家虽然懂得不少，但像这种专业的人才才是最好的。 　　相比较于一脸喜意的高连，一旁的李易却有些忧心忡忡，皱着眉头，低声说道。 　　“这两个外面的人……能信的过吗？” 　　高连闻言，却是白了李易一眼，大大咧咧的说道。 　　“苏离带来的人，怎么可能信不过？” 　　李易闻言，皱着的眉头仍是没有松开，一脸忧虑的说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年我们不是也很相信柳咏那个家伙吗？” 　　高连脸色一僵，但随即恢复如初，正色道。 　　“一颗葡萄是酸的，那所有的葡萄就都是酸的了吗？” 　　“没有这样的道理。” 　　“至少，我愿意相信苏离看人的眼光。” 　　李易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退后一步，不再说话。 　　我总觉得李易刚刚看我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但此刻的我却没有心思仔细去想这个问题，而是招呼着孙政与宋明涛一家人走下车来。 　　“老高，这几个人，我就交给你了。” 　　高连豪爽的点了点头，咧嘴笑着，忽的，他反应过来，神色古怪的说道。 　　“等到，这话听起来，你是打算要走吗？” 　　“这可不行！我还没有1给你接风洗尘呢。” 　　我轻轻摇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神色也变得柔和许多，慢悠悠的说道。 　　“接风洗尘的事，还是改天吧。” 　　“我……现在有个人急着去见。” 　　说罢，我不等高连再说些什么挽留的话，径直走向孙政。 　　“你的吉普车借我用下，明天还你。” 　　我的那辆破皮卡车，应该还扔在围盾据点，所以我需要这辆吉普车。 　　孙政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将车钥匙扔给了我，甚至没有问我到底要去哪里。 　　这种不拖泥带水的性格，正是我最欣赏孙政的地方。 　　我接过吉普车的钥匙，来不及说些什么，转身便走。 　　身后无数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有些灼热。 　　但很抱歉，我还没有考虑好，到底要做这个据点的什么人，所以就暂时让我任性一会吧。 　　我坐上吉普车，在众人的目送下，开着吉普车，踏上了真正的归途。 　　天际银白，一抹蓝色缀在白云之后，我降下车窗，湿润的空气立即弥漫而来。 　　我轻轻吐气，心情随着迎面而来的风声，高高扬起，脚下却把油门踩到了底。 　　泥泞的路面上，吉普车呼啸而过，将泥水溅向四处，车身也在剧烈摇晃，但我却破天荒的很享受着这个感觉。 　　这里是我的城市，是我的地盘，有我的家。 　　我开着吉普车，越过高高的土坡，穿过满是泥泞的路面，平原上丧尸被这巨大的声响吸引，开始奋力追逐。 　　丧尸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渐渐地形成了一股恐怖骇人的尸潮，紧紧跟在了吉普车后，很是壮观。 　　我嘴角上扬，透过后视镜欣赏这壮观的一幕，再没有了普通人的存在之后，我终于可以仔细看这尸潮。 　　丧尸们越来越多，黑压压的一片，如同一道黑色的洪流，浩浩荡荡的奔来。 　　而坐在车中的我，则悠闲的点起了一根香烟，静静地看着，一路上有无数丧尸加入，又有无数丧尸落下，增增减减。 　　在快要到达城市之际，我将吉普车停下，不紧不慢的走出车门，面带微笑，对着浩浩荡荡的尸潮，张开了双臂，低声自语道。 　　“我回来了。” 　　当我走出吉普车时，尸潮便发出了各种各样的奇怪的叫声，且速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了下来。 　　虽然没有根据，但我确信这群丧尸在骂脏话，很难听的脏话。 　　不等来到我的身前，那群尸潮便已散开，骂骂咧咧的走了。 　　我很满意的笑了笑，转身走上吉普车，这里才是我该待的地方。 　　不仅有认识我的人，就连丧尸也是认识我的。 　　在这小小的插曲过后，我再次上路，驾驶着吉普车，驶入城市之中。 　　一片荒芜的城市之中，风声穿过大街小巷，枯草的碎屑，随风而起，一只还未离去的飞鸟，落在树干之上，灵活的扭动着自己的脑袋。 　　空旷的街道上，破破烂烂的红色横幅，勾在树枝上，随着风声掠过，微微鼓荡，远远望去，像是一个戴着红色围巾的女子，在寒风中等待着归人。 　　我端详着眼前所有的景色，仅仅只是如此短暂的时间，这里的景色便已像是改头换面一般。 　　时间啊，为什么不能再慢一点吗？ 　　我开着吉普车穿过大街小巷，左转右转，与城市中的丧尸不情不愿的打了个招呼后，终于将吉普车停到了小区的门口。 　　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情绪作怪，我没有将吉普车开进小区，而是惴惴不安的走下车来。 　　我站在小区的门口，踌躇着，犹豫着，害怕着一些，我不知道答案的事。 　　瞳瞳，究竟是什么呢？她与那个脑瘫神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我站在小区的门口许久，最后也只是自嘲一笑，我不是一个聪明人，那索性便活的糊涂一些吧。 　　“呼……” 　　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神不再犹豫，轻轻踏步，走入小区之中，鼓足勇气，便向着小区中大声喊到。 　　“瞳瞳！” 　　其实，在我踏入小区的瞬间，我便已满地落叶中，看到了一道蓝色的身影。 　　枯萎的野草之中，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枯萎的土豆秧前，听到我的声音后，那道倩影迅速转过头来。 　　刹那间，姹紫嫣红，漫天的鲜花，在我眼中绽放，仿佛一瞬间，整个天地，都亮了不少。 　　白皙而精致的小脸，眉梢如残月，一点红唇，如雪地之中滴落的鲜血。 　　我看着那张小脸，由无神落寞，变得激动，散发出温柔的光芒，与我隔着一道巨大的阴影，嫣然一笑。 　　望着那个纯粹而甜美的笑脸，我与瞳瞳远远相望，心中的某处，不再狂躁不安。 　　或许，我该走过去的。 　　我这般想着，向前踏出一步，然而就在此刻，我却看到瞳瞳捏着裙角，踏出阴影，像一只蝴蝶一般，向我奔跑而来。 　　犹如，一只黑暗中的飞蛾，扑向散发光热的灯火，但那只飞蛾，是我。 　　我应该迎上去吗？我能迎上去吗？ 　　无论我如何去想，我的脚下都像生了根一般，丝毫不动。 　　我，只是呆呆看着，瞳瞳微笑着，踩着光芒，向我奔来。 　　阳光灿烂，瞳瞳提着裙角，撞入我的怀中，在这刹那，我的身子向后倒去，而我只是下意识的紧紧抱住瞳瞳那柔软的身体。 　　蓝色的天空斜向一边，我的身子也倒落地面，瞳瞳伸出小手抓在我的肩膀上，微笑着，惊喜的，结结巴巴的说道。 　　“欢……欢……欢迎回……家。” 　　此时此刻，我还能说些什么呢，我只能将瞳瞳抱紧，贪婪的嗅着她的长发，不再懦弱，轻轻吻在她白皙的额头上，低声说道。 　　“嗯，我回来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心意 　　我总是会想起一块种满了向日葵的田里，那时的我还很小，抓着一个飞机的模型，赤着双脚，在金黄色的花田里奔跑，阳光灿烂，耀眼的光芒直射，金色的花田随着微风微微起落。 　　就好像……就好像一片金色的海浪。 　　而在金色的海浪之外，有着一个身穿白裙的姐姐，背对着我，静静的站着，朦胧而又美丽，近乎一般的绝美。 　　那是一个美丽的，让人无法忘记的下午。 　　我从不曾看到过那个白裙女子的正面，却莫名的将这一幕记了很多年，不曾褪色。 　　而此时此刻，在我朦胧的意识之间，那个白裙女子却是微妙的与瞳瞳重合，再也分不清。 　　…… 　　微风掠过，几根白色的发丝，轻轻飘动，落在我的脸上。 　　一股如青草阳光淡淡的味道，在我的鼻尖萦绕，并不如香水浓郁，却让我始终无法忘记。 　　背部的地面略显冰凉，但我怀中的瞳瞳却如一个太阳，灼烧着我的理智，融化着我的身心。 　　瞳瞳将脸贴在我的胸口，两只小手攀在我的肩头，不愿松开，她的肉体紧紧贴着我，那柔软的触感，让我有些脸红。 　　我不能一直这么躺着，虽然有些舍不得，但我还是轻轻拍了拍瞳瞳的小脑袋，低声说道。 　　“傻丫头，该起来了。” 　　闻言，瞳瞳脸色瞬间涨红，有些手足无措的站起身来，而我也缓缓起身，一如往常一般，伸出手去，放在瞳瞳的银色长发上。 　　仿佛，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一般。 　　但失去的时间，不可能逆流而回，瞳瞳像一只小猫一样，嘴角上扬，甜甜的笑了起来，双眼眯成了月牙。 　　好在，瞳瞳没有什么改变，如果她可以一直是这个样子就好了。 　　我颇为自私的想着，随即便忍不住摇起来头来，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 　　我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瞳瞳又不是我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许久不见，瞳瞳说话似乎还是不怎么流利，应该是没有人陪她说话，无法练习吧。 　　我环手握住瞳瞳的小手，踏步前行，眼神一瞟，落在了那早就种下的四窝土豆上。 　　土豆的秧已经枯萎，想来下面的土豆应该成熟了。 　　我记得，刚刚瞳瞳就蹲在这四窝土豆边上，不知是在做什么。 　　瞳瞳察觉到了我的视线，红色的瞳孔流露出了几分委屈，小心翼翼的捏了捏我的手掌。 　　待也回头望向瞳瞳时，瞳瞳则抬起白皙的左手，指着那四窝土豆说道。 　　“死……死了。” 　　我闻言一怔，随即哑然失笑，瞳瞳并不明白植物在枯萎的时候，也就是成熟的时候。 　　她只是觉得，之前见我经常照料的土豆“死了”，有些委屈与难过。 　　我不知该怎么向瞳瞳解释，只是觉得瞳瞳轻轻咬住嘴唇，可怜兮兮的模样很可爱。 　　“土豆没有死，而是熟了。” 　　说话间，我松开瞳瞳的小手，蹲下身子，用双手拨开土豆根茎的泥土，在挖出一个小坑后，黄褐色的土豆便显露在泥土之中。 　　“你看，这才是土豆。” 　　我拿出那颗土豆，微笑着向瞳瞳炫耀着，而瞳瞳则抬起小手，指着掉落一旁的土豆秧，轻声说道。 　　“死……死了。” 　　我捏着土豆一怔，随着瞳瞳手指的方向，望着那棵土豆秧，一时无语。 　　无论如何去说，这个土豆秧确实是死了，应该也能算寿终就寝吧。 　　我转过头去，用手指一点一点剥去土豆上沾着的泥土，低声说道。 　　“什么东西都会死的，没有例外。” 　　风声轻起，瞳瞳捏着裙角，蹲在我的身边，双手抓着我的衣角，轻轻扯动，小声说道。 　　“你……也……也会……死吗？” 　　瞳瞳的声音很轻，很柔，有着害怕，担忧，以及她从不掩饰的不舍。 　　闻言，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似乎总是这样，只要瞳瞳在我的身边，我便没有办法消沉起来。 　　可随即，我轻轻的笑声便戛然而止，瞳瞳将身子靠来，依偎在了我的肩头，让我再也笑不出声来。 　　于是，我不再说话，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任风静静吹，任我的心怦怦乱跳。 　　而瞳瞳却伸出双手，揽住我的胳膊，放入她的怀中，如孩童稚语一般，轻声说道。 　　“不……不要……你死。” 　　听着瞳瞳那轻柔的声音，我感觉自己身处桃源之中，无法脱身，更不想脱身。 　　“我不会死的。” 　　我轻声安抚着瞳瞳，嘴角再次上扬。 　　是啊，我是不死之身，以前的我想死，但现在的我，却很感谢我的不死之身。 　　像我这样的人，终于也是有了一个家。 　　再安抚好瞳瞳后，我将那四窝土豆都挖了出来。 　　经过我的照料，土豆的收成意外的不错，每窝中最少都有四个土豆。 　　在这个过程中，瞳瞳也有样学样的帮我挖着土豆，白皙的双手沾上泥土，但她却抱着两颗土豆，笑的像个孩子一样。 　　我望着这一幕，忍俊不禁，趁着她不注意，用满是泥土的手，在她的小脸上一抹，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泥痕。 　　瞳瞳顿时鼓起嘴巴，故意将双手抹上泥土，向着我的脸抓来。 　　我抱着土豆，灵活的躲闪着，瞳瞳一边轻声笑着，一边试图抓住我。 　　这是一个很幼稚的游戏，但这一天，我和瞳瞳都很开心。 　　直至夜幕降临，我与瞳瞳才回到了家中。 　　冷色的灯光亮起，我所熟悉的家，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虽然有段时间没有回来，但屋子里却异常的整洁，没有一点灰尘。 　　简直比我在家时还要干净，整洁。 　　我错愕的望着眼前这一幕，然后便看到瞳瞳像个孩子一样，有些得意将双手插在纤细的腰间。 　　瞳瞳……越来越聪明了啊。 　　我本想摸摸她的小脑袋，好好夸奖一下她，但抬起手的瞬间，我和瞳瞳都发现了一件事。 　　因为之前的胡闹，我和瞳瞳的手都很脏，满是泥土。 　　瞳瞳立即瞪大红色的眼睛，一脸嫌弃的拉起我的手，把我强行拉到了厨房，拉着我一起洗手，洗脸。 　　等洗干净了后，瞳瞳再次双手叉腰，做出想要人夸的小模样。 　　我哭笑不得，伸出手掌，轻轻揉着瞳瞳的那美丽的银发，轻声说道。 　　“乖孩子，乖孩子。” 　　瞳瞳比小孩子还要好哄，立即眯眼笑了起来，亲昵的用自己的小脑袋，蹭着我的双手。 　　见状，我忍不住感慨，我好像真的是养了一只猫啊。 　　当初的戈壁熊的肉干，我还留着不少，加上土豆丰收，很适合做一道大餐。 　　我走入厨房之中，将那些肉干取出，放在水中浸泡，开始削土豆的片。 　　在我的记忆中，瞳瞳从来没有主动进过厨房，但今天她却像是怕我再次消失不见，硬是也跟了进来。 　　瞳瞳对我的削土豆的工作很感兴趣，眨着大眼睛，眼中流光溢彩，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我见状，便试着将小刀与一个土豆交给了瞳瞳，瞳瞳接过土豆，便向着我甜甜一笑。 　　瞳瞳真的很聪明，那双小手，也比我想象的还要灵巧，一刀上下翻飞，土豆的皮连成一圈，被削的很薄。 　　我一边笑着，一边烧着热水，待到热水冒泡之后，我便将戈壁熊的肉干丢进了锅中。 　　瞳瞳那边已经削好了两颗土豆，她将那两颗土豆放在手掌上，乖巧的递在我的面前。 　　我看了一下瞳瞳乖巧的模样，突发奇想的对瞳瞳说道。 　　“瞳瞳，把这些土豆切成块吧？” 　　瞳瞳闻言，小脸茫然，傻乎乎的眨了眨眼睛后，有些笨拙的将土豆放在案板上，举着小刀，有些犹豫。 　　看来，瞳瞳并不明白，把土豆切成什么样的块状。 　　我摇头轻笑，十分自然的走到瞳瞳身后，将双手从她身后伸出，然后捏住她的小手，轻声说道。 　　“是这个样子……的。” 　　话说到一半时，我才意识到了不妥，我说话时，瞳瞳的耳垂边上的银发，被轻轻吹气，她柔软的耳垂与白皙脖颈迅速染上了一片红晕。 　　我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暗骂自己的脑子有坑，可我的身体却是诚实的，捏着瞳瞳的小手，有模有样的抬起菜刀，切向土豆。 　　刀锋划过，在我和瞳瞳的共同努力下，一颗土豆被成功的切成了块。 　　只是，我却清楚听到了狂乱的心跳声，只是这一次，这个心跳声并不是我的。 　　而是……瞳瞳的紧张心跳声。 　　或许，是心有灵犀，在这瞬间，瞳瞳忽的转过头来，樱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我……不知是怎么想的，竟是在鬼使神差之下，吻了上去。 　　当啷！菜刀从瞳瞳的手中滑落，落在了案板之上。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有些惶恐，不安，有些令我无奈的窃喜。 　　而在片刻的僵硬过后，瞳瞳却是彻底转过身来，主动伸出双手，揽住我的脖子，开始温柔的回应着我的吻。 　　恍惚之中，我似乎看到两颗本就近在咫尺的心，终于彻底交融。 　　我的理智，开始被我抛弃，我紧紧揽着瞳瞳纤细的腰肢，努力的回应着，带着我的思念，爱恋，以及我的脆弱。 　　唇齿相融，厨房中，响起了瞳瞳微微急促的鼻息声，而我的呼吸也越来越重。 　　我深深的吻着瞳瞳，而瞳瞳揽在我脖子的双臂也渐渐收紧，似乎是在害怕我逃走，害怕我像从前那样，临阵退缩。 　　令人脸红的呼吸声，吞咽声，不断响起。 　　我吻过瞳瞳的嘴唇，吻过她的额头，吻过下巴，落向她白皙的脖颈。 　　恍惚之间，瞳瞳似乎主动咬住了我的嘴唇，笨拙的探出自己的小舌头，眼神迷离。 　　就在此时，滚烫的锅中开始沸腾，一滴热水忽的溅到了我的手背上。 　　强烈的灼烧之感，令我瞬间清醒过来，后退一步，发出一声痛呼。 　　再望去，整个厨房已是被白气弥漫，我揉着自己的手背，剧烈的喘息着。 　　而另一边，瞳瞳白皙的小脸上满是红晕，高高的胸口起伏不定，眼神迷离，散乱，身上的蓝裙，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得凌乱，露出了白皙可爱的肩头。 　　我忽的有些尴尬，如果不是那锅热水，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到哪一步。 　　当然，也有些遗憾。 　　瞳瞳默不作声的将肩膀的裙子整理了一下，遮住了泄露的春光。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尴尬之下，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上前去看那锅该死的沸水。 　　关掉加热的按钮后，我若无其事的将肉片捞出，而瞳瞳也很有默契的继续切着土豆。 　　就好像，刚刚只是我一个不切实际的梦而已。 　　将肉片捞出后，我将土豆与肉干放在一切，重新放入锅中。 　　这是一道没有任何调料的土豆焖肉片，也是末世之中最顶级的晚餐。 　　我不敢去看瞳瞳的眼神，但一颗心却是怎么也静不下来。 　　瞳瞳她……刚刚为什么要回应我呢，是她喜欢了顺从于我吗，那么我刚刚的举动，岂不是太恶劣一些呢。 　　说到底，瞳瞳真的懂刚刚的含义吗？ 　　想到此处，一股负罪感油然而生，我的手指微动，有些不安的轻声问道。 　　“瞳瞳……” 　　“那个……那个……” 　　“那个……你知道刚刚……刚刚那是什么意思吗？” 　　当我问出这句话后，一颗心便不受控制的高高悬起，前所未有的紧张，笼罩我的全身，让我忘记了该怎么呼吸。 　　就在我快要紧张的疯掉时，一只小手，却是轻轻勾住了我的手掌。 　　我的瞳孔瞬间一阵抖动，错愕的向瞳瞳望去，却见瞳瞳笑靥如花，樱唇轻动，吐出两个字来。 　　“知道。” 　　说罢，瞳瞳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用手指了指她，又指了指我，羞涩的咬住嘴唇，细若蚊声的说道。 　　“喜……喜欢。” 　　刹那间，我的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又如无数闪电落下，将我的身体洞穿而过，无法言明的电流，缠绕在我的身体上，眼中的以前变得恍惚起来。 　　我望着瞳瞳，呆呆的望着瞳瞳，片刻后，释然一笑，握紧她的小手，十指紧扣，不愿分开。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夜色撩人（一） 　　我捏着瞳瞳的小手，不再有任何顾虑，只是觉得在这一瞬间，我一直渴求的东西，变得触手可及。 　　厨房之中，白汽飘荡，锅中渐渐有一阵香味弥漫而出。 　　我关掉开关，用毛巾垫着双手，将那锅中那清淡无味的土豆焖肉干倒在一个盘子中。 　　瞳瞳十分懂事的开始准备碗筷，在一阵忙碌之后，我将那份土豆焖肉干端放在了餐桌上。 　　白色的灯光下，热气腾腾的饭菜。我与瞳瞳坐在了一处，靠的极近。 　　我拿起筷子，眼神恍惚，望着饭桌上的土豆焖肉，思绪忽的有些飘远。 　　曾几何时，我似乎见到过类似的场景，又或者说，我幻想过这样的场景。 　　热气腾腾的饭菜，紧紧靠在一处的恋人，真是一场美梦。 　　今天，我嘴角的笑意，似乎无法停下来了，我这般想着，夹起一块肉片，正要放入口中时，却看到一旁的瞳瞳有些笨拙的抓着筷子。 　　这是瞳瞳第一次用筷子，手指很难协调过来，动作笨拙而可爱。 　　我见状一愣，我从来没有见过瞳瞳有过进食的行为，她会喜欢人类的食物吗？ 　　这般想着，我夹着那块肉片，缓缓递向瞳瞳，嘴巴微张示意。 　　“啊～” 　　见状，瞳瞳并没有立即放下筷子，而是嫣然一笑，像个乖孩子一样，乖乖的张开嘴巴，发出像我一样的声音。 　　“啊～” 　　我将肉片轻轻放在瞳瞳的唇边，瞳瞳轻轻咬下，鼓着腮帮子，慢慢咀嚼着。 　　“好吃吗？” 　　我放下筷子，十分在意的观察着瞳瞳的反应，并轻声询问。 　　瞳瞳咽下肉块后，眉眼间满是笑意，一边点头，一边有些笨拙的回答道。 　　“好……吃。” 　　闻言，我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再次给瞳瞳夹了一块肉片，瞳瞳望着我，甜甜一笑，眼中亮起了奇异的光彩。 　　我笑而不语，只是给瞳瞳继续夹着肉片与土豆，而瞳瞳也再次开始尝试使用筷子。 　　瞳瞳真的很聪明，不多时，便已成功的夹起了一块肉片，然后递向我的唇边，小嘴微张，一脸期待的望着我，发出了可爱的声音。 　　“啊～” 　　老实说，这一幕让我想起了当年见过的笨蛋情侣，不禁让我有些脸红，但迎着瞳瞳期待的眼神，我只能张开嘴巴，轻轻咬下肉片。 　　见到我吃下肉片后，瞳瞳心满意足的眯眼而笑，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游戏，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不断的夹起肉片向我喂来。 　　我哭笑不得，这让我有种自己是个小孩子的一样的感觉。 　　时间忽然变得很快，仿佛是一眨眼，饭桌上的盘子便已变得干干净净。 　　我收拾起餐盘，拿到厨房，开始清洗，冰凉的清水，浸泡过我的手掌，我心不在焉的擦洗着盘子，心中则漫无边际的想着。 　　柴米油盐，锅碗瓢盆，我一直奢望的生活，似乎真的已经来临了。 　　只要…… 　　只要我忘记了这是个什么样的世道，忘记了那个该死的神明游戏，忘记了已经将我牵扯其中的两个据点。 　　如果，我能忘记这一切，忘记那些该死的问题。 　　或许，如我这样的人，也能和瞳瞳幸福的生活下去。 　　真是……可惜。 　　我垂下眉眼，望着渐渐浑浊的清水，眼中闪过一抹颓然。 　　事已至此，我早就无法脱身了，无论是古城据点，还是围盾据点，都以留下了我的痕迹。 　　哪怕，我尽可能的去避免这样的事发生，但那些人期待，敬畏的眼神，却还是像一道枷锁，将我牢牢捆住。 　　真该死啊，他们被寄予厚望的我，是一个自私的混蛋。 　　我一直都是一个普通人，我身上没有一丝可以做救世主的特征，也没有成为英雄的能力。 　　伏击围盾据点，是为了报仇，攻打古城据点，也是为了报仇。 　　但最后，我却在众人的期望中，被推到了不该属于我的位置上。 　　我还记得，古城据点的人们看向我的眼神，敬畏，崇拜，以及几分让我感觉恐惧的狂热。 　　在这末世之中，人们似乎迫切的需要一个可以寄托精神的东西，这个东西可以叫做希望，也可以叫做神明。 　　可是，我……不是那么伟大的人。 　　我只是一个愤怒的，傲慢的普通人。 　　被寄予厚望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吗？ 　　每一个期待的眼神，都像一块巨石，重重压在我的肩膀上，可我却不敢回头，我害怕他们期待于我。 　　却更害怕，他们在期待过后，露出那种绝望的眼神。 　　我捏着水池中的盘子，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希望这个东西，真恐怖啊，居然会逼着我这样一个自私的普通人，不得不成为一个“英雄”。 　　我心不在焉的将餐盘筷子清洗，收拾整齐，可记忆中那些人期待的眼神，却如梦魇一般，在我的脑中挥之不去。 　　正当我魂不守舍时，忽然感觉到有一只小手，轻轻点在了我的额头上。 　　略微冰凉的指尖，将那一丝凉意，传至我的皮肤上，让我回过神来。 　　我侧目望去，却见瞳瞳脚尖轻轻踮起，微微歪头，红色的瞳孔中，满是不解之意。 　　“不……不……开心？” 　　我挤出几分笑意，伸出手去，捏住瞳瞳的小脸，轻轻揉捏，柔声说道。 　　“没有，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瞳瞳嘟起嘴巴，并不相信我的回答，在思索片刻后，她将双手抵在自己的小脸上，很努力的向着我做了一个鬼脸。 　　我不知道瞳瞳是在哪里学的鬼脸，虽然她扮的十分认真，还装模作样的张大嘴巴，故作凶狠。 　　“呜啊！” 　　我见状忍俊不禁，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轻声向瞳瞳问道。 　　“你扮的是什么？” 　　瞳瞳见到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后，便放下双手，随着我一起笑了起来，很努力的说道。 　　“老……老虎。” 　　说罢，瞳瞳便轻轻抓着我的胳膊，微微摇晃，一脸期待的问道。 　　“像……像吗？” 　　嗯，是挺像的，像一只炸毛的小猫。 　　我没有回答瞳瞳的问题，只是伸出双手，揽住她柔软的腰肢，拥她入怀。 　　瞳瞳愣了一下，随即便轻轻踮起脚尖，伸出两只小手，同样将我抱住。 　　我微微低头，将下巴搁在瞳瞳的小巧的肩膀上，嗅着她的长发，然后微微眯眼，低声说道。 　　“谢谢你，瞳瞳。” 　　瞳瞳有些茫然无措，只能学着我以往安抚她的那样，伸出小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我的头部，嘴中柔声说道。 　　“乖……孩子。” 　　我无声的笑着，眼中却闪过一丝无奈。 　　瞳瞳越是这样，我便会越发软弱，脆弱的像一个易碎的玻璃容器。 　　我并不是一个懦夫，我敢杀人，敢冒着被钉在墙上的风险，去攻打古城与围盾据点。 　　无论是何种目的，那时的我，确实无所畏惧。 　　但眼下，我却有了犹如死穴一般的软肋。 　　我贪恋着瞳瞳给我的温暖，想要逃离，想要就这么糊涂的活下去。 　　很久之前，我始终觉得我就是我，末日没能改变我，但现在看来，这场末日，早已改变了我。 　　若是在末日之前，我绝对不会去管这些闲事，而是会自私的与瞳瞳守在此处。 　　每日与瞳瞳玩闹，四处闲逛，春天时，种下一些种子，然后没有意外，没有痛苦的活下去。 　　但现在的我，却无法心安理得的去这样做。 　　你可以说我虚荣，爱逞强，自大傲慢，但我既然给了那些人希望，便不能真的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痛苦的挣扎。 　　我不是救世主，也不是什么英雄。 　　但……我还是能做我力所能及的事。 　　我深深吸气，缓缓松开了瞳瞳，像以往那样，牵着她的柔软的小手，走向客厅，打开电视机，影碟机。 　　电视的屏幕闪烁，我看过无数遍的狗血肥皂剧，再次出现在荧幕上。 　　我与瞳瞳坐在了沙发上，陪着她，看着电视中那无聊的影视剧。 　　这可能是瞳瞳最喜欢的一件事了，她抿起嘴巴，聚精会神的望着电视屏幕，随着电视中人物口型，慢慢学习着那些人说话的模样。 　　我的心境柔和，像是要溺死在这淡淡的温馨之中。 　　明天……该去看看阿杰他们了，然后在城里找一辆可以用的铲车，让孙政那个家伙忙碌起来。 　　修田，扩建据点，然后再带一批书过去，让那些小孩子，重新开始读书，识字。 　　文明的延续与重建，都是一点一点垒起来的，日子终归会好起来的。 　　我这般想着，转头向窗外望去，厚厚的窗帘早已不再被我刻意合上，而在我转头的这一瞬间，我看到了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东西。 　　微风掠过，我看到几瓣粉色的花瓣，随着呼啸而过的风，掠过窗外，转瞬即逝。 　　就好像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而已。 　　我的瞳孔微缩，眼中闪过一抹骇然，脑中思绪万千，恍惚之间，似乎有一个声音，在我的脑中回荡。 　　那个声音，好像小雅，又好像与瞳瞳的相似，也即是那个脑瘫神的声音。 　　游戏，开始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夜色撩人（二） 　　游戏，真的要开始了。 　　令我惊讶的是，在短暂的失神之后，我便彻底回过神来，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反而有种终于要来了的解脱感。 　　我并不害怕，也不紧张，或许是因为那个脑瘫神总是絮絮叨叨的废话，让我有了不该有的自信。 　　来就来吧，这个世界还能糟糕到哪里去呢？ 　　我移回自己的视线，不再多想，专心的陪着瞳瞳看那狗血的肥皂剧。 　　瞳瞳的看的很认真，并未察觉到我的异样，就这样，我陪着瞳瞳，看了一集又一集的电视剧，直到我的困意袭来。 　　我十分自然的站起身来，打了一个哈切，便往我的卧室走去。 　　这是我们两人早就习惯的事，瞳瞳似乎是不需要睡觉的，所以总是我独自一人回到卧室休息。 　　但是今天却有所不同。 　　当看到我站起身后，瞳瞳也十分自然的站起身来，跟在了我的身后。 　　我起初没有在意，直到瞳瞳跟着我走进了卧室。 　　“……” 　　微暗的房间中，我惊讶的望着跟在我身后的瞳瞳，右手却下意识把房门悄悄关上。 　　该死的，我到底在心虚什么。 　　等到门外最后一丝光线，随着屋门的合上而消失不见，窗外的月光，便变得耀眼起来。 　　月光如水，轻轻铺在我的床铺之上，泛起银白色的光芒。 　　我望着瞳瞳，看着她红色瞳孔，压下杂念，终于反应了过来。 　　经过之前的离别，瞳瞳似乎十分害怕我，从她的眼前消失不见。 　　简单来说，她跟着我进了卧室，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毕竟她一直都是傻乎乎的样子。 　　但问题是……我不傻啊。 　　我不仅不傻，还容易想歪，要不是我突然反应过来，我可能已经把瞳瞳拦腰抱起了，压在床上了。 　　咳……蛮可惜的。 　　我装模作样的摊开双手，对着瞳瞳解释道。 　　“我不会跑的，只是困了，想要睡觉。” 　　瞳瞳眨着自己的大眼睛，美丽的瞳孔中，倒映着我的身影，以及那窗外的月光。 　　“……” 　　我有些口干舌燥，望着有些执拗的瞳瞳，有些无奈，同时也有几分不能说出口的窃喜。 　　啊，我这个人……真是太差劲了。 　　我故作轻松的挥了挥手，笑着对瞳瞳说道。 　　“晚安，瞳瞳。” 　　说罢，我便自顾自的爬上床铺，拉起被子，侧过身背对着瞳瞳，一副就要睡去的姿态，但双眼却微微眯着，竖起双耳，仔细听着身后的声响。 　　果不其然，我听到了些许轻微的声响，然后便有一个软软的身体，贴在了我的身后。 　　我嘴角一抿，很自然的转了个身子，然后将瞳瞳拥入怀中。 　　月光轻落，映着瞳瞳的银发，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美得令人窒息。 　　银发色的发丝，落在了我的唇边，略显凌乱。 　　我望着瞳瞳，脑中却在此时一痛，恍惚之间，我竟是觉得……自己似乎已见过一次这样的画面。 　　仿佛……一段不属于我的记忆，在我的脑中，蔓延。 　　但这个奇怪的感觉，却是转瞬即逝，只是一个眨眼，我便已回过神来。 　　对于这个奇怪的感觉，我有些疑惑，低头望向我怀中的瞳瞳。 　　恰在此时，瞳瞳也眨着大眼睛，傻傻的看着我，一脸的无辜。 　　看来，她还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轻轻搂住瞳瞳，她的身子很软，也很轻，就像抱着一块软绵绵的云彩，让我没有实感。 　　黑暗之中，我与瞳瞳四目相对，却没有人说些什么，看着瞳瞳纯净的双眼，鬼使神差之下，我却是柔声说道。 　　“要听故事吗？” 　　瞳瞳微微仰起小脑袋，嘴中轻轻吐出的呼吸，落在我的脸上，声音清脆的说道。 　　“要听。” 　　闻言，我笑了笑，抱紧瞳瞳，仔细想了想，便开始给她讲白雪公主的故事。 　　白雪公主，一个讲给小孩子听的童话故事，但讲给瞳瞳来听，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在温暖的躯体下，我轻声说着这个故事，瞳瞳听的很认真。 　　可惜的是，这个故事很短，无论我如何延长这个故事，结局还是很快就到来了。 　　而等我讲完这个故事后，我便发现瞳瞳的小脸已是涨得通红，满是羞涩之意。 　　紧接着，我便发现，我的双手，似乎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而是在不知不觉间，移向了瞳瞳的腰间，以及柔软的臀部。 　　本能，我身体的本能，压过了我的理智，擅自行动了起来。 　　瞳瞳没有抗拒我的动作，而我的理智，也真的再也没有办法维持下去了。 　　情感的积累，别离的重逢，这种种因素，终于在此刻爆发。 　　“呜……” 　　在瞳瞳的一声娇呼中，我吻住了她的嘴巴，唇齿相触。 　　温度似乎正在迅速升高，两具滚烫的躯体，贴在了一处。 　　瞳瞳似乎有些紧张，贝齿轻起，咬在了我的肩头，而我的一只手掌，则迅速在她身上游走着，顺着她光滑的脖颈，一路而下，点在肚脐的位置上。 　　月色之下，一件件衣物剥落，扔在了床边，一件蓝色的长裙，垂在了床角。 　　没有衣物的阻隔，瞳瞳那柔然而滚烫的躯体，便紧紧贴在了我的身上。 　　含糊不清的唇舌吞咽声，从齿缝间流出那令人脸红心跳的声响。 　　月亮似乎也在害羞，躲进了云层之中，月光黯下，便只剩两道模糊的身影，渴求着，激烈的重合在一处。 　　…… 　　不知过了多久，流云散去，月光重新落下。 　　一片狼藉的床铺上，瞳瞳双手揽着我的脖子，白净的小脸，已是被汗水浸湿，银色的长发沾在唇边，很是疲惫的模样，却仍是动情的回应着我的深吻。 　　汗水交融，或许就连呼吸也连在了一起。 　　一吻终了，瞳瞳瘫软的倒在我的怀中，我搂着瞳瞳，双手放在了她的腰间，微微眯眼，就这么搂着她，静静睡去。 　　我不知该如何说，明明瞳瞳身上有着太多太多的谜团，但我却还是飞蛾扑火一般，彻底沦陷。 　　如果说，这场末日是神明给我开的一个恶意的玩笑。 　　那么，瞳瞳或许是我唯一的灯火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异端初现（一） 　　次日，清晨。 　　秋日的清光，落下云层，映在我的脸上，让我不得不眯起眼睛，微微侧目，避开那烦人的日光。 　　只是一转眼，我便看到了躺在我怀中的瞳瞳，青草阳光的清新味道，在我的怀中弥漫。 　　朦胧的光芒下，瞳瞳侧躺着身子，美眸微闭，小小的嘴唇吐出呼吸，被子遮掩不到之处，露出一片雪白。 　　见状，我忍不住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老脸发红的同时，却也有种不敢说出的满足感。 　　秋日的清晨，总是有些冷意的，熟睡中的瞳瞳眉头微皱，下意识的寻找着热源，像只八爪鱼一般，紧紧将我抱住。 　　温热的体温，与肌肤相接的美妙触感，让我的大脑缓缓升温。 　　待我反应过来时，我的手掌已落了一团软肉之上，或许是因为我的动作，瞳瞳终于从梦中醒来。 　　红色的瞳孔，一点一点的绽放，恍若漫天的星辰，让我失神。 　　瞳瞳鼓起嘴巴，十分自然的紧贴着我的身子，我下意识的将她搂紧，恨不得将她揉进我的身体之中。 　　我低下头去，深深的吻住瞳瞳的红唇，错乱的呼吸间，身形易位，瞳瞳已是躺在我的身下。 　　但是一吻过后，我并未继续下去，只是再次轻轻吻了瞳瞳的额头，便缓缓起身。 　　现在还不是时候，不是我可以沉沦在温柔乡中的时候，我还有我的责任。 　　我赤着身子，走下床铺，开始收拾散落一地的衣物，有我的，有瞳瞳的。 　　待到我转身时，却发现瞳瞳坐在床上，用被子将身子紧紧裹住，脸色微红，羞涩的伸出白皙的手臂来，结结巴巴的说道。 　　“衣……衣服。” 　　我好笑的将衣服递给瞳瞳，然后坐在床边，开始穿自己的衣物。 　　正当我准备穿好上衣时，一只小手，却有些好奇的落在了我的腹肌上，轻轻抚摸。 　　我扭头望去，却见瞳瞳并没有穿好衣服，依旧裹着被子，微微歪着脑袋，一脸好奇的望着我的腹肌。 　　瞳瞳偷偷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肚子，然后又看了一眼我的腹肌，眼中的疑惑越来越浓。 　　似乎是奇怪，为什么自己没有这样的腹肌呢？ 　　我叹了一口气，这个动作无异是在撩拨我，尤其是瞳瞳并不明白这一点，撩拨的意味便更浓了几分。 　　我忍着心中的的躁动，将衣服穿好，转过身，便向帮瞳瞳穿衣服，瞳瞳却立即惊觉起来，雪白修长的右腿径直从被子里伸出，抵在了我的胸口。 　　“我……我自己……穿。” 　　我松了一口气，关于瞳瞳，我真的不能保证自己的理智，会不会像昨晚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嗯，我知道了。” 　　我轻声笑着，转身走出了卧室，来到了客厅。 　　清晨的阳光，总是让人喜欢，明亮的晨光，铺满了整个客厅。 　　我站在客厅之中，惬意的舒展着身体，周身的肌肉扭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舒展完身体后，我开始洗漱，然后开始收拾自己需要带走的东西。 　　今天，我得把当时留在围盾据点那辆破皮卡车找回来，然后再把孙政的吉普车还回去。 　　虽然孙政的吉普车比我的破皮卡车好上许多，但我还是更喜欢那辆破破烂烂的皮卡车。 　　毕竟，那辆皮卡车也陪我好几年，看起来更顺眼一点。 　　我并没有多少要带走的东西，简单收拾后，便已准备完毕，只等着向瞳瞳说一句告别的话，便可以出发了。 　　在我等了十分钟之后，瞳瞳才穿好了衣物，从卧室中缓缓走出。 　　只是在看到我的一副要出去的打扮后，瞳瞳便踩着小碎步，有些紧张的抓住了我的衣服。 　　“……” 　　瞳瞳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小脸，有些祈求的看着我，让人心疼。 　　看来，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瞳瞳一定过得很寂寞吧。 　　我无奈的笑了笑，想像以往那样，一边摸着瞳瞳的小脑袋，一边轻声安抚道。 　　“瞳瞳，乖。” 　　“我今天能回来的。” 　　闻言，瞳瞳只是咬住嘴唇，也不说话，但小手却怎么也不肯松开。 　　我是劝说许久，瞳瞳都是这个模样，让我哭笑不得的同时，也无计可施。 　　就在我苦苦思索之时，瞳瞳忽的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道。 　　“我……我也要去。” 　　闻言，我神色一怔，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但随即便回过神来。 　　似乎，瞳瞳在被我捡到之后，便一直待在了我的身边，我害怕她受伤，也害怕她遭遇什么不测。 　　但这种过度的保护欲，或许也在伤害着瞳瞳。 　　我望着瞳瞳祈求的模样，失神片刻后，向她一笑，握住她的手掌，重重的点了点头，回答道。 　　“好啊。” 　　闻言，瞳瞳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嘴角抿起开心的笑了起来，并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只是，在这个拥抱之后，我却又从屋中翻出一把手枪来，带在了身上。 　　我并不害怕枪械，但瞳瞳可就不一定了，我不知道瞳瞳身上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奇异之处，但我不想去赌。 　　将一切收拾好，我便带着瞳瞳走出房间，来到了小区之中。 　　昨天的时候，我并没有把吉普车开进小区，就停在了小区的门口，此刻望去时，却发现在吉普车的周围，已是聚集了不少的丧尸。 　　可是在看到我后，那群丧尸便一哄而散，我在丧尸之间，名声似乎不怎么好啊。 　　我打开车门，坐在了驾驶位，而瞳瞳也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在吉普车的引擎声响下，吉普车缓缓驶动。 　　黑色的车轮碾过枯草，向着出城的方向驶去。 　　这是瞳瞳第一次坐车，所以她表现的格外的兴奋，一张望着车外的风景。 　　荒芜的城市中，也是见不到那些四处乱窜的兔子，只有一地的落叶，车轮碾过后，枯叶便彻底粉碎。 　　出城的路，我早已走过无数遍，已是不能再熟悉了，所以没花多少时间，我便将吉普车驶出了城外。 　　当高楼大厦消失的刹那，我刻意放缓了车速，城外的风景，瞳瞳还不曾看过，我想要让她看的仔细一点。 　　果不其然，当地平线处的高山，平原出现时，瞳瞳眼中泛起奇异的光芒，望着窗外的景色，用小手不住的扯着我的胳膊。 　　我将车速越放越慢，扭头向瞳瞳的望去，却见瞳瞳指着窗外一处湖泊，眉眼间满是笑意。 　　远处的湖泊，在阳光的映射下，波光粼粼，时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 　　那是一个圆形的湖泊，在我的儿时，也曾是一个很有名的地方，只是后来人们更喜欢去远方了，这个湖泊也变得冷清了下来。 　　远方的湖，似乎总比近处的湖水更清澈，也更美丽一些。 　　我望着远处的湖泊，轻声向瞳瞳介绍道。 　　“那里啊，曾经是一个很热闹的地方，叫……叫……” 　　这个湖……究竟是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一声语塞，竟是想不起了这湖的名字，只是依稀记得，这个湖泊曾经也是很有名的。 　　无论有没有名字，这座湖都还是那座湖，但我却觉得，这个湖不再完整。 　　过去的世界，似乎也开始从我的脑中，渐渐支离破碎。 　　无法否认，我正在遗忘着那个曾让我驻足停留，不肯踏步向前的旧世界。 　　是因为……瞳瞳吗？ 　　我没有继续想下去，只是对着瞳瞳轻声说道。 　　“等我们回来的时候，我带你去哪里玩吧。” 　　闻言，瞳瞳眉头轻抬，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 　　“嗯！” 　　我将视线重新移回路上，驾驶着吉普车，按着我记忆中的路线，一路驶向围盾据点。 　　风吹云过，一路的风沙而过，这可能是我开车开的最慢的一次，时不时要向瞳瞳介绍车窗外她不曾见过的东西。 　　但这也是，我这些年来最开心的一次赶路。 　　走走停停，在花费了极长的时间后，我终于是开着吉普车，来到了围盾据点。 　　宏伟而庞大的围盾据点，再次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这一次，不用我自报家门，据点的大门便早早的打开，从中涌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人。 　　看来，古城据点的人，已经将我回来的消息告诉阿杰了。 　　啊，这个场景我最熟悉不过了，昨天才刚刚见过一次。 　　当我将吉普车停下时，人群正中的阿杰，便快步迎了上来，脸上满是肉麻的笑意。 　　只是他走到一半，便看到了从车中走下的瞳瞳，他脸上的笑意一僵，很怂的又退了回去。 　　也是，他和瞳瞳第一次见面，便被瞳瞳一巴掌将脑袋按在了地上，好险没当场嗝屁，自然会留下不小的阴影。 　　而当瞳瞳下车后，挤在大门处的人们，顿时安静了下来，噤若寒蝉，静静的望着瞳瞳，压根没有人来看我。 　　也是，对于围盾据点的人来说，真正能被他们记在心中的人，是已经死去的曲云流。 　　至于瞳瞳，除去她精致完美的外貌，一个银发红瞳的少女，哪怕是在十年前，也会吸引来无数的目光。 　　瞳瞳似乎很害怕这样的视线，怯生生的躲在了我的身后，不敢露头。 　　另一边，阿杰终于鼓足勇气，小心翼翼的凑了上来，干笑道。 　　“好久不见。” 第一百二十七章 风雨欲来 　　“好久不见。” 　　面对着怂货一样的阿杰，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 　　事先说明一下，这个拥抱并没有什么特殊意味，但拥抱过后，阿杰的眼神却变得害怕起来，迅速向后退了几步。 　　我有些尴尬，然后翻了一个白眼，对着草木皆兵的阿杰，嗤之以鼻道。 　　“你整什么啊，不要把气氛变得怪怪的。” 　　阿杰强行挤出几分微笑，仍是那种随时想要逃跑的姿态，嘴唇微动，小声说道。 　　“倒不是我想这样，但你身后那位……那位女士，刚刚的眼神有些恐怖。” 　　“我是真怕被她一巴掌打成瓜瓢。” 　　“不漏水的那种。” 　　闻言，我有些疑惑，转头向躲在我身后的瞳瞳的望去，却只见瞳瞳眼神柔和，向着甜甜一笑。 　　这哪里恐怖了？ 　　“阿杰，你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瞳瞳的眼神哪里恐怖了？” 　　阿杰嘴角微微抽搐，有些不得已的苦笑道。 　　“她看你的眼神，和看我们的眼神根本不是同一种眼神啊。” 　　闻言，我更加疑惑，便迅速转头，但看到的还是瞳瞳那人畜无害的模样，压根不是阿杰所说的那样。 　　“阿杰你啊，不要这么疑神疑鬼的。” 　　阿杰一副有苦说不出的表情，片刻后，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去，对着身后的群众，轻声笑道。 　　“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去忙自己的事吧。” 　　闻言，那密集的人群愣了一下，但还是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躲在我身后的瞳瞳，才转身散去。 　　阿杰看了我一眼，随即轻轻招手，笑道。 　　“走吧，来看看围盾据点的变化。” 　　我笑着点头，踏步向前，与阿杰并肩而行，走入围盾据点的大门。 　　在人群远去之际，阿杰压低声音，神色不变，用只能我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 　　“那个带走你的怪物呢？” 　　我同样神色不变，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低声回道。 　　“已经死了，不用担心。” 　　闻言，阿杰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似是放下了心中的重担，低声感慨道。 　　“那就好，丧尸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如果再出现什么新的怪物，我可受不了。” 　　在古城据点与围盾据点中，我最为信任的人，或许便是阿杰了。 　　相比较古城据点的三人组，阿杰更加坦诚一下，也曾真情流露，肯跟我赌命。 　　我抬眼目视前方，围盾据点和我离开时，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只是少了那个盾牌的标志，以及曲云流曾长久居住的那间木屋。 　　除此之外，便是据点中多出了许多的井，在井边更有火焰燃烧，一群人为着一口大锅，忙碌个不停。 　　我转头看向阿杰，轻声问道。 　　“这些井是做什么的？” 　　阿杰闻言，露出几分自得的笑意，将双手背在身后，斜眼看着我，说道。 　　“你猜。” 　　我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扭头看向我身后紧张的瞳瞳，小声唤道。 　　“瞳瞳，揍……” 　　我嘴中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脸惊恐的阿杰打断。 　　“别别别！！我说还不行吗。” 　　然而，与此同时，我身后的瞳瞳居然真的握起小拳头，跃跃欲试的模样，我也有些慌张，伸手按住瞳瞳的小拳头。 　　我只是看个小玩笑，可不敢真让瞳瞳对阿杰来上一拳，以瞳瞳的蛮力，阿杰的脑袋能不能挨过一拳不死，我可没有把握。 　　在我安抚好瞳瞳后，阿杰这才向我解释道。 　　“我想尽量避免大家去城市搜刮物资，所以在想办法，做到彻底的自给自足。” 　　“其中，盐就是最重要的东西之一。” 　　“恰好，我知道一种很落后的制盐的方法，就是利用井水煮盐，也叫井盐。” 　　“我不知道这边井水能不能制作井盐，一开始只用据点内现有的一口井实验了一下。” 　　“实验的结果很不错，所以我就让大家多挖了几口井，以来制作井盐。” 　　我静静的听着，明白了阿杰之前的得意，这确实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只是，听起来阿杰似乎放弃了探索城市的想法，想让所有人都居住在这狭窄的据点中。 　　“你是打算画地为牢，让大家再也不离开这个据点吗？” 　　闻言，阿杰皱着眉头，对我提醒道。 　　“画地为牢这词不是这么用的吧？” 　　在看到我的白眼后，阿杰笑了一声，不再插科打诨，只是轻声向我问道。 　　“你觉得这样不好吗？” 　　我眼神一闪，犹豫了一下后，才叹气道。 　　“不是不好，只是觉得以后会有很多的问题。” 　　“现在还好，大家日子过得还紧巴巴的，没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可是，等以后你成功的让这个据点可以吃饱喝足，便可能会有一些麻烦事了。” 　　我踢着脚下的石子，眼神晦暗，带着些许无奈的继续说道。 　　“等到吃饱喝足，人就会想起一些有的没的，比如自由一类的东西。“ 　　“到那个时候，这个据点或许会发生一些矛盾，一些我们不愿意看到的矛盾。”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你也可以说我是杞人忧天。” 　　阿杰将双手抱在胸前，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随即挤眉弄眼的用肩膀撞了撞我，但在看到瞳瞳和善的眼神后，又立即拉开了距离。 　　“咳咳，我又不是蠢货，怎么可能会做那种愚蠢的事呢。” 　　“我现在的打算是，让这个据点的孩子读书，识字，将以前丢下的东西，重新捡起来。” 　　“正好，据点里有当过老师的人，唯一的难题，就是课本了。” 　　说到此处，阿杰眼中满含期待的望向我，说道。 　　“这件事，我只能指望你这个末日商人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有些错愕的看了阿杰一眼，这个家伙真的是粗中有细，既能打，也能动脑子。 　　“行，这事就交给我。” 　　我豪爽的答应了阿杰的要求，对于我这个特殊的存在来讲，这并不是一件难事。 　　“不过……” 　　我话锋一转，神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对着阿杰沉声说道。 　　“眼下你还得注意一件事。” 　　见到我神色凝重，阿杰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追问道。 　　“什么事？” 　　我望着阿杰，回想起昨晚窗外飘过的粉色花瓣，不由得将声音又加重了几分。 　　“我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但只要据点里发现粉色的花瓣，请立即销毁。” 　　“事关重大，我希望你能强硬的实施这件事。” 　　阿杰眼中满是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知道了，我会吩咐下面人的。” 　　说着，阿杰向我凑来，甚至不顾身后瞳瞳凶狠的眼神，低声说道。 　　“我也有一件事要提醒你。” 　　“最近，这个地区多了一伙势力，他们人数很少，但身体素质异于常人。” 　　“最重要的是，他们拿着一个画像在找一个人。” 　　“他们自称为……尸神教。” 第一百二十八章 猜疑 　　“他们自称为……尸神教。” 　　随着阿杰的话音落下，我的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瞳孔微缩，周身更是一冷，一股诡异的寒意，从我的腿部，蔓延而上，钻入我的皮肉，渗入骨髓之中。 　　过往的记忆，如漫天而下的雨滴，纷至沓来。 　　尸神教，这个于我来说，如同梦魇一般的词语，那个吃我的肉，喝我的血，还要让我像神明一样，心甘情愿奉献的畜生们。 　　他们，再次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 　　几乎是在瞬间，我的额头便生出了一片冷汗，我的右手有些不协调的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水，涩声向阿杰问道。 　　“他们……现在在哪里？” 　　我并不是在害怕什么，只是觉得恶心，一股我无法抵御的恶心与厌恶之感。 　　我恨他们吗？自然是恨的，但我心中的厌恶，却是压过了这份恨意，不想再听到有关他们一点一滴的消息。 　　阿杰显然是看出了我的异常，眉头轻皱，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无人靠近后，便低声说道。 　　“他们的人很少，像是来打探消息的，只是在城外与我打了一个照面，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但是，在那群人出现之后，这一片的一个弱小的据点，便离奇的覆灭了。” 　　“很古怪，那群人从里到外都透着古怪，我感觉他们不像是正常的人类。” 　　我轻轻点头，心中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有几分失望，失望于不能立即过去，把那群畜生们撕成碎片。 　　阿杰见我忧心忡忡，便豪爽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淡淡说道。 　　“别担心，无论发生什么。” 　　“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我丝毫不怀疑阿杰说这话时的坚定，但我却不能不多考虑一些。 　　“别说傻话了，我问你，为救一个人，而折损其他无辜人的生命，这值得吗？” 　　闻言，阿杰微微耸肩，没有任何犹豫之意，径直回答道。 　　“其他人不知道，但如果是救你，那绝对是值得的。” 　　“稳赚不赔。” 　　我闻言一愣，抬眼看向神色淡然的阿杰，注视良久后的，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蠢吗，这是最简单的算数题。” 　　“你难道做不出来吗？” 　　阿杰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对着我翻了一个白眼，嗤笑道。 　　“可我看你也不像什么数学天才啊。” 　　说罢，阿杰神色一正，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缓声说道。 　　“这并不是买菜，不需要算数。” 　　“我只知道，只要你还在，就会有更多的人被你救下。” 　　“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你比我重要的多，也有用的多。” 　　“我可以死，但你不行。” 　　闻言，我便想要反驳，可我还未张嘴，阿杰对着我的胸口来了一拳，沉声说道。 　　“别犯傻了，好歹把自己的看的重要些吧。” 　　我呼吸一窒，面上随即挂上了苦笑，低声叹气道。 　　“我想这些干嘛呢，真是杞人忧天。” 　　阿杰闻言一笑，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十分自信的说道。 　　“是啊，你瞎担心什么啊，这片还有比围盾据点更强的势力吗？” 　　“再说，你可别忘了，我们可是秘密杀器，马克沁重机枪的。” 　　“重机枪之下，一切平等。” 　　经阿杰提醒，我这才想起那挺马克沁重机枪还在，安全感瞬间多了几分。 　　在谈话之中，我与阿杰的脚步并未停下，缓步走在围盾据点之中，而瞳瞳依旧是那怕生的模样，一直躲在我的身后，不敢去看别人的视线。 　　正行走间，阿杰眼中却是闪过一丝犹豫，脚步也慢了下来，我心中奇怪，便停下脚步，眼神古怪的望着他，说道。 　　“怎么了，一副磨磨叽叽的样子，这可不像你啊。” 　　阿杰出奇的没有回怼，而是脚步微停，踌躇不决，在片刻后，才有些迟疑的说道。 　　“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我有些无语的看着阿杰，他今天的表现有些反常，不像平时那么直来直去。 　　“你倒是说啊，有什么不能说的。” 　　阿杰叹了一口气，眼中的犹豫没有散去，反而更浓了几分。 　　“怎么说呢，这让我觉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过于多疑。” 　　我受不了阿杰这么磨蹭，轻轻踢了他一脚，没好气的催促道。 　　“要说就说，别整这些有的没的。” 　　阿杰眼神一闪，沉吟片刻后，才缓缓开口说道。 　　“你知道的，末日之前，我做的不是什么干净的工作，算不上什么好人。” 　　“所以，我一直过得小心翼翼，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开始疑神疑鬼，这是一个坏毛病。” 　　“但我改不了。” 　　这过于啰嗦的铺垫，让我更加好奇，便有些像是抬杠一般，向他追问道。 　　“你举个例子让我听听。” 　　阿杰瞅了我一眼，脑袋一缩，小声说道。 　　“就比如说，你身后的那个……那个女士，我总觉得，她看我们这些人时，就像看杂草一样。” 　　“就像我们看蚂蚁的那种感觉。” 　　“……” 　　完犊子了，阿杰的脑袋是被瞳瞳打出毛病，居然能说出这种傻话来。 　　对此，我哭笑不得，不在这个说法上深究，转而追问道。 　　“你刚刚犹豫的就是这个吗？” 　　话音落下，阿杰却是连连摇头，小声嘀咕道。 　　“不是这个。”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 　　阿杰陷入沉默之中，脸上闪过一抹挣扎之意，让我看的直翻白眼。 　　就在我的耐心要被阿杰彻底耗尽之时，阿杰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终于不再犹豫，沉声说道。 　　“我觉得，那个李易有问题。” 　　“……你说什么？” 　　我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歪过头来，不敢置信的望着阿杰，而阿杰却一改之前的磨磨叽叽，直截了当的再次说道。 　　“我觉得那个李易有问题！” 　　我脸色一沉，轻声问道。 　　“你有什么根据吗？” 　　阿杰苦笑一声，摊开手掌，缓缓说道。 　　“就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没有什么直接的根据。” 　　“而这，正是我之前犹豫的原因。” 　　阿杰微微眯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慢悠悠的说道。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小家子气，但李易给我的感觉，真的有些古怪。” 　　“像……像极了当年的曲云流。” 第一百二十九章 疑点重重 　　“老实说，这么凭空猜测一个一起拼过命的人，确实有些不厚道。” 　　“还有点挑拨离间的感觉，不像什么好人的做法。” 　　阿杰自嘲的笑了笑，神色坦然，没有一丝躲避的意思。 　　“可你得知道，我又不是像你们这样的好人，总是忍不住多想一些。” 　　“尤其是在见过当年的曲云流的事后，我实在没有办法当一个真正的好人。” 　　我没有回答什么，而是在努力的回想着李易给我留下的印象。 　　李易，一开始就跟在王泉身后的人，看起来有些阴沉，也有些沉默寡言，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太深的印象。 　　相比于大大咧咧的高连，与还有些小孩子气的王子萱，李易就像是一个影子一样，跟在他们两人的身后。 　　他不张扬，但也从来没有逃避的意思。 　　忽的，我想起昨日去往古城据点时的情形，对于我带去孙政几人，李易似乎颇多顾虑，言语间满是忧虑，不怎么想要接收孙政几人的感觉。 　　那时的我，并没有多想，李易作为古城据点的管理者之一，多想一些，谨慎一下，总归是没有错的。 　　但今日在阿杰的提醒下，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李易昨天所说的担忧，似乎有些过于牵强了。 　　单凭孙政以及宋明涛那一家人，能在古城据点搅起什么风浪？他们又不会进入管理层。 　　与其说，李易担心孙政几人的来路不正，倒不如说，他不喜欢我在古城据点留下什么东西。 　　我仔细思索着，但随即又轻轻摇头，眉头紧皱。 　　不行，绝对不能这样武断。 　　当我们开始怀疑一个人时，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变得可疑起来，哪怕是一片纯白，也会在我们的猜疑下，被我们自己的疑心染成一片黑色。 　　这般想着，我再次望向阿杰，皱着眉头，低声问道。 　　“你老说感觉感觉，就没有一星半点的依据吗？” 　　“像是李易有什么诡异的地方之类的，你要是说不出来的话，我可是要让瞳瞳揍你了。” 　　阿杰的面上没有一丝意外之意，应该是想到了我会问出这个问题，他将双手抱在胸前，慢条斯理的说道。 　　“他确实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但具体如何，也是我的感觉。” 　　“我可以给你说，但需要你自己做出判断。” 　　我轻轻点头，抬手示意，让阿杰继续说下去。 　　见状，阿杰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缓缓说道。 　　“高连和子萱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是知道的。” 　　“这两个人虽然不是什么蠢人，但身上都有股傻劲，很可爱。” 　　子萱？虽然知道不应该瞎想，但听到阿杰叫王子萱这么亲切，我不得不怀疑，这两个家伙是不是有了什么不一样的关系。 　　“所以，在我去古城据点与他们商量以后怎么发展据点时，那两个家伙总是会把古城与围盾据点看成同一个据点。” 　　“古城据点房子多，还有铁匠铺这种东西，而围盾据点则是开垦出的田地比较多。” 　　“所以，我们的打算是，围盾据点负责农业，种植，而古城据点负责打造工具，毕竟那里的设备比较完善。” 　　“但这个计划，却一直没能通过，李易那个家伙一开始也是同意的，但后来不知怎么的，无论如何也不肯同意这个计划。” 　　“当然，这只能说李易与我们的想法不同，但后来几次开会时，我还是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子萱年龄不算大，害怕自己犯错，一般不会发表什么意见，所以主持会议的人，便落在了高连与李易的身上。” 　　“而在这个时候，每次开会时，高连每次有什么想要推行的计划时，李易便会一脸忧心忡忡的跳出来，提出一堆问题，打消高连的心思。” 　　阿杰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看着我，低声抱怨道。 　　“你也知道，高连是一个大大咧咧，直来直去的人，也愿意相信和自己出生入死的李易，所以每次也不会有什么情绪。” 　　“只是这样的事情多了之后，高连便变得对自己有些不自信了，开会时，总是先向李易询问。” 　　“下面的人见多了这样的场景，便也在不知不觉间将李易当成了主心骨，明明该是平等的地位，但实际上古城据点的人，已是只听李易的命令了。” 　　在阿杰叙说之际，我的眉头便越皱越紧，如果事实真的是阿杰所说的那样，那么一直都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李易，就真的有问题了。 　　只是，我不确定李易是想夺权，还是单纯的喜欢多操心。 　　我伸出右手，轻轻摸着自己的下巴，向阿杰问道。 　　“这个状况有多久了？” 　　阿杰微微眯眼，轻声回答道。 　　“很久了，你还记得吗，在我们打下古城据点后，你离开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直到你发现曲云流快死的时候，才重新找到了我们。” 　　“我后来回想时，似乎在那段时间里，李易便似乎有意识的开始掌控会议的进程了。” 　　我忍不住伸手扶额，感觉有些头疼，听完阿杰的话，我也觉得李易似乎越来越可疑，但又不能太过武断，只凭阿杰的话，就对一个人盖棺定论。 　　见我沉默不语，阿杰满不在乎摊开双手，笑着说道。 　　“你头疼个什么劲，不管真相是什么，李易都不怎么在乎我，毕竟我威胁不到他。” 　　“现在，他唯一忌惮的人，只有你一个人，他拿你就更没办法了。” 　　闻言，我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有些好奇的问道。 　　“你这话说的奇怪，他忌惮我做什么，我都不在古城据点呆的。” 　　阿杰吧唧了下嘴巴，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我，吐槽道。 　　“你以前脑子没这么迷糊啊。” 　　“……” 　　阿杰踢了踢脚下的沙子，慢条斯理的回答道。 　　“我问你，古城据点的人对你是什么态度？” 　　闻言，我眼角一抽，回想起了古城据点人们那肉麻的眼神，阿杰顿了顿，接着对我说道。 　　“你应该也能看的出来，古城据点的人，都觉得你是他们的救命恩人，而且没有要求过任何回报。” 　　“所以，你在古城据点的威望，远远超过了李易，李易自然会忌惮你，但又拿你没什么办法。” 　　“毕竟，把他当做主心骨的那群人，也是把你当做救世主的。” 　　“只要你还活着，无论李易是黑是白，他都翻不出什么风浪。” 　　“而你……死得了吗？” 　　我看着阿杰意味深长的眼神，只能干笑几声，阿杰是知道我有不死之身的，所以他说起死亡这个话题时，我便会忍不住觉得有些尴尬。 　　以及，无法阻挡的无力感。 　　春时，种下一颗种子，经过风吹日晒，狂风暴雨，直至秋时，枯萎，腐化，融入泥土之中。 　　正如眼前，笑得很开心的阿杰，终于有一日，他会埋在泥土之下，慢慢腐烂。 　　而我，似乎还有很漫长，很漫长的路要走。 　　哪怕最后，大地荒芜，不再有春夏秋冬，只剩下我一人。 第一百三十章 计划 　　相比于我漫长的生命，眼下的问题，似乎显得渺小的可怜。 　　但可惜而又幸运的是，我并没有活在那漫长的未来，而是确确实实的存在于当下。 　　在接下来的过程中，我再没有说起关于李易的事，而阿杰也默契的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 　　此时，正值秋日，往日里的农田，已是变得一片狼藉，玉米被收走，存入仓库之中，玉米秸秆也被当做了燃烧用的材料，自底部砍去。 　　我踩在微硬的石板上，抬眼环顾四周，这个据点的人们，似乎都在忙碌着，来去匆匆。 　　整个据点望去，已是找不到属于曲云流留下的盾牌标志，似乎他的痕迹也已被彻底抹去，我微微皱眉，向着阿杰问道。 　　“这个据点的人……还在惦记着曲云流吗？” 　　闻言，阿杰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他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是，虽然那个人做事冷血无情，但他确实让这个据点的人过上了吃饱喝足的日子。” 　　“所以，我接手了这里后，也并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去做的，曲云流几乎把应该去做的事都已做好了。” 　　“在这些人的眼中，曲云流始终都是他们的救世主。” 　　我眉头越皱越紧，这真是一个糟糕的坏消息，如果继续让这里的人，一直记挂着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始终都会存在着隐患。 　　“你有什么想法吗？” 　　阿杰微微眯眼，缓缓说声道。 　　“我就等你问这句话呢。” 　　说罢，阿杰便有些不怀好意的望着我，压低声音道。 　　“这种事不能急，要慢慢的来，也要证明我们，并不是什么残暴的统治者。” 　　“所以呢，我想出了一个很棒的点子。” 　　看着阿杰的眼神，我心中顿感不妙，总觉得自己像是踩到了坑。 　　阿杰眼中闪过一抹兴奋，冲着我挤眉弄眼，说道。 　　“现在是秋天，对吧。” 　　我毫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回怼道。 　　“你这废话什么，有什么想说的就说。” 　　阿杰干笑一声，然后摸着脑袋的低声说道。 　　“这不是快到冬天了吗，等到冬天的时候，我有个计划。” 　　“你记得，在末日之前，冬天的时候，有一件很重要的节日。” 　　闻言，我想了又想，有些不敢确定的望着阿杰，缓缓说道。 　　“你是说……过年吗？” 　　阿杰给了我一个赞许的眼神，然后拍着我的肩膀，笑道。 　　“就是春节，这可是当年最重要的节日之一了。” 　　我眼角一抽，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阿杰，咂嘴说道。 　　“啧，你确定要在这个世道，搞什么春节欢庆吗？” 　　“这是不是有些太奢侈了？” 　　阿杰胸有成竹的挺起胸口，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 　　“你放心，这个春节跟你想象中不太一样。” 　　见到阿杰如此自信，我不禁来了兴趣，低声追问道。 　　“你想怎么做？” 　　阿杰像是一个该死的谜语人，没有直接说出答案，而是好整以暇的接连向我问出了数个问题。 　　“我记得，你能在城市里随意走动的，对吧？” 　　虽然不知道阿杰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可我轻轻点头，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是，可那又怎么了，城里的东西可不能吃啊。” 　　阿杰没有理会我的追问，只是继续问道。 　　“城里虽然很多的东西都受翻了损坏，但电视机一类的东西，应该还是存在的吧？” 　　听到此处，我心中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但并不敢确定，而阿杰终于不再当谜语人，慢条斯理的说道。 　　“我的计划很简单，人嘛，都喜欢回忆自己过的最舒服的那段时间。” 　　“你看，只要你找来足够数量的电视机，以及一堆影碟机什么的。” 　　“当然，还需要一些影碟什么的，给他们看过去的影碟” 　　老实说，我被阿杰蠢到了，我有些抓狂的揉着自己的头发，眉头紧皱，来回踱步，然后才对着阿杰吐出两个字来。 　　“就这？” 　　“就这？这就是你想出来的计划？实在是太蠢了！” 　　阿杰有些惊讶，似乎在他的预料中，我或许会很认同这个计划的。 　　“不是，你觉得这个计划很烂吗？” 　　闻言，我对着阿杰狂翻白眼，真不知道阿杰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为什么会觉得看看电视，就能做到收买人心呢。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阿杰望着我抓狂的模样，愣了片刻后，眼中却是闪过一丝了然。 　　阿杰神色一正，伸手按向我的肩膀，沉声说道。 　　“我倒是忘了一件事。” 　　我微微站定，看着阿杰严肃的模样，便向他问道。 　　“忘了什么事？” 　　阿杰眉头一挑，神色变得复杂起来，迟疑了一下后，还是轻声说道。 　　“因为，无论你怎么想，怎么做，你都已经不是我们这样的人了。” 　　一丝冷意，忽的窜起，游走于我的周身各处，令我手脚发麻。 　　“电视，可乐，过去的影碟，或许对你来说，是一件触手可及的事。” 　　“但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自从十年之前，我们便没有见过灯光亮起过。” 　　“什么电视，冰箱，满大街走来走去的人，都已经是很遥远的东西了。” 　　“所以，对于我们来说，如果有一天，有灯光在此亮起，有一台电视发出声音，让我们看到封存在屏幕中的过去。” 　　“我想……很多人会记起很多事情的。” 　　我静静听完了阿杰的话，身子却是微微摇晃，有些恍惚。 　　沉默良久后，我抬起脸来，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 　　“这样啊，那一切就包在我身上了。” 　　“电视，影碟机，影碟，我一定都给你带来。” 　　阿杰闻言，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刚刚的说法，似乎对你不太友善啊。” 　　我微微耸肩，摊开双手，轻声说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是第一次犯这样的错了。” 　　“而且别人说的话，可比你说的难听多了。” 　　阿杰闻言一笑，接着对我说道。 　　“这没什么不好，至少像你这样的人，我起不了什么疑心。” 第一百三十一章 矛盾（一） 　　“别扯那么多了，我的那辆皮卡车呢？” 　　“你说你老惦记着你那破皮卡车做什么。” 　　我举起拳头，在阿杰的肩膀上锤了一拳，笑道。 　　“你懂个屁，我那辆皮卡车可是我最好的一辆车了。” 　　阿杰嗤之以鼻，随即却走在前方，开始给我们带路。 　　我紧随其后，跟了上去，瞳瞳扯着我的衣角，依旧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当我回头望去时，她便冲着我甜甜一笑。 　　我望着瞳瞳的笑脸，没有说什么，只是回以微笑，重新转过头去，眼神变得晦暗。 　　当局者迷吗，我是不是真的漏掉了什么？ 　　阿杰把我的那辆皮卡车，停在了几棵大树之间，车身之上，已是落满了枯叶，看上去很是破旧。 　　我凑到皮卡车前，擦了擦车窗上的尘埃，透过脏兮兮的玻璃，望见了放在车座上的钥匙，见状，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用力将车门拉开，然后掏出吉普车的钥匙，扔给了我身后的阿杰。 　　“拿上钥匙，跟我去古城据点接人。” 　　阿杰接过车钥匙，有些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疑惑道。 　　“接人？接什么人？” 　　我让瞳瞳先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然后扭头看向阿杰，说道。 　　“我这次回来的时候，是带了两个建筑工程师回来的，原计划是想两个据点各一个的。” 　　“你跟我去古城据点，看谁愿意来这个据点。” 　　阿杰闻言，眉头闪过一丝喜意，一边打开车门坐在了后座，一边小声嘀咕道。 　　“你这每次出去，都能捡回来这种人才就好了。” 　　我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而是启动我的破皮卡车，驶向据点之外。 　　皮卡车中，弥漫着一股旧味，廉价的方向盘握在手中，也不怎么舒服。 　　但这一切，却让我莫名的安心。 　　相比那辆不属于我的吉普车，还是这辆又旧又破的皮卡车更适合我一些。 　　吉普车很快就开到了据点之外，我停下车来，让阿杰下车，开上停在门口的吉普车，然后向着古城据点的方向行进。 　　平原之上，一新一旧，两辆汽车碾起黄沙，极速行驶着。 　　我握着方向盘，时不时向副驾驶位上的瞳瞳看上一眼，在见到其他人后，我便没怎么和瞳瞳说话，也不知道瞳瞳有没有感觉到冷落。 　　瞳瞳似乎不再多窗外的景色感兴趣，只是坐在位子上望着我，红色的瞳孔中，流露出不一样的光彩。 　　无喜无悲，只是有种我看不懂的了然。 　　就好像，瞳瞳明白了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事。 　　“瞳瞳。” 　　我握着方向盘，轻声唤着瞳瞳的名字，而瞳瞳则抿起嘴唇，柔声应道。 　　“嗯。” 　　我犹豫了一下，思考想去后，还是忍不住向瞳瞳问道。 　　“瞳瞳，你觉得刚刚那个据点怎么样？” 　　瞳瞳闻言，便伸出两只小手，很努力的比划了一下，意简言赅道。 　　“很大。” 　　我无奈一笑，这个评价不能说错，但是不是太简介了，不过这也符合瞳瞳的风格。 　　“你……觉得那里的人怎么样？” 　　在问出这个问题后，我便转头看向了瞳瞳，然而瞳瞳却是一脸茫然，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在片刻的沉默后，我只得换个角度，再次向瞳瞳问道。 　　“那……瞳瞳你喜欢他们吗？” 　　这一次，瞳瞳没有犹豫，轻轻摇头，说道。 　　“不…喜欢。” 　　我眉头轻皱，然后小声问道。 　　“那你讨厌他们吗？” 　　瞳瞳眨了眨眼睛，嘴唇微动，却是诡异的陷入了沉默。 　　我有些错愕，定睛向瞳瞳望去，却见瞳瞳小手微微握紧，捏着位置上的坐垫，直直的望着我。 　　没有回答，无论我等了多久，瞳瞳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沉默，便已经是一种回答。 　　我的呼吸，停顿了几秒，然后便有些不安的向瞳瞳问道。 　　“瞳瞳你……也讨厌我吗？” 　　闻言，瞳瞳却是嫣然一笑，主动将小手放在我的手掌上，柔声回道。 　　“喜……欢。” 　　我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但回过神之后，便又有些想要嘲笑自己。 　　怎么能让瞳瞳去喜欢第一次见到的人呢？ 　　再说……哪怕瞳瞳会讨厌除我之外的人类，那我唯一的选择，也只是不让瞳瞳与这些人见面而已。 　　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的办法。 　　感受着瞳瞳小手的温度，我不再多想，专心的开着皮卡车，驶向古城据点。 　　在经过了一个小时的路程后，我与阿杰终于将皮卡车停在了古城据点的大门前。 　　我与瞳瞳走下车时，阿杰已是先我们一步下了车，抬脚踹着据点的大门，大声喊道。 　　“起床了！你们这群懒鬼！” 　　对于阿杰这孩子一样的幼稚行为，我忍俊不禁，但瞳瞳却没有情绪波动。 　　在阿杰叫嚷声中，据点的大门缓缓打开，让我松了一口气的是，这一次没有那么多的群众，只有着寥寥几人。 　　王子萱，高连，李易这三人组，以及昨天被我送来的孙政，宋明涛一家人。 　　在看清那几人后，我忍不住微微皱眉，孙政与宋明涛的眼中满是血丝，貌似昨天过的不怎么样。 　　高连几人率先迎了上来，只是很快他们的视线，就落在了我身后的瞳瞳身上，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易，眼神似在这瞬间亮了起来。 　　高连摸了摸脑袋，也没和阿杰打什么招呼，看了一眼我身后的瞳瞳后，便有些好奇的轻声问道。 　　“这位是？” 　　我回头望向身后的瞳瞳，瞳瞳不太喜欢这样的场景，尤其是李易的眼神，让她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厌恶之意。 　　我捏了捏瞳瞳的小手，以做安抚，然后神色如常，笑着答道。 　　“她叫瞳瞳，是我的妻子。” 　　在我的话音落下时，我清楚的感觉到，瞳瞳捏了捏我的手掌，柔然的身子也贴在了我的背部。 　　这个傻丫头，原来是明白妻子的意思吗？ 　　听到这话，众人神色各异，高连眉头连连挑动，冲着我挤眉弄眼，向我竖起了一根大拇指，而王子萱，那个小姑娘的眼神，一直落在了阿杰身上，压根没注意我们这边。 　　这两个人，绝对有问题。 　　而站在最后的李易，却是在此刻，微微移动了一下位置，恰好从我的视线中消失，让我没能看清他的神色。 　　我收回视线，看向有些疲惫的孙政与宋明涛两人，向那两人打着招呼。 　　“你们两个怎么不说话，昨晚过的怎么样？” 　　闻言，孙政与宋明涛也迎了上来，宋明涛内敛一些，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而孙政则直来直往的多，苦笑一声后，凑到我的身前，小声说道。 　　“我说，这个据点好像不怎么欢迎我们啊。” 　　我眼神一沉，拍了拍孙政的肩膀，低声回道。 　　“放心，一切有我。” 　　说罢，我神色如常看向高连与李易两人，满面笑容的说道。 　　“对了，我今天来是有件事要跟你们说的。” 　　高连闻言，便要说话，但他嘴唇微动的瞬间，李易便向前踏出了一步，迎着我说道。 　　“何必这么客气，你是我们古城据点的大恩人。” 　　“尽管说，只要我们能做到，我们便会竭尽所能的去做。” 　　客气……我也没觉得客气啊…… 　　李易这话一说，我便能清楚的感觉到，我并不是古城据点的人，只是一个对古城有恩情的人。 　　终究是一个外人。 　　不过，我也不在意这些，也从来没想过从古城据点中得到过什么。 　　“那个……” 　　我上前一步，伸手揽住了孙政与宋明涛的肩膀，对着李易与高连说道。 　　“我昨天不是把这两个人带来了吗，一个据点用一个建筑工程师足够了，所以我想的是分一个去围盾据点。” 　　“你们两个觉得怎么样？” 　　闻言，高连有些尴尬的转过身去，但随即又转过身来，却发现李易正望着他。 　　高连在李易的眼神下，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的走上前来，结结巴巴的说道。 　　“那个……怎么说呢。” 　　“我们昨天，重新商量了一下，觉得吧，这个古城据点太小了一点。” 　　“建筑工程师，在我们这边貌似发挥不了什么作用，有些屈才了。” 　　听到此处，我便已明白了高连的意思，看着他尴尬，现场找词的模样，我也是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还在昨天的时候，高连明显是想要一个建筑工程师，但却在昨天短暂的时间里，被人改变了想法。 　　至于让他改变想法的人，似乎也不难猜。 　　我装作大大咧咧的笑了笑，看似豪爽的点了点头，说道。 　　“没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吗？” 　　说着，我的视线移开，掠过了站在古城据点隐影中的李易，将视线落在了与王子萱窃窃私语的阿杰，高声喊道。 　　“阿杰，两个建筑工程师你要不要？” 　　阿杰愣了一下，然后便迅速回过神来，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高声说道。 　　“要！为什么不要！” 　　“这种宝贝，傻子才不要，别说两个，十个我都要！” 　　我有理由怀疑，阿杰绝对是在阴阳怪气，因为我清楚的看到高连的脸色越大尴尬起来，而李易则像一个木头人，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但令我厌恶的是，他的视线总会看似不经意的落在我身后的瞳瞳身上。 第一百三十二章 矛盾（二） 　　我一直都以为，自己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直到我看见李易的目光后，我才发现自己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 　　“就是这样了，你们两个以后就跟阿杰一起吧。” 　　我不知道李易是如何改变了高连的想法，但无论怎么想，孙政与宋明涛两人，昨晚应该过的不怎么舒服才对。 　　在听到我的安排后，孙政与宋明涛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满是疲惫与苦涩，勉强的笑了笑。 　　看的出来，他们似乎并不报什么期望。 　　就在此时，高连却是微微笑着，向那两人说道。 　　“别担心，围盾据点很大，绝对比古城据点更适合你们。” 　　高连说罢，李易也微微踏出一步，低声补充道。 　　“古城庙小，两位在这里也只会被埋没。” 　　见状，我拍了拍孙政与宋明涛两人的肩膀，笑着说道。 　　“放心，跟这边不一样，阿杰是我们自己的人。” 　　话音落下，在场几人都变了脸色，甚至包括在和王子萱说悄悄话的阿杰，也一脸错愕的转头望向了我。 　　高连神色惊愕，有些诧异的上前几步，望着我，微微握拳，向我说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该如此的，我想。 　　哪怕真的觉得李易有问题，我也不该说出刚刚那句话的，伤人伤己，更没有丝毫的作用，只会让我后悔。 　　这一切，我都是知道的，也知道后果。 　　但我还是说出了那样的话，或许是因为李易看瞳瞳的眼神，但更多的却是来自这种被朋友背叛的愤怒之感。 　　我微微抬头，望着有些愤怒的高连，耳中沙沙作响，似乎听到了火苗燃烧木枝的声音，似乎有一团火焰，在我的心底熊熊燃烧。 　　“高连，我问你。” 　　“我有哪里对不起古城据点的吗？” 　　我没有，我从来没有奢望从古城据点得到过什么。 　　我只是……只是想，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我想要帮他们摆脱柳咏，想要让他们能过上人该过的生活。 　　为了他们，我被子弹贯穿过身体，也和柳咏在地上扭打，被打破脑袋，折掉关节。 　　可到头来，他们却还是开始对我抱有警惕之心，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我带孙政他们来，从来不是为了扩大自己的影响力，我只是想物尽其用，让古城中的人们可以过的更好一些。 　　高连握着拳头，望着我无喜无悲的面容，缓缓摇头。 　　“没有，你从来没有对不起古城据点。” 　　“相反，是古城据点欠你的太多。” 　　我迎着高连的眼神，轻轻点头，看似随意的笑了笑，轻声说道。 　　“那就不要用这么敷衍的理由应付我了，太侮辱人了。” 　　高连眼角一抽，没有回答，而我的视线则越过高连的身体，落在了他们身后的古城城墙之上，眼神飘忽，慢悠悠的说道。 　　“我带来的人，你们不放心，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不放心。” 　　“但因为你们的不放心，所以我对你们也开始不放心了。” 　　我微微后退一步，双手轻轻拍掌，面带微笑与疏离，轻声说道。 　　“好聚好散，不是吗。” 　　高连似乎变得口干舌燥，有些慌乱的向我解释道。 　　“你误会了，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他的眼神慌乱，躲闪，显然不是一个擅长撒谎的人。 　　我叹了一口气，然后眼神一凝，神色如常的望着高连，缓缓说道。 　　“你不用解释的太多，我能想到之后的发展。” 　　“你们对我的疑心，会越来越重，在这份怀疑下，我们会产生很多的矛盾，争吵。” 　　“直到最后，彻底撕破脸皮。” 　　“我讨厌这样繁琐的过程，所以趁着我们还没有对对方恨之入骨前，爽快一点吧。” 　　高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应该没有想过，只是简单推去我送来的人，便会有这样的结果吧。 　　可是，我真的不想和对我有疑心的人，保持着密切的关系。 　　当断则断，不能拖泥带水，既然他们已经无法信任我，我就得在事态陷入泥沼之前，将一切说的清清楚楚。 　　高连有些无力，他似乎还想向我证明什么，沉声说道。 　　“你不要这么蛮不讲理，古城据点是真的不需要什么建筑工程师。” 　　“而且，我们也不想太欠你的人情。” 　　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高连的问题，而是扭头望向了一旁的孙政，低声问道。 　　“你昨天应该有告诉他们，我能搞来铲车吧。” 　　孙政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点头，见到他的回复后，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吐出。 　　“呼……” 　　下一刻，我上前一步，神色凶狠的救助了高连的衣领，在我眼角的余光中，我清楚的看到李易的脸上闪过了一抹喜色，右手迅速探向了腰间。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一把手枪。 　　一时间，场中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众人想要上前劝阻，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我捏着高连的衣领，冷冷的望着他，说道。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还记得自己究竟是什么人吗？” 　　“古城据点房多，田少，哪怕现在问题不明显，但迟早有一天，你们会发现粮食不够吃的。” 　　“你们需要有人，帮你们筹划整个古城的构造，也需要有人，帮你们开垦田地。” 　　“你们迟早有一天，会需要扩建这个据点的。” 　　“孙政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帮你们解决这些问题的。” 　　“你和我说，不需要？” 　　“是你不需要？还是城里的人不需要？” 　　说罢，我有些失望的松开高连，高连不是一个蠢人才对，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些的。 　　可为什么，他会做出这样愚蠢的选择呢。 　　被我松开衣领之后，高连踉踉跄跄的后退几步，他微微抬头，眼神复杂的望着我，没有做出任何反驳，只是低声说道。 　　“抱歉。” 　　我眉眼低垂，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李易，发现他的手掌已是伸到腰间，但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我将视线微微移动了几分，便看到阿杰不知何时起，已是将手枪取出，虽然没有对准任何人，但眼神却死死的盯着李易。 　　这似乎，已经不能算是好聚好散了吧。 　　我感到疲惫，也感到滑稽，我本来没有这个打算的，但还是任由自己的怒火，做出了这样的事。 　　“就这样吧，你们两个收拾一下行李，准备跟阿杰走人吧。” 　　我转过身去，不愿再多谈什么，而众人也保持着沉默，开始忙碌起来。 　　半个小时后，孙政与宋明涛一家人坐上了吉普车，没有告别，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废话。 　　我与阿杰从头到尾，都没有进去古城据点，便开着车，向着来时的方向驶去，我坐在皮卡车中，透过后视镜向后方望去。 　　希望，我不会再次回到古城据点了。 　　因为，到了那个时候，或许就是我要杀掉李易他们的时候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风起云涌 　　古城据点处，两道车影消失在平原之上。 　　据点大门处，王子萱神色复杂，她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的李易，轻轻咬住嘴唇，转身离开，走向据点之中。 　　一时间，据点大门处，便只剩下了高连与李易两人。 　　高连神色颓败，望着消失在视线中的车影，忽的扭头，有些愤怒的看向李易，随即踏步而去，迅速走到李易身前，压着声音低吼道。 　　“我就不该听你的！” 　　“看看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 　　面对近在咫尺的高连，李易却是嘴唇上扬，露出一丝微笑，他伸出手去，轻轻按在高连的肩膀，神色温和的说道。 　　“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吗？” 　　高连脸色一僵，没有否认什么，但没有退下。 　　李易将手伸进口袋之中，似乎在摸索着什么，他低垂着眉眼，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 　　“苏离，他太神秘了，看不清，摸不透。” 　　“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人，你仔细想想，真有人会像他这样帮助只见过几面的人吗？” 　　“尤其是在这个世道中。” 　　高连微微后退一步，似乎有些气闷，用手松着自己的衣领，嘴中低声说道。 　　“老大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李易眼神一凝，摸索口袋的动作慢了几分，随即他的声音一冷，抬起来，直直的看着高连。 　　“所以他死了，但苏离却还活着。” 　　“你觉得苏离是我们的救星，不，他只是把我们当做好用的棋子而已。” 　　“古城是个好地方，但现在的古城只是一个烂摊子，所以他需要唯命是从的狗，来暂时管理这个烂摊子。” 　　“等到一切好起来的时候，他就会出现，凭借着他在据点的威望，顺利的拿下这座据点。” 　　李易上前一步，从手中掏出一个不大的铁盒，轻轻拍打着高连的脸蛋，眼神晦暗难明。 　　“你清醒一点，如果不能做的干净利落，迟早有一天，我们会被他清算掉的。” 　　“你想当狗，但我不想。” 　　说罢，李易将那个小小的铁盒塞入高连的手中，转身离开，向着据点之中，踏步而进。 　　高连眼神一黯，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铁盒，神色变得苦涩起来。 　　一切都是借口罢了，李易的话，从来都没有说服过他，真正让他顺从的东西，只是这个铁盒罢了。 　　高连慢慢打开铁盒，锈迹斑斑的铁盒中，有一抹粉色，悄然出现，仔细看去，却是一片粉色花瓣。 　　阳光照下，落在粉色花瓣上，晶莹剔透，仿佛世间罕见的至宝，高连捏起那瓣粉色花瓣，递至嘴边，低声呢喃道。 　　“那些听不到音乐的人，以为跳舞的人疯了。” 　　说罢，高连将那朵粉色花瓣塞入嘴中，吞咽而下，紧接着，他的身子一阵颤抖，眼神却变得涣散，迷离。 　　片刻后，高连缓缓舒展身体，眼中亮起了光芒，却是再无一丝愧疚之意，他惬意的舒了一口气，踏步向据点大门迈去。 　　古城据点之中，李易挺胸抬头，昂首向前，迈步向着城中最高的楼走去，那曾是柳咏的住所，在柳咏死后，就成了众人开会的地方。 　　只是，时至如今，再没有人开那些没有任何意义的会议，那座楼，也在不知不觉间，成了李易最常呆的地方。 　　顺着楼梯，李易一路走上了三楼，曾经的打斗痕迹，皆已消失不见。 　　李易走到三楼，坐在了一张原本属于柳咏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的等待着。 　　片刻之后，几道人影鬼鬼祟祟的走上楼来，眼神涣散，不住的咽着口水。 　　为首一人，是个年轻的男人，那个年轻人望着李易，卑微的弯下身子，颤声道。 　　“李首领，给我……给我们吧。” 　　李易微微挑眉，拿起桌上的一个茶杯，仔细打量着，轻声说道。 　　“我听不见你们在说什么，声音高一点。” 　　噗通！ 　　话音落下，那群人却是整齐的跪倒在地，那个年轻人神色痛苦，用抓着自己的胸口，哀求道。 　　“首领大人，求求您，就把那个药，给我们吧。” 　　见到众人跪下，李易眼中闪过一丝满足，他再次伸手掏向怀中，拿出一个铁盒，轻轻打开，只是这个铁盒中不再是完整的粉色花瓣，而是被研磨成粉末的状态。 　　“再给你们之前，我需要确定一件事。” 　　李易像是逗狗一样，拿着铁盒在众人面前晃来晃去，他望着那些人趋之若鹜的模样，眼中的喜意越来越浓。 　　“在我和苏离之间，只能选一个的话。” 　　“你们……会选谁呢？” 　　闻言，那群人却是没有任何犹豫，急忙回答道。 　　“当然首领您了！我们怎么可能会选一个外人。” 　　闻言，李易嗤笑一声，随手一抛，将那个铁盒丢给那个为首的年轻人，漫不经心的说道。 　　“拿下去自己分吧，别在这里烦我了。” 　　众人喜出望外，连连磕了几个响头后，便逃跑似的离开了此处。 　　李易心满意足的将双手放在脑后，微微眯眼。 　　人心会变吗？自然是会变得。 　　回首过往，李易只是觉得自己愚蠢，为何要白白遭受那些苦难，没有那些粉花，自己也不知道会浑浑噩噩多久。 　　只要自己心狠一些，自己早就可以坐到这个位置上了。 　　“李首领。” 　　忽的，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李易的耳边响起，李易却并不惊慌，他缓缓睁开眼睛。 　　却见，不知何时起，他面前的桌子对面，已经坐了一个年轻的女孩。 　　女孩的皮肤微微发黑，却又不似他人那样粗糙，眉眼精致，却有几分英气，没有一丝柔弱之感。 　　李易望着那个女孩，缓缓坐正身子，没头没尾的向那个女孩问道。 　　“你们看到了吗？” 　　闻言，女孩意简言赅的回答道。 　　“看到了。” 　　李易则继续追问道。 　　“他是要你们要找的人吗？” 　　女孩再次轻轻点头，从嘴巴吐出一个字来。 　　“是。” 　　李易闻言，眼神一闪，随即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而在这时，那个女孩却若有所思的望着李易，轻声说道。 　　“李先生手里的粉花，还真是神奇。” 　　李易闻言，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嘴中则轻声问道。 　　“有兴趣来点吗？” 　　女孩缓缓摇头，叹气道。 　　“很可惜，不知道为什么。” 　　“那种粉色的花，对我们来说，是一种可怕的剧毒，服用便是必死。” 　　李易有些诧异，但随即便又将这件事丢在脑后，他将身子微微前倾，向那个女孩低声问道。 　　“那……苏离就交给你们尸神教解决了。” 　　女孩闻言一笑，将手掌向李易伸去，李易愣了一下，随即握住了女孩的手，笑道。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第一百三十三章 影子 　　日色渐晚，我开着我的破皮卡车，与瞳瞳一起踏上了归途。 　　经过了大半天时间的忙碌，我将孙政与宋明涛一家人，安置在了围盾据点。 　　只是，如此的忙碌，却让我更觉得茫然，我所做的一切，仿佛都是无用功罢了。 　　我清楚的记得，与高连，李易几人相遇的场景，我不曾想过，他们会变成让我陌生的模样。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暗中推波助澜呢？ 　　我一直相信，一个人的本性，不可能说变就变，这总是需要理由，也需要时间的。 　　所以，或许真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带着对我的敌意，在黑暗之中，慢慢向我靠近。 　　那个赌局，是那个该死的赌局！真的要来了！ 　　我握紧方向盘，体内的血液不安的躁动着，更有一股让人癫狂的念头，在我的体内疯狂撕咬着。 　　那个赌局，究竟是什么？ 　　我要怎么做，才能算赢呢？ 　　瞳瞳似是看出了我的困扰，静静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言不发。 　　落日的余晖间，一朵粉色花瓣忽然从风中，直直撞在了皮卡车的玻璃上。 　　我神色一怔，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那个赌局必然是和这粉色花瓣有所关联的，如果我再次回到那个源头，或许便能得出答案吧。 　　这般想着，我将脚下的油门的踩到了底，皮卡车陡然加速，向着城市的方向疾驰而去。 　　当皮卡车路过来时的那个湖泊时，我愣了一下，但却没有减速。 　　记得，清晨路过这里时，我曾对瞳瞳许诺，会在回来的路上，陪她去那座湖泊前玩的。 　　很遗憾，我失信了。 　　我不敢去看瞳瞳的神色，我害怕从她那红色的瞳孔中，看到失望，落寞。 　　但，那粉色花瓣就像我心上的一根刺，如果今天不去看个明白的话，我便会寝食难安，又怎么有心思陪瞳瞳去那座湖前玩呢？ 　　“抱歉，瞳瞳。” 　　我直直的望着前方，满是歉意的小声说道。 　　“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会陪你去那里玩的。” 　　瞳瞳似乎没有生气，反而抬起小手，落在我的侧脸上，温柔的抚摸着。 　　“嗯。” 　　然而，瞳瞳越是乖巧，我便越发愧疚，然而时至如今，我已不能停下来，哪怕没有前路，我也已是无路可退了。 　　一路无话，我驾驶着皮卡车，先是回到了小区的门口。 　　瞳瞳十分自然的推开车门，走下皮卡车，只是当她回过身时，却发现我仍坐在驾驶位上。 　　迎着瞳瞳疑惑的眼神，我勉强挤出几分笑意，声音干涩的说道。 　　“瞳瞳，我有些事要出去。” 　　“你……先在家里等我吧。” 　　出乎我的意料，这一次瞳瞳并没有不肯放我离开，而是微微一笑，阳光明媚，嘴唇轻动，结结巴巴的说道。 　　“我……等你。” 　　闻言，我笑了笑，眼神也柔和了下来，重新握紧方向盘，对着瞳瞳柔声说道。 　　“要乖乖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说罢，我对着瞳瞳轻轻挥手，然后发动皮卡车，再次启程。 　　夜色如幕，天上的星辰还只是微光，城市之中的冷风呼啸，穿过大街小巷。 　　我开着皮卡车，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前进，黑暗之中，我紧紧咬着牙齿，有些面目狰狞。 　　粉色花瓣，尸神教，突然性情大变得高连与李易，究竟有着什么联系？ 　　我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让我放过高连李易的答案，又或者一个让我杀掉他们的答案。 　　昏暗的视线中，城市中的丧尸们，开始了他们的狂欢，奋力的嘶吼着，吵的我脑袋发涨。 　　而随着我越来越深入城市的中心，丧尸的嘶吼声，便越来越少。 　　这是我以前不曾发现的事情，似乎在靠近粉色花朵的源头处，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丧尸的踪影。 　　这两者之间，难道也有什么奇怪的联系吗？ 　　不等我将这个问题的答案想出，前方的路便已不适合汽车行驶，而这也意味着，我已经快要接近那个源头了。 　　“呼……” 　　我有些紧张的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然后才沉着脸色，一步一步走下车来，向着前方走去。 　　只见，前方的道路，已被白色的碎石铺满，断壁残垣，真正的废墟之处。 　　我迎着满地的碎石踏步而上，漆黑的夜色下，我根本无法找到记忆中的方向，只能像个蠢货一样，凭着自己的直觉，试探似的，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这无疑是个愚蠢的办法，我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偌大的废墟中乱转了许久，却是连自己来时的方向都找不着了。 　　我忽的将身子站定，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轻声唤道。 　　“你在看着吗，神明大人。” 　　在我的记忆中，那个令人厌恶的脑瘫神，似乎无处不在，只要我一声呼唤，她便会一脸戏谑的出现在我的面前，对着我说些刻薄的话。 　　但是，今天没有。 　　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那个烦人的脑瘫神，也没有任何奇怪的事发生。 　　我皱起眉头，心中觉得有一丝诡异，我似乎有段时间没有见到脑瘫神了，她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片刻后，我却是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起来，自己是什么人物，怎么能把神明这种任性的玩意，当做随传随到的东西呢。 　　无奈之下，我靠着一块白色的石壁，坐了下来，抬头望向夜空。 　　今夜的月亮，躲在了一片薄云之后，所以今夜的光线很差。 　　我想等到月亮从那片薄云穿出，等到月光落下，照亮我的前路。 　　这无疑是一个十分愚蠢的想法，但也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等待，漫长的等待，我不知道自己等了有多久，只是觉得自己很愚蠢。 　　许久之后，一丝月光从云层洒下，落在了大地之上，我精神一振，刚想起身。 　　可就在这时，借着月光，我看到了让我身子发冷的一幕。 　　银白色的月光下，我的影子落在前方白色的碎石间，而与此同时，在我的影子之后，数道影子落在了我的脚下，将我包围。 　　那是……像是人类一样的影子。 第一百三十四章 昙（一） 　　月光将我的影子拉的很长，看上去有些怪异，而那些停在我脚边的影子，则显得更加怪异了。 　　我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望着地上的影子，身子变得有些僵硬，不敢乱动。 　　七个，我仔细的数了数，地上共有七个影子，无论我如何去联想，那个模样，也只能是属于人类的影子。 　　要回头吗？我犹豫不决，像极了小时候，走在黑暗的小巷中时，不敢回头的样子。 　　这里是城市的废墟，不该有人类的，那么会是丧尸吗？ 　　不，夜间的丧尸不会这么安静，相反他们会大吵大闹，尽情的折腾。 　　就在我犹豫不决之际，我看到其中一个影子，忽然动了动。 　　电光火石之间，我霍然转身，只是在转身刹那，一道黑影便已飞扑而至，如野蛮的黑熊一般，将我的身子扑倒在地，一连翻滚了好几圈。 　　我的脑袋一痛，下意识的举起拳头，向扑在我身上的黑影砸去。 　　砰！一声闷响间，破烂的血肉，径直落在了我的脸上，然而那道影却没有发出一声痛呼，牢牢抱住我的双手，更是又加了几分力道。 　　翻滚过后，我眼神一定，向着抱着我身子黑影望去，然而一入眼的却是苍白如雪的皮肤，以及盘绕整个面部的绿色根茎。 　　是丧尸！这种属于丧尸病态的白皙皮肤，以及冰冷的躯体，是我无法认错的。 　　我刚刚那一拳，恰好打烂了那个丧尸的半个脑袋，只是除了溅落四处的血肉外，他破烂的脑袋中，却是被粉色的小花，尽数占据。 　　在我愣神之时，一道劲风袭来，我抬眼望去，却是一根黑色的铁棍，在另一个丧尸的挥舞下，重重砸向我的脑袋。 　　咚！在巨响声中，那根铁棍，重重砸在了我的脑袋上，我眼前一黑，视线顿时变得模糊起来。 　　“他妈的！” 　　我高声喊出一句脏话，双臂骤然发力，将那丧尸的双臂睁开，顾不得其他，就地一个翻滚，然后迅速起身，向后退去。 　　那些丧尸，可能是没有预料到我的爆发力，所以慢了半拍，没有跟上来。 　　我摸着额头的伤口，踉踉跄跄的向后退去，想要看清对面的丧尸，但视线却模糊的厉害。 　　该死！刚刚的重击，应该是伤到了我的眼睛，自我修复再快也是需要时间的，在这段时间里，我必须要用这瞎子一样的视线，对付眼前的丧尸。 　　十二秒，这是我给自己预估的自愈时间。 　　我站稳身子，眯着眼睛，努力的想要看清对面的模样，但却只是看到七个模糊的虚影。 　　模糊的虚影间，我将双手握拳，微微喘气，整个面部有一股剧烈的灼烧的痛感。 　　我记得，我记得是那个丧尸的血落在了我的脸上，这些家伙的血，具有腐蚀性吗？ 　　还有，丧尸真的有血液这个概念吗？ 　　灼烧的痛感挥之不去，刺激着我的神经，让我的理智在笼罩在了一团烈焰之中。 　　“呼……” 　　在我吐气之时，那模糊的虚影骤然上前，我猛然提气，一步踏出，右臂横摆，对着其中一个虚影一拳轰出。 　　嘭！！我的拳头落在了一个硬物之上，我想那应该是脑袋，而与此同时，一根铁棍狠狠地砸在了我的脸上。 　　我的身子瞬间歪向一边，但却不敢喘息，垫步后腿，握紧发疼的右拳，挡在了身前，剧痛之下，我忍不住去想。 　　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要遇到这种事？为什么非得是我呢？ 　　比我果断，比我聪明，比我更有资格的人，数不胜数，为什么非要折磨我呢？ 　　我迅速低头，腰身猛扭，右腿骤然发力，回旋踢出，成功命中一个虚影，但同样是以伤换伤，又挨了一记铁棍。 　　这是一场混乱的打斗，我像是一个喝醉了的人一样，胡乱的挥舞着拳头，有时能打中，有时则什么也打不过。 　　而那些铁棍与拳脚，却没有一次落空，尽数打在了我的身上。 　　片刻后，我的视线略微恢复了些许，但该死的是，我感觉到有一块尖锐的物体，刺破了我的鞋底，扎入我的脚心。 　　我眼中的虚影，终于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但与此同时，我的胸口重重挨了一脚，身子倒飞而出，倒落在满地的碎石之间。 　　真她妈的疼啊，我迅速起身，眼中的视线终于变得清晰起来，终于看清了与我交手的是什么东西。 　　月光之下，我望着那七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已然很难将其称作丧尸。 　　只见，在那七只丧尸病态的白色皮肤上，缠绕着绿色的藤蔓，根茎深入皮肉之中，而在他们右眼的眼窝处，则已没有了眼睛的存在，而是被一朵粉色的花占据。 　　诡异的像是传说中的妖怪一样。 　　在那七只怪物之中，有几个应该是之前挨了我的拳头，躯体已是破破烂烂，最显眼的一个，便是只剩半个脑袋，将脑中根茎裸露在外的那个家伙了。 　　要知道，丧尸剩下半个脑袋也是要死的，而是刚刚交手的力道中，这些家伙的力量也显然有些异常。 　　自从身体被强化过后，我就没有挨过这么疼的拳头了。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望着那几个不人不鬼的怪物，叹气道。 　　“你们究竟是什么怪物？” 　　这只是我的自言自语罢了，我从来没有奢望过这群鬼东西能回答的问题，然而，就在我话音落下的时候，其中一个丧尸竟是抬起脑袋，发出了沙石摩擦一般的声音。 　　“我们……是……昙。” 　　听着这诡异而又清晰的声音，我当即身子一冷，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当我们认知中，无法说话的生物，在某一天突然回答了你的自言自语，这该是一件多么诡异的事啊。 　　而现在，这诡异而又瘆人的事，就发生在了我的眼前。 　　不等我仔细思考，那只回答问题的丧尸，便握起拳头，大步踏来，嘴中说道。 　　“你。” 　　“敌人……杀掉……” 　　我眼神一凝，踏步迎上，顾不得思考太多，先弄死这群怪物再说吧。 　　黑漆漆的铁棍，擦着我的头发呼啸而过，我在硬挨几拳后，一手护住眼睛，另一只手却是迅速探向一个人的眼窝，抓住了那粉色的花朵。 　　入手刹那，那粉色的花如有意识一般，竟是迅速向后缩去，我紧忙捏劲，然后手臂发力，猛然抽出。 　　噗嗤！一声难听的声音中，那朵粉色的花被我从丧尸的眼窝扯出，长长的绿色根茎，竟是有一米多长。 　　而在粉色花朵离体的瞬间，那只丧尸便是身形一僵，颓然倒地，再也没有站起来。 　　我看了看手里的粉色的花，一股近乎本能的厌恶感涌出，急忙将其扔到了一边。 　　然而，刚做完这个动作后，便有一个丧尸，向着我飞扑而来，看来是像将我束缚住。 　　而我却是直直迎了上去，两只手臂大张，然后骤然落在一处，精准无比的打在了那个丧尸的脑袋上。 　　巨力之下，那只怪物的脑袋登时炸裂，四散的烂肉之间，我一只手揪住了粉色花朵的根茎，再次强行扯出。 　　既然知道了这些怪物的要害，那我就不用做多余的事了。 　　碎肉之间，有一腿破开风声扫来，我顺势按住那条腿，全力一脚踩在那条腿的膝关节处。 　　咔嚓！在清脆的响声中那条腿登时弯曲成了恐怖的模样，我踏步而上，右手像一个钉子一样。瞬间贯穿了那个丧尸的眼窝，抓住了粉色花朵的根茎。 　　这并不是一场多难的战斗，这些丧尸攻击的方式，笨拙至极，像是打架的新手，而我在这十年中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东西，可能就是我与别人厮杀的经验了。 　　这场恶心的战斗，并未持续多久，十分钟后，场中便只剩我一人，以及满地的烂肉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昙（二） 　　战斗过后，我握着一条长长的绿色藤蔓，站在那七具尸体间，微微喘气。 　　这场战斗，来的太过突然，也太过诡异，这股冲击，差点让我忘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 　　“呸。” 　　我向着地面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脸上满是淤青，这七个丧尸虽然战斗方式有些笨拙，但力气却是实打实的恐怖。 　　如果不是我的身体，被那个脑瘫神强化过，这场战斗将会艰难许多。 　　只是，我现在并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周身泛起一丝丝冷意，不寒而栗。 　　小时候，我曾在一个冬天，和相识的朋友去一座冰冻的湖面玩耍，只是在玩耍的时候，我却是一脚踩破了冰面，整个人都落入了冰冷的湖水中。 　　那时，冰冷的湖水如千万根细针一般，扎入我的毛孔，不断的旋转着，我的眼睛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见，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向下沉去。 　　而此时，望着地上的粉色花朵，我似是再次掉入了那冰冷的湖水中，悠悠向下坠去。 　　我感觉自己像是快要窒息一般，呼吸变得粗重，双眼也变得刺痛起来。 　　那个脑瘫神口中的赌局，似乎对我不怎么公平。 　　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借着月光，蹲下身子，随手扒拉过一具尸体，仔细看去。 　　只见，那个被我开瓢的丧尸，头颅处像是个稻草人一样，被绿色的根茎塞满，看上去太过恶趣味。 　　我捏起那绿色的根茎，微微眯眼，显然这粉色花朵并没有给这些丧尸智慧，而是当做躯壳占据，直接操纵。 　　只是，这些粉色花朵是有意识的吗？ 　　不，我不这么想，与其说这些粉色的花是有意识的，倒不如说这些藏在丧尸脑部的粉色花朵，更像是接收指令的天线。 　　我猜想，有着什么东西，可以通过这些粉色的花朵，控制被占据的躯体，这些躯体可以是丧尸，也可以是动物，当然也可以是人类。 　　想到此处，我眼神一亮，想通了许多事。 　　我见过这些粉色花朵的源头，甚至不止一次见过，但那时的粉色花朵，似乎还没有这种直接控制寄生躯体的能力。 　　虽然很不愿承认，但这些粉色的花，确实是在进化，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进化着。 　　这座城市中，我已经看见过无数的粉色花朵，但今天却是第一次见到被寄生的丧尸，想来粉色花朵控制躯体的这个过程，并不是一个快速的过程。 　　那么……如果人类接触了这些粉色的花朵，是不是会被寄生在脑中的粉色花朵，影响了思维，以至于性情大变？ 　　“昙。” 　　我轻声念着这个字，这是刚刚那些被控制的丧尸的自称，这个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昙，日下为云，是阴天的意思。” 　　忽的，一个轻柔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身子一颤，却是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气，转头望去。 　　这是脑瘫神的声音，我在熟悉不过了，这个家伙终于肯出来了。 　　当我转身瞬间，瞳孔却是一缩，望着眼前的一幕，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清冷的月色下，脑瘫神赤着小脚，站在我的身后，红色的瞳孔中却满是疲惫，虚弱之意。 　　我从来不觉得脑瘫神有半点神明的模样，但她此时的模样，却是比任何时候都要像是一个人。 　　脆弱，无奈，以及不再掩饰的落寞。 　　她……究竟怎么了？ 　　我眉眼微垂，轻轻吐了一口气，像着以前那样，向她问道。 　　“你看起来有些奇怪。” 　　闻言，脑瘫神却是无力的笑了笑，伸手扶过自己的长发，轻声向我问道。 　　“你说说看，我现在看起来是什么模样？” 　　我没有什么掩饰的意思，直截了当的回答道。 　　“很落魄。” 　　脑瘫神眨了眨眼睛，没有任何动怒的样子，只是低声说道。 　　“是这样吗。” 　　果然，今天的脑瘫神很不对劲，但我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便对她问道。 　　“事到如今，你可以告诉我，你所说的赌局，究竟是什么东西了吗？” 　　闻言，脑瘫神却是竖起一根手指，抵在自己的唇间，眼帘微垂，轻声说道。 　　“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 　　我下意识的皱起眉头，语气也变得冷淡了许多。 　　“不要再这样卖关子了！我必须要知道赌局的方式！” 　　然而，脑瘫神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见状，我不由得愤怒起来，这场末日，这个该死的世道，都是这个家伙做出的好事，现在又想在我的面前装哑巴。 　　怒火燃烧间，我一步踏出，顾不得细想。一把抓向脑瘫神的手臂，嘴中呕吼道。 　　“说啊，你不是想让我赢吗？” 　　话音落下，我的手掌落在了脑瘫神白皙的手臂上，刹那间，我呼吸一窒，错愕的望着眼前的白发少女。 　　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能真的抓住她的的身体，更没有想到，她居然没有要躲避的意思。 　　脑瘫神抬起小脸，有些倔强的望着我，对着我，缓缓说道。 　　“现在，我不想让你赢了。” 　　我望着眼前的脑瘫神，捏了捏她的手臂，喉咙忽然变得干涩起来，脑中关于脑瘫神的记忆，迅速一掠而过。 　　曾经我不敢去想的疑点，故意忽略的巧合，皆在此刻联系了起来。 　　我眼中闪过一抹迷茫，拉着脑瘫神的手臂，有些紧张的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脑瘫神闻言，眼神一闪，变得慌乱起来，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臂，但却又像个普通的女孩，没有多少力气。 　　我捏着她的手臂，眼神复杂，向她接连问道。 　　“你变得越来越弱了。”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之后你每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时，你的力量都在变得越来越弱。” 　　“现在，你连我的手都挣脱不了。” 　　“你的性格，你看我的眼神，也在改变。” 　　“你说过，你变得完整起来了。” 　　“说说看，究竟是什么变得完整了。” 　　随着我的问题，脑瘫神变得越发慌乱起来，她竟然像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握起拳头，锤在我的肩膀上，喊道。 　　“放开我！” 　　我又向前踏出一步，捏住了她另一只手，沉声说道。 　　“我在末日整整十年，你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但在我遇到瞳瞳后，你却出现了。” 　　“你根本就不是神！你是赌局的一部分！” 　　“对吗！” 第一百三十六章 谎言 　　“你根本就不是神！你是赌局的一部分！” 　　“对吗！” 　　我死死的盯着脑瘫神的眼睛，脑袋忽然传来一阵痛意，恍惚之间，我似是看到了一些凌乱不堪的记忆碎片。 　　只是，那些都是我不曾做过的记忆。 　　我的记忆……并不完整吗？ 　　脑瘫神微微抬起小脸，红色的瞳孔中，倒映着我的面容，她嘴角微动，欲言又止，犹豫片刻后，却是轻声说道。 　　“或许吧。” 　　我眉头一竖，眼中如有火焰喷吐，我有些粗暴的抬起她的手臂，高声说道。 　　“第一次见到你时，你便对我说，你不完整。” 　　“那么现在，你是否完整了呢？” 　　脑瘫神眼神偏向一边，并不敢与我对视，只是轻声说道。 　　“大概可以算是完整了吧。” 　　闻言，我对自己的猜测又确定了几分，便追问道。 　　“你指的完整，是记忆吗？” 　　话音落下时，我感觉到自己手掌握着的那纤细的手臂，下意识的想要抽回，但终是无济于事。 　　每一次，每一次。 　　几乎是每一次，我见到眼前的这个女人时，她都会与上次出现时，有着微妙的差异。 　　由最开始的高高在上，变成现在这样虚弱无力。 　　与其说她是幕后的神明，倒不如说她更像一个棋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那个该死的神明呢。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倔强的抬起小脸来，凝视着我的双眼。 　　越是如此，我心里的不安便越浓，惊恐，慌乱之间，我忍不住问出了那个最重要的问题。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闻言，她的瞳孔微缩，本就白皙的小脸，变得更加苍白，我不知道她如何想的，但似乎她放弃了挣扎，向着我嫣然一笑，低声说道。 　　“我以前可不知道，你有这么聪明啊。” 　　我近乎抓狂，松开她的手腕，改为抓住她的肩膀，再次问道。 　　“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嘴角的笑意散去，眸子中最后一丝光芒散去，面无表情的从嘴中吐出两个字来。 　　“瞳瞳。” 　　瞳瞳，这两个简短的字，如小小的石子，坠入水面，回响不止，在我的心湖中激荡不止。 　　我的耳中忽的静默，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长久的沉默过后，我才发现自己像个胆小鬼一般，已是后退出了数步，眼神惊疑不定的望着眼前的“瞳瞳”。 　　“瞳瞳”伸出小手，扶过自己的长发，眉眼低垂，慢慢的说道。 　　“是不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我缓缓闭眼，吐出一口浊气，有些无力的轻声答道。 　　“啊……确实是一个好名字。” 　　“瞳瞳”闻言，苦涩的笑了笑，低声呢喃道。 　　“毕竟，这是你起的名字。” 　　我没有接话，虽然早就模糊的猜到了什么，但这个真相，却还是让我方寸大乱，脑中混乱不堪，无法再认真的思考。 　　而在此时，“瞳瞳”却是轻轻抬脚，向我踏来，神色落寞的向我说道。 　　“逃吧，就当我以前和你说的话，都是谎话。” 　　闻言，我猛然惊醒，错愕的望向面前的“瞳瞳”，而她却一边向我走来，一边颤抖着声音，向也说道。 　　“你不是想去海边，不再管这个烂摊子吗。” 　　“去啊，带上你的瞳瞳，忘记这座城市，忘记我说过的所有话。” 　　“没有赌局，没有神明，你可以去过你一直想要的生活。” 　　说话间，“瞳瞳”已是走到了我的身边，身子再次变得虚幻起来，似是一阵随时都会消失的雾气，她伸出手掌，摸向我的脸蛋，但手掌却是径直穿过了我的脸蛋。 　　见状，“瞳瞳”眼神一晃，多了几分无奈，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沙哑起来。 　　“不要再抵抗了，这是唯一能获得好结局的办法。” 　　“哪怕这场赌局输了，你也不会死，你可以和你的瞳瞳一直在一起。” 　　“离开吧，我求你了。” 　　望着“瞳瞳”哀求的眼神，我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都扭成了一团，我不想走，我不能走。 　　我，也走不了。 　　“既然想让我输，那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这个赌局呢。” 　　“瞳瞳”缓缓闭眼，低下头去，轻声说道。 　　“因为，我不完整啊。” 　　“我以为我想做的事，其实是有人想让我这么做而已。” 　　说到此处，“瞳瞳”忽的抬起脸来，直直的望着我。 　　“那个结局，我看过很多次了。” 　　“对我而言，那是个很不错的结局。” 　　“所以，认输吧。” 　　“更何况，从一开始，你就注定会输的。” 　　闻言，我呼吸一窒，手脚微微发麻，而“瞳瞳”则对着我，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赢不了的。” 　　说罢，“瞳瞳”的身子便彻底消散在我的视线中，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我望着空空如也的前方，心中怅然若失，失魂落魄的向后退出数步，不知为何，我有种奇怪的直觉，我以后不会再见到她了。 　　在这一天，我忽然想起了那个在梦中实现我愿望的神明，梦境之中，他看起来异常的高大，而我则渺小的如一颗砂粒。 　　那样的家伙，怎么会出现在我的面前呢，明明那个梦境中，我那么大声的乞求过，他也只是当做听不到而已。 　　真相，似乎越发扑朔迷离，无法让人看的真切。 　　沉默良久之后，我转过身去，长叹一口气，向着来时的路离去。 　　而我的人生，从此刻再次割裂，变得千疮百孔。 　　…… 　　深夜时分，我回到了家中。 　　今夜的房间之中，没有半点灯火，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之中，而瞳瞳就坐在那片黑暗之中，只是那么静静的坐着，没有迎上来，也没有说话。 　　我想，随着另一个瞳瞳在我的面前消失之后，她应该也变得“完整”了吧，是有什么发生了改变吗。 　　我没有开灯，而是缓缓走到了瞳瞳的身边，轻轻坐下，试探似的轻声唤道。 　　“瞳瞳？” 　　片刻的沉默后，我听到瞳瞳的声音。 　　“我在。” 　　瞳瞳以往说话时，总是结结巴巴，但刚刚的那两个字，却是意外的清晰与流利，实在是不像她。 　　我将双手交叉而握，低下头去，轻声问道。 　　“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黑暗之中，瞳瞳的身子轻轻靠了过来，只是当身体接触在一起时，我才察觉，瞳瞳的身子颤抖个不停。 　　瞳瞳的小手，抓住我的胳膊，声音虚弱的说道。 　　“我们走吧，离开这里。” 　　“再也不要回来。” 　　见到瞳瞳如此害怕的模样，我不禁有些心疼，但有些话，我却不得不问。 　　“瞳瞳，你看到什么了。” 　　我感觉，瞳瞳抓在我胳膊上的小手，不自觉的紧了几分，但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很乱……很乱。” 　　瞳瞳痛苦的皱起眉眼，将小脸埋入我的怀中，声音颤抖的说道。 　　“我……我们走吧。” 　　我不忍再问下去，便将瞳瞳彻底拥入怀中，眯起眼睛，轻声说道。 　　“我答应你，等这个冬天过去之后。” 　　“我们就离开这里。” 　　“找一个靠海的房子，每天看潮起潮落，无所事事。” 　　“我们可以种下一大片红色的花田，等风吹过时，花朵摇曳，像是红色的海浪。” 　　说着，我抱紧怀中的瞳瞳，似乎怕她随时从我的怀中逃走。 　　黑暗之中，我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我并没有说谎，我刚刚给瞳瞳描绘的生活，正是我一直向往的生活。 　　我也知道的，无论是伪装神明的那个瞳瞳，还是现在被我抱在怀中的瞳瞳，她们应该都是一个人。 　　只是，就像瞳瞳的来历一样，她在我所不知道的时间里，有了不一样的使命。 　　我，该快刀斩乱麻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信 　　次日，清晨。 　　在简单的解决了早饭之后，我便带着瞳瞳，开始在城市之中四处翻找。 　　按照我和阿杰的约定，我需要准备一些给孩子学习的课本，以及为过年准备的电视机之类的东西。 　　很奇妙吧，昨晚的我还在思考着整个世界的结局，今天却还得老老实实出来捡垃圾。 　　昨夜的神明与未来，未必比得过今天的烦恼。 　　我得一边思考着，那个可以随时毁掉整个文明的神明，却又得烦恼着，该去哪里才能捡到我想要的东西。 　　或许，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我更怪异的人了。 　　我能感觉到，自己一半的身子泡在神明赌局这种异常之中，另一半却身处于现世之中。 　　只是不知道，那一边的身子会先腐烂掉呢。 　　如此割裂的生活，迟早会让我疯掉的。 　　我开着皮卡车在城市中转来转去，不知道该停到哪里，阿杰需要的东西有电视机，孩子读书用的课本，以及影碟机。 　　电视机这个东西，倒是不难找，但影碟机在我当初的那个年代，便已经是比较少见的东西了。 　　智能电视与手机的普及，影碟机这种东西，便显得没有什么实用价值了，我收藏的那个影碟机，也是侥幸得来的。 　　现在，让我在这城市中，再找到一台影碟机，这实在是太困难了一些。 　　我开着皮卡车，在城市中兜兜绕绕，最后抱着着试一试的想法，将皮卡车停在了一家幼儿园的门口。 　　今天的空气略显阴冷，厚厚的云层堆叠，将太阳挡在了其后，透不出什么光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座城市，似乎总是雨更多些，在我的记忆中，总是阴雨连绵的模样。 　　我与瞳瞳走下皮卡车，经过了一夜的时间，瞳瞳恢复了些许精神，不像昨夜那般沉默寡言，她牵着我的手，好奇的打量着长满荒草的幼儿园，问道。 　　“这是什么地方？” 　　我抬眼望去，只见幼儿园的大门已是紧紧锁住，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有无数枝蔓缠绕，也不知道是什么植物。 　　看着瞳瞳好奇的眼神，我眼中的阴郁散去少许，我仔细想了想，捏着瞳瞳的小手，轻声说道。 　　“这里是幼儿园。” 　　“当父母们忙碌时，可以把孩子送来这里，享受难得的清净。” 　　“是很方便的地方。” 　　我嘴里胡诌着，右腿抬起，一脚踹开了挡路大门，大门早已坏的不成样子，轻轻一脚下去，那道铁门便已大开。 　　幼儿园中的野草密集，我与瞳瞳一脚踏入时，脚下便淹没在草丛之中。 　　行至中途，我的脚下一滑，踩到了什么东西，我下意识的低头望去，却看到一颗苍白的头骨，静静躺在我的脚边。 　　那颗头骨很小，显然属于一个年岁不大的孩子。 　　真可悲，我居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看到这颗头骨时，心中竟是没有一丝波澜。 　　我好想自己可以有一丝害怕，或者心疼的情绪，但我却像是看到了路边的一颗石头，冷静的让我感觉到了无力。 　　越过那颗头骨，穿过高高的草丛，我来到了幼儿园的玻璃门前。 　　相比较锁好的大门，我面前的玻璃门，已是破破烂烂，玻璃的残渣散落在地面上，看上去是有人从外面砸开了玻璃。 　　我皱起眉头，转头望去，幼儿园的铁栏杆并不算太高，一个成年男子，是可以轻松翻进来的，并不用打开铁门。 　　看来，在很久之前，已经有人来过了这家幼儿园，那个人翻过了铁栏杆，砸碎了玻璃门，进入了幼儿园中。 　　那个人是来搜刮物资的吗？可是幼儿园能有什么物资。 　　我带着这些疑问，踩过玻璃，进入了幼儿园中。 　　这间幼儿园并不大，玻璃门后，是一个长长的走廊，我与瞳瞳走入一间教室。 　　这间教室中，满是灰尘，但屋中的东西并没有被人翻找过的痕迹。 　　空荡荡的教室中，画着五颜六色的图画，满是可爱的卡通人物，我在屋中翻找了半天，很容易的找到了一些课本。 　　可惜的是，这些书多是一些可爱的图画，是孩子们学习拼音的简易画册，并不能当做真正的课本。 　　虽然结果并不能让人满意，但我还是把那些书都装进了背包之中。 　　接下来的几间教室，都是同样的状况，没有什么值得继续探索的东西了。 　　我本想就此离开这里，但瞳瞳却突然拉住我的手，让我停了下来，我有些不解，望向瞳瞳。 　　却见，瞳瞳指着走廊最后的一间房间，轻声说道。 　　“那里……有东西。” 　　我顺着瞳瞳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间房间，并不是一间教室，根据门上的牌子，那该是一间储藏室。 　　与其他房间不同的是，那间房门虚掩着，并未彻底合上。 　　我并没有继续探索房间的必要了，但看着瞳瞳好奇的模样，我只能无奈的笑了笑，牵着瞳瞳的小手，向那间储藏室走去。 　　尘埃起落，我站在那间储藏室的门口，缓缓将门推开。 　　下一颗，一具保存完好的人类骨骼，便出现在了我与瞳瞳的视线中。 　　我愣了一下，迅速对着屋子扫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移回了那具白骨之上。 　　整间储藏室，比我想像中要空旷，整洁的多，在房间的地板上，铺着几床被褥看来有人曾在这里居住过。 　　这并不稀奇，在丧尸病毒爆发的开始，有很多人曾躲在在家中，因为那时的丧尸智商不够，躲在屋中也算安全。 　　不过，人们低估了丧尸病毒恐怖的传播速度，许多人在不出家门的情况下，感染了丧尸病毒。 　　而那些没感染的人，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 　　房间里的物资，总是会用完的，而等到他们被迫出去时，外面已经都是丧尸了。 　　我踏步走入屋中，眼神一直落在那个白骨之上，在靠近那副白骨的被褥上，染上了大片的黑色，那是血迹。 　　而在白骨之下，更有一把匕首，落在一边。 　　我眼神一晃，隐约间明白了什么。 　　这个人，是被杀死的，这个房间里有着好几床被褥，但尸骨却只有一具，是起了内讧吗？ 　　这般想着，我的眼神掠过脚下的被褥，忽的，一抹黄色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急忙蹲下身子，翻开被褥。 　　却见，被褥之下，藏着一张淡黄色的信纸，信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而在这密集的文字中，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曲云流。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过往 　　信纸泛黄，不知道已有多久的时间，虽然信纸上的落款是曲云流，但字迹却显得有些稚嫩，不像个成人写下的。 　　这是，曲云流年幼时写下的信吗？ 　　我一时来了兴趣，拿起信纸，仔细的阅读了起来，而在那张信纸上如此写道。 　　“我房间里的桌子坏了，所以我现在是趴在茶几上给你写信的，妈妈。” 　　“茶几被我擦的很干净，不会弄脏我的衣服，不用担心。” 　　“妈妈，昨天是我十二岁的生日。” 　　“我知道，你一定记得的，我只是想和妈妈你再说一次。” 　　“爸爸又给我买了很多的玩具，以及一个大大的蛋糕，但他太忙了，没有时间陪我。” 　　“所以，我一个人吃完了半个蛋糕，我知道妈妈你肯定会说我的，怕我吃坏肚子，但爸爸并不会这么说。” 　　“昨天晚上，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外面放了一晚上的烟花，很漂亮，他们也知道昨晚是我的生日吗。” 　　“告诉妈妈你一个秘密，我瞒着爸爸偷偷养了几盆花，因为我记得，你最喜欢那些植物了。” 　　“在妈妈离开以后，爸爸把你养的那些花都扔进了垃圾桶，我偷偷把那些花捡了回来。” 　　“只是，那些花还是死了。” 　　“我想，爸爸应该知道我偷偷养花的事，他只是装作不知道，他真的变了很多。” 　　“爸爸已经很久没有打过我了，也没有再喝酒，” 　　“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我记得是有一天晚上，我被爸爸带到了医院，做了很多的检查。” 　　“护士姐姐很温和，给我了糖果吃，但爸爸却好像不怎么开心，不知道那个医生叔叔给他说了什么。” 　　“那天晚上，爸爸就说要戒酒，还十分罕见的抱了抱我，不住的对我说。” 　　“对不起。” 　　“我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向我道歉，是因为他总是醉醺醺的打我吗？” 　　“但幸运的是，从哪一天起，爸爸再也没有打过我，他开始去外面找工作，很努力的找工作。” 　　“我不知道爸爸的工作是什么，但他变得越来越忙，有时回到家里的时候，会直接躺在沙发上睡着，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今天的天气很好，很适合出去玩，但是没有人来找我玩，大家都说我是野孩子，没有妈妈。” 　　“妈妈，你什么时候才肯回来呢？” 　　“我已经长的很高了，你再不回来，可能就不认识我了。” 　　“我很想你，妈妈。” 　　“其实，我有想过，妈妈你为什么不肯回来。” 　　“就像你以前和爸爸吵架的时候，总是会说，是我毁了你的人生，你不该生下我的。” 　　“但是爸爸和我说，这些都是假话，是气话，你并没有这样想，对吗？” 　　“妈妈你离开的时候，我有留长发，这样可以遮住我额头的疤痕。” 　　“我想不起那晚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你和爸爸在吵架，我想要劝你们和好，然后你拿起了烟灰缸。” 　　“后面的事，我就想不起来了，但我记得，我好像听到了你的哭声。” 　　“然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你了。” 　　“我并没有生气，现在额头的疤痕也已经不见了。” 　　“所以，妈妈你回来吧。” 　　“我很想你，很想你给我做的小蛋糕。” 　　“姑姑告诉我，妈妈你只是迷路了，等你找到路，就会回家了。” 　　“我问姑姑，怎么样才能让你想起回家的路。” 　　“她说，只要我将来可以扬名立万，让很多很多的人，知道我名字，记住我的名字。” 　　“每当一个人念起我名字的时候，你就能听到一次，听得多了，就能想起回家的路了。” 　　“这好像是件很难做到的事，但我会努力的。” 　　“我会让很多人，知道我的名字，不停的念起我的名字。” 　　“到了那个时候，妈妈你会回来吗？” 　　再望下看去时，便是曲云流的名字了，我捏着那张信纸，一时无言。 　　很久之前，有人曾对我说过，每个人成为怎样的人，都有着自己的理由，这些理由可能伟大，温馨，也可能滑稽，可笑。 　　我想不到，曲云流之所以那样在意名声，居然是因为这样的理由。 　　而看曲云流在围盾据点时的模样，那个孤独的小孩，最终也没能等到自己的妈妈。 　　只是，这封信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我心中闪过一丝疑惑，抬头望向面前的白骨。 　　死人并不会说话，但能留下一些痕迹。 　　面前的骨骼，显然是一个成人的骨头，不可能是小孩子，那么他/她和这封信，有着什么联系吗？ 　　这般想着，我将铺在地上的被褥全部掀开，但却一无所获，光秃秃的地板上，没有任何东西。 　　看来，是要无功而返了。 　　我有些失望的站起身来，只是转身瞬间，却是不小心碰到了那具白骨，那具白骨顿时倒在尘埃之中。 　　“啊……抱歉。” 　　我下意识的道歉，只是说话的时候，我却终于注意到，那具白骨是靠在一个柜子上的。 　　柜子里……会有什么东西吗？ 　　我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上前一步，吹了吹柜子上的灰尘，然后将其轻轻打开。 　　下一刻，如山一般的信封，便将我淹没，尘埃弥漫，一股腐旧的味道，萦绕在我的鼻中。 　　“咳……咳。” 　　我被灰尘呛得的咳嗽了几声，皱着眉头，随手捡起一封信来。 　　这些都是曲云流写给他母亲的信吗？他还真是有恒心。 　　我一边想着，一边却是拆开了那封信，然而入眼的却不是那稚嫩的笔迹，我瞳孔微缩，仔细看去。 　　这封信，是他母亲的回信，只是没有寄出去。 　　我眉头紧锁，想要看清信上的文字，但信上的内容，却让我一时无言。 　　“傻孩子，我很好。” 　　在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后，剩下整张信纸上，字迹忽的一变，变得潦草，密密麻麻的着三个字。 　　“对不起。” 　　见状，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将那些信封打开。 　　每封，每封信，都是如此！ 　　这堆积如山的信封，都是曲云流母亲没有寄出去，但却又写满了自己的愧疚。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把这些信寄出去，但她应该有着自己的理由，身不由己。 　　对此，我不好说什么，有的时候，总有一些奇怪的理由，让我们禁锢自己，这些理由对别人来说可能会很滑稽，但对我们自己而言，却是无法越过封深渊。 　　在信封的底部，我发现了一张小小的照片上，照片上一个衣着简朴的妇人，正亲昵的搂着一个不大的男孩。 　　男孩笑得很甜，眼中满是幸福的光彩，而妇人也是如此，眼中朦胧，满怀憧憬。 　　我拿着这小小的照片，转头望向那倒在尘埃中的骷髅，眉眼低垂，忍不住向已死的人，轻声询问道。 　　“你……其实很在乎的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时间 　　我将那些信封重新放进柜子中，整整齐齐的摆好，又将那具白骨，放在了她原本的位置上。 　　地上的尸骨，带血的被子，以及那个藏在草丛中的头骨，似乎都在证明，我面前的人，并不是自然死亡。 　　但是，我并没有当侦探的兴趣，这个年头，死于非命的人实在太多了，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而且，这一趟可以说是一无所获，只看到了一个不怎么特别的故事，电视，课本这些东西，我一样都没找到。 　　换作以前的我，可能会有些伤感，会尝试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但现在，我不能再耽搁时间了，为了瞳瞳，为了我。 　　我需要抓紧时间，把这一切做好，然后快刀斩乱麻，彻底与这座城市告别，带着瞳瞳远走高飞。 　　这份紧迫感，来源于昨晚发生的一切，另一个“瞳瞳”给我的警告，就像在我的头顶上悬了一柄刀，随时都会落下。 　　我不得不自私一些了。 　　将屋中的一切，归为原样后，我便带着瞳瞳回到了皮卡车上，继续捡我的垃圾。 　　皮卡车再次启动，我打着方向盘，向着我不熟悉的街区驶去，而瞳瞳则对我找到的那些孩童图书很感兴趣，抱着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 　　也是，那些书多是一些图画，识不识字，都不影响看下去。 　　开车的时候，我时不时会看上瞳瞳一眼，然后收回自己的视线。 　　我并不是刻意如此，只是忍不住去想，昨晚发生的一切。 　　那些被粉色花朵控制的丧尸，另一个“瞳瞳”，以及……我的那些古怪行为。 　　昨晚的时候，我对着另一个“瞳瞳”说出了我的猜想，一个没什么依据，甚至不能说服我自己。 　　但在当时，我却是那般深信不疑，一种我说不出的坚定。 　　而真正诡异的地方，是奇怪的一些记忆，让我得出了那样荒谬绝伦的结论，但那些记忆，却好像并不属于我。 　　在闪过的记忆碎片中，我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与做过那些事。 　　而且在与另一个“瞳瞳”对峙时，我为什么会知道，她所说的完整，是指记忆呢？ 　　为什么，我会得出这个结论。 　　或许，我也不完整吗？ 　　这个猜想，让我觉得恐惧，一丝寒意，如虫子一般，在我的骨头上蠕动着。 　　我的记忆……我记得很清楚，从末日开始，到如今的第十年，我经历过的事，我去过的地方，我都记得，不曾忘记过什么。 　　可为什么，我会觉得自己并不完整，我的记忆，我的时间，是被什么东西偷走了，抹去了吗。 　　又或者，我现在的记忆，也是半真半假，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的记忆被篡改了？ 　　我越想越觉得恐惧，身子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不能再想下去了，不然我会开始怀疑我整个人生的。 　　很久之前，我看过一部电影，电影中主角生活在一座城市之中，城市中的所有人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都会陷入沉眠。 　　而每当这个时候，电影中的反派就会出来，改变那些人的记忆，以及他们的身份。 　　我记得最清楚的一幕是，晚饭时还在抱怨生活的贫贱夫妻，在午夜被改变了记忆之后，便成了上层的有钱人，在餐桌上，神色平静的讨论着，该怎么剥削工人。 　　一个人的记忆，究竟能有多少的可信度？ 　　如果，你信以为真的十年，二十年的记忆，都是一个小时前，被人给予你的，你能发现这一切吗？ 　　所以，我不敢想下去，我害怕自己会开始质疑自己的人生，质疑自己的一切。 　　毕竟，在这末日之中，我唯一擅长的事，就是漫无目的的联想了。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不远处的路边，倒落的一个路牌，引起了我的注意力。 　　“前方学校，请减速慢行。” 　　看到这个牌子，我精神一振，终于是被我来着了，于是，我踩足油门，加速向前方驶去。 　　不过是两百米的距离后，我便看到了一座学校，幸运的是，正好是一所小学。 　　谢天谢地，这要是一所高中或者初中的话，我不知道还得跑多少地方。 　　我将皮卡车停在了学校的门前，打开车门，走下车去，回头望去时，却发现瞳瞳并没有下来，而是抱着那本漫画一样的儿童图书，看的津津有味。 　　见状，我忍不住笑了笑，在看电视之外，瞳瞳终于有了第二个爱好，这应该能算是一件好事吧。 　　我没有打扰瞳瞳，独自一人走向学校的大门，学校的大门同样紧锁着，这一次我没有踹开大门，而是径直翻了过去。 　　在我落地瞬间，一大群麻雀骤然飞起，密密麻麻的飞向西边，像是一朵小小的雨云。 　　我的视线随着那些麻雀一起移动，随即却忍不住皱起眉头。 　　此时，太阳已是到了西边，虽然没有落入远处的高楼大厦，但用不了多少时间了。 　　我眯着眼睛，望着太阳，心中泛起了一丝古怪。 　　现在是几点了？已经快到傍晚了吗？ 　　现在正是秋季向冬季过渡的时节，白天也该越来越短，但我却感觉，现在的白天，似乎过于短暂了。 　　但可惜，我并没有手表，无法确定现在的时间，而且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并不能证明什么，人对时间的感觉，是很容易出错的。 　　我没有继续瞎想下去，转过身去，继续向着教学楼走去。 　　整所学校，一如既往的荒芜破败的景象，野草顶破水泥的缝隙，抽出枝丫，教学楼处，大片的白漆剥落，挂在墙上的校训，也只剩一下一个训字。 　　无数裂纹，顺着白漆剥落的地方，蔓延而上。 　　我行至学校的走廊处，却发现走廊也是一片狼藉，虽然并没有太多的野草，但却堆了许多的课桌，挡在了走廊上。 　　看得出，有人曾想用课桌，在走廊中筑起墙来，以来阻挡丧尸，他应该是没有见识过尸潮的恐怖，这些课桌，根本挡不住丧尸的。 　　眼下，走廊上七零八落的课桌，便是最好的证明。 　　学校的伸缩大门，其实根本挡不住人的，比如成年人便可以轻松越过，更别提会踩同类往上爬的丧尸了。 第一百四十章 莫愁前路无知己 　　我跨过地上七零八落的课桌，同时顺手捡起了一个断裂的课桌零件，一根笔直的金属管。 　　没有几个男人，可以拒绝一根笔直的木棍或者金属管。 　　我随手捏起那根金属管，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然后握着那根金属管，跟着我的步伐，随意的敲击着地上的课桌。 　　咚，啪，杂乱的音符在走廊之中回响着，飘向远处。 　　片刻后，我踏入一间教室，推门的刹那，便有一股灰尘落来，我捂着口鼻，踏步而入。 　　教室中，课桌虽然略显凌乱，但并没有乱七八糟的倒在一处，讲台的黑板上，还写着板书，没来得及擦去。 　　看来，最后一节课结束的有些匆忙，不知道那些孩子们，有没有和他们的老师好好道别。 　　那时的他们，应该不会想到，这会是他们此生的最后一面。 　　课桌上满是厚厚的灰尘，铺满了凌乱的课本，甚至让人看不清封面的模样。 　　我拿起一本课本，随手磕在桌子上，用力的拍打着，大片的尘埃弥漫。 　　随后，我翻开那个课本，那是一本语文课本，我随意的翻了几页，却见书上到处都是涂鸦，比如给课本上的人物加上胡子，眼镜之类的。 　　“哈。” 　　看着那涂鸦，我不禁笑出了声，这似乎是所有的孩子，都会做的一件事，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可爱的行为便会慢慢消失。 　　我微微俯身，看向课桌的内部，课桌这种东西，只有内部才是藏好东西的地方。 　　只是，无论是什么好东西，过了十年后，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如我所料的那样，小小的课桌内部，被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将手伸进去，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拿了出来。 　　里面都是一些小玩具，可爱的转笔刀，可爱的文具盒，可爱的生日贺卡。 　　我拿起那张生日贺卡，颇感兴趣的翻开，却见那张贺卡上，写满了名字，笔迹稚嫩的名字。 　　只不过，为什么这些名字看起来都像是女孩的名字呢？ 　　子怡，安安，流苏…… 　　这张贺卡上，唯一像是男孩名字的，则是过生日的那个小孩。 　　杨威。 　　我记得，那个语文课本上，写的正是这个名字。 　　“不学好，小学一年级就当海王。” 　　“真是……前途无量。” 　　我将那张贺卡放入课桌中，将那些玩具一一塞了回去。 　　做完这一切后，我直起身子，望向空荡荡的教室，一时沉默。 　　我能想象到，只要闭上眼睛，我好像就能听到，无数的孩子在我的身边玩闹着，欢声笑语。 　　片刻后，又是书声琅琅，稚嫩的童音，念着我曾经无比熟悉的文章。 　　恍惚间，似又有几个孩童的合唱声，在我耳边响起，一字一顿，用力，认真的唱道。 　　“风儿吹，白云飘。” 　　“你到哪儿去了。” 　　一切是那么真实，仿佛就在我的耳边，可是当我睁开眼睛时，那些声音，戛然而止，一片死寂。 　　空荡荡的教室中，只有我独自一人。 　　我驻足良久，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转身望向黑板，一眼扫过时，黑板上的一句诗，却引起了我的注意。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望着这简短的诗句，我心中五味杂陈，然后默默的开始做我该做的事。 　　我扯下灰扑扑的窗帘，将其做成了简单的背包，然后将那些课本，乱七八糟的塞了进去，直到再也塞不下后，我才背起那些课本，向着教室外走去。 　　以我现在的力气来说，那些课本并不算重，我快步走出教学楼，来到学校的大门前。 　　看着拦路的伸缩大门，我单手板住大门，用力向一侧一推，伸缩大门便被我推到了底部。 　　我背着那些书，将其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车厢中，然后重新坐上皮卡车，将车开进了学校。 　　副驾驶的位置上，瞳瞳还在看那本小孩子看的简易图画书，十分专注，都没有注意到我已经回到了车里。 　　老实说，我有些吃醋了。 　　男人的胜负欲，总是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出现，但我并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瞳瞳也该有自己喜欢的事，我不能像个小孩子一样，吃这种莫名其妙的醋。 　　话是这么说，但在我将车停在教学楼的门口时，我还是十分刻意的咳嗽了一声。 　　“咳。”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瞳瞳压根没有注意到我的咳嗽声，我尴尬一笑，不再多想，走下车去，继续搬教室里的课本。 　　皮卡车的车厢很大，小学生也不像高中生那样，课本与资料多的可以垒起一座小山，我将用不着的书扔掉，足以搬空整间教室的书。 　　在搬最后一趟的时候，我路过讲台时，却是发现有一台落满灰尘的笔记本电脑，静静摆在上面。 　　电脑……还真让人怀念的东西。 　　我看了一眼那台笔记本电脑，然后将最后的课本放进车厢，去而复返，回到了教室中。 　　清理掉的笔记本电脑上的灰尘后，我才发现那个笔记本电脑的配色，居然是粉红色的，不怎么大，一看就是只能玩扫雷的配置。 　　我不知道这台电脑是否还能启动，但出于侥幸心理，我还是把那台笔记本电脑也带上了。 　　将那本笔记本电脑打包好，转身走出教室，落日的余晖，降在我的脚边，我看了看已是快要沉入远方地平线的太阳，心中闪过了一丝诡异。 　　我不清楚，是不是我的问题，但太阳落山的时间，好像真的比以往要早上许多。 　　看样子，我该去找个手表了，光是瞎猜，也证明不了什么。 　　我坐上皮卡车，打火启动，满载而归。 　　而等我和瞳瞳回到家时，夜幕早已笼罩了整个天地，只是今夜的星辰，似乎要黯淡了许多。 　　一天的忙碌，让我疲惫不堪，实在没有精力去卸车上的那些课本，但又怕晚上会下雨，毕竟白天的时候，还有过阴云。 　　这个该死的城市，实在是太喜欢下雨了，于是为了以防万一，我把皮卡车停在了一个棚子里。 　　而当我站在厨房中，望着几颗土豆，思考着该怎么吃的时候，一个娇柔的声音，却在我身后响起。 　　“离。” 　　听着这个轻柔的声音，我回头望去，心中泛起一丝温柔，无论多少次，在听到瞳瞳的声音后，我总能让自己变得温柔起来。 　　只见，瞳瞳拿着那本简易的图画书，眼中流光溢彩，满是期待的向我问道。 　　“可以，教我识字吗？”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朦胧 　　“可以，教我识字吗？” 　　迎着瞳瞳的期待的目光，我擦了擦自己的手掌，用毛巾擦掉自己手上的水渍，有些开心的回答道。 　　“当然可以了。” 　　说着，我话锋一转，看向我刚刚洗好的土豆。 　　“不过，得等我搞定晚餐。” 　　听到我的回答，瞳瞳抿嘴而笑，扑上来给了我一个拥抱，瞳瞳身上淡淡的香味，再次萦绕在我的鼻尖，我轻轻嗅了嗅，随即却是垂下了眉眼，神色复杂。 　　瞳瞳的身上，依旧有着许多的谜团，我可以不在乎，但却没有办法彻底忘记。 　　安抚好瞳瞳后，我看着瞳瞳蹦蹦跳跳的回到了客厅，抱着那本简易图画书，盘腿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待着我。 　　我向着瞳瞳笑了笑，然后背过身去，拿起土豆，用一个小刀开始削土豆片。 　　家里早就没有了食盐，之前本就不多的肉干也被我吃了个干净，所以关于土豆的料理方式，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是的，我只有清水煮土豆这唯一的选择，煮土豆并没有削皮的必要，我只是想要一些时间，让我的大脑静一静。 　　我感觉，自己似乎正在人格分裂。 　　白天的我，与现在的我，似乎有着微妙的差异。 　　一种奇怪的割裂感，在我的身上蔓延着，无法言明的违和感，似曾相识的既视感。 　　很久以前，我就觉得自己迟早得被逼成一个疯子，而现在，我的乌鸦嘴似乎灵验了。 　　我感觉，正有另一个自己，在我的体内挣扎着，他想要分裂出去，想要变成与我不同的人。 　　据说，许多的人格分裂是为了保护当事人，主人格懦弱，便会有一个暴脾气的人格诞生，主人格内向胆怯，便会有一个外向洒脱的人格诞生。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疯了，会有一个什么样的人格出现呢。 　　锅中咕嘟咕嘟的冒着白气，土豆在滚烫的水里翻滚着，我漫不经心的用勺子扒拉着土豆，思维越发飘散。 　　就像我说过无数次的那句话，我的脑袋里长了草，常常会有比较诡异的想法。 　　比如一时兴起的复仇，又比如我对自己人格分裂的预感。 　　身心不一，我的身体里，究竟有没有藏了另一个自己呢？ 　　当初那些荒唐的梦境中，不对质问我的另一个自己，沙漠里，与我对话的声音，那究竟是我，还是什么别的怪物。 　　如果能有一个更恐怖的猜想，我才是为了补全性格的副人格，主人格早就沉睡了，似乎这样，才能解释那些我曾看到的，诡异的记忆碎片。 　　想到此处，我手中的动作一滞，脸上闪过了一丝阴翳，捏着勺子的手掌，不自觉的加了几分力道。 　　如果，我真的只是一个副人格，我会怎么做？ 　　毫无疑问，我会想要杀掉主人格，彻底占据这个身体，既然如此，主人格是否也是这么想的呢？ 　　咕嘟！咕嘟！ 　　在我发呆的时候，锅中滚烫的热气，顺着勺子的边缘，蔓延至我的掌心。 　　“嘶” 　　灼烧的感觉，让我吸了一口冷气，摸着自己的手掌，片刻后，我哑然失笑。 　　我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人格分裂，又延伸到杀掉另一个人格，这么认真做什么，这又不是真的。 　　我还真是擅长给自己制造假想的敌人。 　　我用勺子捞出锅里的土豆，放在餐盘上，开始解决我的晚饭。 　　大家有吃过煮的土豆吗？老实说……不怎么好吃，寡淡无味。 　　但在那些过期的罐头面前，这煮土豆便已经算是末世难得的美味了。 　　在吃完煮好的土豆，也洗了锅碗之后，我便向着沙发走去。 　　沙发处，瞳瞳已经等待多时，她脱掉了我给她准备的鞋子，盘腿而坐，蓝色的裙摆下，露出白皙修长的双腿。 　　见状，我微微失神，在另一个瞳瞳还在自称脑瘫神的时候，她便总是以赤脚的姿态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个时候，我也曾在心里暗暗腹诽过，为什么这个讨人厌的家伙，会那么清楚我的喜好。 　　我胡思乱想着，缓步走去，坐在了瞳瞳的边上，而瞳瞳则十分熟练的靠了过来，这样的亲昵动作，我们两个似乎都已习惯。 　　瞳瞳似乎是觉得有些冷，偷偷将一只小脚塞到了我的腿下，我向她看去时，她却可爱的向我吐了吐舌头。 　　“傻丫头。” 　　我止不住的自己的笑意，伸手捏着瞳瞳的小脸，片刻后，我接过那本简易的儿童画册，随意的翻开了一页。 　　书页上，画着可爱的兔子与乌龟，且注着拼音，正好是龟兔赛跑的故事。 　　我伸出手指，轻轻按在标题上，手指每移动一分，便会轻声念出所指字的发音。 　　“龟……兔……赛……跑。” 　　瞳瞳听得十分认真，葱白的指尖，同样按在了书页上面，一板一眼的轻声念道。 　　“龟……兔……赛……跑。” 　　瞳瞳太过投入，不自觉将自己的身子，挤进了我的怀中，只是这个姿势，对瞳瞳来说不怎么舒服。 　　于是，瞳瞳十分自然坐在了我的怀中，在我的脑袋还有些发闷的时候，一具柔软的躯体，便已与我紧紧相贴在一处。 　　老实说……我有了一些不太健康的念头。 　　软玉温香在怀，我自然不可能再静下心来，有些敷衍的念着书上的文字，我的右手却不顾我的理智，偷偷向下移去，捏住了她的小脚。 　　瞳瞳还在轻声念着我读过的文字，忽然，她的身子一顿，声音颤抖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低下头去。 　　随即，瞳瞳却是故作镇定，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但她的身子却是微微蜷缩，声音微颤，红色的双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有些迷离，让人心生怜爱。 　　犹如一只无辜的小白兔，随时都会被大灰狼撕碎。 　　啊，我这该死的恶趣味。 　　我还想继续装下去，而随着我的手掌，顺着瞳瞳的小脚，慢慢向上滑去时，我的恶趣味，便渐渐变了味道。 　　啪！瞳瞳手中的书本忽然落在了地上，而瞳瞳也改变了坐姿，面向我，双手揽住了我的脖颈，回应着我的吻。 　　片刻后，我与瞳瞳的身子，倒在沙发上，白色的冷光下，我微微低头，伸手抚摸着瞳瞳的小脸，长发散落一地，缠绕在我的指尖。 　　柔肠千转，金刚绕指柔。 　　我用手托着瞳瞳的头部，轻吻而下。 　　至少，在今天，在此刻，让我忘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两个月后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 　　如白驹过隙，时间流逝的速度，远远超出了我的预计。 　　一眨眼，便是两个月后。 　　秋日不再，冬天踩着清晨的霜晶，一点一点，向我们靠近。 　　这一日清晨，旭日初升，温暖的阳光穿过窗户，落在床头，我在朦胧的光线中，缓缓睁开眼睛。 　　我下意识的将手掌向身侧探去，却是摸了个空，我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看着空无一人的身侧，微微吐气。 　　瞳瞳已经起床了吗，那个傻丫头还真是喜欢看书。 　　我理了理略微凌乱的头发，开始穿衣整理。 　　在这两个月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我与瞳瞳过着重复而又温馨的生活，每日去城市中搜寻课本，然后回到家里，教瞳瞳识字。 　　瞳瞳真的很聪明，记忆力也好的出奇，每个字只要看过一遍，便能记住，所以我仅仅只是教了一周，瞳瞳便能通过上下语意，认识新的文字。 　　于是，我不再教瞳瞳识字，但还是喜欢她坐在我的怀里，认真看书的模样。 　　这两个月，我没有一次去过围盾据点，而是有些堕落的沉沦在温柔乡中。 　　我已经开始期待，我与瞳瞳离开后的生活了。 　　没有其他的人类，没有那个该死的赌局，也没有矛盾与争执。 　　“懦夫！” 　　有一个声音，在我的脑中如此骂道，我知道那是我自己的声音，但我并没有理会。 　　既然神明，都是将我们当做杂草一样的东西，我又何必将自己看的太重呢。 　　自私，傲慢，多愁善感，这样的我，生来就无法成为一个伟大的人，就让我当一个懦夫好了。 　　我只是泯泯众生中，不起眼的普通人，能走到现在，也只是凭着我的不死身而已，我该接受自己的平庸了。 　　踏，踏，踏。 　　我眯着眼睛，揉着头发，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漱，当我将自己的脸浸入水池之中时，一双手轻轻揽住我的腰，柔软的躯体贴在我的背后。 　　“瞳瞳。” 　　我抬起脸来，无奈的叫着瞳瞳的名字，瞳瞳探出小脑袋，将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微微歪头。 　　“今天不能出去玩，我得去围盾据点送些东西。” 　　我用毛巾一边擦着脸，一边向着瞳瞳解释着。 　　瞳瞳很喜欢和我一起在城市中，漫无目的的闲逛，有时她会像这样，催促着我早点出发。 　　但很可惜，今天不行，经过两个月的搜刮，我已经成功找到了阿杰要的所有东西。 　　孩子们用的课本，阿杰要的电视都已经凑齐，虽然没有找到影碟机，但之前在学校找到的笔记本电脑能用，而且极其幸运的是，那个电脑里存储着当年的春节联欢晚会，已经用不到影碟机了。 　　这真是我这末日十年里，可以排到第二名的好运了。 　　所以，现在所有的东西都已找齐，我也是时候却给阿杰他们送货，顺便告诉他，我要离开的事了。 　　简单的安抚好瞳瞳后，我将家里剩下的土豆带上，然后下楼开车，准备出发了。 　　这不可能是一次就能完成的工作，估计接下来的几天，我都要频繁的去围盾据点送货。 　　不仅是为了对阿杰的承诺，也因为我的逃避而造成的愧疚，我想要努力的弥补，所以除了那些课本，电视机以外，我还找到了很多围盾据点应该能用的上的物资。 　　路程长，货物多，至少需要连着五天的时间，才能把东西全部送到围盾据点，而且除了这些东西外，我也找到了好几辆可以使用的铲车。 　　无论怎么想，我都得忙上好长一段时间了。 　　将一切准备好之后，我便启动皮卡车，向着城外驶去，今天这一批货是课本，现在白天越来越短，路程又长，估计也就只能送这一趟了。 　　一路上平平淡淡，没有任何值得提起的事情发生，等我到达围盾据点的大门前时，太阳便已经升到了正中的位置。 　　我将车停在围盾据点的大门前，一边等待着大门打开，一边眯眼望着天上的太阳。 　　早上出发，正午才到，我应该没有花这么长的时间吧？ 　　正是此时，围盾据点的大门缓缓打开，阿杰领着一群人，自门后缓缓走出，我正想跟阿杰打个招呼时，却发现阿杰的脸色并不好看。 　　我见状一愣，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我一边想着，一边走下车来。 　　阿杰迎面走来，先是看了一眼皮卡车厢的货物，然后挤出几分笑容，说道。 　　“我就知道，这种东西肯定难不倒你。” 　　我笑了笑，随即眼神一凝，压低声音，对着阿杰说道。 　　“你的脸色很差啊，是发生了什么吗？” 　　阿杰闻言，也不再掩饰什么，苦笑了一声，他扭头对着其他人招呼一声。 　　“大家，把这些东西搬进去吧，我跟这家伙说点事。” 　　说罢，阿杰这才转过头来，眼神晦暗，轻声说道。 　　“这里不方便说，你跟我来。” 　　见状，我心中更加疑惑，便跟着阿杰一路走进了围盾据点，我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整个围盾据点。 　　围盾据点内，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看起来这里应该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我跟着阿杰，一路走到山腰，那里有一间普通的木屋，阿杰先我一步，走进了木屋之中，我迟疑了一下，随后跟上。 　　踏入木屋的瞬间，却见不大木屋中，已是坐了数人，有我认识的孙政，宋明涛，以及一些眼熟的围盾据点的人。 　　剩下的几人，他们的状态却是颇为惊恐，虽然身体上没有什么伤势，但却如惊弓之鸟，惶恐不安。 　　而在这几人中，最显眼的便是一脸憔悴的王子萱了。 　　我眉头轻皱，王子萱不应该待在古城据点吗，怎么会出现这里。 　　阿杰拉过两张凳子，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在王子萱的身上，轻声叹息道。 　　“子萱，苏离来了。” 　　“你可以继续说下去了。” 　　我随着阿杰坐在了凳子上，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古城据点的几人与王子萱，在看到我后，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眼中的害怕散去不少。 　　该死的，不要对我这么期待的，我已经决定要做一个懦夫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花祸 　　在我落座之后，众人的视线便都聚集在了我的身上，让我有些不适应。 　　无论多少次，我都无法习惯这种期盼的眼神。 　　我尴尬的看了看王子萱，轻咳一声后，便向她问道。 　　“说话啊，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闻言，王子萱眼神一黯，神色痛苦的咬住嘴唇，双手按在额头，看起来十分难受，她缓缓抬头，颤抖的从嘴中挤出几个字来。 　　“古城据点……完了。” 　　闻言，我眉头一挑，心中惊骇难掩，差点就站起身来，还是阿杰用手按住了我的肩膀，眼神示意，让我继续听下去。 　　王子萱神色痛苦，不住的抓按压着自己的额头，声音沙哑，干涩的说道。 　　“苏离，你不知道在这两个月里，古城据点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但看着王子萱痛苦的模样，却也不能太过催促，只能关切的问道。 　　“子萱，古城据点到底发生什么了？” 　　王子萱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眉眼低垂，望着桌面，缓缓说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自从那天你和李易他们不欢而散后，我就感觉古城据点的气氛，有些变了。” 　　“你也知道的，城里的大家都很尊敬你的，我以为会有很多人，出来指责高连与李易。” 　　“但那天，负责城里各项事物的头目们，一句话都没有说，而且神情恍惚，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 　　“那个时候，我便开始觉得奇怪，但我并没有想到，后来的他们会那么肆无忌惮。” 　　说到此处，王子萱脸色苍白，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虚弱的说道。 　　“你知道吗，其实就在你来的前一天。” 　　“古城据点有个小孩失踪了，无论我们怎么去找，也没有那个孩子的任何音讯。”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古城据点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无论是生是死，他都会在据点之中。”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就是找不到那个男孩的下落。” 　　“而且……就在我们继续寻找那个孩子的时候，城里……又有一个老人也失踪了。” 　　王子萱的身体抖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恐，胸口剧烈起伏，停顿了许久后，才涩声说道。 　　“与此同时，那个我们一直找不到的孩子，他的尸体，终于出现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孩子的身体，明明消失了一个月，但他的尸体，却并没有腐烂的气味。” 　　“但是……他的身上到处都是破洞，就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的体内钻出来了一样。” 　　王子萱忽的抬头，直直的望着我，身子一边颤抖，一边向我说道。 　　“最令我害怕的是，那个孩子的尸体，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很……很香的味道。” 　　“一股让人……忍不住想要，吃掉的香味。” 　　听到此处，我身子一冷，感觉到了一阵反胃，再望去时，其余围盾据点的人，也都是一副反胃的表情。 　　片刻之后，王子萱低着头，继续说了下去。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很愤怒，都认为是据点里出了内鬼，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做。” 　　“但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失踪的人越来越多，出现的尸体也一次比一次恐怖。” 　　“大家除了愤怒，也开始害怕起来。” 　　“整个据点人心惶惶，而我……也猜到了是谁在这么做。”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城里的那座高楼，就成了李易与高连两人的地盘，我很少去哪里，而那里的门口也有了人守门。” 　　“在三天前的晚上，我偷偷溜了进去，然后……然后我看见……” 　　“看见……在三楼的房间里，堆了很多的尸体，所有的尸体上，都长满了粉色的花。” 　　王子萱似乎是感觉到了冷意，双手抱住肩膀，呼吸变得急促，声音更加颤抖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种奇怪的感觉，但我真的觉得……那些粉色的花，是活着的，有意识的生物。” 　　“我看见，李易和高连围在一具尸体旁边，像是瘾君子一样，吸食着粉色花瓣。” 　　“那个时候，我害怕的后退了一步，发出了声音，惊动了高连与李易。” 　　“我看见了，在他们两个人回头的时候，他们的眼神跟野兽一样，野蛮，暴戾。” 　　“他们看见我了……他们真的想要杀我。” 　　说到此处，王子萱的脸上再没有一丝血色，她伸出双手，按在面门，终于哽咽的哭出了声，断断续续的说道。 　　“他们……他们想……杀我。” 　　屋中一片死寂，与王子萱一起的那几位古城据点的人，同样神色痛苦，绝望。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王子萱，但同时我也明白，曾经的高连与李易，对于王子萱来说，是亲哥哥一样的人。 　　那个时候，那两个人为了掩护王子萱，宁愿去死，但现在却可以毫不犹豫的对她起了杀心。 　　在王泉之后，王子萱再次失去了自己的所剩无几的亲人。 　　在低沉，压抑的哽咽声中，无人说话，我轻轻站起身来，拍了拍阿杰的肩膀，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 　　“好好安慰一下她吧。” 　　说罢，我便转身走出木屋，木屋之外，微风忽起，带来些许冷意，我随意踢着地面上的碎石，心情烦躁，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想要掏出一盒烟来。 　　但很可惜，我的口袋里空空如也，我这才想起，我之前搜刮来的香烟，都留给了孙政。 　　就在我的心情越发烦躁的时候，旁边有一只手掌探来，向我递来了一根烟。 　　我错愕的转头望去，却见孙政就站在我的身边，我苦笑一声，接过了他递来的香烟，叼在嘴边，缓缓点燃。 　　心乱如麻，现在的我，比这里任何人都要烦躁。 　　我已经决定要离开这里了，可为什么，这些破事，总是要拦在我的身前呢。 　　尤其是那粉色的花，我记得清楚，第一次在源头遇见那个鬼东西时，便有许多粉色的花，在一具飞鸟的躯体上生长着。 　　尸体，是那个鬼东西的生存土壤，而是那个鬼东西，正在以恐怖的速度进化着。 　　我，真的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吗？ 　　“呼……” 　　我长长的吐出一口烟雾，望着高悬的太阳，吐了一口唾沫，咬牙切齿的骂道。 　　“狗日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惊变 　　“狗日的！” 　　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堵住我的退路，就不能按自己的想法活一回吗？ 　　我在自己的心中咒骂着，愤怒的踢着脚下的石子，像一个幼稚的孩子，用力的将面前的石子踢向远方。 　　可在片刻之后，我只能颓然的叼起烟头，向着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孙政轻声问道。 　　“阿杰呢？” 　　孙政神色如常，淡淡的回答道。 　　“杰老大在里面安慰那个女孩呢，一时半会出不来。” 　　说到此处，孙政看了我一眼，忍不住摇头叹气，轻声说道。 　　“我不太清楚你们之间的关系，但我知道被朋友背叛的感觉，所以我觉得……我还是能说几句话的。” 　　我微微抬头，望向孙政，我记得归正教的赵奕，曾经是孙政从小到大的朋友，他确实明白被朋友背叛的感觉。 　　然而，孙政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最后却是苦涩一笑，低着头叹气道。 　　“我感觉自己应该有很多话想说的，但话到嘴边，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所以……我想问问你，打算怎么做？” 　　我的脑中正是一片混乱，根本得不出什么有用的答案，只能简短的说道。 　　“还能怎么办？” 　　“事已至此，除了杀掉他们，似乎也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了。” 　　我捏着摇头，吐出一口烟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开始梳理整个事件的脉络。 　　根据王子萱的叙述，毫无疑问，高连与李易正在用古城据点的人们，当做培养粉花的养料。 　　一具尸体的粉花，其实足够两个人的吸食很久的时间了，但根据王子萱的叙述来看，古城据点的人，失踪的越来越频繁。 　　这足以证明，古城据点内绝对不只有高连与李易两人在吸食粉色花朵，联系城中许多头目神色恍惚，毫无疑问，有人在用粉花当做控制那些人的手段。 　　真可笑，我见过那些粉色的花，我也知道，等到最后的阶段，那些人都会被粉色花朵控制身体，李易他们或许以为这是控制别人的手段，然而真正的情况是，他们早就是粉色花朵的玩偶。 　　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现在，李易与高连的改变，也都有了答案，吸食粉色花朵的人，都会性情大变，变得偏激，疯狂。 　　不巧的是，我讨厌偏激的人，因为我讨厌与我相似的人。 　　我扔掉烟头，用脚踩灭摇头，抬头远望，入眼所见，便是山下的围盾据点。 　　冬季将至，据点内的人似乎都闲了下来，他们聚集在一处，大声谈论着什么，神色柔和而惬意，已是看不到伤痕的影子。 　　要把他们卷入这个泥潭之中吗？ 　　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难明，古城据点是个难啃的骨头，我不知道城里有多少人，已经被粉色花朵控制。 　　同样的招式，没有办法用上第二次的，上次攻陷古城据点的方法，已经是用不成了。 　　但如果，要让围盾据点的人，卷入这场小小的战争中，那又会死多少人呢？ 　　对于围盾据点的人们来说，古城据点的人是生是死，又与他们有什么责任呢。 　　他们好不容易，才像个人一样活着，我有什么权利毁掉这一切呢。 　　“你在想什么呢？” 　　就在这时，一旁的孙政忽然向我如此问到，我勉强的笑了笑，神色渐渐平和，望着山下的人们，轻声说道。 　　“你说，有人愿意为其他人而死吗？” 　　孙政闻言，愣了一下，然后眼神古怪的望着我，轻声说道。 　　“我觉得你就挺像那种人的。” 　　我轻轻摆手，转过头去，自嘲的笑道。 　　“我才不是那种伟大的人，我就是单纯的死不了而已。” 　　孙政闻言，轻轻点头，似乎认同了我的话，但随即却又说道。 　　“即使这样，你也比大多数的人好上许多了。” 　　“至少像我这样的人，要是拥有和你一样的力量，我可做不到你这样好心肠。” 　　“我可没有什么责任感。” 　　对此，我不置可否，只是转过身去，继续望着山下，眯起眼睛，低声呢喃道。 　　“我也不想要责任感这种东西啊。” 　　说罢，我转过身，对着孙政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老孙，等阿杰出来以后，给他带句话吧。” 　　孙政神色一怔，有些疑惑的看着我，问道。 　　“听你这意思，你现在就要回去吗？” 　　我并没有直接回答孙政的问题，而是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自顾自的说道。 　　“你告诉阿杰，这件事他和整个围盾据点，都不要掺合。” 　　“我会处理的。” 　　孙政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抹错愕，他的眉头一抬，声音不自觉的高了几分。 　　“你想一个人去？！” 　　我毫不客气的在孙政的肩膀上来了一拳，没好气的说道。 　　“小点声，你这个大嗓门。” 　　闻言，孙政迅速压低了声音，眼神急切的说道。 　　“你疯了吗！这里可跟归正教不一样，他们都有枪的！” 　　“你是有不死之身，但人家一轮火力扫射过来，你怎么反击？” 　　“你是觉得自己被打成一堆烂肉，也能活过来吗！？” 　　看着孙政焦急的模样，我心中一暖，可我并不想说的太多，只能轻声说道。 　　“放心，我有自己的打算。” 　　“不能其他人瞎掺合，是怕他们碍手碍脚。” 　　我没有说谎，我想要速战速决，所以，我的手段，可能比以往要凶狠一些。 　　与此同时，我也不想让阿杰他们留下，杀死自己朋友的回忆。 　　高连与李易，是我的朋友吗？曾经是，至少我曾经当他们是。 　　但与阿杰他们不同，我有足够漫长的时间，来遗忘这段记忆，反正我忘记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 　　孙政还想再说些什么，但随即他苦笑一声，再次掏出一根烟，向我递来，缓缓说道。 　　“很久以前，有人这么对我说过。” 　　“没有人会去听一个一事无成的人，所说的话。” 　　“我想，他应该是对的，我劝不了你的。” 　　我接过那根烟，舔了舔嘴唇，将烟叼在嘴里，笑着回道。 　　“尽他妈扯淡，说话的那个人脑子绝对有问题。” 　　“就像十年前，一群人会去听一个成功的商人，如何做人。” 　　“可问题是，成功的商人未必与道德，为人挂钩。” 　　“他成功的是商人那个部分，又不代表其他的地方，值得学习。” 　　我没有点燃手里的香烟，而是有些懒散的眯起了眼睛，低声说道。 　　“大家都是一摊烂泥罢了，我想回我自己的泥坑待着而已。” 　　“听不得劝。” 　　孙政被我的话逗乐了，眉头一挑，一边摇头，一边嘲笑道。 　　“你这个性子，太爱管闲事了。” 　　“安定不下来的。” 　　“用以前的话说，大马路上来了粪车，你都要拿勺子尝尝咸淡的。” 　　闻言，我一翻白眼，挥手骂道。 　　“去去去，你这张破嘴就不能说点好话吗？” 　　说罢，我叼着烟头，目光越过孙政，望向那个木屋，收起脸上的笑意，轻声说道。 　　“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孙政轻轻点头，便算做告别，我不再多留，转身离去。 　　围盾据点的大门外，皮卡车上的货物，已经被搬空了，我便直接坐上皮卡车，拧动掩饰，踏上归途。 　　黄沙掠过，我坐在车中，望着远方的地平线，忽然感到了一阵疲惫，肩头又酸又累，似乎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在了上面。 　　冥冥之中，我似乎被禁锢在了这片土地，每当我想要离开这里的时候，就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蛮不讲理的压在我的身上，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这次绝对是最后一次。 　　在我杀了高连与李易之后，无论再有什么事发生，我都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啪！” 　　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忽然响起了一声枪响，声音有些沉闷，让我下意识的当成了错觉，出于谨慎，我迅速扭头，环顾四周。 　　就在我转头的瞬间，一辆大卡车如一头巨兽一般，从侧方轰然撞来。 　　咚！！！！！ 　　刺耳的声音，轰然炸裂，狂暴的撞击下，一股庞然巨力，瞬间扭曲了整个皮卡车的车身。 　　车窗碎裂，无数的碎屑落在了我的脸上，车身扭曲，挤压着我的躯体，巨大的冲击力下，我的整个身子，似乎都要被搅碎了。 　　一瞬，这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在这一瞬过后，我的意识便慢慢模糊，恍惚之间，我隐约看到，自己的下半身，被挤压在了扭曲的车身之中。 　　再然后，好像有几个身影靠近，虽然模糊，却莫名的让我有了几分熟悉之感。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应该是在刚刚的撞击下，大脑受到了重创，我的身体似乎到处都在流血。 　　混沌的大脑，正在告诉我，我要昏迷过去了，在我的身体自我修复之前，我应该是不会醒来的。 　　到底……是什么人？ 　　抱着这样的念头，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看清那几个人的模样，但最终我的视线还是变得模糊，变得黑暗起来。 　　在我昏迷前的最后一秒，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好久不见，神明大人。” 　　至此，我的意识便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第一百四十五章 重逢（一） 　　“我不想死，也不想让你恨我。” 　　“所以……” 　　“原谅我。” 　　黑暗之中，有人轻声细语着，那个声音如同是无数的声音重合，难以分辨。 　　我没有这样的记忆，但我却觉得，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了。 　　黑暗之中，我目不能视，意识混沌，不记得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像一具木偶一般，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游荡。 　　那个奇怪的声音，一直在我的耳边回荡，不知为何，那个声音听起来似乎很悲伤，似是生离死别，肝肠寸断。 　　真想看看，是谁会对我说这样的话呢。 　　不知过去了多久，黑暗之中，忽然有一丝光芒洒下，而正是此时，现实中的我，缓缓睁开了眼睛。 　　睁开双眼的瞬间，我的视线仍是模糊不清，但我终于想起了一些记忆。 　　我记得，有一辆大卡车用极快的速度，对着我的皮卡车撞击了过来，在那巨大的撞击下，我好像昏了过去。 　　是谁？是谁要这么做？ 　　我用力的咬住自己的舌尖，想让自己清醒一些，舌尖的疼痛确实让我清醒了不少，我下意识的动动自己的胳膊。 　　我这个念头刚一闪过，才发觉自己的胳膊已被一道铁链锁住，我并没有在意，手臂用力便想把铁链挣断。 　　然而，无论我如何用力，那道铁链都纹丝不动，没有一点要裂开的意思。 　　“不用试了，这个铁链大卡车都挣不断的。” 　　一个我不曾听过的声音响起，我霍然抬头，却见少女正盘腿坐在距离我三步远的位置。 　　我似乎，是待在一个废弃工厂里，光线很暗，我看不清那个少女的面容，而她则没有任何顾及，大大方方的脱下自己的上衣，将自己的上半身彻底裸露在外。 　　在少女白皙的背部上，有着一道十分夸张的伤口，看上去就很疼，而那个少女却像是没有任何痛感一般，拿出一条干净的布条，缠在了背上，将伤口包裹。 　　我眼神一闪，仔细望着少女背上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而在此时，那个少女也转过身来，眉眼清秀，她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向我笑道。 　　“好看吗？看的这么入神。” 　　我望着笑嘻嘻的少女，并没有问她的目的，而是轻声说道。 　　“那是丧尸抓过的伤疤，你要变成丧尸了。” 　　少女闻言，竟是一点也不慌张，而是拉过一张破烂的椅子，坐在了我的面前，眉头轻挑，漫不经心的说道。 　　“之前开卡车撞你的时候，声音太大，引来了不少丧尸。” 　　少女摊开双手，开朗的笑道。 　　“不过我也没太吃亏，只是咬了几口，抓了几下。” 　　眼前的少女承认的太过爽快，反倒是让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问下去了，而且面前的少女，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们……见过吗？” 　　少女闻言，微微眯眼，伸出手指，轻轻敲击着椅子，有些失望的叹气道。 　　“也是，这么多年了，我想你也应该记不得我了。” 　　我眉头一皱，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浪费时间，直截了当的对眼前的少女说道。 　　“你很快就要变成丧尸了，还有时间跟我在这里聊天吗？” 　　“不如跟我做个交易……” 　　我的话还没说完，那个陌生的少女便无声的笑了起来，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伤势。 　　“我不会被感染的。” 　　少女望着我，意简言赅的如此说道，瞬间打乱了我的思绪，我惊愕的望着她，而她只是微笑着望着我，在我的注视下，缓缓说道。 　　“你可能不知道，吃过你的血肉，便不会再被丧尸感染。” 　　“想起来了吗，神明大人。” 　　少女的最后一句话，音拉的很长，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而我则在这瞬间，全身发冷，胃中翻涌，几乎就要吐出来了。 　　“你是……尸神教的人。” 　　少女抿起嘴唇，神色温和的说道。 　　“是的，神明大人。” 　　“我们来接你回家了。” 　　咚！！一声闷响中，铁链迅速抽动，我用尽全力，向前扑去，双目赤红，怒不可遏的望着眼前的少女，低吼道。 　　“你们这群畜生！” 　　铁链异常坚固，我全力挣扎，也只是让铁链微微松动，但我还是恶狠狠的瞪着眼前的少女。 　　望着我咬牙切齿的模样，少女神色不变，只是摸出一把手枪，然后在我的注视下，默默退去所有的子弹。 　　“我没有恶意的，我们只是想接你回去。” 　　少女将所有子弹退出弹夹后，将枪扔在了地上，神色复杂的叹息道。 　　“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闻言，我冷笑不止，时至今日，我仍是能想起自己被捆在高台，被他们当做粮食一样，取食我的血肉。 　　“什么希望？你们又缺粮食了？” 　　我的神色越来越冷，心中的怒火也越来越旺，看着面前这个似曾相识的少女，我忍不住讥讽道。 　　“说实话，我有点想不通，为了我你们居然会追到这里来。” 　　“你们到底是有多蠢？” 　　闻言，少女却是苦笑一声，伸手拨开额前的长发，缓缓说道。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答非所问，我一时愣住，无法理解面前的少女，会这么执着于这个话题，我眉头一挑，冷冷说道。 　　“我应该见过你，只是忘了，毕竟整个尸神教的人，都割过我的肉。” 　　少女无力的垂下脑袋，然后缓缓抬起，单手托腮，十分认真的望着我，慢慢说道。 　　“不一样的，我们是朋友。” 　　“我给你讲过很多故事，你也给我讲过很多故事。” 　　“你……不记得了吗？” 　　闻言，我心中一动，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少女，见状，那个少女眼中泛起一丝光芒，将小脸凑了过来，一脸期待的说道。 　　“你仔细看，是我啊。” 　　片刻后，我的瞳孔微动，终于想起来了一些记忆，我望着面前的少女，垂下眉眼，低声说道。 　　“你长大了，小家伙。” 　　闻言，少女清秀的眉眼间，立刻闪过一丝喜意，她刚想说话时，一只大手忽然探来，瞬间捏住她纤细的脖颈。 　　“唔！” 　　痛苦的呻吟声中，我身后的铁链坠落在尘埃之中，无数瓶可乐随之落在了地上，我单手掐着面前少女的脖颈，轻声说道。 　　“小家伙，我的肉……” 　　“好吃吗？” 第一百四十六章 重逢（二） 　　虽然说起来可能不太好听，但我确实一个擅长逃跑的人。 　　是的，我没有办法挣脱铁链，但在当年身体素质一般的时候，我也是有办法应付这种捆绑的，不然我也不可能逃出尸神教。 　　凭空出现的可乐，会强行挤压空间，哪怕是比可乐硬的多的东西，也无法幸免。 　　在我面前的少女，还在侃侃而谈的时候，我已经在暗中寻找时机，顺便从她的嘴中套出一些话来。 　　但烦人的是，这个小丫头跟个谜语人一样，消磨掉了我的耐心，所以我打算来点硬的，直接向她逼问。 　　少女的脖颈很细，也很柔软，只要我轻轻用力，便可以彻底捏断她的脖子，但我并没有这么做，因为我真的认识她。 　　多年前，在我还困在尸神教的时候，总会有一个小女孩，来找我聊天，她并没有吃我的血肉，反而会问我。 　　“疼吗？” 　　我曾经真的以为，她会和其他人不同，但最后在她母亲生病的时候，她还是像其他人一样，割下了我的血肉。 　　按照他们的说法，我的血肉是最好的药材，这简直荒谬绝伦。 　　在我的手掌之下，少女的面色渐渐涨红，呼吸变得困难，她下意识的挣扎着，但手臂却变得无力。 　　我真的会掐死她，现在的我，没有多少时间浪费在过去的事上了。 　　所以，如果得不到我想要的情报，我面前的少女也就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了，所谓的过去渊源，我并不在意。 　　在少女快要窒息前，我松开手掌，少女立即瘫倒在地，大口呼吸着，久久不能说话。 　　我居高临下的望着少女，俯视着她的狼狈模样，冷冷说道。 　　“接下来，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回答不出来，那你就去死吧。” 　　少女喘息着，神色微变，她有些不解的望着我，神色复杂的说道。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 　　我不置可否，现在的我，并没有时间去纠结于善恶这一点，我只想逃离这个鬼地方。 　　一个人变坏，需要多久的时间呢，这个问题并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可能需要长达数年的挣扎，可能只需要糟糕透顶的一天，又或许只需要一个念头。 　　“告诉我，你们为什么对我这么执着。” 　　无论从哪种角度去想，尸神教跋山涉水的来找我，都是一件十分愚蠢，且不划算的事。 　　末日之中，想要来上这样一场旅行，很可能就是全军覆灭的结局。 　　我这一个口粮，可不值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他们肯定有其他的目的。 　　少女摸着自己的脖子，缓缓站起身来，没有呼救，也没有什么害怕的意思，反而像是生气了一样，重新坐在椅子上，将脸偏向一边。 　　我眉头一皱，手掌再次探出，便准备把眼前少女的脖子扭断，她不可能是一个人来到这里的，杀了她我还可以从其他人身上得到情报。 　　所以，没什么好可惜的。 　　就在我的手掌快要落下的时候，少女忽的轻声问道。 　　“现在是几点了？” 　　闻言，我手中的动作一滞，眼中满是不解，这个问题没头没尾，实在太过跳脱，但我还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远处的窗户。 　　窗外的景色已是黄昏的模样，已经到了这个时间吗，怪不得这里光线这么差。 　　少女从口袋中摸索出一只机械手表，一边擦拭着表面，一边轻声说道。 　　“以后白天会越来越短，晚上越来越长。” 　　“直到永夜降临，不再有白天。” 　　闻言，我第一反应，便是荒谬，什么永夜降临，太阳又不会熄灭。 　　少女将手表的镜面擦拭干净后，转过头来，板着小脸，十分认真的指着手表说道。 　　“我知道你不会信我，但你看看现在是几点？” 　　我的视线一扫，落在镜面之上，只见指针转动，时针所指的时间，正是四点。 　　四点……四点？现在秋日的末尾，已经接近冬季，但相比较于我记忆中的时间，冬季的时候，最早也该是五点左右才是黄昏。 　　我眼神一闪，心中泛起一股寒意，我望着面前的少女，冷冷说道。 　　“胡说八道，这个机械表你应该做过手脚了吧。” 　　少女闻言，嘟起嘴巴，娇俏的白了我一眼，小声嘀咕道。 　　“你知道我找个手表花了多久的时间吗，爱信不信。” 　　不知为何，眼前的少女对我的态度，很是奇怪，十年前，我们或许真的能算是朋友，但在她割掉我的血肉后，我便没有办法信任她了。 　　哪怕，我自己也隐隐约约察觉出，当下的昼夜时间有些古怪，但我仍是不愿去相信这个少女。 　　“你觉得，我会相信一个吃过我肉的人吗？” 　　然而，在听到我的这句话后，少女眼神一黯，用手挠了挠头，偏过头去，低声说道。 　　“抱歉，那个时候……我真的没有办法。” 　　“妈妈生了病，据点里也没有任何药物，大家都说，你的血肉可以治好妈妈的病。” 　　“我……我只能试一试了。” 　　闻言，我的心中一动，徒然生出些许无力，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会栽在这种愚蠢的事上。 　　凭心而论，面对相同的情景，绝大部分人都会做出与她一样的选择。 　　但我却不能这样想，因为被绑在柱子上的人，是我。 　　这是，我唯一有资格，指责所有人的事情，因为那个被钉在神位上，被割肉取血，被疼痛折磨的无法安睡的人。 　　是我。 　　我缓缓吸气，闭上双眼，心中的杀意却越来越浓，将我的理智吞噬殆尽，片刻后，我吐气开声，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不会原谅你们任何人。” 　　“所以，只要你们敢出现我的面前，我就会把你们全部杀死。” 　　“我会尽可能的折磨你们，为此，我愿意当一个畜生一样的人。” 　　如此赤裸裸的恨意，不止是那个少女，就连我也感到了一些惊讶。 　　那些不眠的夜晚，那些逼人发疯的疼痛，哀嚎，都像是毒药一般，早已渗透进了我的骨子里，带着我所有恶意与恨意，野蛮的生长着。 　　少女怔怔的望着我，眼神愧疚，无奈，可片刻后，她将那只手表，向我抛来，轻声说道。 　　“送你了。” 　　我面无表情的接下那只手表，周身肌肉扭动着，不愿再等待下去，我再次抬起手掌，对准那个小小的脑袋，轻声问道。 　　“在你死之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少女理了理额前的长发，对我嫣然一笑，眼神却变得复杂，她深吸一口气，对着我轻声说道。 　　“你以前和我说过，如果将来的某天，你要杀我的话，只要我说一段话，你就会放过我，重新信任我。” 　　很好笑的说法，因为我并没有这样的记忆。 　　我嘴角一撇，嗤笑道。 　　“这个世上哪有这么方便的咒语。” 　　少女笑而不答，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 　　“瞳瞳，是这场赌局的关键。” 第一百四十七章 烟火（一） 　　“瞳瞳，是这场赌局的关键。” 　　少女的声音很轻，但落在我的耳中却如晴空霹雳，似有一股电流，挤入我的血管，顺着我的血液，流经我的身体各处，让我手脚发麻。 　　我的面部肌肉，不受控制的微微抽搐着，我想要说话，却发觉自己的嗓子像是被塞满了沙子，又干又涩，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而那个少女却像是知道了我的想法，迅速抬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一脸无辜的说道。 　　“你先别激动，我知道的东西并不多。” 　　“这句话，是当年你教给我的，说是可以救我一命，但这句话的含义，我是一点也不知道。” 　　我……说的吗？ 　　我忽然觉得头晕目眩，不受控制的向后退了几步，背部撞到墙壁后，才堪堪停下，我抬起手掌，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后，才抬眼望向少女，声音沙哑的说道。 　　“是我……告诉你的？什么时候？” 　　少女似乎有些担心的我的状况，手忙脚乱的站起身来，想要靠近却又踌躇不前，只得苦笑道。 　　“还能是什么时候，当然是九年前啊。” 　　我的耳中轰鸣，嘴巴大张，急促的喘息着，眼中变得一片朦胧。 　　九年前……我还在尸神教，怎么可能会知道瞳瞳，这个说法太过荒谬，太过恐怖，我不该相信的。 　　但与此同时，我的脑袋里却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告诉我，这是真的。 　　咚！ 　　我捏紧拳头，用力的锤向身后的墙壁，沉闷的声响间，石灰乱石散落，而我的拳头也变得血肉模糊。 　　我是想用疼痛压下我的不安与迷茫，然而这件事给我的震撼，却反而压住了手掌的疼痛，我依旧无法冷静下来。 　　少女对此似乎并不意外，她坐正身子，清了清嗓子，对着我缓缓说道。 　　“那个……我虽然不知道你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但那个时候你十分执着，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我现在整理一下，我说，你听，我相信你能接受。” 　　“毕竟这是你自己安排的。” 　　闻言，我眼神一凝，不安而急切的望着少女，然而那个少女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后，不紧不慢的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件事，赌局对你很不利，你赢下这场赌局的可能性很低。” 　　这件事，我是知道的，毕竟直到现在，我连赌局的内容也不知道。 　　“第二件事，哪个出现在你面前的脑瘫神，并不是真货，她只是记忆残缺而已。” 　　少女顿了顿，神色变得古怪，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停顿片刻后，她还是低声说道。 　　“第三件事，白天会越来越短，等到最后，除了这座城市地区外，所有剩余的人类，都会死亡。” 　　所有人……都会死吗。 　　在听到这句话时，我本以为自己会有什么情绪波动，然而我并没有这样的感觉，反而内心深处响起一声叹息，仿佛本该如此。 　　我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垂下头来，低声呢喃道。 　　“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是一些废话啊。” 　　我想要的情报，并不是这样含糊不清的东西，我想要知道，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过去的我会知道未来的事，为什么现在的我，完全没有这段记忆。 　　片刻后，我轻轻摆手，终于冷静了下来，抬眼望着面前的少女，缓缓问道。 　　“我想知道那个时候的我，是什么模样？” 　　此时此刻，我的记忆似乎变得不再可靠，所以我想要听听旁人的记忆。 　　少女闻言，皱起眉头，努力思索了很久后，才有些困难的描述道。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时候，你变得很可怕。” 　　“你告诉了我很多未来会发生的事，比如我会被你杀掉，还让我去找一块高级的机械手表，在将来观察白天的时间。” 　　“你说未来可以改变，但又说结局无法更改。” 　　“很矛盾。” 　　说到此处，少女偷偷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害怕，声音低了几分，轻声对我说道。 　　“那个时候，你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路边的石头一样。” 　　“很恐怖。” 　　我静静的听着，然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关于这段记忆，我没有一丁半点的印象，我需要更多的提示吗？ 　　“继续说吧，把当时我和你说过的所有话，全部说出来。” 　　闻言，少女错愕的直起身子，望着我认真的模样，愣神片刻后，忍不住感叹道。 　　“真厉害啊，过去的你有教过我，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我脸色一白，心中的不安之感，越来越浓， 　　真是令人厌恶，这种被人预测到了所有举动的感觉，哪怕这个人是我，我也对此喜欢不起来。 　　少女望着我的双眼，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对我轻声说道。 　　“你说。” 　　“不要再做这种无所谓的事了，你的记忆已经被覆盖。” 　　“无论怎么想，都不会想起来的。” 　　“到了最后那天，你自然会将一切想起来的。” 　　记忆……覆盖？我是什么小容量的机器吗？ 　　我感觉思绪越来越乱，便伸出手来，示意面前的少女别再说下去，低声说道。 　　“你先别说了，我脑袋现在有些乱。” 　　说罢，我便有些无力的靠着墙壁坐下，不断重复着深呼吸的动作。 　　现在，来整理一下情报。 　　首先，我的记忆出了问题，按照面前少女的说法，我的记忆是被覆盖，也就是说原有的记忆，被别的记忆覆盖，所以我会有那么多的既视感。 　　那么，我现在的记忆，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我的人生，究竟算什么？难道重头到尾，我都没有真正的活过吗？ 　　为什么，九年前的我会知道将来的事？ 　　万般思绪，种种疑点，成了一团乱麻，无法理清。 　　许久过后，我仍然没能得出答案，反而让自己精疲力尽，颓然的坐在地上，眼神也变得涣散起来。 　　不知不觉间，少女已是从椅子上站起，她轻手轻脚的坐在了我的身侧，轻声说道。 　　“我叫子苏，你还记得吗？” 　　我正是心乱如麻之际，并没有回答少女的问题，而她似乎也不在意，而是转过头来，忽的一笑，低声说道。 　　“我知道你还在听。” 　　“你不是想知道，当年发生的事吗？” 　　“现在，我就从最开始讲给你听。” 　　…… 　　九年前，夏夜烟火中，一个小小的女孩，坐在一座高台之上，身前的篝火，照亮了夜色，也照亮了被捆在高台上的一个年轻男子。 　　烟气升入空中，点点鲜血，滴落在地面上，那个奄奄一息年轻男人，忽的抬起脸来，望着面前的少女，神色晦暗的低声唤道。 　　“小家伙。” 　　“你想活吗？” 第一百四十八章 烟火（二） 　　“小家伙。” 　　“你想活吗？” 　　微风拂过，夜间的篝火飘起点点火星，男人的声音，阴冷，低哑，与小女孩记忆中的那个人有着些许不同。 　　小女孩本能的感觉到了一丝怪异，但她并未逃走，而是有些关切的凑上前去，低声问道。 　　“大哥哥，你不舒服吗？” 　　男人微微眯眼，被紧紧锁住的双手，唯有指间可以活动，他仔细看着面前的小女孩，看了许久后，像是一块石头一样，沉默不语。 　　小女孩越发觉得奇怪，刚想说话时，男人忽然张嘴，缓缓问道。 　　“你来这里做什么？” 　　闻言，小女孩眼神一亮，双手高举着一本童话书，天真烂漫的笑道。 　　“我来给哥哥你讲故事。” 　　男人神色一怔，久久的望着眼前的女孩，愣神许久之后，才恍然大悟道。 　　“原来是你啊。” 　　闻言，小女孩微微歪头，小小的眉眼上，满是不解，自己明明每天都会来大哥哥，怎么今天他像是很久没见过自己了呢？ 　　火焰燃烧着木枝，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男人看了小女孩很久，眼神漠然，没有往日的温和，也没有冰冷，只是单纯的麻木。 　　“很久以前，我就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会想陪我这个钉在柱子上的人说话，还要给我讲那些童话故事。” 　　小女孩有些害怕，她感觉今天的大哥哥，似乎是变成了另一个人，但即使如此，当她看到男人血肉模糊的身体，还是怯生生的小声说道。 　　“因为……哥哥你……看起来很疼。” 　　“很可怜。” 　　话音落下，便是一阵沉默，烟气缠绕，伏在男人的脚边，男人缓缓抬眼，然后却是露出一个复杂难明的笑容，声音沙哑的说道。 　　“我倒是忘了，你曾经也是个好孩子的。” 　　小女孩越发觉得气氛变得诡异起来，她望着变得陌生的男人，萌生了退意，害怕的挪动着脚步，向后退去。 　　就在此时，男人声音变得温和起来，轻声向小女孩问道。 　　“小家伙，你想……知道未来的事吗？” 　　未来，一个充满期望的词语，尤其是对小女孩来说，未来便是她所有的期望，她停下脚步，望着男人轻轻点头。 　　“想。” 　　听到肯定的答复后，男人微微眯眼，看着小女孩天真的小脸，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彩，他斟酌了一下，然后望着小女孩的瞳孔，缓缓说道。 　　“不久之后，你的母亲会生一场重病。” 　　“为了给你的母亲治病，你会割下我心口的一块肉，为你的母亲治病。” 　　听到此处，小女孩的瞬间变得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更是有些反胃，如此鲜血淋漓的未来，并不是她想听到的。 　　几乎是潜意识的选择，小女孩捏紧了自己手中的童话故事书，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不会那么做的。” 　　“你骗人！” 　　面对着气愤的小女孩，男人却开心的笑了起来，慢慢的说道。 　　“你会这么做的，相信我。” 　　“然后，在往后的数年中，你会一直记着那血腥的一幕。” 　　“这段记忆，会成为你骨头里的虫子，啃食着你的骨髓，永不停止。” 　　“你会性情大变，变得疯狂，偏激，会在九年后，带着一群人去抓逃走的我。” 　　“然后，被我杀掉。” 　　此时，正值夏日，但小女孩却感觉，有一丝寒意，钻入她周身的毛孔之中，寒彻骨髓。 　　“不……不可能的。” 　　小女孩无法接受男人的说法，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男人望着小女孩，眼神变得温和，轻声说道。 　　“所以，我想告诉你。” 　　“我同意你割下我的血肉。” 　　“不必自责，不必难过，这是我给你的。” 　　小女孩闻言神色一怔，望着男人，说不出话来，而男人则自顾自的说道。 　　“结局既定，但那不是你该有的结局。” 　　说罢，男人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忽然亮了起来，他望着小女孩，笑着问道。 　　“小家伙，我可以相信你吗。” 　　小女孩被男人一连串的胡言乱语，吓得回不过神来，所以并没有立即回答男人的问题，但男人却自己做好决定。 　　“接下来，我会说很多听起来匪夷所思的事。” 　　“你或许不会相信，但往后的时间，会证明一切。” 　　“你只需要把这一切都记住，然后再九年后找到我。” 　　“把我现在说的那些话，告诉那个时候的我。” 　　小女孩听得迷糊，小脑袋瓜被男人云里雾里的话给绕糊涂了，一时间却也忘记了刚刚的失落与害怕，而是一脸好奇的问道。 　　“为什么要你把告诉我的东西，再经过我告诉你自己呢？” 　　闻言，男人无奈且苦涩，他挑起眉头，叹息道。 　　“我没办法解释，也不想用那些漫长的故事，塞满你的小脑袋瓜。” 　　“我只能告诉你，现在的我，只是一时存在，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但想来不会持续太久。”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剩下多少时间，所以不想太浪费时间，让你记住这些我自己也无法理解的东西。” 　　男人又臭又长的话，让小女孩更加糊涂，但也成功的堵住了小女孩的问题，让她安静了下来。 　　“我想告诉你的第一件事，是九年后，世界末日会真正的到来。” 　　“黑夜会越来越漫长，直到完全占据整个世界。” 　　“我会告诉你我未来的藏身地点，你要尽快赶往那里，那里会是最后看到太阳的地方。” 　　这如同天方夜谭一般的故事，迅速吸引了小女孩的注意力，她提起精神，努力的听着，按照男人的吩咐，将他所有说下的话，一一记下。 　　在这个夏天的晚上，男人说了很多，也重复的说了很多遍，为的就是让小女孩彻底记住这些话。 　　“我的血肉，确实有着神奇的用途。” 　　“九年后，这个据点的人们，会发现自己的体质变得异于常人，力量，速度，都会受到增幅。” 　　“所以，他们会派你带着一队人马，去四处找我的踪迹。” 　　“记住，千万不要与我发生直接的对峙，不然你很可能来不及解释，就会被我杀掉。” 　　“那个时候，会有一个据点，叫做古城据点，你去和古城里一个叫李易的家伙接触。” 　　“他的手里有一辆大卡车，你向他要来那辆大卡车，然后埋伏我。” 　　“我在平原上开车的时候，容易走神，瞎想胡想，我需要你在平原上，开着卡车，踩足油门把我开的车撞翻。” 　　“我大概率会晕过去，如果没晕过去的话，你就对着我的脑袋，把你手里的弹夹打空。” 　　“那应该会让我昏迷上一段时间。” 　　男人的话，让小女孩听的目瞪口呆，她眨着眼睛，望着男人，忍不住感慨道。 　　“大哥哥，你对自己也实在太狠了吧。” 　　闻言，男人却是无所谓的翻了一个白眼，低声嘀咕道。 　　“反正也不是现在的我挨子弹，我又不疼。” 　　“……” 　　小女孩在失神片刻后，便忍不住捂着肚子，可爱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男人看着小女孩的开怀大笑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这么说，似乎只是想逗这个小女孩开心。 　　在短暂的笑声过后，男人想了想，便对小女孩说道。 　　“等到你成功把我抓到的时候，记得要用铁链捆住我的手脚，不然你还是有生命危险。” 　　“你要表现的自己没有任何敌意，那个时候的我，应该还是个喜欢废话的人。” 　　“所以，应该会耐心的听你说完我教你的那些话。” 　　小女孩认真的记着，虽然这个故事过于离奇，但不知为何，她却愿意相信。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小女孩说道。 　　“接下来，是最重要的一句话。” 　　“你要告诉那个时候的我。” 　　“瞳瞳，是这场赌局的关键。” 第一百四十九章 烟火（三） 　　“接下来，是最重要的一句话。” 　　“你要告诉那个时候的我。” 　　“瞳瞳，是这场赌局的关键。” 　　小女孩闻言，眼中泛起一丝好奇的光芒，忍不住追问道。 　　“大哥哥，你说的瞳瞳……是谁啊？” 　　话音落下，男人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的眼神变得躲闪，复杂，以及深深地无力。 　　“她……是我的最重要的人。” 　　“也是这个老套故事的源头之一。” 　　小女孩并不能明白所谓的源头是什么意思，而是十分称职的向男人问道。 　　“那接下来呢，我还要记些什么吗？” 　　男人闻言，沉思片刻后，露出一丝笑意，轻声说道。 　　“那个时候的我，最关心的事，应该就是赌局的具体内容了。” 　　“赌局内容其实很简单，那个时候人类和丧尸，会被分为两个阵营。” 　　“植物与人类。” 　　“植物所代表的阵营，是围绕着一个粉色的花，那种粉色的花，像毒品一样的东西。” 　　“接触到粉色花朵的人，被迅速吸食上瘾，但与此同时，粉色的花，会寄生在人的体内，改变那个人的思想，性格。” 　　“直到最后，彻底占据那个人的身体，完全体的模样，就是一个眼窝中，长出粉色的花。” 　　“需要注意的是，粉色的花会让宿主的身体发生异变，体力，速度都会有非常夸张的提升。” 　　“而另一个阵营，便是我了。”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恶趣味，在赌局出现后，我的血肉，也有了增强体质的作用。” 　　“就是这样荒谬的规矩，粉色花朵扩散增加阵营，而我却需要用血肉喂养。” 　　“两个阵营的人，会本能产生敌对意识，而是粉色的花，对吃过我血肉的人来说，便是最厉害的毒药。” 　　“吃过我血肉的人，他们的血液，对粉色花朵这种植物来说，也是一种毒药。” 　　“而关于赌局胜负判定的规矩，也很简单。” 　　“两个阵营，都有一个源头一样的头目，当头目被挖出心脏后，便会被判定为失败。” 　　“是的，那个家伙说的没错。” 　　“哪怕是输掉赌局，我也不会死，只是这场赌局的结局……” 　　“会是一个糟糕的收尾。” 　　在说出了这么长的话后，男人停顿片刻，微微喘息，他垂下眉眼，声音沙哑的说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 　　“这一次，我能赢的话。” 　　“一定，一定要想好那个愿望。” 　　“不要再做错了。” 　　…… 　　“这就是，你那晚对说过的所有话了。” 　　“再说完那些话后，你便昏迷了过去，等到你醒来时，便完全不记得那些话了。” 　　子苏的故事，到此便戛然而止，我静静的听完了所有的细节，听到此处时，便忍不住轻声问道。 　　“只有这些吗？还有没有一些细节上的补充吗？” 　　子苏挑起眉眼，看向有些不安的我，她的视线似乎看到了我的内心深处，微微一笑，俏皮的问道。 　　“你是想问有没有关于那个瞳瞳的事吗？” 　　被子苏说中心事，我顿时哑口无言，无法反驳什么，而子苏则是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我不认识你口中的瞳瞳，但是我一直记得，那天晚上的你，并不愿意说下去。”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你的意思，应该是不能让现在的你知道关于那个瞳瞳更多的事。” 　　“何必想的太多。” 　　“她不是你最重要的人吗？” 　　我的眼神一闪，心中被微微触动，这确实像我会做的事。 　　只是，关于过去的我，为什么会拥有未来的记忆，我仍是想不明白。 　　难道说，在未来的某个时间上，我的意识会回到过去吗？ 　　我长出了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这些谜题我现在应该是得不出答案的，只能等待。 　　只是让我想不到的是，未来的我，居然也会成为一个谜语人吗？ 　　这太过复杂的信息，让我长草的大脑陷入了迷茫，我有些丢脸的向子苏问道。 　　“接下来呢？”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子苏看了我一眼，认真的想了一下，便对我说道。 　　“尸神教派出的人，不止我一个，跟我一起来的人，一共有五十个人。” 　　“虽然路上折损了三十几个人，但还是剩下十几个人，现在就待在外面。” 　　“他们可是想着吃你的肉，以来增强自己的体质呢，要不是我把他们拦了下来，我们重逢的场景可就不怎么好看了。” 　　我一阵恶寒，对于尸神教的人，我的印象一直都是白花花的蛆虫，恶心至极。 　　没有多加思考，我便站起身来，活动了下手腕。 　　“这么说，我现在得先把外面那群家伙弄死才行吗。” 　　然而，我话音刚落，子苏却是轻轻摇头，她缓缓站起身来，莫名其妙的说道。 　　“没有必要，他们现在正在吃肉汤。” 　　我疑惑的看了子苏一眼，却看到子苏一脸得瑟，双手插在腰间，骄傲的抬起小巧的下巴，邀功一般的对我说道。 　　“嘿嘿，我在肉汤里加了粉色花朵的粉末。” 　　“……” 　　子苏已经说过了，粉色花朵的粉末，对吃过我血肉的人来说，是最强的毒药，所以外面的人的下场，可以预想的到了。 　　只是，我对于子苏这么干脆利落的背叛尸神教有些疑惑，便忍不住向她问道。 　　“我记得，你的母亲不是就在尸神教吗，你这么做，真的没有问题吗？” 　　闻言，子苏呼吸一窒，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我似乎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子苏伸手扶额，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说道。 　　“妈妈她……早就不在了。” 　　子苏轻轻抬脚，踢走地上的一个碎石块，轻声说道。 　　“你的血肉确实很有用，妈妈的病确实好了。” 　　“但她……并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她很愧疚，也很愤怒，虽然她没有对我说过一句重话，但我看的出来，她对我割下你的心口肉的事，一直耿耿于怀。” 　　“在你离开尸神教的一年后，她便去世了。” 　　对此，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似乎我再次看到了，当年那个会同情的我的小女孩。 　　父母的言传身教，终归是我们的第一个老师。 　　善与恶，便是如此世代传递。 第一百五十章 反驳 　　“这里是曾经是一个工厂，附近的丧尸已经被清理掉了。” 　　“接下来，等外面的人吃掉肉汤，我们就可以溜之大吉了。” 　　子苏对自己的计划很满意，不费什么力气，就可以解决外面的十几个人，这确实是一个极好的计划。 　　但我却有些遗憾，对于尸神教的人，我一直心怀恨意，对于亲手杀死他们这件事，我还是挺期待的。 　　可无论我有多遗憾，现在也只能按照子苏的计划来了，毕竟真的发生正面冲突，我可以杀死所有人，再全身而退，但子苏没有我的不死之身。 　　乱站之下，谁也说不好会是什么结果。 　　“行吧，就按你说的来吧。” 　　我重新找个椅子坐下，开始等待，子苏这个小丫头十分自然的坐在了我的身边，她靠的太近，让我有些不适应。 　　我习惯了沉默不语，与瞳瞳在一起时，我和她哪怕不说话，也可以坐上很久，更不会厌烦什么，这是其他人给不了我的安宁。 　　但子苏显然并不是一个能静下心来的性子，她东张西望着，最后将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她眨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落下一道浅影。 　　不知不觉间，子苏将身子向我靠近，嘴中低声感叹道。 　　“真是神奇，你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变老。” 　　我微微抬眼，看向一旁的子苏，子苏见我望来，便露出一个阳光的笑脸。 　　整整九年的时间，当年那个总是喜欢给我讲童话故事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啊。 　　我直观的感受到了时间的流逝，在这漫长的十年中，因为我特殊的体质，我几乎忘记了时间。 　　十年的不老不死，足以让我忘记，这漫长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小女孩，出落的亭亭玉立。 　　一时间，我的心情颇为复杂，望着面前的子苏，由衷的感叹道。 　　“你长大了啊，小家伙。” 　　闻言，子苏却轻轻撇嘴，双手合十，有些不满的掰着自己的手指，嗔怪道。 　　“你怎么一副长辈的口吻，听起来怪怪的。” 　　差不多吧，如果没有这不老不死的身体，我应该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 　　我无声的笑了笑，仔细想了想我这十年，除了习惯杀人这件事外，便再没有任何长进。 　　而且，在这末世中，杀人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而是呼吸一般容易的东西，所有人都能轻易做到。 　　在我的思绪飘远之前，我迟钝的大脑终于想起了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偏过头去，向子苏问道。 　　“说起来你和李易有过接触，对吧？” 　　子苏轻轻点头，神色变得有些古怪，对着我轻声说道。 　　“是啊，撞你的那辆大卡车，还是我从李易手里要来的。” 　　“……” 　　这个小丫头片子是真不会聊天，成功把我的思绪打乱了，我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接着向她问道。 　　“别说那些没用的，我想知道古城据点现在的状况。” 　　闻言，本就闲不住的子苏，便彻底转过身子，向我又靠近了几分，眼中满是好奇的说道。 　　“现在的古城据点可了不得，基本上已经成为了李易种植粉色花朵的花园了。” 　　“我不知道那个李易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但现在的他，差不多是像是入了魔，一天一个模样。” 　　闻言，我心中一动，果然和我的猜测相近，李易正在用古城据点的人，当做培育粉色花朵的土壤。 　　“他这么做，不怕城里的人发生暴动吗？” 　　按理来说，古城据点的人们经过了柳咏的残暴统治之后，应该会更有血性才对，不该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 　　子苏微微耸肩，一脸无奈的摊开双手，缓缓说道。 　　“很简单，因为古城据点大部分的年轻人，都被李易拉进了粉色花朵的队伍，他们可抵抗不了那种要命的东西。” 　　“尤其是那个李易，已经完全是重度上瘾的状态了，他身上都是粉色花瓣的粉末，方便他随时吸食。” 　　我眉头一挑，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粉色花朵的能力，我最清楚不过，是比任何毒品都要厉害的东西。 　　尤其是在这个世道，几乎没有人能拒绝这种东西。 　　可是，我又忍不住想起了曲云流这个家伙，李易与曲云流很相似，只是又有些不同。 　　虽然我不想去夸一个误入歧途的人，但曲云流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居然控制住了自己吸食的剂量，只是单纯的将粉色花朵当做了续命的工具。 　　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那个家伙，只能说他的执念，实在是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人执着到了这个地步，应该值得钦佩吧？ 　　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子苏还在继续说着，饶有兴致的提到了一件事。 　　“顺便一提，那个李易可是恨你恨的发疯。” 　　“我出发的时候，他千叮万嘱，让我务必割下你的脑袋，给他做见面礼。” 　　子苏十分好奇的望着我，询问道。 　　“你到底是对他做了什么事，能让他这么恨你。” 　　我有些无语，对于李易与高连，我想自己不曾做错过什么，就算他们不愿念我的好，也该是没有什么愁怨的。 　　“鬼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至少我是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闻言，子苏若有所思，片刻后，她似乎得出了自己的答案，试探的说道。 　　“或许，是因为粉色花朵逐渐占据他身体的原因吗。” 　　“作为与你相对的阵营，那些吸食粉色花朵的人，会本能的对你产生敌意。” 　　我轻轻点头，颇为赞许的看了子苏一眼，笑道。 　　“看不出来，你的脑子还挺好使的。” 　　子苏嘿嘿一笑，也不谦虚什么，反而异常骄傲的挺起平平如也的胸口，说道。 　　“我还是很有用的吧。” 　　忽的，子苏话锋一转，向我问道。 　　“说起来，我在李易嘴里听过你在这里做的事。” 　　“就像大部分人会说的话一样，你是否会在某些时候觉得自己做错了呢？” 　　“在这种世道，还想让大家想以前那样活，是不是有些……额……天真。” 　　我知道子苏原本是想说什么的，在我们的那个时代，那个词是一个满是嘲弄意味的贬义词。 　　圣母。 　　我垂下眉眼，有些想笑，但却又笑不出来，片刻后，我看向子苏，慢慢的说道。 　　“他们为了活下去杀人，而我杀了他们。” 　　“都是杀人，为什么他们就是正常，而我就是异类呢？还要被人指责呢？” 　　“有这样的道理吗？” 　　子苏似乎觉得这个说法不合适，但仔细思索许久，也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来，而我则回想着，那些曾经指责，嘲笑过我的人，微微眯眼，轻声说道。 　　“追根究底，很多人觉得，在这种世道，所谓的道德什么的，都可以放下，活下去才是道理。” 　　“我也是这么想的，都是这样的世道了，我为什么不能按我自己的活法活呢？” 　　“他们会杀了碍事的人，而对我来说，他们也是碍事的人，所以我也可以杀了他们。” 　　“对吧？” 　　子苏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我则继续说道。 　　“有些人为了活下去，想要杀我。” 　　“结果是我杀了他们，我有错吗？” 　　“我就该被他们杀掉吗？他们可以活，我就不可以活吗？” 　　“唯一的区别是，是我杀死他们时所说的那些话，他们都要死了，我就不能说些自己想说的话吗？” 　　忽然间，我有些愤怒，我或许傲慢，或许有着数不清的缺点，但我从不曾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那些指责我的人，他们说我的不死之身，说这是“何不食肉糜”的行为。 　　按照他们的逻辑，我就该和那些杀人如麻，奸淫掳掠的人友好相处吗？他们的脑子是被驴踢过吗？ 　　他们指责我，在一个没有道德的年代，强迫别人拥有这种东西，可与此同时，他们又站在傻子一样的道德，指责我的行为。 　　真是表子一样的行为。 　　然而，我没有强迫过什么人，我只是重复着救人与杀人这两件事而已。 　　沉默，长久的沉默过后，子苏微微歪头，有些迷糊的说道。 　　“好像……还真是这样。”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工厂的大门外，忽然传来数人痛苦的嘶吼声，以及重物落地杂乱响声。 　　子苏立即警觉，与我对视一眼，我们知道粉色花粉起作用了，但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两人并未立即出去，而是静静的等待着。 　　又过去了许久，外面已不再有任何声音传来，我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向外面走去，而子苏则重新装弹，将弹夹压满，躲在了我的身后。 　　好在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屋外的众人，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全部丧命。 　　“呼……” 　　子苏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显然她不像看起来那么轻松，收起手枪后，子苏又恢复到了之前古灵精怪的模样。 　　只见，子苏下巴微抬，嘴角带着些许微妙的笑意，向我问道。 　　“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安排我呢。” 　　“老大。” 　　这个奇妙的称呼，让我有些想笑，但我并没有什么犹豫，直截了当的说道。 　　“我会安排你去围盾据点，那里的人可以信任，你暂时就住在那里吧。” 　　闻言，子苏的小脑袋立即耷拉下来，无精打采的说道。 　　“正常发展，老大你应该是带我回家才对啊。” 　　对于这个过于活泼的小丫头，我无辜的摊开双手，解释道。 　　“我不能带你回家里，瞳瞳会吃醋的。” 　　闻言，子苏眼珠一转，踩着碎步凑上前来，一脸笑意的问道。 　　“万一她不吃醋呢？” 　　我身子一顿，认真的想了想，捏着拳头，回答道。 　　“那我会很不开心。”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宿命论（一） 　　暮色近，漆黑的夜幕已在远处，慢慢笼罩而来。 　　头部受损的大卡车停在工厂的边上，比较显眼的是在大卡车的头部，被人特地焊上了尖锐的铁器，就像是一个不怎么对称的钻头一样。 　　我心有余悸，眼神古怪的望向子苏，子苏神色尴尬，十分刻意的偏过头去，吹着怎么也吹不响的口哨。 　　这个小丫头是真够狠的，是担心单纯的撞击不能让我失去意识吗，我敢肯定，如果当时我没有昏迷过去，这个家伙绝对会拿枪对准我的脑袋，把整个弹夹打空。 　　比较让我郁闷的是，给她出这个主意的人，似乎就是我自己。 　　“我的皮卡车呢？我还要开着它回家呢？” 　　四下张望无果后，我便直接向子苏询问我的皮卡车下落，子苏闻言，却是一脸无辜，十分坦然的说道。 　　“那辆破车被撞碎了啊，你忘记了吗。” 　　“老大，你可千万别说我把你撞的失忆了，我一穷二白的，可赔不起你。” 　　说着，子苏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很是认真的考虑道。 　　“也就长得漂亮。” 　　啪，我毫不客气的给了紫苏小脑袋一巴掌，没好气的说道。 　　“你是来说单口相声的吗？再不抓紧时间，你就得睡在野外了。” 　　子苏捂着自己的小脑袋，小嘴一撇，嘀咕道。 　　“有你这么捧哏的吗。” 　　我无奈一笑，对于这个精力过剩的小丫头，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便直接略过了她，开始搜刮地上的尸体。 　　虽然我的身体已经强化过后的状态，但在枪械面前还是不够看，子弹可以轻易的撕碎我的肌肉，贯穿我的身体。 　　死去的尸神教徒身上带着许多的枪支，火力充足，甚至可以说得上奢侈，看来这群家伙说真的很看重我的价值啊。 　　再将地上的尸体搜刮后，我与子苏将所有的东西一股脑的丢在了卡车的车厢中，随后便发动卡车向着围盾据点驶去。 　　不出我的预料，在前往围盾据点的路上，子苏又开始了她的话痨，我并没有制止她，只是静静的听着。 　　仔细想来，这个小家伙为了多年前，一个奇怪男人说的话，而能不远万里，冒着生命危险，履行自己年幼时的承诺，她也算是一个有趣的人了。 　　天色越来越暗，子苏似乎终于说的口干舌燥，舔着干涩的嘴唇休息，而在这时我却突然来了兴致，好奇的向她询问道。 　　“说起来，你为什么会这么相信我九年前说过的话呢？” 　　“老实说，换成我的话，我应该1是不会去相信的。” 　　子苏颇为幽怨的看了我一眼，故作老气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扶额道。 　　“谁让我是个傻姑娘呢，别人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话音落下，子苏忽然变得消沉起来，目光移向窗外，望着远处隐藏在夜色下，模糊不清的高山，轻声说道。 　　“我不得不信啊。” 　　“你对我说过的话，都应验了，丝毫不差。” 　　子苏轻轻捏着自己的手指，手掌处的皮肤上，有着不少的疤痕，留下了无法抹去的痕迹，子苏的手指略过自己手上的疤痕，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慢慢的说道。 　　“那个时候，你对我说，有一天我会割下你心口的一块肉。” 　　“你知道吗，我那个时候其实挺不服气的。” 　　“我想我才不会那么没有骨气呢，我宁愿自己死掉，也不愿按你说的那样。” 　　“我的心里憋着一股气，不想服输。” 　　说到此处，子苏凄婉一笑，脸色也变得苍白，声音也变得缥缈无力。 　　“可是，我还是那么做了，无论我愿不愿意，我都那么做了。” 　　“看着妈妈躺在床上，日渐虚弱，随时都会死去的样子。” 　　“我没有办法……我也做不到，看着妈妈在我眼前死掉。” 　　“我第一次明白了，有些事哪怕知道结果，也是无法改变的。” 　　沙哑的声音中，子苏似乎再次变成当年的那个小女孩，脆弱，无助，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她不敢看我，只是低着脑袋，低声说道。 　　“我记得你那个故事的最后，我会被派来抓你，然后死在你的手上。” 　　“其实，这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我并不讨厌。” 　　“但是，我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那句话。” 　　“结局既定，但那不是我该有的结局。” 　　“我就是想看看，这一次我会不会死在你的手里，这个结局能不能改变。” 　　子苏恢复了些许光彩，她忽的一笑，虽然并没有多少笑意，但终归不再是那般生硬，她终于看向我，轻声说道。 　　“至少，结局已经改变了一次。” 　　“这是个好兆头，不是吗。” 　　笨拙如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我也不用说些什么，结局真的改变了，至少子苏的结局改变了。 　　漆黑的夜幕已然真正降临，而远处的围盾据点，也在夜色下，隐约露出了巨大的轮廓，我望着点着灯火的哨楼，对子苏说道。 　　“前面就是围盾据点了，你先待在这里，我明天还得来这里一趟到时候再见你。” 　　子苏点了点头，可1随即1她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拉住我的袖子，说道。 　　“你不是想对付古城据点吗，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不等子苏继续说下去，我便直接了当的拒绝道。 　　“别说了，那是一个馊主意。” 　　子苏眉头一挑，十分不服气的嘟囔道。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至少听完再反驳啊。” 　　我拗不过子苏，便只能敷衍的说道。 　　“行行行，你说你说。” 　　见状，子苏终于满意，重新坐正身子，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看，李易不是以为我是他那边的人吗？” 　　“所以，我们完全可以靠这一点，光明正大的走进古城据点，虽然人不能带的太多，但能搞一手偷袭。”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擒贼先擒王，老大进了古城据点，冲着李易去就行了。” 　　“等你把他解决掉，剩下的人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了。” 　　“怎么样，是不是一个很棒的点子。” 　　相比于洋洋得意的子苏，我则还是之前那样的态度，意简言赅的评价道。 　　“这是个馊主意。” 　　子苏很是不满，羞怒道。 　　“为什么啊，老大你倒是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啊。” 　　我神色如常，淡淡的看了子苏一眼，向她问道。 　　“这个计划里，你能活下来吗？” 　　闻言，子苏神色一怔，随即便乖巧的坐回位置，但却还是不肯服软，梗着脖子，强自说道。 　　“别把事情都往坏的方向去想啊，我的格斗，射击能力，都是顶尖的。” 　　“别忘了，老大你还是被我一卡车撞翻的。” 　　闻言，我哭笑不得，卡车这事是过不去了吗，这小丫头片子不会把这件事，写在自己的墓碑上吧。 　　“混乱中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而且还是以少对多，你的格斗，射击能力再好，也没办法同时对付一群人的。” 　　“我不能让你去冒险，毕竟这事和你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执拗的子苏，还想再说些什么，改变我的想法，但我抬起右手，止住了她说话的动作，轻声说道。 　　“有人说过我是一个伪善的人，我不知道这个评价是否中肯。” 　　“但我并不想，因为我自己把别人牵扯进去。” 　　“杀人也好，救人也好，我都不愿意因为我的选择，而拉上局外人跟我一起冒险。” 　　闻言，子苏终于消停了下来，但嘴中却还是不肯认输，小声嘀咕着。 　　“什么局外人，我好歹现在也是和老大一个阵营的人了。” 　　“你这么独来独往，怎么跟那群烂花斗。” 　　我无言以对，便不再说什么，专心的开着车，最后我将子苏成功送到了围盾据点，只是来不及和阿杰解释什么，只是单纯的告诉他，这小丫头是自己人。 　　眼间夜色越来越深，我不再停留，直接开着那辆大卡车开始返回城市。 　　夜间的丧尸们，再次围了上来，那刺耳的吼声，让我觉得厌烦。 　　每次我换了一辆车后，这些丧尸就会围上来，冲我吼上两嗓子，而这也是我如此喜欢那辆破皮卡车的原因。那辆皮卡车已经被那群丧尸记住，不会有这种尴尬的事情发生。 　　在丧尸一路的吼叫声中，我平安无事的回到了城市之中，我不记得自己开了多久的车，只是这一次我十分警惕，不再走神。 　　如子苏口中的那个我所说的一样，我开车的时候，特别容易发呆，走神，喜欢胡思乱想。 　　在空阔的平原上，除我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人经过，所以我习惯了这个只有我一个人的平原，总会不自觉的放空自己的大脑，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破事。 　　吃一堑，长一智，被大卡车撞过后，我也该改改这个坏毛病了。 　　只是……当我将大卡车停在小区的门口时，我的大脑却不受控制的想起了白天里发生的事。 　　我在卡车中坐了很久，迟迟没有下车。 　　是从何时起，我的人生变得这么离奇了？ 　　子苏口中，那个知道未来的我，究竟遭遇了什么。 　　又或者说，在未来，等待我的那个结局，究竟是什么模样，才会让我变成那副模样。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宿命论（二） 　　我不知道有什么在未来等着我，但仍然能感觉到时间变得越来越快，过往十年不曾改变的东西，也慢慢的从我的生活中抽离。 　　朦胧的夜色下，我看着停在小区门口的大卡车，看了许久后，还是对这辆大卡车喜欢不起来。 　　我从战利品中拿出一把手枪，上好子弹，转身上楼，回到了家中。 　　在楼下时，我便已看到屋中的灯光亮起，想来瞳瞳应该正在客厅等我吧。 　　我缓步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驻足许久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伸出双手，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脸，想要让自己暂时忘记那些该死的破事。 　　一切似乎都早在最开始时，都已被安排好了，我与瞳瞳的相遇，我对她的沦陷，似乎都只是一场排练过无数次的喜剧，我身在其中，无法脱身，但却不知道，那个坐在观众席上的家伙，会为我和瞳瞳安排什么样的结局。 　　“呼……” 　　在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口气后，我轻轻推门，冷色的白光，映入我的眼帘。 　　灯光下，瞳瞳坐在沙发上，一手抵在下巴上，一只手轻轻捏着一本书，看的入神，灯光似乎变得朦胧，如梦似幻，瞳瞳微微抬眼，全身如同都在散发着光芒。 　　望着站在门口的我，瞳瞳放下书本，眼中闪过一抹欣喜，对着我嫣然一笑，蓝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夺目的光彩。 　　蓝色的……瞳孔。 　　我眼角一抽，瞳瞳的瞳孔不该是红色的吗，什么时候变成了蓝色的，在我不在的时间里，是有什么事发生吗？ 　　在我惊讶错愕之间，瞳瞳却是扔下那本书，光着小脚，如一只蝴蝶一样，扑入我的怀中。 　　我下意识的将瞳瞳抱紧，她的身体异常柔软，像是抱着一团云彩一般，仿佛随时都会从我的指缝间溜走。 　　瞳瞳轻轻踮起脚尖，小嘴靠近我的耳垂，缓缓吐气，轻柔的说道。 　　“累了吗？” 　　温热的呼吸声，扑打在我的耳垂，让我的心神一荡，但与此同时，我也下意识的想到。 　　这……似乎不是瞳瞳的作风，她是一个极其容易害羞的小白兔，常常会有面红耳赤的娇羞模样，她不会做这种事才对的。 　　我越想越是觉得奇怪，正想说话发问时，瞳瞳却是轻轻张嘴，咬在了我的耳垂上，小小的舌头吐出，缓慢的舔舐着。 　　“……” 　　今天的瞳瞳绝对不正常，我可以肯定，瞳瞳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我有些不情愿的推开瞳瞳，舔了舔嘴唇，努力板起脸来，望着随时都会重新扑上来的瞳瞳，哭笑不得的问道。 　　“瞳瞳，你今天是怎么了？” 　　闻言，瞳瞳却是微微歪头，眼中一抹伤感的情绪转瞬即逝，她望着我，展颜而笑，轻声说道。 　　“没什么，我……不可以这么做吗。” 　　瞳瞳的模样，让我越发不安，就好像她正要离开我一般，蓝色的瞳孔中，是我不曾见过的模样。 　　我垂下眉眼，望向瞳瞳的脚部，只见白皙的小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瞳瞳并没有光着脚的习惯。 　　她只是偶尔坐在沙发上时，会光着小脚，但我却见过很多次瞳瞳光着脚的模样，那是属于另一个瞳瞳，也就是被我当做脑瘫神的那个瞳瞳。 　　她每次出现时，都是赤着小脚的模样。 　　我缓缓吐气，有些怀疑的望着瞳瞳，轻声问道。 　　“你是瞳瞳吗？” 　　瞳瞳闻言，捂嘴轻笑，却没有立即回答我的问题，直到我的疑心越来越重时，她才轻声回道。 　　“我当然是啊。” 　　“那……你是我认识的瞳瞳吗？” 　　“……” 　　沉默，长久的沉默，我看到瞳瞳蓝色的瞳孔中，闪过一抹挣扎，纠结许久，她才轻声说道。 　　“是，也不是。” 　　话音落下，我便看到，瞳瞳的白发，染上了一抹黑色，这抹黑色迅速蔓延，直至那满头的银发，彻底染黑。 　　很无奈，我似乎已经接受了这种离奇莫测的人生，看着瞳瞳的变化，我的心里竟是没有什么惊讶的情绪。 　　记得，上一次瞳瞳发生类似的变化，还是那个“脑瘫神”占据她身体后，她的瞳孔和发色，便成了白发红瞳的模样。 　　我有些无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着眼前的“瞳瞳”低声说道。 　　“够了，饶了我吧。” 　　瞳瞳望着我疲惫不堪的模样，神色复杂难明，然后低声叹气道。 　　“我来的太晚了吗？” 　　我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但眼前的瞳瞳显然与那个“脑瘫神”不太一样，我甚至不能确定，她们两个是不是同一个人。 　　“把瞳瞳还给我。” 　　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如此向她请求到，可她却是轻轻咬住嘴唇，有些委屈的说道。 　　“我也是瞳瞳啊。”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眼前的瞳瞳，双眼朦胧，似是泛起了一层水雾，脸上的伤感之意，没有一丝虚假，但我却没有任何实感，只是无奈的想到。 　　究竟还有多少个瞳瞳？可我只想要那个一开始陪着我的那个瞳瞳。 　　如同可以读心一般，“瞳瞳”忽的苦涩一笑，随后一阵蓝色的光屑，自瞳瞳的身体四处，溢散而出。 　　随后，那无数的光屑再次重组，化为一个虚影，附在我的耳边，轻声低语道。 　　“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话音落下，那些蓝色的光屑便云雾一般，消散而去，只剩下我和一脸惊慌的瞳瞳。 　　再次被人占据身体，瞳瞳显得异常的恐惧，身体微微颤抖，眼神惊恐，不等我说什么，便主动扑入我的怀中，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 　　“不……不是我。” 　　“那……不……不是我。” 　　这才是我认识的瞳瞳，容易胆怯，害羞，还有些孩子一般的笨拙。 　　瞳瞳的小脸埋在我的怀中，身子抖个不停，我将手掌放在她的长发上，轻轻抚摸着，嘴中低声安抚着。 　　“我知道的。” 　　不出我的所料，瞳瞳的长发果然保持了黑发，瞳孔同样成了纯粹的深蓝，犹如海水一般，让人沉溺。 　　虽然知道不应该瞎想，但我还是感觉有些可惜，我还蛮喜欢瞳瞳白发的模样。 　　许久之后，我与瞳瞳坐在了沙发上，而瞳瞳似乎还没有脱离恐惧的情绪，窝在我的怀中，不肯撒手。 　　与此同时，我的脑中也开始整理这诡异的事件。 　　瞳瞳，似乎不止一个，但除却我怀中的瞳瞳外，其他的瞳瞳似乎并没有实体，所以会有占据瞳瞳躯体的行为。 　　而每一个“瞳瞳”占据过瞳瞳的身体后，瞳瞳的身体也会跟着改变。 　　会不会……那些突然出现的“瞳瞳”，也是从未来回溯而来？新的“瞳瞳”是不是证明，结局已经改变了一次。 　　这是值得仔细思考的问题，但我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太过超出我理解的事情发生，早就让我的大脑有些不堪重负。 　　过去，现在，未来，时间似乎变得混乱，一切都如密密麻麻的丝线，将我缠绕，无法挣脱，更无法理清。 　　混乱之下，我忽的想到，似乎我在外面每次得到一些额外的情报时，瞳瞳便会发生变化。 　　是……巧合吗？ 　　我不愿再多想下去，也不敢继续想下去，一旦我开始怀疑瞳瞳，那么任何事都会变得可疑，哪怕是无心之举，也会在我的眼里变得疑点重重。 　　物必先腐，而后虫生。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低头看着缩在我怀中的瞳瞳，此刻的瞳瞳真如孩子一般，以几乎不可能的方式，将自己的身体蜷缩在我的怀中。 　　她应该……很害怕吧。 　　自己的身体，总是被奇怪的人占据，拿来做奇怪的事，这自然会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想到此处，我心中一柔，将瞳瞳搂的更紧了几分，瞳瞳察觉到了我的动作，颤抖的身体渐渐缓和下来。 　　就这样，我和瞳瞳互相依偎着，没有人说话，却又无比自然。 　　只是我低头看向她深蓝色的瞳孔时，却是仍感到了一阵迷茫。 　　面对着神明安排好的故事。 　　我是不是……已经做好准备了呢。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宿命论（三） 　　次日，天明。 　　我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如往常一样，洗漱，吃饭，与瞳瞳告别，将我第二批物资，搬到卡车上，再次出发，前往围盾据点。 　　如此割裂的生活，已成为了我的日常，在神明与凡人间，来回游荡，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会影响着这个世界的未来，可有时我却不得不为了一日三餐烦恼着。 　　我的生活，我的自我认知，我的一切，都再次开始变得支离破碎，可我还是向以前那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所以，我想逃跑了。 　　哪怕，子苏口中的我，再三告诫不能逃跑，但我还是萌生了退意。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要迎来末日，那我还不如带着瞳瞳，去度过最后一段安稳的日子。 　　我承认，我是一个没出息的家伙，所以，请不要指望着，我会成为什么救世主，我担不起，更不想要这个名号。 　　但……在我逃走之前，我终归是有着自己能做的事。 　　“古城据点……” 　　我轻声念出这四个字，语气平和，没有憎恨，也没有什么悲喜。 　　经过一晚上的考虑，对于古城据点，我还是有了一个简单却有效的计划，这个计划需要子苏的协助，而我也在这个计划实施前做一些训练。 　　许久之后，我开车到了围盾据点，没有什么太多的客套话，直接把昨天收缴的那一堆枪械，扔在了子苏和阿杰的脚边。 　　“我记得。” 　　“你们两个……枪法很准的吧。” 　　我看着神色各异的两人，微微眯眼，十分认真的询问道。 　　“把一个菜鸟训练成神枪手，需要多久的时间？” 　　阿杰吧唧了下嘴，一脸的苦涩，无奈的笑道。 　　“一对一指导的话，一个月的时间，至少可以做到能效的射击目标。” 　　“但你这个坑货……我就说不准了。” 　　子苏则是一脸古怪，她随手捡起一把手枪，在手中把玩着，炫耀似的快速上弾，检查弹夹，嘴中则向我问道。 　　“不是，我看老大你的肉搏能力很强啊，不是非得用枪的吧。” 　　这两个家伙，为什么似乎都很嫌弃教我练枪这件事，我枪法有那么臭吗？五步距离的下，三枪我还是有信心射中一枪的。 　　“枪可以高效率的解决敌人，我需要学会这个。” 　　“一直靠肉搏拼过去，未免也太蠢了吧。” 　　阿杰闻言，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皱着眉头说道。 　　“听起来，你是打算去做一件大事啊。” 　　说罢，不等我的回答，阿杰便从地上捡起了一把手枪，向我扔来，我下意识的接住那把手枪，便听到阿杰对我说。 　　“握枪，然后随便射点什么。” 　　我轻轻点头，然后单手握住枪身，转了个身子，对准远处的一颗枯树，抬手便是一枪。 　　啪！枪声过后，理所当然的什么也没有射中。 　　对此，我早就习以为常，只是当我转过身时，却发现身后的阿杰与子苏两人，脸色变得异常的难看。 　　“不是，你一直这么握枪的吗？意义何在啊？” 　　阿杰率先开始吐槽，他以手扶额，对着我握枪与射击的姿势说个不停。 　　相对而言，子苏委婉的多，她十分温和的向我问道。 　　“老大，你知道吗。” 　　“枪是有准星的哦。” 　　我翻了一个白眼，摸了摸手中的手枪，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我知道，我又不傻。” 　　子苏的神色还是那么温和，但嘴中的话，却变得气急败坏起来。 　　“那你倒是看准星啊！” 　　说着，子苏上前一步，抢过我手中的手枪，然后同样单手握枪，身子一侧，瞄向远处的枯树。 　　“单手握枪的时候，你应该侧着身子，一只眼睛是最好瞄准的。” 　　啪！一声枪响骤然亮起，远处的枯树登时一阵摇晃，显然已被打中。 　　子苏并未停下，握着枪又开了数枪，期间换过持枪的姿势，双手握枪与单手握枪的姿势一一示范了一遍。 　　看着子苏专业的姿势，我不得不承认，我拿枪的时候，姿势似乎过于随便了一点，准星什么的，我也没怎么看过。 　　毕竟，在生死搏杀时，我可没有机会去看准星的。 　　等到子苏打空一个弹夹后，她把手枪又重新扔给了我，一脸得意的说道。 　　“来，先摆个姿势让我瞅瞅。” 　　我闻言照做，努力回忆着子苏刚刚的姿势，摆出了单手握枪的姿势，可是阿杰却是立马上前，皱着眉头捏住了我的手腕，开始矫正，嘴中还小声埋怨道。 　　“你还是先练练射击姿势吧，不要浪费子弹。” 　　“子弹这个东西，可是越来越少了。” 　　…… 　　接下来的数个小时内，我成功了，成功的激起了阿杰与子苏的火气，我发誓我真的没有见过这两个家伙，这么生气的模样。 　　那两个人的大嗓门，不停的在我耳边咆哮，让我有种当年上驾校的感觉。 　　“淦哦，你的手臂是弯的吗？打直啊！” 　　“哎哎哎哎，你的额头长着第三只眼吗，手臂抬那么高干嘛？！” 　　“我tm……双手持枪的时候，用一只眼睛瞄准！” 　　“你现在连打中都做不到，还想两只眼睛瞄准？！” 　　“实弹练习？你这可真是蹲在厕所啃鸡腿，你tm怎么张的开嘴！” 　　“哎呦呦，得了吧，你这就是儿媳妇大肚子，装孙子！” 　　我第一次知道，阿杰在骂人这方面，还挺厉害的。 　　就这样，我在这两人的教导下，光是射击姿势，就练习了很久，直到傍晚时分，才结束了这第一天的练习。 　　站在围盾据点的门口，阿杰更是直截了当的对我说道。 　　“照你这个鬼样子，想成为神枪手，是得等下辈子了。” 　　“与其这么瞎整，你倒不如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打算。” 　　阿杰眼神一闪，向前踏出一步，低声说道。 　　“杀人这事，我是专业的。” 　　“你只需要告诉我，该怎么做就好。” 　　我揉着发酸发软的手腕，对着阿杰露出一丝苦笑，随即低下头去，漫不经心的说道。 　　“别犯蠢了，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你是围盾据点的首领。” 　　“你不能死的。” 　　阿杰闻言，欲言又止，最后只能长长的叹息一声，最后也只是转身离开，可一旁的子苏，却并未随之离去，而是走上前来，也不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我。 　　我知道她的意思，但也只能笑了笑，轻声对她说道。 　　“你也别跟着犯蠢，既然好不容易活下来，就活出个人样来。” 　　“我又不会死，做些傻事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子苏闻言一笑，然后眨着眼睛，双手藏在身后，笑着向我问道。 　　“老大，你相信宿命吗？” 　　我闻言一怔，随即便皱起眉头，无奈的说道。 　　“这个词太流氓了，而且听起来很帅，如果拿来写个文青故事，倒是不错的题材。” 　　子苏对我的胡言乱语，不置可否，而是轻轻踏步，一边绕着我的身体，一边笑嘻嘻的说道。 　　“我觉得呢，宿命就是一种感觉。” 　　“就是当你见到某个人时，你的心脏会忽然加快，一个声音不断的告诉你。” 　　“啊，不妙，我会死在这个人手里的。” 　　说到此处，子苏脚下一停，侧身而立，露出她略显稚嫩的侧脸，她微微低头，低声说道。 　　“在过去的九年里，我一直都有这种感觉。” 　　“只是，当我遇见老大你的时候，那种感觉，好像又变了，那个声音也变了，她说。” 　　“啊，不好不好，我要死在这个人的身边。” 　　子苏转过身子，微笑的望着我，轻声说道。 　　“我想，这一次的结局，就不用改变了吧。” 　　“宿命这个词，听起来真的有点帅气。” 　　啪！话音落下，我便毫不客气的给子苏的小脑袋来了一个响亮的弹指，看着捂着额头，一脸委屈的子苏，我狂翻白眼，回怼道。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别老是瞎想那种东西。” 　　“老实一点，回去睡觉去！” 　　我的声音很严厉，像是一个愤怒的老师，可转头当我收拾枪支时，声音便柔和了下来。 　　“人的一辈子很长，你根本不知道以后会遇到什么。” 　　“见山是山，见水是水。” 　　“见山非山，见水非水。” 　　“一件事值不值得，总是由活人评判的，我所做的事，也得由你们这些活着的人，来赋予意义。” 　　我收拾好枪支，然后将其扔回了卡车的车厢，回过头时，子苏依然站在我的身后，一脸不开心的模样。 　　不得已，我苦笑一声，将我的手掌按在这个小丫头的脑袋上，柔声说道。 　　“世上最帅气的事是什么？是好好活着，快快乐乐的活着。” 　　“当某一天，你的意识渐渐模糊，会有很多很多的记忆，开始回溯。” 　　“喜怒哀乐，酸甜苦辣，在纷至沓来的记忆中，你要让这份记忆足够的长，长的让你忘记自己正在死亡。” 　　“又或者，在你长长的记忆河流中，会有那么几个场景，能让你觉得……死在那个时候，也是可以的。” 　　“等你有了这样的经历，再来和我说什么宿命的事吧。” 第一百五十四章 雪 　　子苏似被我的话说动，不再说些什么，眼神闪烁着，这个话题在这里停下便好，但我脑子一抽，习惯一般的飙了一句脏话。 　　“宿命是什么？” 　　“宿命就是一个铁了心的婊子。” 　　话音落下，原本眼神闪烁的子苏，小脚立即垮了下来，耷拉着眉眼，没好气的吐槽道。 　　“老大，我刚刚对你多了几分敬佩，你就开口说话了。” 　　“你要是个哑巴就好了。” 　　闻言，我尴尬一笑，说脏话早就成了我的习惯，在这个狗屎一样的世界活着，不说脏话可是会活的很不舒服的。 　　“抱歉，抱歉，我以后注意这个问题。” 　　我敷衍的安抚着子苏，然后将卡车的车厢大门合上，与子苏告别，坐上了卡车，按照原路返回。 　　等到深夜时分，我回到家中，安抚着瞳瞳睡下，然后又偷偷一个人溜了出去。 　　寒冬将至，夜间的越来越冷，夜空却也越来越干净。 　　无数的星辰，点缀在漆黑的夜幕上，流云聚了又散，明月照下，只有一道雪白的光影。 　　我现在小区之中，拿出之前练习的手枪，将子弹一颗接着一颗压入弹夹，最后将配对的消音器安装了上去。 　　尸神教的武器确实很不错，我还是第一次得到配有消音器的战利品。 　　我按着今天阿杰与子苏教我的握枪姿势，一点一点的调整着自己的手臂，眼睛瞄向准星，对准了二十米外的大树。 　　那颗大树在我锻炼身体时，是练拳的沙包，现在又成了我练枪的靶子，它的运气真好。 　　砰，砰，砰，我对着那颗大树连开三枪，在月光下，我清楚的的看到没有一颗子弹落在那棵大树上。 　　啊，好烂的枪法。 　　我暗自吐槽着自己的枪法，然后调整姿势，再次开始尝试。 　　在消音器的帮助下，枪声很小，应该是吵不到瞳瞳的，但不知怎么的，却引起了外面那群丧尸的注意。 　　这些丧尸并不是被枪声引来，而是在看到我的射击练习后，诡异的聚集而来，像是看热闹一样，蹲在了我的身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我没有在意身后越聚越多的丧尸，而是聚精会神的练习着射击。 　　这十年来，我习惯了用不死之身解决问题，但无论如何去想，枪械才是真正的杀人利器。 　　在我对于古城据点的计划中，我需要一个可以快速杀人的工具，枪械就是我唯一的选择了。 　　我需要比以往更快，更果断，所以无论进展多么缓慢，我都必须掌握这项杀人的技术。 　　夜色下，丧尸们聚精会神的坐在我的身后，像是在看热闹一样，围观着我的射击练习，并且有几个丧尸，跃跃欲试的凑了上来，想要捡起我放在地上的其他枪械，在被我踹了一脚后，才一脸不甘的走开。 　　砰！砰！砰！沉闷的夜色中，弾壳滑落，我不知道自己练习了有多久，只是在一次回头时，我才迟钝的发现，在一旁的长椅上，已是多了一个人影。 　　月光皎洁，一袭蓝裙落于长椅之上，瞳瞳静静的望着我，也不说话，只是微笑，她似乎已经静静的看了我许久，就好像一开始就在这里。 　　真是一个傻丫头。 　　我摇头轻笑，继续我的射击练习，只是再接连数次的失败后，一只白皙的小手，却是从我的身侧探出，轻轻将我的手臂向下压了压。 　　我错愕的扭头望去，却见瞳瞳一脸认真的站在我的身侧，看着远处的树，两只小手攀上我的手臂，帮我调整着手臂的方向，与姿势。 　　瞳瞳似乎对我做的所有事情都很感兴趣，但这还是她第一次想要参与其中，我似乎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在简单调整后，瞳瞳并未松开自己的双手，而是保持着双手抓着我的手臂的模样，然后一脸自信的看向了我，重重点头。 　　“可……可以了。” 　　这个东西哪有这么简单，我有些好笑的想着，但随即还是轻轻扣动了扳机。 　　砰！枪声过后，远处的大树登时一阵摇晃，树干一处的树皮炸开，木屑飞舞，显然是精准命中了目标。 　　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而一旁的瞳瞳却是眯着眼睛，像个孩子一样，挺起胸口，罕见的露出得意的表情，伸出右手比了一个“V”的姿势。 　　很可爱，也很美丽。 　　但同时，也让我顿时生出很强的挫败感，在我极度嫉妒的状态下，我伸出一只手来，捏住了瞳瞳的脸颊上的嫩肉。 　　“运气……运气而已，这枪不算。” 　　闻言，瞳瞳得意的表情瞬间一僵，随即便像个孩子一样，气冲冲的伸出自己的小手，捏起粉拳，胡乱的锤在了我的胸口。 　　瞳瞳的力气很大，但她的拳头上并没有多少力道，在粉拳乱锤之下，我抬头看了一眼夜色。 　　时间不早了，继续练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我上前一步，径直揽住瞳瞳纤细的腰肢，将她扛在了肩上，大步向前走去。 　　月色清冷，夜晚的星空还是那般夺目，在这一刻，我希望……时间能慢下来。 　　至少，让我再多做一会美梦。 　　……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再次陷入了重复的生活，每天前往围盾据点练习射击，然后在夜色下返回家中，在瞳瞳的手把手的教学下，继续练习实弹射击。 　　这样的生活显得有些单调，枯燥，唯有瞳瞳在我身边时，才能让我的烦躁与郁闷散去。 　　就这样，如此枯燥的生活，持续了一个月后，我终于可以去做我该做的事了。 　　围盾据点中，我站在简陋的靶场中，缓缓吐气，举手，抬枪，然后扣动扳机。 　　砰！砰！砰！接连三声震耳欲聋的枪声中，不远处的大树上，树皮炸裂，木屑散落一地。 　　一旁的阿杰与子苏，一脸欣慰的拍着手掌，如释重负的感慨道。 　　“果然，只要肯下苦功夫，猪也能飞起来。” 　　我收起手枪，听到这句怪怪的话，忍不住苦笑一声，回道。 　　“你们两个如果不会夸人的话，可以不夸。”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废话。” 　　重云聚拢，遮掩了整片天空，丝丝冷意弥漫，当我踏步向着阿杰两人走去时，一丝凉意忽的在我的额头处，弥漫开来。 　　我眼神一凝，抬头望向天空，却见昏暗的天空下，点点雪花飘落，我眼中一亮，低声自语道。 　　“是时候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雪中（一） 　　白雪纷纷扬扬，漫天而下。 　　这是今年冬季的第一场雪，想来距离春节也不会有太长的时间了，古城据点的事，已经不能再拖了。 　　告别围盾据点，我开着卡车，迎着满天的飞雪，向着城市的方向行进，单薄的雪花落在车窗上，迅速融化为雪水流下。 　　我的神色淡然，不急不躁，为了古城据点，我已经准备了一个月的时间，没有什么可以再做准备的了。 　　这个春节，至少要过的安稳一点吧。 　　雪花越来越密集，不多时便把大地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衣，车窗处也起了水汽，我不自觉的捏紧了方向盘。 　　冬天，看到眼前的雪花时，我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从我捡到瞳瞳直到现在，所有发生的事，都是在这一年中发生的。 　　但我却感觉，似乎我和瞳瞳已经认识了很久，和阿杰他们也是如此。 　　这一年，还真是发生了很多的事啊。 　　在大雪之中，我所驾驶的卡车并未驶向我居住的小区，而是停在城市中一座破败的大楼前。 　　我走下卡车，翻入杂乱的大楼中，这里有着我提前准备好的道具，只见在黑漆漆的大楼之中，一块很大黑色的雨布，盖在了一堆杂物之上。 　　我捏住雨布的一角，将其掀开，雨布下的东西立即展露在我的视线之中。 　　一张可以伸缩的梯子，高度为五米，一柄短刀，一根长长的铁链，一套白色的衣裤，以及堆积如山的血袋。 　　这些，都是我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准备好的东西，终于算是全部凑齐了。 　　我换上白衣白裤，将那堆血袋放在一个很大的手提包中，用铁链将手提包与那张伸缩梯捆在一起，末尾留下一根长长的尾巴。 　　做好这一切后，我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在黑漆漆的屋子中，静静的望着窗外的大雪。 　　我曾经很喜欢下雪的天气，也喜欢听夏季的雨声，那个时候，我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在一个雪天，搬过一张椅子，坐在落地窗前，手里拿着我最喜欢的咖啡，看着窗外的雪花纷扬而落。 　　然而，时至今日，下雪天却成了我杀人的日子，这让我怎么喜欢的起来呢。 　　我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坐在黑暗中，怔怔的望着窗外的雪景，直到天色越来越暗。 　　应该是到了傍晚时分，天空的暗的吓人，而我也终于有了动作，我站起身来，将那些东西依次搬进卡车的车厢中。 　　雪一直没有停，外面的街道已是有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我踩着冰雪，重新上了驾驶位，驾驶着卡车调转车头，向着城外驶去。 　　不需要和瞳瞳说些什么，我早就和瞳瞳说过，在第一个雪天，我会消失几天，不会太久的。 　　大卡车驶在纯白的大地上，一眼望去，尽是白色，让我微微失神，车窗外的光线越来越暗，要不了多久，夜色便会笼罩整片天地。 　　而这份黑暗，正是我所需要的。 　　许久之后，天色彻底暗下，没有漫天的星辰，没有了高悬天际的明月，周遭暗的吓人。 　　而在这一片黑暗之中，我还是看到了远处的火光，那是属于古城据点的火光。 　　我默默将卡车停下，不能再靠近了，虽然不知道现在的古城中是什么模样，我都不能惊动里面的人。 　　雪越来越大，当我跳出车门时，双腿立即埋入了厚厚的积雪之中，我有些费力的在这厚厚的雪层中行走着，打开车厢，将我准备好的东西，用铁链连接，转身行向远处的古城据点。 　　在黑暗中行走，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一脚深一脚浅，雪屑顺着缝隙，落进我的鞋中，我感觉到自己的脚面已经完全湿透，刺骨的寒冷，像是无数根针，刺入我的毛孔。 　　“呼……” 　　我颤抖着，压抑疼痛，压抑着想要大声吼叫的冲动，向前吐出一口热气，然后咬紧牙关，缓慢的向前行走着。 　　铁链拉着伸缩梯子，在雪地中留下了一道长长痕迹，但在这黑暗之中，无人可以看见。 　　我走了很久，才终于走到了古城据点的城墙下，风声呼啸，城墙上看不到一个人影。 　　今夜的温度很低，想来负责看守的人，应该也是有心无力吧。 　　为了以防万一，我寻了远离古城据点大门的城墙一处，然后背靠着城墙，将那包裹解开，取出里面的血将，一个接着一个，塞入我的衣服中，与我的肌肤彻底接触。 　　“嘶……” 　　血袋的冰凉触感，让我发出了没骨气的声音，但今夜的风雪成功压住了我的声音。 　　做好这一切后，我裹紧衣物，闭上双眼，靠在墙壁上，再次开始等待。 　　雪花飘落，在我的头发上，肩头，迅速堆积，我一动不动，只是觉得怀中的血袋，逐渐变得温暖起来。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大雪仍是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作为今年的第一场雪，这是不是有些过于持久了？ 　　恍惚间，我看到一个人影，在这漫天飞雪中，坐在了我的身边，我抬眼望去，却是看到了一个黑发蓝瞳的“瞳瞳” 　　是那个新出现的“瞳瞳”吗？ 　　“瞳瞳”的身形虚幻，显然并没有实体，雪花更是径直穿过了她的身体，她望着我，眼神落寞，缓缓张开嘴巴，轻声说道。 　　“你食言了。” 　　“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带我离开这里，不再理会这些事情。” 　　我轻轻吐气，将怀中的那些血浆又紧了几分，望着衣服的雪花，无奈的笑道。 　　“也不算食言，只是有些事。” 　　“我必须去做。” 　　“等到这件事结束，我会离开的，不再回来。” 　　闻言，“瞳瞳”的眼神更加失落，她低下头去，脆弱而又遗憾的将小脸埋在双膝中，声音轻柔的说道。 　　“你知道吗。” 　　“我第一次看到雪的时候，便觉得这很美。” 　　“我多希望，那个时候你陪在我的身边，陪我一起看雪。” 　　“你应该陪着我的。” 　　我的心中，忽然多了几分愧疚，但事已至此，后悔也只是一件多余的事，我站起身来，扶起伸缩梯，不去看“瞳瞳”，只是低声说道。 　　“以后总会有时间一起看的。” 　　“我保证。” 　　说罢，我将梯子搭在城墙上，一步一步爬了上去，梯子共有五米长，而城墙则有六米的高度，剩下的高度，我轻松的爬上城墙。 　　黑暗之中，城墙的火焰已经熄灭，似乎已经没有人了守卫，我用铁链将伸缩梯拉上墙头，解下铁链，然后狠狠将伸缩梯扔向了城外远处。 　　今夜的大雪，足够将这个梯子盖住，明天不会有人察觉到的。 　　我拍了拍手上的雪屑，然后转过身来，望着笼罩在黑暗中的古城，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古城，我又来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雪中（二） 　　风雪依旧，我站在城墙上的，俯视着笼罩在黑暗中古城，却只能隐约看见模模糊糊的轮廓。 　　我收起包裹，将带来的枪支弹药背在了背上，向着城墙的下方一跃而下。 　　城墙有六米的高度，加上温度较低，当我落地时，我便感觉自己的腿出了问题，但幸运的是，这并不能算是什么问题。 　　我背好包裹，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此时的光线极暗，天际的乌云吝啬的不肯露出太多的光线，我只能艰难的前进着，不敢发出太大的响声。 　　向前行走之时，我开始回想我向王子萱得来的情报。 　　“古城据点内，共有三口水井，但其中两口水井被封住了，所以现在还在使用的水井，只有一口。” 　　“那口水井很深，坐落在古城的正中，那里搭了一个小棚子，还算显眼。” 　　“冬天并不方便外出，而且外面的水源都已结冰，所以这口水井在冬天，就是古城所有人唯一的水源。” 　　我微微眯眼，踏着积雪穿过那些古色古香的建筑，在漫天飞雪中，开始搜寻那口水井的位置。 　　古城据点很大，但经过多次的苦难，人数并不算多，所以在冬天，这一口水井已经足够供应城中的人。 　　一路摸索，在我的腿恢复之时，我终于找到了那口水井，我望着那口水井，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低声自语道。 　　“终于可以开始了。” 　　说罢，我便解开了自已的衣服，在我的体温下，那些血袋都已融化，我拿着匕首，径直划破那些血袋，将里面的血倒了进去。 　　我记得，似乎在水源处下毒是一件很下作的事，名声不好，但此时此刻，又有谁会在乎呢？ 　　我不紧不慢的将所有的血袋划破，将鲜血倒进水井之中，冷风灌入我的领口，让我的动作变得笨拙，颤抖。 　　这些血袋里，装的都是我的血，是我在这一个月中，攒下的宝贝。 　　正如我之前说的那样，我的计划异常的简单，但同时这个简单的计划，只有我能做的到。 　　正常人在这种风雪天，早就冻死在外面了，所以这件事，只有我能来做。 　　我清楚的记得，子苏曾对我说过，粉色的花朵对吃过我血肉的人来说是剧毒，同理那些吸食过粉色花瓣的人也无法吃下我的血肉。 　　皮肤接触也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如果他们喝下了混有我血液的水，哪怕被稀释了很多，也应该会有排斥反应吧。 　　我不指望靠这些血袋，就能把那些人一网打尽，我只是想用我的血，将吸食过粉色花朵的人与普通人区分开来。 　　我不只是来杀人的，我还要救下其他的人。 　　在最后一袋血袋流尽后，我将自己的袖子挽起，拿出匕首，然后咬紧牙关，用匕首迅速划过我的手腕。 　　锋利的匕首，穿过我的血肉，一股血污迅速涌出，我急忙调转自己的手腕，脸色铁青的用另一只手，挤压着自己的手臂，想要挤出更多的鲜血。 　　只是片刻之后，我的伤口便已不在，我只能再次划开自己的手腕，继续放血。 　　想想有点滑稽，这把匕首见我血的次数，远远高于其他人的次数，这听起来就像我有什么自虐倾向一样。 　　我重复这个单调且有点疼的过程，身子越来越冷，单薄的衣物并不能阻挡这场风雪，于是过去了大约两个小时后，我停了下来。 　　此时的风雪似乎小了一些，但周遭的温度却越来越冷，整座古城安静的想是一座鬼城一样。 　　我收拾好包裹，将里面的枪支弹药检查了一遍，然后转身向着离开，我一边走，一边用脚踢着积雪，想要将我留下的足迹弄的混乱一些。 　　如果这场雪能持续到明天，那么应该能掩盖住我的脚印，即使掩盖不了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没有人会觉得异常，只会单纯的认为有人早起，去井边打过水了。 　　至此，我的计划便算完成了一半，剩下只能继续等待了。 　　我寻了一个空房子，且十分确定里面没有人居住，因为那间古色古香的木屋，屋门都是大开着的，风雪都刮了进去。 　　走入木屋之中，我一路行到二楼，二楼窗户也是开着的，屋中空空荡荡，不见任何的家具。 　　我想了想，没有关上那些窗户，避免第二天被人发现异常，我只能寻了一个角落，靠在墙边，努力想要自己睡去。 　　寒冷一点一点侵蚀着我的身体，我的体温越来越低，但片刻后一股暖流却又会开始流过我的身体各处，让我的体温重回正常的数值。 　　刺骨的寒冷下，我忍不住会去想，为什么我要做到这个地步？或许今天我就不该来，我应该在温暖的家中，陪瞳瞳一起看雪的。 　　这种低迷的情绪，一直在我的脑子里打转，让我不厌其烦，我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放空自己的大脑。 　　就在这种诡异的状态下，我居然真的放空了大脑，靠着墙壁，在这片风雪中睡着了。 　　只是在睡梦中，我似乎看到了那个没有实体的瞳瞳，静静的坐在我的身边，将身子靠了过来，似乎是在用她的身体，为我取暖。 　　这真是一个荒唐而滑稽的梦境。 　　…… 　　次日清晨，一抹刺眼的光芒，穿过窗户，落在我的脚边，屋顶上的雪水开始融化，雪水流淌着，穿过这间上了年纪的房间，滴落在我的鼻尖。 　　我猛然惊醒，正想查看四周的情况时，又有一滴雪水落在，恰好滴在了我的唇边，我抿了抿嘴唇，无奈的低声自语道。 　　“怪不得没人住，原来是个会漏水的破房子啊。” 　　窗外很安静，并没有多少的声音，我不想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探头看窗外，便只能等待。 　　想来也是，如此冷的天气，大家不会这么着急出门的。 　　在我等待了很长的时间够，窗外才渐渐有了人声，那些人似乎正在铲雪，清理道路，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发生。 　　我等啊等，等啊等，一直等到了中午，才听到了第一声惨叫。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陆续有人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外面似乎变得混乱起来。 　　我知道，时机到了。 　　我不再遮掩什么，站起身来，取出包裹中的手枪，熟练的检查了一下弹夹，然后不紧不慢的走下楼梯。 　　一抹阳光穿过大开的屋门，映在落入屋中的白雪上，折射着刺眼的光芒，我踩过那雪，走出屋门，望向古城据点。 　　只见，古城据点的街上，人们乱成了一团，许多人面色苍白的倒在地上，大口喘息着，在那些倒地人的四周，围着许多没有任何异状的人。 　　只是，那些倒地的人却异常的警惕，手中还牢牢的握着枪支，对着围在他四周的人大声喊道。 　　“滚开！不要过来！” 　　而那些围在四周的人们，则望着倒地的那些，眼神闪烁，挣扎不已，但隐约可见几分恨意。 　　果然，这个据点再次回到了柳咏统治的那个模样，而我的血液虽然起了作用，但似乎只是让这些人变得虚弱而已，并没有要了他们的命。 　　见状，我转过身去，绕过这个街道，打算向着城中最高的那栋楼行去，情报里李易与高连，就住在那个地方。 　　也就是我杀死柳咏的那座高楼。 　　这些人并没有彻底丧失战斗力，为了不必要的伤亡，我不能把他们逼的太狠，擒贼先擒王，这才是我该做的事。 　　在我转身之时，一个并无异状的年轻人忽然快步跑来，险些与我撞在一处，他堪堪停下脚步，正要说话时，却是看到了我的面容。 　　年轻人一愣，眼中随即亮起一丝光芒，他正要惊喜的喊出我的名字，却被我伸手堵住了他的嘴巴。 　　“嘘，不要说话。” 　　年轻人神色异常的兴奋，重重的点了点头，见状，我松开手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 　　“去通知大家，都回自己的屋子里，剩下的事，由我解决。” 　　年轻人连连点头，兴奋的低声说道。 　　“我就知道，苏先生你会来救我们的，我这就偷偷通知大家。” 　　说罢，年轻人便继续向前跑去，挤入人群之中，附在人们的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我回头望去时，便发现人群已经开始散去，与此同时，有无数双眼睛，将期待的眼神落在了我的身上。 　　这种感觉，还真让人怀念，也让人觉得沉重。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行向另一个街道，快步向前行去，而这个街道中，正有一个中年男子，神色虚弱的躺在角落里，看到我后，便拿出枪，有气无力的吆喝道。 　　“过来，扶爷爷一把，不然我就崩了你。” 　　被粉色花朵控制的人，果然已经无药可救了。 　　我没有说什么废话，只是低着头向着那个中年男人走去，与此同时，藏在袖子中的右手，也握紧装好消音器的手枪。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个中年男人似乎终于看清了我的面容，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恐惧，喉咙一动，便要大喊出声。 　　在这瞬间，我手掌一翻，一声沉闷的枪声响起，中年男人的喉咙处，顿时有一道血花炸开，当场殒命。 　　“抱歉。” 　　我毫无诚意的如此说道，然后快步向前，用他身上的衣物堵住男人喉咙的伤口，双臂发力，径直将他的尸体扔向屋顶。 　　这并不能完全保证他的尸体不被发现，但至少可以给我争取一些时间。 　　而在这段时间内，我要尽快的赶往那座高楼，杀掉李易与高连这两个家伙。 第一百五十七章 雪中（三） 　　杀掉一人后，我继续向前急行，在穿过一处小巷时，我立即回撤，躲在转角处。 　　我摸了摸自己藏在袖子中的手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刚刚踏出这个转角时，我清楚的看到了两个拿枪的人影，他们虽然看起来很虚弱，但却还可以保持站立的状态。 　　果然不能只依赖血液投毒作用，但好在他们终究是受到了影响，精神萎靡之下，并没有发现我。 　　我背靠着墙壁，迅速回忆着那两个人的站位，整条小巷中除了那两个人以外，便再没有其他人，手中持有枪械，但距离我这里差不多是二十步的距离。 　　为了不惊动其他人，我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这两个人。 　　我一边思索着，一边叹了一口气，空着的左手摸出了那柄匕首，然后旁若无人的走过转角，向着那两人走去。 　　“什么人！？” 　　“站住，把双手举起来！” 　　那两人看到我后，便变得十分警惕，各自端着步枪瞄准了我的脑袋，我尽力的低下头去，不让他们看清我的五官，与此同时脑中则不受控制的想到。 　　究竟是什么样的统治，会让李易他们会布下这么多的守卫，就算是当初的柳咏也没有做到这个地步吧。 　　我按着那两人的吩咐，乖乖举起双手，手枪与那柄匕首滑落到衣袖之中，但我的脚步却并未停下，而是缓慢的向着那两人走去。 　　见状，那两人似乎是太过虚弱，也不再说些什么，反而见我如此顺从，放心不少，枪口都朝向了地面。 　　一步，两步，三步。随着与那两人的距离不断拉近，我双腿上的肌肉也慢慢紧绷起来。 　　就在距离两人五步的距离时，我脚下骤然发力，肌肉扭动，爆发，身子像一颗炮弹一般，轰然而出。 　　雪屑飞舞，我的左手翻转，握住刀柄瞬间划过一人的喉咙，割开血肉，与此同时，我迅速转身，右手轻抬，握住枪柄，扣动了扳机。 　　砰，雪花飘荡间，另一人的额头也有一朵血花绽放。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能做出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得益于我那被强化过后的肉体。 　　我踩在白雪间，收起匕首，看着那两人的尸体倒落雪水间，却已经没有了继续掩藏尸体的打算。 　　按照计划，我应该像一个刺客一样，潜入楼中，杀掉李易这个罪魁祸首，但眼下看来，李易早已在靠近那栋楼的四周设下了警备，继续隐藏，也没有了太多的意思。 　　倒不如，就这么一路杀过去，杀个干净，痛快。 　　我收好匕首，毫不在意的用袖子擦拭着溅到手枪上的血液，熟练的卸下弹夹，开始补充子弹，这把手枪的弹夹容量一般，只有八发，所以我得提前装弹。 　　等到我将弹夹装好之后，我也走到了这个巷子的尽头，我脚步微停，深吸一口气，左手处重新握住匕首，然后踏步而出。 　　走出小巷之后，迎面便有两人持枪走来，同样是一副虚弱的状态，反应慢上了半拍，我踏步而过，左手一刀捅入一人的胸口，右手轻抬扣动扳机，一枪轰在了那人的脑袋上。 　　下一刻，我与那两人擦肩而过，带血的短刀，冒着丝丝热气，而那两人则身子一软，倒落血泊之中。 　　至此，远处的警卫们终于发现了异常，虽然身体还在虚弱的状态，但还是惊恐的举起枪口来，向我射击。 　　我慢慢的走着，同时抬起右手，一边前进，一边开枪。 　　霎时，刺耳的枪声便接连响起，密集的子弹，在大街上胡乱的穿梭着，身体的虚弱，让他们已经不具备了反抗的能力，射击的准头很差。 　　而我的信心却越来越足，相当莫名其妙的自信，杀人又不该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只是如同呼吸饮水一般的小事才对。 　　啊，我的认知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了。 　　我胡思乱想着，心跳出乎意料的平静，没有一丝波澜，我踏步向前，举着手枪，不断的扣动扳机。 　　子弹穿过血肉，不断有人倒下，在弹夹打空之后，我的脚下猛然一蹬，以狂奔的姿态，迅速来到距离我最近的一人身前。 　　我单手握住那人持枪的手臂，干净利落向着反方向折去，在清脆的骨裂声中，左手的匕首已是径直刺入那人的喉咙。 　　鲜血迸溅，红色的血液落在我的眼角，一股难以言明的感觉涌出，我喜欢这个感觉，不可向别人说出的爽快感。 　　这并不能说是一场战斗，只是一场简单至极的屠杀，所有拦在我身前的人，都是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杀死他们真的只是最简单不过的事了。 　　许久之后，我站在一地尸骸中，不再有任何动作，我低下头去，看着满是鲜血的双手，眼神一晃，神色变得晦暗。 　　我可能……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喜欢上了杀人的感觉。 　　当短刀刺入血肉之躯，看那血肉喷涌，以及当子弹贯穿一个人的躯体时，我便会有一种不合时宜的成就之感。 　　杀戮……不，这种肆无忌惮，尽情发泄自己内心深处的暴戾，无所顾忌的感觉，确实会让人上瘾。 　　这是如同野兽一般的凶性，刻在骨子里的暴虐，我们本就是这个世界最顶尖的捕食者，万物都曾匍匐在我们的脚底。 　　精致的象牙雕塑，漂亮的兽皮，柔软的毛毯，都似乎在告诉我，我也可以是个无所顾忌，活的痛快的野兽。 　　铛！短刀落在青石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鲜血自刀身滴落，染红地上的血水。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从包裹中取出子弹，重新装入弹夹。 　　堕落的感觉确实让人痛快，但我的脑子不太正常，我并不想要那种无所顾忌的生活，我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我还在怀念着那个被束缚，同时也被保护的时代。 　　装好弹夹后，远处的高楼，有着大批的人影走出，浩浩荡荡的向我迎来，我想了又想，自嘲一笑，将手中装好弹夹的手枪丢在了脚边，转而从我身后那个巨大的包裹中，取出了一把霰弹枪。 　　我握住枪身，大步向着那群人走去，嘴中低声呢喃道。 　　“我懒得救你们了，但还是可以给你们一个痛快的。” 　　“所以，安息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 厮杀 　　刺耳的枪声不断，鲜血横飞，在这枪口喷吐的火舌间，我迎着子弹，踏步向前，不断的扣动着手中的扳机。 　　无数道血花，在我的身上炸开，子弹强大的推力，让我前进的速度，不得不慢了下来。 　　但血肉之躯终究是没有办法和不死之身对抗的。 　　片刻后，我踩在一处血泊前，在我的脚边躺着数具尸体，流出的鲜血汇集于我的脚边，染红了我的鞋底。 　　“呼……” 　　我轻轻吐气，周身各处都有着强烈的痛感传来，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将体内的子弹挤出，这个过程让人非常的不舒服。 　　无论已经经历了多少次这样的过程，我仍是无法习惯这别扭的感觉。 　　满地尸骸的街上，除我之外不再有其他人，而那远处的高楼中，也不再派出人来送死。 　　似乎，像是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是时候将一切结束了。 　　我扔掉了手中的枪，踏步向着那座高楼走去，阳光灿烂，冰雪消融，融化的雪水顺着屋檐一路流下，与那满地血水交融。 　　高楼处的一抹亮光，折射着太阳的光芒，有些刺眼，我便眯着眼睛，继续向前。 　　待我走到楼门前时，楼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黑压压的枪管，见状，我看着那些枪管后的人脸，忍不住感慨道。 　　“真是好强的仪式感。”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无数弹幕便向着我的身体，倾泻而来，血雾暴起，我的视线顿时变得一片模糊。 　　无数的子弹贯穿我的身体，撕裂着我的血肉，更有许多子弹，径直穿过了我的脑袋。 　　激烈的枪声过后，我血肉模糊的倒在了地上，看上去像是死了一样。 　　只是在片刻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我这个已经被打成筛子的人，却是缓缓站了起来。 　　“呸！” 　　我努力站稳身子，从嘴中吐出一口血肉，以及一颗子弹，不紧不慢的更换着弹夹，完全不在乎这一幕看起来有多诡异。 　　很久之前，我便说过的，我的身体如果在短时间内持续受到伤害，那么自愈的速度也会迅速提升，来维持我的肉体。 　　而昨晚，在没有任何取暖措施的状况下，我的身体一直在被低温冻伤，这成功的让我的自愈能力达到了令人恐惧的地步。 　　死而复生，快速愈合的血肉，显然让躲在楼中的那些人陷入了惊恐之中，他们甚至忘记了开枪。 　　我换好弹夹，继续踏步向前，不断的扣动着扳机，而那激烈的枪声也再次响起。 　　子弹呼啸间，我的身体不再向后倒去，而那些躲在楼中的人，却是不断的倒下，倒在尘埃之中。 　　当我走到楼门前时，我视线所及的地方，已经只剩下最后一人。 　　一个厮杀小妙招，对付不死之身，困，永远比杀更好用。 　　最后那人手中的弹夹，已经打空，看着逐渐逼近的我，神色慌乱，手中动作乱了几分，本该装上的弹夹，却是掉在了地上。 　　那人脸色一白，下意识的弯下身子，想要捡起弹夹，只是他的手掌刚刚摸到弹夹时，略微发热的枪头便顶在了他的脑袋上。 　　我望着不敢乱动的人，手指抵在扳机上，轻声向着那人问道。 　　“高连和李易在哪里？” 　　闻言，那人身子一颤，上下的牙齿也开始打架，口齿不清的说道。 　　“他们……两个……都在楼上。” 　　闻言，我松了一口气，然后诚恳的向那人说道。 　　“谢谢。” 　　说罢，我扣动扳机，血雾炸起，恶心的碎肉沾在了我的手边，而那具尸体也颓然滑落，倒在了血泊之中。 　　“今天，真不该穿白衣服的。” 　　我轻声嘀咕着，没有擦去手上的碎肉，直直踏步向前走去，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 　　这个楼中的喽啰应该都是死尽了，剩下的路，再没有人出来拦我，唯有一股奇怪的香味，在楼中开始弥漫。 　　等我踏上二楼时，这股奇怪的香味，便越发浓郁，几乎要强行挤入我的毛孔之中，我握着手枪，定睛望向楼中。 　　下一刻，我的瞳孔微缩，胃中翻涌，出于本能的厌恶感，让我差点就要吐出来。 　　只见，在二楼之中，无数具尸体被钉在木架之上，整齐的排在两边，无数的粉色花朵，覆盖在那些尸体上，花朵盛开，散发出诡异的香味。 　　一眼望去，二十具尸体，那些尸体没有腐烂，但却比腐烂的尸体更让人觉得恶心。 　　这一幕，只能用肆无忌惮来形容了，李易他们已经完全不再遮掩什么，毫无顾忌的用其他人做培养粉色花朵的养料。 　　我脸色一沉，继续踏步前行，穿过这尸体摆成的过道，正当我行至正中时，忽然风起，一道拳风，从我后方袭来。 　　事出突然，我终究是没来得及防备，电光火石之间，只得迅速侧身，想要避开这一拳。 　　粉色的花粉弥漫，拳影掠过，只听几声沉闷的声响，一把手枪在空中旋转，然后落在地面上。 　　这一拳，我还是没有躲过，被打中了手腕，导致手枪脱手。 　　我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微微眯眼，只见在我的面前，已是多了一个人影，那人全身被粉色花朵覆盖，却像是已经失去了理智，对着我发出了野兽一般的低吼。 　　“吼！！！！” 　　随着这声低吼，木架上的数具尸体扭动，拨开绿色的根茎，如野兽一般，从木架上走下，目露凶光，将我团团围住。 　　共有七具尸体，发生了这样的异状，剩下的则像是真的死去了，一动不动。 　　事情似乎与我想像中不太一样，这七只怪物显然已不是人类，更像是我之前遇到的那几只自称为“昙”的丧尸。 　　我的眼神迅速移动，望了一眼被打落的手枪，正被一个怪物踩在脚底，而这些怪物显然并没有“昙”的智力，完全没有注意手枪。 　　“吼！！！” 　　一声低吼，便有一个拳头，轰开空气，径直向我的脑袋砸来。 　　我急忙踏步，转身，手皱高抬，对着那只怪物的手臂，肘击而下。 　　拥挤的过道处，人影闪动，混乱的拳影间，一记鞭腿，在我的背部骤然炸开，恐怖的巨力径直让我的身子侧飞而出，撞开木制的围栏，自二楼摔至一楼。 第一百五十九章 笨拙 　　木屑飞舞，破烂的木栏从二楼处，一路摔至一楼的大厅，我只觉眼前一花，背部重重落地。 　　“妈的！” 　　我低声咒骂着，迅速一个翻滚，而在我翻滚的瞬间，二楼处一道黑影落下，重重一脚踩在了我刚刚所躺的位置上。 　　咚！尘埃四起，我手掌一探抓住那只怪物的腿部，猛然一扯，怪物立即身形不稳，向前倒去，与此同时，我迅速站起身来，举起拳头，用力全力，锤向那只怪物的眼窝。 　　嘭！一声巨响间，血肉飞溅，骨骼尽碎，我忍着剧痛，在那已经破烂的眼窝处，抓住粉色花朵的根茎，猛然扯出。 　　长长的绿色根茎，如同人的脊梁骨一般，从那眼窝中生生扯出，而那只怪物身子一颤，便再无生息。 　　然而，不等我喘息片刻，我的身后便又传来沉闷的落地声，回头望去，剩下的六只怪物，也已经跳了下来，将我团团围住。 　　要死，真的要死。 　　这六只怪物与我上次见的那七只“昙”不同，这六只怪物明显没有什么智力，但肉体的力量却远胜那七只“昙”。 　　这是什么生化危机的剧本？ 　　我揉了揉自己的拳头，望着逐渐逼近的六只怪物，慢慢的向后退去，在门口伏杀的那群人的尸体堆里，应该还有没打空弹夹的枪，只要我拿到枪，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吼！！！” 　　忽然，一只怪物嘶吼一声，脚步一踏，对着我便是一拳轰来，我眼神一凝，迅速侧身，同时脚步一垫，用我的肩膀，对着那只怪物侧撞而去。 　　咚！一声炸响，那只怪物的身子倒飞而出，只是与此同时，其他的怪物的拳头，也落在了我的身上。 　　非人一般的巨力，在我的脑袋，胸口，肩膀，轰然炸开，我眼前一黑，身子再次向着侧边飞出，狠狠地撞在了墙壁上。 　　巨大的撞击下，我的背部传来一阵剧痛，哪怕我有着不死之身，却依然眼前一黑，大脑陷入了一片混沌的状态。 　　我刚想站起身时，一只大手便按在了我的脑袋上，随即无数的拳头，如雨点一般落下，根本不给我一丝还手的机会。 　　真是受够了，我还想这一次能做的干净利落呢。 　　我似乎已经丧失了愤怒这个情绪，哪怕被人这么按在墙上打，我也只是觉得无奈。 　　每次都是这样，每一次都是这样，总会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出现， 　　视线模糊，我便索性闭上了双眼，不管不顾用力将脑袋向前撞去，狠狠地撞在了落下的拳头上，一次又一次。 　　嘭！嘭！嘭！ 　　几股重音在我的脑袋中回响，目眩神迷，但我还是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用脑袋直直撞向打来的拳头。 　　这样或许有些愚蠢，因为那些怪物显然是没有痛感的，我这么做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他们可没有我的不死之身。 　　我用自己的脑袋当做锤子，把那几只怪物的拳头，手臂，当做了钉子，狠狠地撞击着，一次又一次，我不知道自己尝试了多久的时间，但我能感觉，落下的拳头，渐渐变了形状，直到最后，彻底变得松松垮垮。 　　咚！最后一次撞击后，我伸手扶着发昏的脑袋，却发现再没有拳头落下，我抬眼望去，却见那六只怪物的手臂，都已扭曲的不像样子。 　　哪怕他们没有痛觉，坏掉骨骼与关节也无法让他们发力了。 　　鬼知道，我为什么想出的办法都是这么笨拙，且有自残的倾向。 　　“呼……” 　　我吐出一口热气，然后抬脚便踹，那六只怪物本能的挥舞拳头，却已根本无法阻挡。 　　一脚过后，一只怪物的身体倒飞而出，而我则双腿蓄力，用着全身的力气，向着右边的一只怪物狠狠撞去。 　　噼里啪啦，杂乱的声响中，我抱着那个家伙在地上滚了几圈后，便迅速站起身来，右脚高抬，对着还未起身的怪物，一脚踩下，正中他的脑袋。 　　还不够！ 　　我再次抬脚，重重踩下，在我的蛮力下，那个怪物的脑袋，像是一颗摔在地上的西瓜一样，血雾暴起。 　　这些怪物没有智力，也没有痛觉，只会依靠本能行动，所以哪怕眼前发生如此血腥的一幕，剩下的五只怪物，仍是快速向我冲来。 　　我眼神一凝，迅速向后撤去，然后就地一个翻滚，从至少那些尸堆中，反手捡起一把手枪，已半蹲的姿势，握住枪托。 　　这一次，我的运气真的不错，落在我手里的是一把霰弹枪。 　　我迅速举起枪来，恰在此时，劲风扑面，一只怪物已是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下一刻便会落在我的身上。 　　砰！！！一声炸裂枪声中，那只怪物的脑袋轰然碎裂，植物碎屑与烂肉四溅，异常的恶心，与此同时，一具尸体颓然倒地。 　　我握着霰弹枪的枪托，毫不犹豫的向前走去，对着剩下的几只怪物，扣动扳机。 　　鲜血四溅，骨肉涂地，在一地烂肉之中，没有什么东西能挡住我了。 　　随着枪声落下，我重新踏上楼梯，一步一步走了上去，我穿过培育尸骸的过道，就这么一路走到了三楼，然后一脚踹开大门。 　　一瞬间，我恍如隔世，在三楼的房间中，原本属于柳咏的位置上，李易低首而坐，手中捏着一朵粉色的花，贪婪的吸食着，而高连则挡在他的身前，神色复杂的与我对视着。 　　物是人非，我上次来到这个三楼时，是为了杀掉柳咏，也为了古城据点的人们能活的像个人一样。 　　而此时此刻，我却是来杀掉我曾经的朋友。 　　我与高连四目相对，默然无语，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现在的高连，还是不是那个豪爽，不拘小节的男人。 　　高连望着我，神色挣扎，声音沙哑的问道。 　　“苏离，我们……可以谈一谈吗？” 　　闻言，我仔细想了一下，然后便抬起手中的霰弹枪来，低声说道。 　　“下次吧。” 　　说罢，我对准高连的脑袋，扣动扳机，然而什么事都没发生，我杀的太过投入，忘记了这把霰弹枪的弹夹并不是压满的。 　　我愣了一下，然后将霰弹枪扔在一边，抬眼望向高连，说道。 　　“好吧，我们来谈一谈。” 第一百六十章 交手（一） 　　没有子弹，霰弹枪就成了烧火棍，我本想干脆利落的用霰弹枪崩掉高连与李易的脑袋，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我不知道，高连与李易究竟吸食了多少粉色花瓣，但想来，绝对是这座城中最多的两人了吧，他们的能力，只会更强于下面的那七只怪物。 　　没有子弹，敌人的能力未知，我便只能与他们好好谈谈了。 　　只是，四目相对，却是沉默不语，我看着高连许久，胸口有无数复杂的情绪翻涌，我有很多话想说，但笨拙的嘴巴却是紧紧的闭合着，一个字都不肯挤出。 　　许久之后，高连望着我，缓缓闭眼，神色复杂的说道。 　　“真遗憾啊。” 　　是啊，真遗憾。 　　我记忆中，那个豪爽，不拘小节，会对我深信不疑的那个高个男人，已经不可能站在我的身前了。 　　“高连，你还叫这个名字吗？” 　　我握住枪托，将枪口抵在地上，好整以暇的看着高连，高连的双眼微微睁开，轻声说道。 　　“我还是高连，当然，你也可以叫我……” 　　“昙？” 　　这应该是个很让人惊讶的说法，但我的心中却是毫无波澜。 　　粉色花朵控制人们身体的过程中，会自然而然给予人的大脑一些信息，一边改变着他们的思考，一边完成同化。 　　这我早就猜到的事，没有什么可惊讶的。 　　我算着高连与我的距离，不过十步，而他身后的李易，则一直坐在椅子上，不曾说法，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可以说说，那些粉色的花究竟告诉你了什么吗？” 　　高连眼神变得晦暗，他的拳头忽的握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沉声说道。 　　“很模糊，除了昙这个名字外，剩下的便是对你的敌意了。” 　　我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这种阵营的敌对意识，果然是毫不讲理，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便平白无故的对我产生了恨意。 　　高连缓缓向前踏出一步，微微眯眼，轻声说道。 　　“我知道，你现在对我有很深的怨气。” 　　“抱歉，让你对我失望了。” 　　我眉头一挑，看着高连踏出的那一步，声音也变得冷淡起来。 　　“这是我听过最没有诚意的道歉了。” 　　“不知道，你们杀死那些孩子的时候，有没有这样道歉。” 　　出乎我的预料，高连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而是神色如常的回答道。 　　“我有道歉，每一个人，在杀死他们前。” 　　“我都会很认真的向他们道歉。” 　　闻言，我眼角一抽，只觉得眼前的高连，似乎变成了一个七零八落的怪物，犹如无数不规则的晶体组成，矛盾尖锐。 　　而且虚伪。 　　“你应该觉得我虚伪，关于这点我不会否认。” 　　“我很遗憾，但这不会改变什么。” 　　高连目光灼灼，直直的望着我，高声说道。 　　“离开吧，念在我们以前的交情。” 　　“也念在，你曾经就过我们的份上。” 　　“只要你现在止步，我们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高连的话音落下，我便一脸疑惑的用手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毫无顾忌的说道。 　　“你在扯些什么，我是听错了吗？” 　　见状，高连却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而这时，坐在桌子后的李易终于抬起头来，一脸嘲讽的说道。 　　“我早说过了，这个人不会接受你的好意。” 　　“你只是在浪费我们的时间而已。” 　　高连没有理会李易的嘲讽，而是十分认真的望着我，说道。 　　“这是个什么世道，你应该也清楚。” 　　“在这样的世道里，你还想让人保持着道德，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这不像高连会说的话，但在粉色花朵的影响下，说出这样的话也不算奇怪， 　　而且，这个问题我总能听到。 　　我双手握住枪托，神色坦然的说道。 　　“我想这么活，也喜欢这么活。” 　　“用你的话来说，在这样的世道里，我想怎么活为什么要被你来评价，这不是太过分了吗？” 　　听到我的回答后，高连似乎得出了什么答案，双手交叉而握，指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我已经道过谦了，所以也该进行下一项了。” 　　话音落下，高连的身形暴起，右拳紧握，几乎是在瞬间，突破十步距离，一拳轰至我的面门。 　　然而，有一道黑影比他更快，也更狠，在高连踏步的瞬间，我便双手握住枪托，对着前方，狠狠抡去。 　　嘭！一声巨响中，高连的身影侧飞而出，狠狠地撞在了窗户边上的墙壁，木屑飞舞，而我手中的霰弹枪也在巨力之下毁坏，再也不能用了。 　　我看着手里弯曲的霰弹枪，随手丢在一边，说起来，我第一次遇见高连时，便曾经把猎枪当做烧火棍，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身上。 　　几经轮转，当年相逢的场景，终于成了毫无保留的厮杀。 　　此时，一直坐在桌子后面的李易，眼神一凝，抬起右腿，便狠狠地踹在桌子上。 　　巨力之下，那张桌子便腾空而起，向我砸来，我不闪不避，右手一扬，轻松的将那张桌子拍向了另一边。 　　桌子飞向另一边时，我的视线中便立即出现了一个拳头，重重砸在了我的脸上，一拳落下，我的脚部瞬间震荡，身子也歪向了另一边。 　　李易欺身而近，举起右拳，对着我的脑袋，再次一拳轰下，然而他的拳头停在距离我脑袋的一指之差处，便寸近不得。 　　再望去，却是我的右手握住了他的拳头，无论他如何用力，都再无法下落一分一毫。 　　在李易错愕的眼神中，我握着他的拳头，缓缓直起身子，轻声说道。 　　“没什么好惊讶的，小家伙。” 　　话音落下，我猛然转身，一腿横扫而出，结结实实的落在了李易身上，李易的身体顿时侧飞而出，一如高连那般，撞在了靠近窗户的墙壁上。 　　我揉着手腕，开始犯病一样的对着两人嘴碎道。 　　“真不凑巧，我对自己的蛮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虽然粉色花朵强化了他们的体质，但并不能让他们与我正面交手。 　　只要不是群殴就好，我实在是对群殴没什么办法，毕竟群殴的时候，你打倒一个的时候，就会有其他的数个拳头落在你的身上。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交手（二） 　　木质的窗户边缘，高连与李易灰头土脸的在站起身来。虽是看上去有些狼狈，但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势，他们的身体显然也不能算是普通人了。 　　出师不利，那两人并没有什么挫败之意，而是一边拍着自己身上的灰尘，一边打量着我，高连微微侧过脑袋，向着李易轻声说道。 　　“你怎么看。” 　　李易一脸阴翳，眼神阴暗，有些不服气的捏着去拳头，冷冷说道。 　　“体力与速度都比我们强，不能再单打独斗了。” 　　“一起上吧！” 　　话音落下，只见那两人眼神一凝，下一刻，高连脚下猛踩，身形一晃却是带着风声，一拳轰至，我不闪不避，举起右拳，手臂一摆，同是一拳迎上。 　　拳身相撞，骨肉尽颤，结结实实的力道，从我的拳头贯入我的体内，但高连的身体也向退出了一步。 　　然而，高连的身影刚刚退下，一道身影便从侧闪出，腿崩如弓，带着炸裂的声响，轰然落来，我收拳不及，只得将左臂侧竖身前，挡下这一腿。 　　嘭！一腿落下，强横的力量在我的皮肉与骨骼间炸开，肌肉似要撕裂一般痛楚，我脸色一白，不由自主的踉跄退去。 　　然而正是此刻，高连已是再次突进，重重踩在木板上，侧身而撞，便是一记顶心肘。 　　我重心不稳，仓皇回挡，却也使不出多少力气，这一肘结结实实的顶在了我的心口，顿时我气血翻涌，眼中短暂发黑，身体不受控制的继续向后退去。 　　不等我恢复视力，又是一道劲风袭来，一记鞭腿重重落在我的身上，我的身子侧飞而出，狼狈的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我才用手掌抓住地板的缝隙，堪堪稳住了身子。 　　“呼……” 　　我喘了一口粗气，脚步声正在快速接近，我霍然抬头，却见李易一个回身，右腿崩力，轰然向我落下。 　　电光火石之间，我身子一侧，李易的腿擦着我的面皮呼啸而过，与此同时，我身子一转，在地面上一腿扫向李易。 　　李易本就一腿腾空，站姿不稳，我这一腿便让他瞬间倒地，我并未立即上前补拳，而是不管不顾的站起身来，小臂回折，用力向前踏去，同样也是一记顶心肘。 　　下一刻，高连的拳头落在了我的脸上，而我的手肘，则重重顶在了他心口的位置。 　　刹那间，高连的身体倒飞而出，狼狈不堪的在地上的翻滚着，与此同时，地上的李易一个翻身，便又是一腿扫来，却被我一把抓住。 　　我捏住李易的腿部，猛然发力，抡起他的身体，狠狠砸向一旁的墙壁。 　　嘭！尘埃起落，我松开手掌，站在原地，不住的喘气，而另一边，高连与李易都倒在了地上，狼狈不堪。 　　虽然，李易与高连的配合默契，拳脚有力，但我也不是没有反击的能力。 　　短暂的喘息过后，我便发现李易与高连在一地狼藉中，缓缓站起身来，看起来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我叹了一口气，双手再次握拳，低声呢喃道。 　　“你们就不能好好躺着吗。” 　　没有人说话，而代替回答的是快步踏来的两人，两个方位，一拳一脚，同时攻击，我眼神一凝，霍然转身，面向高连。 　　我大步踏出，左手手臂缠上高连的手臂，右手握拳对着他的关节，重重砸下，与此同时，我的后背结结实实的挨了李易一脚。 　　两道清脆的骨裂声响起，我的脊椎与高连的手臂关节，同时应声而断。 　　我的身子向前扑去，倒落尘埃，而高连也终于发出一声惨叫，捂着手臂瘫坐在了地上。 　　李易并没有理会惨叫的高连，而是从地上抄起一根尖锐的椅子腿，快步走到我的身边，踩着我的背部，然后对准我心脏的位置，将椅子腿狠狠刺下。 　　在李易强化的力量下，椅子腿如锋利的兵器一样，轻而易举的穿过了我的身体，将我钉在了地上。 　　“这样总该死了吧。” 　　李易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松开椅子腿，转身向着高连走去，他一边走一边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扔给伤势过重的高连。 　　“结束了，你去给他收个尸吧。” 　　高连脸色惨白，单手打开了那个盒子，如同最落魄的瘾君子一般，将盒子中的粉色花粉，倒进了嘴中，大口吞咽着。 　　随着粉色花粉入腹，高连扭曲的手臂，竟然在一股神秘的力量下，强行扭转，复原。 　　高连的脸色渐渐恢复，他有些虚弱的站起身来，扭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我，有些不放心的说道。 　　“他真的已经死了吗？” 　　李易神色轻松，在这一地狼藉中，微微的抬起下巴，嘲弄的说道。 　　“我捅穿了他的心脏，这下无论他的自愈能力再强，也不可能活过来了。” 　　高连松了一口气，刚要说话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响，李易瞬间变了脸色，与高连同时望向身后。 　　却见，一地血污中，我有些吃力的站了起来，椅子腿穿过我的血肉，在我的胸前露出其尖端部分。 　　我伸手握向后方，强忍着剧痛，将那根椅子腿自血肉之中拔出，然后抬眼望向两人，轻声笑道。 　　“不死之身。” 　　“羡慕吗？” 　　话音落下，不等两人反应过来，我猛然踏步，腿上的肌肉在此刻爆发开来，如一头野兽一般，撞开双臂，向着两人轰然撞去。 　　嘭！来不及躲闪，也来不及阻挡，我与那两人狠狠撞在一处，在身体蛮力的加持下，我如同一颗炮弹，将那两人撞在木制的墙壁上。 　　霎时，木屑飞舞，那道木墙如纸糊的一般，瞬间破碎，我带着那两人的身体，径直穿过墙壁，然后自高空坠落而去。 　　咚！巨响声中，带下一地破烂木块，三道人影重重落在了楼外的雪地之中，而白雪之下，是坚硬的青石转面。 　　高空坠落的撞击下，我的脑袋变得头破血流，意识也变得一片混沌，我凭着本能站起身来，踉跄的向前走出七步的距离后，却是身子一软，倒在了雪地中。 　　“真他妈疼啊。” 　　我像是个傻子一样，将脑袋抵在冰冷的雪块上，不知为何，我感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热，我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回头望向坠落的地方。 　　却见，在坠落的地方，共有三处血污，高连与李易在我的手掌按压下，都是脑袋着地，剧烈的撞击，应该毁掉了他们头骨， 　　至少，现在的那两人就那么静静的躺在雪地中，无声无息，该是死了吧。 　　正当我如此想的时候，李易的尸体，却是忽然剧烈的抽搐了起来，忽然间，他的眼窝中，晶状体迅速缩小，如同植物一般萎缩，紧接着一丝绿色的藤蔓，自他的眼窝处钻出。 　　下一刻，一朵粉色的花朵，悄然绽放。 第一百六十二章 疯狂（一） 　　白雪之处，一抹粉色，悄然绽放。 　　奇异的光彩流转间，李易的身体如僵硬木偶一般，笨拙的抽动着，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重新站了起来，那朵粉色的小花寄宿于他的右眼眼窝之内。 　　见状，我便想急忙站起身来，但我的脑袋却是越来越热，身体也变得无力，有什么东西，正在我的体内。 　　正是此时，李易睁开仅剩的左眼，神色漠然，他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的望着我，轻声说道。 　　“很奇怪对吧。” 　　“你感觉自己的脑袋很热，身体也用不上力气，是不是。” 　　我脸色涨的通红，面部的温度越来越高，吐出呼吸仿佛都在燃烧一般，我抬起头来，看着眼前陌生的李易，声音沙哑的问道。 　　“你不是李易，你是谁？” 　　闻言，李易却伸出自己的双手，轻轻翻转，活动着，他没有向我投来一丝的视线，只是由衷的感慨道。 　　“拥有肉体，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李易缓缓闭眼，张开双臂，仰面朝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极为陶醉的说道。 　　“真是完美。” 　　停顿许久，李易重新睁开眼睛，神色平静的望着我，缓缓说道。 　　“在刚刚的打斗中，你吸入了不少花粉，这对你而言是一种剧毒。” 　　说着，李易向前踏出一步，眯眼而笑，继续说道。 　　“不错，你是不死之身，但我们是作为你的天敌而生，虽然无法真正的杀死你，却也有着限制你的手段。”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那股灼烧的感觉，已经蔓延到了我的内脏，那种烈火在体内燃烧的痛感，让我根本没有办法说话。 　　确实如眼前这个占据李易身体的家伙而言，那粉色的花粉似乎对我有着克制的作用，我确信这个状态无法持续，但我也不知道我要在这个痛苦的状态下，保持多久。 　　忽的，一阵脚步声传来，我努力的扭头望去，却见许多人影赶来，大多是一些老人，孩子，正是古城据点的人们。 　　在我解决了李易他们的狗腿子后，这些人似乎再次鼓起了勇气，虽然来的晚了些，但他们终究是来了。 　　李易见状，眼中却是闪过一抹不屑，只见他指尖一抬，无数绿色的枝蔓，瞬间破土而出，竟是将在场所有的人，捆住手脚，更有两根枝蔓，犹如尖锐的利器，穿过我的手臂，将我牢牢钉在了地上。 　　妈的，这种异常的能力有些破坏游戏平衡了吧！ 　　我在心中怒骂着，却被那绿色藤蔓高高举起，然后重重砸在地上，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李易神色淡然的看着这一幕，然后鼓掌笑道。 　　“这一局，是我们赢了。” 　　说罢，李易转过身体，也不管我能不能听到，便自顾自的说道。 　　“你应该也察觉到了，我和你见过的昙不同，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有想过吗，这个据点的人为什么会失踪的那么多，一具人类的尸体所培育出的昙花，足够十个人吸食一个月。” 　　“单纯是为了吸食，是用不着那么多的人类尸体的。” 　　说着，李易双手忽的抬起，像是在呼唤着什么一样，下一刻，大地颤动，泥土翻涌，如同地震一般。 　　我的瞳孔微缩，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景象，犹如天方夜谭，也如最恐怖的故事。 　　只见，一株巨大绿色植物，却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粉色昙花，它钻出泥土，犹如一只庞然巨兽，停在了李易的身前。 　　“认识一下。” 　　李易转过身来，面上带着神秘莫测的表情，轻声说道。 　　“这，就是我。” 　　我望着那如房子一般大小的昙花，汗如雨下，这样的怪物，我从未见过，绝望的情绪，开始在我支离破碎的身体内蔓延。 　　赢不了，这样的怪物，这不是像我这样的人能抵抗的。 　　“我一开始并没有清晰的意识，只是出自本能控制着你们人类的思维，将其同化。” 　　“但在这个过程中，我与从你们人类的脑中学会了很多，语言，文字，以及自我意识的诞生。” 　　“我记得，那个时候教会我这些的人叫做……” 　　“柳咏。” 　　李易眼神晦暗，嘴角挂着奇怪的笑意，他一步一步走向我，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在这个据点已经待了很久的时间，柳咏把我种在了泥土中，他喜欢用人类的尸体喂养我。” 　　“不得不说，多亏了他，我才可以将根扎的那么深。” 　　“就在我日益强大的时候，你来了，你毁掉了我那时苦心经营。” 　　“但好在，我很快就选中了新的人选。” 　　李易的眼神渐渐变得疯狂，他站在我的身前，伸手扼住我的咽喉，将身子微微前倾，面容扭曲的轻声说道。 　　“你们人类教给了我很多的东西。” 　　“现在，就让我展示你给你看看吧！” 　　说罢，李易重重一拳打在我的胸口，这一拳很重，强大的力道，在我的体内翻涌，我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吐出。 　　一拳过后，李易心满意足的转过身去，然后望着被束缚的民众，高声喊到。 　　“诸位，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 　　“你们本该是要死的，但现在你们可以不死。” 　　顺着，李易手掌一抬，束缚民众们的绿色枝蔓瞬间松开，他面对着众人，张开双臂，神色温和，声音也变得轻柔起来。 　　“我们并没有什么仇怨，我现在对你们的性命也没有什么兴趣。” 　　忽的，李易的声音瞬间高了几分，他的手臂一扬，直直的指向我，高声道。 　　“都是这个人，他逼得我不得不出现，是他将你们拉下了这趟浑水。” 　　“没有他的话，你们今天就会有这样的危险。” 　　“没有他的话，你们或许过的很苦，但并不会死。” 　　“因为他，你们今天要生离死别，要看着自己的儿女，母亲，父亲，被生生撕成碎片。” 　　“那个孩子，会被砍下脑袋，那个怀孕的母亲，会被剖开肚皮，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会被碾碎全部的骨头。” 　　“我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所以，我给了你们选择。” 　　“只要你们每个人，用你们手里的武器，刺向他的心脏，我就可以让你们活下来。” 　　“不必内疚，也不必纠结。” 　　说着，李易的身周有一根藤蔓浮起，上面缠着一把手枪，他接过手枪，然后对准我的脑袋，连开数枪。 　　砰！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中，我看到了人们惊恐错愕的表情，也感受到了我快速愈合的面部。 　　李易随手将手枪丢在了一边，然后再次看向众人，神色和善的说道。 　　“看到了吗，他是不死之身。” 　　“哪怕你们真的动手，他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如果你们不动手，你们就都会死在这里。” 　　“我想……这个选择，应该不难吧。” 　　说罢，李易缓缓转过身来，不再看向民众们，而是一脸戏谑的望着我，低声说道。 　　“我今天，就是要让你看看，我从你们人类身上学到的所有手段。” 　　“我就是要杀人诛心。” 第一百六十三章 疯狂（二） 　　“我今天，就是要让你看看，我从你们人类身上学到的所有手段。” 　　“我就是要杀人诛心。” 　　我听着李易说出这句话时，心中却是觉得好笑，我很想告诉他，爷被恩将仇报的次数多了去，这种程度算什么杀人诛心，你中二病吗？ 　　但可惜，这个笑话有点冷，也有点地狱，我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而与此同时，我体内那股高温还在继续上升，我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都在燃烧，那股炙热，燃烧着我的理智，也似乎在燃烧着我的记忆。 　　李易自然是不会知道我内心所想，而是十分自得的转过身去，再次望向众人，和蔼的笑道。 　　“好的，就让我们开始吧。” 　　“你们，有谁先来呢？” 　　话音落下，却是死一般的寂静，众人沉默着，神色各异，有人眼神挣扎，有人眼神坚毅，有人眼神躲闪，有人跃跃欲试。 　　李易并不喜欢这份安静，他抬起手掌，声音也冷了几分缓缓说道。 　　“我很有耐心，所以我给你们五个数。” 　　“倒计时结束后，若是还没有人站出来，做第一人，那我就当你们拒绝了。” 　　“我会用你们能想到的最残忍，最血腥的方式，将你们抽筋剥骨。” 　　森森杀气，开始在场中蔓延，或许有人已经心动，但却又顾忌太多，无法立即站出来。 　　“5” 　　“4” 　　“3” 　　李易阴冷的声音，在场中回荡，他的神色惬意，似乎十分肯定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然而，正是此时，异变突生。 　　当李易正要数出2这个数字时，一抹刀身，忽然贯穿了他的身体，穿过血肉，在他的胸口露出明晃晃的刀身。 　　李易神色一怔，错愕的回头望去，却见一个高大的人影贴在他的身后，正是高连，他手中握着一柄短刀，自李易的身后刺入，嘴中更是咬牙切齿的低喝道。 　　“你这个该死的东西！” 　　李易有些错愕的望着高连，可随即他的神色便恢复如初，只见他手臂一抬，便掐住了高连的脖子，将高连的身子高高举起，神色漠然的说道。 　　“因为我完全占据这具身体，所以让你恢复自己的意识了吗。” 　　“哈，就算如此，你又能算什么东西。” 　　高连神色愤怒，瞳孔犹如有火焰燃烧一般，虽然被李易掐住了脖子，呼吸苦难，但手中却依然紧紧握着那柄短刀。 　　望着高连的动作，李易嘴角露出一丝嘲讽，淡淡说道。 　　“可笑。” 　　说罢，李易猛然挥动手臂，重重将高连砸在了地上，巨力之下，泥土与雪屑四溅，震耳欲聋的声音中，本就重伤的高连吐出大口的血污来。 　　李易松开手掌，俯下身子，眼神冷漠，对着躺在大坑中的高连，嘲弄道。 　　“这并不是我的本体，哪怕你把这具肉体捅成筛子，我也不会有半点的伤势。” 　　“只会白白毁掉你“好兄弟”的尸体。” 　　高连闻言，目眦欲裂，他握紧短刀刺向李易的眼窝处的那朵粉花，却在毫厘之处时戛然而止，却是被李易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刀身，无论高连如何用力，却再也寸进不得。 　　李易忽的松开刀身，身形翩然的向后退去，对着躺在地上的高连，轻声说道。 　　“作为今天的开胃菜。” 　　“我给你一个机会，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少能耐。” 　　“来啊，试着杀了我啊。” 　　闻言，高连有些艰难的站起身来，握紧那柄短刀，眼神恐怖，如同一只发狂的野兽，他没有大喊大叫，只是握着匕首，直直的冲向了李易，李易不闪不避，站在原地等着这一刀刺来。 　　下一刻，两人擦肩而过，高连向前连踏数步，却是身子一晃，脚步变得踉跄，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再望去，他的胸口已是开了一个大洞，血流如注。 　　此时，高连正对着我，我清楚的看到他有些茫然的伸出手掌，摸了摸自己胸口的大洞，身子一晃，却是露出了一个复杂难明的笑容。 　　下一刻，高连眼神一凝，拖着将死之躯，奋力向前连踏几步，瞬间来到我的身前，他高举手中的短刀，对准我的手腕，一刀劈下。 　　一抹刀光闪过，切割了我眼前的光线，一切变得支离破碎，恍惚中，我看到自己的手腕连同束缚我的绿色藤蔓，被瞬间切断，鲜血喷洒。 　　而高连则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双膝一软，跪在了我的身前，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轻轻说道。 　　“抱……歉。” 　　光芒洒落，高连的身子直直倒下，落在我的脚边，不再有一丝呼吸。 　　而在这短暂的时间中，我断掉的手腕已是重新生出，下一刻，我捡起地上的短刀，迅速划过另一只手臂上的藤蔓。 　　冰冷的刀光闪过，藤蔓应声而断，而我也终于再次获得了自由。 　　不远处，李易看着这一幕，眼中毫无波澜，没有丝毫担忧之意，他只是手指轻点，又是无数的藤蔓浮起，向着我呼啸而来。 　　咚！！！！！ 　　骤然间！一记重拳穿过风声，犹如炮弹一般，重重轰在李易的面门之上，磅礴巨力，在此刻炸裂开来。 　　李易的身体犹如一颗陨石一般，暴射而出，径直撞穿了墙壁，射入楼中。 　　“呼………” 　　我站在原地，眼神迷乱，保持着出拳的姿势，大口喘息着，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打出刚刚的那一拳，我只是觉得好热，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一般。 　　我的心脏，我的血液，都在不可控制的燃烧着，且即将燃烧殆尽。 　　下一刻，一道人影自楼中暴掠而来，李易面目狰狞，青筋暴起，无数条绿色的藤蔓跟在他的身后，蜂拥而来。 　　“无用之举！” 　　李易怒吼着，带着漫天的绿色藤蔓，狂奔而来，我霍然抬头，不闪不避，却是用尽全身力气，如一只发疯的牛，直直向他撞去。 　　嘭！一声巨响中，李易的拳头落在了我的脑袋上，而我却扛起了他的身子，大步踏去，向着我的目标发起了冲锋。 　　恍惚间，燃烧的火焰代替了血液，在我的体内流淌，燃烧着我周身每一处的血肉，丝丝白气，自我的体内弥漫而出。 　　咚！巨响声中，我扛着李易的身体，径直撞在了那株巨大的，还未绽放的昙花之上，强烈的冲击下，巨大的昙花顿时塌陷，而李易则代替那株昙花，发出了刺耳的痛呼声。 　　“啊！！！！” 　　我单手将李易的脑袋，按在那株巨大的昙花之上，另一只手紧握成拳，发疯一般的对准李易的脑袋挥舞而下，一次又一次。 　　咚！咚！咚！咚！下落的拳声接连不断，密密麻麻，一刻都不敢停歇，我看着李易的脑袋，在我的拳头下变形，扭曲，看着那株巨大的昙花颤抖，枯萎，然后死去。 　　许久之后，我在这一地血污中，将握拳的手掌松开，静静的手中看着血肉模糊的尸体，以及已经拦腰而断的巨大昙花，我力竭一般的向后退去，然后跌倒在地。 　　我坐在血水与白雪之间，望着周遭的一切，用满是鲜血的双手，扶向额头，低声呢喃道。 　　“他妈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改变 　　“他妈的。” 　　说脏话这个习惯，我可能永远也改不掉了，那股诡异的高温，还留在我的体内，只是在慢慢散去。 　　我坐在一地的血污中，看着已经枯萎的巨大昙花，越发觉得这是一场稀里糊涂的战斗。 　　昙花，我记忆中的昙花可不是这个样子的，那些植物是懒得取名字吗。 　　我是不死之身，肉体受的伤总是会痊愈的，体力不尽，但我的精神却是已经千疮百孔。 　　不知何时，一旁的民众已是围了上来，却又不敢说话，只是沉默的站在我的身后。 　　压抑的气氛，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我便站起身来，强自挤出几分笑容，轻声说道。 　　“好了，一切都结束了。” 　　“以后，大家又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了。” 　　说着，我环顾四周，看着满地狼藉，笑道。 　　“就麻烦大家把这些收拾一下吧” 　　闻言，众人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可随即一位老人却是有些犹豫的向前一步，向我问道。 　　“那……这些人的尸体，要怎么处置？” 　　我愣了一下，然后轻轻挥手，低声说道。 　　“人都死了，对尸体出气也没什么用。” 　　“都埋了吧。” 　　闻言，众人轻轻点头，并没有反对的意思，而是转身开始忙碌，我无意帮忙，只是寻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整个场中，血腥味最重的地方，便是我自己了，我如同在用血冲了一个澡，又脏又臭，但我也懒得去管这些东西，只是坐着，看着人们在那一地血污中忙碌着。 　　忽然间，我看到了高连的尸体，他被人们抬起，双手却是无力的垂落，两只手掌触至地面，一路摩擦，留下长长的血痕。 　　我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望向别处，却又看到了李易血肉模糊的尸体。 　　真糟糕。 　　我在来这里之前，便已经做好了杀死高连他们的准备，我并不认为自己会难过，只是想早点了结这桩破事，然后带着瞳瞳远离。 　　只是…… 　　我高估了自己。 　　许多许多的记忆，不受控制的闯入我的脑海，我想起了与高连他们初次相遇，一起笑着聊天的场景，也想起和他们在西塞据点的河边，一起商量干掉柳咏的事，更想起高连一次又一次的邀请我，在这个据点与他痛快的喝酒。 　　很奇怪的感情，我可以冷静的在高连性情大变，沉沦之时，亲手解决掉他，但却无法忍受，看着他在最后恢复自己的意识后，凄惨的死在我的面前。 　　不该是这样的，真的不该是这样的。 　　高连，哪怕是李易，他们也都本该是很好很好的人，他们可以为了古城据点的人们，冒着生命危险，与我一起攻打古城。 　　我记得，高连是个自来熟的性格，热情，洒脱，李易是个不爱说话，但不会躲在别人背后的可爱家伙。 　　最后，他们两个却是落得如此下场。 　　当初与我一起来的四人，如今只剩阿杰与王子萱两人，物是人非。 　　我有些消沉，转头望向那株已经枯萎的昙花，一股怒意与不甘，缓缓滋生。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这些自称昙花的植物，我本以为，这些粉色的昙花只有单纯的本能，却没想到它们居然会诞生自我意识。 　　从那个占据李易身体的家伙嘴中可以知道，一株普通的昙花，经过大量的尸体喂养，会变得越来越大，产生自我意识，并且掌控自己区域的那些小昙花。 　　又或者说，那株巨型昙花像是一个控制中心，在它的区域内，所有的小型昙花，如同接受信号的机器，供其遥控驱使。 　　这个过程需要多久，我并不清楚，只是明白要达到这一步，它们需要大量的尸体作为养分。 　　真不公平，作为我在这场赌局的对手，我们本该是互为天敌才对，可对方却拥有着许多诡异的能力，且防不胜防。 　　而作为对手，却只有我这么一个烂人。 　　我不愿意继续想下去，我已经够消沉的了，于是在我休息了许久后，便站起身来，简单向老人们嘱咐了几句，然后转身离开。 　　关于这座古城何去何从，我并没有什么想法，我从来都不是这块料，没法子当一个领导众人的绝色，所以我选择将这一切，交给阿杰。 　　我会去通知阿杰，让他和王子萱过来，处理古城的这个烂摊子。 　　就明天吧，明天会是个好天气的。 　　无人阻拦，我一路走出城外，踏出城门之后，白茫茫的雪地，映射着太阳的光芒，微微刺眼，我微微驻足，见惯了那股血色，才发觉得这白茫茫的雪地有多干净。 　　片刻后，我跨出一步，踩在厚厚的积雪中，向着远处走去，昨夜来时，为了不惊动城中的人，我将大卡车停在了远处，所以我得徒步走过去。 　　我身上的血迹还没有干，脚底更是血与雪水交融，踏出一步时，便会留下一道满是鲜血的脚印，越来越淡。 　　直到我走到停放大卡车的位置，身后的脚印，便不再有任何一丝血迹。 　　我打开车门，坐在驾驶位上，却并未发动卡车，而是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坐在位子上。 　　正是此时，蓝色的光屑不知从何处，汇聚而来，然后凝结，化为一道虚幻的人影，黑发蓝瞳，那个奇怪的瞳瞳出现了。 　　她并没有说话，只是看上去情绪很是低落，比我还要更加落寞。 　　我疲惫的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道。 　　“发生什么了吗，你看上去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她微微抬眼，蓝色的瞳孔深邃而又绝望，她望着我，苦涩一笑，轻声说道。 　　“你改变主意了，对吗？” 　　这句话没头没尾，但我知道她在说些什么，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缓缓坐直身子，拧动钥匙，启动了卡车。 　　当我的双手放在方向盘上时，我缓缓说道。 　　“是的，我改主意了。” 　　“既然我是赌局的棋子之一，便躲不开，逃不掉，与其自欺欺人，倒不如拼上一把。” 　　“不然，我会不甘心的。” 　　我抬眼目视前方，眉头缓缓舒展开来，一字一顿的说道。 　　“所以。” 　　“我不走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无法改变的事（一） 　　“我不走了。” 　　我的声音谈不上有多坚定，只是用最随意的口吻，平淡的说着，像是在闲话家常，说着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无人回答，我扭头望去时，卡车的副驾驶位上，已是空无一人，我不明所以的笑了笑，不再张望，转而目视前方。 　　唯有握着方向盘的手掌处，指尖微微发白，一副很用力的模样。 　　我知道，那个所谓的真相，快要出现了哪怕并不完整。 　　…… 　　在次日，我通知了阿杰与王子萱，让他们去接管古城据点，我并未参与这件事，因为眼下，我的身份变得有些复杂。 　　在古城据点的厮杀中，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了自己的不死之身，我想这个消息很可能已经传到了围盾据点中吧。 　　按照我以往的经验，人们对于不死之身的我，似乎有着十分复杂的情绪，恐惧，厌恶，以及无法避免的嫉妒，那份嫉妒在大多时候，会转化成对我的恶意。 　　这就是我不讨人喜欢的原因之一。 　　我不知道古城与围盾据点的人是怎么想的，但我真的不想看到那些人，对我投来异样的目光。 　　所以，我再解决了古城据点的事后，我便再次开始了与瞳瞳平淡的日常。 　　每日一起散步，陪她去图书馆读书，一起看着老旧的影碟，亲热。 　　日复一日，日复一日。 　　我的故事，似乎越发的乏善可陈，一句话似乎便可以概括。 　　但我却很珍惜这段时间，每分每秒，都不忍错过，因为我知道，一些我愿去想的事，快要来了。 　　时间飞逝，我忘记了这样过了多久的时间，当墙上那个被我捡来的过时日历，被红色颜料涂满后，我才终于想起。 　　今天，是春节啊。 　　当然，这只是一个并不确定的想法，我已经不记得如今的年号，自然也不会知道这是不是当年意味上的春节。 　　这只是，阿杰和我说定的春节。 　　或许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阿杰当初曾拜托我，为新年所做的准备。 　　过年啊。 　　我站在那本脏兮兮的日历前，想了又想，却想不出什么值得庆贺的事。 　　末世的第十一年，本就没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我不知道在过去的一年中死了多少人，更不会猜到，在新的一年中又会有多少人死去。 　　我转身向客厅望去，此时，阳光正好，瞳瞳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手中的书籍，她越来越喜欢看书了，与此同时，她的学习能力，还是那么令人恐怖。 　　我相信，现在的瞳瞳或许比我更懂那些厚厚的书。 　　只是，今天是春节啊，如果还向往常那样，过的那般平淡，是不是也太过可惜了呢。 　　令人遗憾的是，我并没有对这个新年做过任何准备，眼下的时间，也不够我去搞什么惊喜。 　　于是，鬼使神差之下，我有了一个诡异的点子。 　　“瞳瞳。” 　　我轻声唤着瞳瞳的名字，而瞳瞳也在那片温暖的阳光中，抬起小脸，向我嫣然一笑。 　　“嗯，我在。” 　　我用手挠了挠头，踏步走去，坐在了她的身边，瞳瞳顺势将身子侧倒，将小脑袋枕在了我的腿上，有些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 　　这是她很喜欢的一个姿势，在很多时间里，我的双腿就充当着她的枕头。 　　我十分自然的伸出手掌，抚向瞳瞳小小的耳垂，瞳瞳惬意的眯起了眼睛，嘴边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 　　“你知道春节吗。” 　　瞳瞳想了想，瞳瞳将手中的书本合上，放在了自己的小肚子上，眨着眼睛，有些向往的说道。 　　“我在很多书里看到过，春节是一个很隆重的节日。” 　　“在这一天，人们会贴上红对联，挂上红灯笼，放鞭炮，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上一顿丰盛的年夜饭。” 　　我轻轻点头，同时也被瞳瞳勾起了自己当年的回忆，我一边揉捏着瞳瞳的耳垂，一边轻声说道。 　　“丰盛不一定，但一定是一家人最合口的饭菜。” 　　瞳瞳似乎是猜到了什么，有些兴奋的坐起了身子，将小脸凑的极近，满是期待的问道。 　　“今天是春节，对不对。” 　　我哭笑不得，伸手在瞳瞳的小脑袋轻轻的敲了敲，无奈道。 　　“你当是在问猜谜游戏吗，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瞳瞳闻言，眉眼间皆是喜意，伸手抓住我的肩膀，不住的摇晃，娇嗔道。 　　“是不是，是不是嘛。” 　　话音刚落，瞳瞳的小脑袋上便又挨了一记弹指，我轻咳一声，无奈的说道。 　　“别学电视上那些女孩子说话。” 　　瞳瞳闻言，却是可爱的吐了吐舌头，像每一个爱看电视的孩子一样，瞳瞳也会模仿电视中那些角色的行为。 　　那些行为，有的很可爱，有的就有些古古怪怪了。 　　忽的，瞳瞳眼神一闪，跃跃欲试的对我说道。 　　“我从书里学了个新的东西，你要看看吗？” 　　闻言，我低头看了一眼瞳瞳手中的书，那个书名让我眼角一抽。 　　《如何拴住你的丈夫》 　　“不是，你都在看些什么书啊。” 　　家里的书，都是我当初从图书馆拿回来的，鬼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拿这本书回来。 　　瞳瞳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一本正经的坐直身子，然后与我拉开距离，一边向我笑着，一边伸出粉色的小舌头，在自己的唇边轻轻舔舐着，然后像只小猫一般，慢慢的向我靠近。 　　事情的发展，似乎变得有些古怪，我只是想和瞳瞳说说今天的春节，为什么话题会歪成这个样子呢。 　　话虽如此，但我并没有要阻止瞳瞳的意思，看着她笨拙的装出魅惑的样子，本身就挺有趣的。 　　瞳瞳缓缓移到我的身边，伸出双手，揽住我的脖子，眼神迷离动人，就在我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时，瞳瞳的动作却是戛然而止。 　　只见，瞳瞳松开双手，用手挠着自己的小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道。 　　“剩下的内容，我还没看，所以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身子一歪，期待瞬间落空，而瞳瞳则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拿掉在一边的书，似乎是打算继续学习一下。 　　我急忙伸手将瞳瞳拉在我的怀中，轻声说道。 　　“剩下的内容，你晚上再看也不迟。” 　　“我现在想和你说其他的事。” 　　瞳瞳十分自然的坐在了我的怀中，像只小猫一样，亲昵的用小脑袋蹭着我的下巴，轻声说道。 　　“什么事啊。”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缓缓说道。 　　“你之前猜的没错，今天确实是春节。” 　　“春节是人们聚在一起的日子，所以呢。” 　　“我想带你去围盾据点逛逛。” 第一百六十六章 无法改变的事（二） 　　“我想带你去围盾据点逛逛。” 　　话音落下，我清楚的看到瞳瞳面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原本温馨惬意的气氛，忽然间却是凝固，沉默。 　　瞳瞳愣神片刻后，极为勉强的挤出几分笑意，轻声问道。 　　“为什么……我们好像没有去围盾据点的理由吧。” 　　看着瞳瞳眼神中的抗拒，我忽的有些胆怯，打算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但我并没有那么做，我装作若无其事的向瞳瞳说道。 　　“今天不是春节吗，可我们什么都没有准备，好在围盾据点为了这个新年，准备了几个月。” 　　“所以我就想，我们可以去占个便宜，过一个热闹的春节。” 　　瞳瞳眼神躲闪，嘴角的笑意越发勉强，她抬起小手，紧紧抓住我的手掌，轻声说道。 　　“两个人的新年也是新年，只有我们两个人，不是更自在一点吗？” 　　瞳瞳的反常，让我心中一叹，但我还是坚持的说道。 　　“走吧，你不是对人类的春节很感兴趣吗？” 　　“书里看到的，总归和亲眼看到的不一样。” 　　瞳瞳眼神一黯，嘴角的笑意散去，她轻轻咬住嘴唇，有些倔强的说道。 　　“我对人类的春节，也不是那么的感兴趣。” 　　“我……不喜欢他们。” 　　换作平时，我应该已经服软，顺从瞳瞳的意思，但此时此刻，我却诡异的坚持着，继续劝说道。 　　“放心，我们只在那里待一会，就待一会。” 　　“我保证，不会有人来烦我们的。” 　　我再三保证着，瞳瞳见我如此坚持，最后还咬着嘴唇，点头答应了我，同时她十分认真的对我说道。 　　“你要保证哦，我们只待一会。” 　　“嗯，我保证。” 　　在得到瞳瞳的肯定答复后，我不再犹豫，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便拉着瞳瞳，坐上了那辆大卡车，向着城外驶去。 　　出发时，瞳瞳特意带了一本书，用来在漫长的路途中打发时间，那是一本晦涩难懂的书，作者用一些诡异的辞藻，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哲理。 　　路途之中，瞳瞳静静的看着手中的书，我时不时会看向瞳瞳一眼，却发觉她显然有些心不在焉，手中的书，迟迟没有翻过一页。 　　瞳瞳……好像真的不喜欢人类。 　　这般想着，我心中一沉，便看似随意的向瞳瞳问道。 　　“瞳瞳，你很讨厌人类吗？” 　　闻言，正在发呆的瞳瞳回过神来，她轻轻合上书本，低下头去，轻声说道。 　　“算不上讨厌吧……只是喜欢不起来。” 　　听到瞳瞳的回答，我握着方向盘的手掌，不自觉的握紧，但随即我便又向瞳瞳问道。 　　“可是，你不是很喜欢读书，以及看那些乱七八糟影视剧的影碟吗？” 　　“为什么会喜欢不起来呢。” 　　瞳瞳没有任何犹豫，白皙的小手紧紧捏着手里的书本，有些无奈的说道。 　　“我喜欢那些故事，因为那些只是故事。” 　　“如果书里的东西，真的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应该就喜欢不起来了。” 　　“书里的人，没有五官，也并不真的存在，所以我不会觉得讨厌。” 　　闻言，我陷入了沉默之中，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理由，根本无法从中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但瞳瞳对人类的态度，我终于是知道了一些。 　　那……我呢？ 　　我算不算被瞳瞳讨厌的人类呢？ 　　正当我这个念头闪过时，一只小手轻轻放在了我的手背上，我转头望去，却见瞳瞳对我温柔而笑。 　　见状，我压下那些诡异而恐怖的念头，不再继续胡思乱想，转而十分强硬的对瞳瞳说道。 　　“开车很无聊的，瞳瞳你能念念你手里的书吗？” 　　闻言，瞳瞳眯眼而笑，重新打开书本，看着书上的文字，认真的念道。 　　“每一个许愿的人，注定要从另一个人的身上得到些什么。” 　　“希望，宿命，生命。” 　　那本书，还是那么乱七八糟，但好在瞳瞳的声音很好听，如洁白的珍珠，一粒一粒落入玉盘之中，清脆悦耳。 　　我静静的听着那些奇怪的话，内心深处，却有一丝缝隙，逐渐开裂，些许黑暗溢散而出，那里装着我的猜疑，我的畏惧，以及懦弱。 　　…… 　　许久之后，为我读书的瞳瞳似乎是累了，慵懒的将自己的小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 　　而就在此时，远处的地平线上，有一抹红色映入我的眼帘，见状，我精神一振，仔细看去，然后便忍不住摇头轻笑。 　　那抹红色，便是今天的围盾据点，不同于鲜血的那般，那抹红色鲜艳夺目，也不知道阿杰是怎么围盾据点搞成这个样子的。 　　为了末日十年后，再次出现的春节，阿杰还真是肯下功夫。 　　我有些迫不及待的侧过头去，对着靠在我肩膀上的瞳瞳笑着说道。 　　“瞳瞳你看前面。” 　　在我说话的时间，围盾据点已是越来越近，而当慵懒的瞳瞳终于肯抬眼望去时，围盾据点的大门，已是清晰可见。 　　却见，围盾据点的大门处，已是染上了鲜艳的红色，在大门两侧，更是贴了红色的对联，那对联的纸张显然是用不同的纸拼接而成，看上去有些粗糙，但纸上的字却是写的十分端正。 　　大门的两边，挂着两盏红灯笼，这显然是从古城据点搞来的东西，古城那边总是有这种老物件的东西。 　　望着围盾据点的大门，瞳瞳愣了一下，蓝色的瞳孔瞬间亮了起来，她迅速坐直身子，好奇的用小手扯着我的衣角，另一只手则指着那红灯笼，有些兴奋的说道。 　　“是灯笼，跟书里写的一模一样！” 　　看着瞳瞳像小孩子一样的兴奋模样，我心中稍安，自我安慰的想到，瞳瞳只是与其他人接触的太少，她并不是真的讨厌人类。 　　可就在此时，瞳瞳的眼神却又变得黯淡起来，她有些萎靡的靠在背椅上，望着那对红灯笼，低声呢喃道。 　　“真可惜。” 　　我错愕的望了瞳瞳一眼，可瞳瞳却是不再说话，而此时的我，也不明白瞳瞳口中的“真可惜”究竟有着怎样的份量。 　　而当我未来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时，却也只能像现在的瞳瞳一样，瘫坐着，低声感叹着。 　　真可悲。 第一百六十七章 无法改变的事（三） 　　围盾据点大门提前打开，我毫无阻碍的开着卡车，驶进了据点之中。 　　红色的木门之后，却是一番新的天地，我握着方向盘，望着前方，不禁屏住呼吸，怔怔的望着眼前的一幕。 　　却见，围盾据点本就有的高台，被重新修整了一遍，变得更大，也更好看了一些，七拼八凑的红色帘布，悬挂在高台的两侧。 　　高台前的空地上，摆满了桌子，我想他们一定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能凑出这么多的桌子，那些桌子形状各异，大小不一。 　　人群涌动，所有人都在忙碌着，来来往往，而孩子们却是三五成群，满脸欢笑的嬉戏打闹着。 　　真好，我很久没有看到孩子们嬉戏打闹的模样了。 　　而在舞台正中，则摆着一台大大的电视机，那是我费心费力，从一个装饰豪华的地方找到的，那个电视大的像是一块小型的幕布，我想原主人只是想炫耀，才买了一个这么离谱的电视机。 　　舞台的一侧，一台柴油发电机蓄势以待，几个人围在那边，正在尝试连接着线路。 　　电力，这个词对他们来说，应该是一个快要被遗忘的词语，像这种柴油发电机，在这末世中华而不实，电力根本无法供应一个据点，但供应一台电视机，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望着眼前的景象，惊讶的同时，心里也多了几分满足，我想看到的场景，便该是这副模样。 　　我希望人们忙碌起来，但并不是为了为人杀人，我希望孩子们嬉戏打闹，而不是一脸凶狠的躲在大人身后。 　　虽然简陋，但这个据点中，真的有了遗失已久的年味。 　　片刻后，我打开车门，与瞳瞳一起踏在围盾据点的土地上，阿杰早已带着一群人来迎接。 　　原本满脸笑意的他，已经握起了拳头，准备在我的肩膀上狠狠锤上一拳，可当他看到跟在我身后的瞳瞳时，脸色一僵，十分没骨气的收起了拳头，并且停在距离我三步远的位置处，便不再靠近，十分尴尬的轻咳一声，然后说道， 　　“咳，苏离，新年快乐。” 　　我好笑的看着阿杰，他对瞳瞳一直都是这种怂到骨子里的模样，这种好笑的模样，有时会让我怀疑，他以前是不是真的当过杀手。 　　正当我想要好好嘲笑一下阿杰时，一道倩影，却是连蹦带跳的扑了过来，嘴中还大喊着。 　　“老大！” 　　如此没正形的人，自然是古灵精怪的子苏，就在她快要扑到我的怀里时，一只白皙的小手，却是忽然伸出，按在了她平平如也的胸口，挡住了子苏。 　　子苏一怔，有些错愕的看了一眼从我身后跨步而出，一脸恼怒的瞳瞳，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视线迅速掠过瞳瞳周身各处，最后停在了瞳瞳的胸口处。 　　“哈。” 　　不知为何，子苏忽然变得有些不爽，斜着眼睛看向瞳瞳，像一个小流氓一样，匪里匪气的说道。 　　“不是，你谁啊。” 　　“居然破坏别人重逢的气氛。” 　　瞳瞳轻轻咬住嘴唇，她显然不太会对付像子苏这样的疯丫头，求助一般的回头看了我一眼，眨着眼睛，示意让我帮忙。 　　我哭笑不得，对于子苏这个疯丫头，我也没有什么办法，按我的习惯，是直接上手敲她的脑袋，但想到瞳瞳的怪力，我是真的害怕子苏被瞳瞳一拳敲死。 　　于是，我干脆利落的装起死尸，回以瞳瞳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然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道。 　　“子苏是个好孩子，你可以和她多聊聊的。” 　　瞳瞳颇为幽怨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过头去，继续和子苏对峙。 　　和子苏这样的话唠相处，或许能让瞳瞳改变一些，这是我想法，虽然不知道结果如何，但至少值得尝试。 　　见到瞳瞳被子苏缠上后，阿杰这才踏步上前，身体借位，不露痕迹的给了我一拳，然后迅速把我向一边拉出了几步，神色颇为复杂的说道。 　　“不是，你怎么带着这位大佬来了？” 　　“是想新年就给我送终是吧。” 　　我翻了一个白眼，毫不客气的回了阿杰一拳，回怼道。 　　“你赶紧死吧，大过年的我怎么丢下她。” 　　阿杰面色一苦，甚至不敢去看瞳瞳一眼，只能愁眉苦脸的叹气道。 　　“你就是嫌我活的久，生怕我有一天安生日子。” 　　简单的寒暄过后，我看了一眼被布置的喜气洋洋的围盾据点，忍不住赞叹道。 　　“你小子可以啊，居然能整出这么大的排场。” 　　闻言，阿杰瞬间变的得意起来，他抬起下巴，嘿嘿一笑，对着我说道。 　　“整的不错吧。” 　　说着，阿杰揽过我的肩膀，伸手指向染红的大门，继续说道。 　　“你看到了这门上的红色，是一种山上的草根染的，是老人们告诉我，那种草捣碎之后，可以染色。” 　　“很久以前，乡里的人就是用这种草染指甲的。” 　　“恰好，据点里的山上，都是这种草。” 　　阿杰手臂一栋，又指向了那个修整过的舞台，继续介绍道。 　　“这个舞台漂亮吧，你给我带来的那两个工程师是真的厉害，两个人用一个晚上，就整出了改动的方案。” 　　“用最少的木材，最短的时间，把这个以前用来处决杀人的高台，变成了这个样子。” 　　“还有……” 　　阿杰十分兴奋的指向了舞台后方的田地，却见原本荒乱的田地，已是被整齐的翻过了泥土，而居民区后方的土山，则是修出了像台阶一样的梯田。 　　“这些地，都是孙政和宋明涛开着你送来的铲车搞出来的。” 　　“等到开春，这些田里都种上庄稼后，就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的事了。” 　　“还有那里……是我们腾出来当学校的房子。” 　　“那里，是我们正在挖的井。” 　　阿杰的语调上扬，不停的向我介绍着围盾据点的每一处，这并不是在炫耀什么，而是一个好朋友，在说着一些值得开心的事。 　　我听的入迷，随着阿杰的手指，看过据点各处，心中渐渐泛起一丝暖意，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睛。 　　一切都是值得的，我犯的傻，做过的蠢事，终究是值得的。 　　就在我感动之时，我的耳中忽然传来了瞳瞳与子苏对峙的声音。 　　“我十年前就认识老大了，那个时候你在哪呢？” 　　“我喝过他的血。” 　　“哈，我还吃过他的肉呢。” 　　不是，这种破事就别拿来攀比了吧！？ 第一百六十八章 无法改变的事（四） 　　瞳瞳很聪明，但显然不会吵架，被根本不可能是古灵精怪的子苏的对手，不过子苏那个疯丫头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做什么过激的事。 　　所以，我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继续望着一点点改变的围盾据点，而一旁的阿杰却用极其古怪的眼神看着我，小声说道。 　　“你打算一直装听不到吗？” 　　我压低声音，无可奈何的说道。 　　“不然呢，我可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事。” 　　阿杰翻了一个白眼，不再说起这个话题，而是长出一口气，轻声问道。 　　“我给高连和李易偷偷立了一个墓碑，想去看看吗？” 　　闻言，我眼神一晃，思绪万千，嘴中微动，欲言又止，只得无力的笑了笑，淡淡说道。 　　“大过年的就算了吧，何况那两个人还是我杀的，我这个凶手不适合出现在他们的墓前。” 　　阿杰没有勉强我，眉眼低垂，用只能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道。 　　“我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我记忆中那两个人，都曾是很好的人。” 　　“我并不是在指责你，当时那个情景，谁都会和你做出同样的选择。” 　　“我……只是觉得，如果他们两个有一丝游魂的话，应该也会希望有朋友去祭奠他们吧。” 　　我默不作声，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只是大脑却已擅作主张的，在脑中勾勒出一座荒凉，孤寂的土包。 　　黄土堆积，白幡摇动，青草长在坟间，渐渐覆盖而上。 　　阿杰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轻轻踢着脚边的石子，叹息道。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沉默片刻后，阿杰忽的苦笑一声，眉眼间满是嘲弄之意，一边摇头，一边笑道。 　　“大过年的，我跟你说这些破事做什么。” 　　“来，我接着给你接受今天的安排，让你好好开开眼。” 　　说着，阿杰伸手指向远处的一间房子，那间房子处，长长的烟囱正冒着阵阵炊烟，门口处也有丝丝白气弥漫。 　　“那里就是今天的大厨房了，据点里会做饭的人，都在那里，你今天有口福了。” 　　闻言，我强自一笑，故作好奇的向阿杰问道。 　　“哦，那你倒是说说，今天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玉米粥，玉米面条，玉米糖，爆米花，玉米野菜乱炖……” 　　在阿杰得意的报出一长串的菜名后，我便呆立当场，眼角不住的抽搐，神色颇为古怪。 　　阿杰显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老脸一红，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然后才向我解释道。 　　“我们是想抓点野味的，但现在可是冬天，这据点附近压根见不到几个活物。” 　　“好不容易抓到几只土羊，也没开始正式繁殖，现在还在圈里磨牙呢。” 　　对于这个说法，我无言以对，围盾据点眼下种植的粮食，只有玉米一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要他们做出一顿大餐，确实有些为难人了。 　　不过，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阿杰，我不是带来了一些土豆吗，怎么样了。” 　　阿杰闻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微微耸肩，轻声说道。 　　“很不错，那些土豆已经被存放起来了，明年就能种在地里了，虽然数量少了一些，但以后会越来越多的。” 　　“话说，你以后倒是多带些这种东西来啊。” 　　我无奈摊开双手，苦笑道。 　　“别为难人了，那已经是我全部的存货了，我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在吃过期罐头的。” 　　咚！ 　　正是此时，一声脆响在喧闹声中传出，霎时四周皆静，几乎是所有人都望向了声音传出的方向。 　　却见，在舞台之上，两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正站在台上，其中一个孩子捏着一个锅盖，一手捏着小锤，当做铜锣敲打着。 　　另一个孩子板着小脸，向前一步，煞有介事的大声念道。 　　“说书唱戏劝人方。” 　　“三条大道走中央。” 　　“善恶到头终有报。” 　　“人间正道是沧桑。” 　　随着话音落下，另一个孩子敲了一下手中的锅盖，这个似曾相识的场景让我一愣，总觉得太过熟悉，但接下来那个孩子便让我明白了为什么。 　　只见那个孩子望着舞台下的众人，皱起小小的眉眼，很是认真的说道。 　　“众所周知，于老师有三大爱好。” 　　下一刻，台下的人群中，有许多已过而立之年的人，似是被唤起了一些记忆，在错愕与惊喜中，异口同声的喊道。 　　““抽烟，喝酒，烫头。”” 　　许多年轻人不解其意，好奇的向那些人望去，却见那些人却已是露出笑意，双眼湿润，又哭又笑的奇怪模样。 　　望着这一幕，我诧异的看向阿杰，不解道。 　　“相声？你还准备了这种节目吗？” 　　阿杰抬头望着台上的那两个小孩，眯起眼睛，有些欣慰，一边点头，一边向我说道。 　　“嗯，我准备了很多。” 　　“就像我很久之前和你说的那样，我想让大家想起来，我们曾经的生活，以来抹去曲云流教给他们的那些东西。” 　　“我想要证明没有宗教，没有救世主，我们也可以活的很幸福。” 　　闻言，我恍然大悟，但还是有其他的问题，便继续追问道。 　　“可为什么要选孩子呢？” 　　阿杰将一只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眉头轻挑，笑着说道。 　　“现在很多的年轻人，在十年前都是一些小孩子，对那时的记忆可能没有那么深。” 　　“所以，让他们参与其中，也就能让他们也乐在其中。” 　　听到这个回答后，我忍不住用佩服得眼神看了阿杰一眼，我从来没有想到，阿杰会是这样一个称职的主事人，要知道我第一次遇见他时，他还是一个出手狠辣的凶狠家伙。 　　我这般想着，嘴中便忍不住说了出来。 　　“想不到，你一个当过杀手的人，居然会这么有爱心。” 　　闻言，阿杰垂下双眼，神情也变得复杂，犹豫片刻后，缓缓说道。 　　“很久以前，我在一次搜刮物资时，看到了一具小小骷髅。” 　　“那具骷髅的手边有一本落满灰尘的日记本。” 　　“也许是天意吧，我原本不会打开那本日记的，但那天我却突然来了兴致，打开了那本日记。” 　　“日记上写着，一个小男孩和他的妈妈，躲在地下室里，苟延残喘。” 　　“地下室里放着很多的蔬菜，但他们并没有火。只能就那么把菜叶生吃进肚子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蔬菜变得腐烂，恶臭。” 　　“有一天，那个小男孩在日记本写下。” 　　“妈妈睡着了，睡得很香，他怎么也叫不醒妈妈。” 　　“接下来的几天里，日记本中全是相同的话。” 　　“妈妈没有醒过来，妈妈还没有醒过来。” 　　“你可能不知道，当我翻开所有的东西后，才发现，那具小小骷髅边上，还有着一具大的骷髅。” 　　“而那小小的手骨，正在握着那大大手骨。” 　　说到此处，阿杰看了我一眼，眼中复杂难明。声音沙哑的说道。 　　“人就是这种奇怪的东西，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自己会在某天，某地，为一些本该习惯的事，突然触动。” 　　“然后改变。” 第一百六十九章 无法改变的事（五） 　　“我杀过很多人，有好有坏。” 　　“枪声一响，留下一具尸体，我抽身而去。” 　　“按理来说，我早就见惯了生离死别，很难再有触动。” 　　阿杰有些无所适从，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低下头去，笑得像哭一样，他的嗓子里像是塞满了沙子，声音微微嘶哑，干涩。 　　“可那天，我却觉得心口被剖开了一道口子。”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不通，也想不明白……” 　　我心中微微触动，伸手拍着阿杰的肩膀，没有说话，阿杰长长吸了一口冷气，然后缓缓吐出，低声继续说道。 　　“我想不通，也不想再想下去了，既然觉得难受，我便不要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就好。” 　　说到此处，阿杰转头看了我一眼，轻声说道。 　　“你知道的，虽然我们不愿去想，但像那样的事，在那场浩劫中是最常见不过的事。” 　　“我们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的失去了自己重要的东西。” 　　“家人，朋友，爱人……” 　　“支离破碎，破镜难圆。” 　　我眼神一晃，微微闭眼，一丝痛苦的情绪闪过，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是啊，我的人生早就变得支离破碎，爱我的父母，长辈，朋友都已不在，那些温馨的回忆，在时间的洗刷下，变得斑驳陆离，渐渐模糊。 　　而我……却想要逃跑，像个懦夫一样逃走。 　　片刻后，我回过神来，淡淡的看了阿杰一眼，轻声问道。 　　“为什么会突然和我说这些？” 　　今天的阿杰有些反常，他向来是一个真性情的家伙，但同时不愿意露出自己的过去，今天居然会说起从前的事，这并不是一件正常的事。 　　闻言，阿杰没有立即回答，他刻意偏开头去，伸手在口袋中摸索着，最后掏出一盒皱巴巴的香烟，从中掏出一根香烟，向我递来。 　　“知道你爱抽烟，这是特地为你收集而来的。” 　　我没有拒绝，伸手接过阿杰递来的香烟，叼在嘴边，看着他为我点燃香烟，但他并没有抽烟的意思。 　　我轻轻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火星亮起，蓝色的烟雾涌入我的喉咙，我深深吸气，然后一脸惬意的将烟雾吐出，然后斜眼看着阿杰，问道。 　　“你不抽吗？” 　　阿杰轻轻摇头，用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 　　“这烟不知道放了多久，谁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我又没有不死之身。” 　　“我可不敢抽。” 　　说实话，我现在是真的想让瞳瞳过来，把阿杰的脑袋按在地上。 　　话虽如此，我并未扔掉手中的香烟，静静的看写阿杰，等待他给我一个回答。 　　阿杰犹豫了很久后，苦笑一声，扭头望向远处的舞台，轻声说道。 　　“你想离开，是吗？” 　　“我能感觉的出，你想离开这里，或许你受够了这些事情，你是不死之身，在这个世道，你也可以活的十分惬意。” 　　“但我不想让你走，你可以骂我，打我，但这个据点真的需要你。” 　　“你可以轻易的找到稀缺的物资，重建文明这个想法，离不开你。” 　　阿杰微微低头，有些惭愧，内疚的说道。 　　“所以……我才会把我的过去说给你听。” 　　“想要你留下来，继续帮我们。” 　　“这听起来……很无耻，对吧。” 　　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这并不是一个让我讨厌，抵触的回答，但我还是老老实实点了点头，评价道。 　　“嗯，简直是无耻至极。” 　　我吐出一团白色的烟雾，同样望向了远处的舞台，看着那两个孩子，笨拙的讲着老套，七拼八凑的相声，故作轻松的说道。 　　“你真是脱裤子放屁。” 　　“多此一举。” 　　我扔下燃尽的烟头，踩在脚底，脚尖微微发力，将火星踩灭，低声说道。 　　“我不走了，这是在你说那些话之前就已经做好的决定。” 　　闻言，阿杰诧异的转过头来，忍不住挠了挠头，神色古怪的说道。 　　“那你怎么不早说，害我做了这么多余的蠢事？” 　　“你可拉倒吧，你又没问过我。” 　　“这种事，我怎么问得出口！” 　　在我和阿杰互相怼对方时，下方的准备工作，似乎都已就绪，那满眼的桌子已有人落座，再望去时，原本针尖对麦芒的瞳瞳与子苏，居然也找了个桌子，坐了下来，似乎正平心静气的聊些什么。 　　见状，阿杰拍了拍我的背部，没好气的说道。 　　“走吧，我们也坐吧。” 　　“年夜饭要开始了。” 　　闻言，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太阳距离下落还得一段时间，怎么看也不像是该吃年夜饭的时间。 　　不过也是，真要等到晚上，黑乎乎的一片，可没有多少照明的手段。 　　我跟着阿杰，坐在了瞳瞳与子苏的那张桌子上，那张桌子似乎是特意为我们准备的，除了我们，再没有其他人落座。 　　有趣的是，瞳瞳已经被话唠的子苏缠上，十分认真的听着子苏嘴中乱七八糟的故事。 　　厨房那边，不断有人走出，端着各式各样的……玉米，开始放菜。 　　一碗玉米粥，放在我的身前，碗是有木头做的，里面似乎用胶体涂抹过，没有什么缝隙，算是一个简陋至极的碗。 　　瞳瞳对着玉米粥很感兴趣，拿起一旁的木勺，轻轻舀起清清的汤水，轻轻抿了一口，随即她的双眼眯起，像月牙一般，看来很喜欢这个味道。 　　随即，瞳瞳撇开还在侃侃而谈的子苏，用勺子舀起一勺玉米粥，一脸期待的向我递来。 　　见状，我哭笑不得，虽然这种事在瞳瞳看来在平常不过，但要我在大庭广众下，做出如此亲昵的事，我还是有些不自然的。 　　只是，看着瞳瞳期待的眼神，我无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探过身去，将那个木勺的汤水喝下。 　　“嘘～” 　　忽的，场中向着我和瞳瞳发出了一阵嘘声，开始只是几人，但随着嘘声响起，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边，他们或许不能理解这阵嘘声，但不妨碍他们凑热闹。 　　于是，这阵嘘声越来越大，连一旁的子苏也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我老脸一红，却还是得装着厚脸皮的样子。 　　而瞳瞳则完全不在意这阵嘘声，反而向我甜甜的笑着，轻声问道。 　　“好吃吗？” 　　我露出一丝微笑，轻声回答道。 　　“很好吃。” 　　这碗玉米粥里，有着淡淡的甜味，玉米粒柔软却不失嚼劲，看来阿杰找的大厨确实很靠谱。 　　嘘声还在响着，舞台上那个大的离谱的电视，却是已经启动，随着一阵声响，所有人的视线便被转移到了电视中。 　　只见，随着一阵喜庆的音乐，屏幕中出现了我们曾经很熟悉的几人，他们面带笑意，拿着话筒，他们的声音穿过屏幕，落在了我们所有人的耳中。 　　“风雨送春归。” 　　“飞雪迎春到。” 　　“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 　　“所有的观众朋友们。” 　　““新年快乐！”” 第一百七十章 无法改变的事（六） 　　那些熟悉的面庞，熟悉的声音，出现在那电视屏幕中，刹那间，整个场中都没有了声音，所有人都怔怔的望着电视屏幕，神色复杂。 　　电视屏幕中，舞台灯光绚丽，五彩缤纷，人们穿着漂亮的新衣服，在舞台上跳舞，唱歌，光彩夺目。 　　而在电视屏幕之外，人们衣衫破旧，满脸风霜，皮肤黝黑，有人不自觉将自己的手掌藏起，不想露出自己脏兮兮的手掌。 　　微风忽起，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哽咽，让人悲伤。 　　我不知道他们是想起了什么，但似乎无论想起什么，他们都有哭泣与悲伤的理由。 　　这一点，对我来说同样如此。 　　我怔怔的望着电视屏幕中的人们，心中五味杂陈，那些曾经活生生，曾光彩夺目的人，如今却坐在这光秃秃的泥土上，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落魄不堪。 　　我眯起眼睛，眼中恍惚，在迷离间看到无数的烟花升入夜空，灿烂绽放着，可当我仔细看去，却只能看到风沙，哪里有什么烟花。 　　回忆过去，真是一件伤身的事。 　　若是在当年，新年这一天的我，应该舒服的坐在沙发上，嗅着厨房中饭菜的香味，与父母聊着平平淡淡的琐事。 　　可是，哪怕是在我的回忆中，父母的模样也有些模糊了，而在我最害怕的噩梦中，父母的面庞变得惨白，像是瓷器一样，无数裂纹蔓延，随时都会破碎。 　　我看不真切他们的模样，快要忘记了他们的声音，彻底迷失在了这个末世之中。 　　我的人生，我的幸福，我曾经拥有的一切，都已经支离破碎，再也不会完整了。 　　天际的流云聚了又散，清冷的微风扬起些许沙粒，一丝压抑而悲伤的气息，开始在场中弥漫，那些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怔怔的望着电视屏幕，红了眼眶，却又紧咬着嘴唇，不肯哭出声来。 　　就连一向闹腾的子苏，也变得异常的沉默，她眨着眼睛，望着那处，眼神悲伤而怀念。 　　如果，没有这场末日的话，她应该还是一个学生，有着自己好朋友，每日说说笑笑，回到家中，有最疼爱自己的母亲等待。 　　而现在，她却是一个杀伐果断，可以坐在尸体堆上，谈笑风生。 　　其中酸楚，我不得而知，也不愿去想。 　　真是可笑，因为神明一个念头，我们所有人的人生，都被颠覆，坠向了无间地狱。 　　这场晚会持续了很久，气氛压抑而古怪，在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我便主动向阿杰告别，准备回家。 　　阿杰没有说什么，主动站起身来送我，瞳瞳早就待不下去了，有些急切的先跑回了车中。 　　我站在车外，与阿杰四目相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向他问道。 　　“这次的春节是不是搞砸了，我看大家都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阿杰闻言，却是没有一丝犹豫，向着我轻轻摇头，轻声说道。 　　“恰恰相反，这场晚会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成功。” 　　在我疑惑的眼神中，阿杰神色如常，不紧不慢的说道。 　　“人是很情绪化的动物，一些事，一些经历，一些选择，很多时候都是在情绪的激发下而做出的。” 　　“今天，大家并不是不开心，而是很难过。” 　　“难过自己曾经也曾好好活过，在这样的情绪激发下，他们会想起更多的过往，也会想起……” 　　“我们曾经也是人。” 　　阿杰似乎是觉得这句话有些好笑，嘴唇微抿，他想笑，却露出了一个苦涩的表情。 　　“这场浩劫，没有教给我们什么东西，大多数人只是依靠动物的本能存活，争夺资源，厮杀，互相厌弃。” 　　“这些是刻在我们动物骨子里的，是无法改变的。” 　　“但……” 　　阿杰深深吸了一口气，顿了顿，然后加重声音，慢慢说道。 　　“但……我们曾经学习过的，遵守过的那些……有关秩序，文明的东西，同样一直都在。” 　　“我们的动物本能是刻在骨子里的，但过往的回忆，我们曾学习过的东西，同样是无法改变的。” 　　“我们可以不认同，也可以排斥，但不可否认，我们一直都记得。” 　　“我们该怎么做一个人。” 　　“在现在的情绪推动下，我相信，接下来的事会好做很多。” 　　我听完了阿杰的长篇大论，无法反驳什么，他说的很对，也很美好，美好的不像他这个糙汉子该说的话。 　　不知我是怎么想的，鬼使神差之下，我居然对着阿杰笑着问道。 　　“如果有一个机会，能让时间倒流，重回到浩劫之前。” 　　“浩劫不会发生，但我们也会失去记忆。” 　　“你觉得，你愿意为这个机会付出什么？” 　　阿杰闻言，认真的思考了一会，然后神色坚毅的说道。 　　“如果真有这个机会，我拼上一切也要抓住这个机会。” 　　“无论要死多少人。” 　　闻言，我神色一怔，随即摇头轻笑，低声说道。 　　“怎么听起来让人有点毛骨悚然啊。” 　　说罢，我不再废话，向着阿杰轻轻挥手，十分随意的说道。 　　“行了，我回去了。” 　　“你赶紧回去继续过你的春节吧。” 　　阿杰嘴角一咧，无声的笑着，对着我同样挥手，故意说道。 　　“行，明年见。” 　　听到这个老套的玩笑话，我不置可否，没有做什么回应，径直上了卡车，拧动钥匙，向着来时的路驶去。 　　夜色将至，瞳瞳再次拿起了来时带的那本书，仔细的看着，我握着方向盘，眼神晦暗。 　　在卡车行驶之中，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自顾自的说道。 　　“我们……不走了。” 　　话音落下，瞳瞳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那本厚厚的书籍，挡住了她的小脸，让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我曾经对瞳瞳承诺过，在这个冬天过去之后，我便会带着她远走高飞，不再过问任何事情。 　　人类也好，神明也好，那个该死的赌局也好，都不再管它。 　　但很可惜，我食言了。 　　我知道瞳瞳在听，也知道她可能不会想听接下来的话，但我别无选择，只能继续轻声说道。 　　“我不走了。” 　　“我要赢下这场赌局，再次许愿，改变这个世界。” 　　瞳瞳仍旧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捏着书本的小手，却在微微颤抖，过了许久之后，她忽的放下手中的书本，蓝色的瞳孔晶莹剔透，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她似哭似笑的望着我，原本好听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涩，一字一顿的对我说道。 　　“果然……” 　　“没有改变呢。” 第一百七十一章 约定 　　“果然……” 　　“你还是这个样子。”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在此改变的话。 　　那便是瞳瞳看我的眼神，无奈，落寞，这其中的含义，我并不明白。 　　我想，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会明白的，虽然不知道那时的我会是什么心情，但至少此刻，我并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 　　瞳瞳没有再说什么，她轻轻偏过头去，望着窗外笼罩而来的夜色，她的身形忽的变得有些单薄。 　　我下意识的想要说些安慰她的话，但我的胸口却被不知名的东西，塞得满满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说些什么。 　　于是，在回去的路上，我们二人便这样沉默着，没有人再开口说出一句话来。 　　我有些乐观的想到，瞳瞳很了解我，会明白我的，但却没有意识到，我并没有真正了解过瞳瞳。 　　夜幕之下，闪烁的星辰点缀在璀璨的银河之中，流云如丝幔，缠绕在明月之间。 　　清冷的月色下，我驾驶着卡车，一点一点驶向了我的宿命。 　　等到明月升到正中，我和瞳瞳才终于回到了家中，打开房门后，瞳瞳一言不发的回到了卧室之中，显然还在生着闷气。 　　我苦笑一声，缓步走到沙发处坐下，没了瞳瞳之后，整个客厅忽然变得空旷起来，冷冷清清，我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唉……” 　　我已经决定要赢下这场赌局，不光是为了这个世界苟延残喘的人，也为了我自己，我想要拿回自己失去的人生。 　　而这一步，是我必须要走出的，不然我永远都会是这个该死的模样，不生不死，一具行尸走肉。 　　我随手拿起一本散落在沙发上的书，拿至手中，随意的看了起来，密密麻麻的文字，有些错乱的映入我的眼帘，语不成意。 　　若要走出这一步，有些事便是我必须要去想的。 　　我扔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打开房门，向着一楼走去。 　　还记得吗，在瞳瞳到来之后，我曾救下了一个女人，结果那个疯婆娘恩将仇报，毁掉了那时我在一楼的住所，导致了我将所有的家当搬到了楼上，换了房间。 　　我踏步行至一楼的房间，推门而进，那里已是空空荡荡，落满了尘埃，再看不出我曾经居住过的痕迹。 　　在客厅略做停留后，我踏步走向一处空着的房间，那间房间一直都是上锁的状态，我已经很久没有进去过了。 　　之所以会将那间房间上锁，只是因为那里堆满了我曾经负面的情绪宣泄，无法让人看的下去。 　　我拿出钥匙，轻轻打开房门，满眼的灰尘，瞬间弥漫而来，我伸手捂住口鼻，皱着眉头，踏步而进。 　　只见，屋中一片狼藉，堆满了破烂的家具，碎掉的玻璃，碎成数断的家具，犹如狂风过境，将一切能够毁掉的东西都变成了破烂的模样。 　　而这一切，都是我曾经的杰作，所有碎掉的家具，都是那时的我，在疯狂而压抑的状态下，作为我发泄情绪的沙袋。 　　甚至是墙壁上，还留着我的血迹。 　　我站在这满地狼藉前，忍不住轻轻摇头，自己那个时候，还真是够傻的，只会通过这种自残的手段，发泄自己累积的情绪。 　　我越过那满地狼藉，走向墙壁，那里放着一个巨大的白板，白板上已经被涂满，写满了那时我诅咒自己的话音。 　　“死吧！死吧！死吧！” 　　这有些幼稚，但那个时候，我正处于癫狂的状态，做出这种事来，倒也不是太难理解的事。 　　我是什么时候走出这个困境的呢？ 　　不，我从来没有走出那个困境，只是相比那时的癫狂，我已经颓废到了极点，已没有任何力气，继续癫狂下去。 　　所以，后来我封存了这个房间。 　　并不是难以启齿，只是懒得打扫这满地的垃圾，单纯的懒病发作而已。 　　我站在那个白板前，看着那密密麻麻，不堪入目的文字，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不知道，只是身体自作主张的动了起来，百无聊赖之下，我开始逐字看着白板上的文字。 　　最顶端的地方，画着一只被利剑穿过的小鸟，那只简笔画成的小鸟，空白处被黑色的油墨涂抹的满满当当，变得抽象而怪异。 　　我记得，那是我回到这座城市时，第一次被人伏击后，画下的涂画，那时我被三个人，用尖锐的木刺，刺破了胸膛，然后手脚被捆起，挂在车后，一路拖行。 　　很疼，也很绝望，但更多的却是无法言明的愤怒，在最后，我像是野兽一样，将那三个人的身体，砸了个稀烂。 　　但那股愤怒，却始终无法熄灭，回到家中的我，第一次把这间屋子，砸了个粉碎。 　　当看着完整无缺的东西，在我的手中破碎，看着那三个人梦寐以求的罐头，被我倒在这一地垃圾中，那股愤怒，才逐渐消退。 　　在愤怒过后，我在这块白板上，画下了这丑陋的涂鸦。 　　我继续向下望去，密密麻麻的涂鸦上，每一个都是相似的情景。 　　被人砍掉脑袋，手臂，被刺瞎双眼，被汽车重重的碾过头颅。 　　白板的中部，已经没有了那些简陋的涂鸦，只剩下一个个重复的“死”字。 　　“为什么，我死不了呢。” 　　在一处，那时的我写下了这样的文字，我记不清那时自己是如何所想，因为想要死去的想法，曾每时每刻都充斥着我的脑海。 　　可惜，直到如今，我没死，也没疯。 　　看着这过往的记忆，我忍不住去想，我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呢？ 　　我，为什么还会想要去救别人呢？ 　　黑暗之中，我搬过一张只剩平面的桌板，席地而坐，静静的望着眼前那张，堆积着我所有愤怒的白板。 　　十年，整整十年。 　　这十年，我跨过山与海，孤独一人，在尸山血海中穿行，眼中所见，不过是白骨罢了。 　　就在我呆呆的坐在这里时，忽然一双手从我的背后伸出，轻轻揽住我的脖子，一股熟悉的香味，涌入我的鼻中。 　　“不要回头。” 　　瞳瞳的声音变得轻柔，无力，她将小脸抵在我的肩膀上，嘴唇抵在我的耳边，望着我身前的白板，眼中一片晶莹。 　　“这些……都是你写的吗？” 　　我干笑一声，想要将眼前的白板收起，我不愿意让瞳瞳看到这个白板，这就像是我身体上的缺陷，流脓的旧伤。 　　是无法与人共享的东西。 　　但我的手指动了动，便再没有了动作，我望着身前的白板，感受着瞳瞳温热的呼吸，轻声说道。 　　“我知道写的很难看，不要笑我。” 　　闻言，瞳瞳却是将手臂收的更紧了一些，鼻音很重的说道。 　　“很难看……” 　　听着瞳瞳微重的鼻音，我便想回头看向她，而她却紧紧抓着我的脖子，再次说道。 　　“不许回头。” 　　我无奈的低下头，低声问道。 　　“为什么啊？” 　　瞳瞳踌躇了一下，然后才缓缓说道。 　　“我哭起来很难看，我不想让你看见。” 　　听到这个回答，我有些哭笑不得，伸出手掌，捏住瞳瞳的小手，轻声问道。 　　“是我让你哭了吗？” 　　瞳瞳轻轻吸了一口气，声音低落的说道。 　　“我从来都不知道。” 　　“你经历过这些的事。” 　　我闻言一愣，白板上的文字，只是单纯的情绪宣泄，并没有详细的写过任何事情，瞳瞳是怎么看出来的。 　　忽然之间，我的心跳乱了，像是一个急于遮丑的人，有些手足无措的问道。 　　“你……看到了什么。” 　　闻言，瞳瞳伸出白皙的小手，轻轻落在白板上的文字，声音嘶哑的说道。 　　“我能感觉到……一些情绪” 　　“一些……很痛苦……恨不得死去的痛苦。” 　　话音落下，我便陷入了沉默，不再说话，像是被人看到了我幼稚的一面，不知该如何是好。 　　曾经那些压抑而负面的情绪，对我来说，是一件极其羞耻的事，并不是可以让我最在乎的人可以看的东西。 　　就在我感觉不好意思时，瞳瞳低声向我问道。 　　“为什么？” 　　“为什么，你经历了这样的事，却还是要向着他们？” 　　闻言，我眼神一晃，沉默片刻后，抬起自己的手掌，轻声说道。 　　“我的手掌扎进了一根刺，这根刺扎的很深。” 　　“我知道，我的手掌很疼，并不是手掌的问题，而是那根刺的问题。” 　　“所以……我想拔出那根刺，哪怕要削掉我手掌的一层皮。” 　　“我也想要拔出那根刺。” 　　黑暗中，瞳瞳将脸贴在我的脸上，轻声说道。 　　“我……不想让你难过的。” 　　“对不起。” 　　我并不是一个会哄女孩子的人，只能依据着我的心，轻轻回答道。 　　“是我先食言的，这是我的错。” 　　“对不起。” 　　说到此处，我努力让自己摆出一个微笑，轻声说道。 　　“我相信的。” 　　“总有一天，我们会过上不再有人打扰的生活。” 　　“等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每天都陪在你身边了。” 　　闻言，瞳瞳发出了轻轻的笑声，她抱着我的脑袋，轻声说道。 　　“一言为定。” 　　“我会一直……一直等着那一天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惊变 　　“一言为定。” 　　“我会一直……一直等着那一天的。” 　　我并不知道，瞳瞳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这样的话，但至少此刻，我愿意相信瞳瞳。 　　黑暗之中，我本想擦去白板上的那些文字，但当我的伸出的手指，触摸到那些文字时，我却改变了主意。 　　哪怕残缺，偏执，这也是我的人生。 　　无需掩盖，也无需羞耻，我不曾做过什么值得羞愧的事。 　　于是，我收回手指，转而起身，静静将瞳瞳拥入怀中。 　　瞳瞳很安静，只是将小脸埋入我的胸口，所以她不曾看到，在她的身后，点点蓝色光屑聚集，化为一个虚幻的身体。 　　黑发蓝瞳，正是另一个瞳瞳。 　　黑暗中，我与另一位瞳瞳四目相对，她的眼中满是悲哀之意，她望着我苦涩而笑，嘴唇轻动，无声的用唇形，似乎对我说着什么。 　　我读不懂她的唇形，只能看到她蓝色的瞳孔，犹如蔚蓝深海，泛起了海浪。 　　…… 　　次日，便是新年，但迎接我的却是一场大雪。 　　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昏暗的天光下，便有鹅毛大雪飘落，细细的铺在了大地上，银装素裹。 　　我拉开窗帘，坐在落地窗前，与瞳瞳一起望着窗外的大雪。 　　电视不知何时开的，却没有人插入影碟，于是屏幕上便只有一片蓝色。 　　因为这场大雪，今天的温度很低，并不适合出门，当然这只是我的借口。 　　我只是想要弥补瞳瞳，去年入冬时的第一场雪，我并没有陪在她的身边，那么至少这新年的第一场雪，我该好好陪在她的身边，看这场大雪。 　　往后，我能陪瞳瞳的时间，会越来越少，往日那样平常的生活，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 　　点点雪花飘落，有些许落在了窗户上，消融为雪水，一路滑下，我有些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昨晚瞳瞳的那个幻影。 　　她，到底是想对我说些什么呢？ 　　瞳瞳并没有察觉到我的心不在焉，而是拿仔细的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她的双膝上放着一本书，书本翻到了某页，却没有继续翻下去。 　　我的视线一扫而过，只在那本书上看到了一句简短的话。 　　“爱，是不加害与人的。” 　　沉思片刻后，我还是想不起这句话的出处，便好奇的伸手抬起书页，仔细看去，原来是一本《圣经》。 　　怪不得，能用这么理直气壮的方式说这样的废话。 　　我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的书，便轻声向瞳瞳问道。 　　“我好像没有拿过这本书吧？” 　　闻言，瞳瞳将自己的视线从窗外的雪花移开，拿起手中的书，微微晃动。 　　“这是我自己从那个图书馆带回来的哦。” 　　我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瞳瞳手中的圣经，便继续问道。 　　“这本书很有意思吗？” 　　瞳瞳皱起好看的眉头，仔细的想了想，然后很认真的说道。 　　“有些怪怪的，但还挺有趣。” 　　闻言，我笑了笑，伸手揽住瞳瞳的腰肢，低声说道。 　　“那你读给我听吧。” 　　瞳瞳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翻开书本，板起小脸，一本正经的开始读起了书页上的文字，在瞳瞳轻脆的声音下，我缓缓闭上双眼，轻轻吐气，感受着这已经所剩无几的平淡日常。 　　这一天，无波无澜，没有任何特别的事情发生，只是一个平淡而温馨的日常。 　　不知不觉间，我在瞳瞳的声音中，悄然睡去。 　　然而，与平和的日常相反，我的梦境却显得诡异而又荒诞。 　　这一次，我梦见了一株巨大无比的绿株，顶端处有着一个几乎覆盖整座城市的粉色花苞，随时都会绽放的模样。 　　黑暗的天空中，没有太阳，没有月亮，甚至没有一颗星辰，只剩深邃的黑暗。 　　整片大地，都燃起了火焰，高楼坍塌，到处都是尸骸，唯有绿色的植被在迅速蔓延着。 　　我，看见了另一个我。 　　残破不堪，血肉模糊的我，倒在这废墟中，神色疯癫。 　　忽的，天空之上的黑暗，瞬间散开，一个巨大的黑色的瞳孔，占据了整片天空，凝视着我。 　　无法言明，不可名状的恐惧，瞬间染上我全身的血液，抽搐，发冷，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我像是想起了什么，望着那个漠然的瞳孔，剧烈的喘息着。 　　这才是……神明的模样。 　　恐惧蔓延着，我在这诡异的梦境中，像是被人掐住了咽喉，无法呼吸，甚至无法思考。 　　就在快要窒息的前一刻，我猛然惊醒，等到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已被冷汗浸湿，而梦中的那份恐惧，竟是如影随形，依然咬在我的骨头上，让我毛骨悚然。 　　我惊魂未定，仔细向四周张望着，却发觉我仍在落地窗前的影子上，屋外的大雪已是停了，光线昏暗，似乎已是到了傍晚时分。 　　我这是睡了整整一个白天吗？ 　　思绪混乱间，我在屋中四处搜寻着瞳瞳的身影，终于在沙发上发现了熟睡的瞳瞳。 　　但是，熟睡中的瞳瞳，此刻却是微微颤抖，脸色苍白，神色痛苦，似乎也做了一个恐怖的噩梦。 　　我急忙上前，轻轻揽住瞳瞳的身体，小声唤道。 　　“瞳瞳，醒醒……醒醒。” 　　在我呼唤中，瞳瞳缓缓睁开眼睛，下一刻，异变突生。 　　只见，在瞳瞳睁开双眼的瞬间，她的瞳孔染为红色，却又化为蓝色，瞳孔为竖，诡异如蛇，却在下一个瞬间，又变化了模样。 　　如同无数动物的瞳孔演化，鸟，兽，鱼，而在最后，终于回到了最初的黑色。 　　这诡异的一幕，让我心中一惊，一丝不安的预感，浮上心头。 　　“瞳瞳你怎么了？” 　　瞳瞳伸出白皙的小手，摸着自己的额头，神色挣扎，声音沙哑的向我说道。 　　“我……我好像……多了一些。” 　　“奇怪的记忆。” 　　说话间，瞳瞳忽的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我的额头，轻声说道。 　　“我们……是不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就见过了呢？” 　　我无法理解瞳瞳这句话的意思，正想追问之时，却发觉瞳瞳神色一黯，轻声说道。 　　“也可能是我记错了，不要在意。” 　　我怎么可能不去在意，正想追问时，瞳瞳却意外的看向窗外，惊讶的说道。 　　“又下雪了吗？” 　　闻言，我下意识的回头望去，却发现本该停下的大雪，再次纷扬而落。 　　只是，那些雪花似乎有些奇怪。 　　我惊觉起身，快步向窗边踏去，恰好有一片“雪花”落在窗边，我定睛望去。 　　那是一片洁白无瑕的……花瓣。 　　一瞬间，无数的念头闪过，我脸色变得苍白，踉跄的向后退去。 　　那些植物，再次进化了，它们不再是粉色的模样，而是化为纯白。 　　望着窗外密集而落，遮天蔽日的白色花瓣，我忽然意识到。 　　在我不知不觉间，一切都已来到了最后的时刻。 第一百七十三章 部分的真相 　　漫天飞舞的白色花瓣，在我的眼中，如同恐怖的梦靥一般，我简单安抚瞳瞳，确定她没有什么其他异状后，便将她抱回卧室休息，然后甚至来不及换上一件厚的衣服，便慌张打开房门，向着小区外奔去。 　　寒冷的空气，瞬间从我的衣领灌入，但此刻我却像是感受不到这股寒意，整个身体丧失了所有的知觉，惊恐的向前踏去。 　　白色的花瓣，纷扬而落，洒满了我的肩头，那奇异的香味无处不在，充斥在我的鼻间，让人头晕目眩。 　　我屏住呼吸，拒绝着这股味道，大步踏入车内，迅速发动卡车，驶出了小区。 　　巨大的车轮碾过地面的白色，却是引起了一阵白色花瓣的飞舞，落在挡风玻璃上，如同有意识的一般，吸附在上面，遮挡我的视线。 　　我打开雨刷，刷掉那些该死的白色花瓣，踩着油门，不要命的向前行驶而去。 　　巨大的卡车，以不该有的速度，在街道上横冲直撞，我不再避让什么，遇到拦路的小汽车，径直撞开，一路向前。 　　没有什么事情是无缘无故的，这场诡异的白色花瓣会在这个时候发生，绝对不是什么偶然，更像是撕破脸皮一样的歇斯底里。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选在这样的一个时间里，与我撕破脸皮。 　　我紧紧咬着牙齿，双目满是血丝，懊悔，愤怒，各种各样的情绪，不断涌现。 　　在我犹豫不决的这段时间里，那群植物，究竟发展到了哪一步，我是不是错过了最好的反抗时机。 　　我无比痛恨着自己的懦弱，如果不是我想要逃避这本该属于我的责任，或许这一切便都会有着转机。 　　白茫茫的世界中，往日那些烦人的丧尸们，似乎失去了所有的踪影，整个大街空空荡荡，没有一个活物。 　　在我野蛮的驾驶下，大卡车很快就变得破破烂烂，最终在一片废墟前，彻底熄火，无论我怎么拧动钥匙，这个大家伙都不再有任何的反应。 　　我暴躁的一脚踹开车门，跳下车来，踩在那片废墟之上。 　　白色的花瓣雨，还在不停的下着，而那股诡异的香味，则越来越浓。 　　眼前的废墟，正是一切的源头，是那个最初粉色花瓣出现的地方。 　　我相信，如果有所谓的答案，那么一定就在这里。 　　白色的花瓣飞舞，如同一场大雪，白茫茫的一片，我踏步向前行去，却发现此处再也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 　　我曾来过这里很多次，甚至在这里和那些自称为昙的家伙们厮杀过，但此刻的废墟，却变得诡异而恐怖。 　　满眼的白色中，密密麻麻的丧尸，跪倒在厚厚的白色花瓣中，像是一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如同朝圣一般。 　　丧尸们围成了圆形，而朝拜的中心，则是一株巨大的绿色花株，正如我那个噩梦中，所看到的那样。 　　只是，相较于我梦中那个足以覆盖整座城市的巨大花株，眼前这个还是小了一点，但相比于之前在古城据点见到的那只，还是要大上许多。 　　如此魔幻脱离现实的一幕，终于让我的理智恢复了少许，只是在短暂思索后，我还踏步前行。 　　不知是直觉，还是潜意识中的警告，我感觉到，前方有着我一直想要知道的真相。 　　那些丧尸们，真的如石头一样，一动不动，任由我越过了他们，在我没有察觉的时候，这些植物已是侵蚀了城市中所有的丧尸。 　　也就是说，我一直生活在他们的包围之中，我的一举一动，或许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这让我不禁毛骨悚然，手脚发冷。 　　我向着那株巨大的花株行去，破土而出的根部，已是将脚下的废墟又翻了一遍，而随着我距离那花株越来越近，视线中也出现了一个模糊而熟悉的身影。 　　那个身影正对着巨大花株，背对着我，我只能看到她的赤脚，白发。 　　她是……那个最开始，自称神明的另一个瞳瞳。 　　我开始不安，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像是要撞开我的胸口一般，我突然意识到，这个真相，并不是我想要的。 　　在距离那个熟悉的背影，只剩十步的距离时，我停下了脚步，望着熟悉的背影，欲言又止，而她也显然是在等我，背对着我，轻声说道。 　　“好久不见。” 　　我沉默着，没有回答，我该说些什么，我能说什么吗？ 　　没有，我只有沉默。 　　白发红瞳的瞳瞳，缓缓转身，神色复杂的望向了我，她的身体虚幻，显然不是实体，一如当初，她勉强的笑了笑，轻声说道。 　　“你怎么不说话，你应该有很多的问题吧？” 　　我仍旧沉默着，一言不发，我突然不想知道所谓的真相，只想做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但是，那个该死的真相，已经再也无法遮挡了。 　　“瞳瞳”伸手理了理耳边的白发，眉眼低垂，神情苦涩的说道。 　　“我很讨厌这个工作，为什么每次都是我来做这个揭露真相的讨厌鬼。” 　　说罢，“瞳瞳”深深吸气，缓缓抬起小脸来，有些手足无措的说道。 　　“我……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那就从最基本的事情说起吧。” 　　“你知道吗，向那个神明许愿，其实会有许多的限制。” 　　“这场赌局，以及这场丧尸末日，与你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说话间，“瞳瞳”轻轻踏出赤着的小脚，踩在白色的花瓣上，缓缓说道。 　　“第一个愿望是世界末日，所谓的世界末日该是什么？” 　　“是这个星球毁灭，所有的生物都会死去的浩劫。” 　　“但毫无疑问，这个愿望与你的愿望发生了冲突。” 　　“你会永远健康的活着，所以哪怕这个星球毁灭，你也会作为最后一个生物存活，这便不能算是真正的世界末日。” 　　“两个愿望产生了矛盾，所以那两位神明决定愿望延续，继而出现这场赌局。” 　　“他们略过了世界末日这个愿望，所以让许多人类得以存活，作为赌局进行下去的必要棋子。” 　　“这场赌局，只会有一个赢家，只会有一个许愿的名额。” 　　“所以不会再有矛盾，一切也会迎来终结。” 　　“你作为许愿的矛盾源头，所以理所当然的成为了阵营一方选择的棋子。” 　　“而另一方的棋子，却变得有些奇怪。” 　　“有什么东西，是可以抵抗不死之身这样奇怪的存在呢？” 　　“为了平衡这一点，神选择用另一个许愿人……的尸体。” 　　“用这尸体作为养料，创造出不该存在的怪物。” 　　“一种完全依托于这场赌局，而存在的生物。” 　　“瞳瞳”顿了顿，红色的瞳孔泛起一层水雾，声音沙哑的说道。 　　“也就是……我。” 　　闻言，我的耳中轰鸣，眼中发黑，只觉得自己的心，悠悠下沉落入寒谭，寒意彻骨。 　　我不想再听下去，但“瞳瞳”却依然继续说了下去，将我过往的疑惑，一一揭开，给了我最厌恶的答案。 　　“自我诞生之后，我并没有太多的自我意识，在整整十年中，只是在一片黑暗中，静静的等待着。” 　　“然后，在某一天，我有了实体，一副人类模样的躯体。” 　　“我开始行走在这座城市之中，那个时候，我无法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像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本能的寻找着归宿。” 　　“但这座城中，只有废墟和丧尸，我很孤单，也很痛苦。” 　　“然后，在那一天，你捡到了我。” 　　“我第一次从那令人发疯的孤单中解脱，像一个溺水的人，攀草而生。” 　　这熟悉的描述，正如我那时的心境，只是我已经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我面前的这个“瞳瞳”。 　　一切原来不是我喂的那滴血，而是我接近她的举动吗。 　　“瞳瞳”望着我，眼神飘渺，轻声说道。 　　“我们一直都是很像的，对吗？” 　　“孤身一人，需要与人互相依偎，贪恋着对方身上的温暖。” 　　说着，“瞳瞳”叹了一口气，声音越发沙哑。 　　“你或许会疑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我”。” 　　“答案可能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说话间，“瞳瞳”轻轻抬手，她身后的巨大花株从地面伸出了几段根须，她扭头看了一眼那些根须，低声说道。 　　“我们就像植物一样，有着主体，有着无数的根须，枝叶。” 　　“我是其中一段幼小的根须，所知有限，在刚刚醒来的时候，被那些不完整的信息迷惑，出乎本能的给自己定下了身份。” 　　“而随着其他枝叶与根须的苏醒，我的记忆会慢慢补完，明白自己是谁，获得共通的记忆。” 　　“我们只是主体的根须，没有实体，但与此同时，我们比懵懂的主体，知道的更多。” 　　“现在的记忆，过去的记忆，都由我们这些根须保管。” 　　“正因为如此，我们那个懵懂无知的主体，才能和你定下那么傻的约定。” 　　“瞳瞳”神色悲伤，无可奈何的向我问道。 　　“你为什么没有按照我说的去做呢？” 　　“只要你带着主体离开这里，走的远远的，至少，在最后的时间到来前，我和你依然会有着美好的回忆。” 　　“我们愿意为了那些日子，推迟我们的计划，耐心的等待。” 　　“一年，五年，十年，我们都可以等的。” 　　“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在你面前，说出这个真相。” 　　我怔怔的望着眼前的“瞳瞳”，一时无言，嘴唇颤抖个不停，怎么也冷静不下来，我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强自冷静下来，失魂落魄的向“瞳瞳”问道。 　　“为什么，一定要争个你死我活呢……” 　　“我们……可以有一个共同的愿望的。” 　　“瞳瞳”闻言却起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吸气，然后叹息道。 　　“不可能的。” 　　“我们……是依托于这个赌局存在于世的，是为了赌局而制造的方便工具。” 　　“一旦赌局结束，我们这些游戏内的特殊造物，也会随之消失。” 　　“除非，我们许愿。” 　　“这是我们唯一存活的办法。” 　　“我很自私的，我想要活着，我想要继续留在你身边。” 　　“我想要……你不恨我。” 　　“所以，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瞳瞳”轻轻踏步，一步一步走向我的身前，轻声说道。 　　“我……要赢。” 　　“我会许愿，让我活着，让你不会恨我，让我继续留在你的身边。” 　　我望着缓缓踏步而来的瞳瞳，声音变得颤抖，梗着脖子，有些倔犟的说道。 　　“这样的愿望……我也可以许啊。” 　　“瞳瞳”脚步微停，虚幻的身体微微晃动，她凄婉一笑，低声说道。 　　“相信我，你不会那样做的。” 　　“神明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等到终点的那天，你会明白。” 　　“瞳瞳”的眼神落寞悲伤，站在距离我三步外的距离，声音柔和的说道。 　　“你会舍弃我的。” 　　话音落下，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的丧尸们，却在此刻，缓缓起身，直直的望着我与“瞳瞳”。 　　白发红瞳的“瞳瞳”望着我，眼中情绪复杂难明，不舍，无奈，以及一闪而过的愧疚。 　　“你不该许下那个约定的。” 　　“不该给我们的本体……那样不切实际的幻想。” 　　“本体的力量越来越强，强到我们快要无法影响她，而你又给了她那样美好的幻象。” 　　“所以，我们不得不这样做。” 　　“我们知道，看到这场白色花瓣雨，你会立即向这里赶来。” 　　“这是我们动手的好机会，我们这些根须，需要让本体知道……” 　　“一切的真相，一些你永远不会知道的真相。” 　　“等到那个时候，她会真正醒来。” 　　“接受自己所有的记忆。” 　　听到此处，我猛然惊觉，连连后退，顾不得其他，转身便向着来时的路，狂奔而去。 　　毫无疑问，她口中的本体，正是一直陪在我身边的瞳瞳，她并没有这些关于赌局具体记忆，所以她的分身，也即她的根须，在确定我想赢下这场赌局后，会强行给瞳瞳灌入这些记忆。 　　我……可能要失去她了，那个只属于我的瞳瞳。 第一百七十四章 抉择 　　我踩在白色花瓣上狂奔着，而那些诡异的丧尸们，并没有攻击我，只是以奇怪的表情注视着我，我穿过这些丧尸，快要到达废墟边缘时，耳中忽的听到一声叹息。 　　“抱歉。” 　　话音散去，没有任何诡异的事情发生，我跃下堆积的废墟，却一眼看到，我来时所开的那辆大卡车，已被无数绿色的枝蔓缠绕，拉进了泥土之中。 　　“妈的！” 　　我愤怒的低声咒骂着，舍弃了那辆本就已经坏掉的大卡车，迈开双腿，奋力狂奔着。 　　白色，白色，满眼的纯白，逐渐蔓延的纯白，将我眼中的世界，覆盖，吞噬，变得陌生。 　　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向前奔跑着，耳中轰鸣，一切噪杂的声音，都已选去，只剩我眼中这个纯白的世界。 　　前方的景色，街道，似乎定格在了某个时间，我奔跑着，却完全感不到距离拉近的感觉。 　　在剧烈的奔跑下，我的体力迅速消耗，然后又在不死体质下，渐渐恢复，我不知道自己跑了有多久，呼吸粗重，喉咙发涩，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完全喘不过气来。 　　我……又看到了奇怪的幻觉。 　　纯白的世界中，原本空旷，破败的街道上，忽的多了无数的人影，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在这幻觉中，我疲惫的挤进人潮之中，逆流而上，却走的很慢，很慢。 　　喧闹的声音，不停的传入我的耳中，有老有少，有哭有笑，这些声音，让我的双腿越来越重，越来越疲惫。 　　我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但没有时间去仔细听，只是在这人潮中挣扎着，奋力向前挤去。 　　很久之后，我挤出那个幻想而出的人潮，却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霍然回头。 　　花瓣弥漫，人潮涌动，在我的视线尽头，我熟悉的父母站在人群中，静静的望着我，母亲与父亲站在一起，红着眼眶，似乎是在抽噎着，父亲一如既往的沉默，但他的眼神却似乎比母亲要更加难过。 　　隔着人潮人海，我看到我的父母，用力的向我挥着手臂，向我道别，让我照顾好自己。 　　我脚步不稳，踉跄的向后退了一步，喉咙干的难受，像是塞满了沙子，直至此时，我才看清，那些人潮之中，都是我熟悉的面孔。 　　亲人，长辈，朋友，那些曾围绕在我生命中的人。 　　只是，在下一刻，那幻觉散去，人潮人海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那满目皆白，空空荡荡的街道，我突然明白了瞳瞳口中的那句话。 　　“你会舍弃我的。” 　　我会舍弃瞳瞳……吗。 　　原本在我心中觉得荒谬的话，突然间却有了奇怪的份量，我怅然若失的回过头，却惊讶的发觉。 　　原来，我已经到了目的地吗？我究竟跑了有多久？ 　　原本急切，慌张，此刻皆已不在，只剩下无法言明的复杂情绪。 　　我缓缓踏步，走进小区，步履蹒跚，像是突然间了很多，最后我停在门口，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房门。 　　微风卷着几片白色花瓣闯入房间，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却见家中的客厅，已是铺满了厚厚一层的白色花瓣，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只有瞳瞳，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安静的捧着一本书，仔细的翻阅着。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如往常。 　　我犹豫了一下，缓步向着瞳瞳踏去，而瞳瞳也将视线从手中的书收回，静静的望向了我，本该是蓝色的瞳孔，此刻泛起了淡淡的金色光芒。 　　“我……回来了。” 　　我的声音干涩，无力，有些难听，而瞳瞳在听到我的声音后，却一如往常，向我甜甜一笑。 　　“嗯。” 　　我神情恍惚，缓缓走了过去，坐在了瞳瞳的身边，明明与瞳瞳靠的极近，却感觉遥不可及。 　　沉默片刻后，我闭上双眼，轻声问道。 　　“你……还是瞳瞳吗？” 　　话音落下，瞳瞳合上手中的书，她不敢看我，只是呆呆的望着前方白色的墙壁，低声说道。 　　“我一直都是啊。” 　　“只是现在……多了很多其他的记忆。” 　　果然，我回来的太晚了，瞳瞳已经知道了全部的事情，比我知道的更多，也更清楚，这场该死的赌局。 　　我有些慌乱，口齿不清，断断续续的说道。 　　“我……我们……不一定……非得按这场赌局来的。” 　　“一定有其他的办法……一定有。” 　　这些话，我说的没有什么底气，那个该死的神明，绝对不会允许一个无法进行的赌局。 　　如果我们都放弃赌局，神明也会有更多更加残酷的办法，让我们不得不继续这个游戏。 　　瞳瞳眉眼低垂，手中的书本颓然滑落在地，她将两只小手紧握，指节微微发白，她望着掉在地上的那本书，轻声说道。 　　“我……是为了这场赌局才被制造出来的。” 　　“如果赌局无法进行，那我也没有存在的必要，我会被直接抹去的。” 　　“我最害怕的是，当我被抹去的时候，所有与我有关的记忆，也会一起消失。” 　　“你会忘了我，想不起有关我一点一滴的回忆。” 　　我陷入沉默之中，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捏紧了拳头，像一块石头一样沉默着。 　　而在这时，瞳瞳微微侧身向我望来，声音轻柔的说道。 　　“我可以输掉这场比赛，可是……” 　　“在你赢下这场赌局后，你会…许愿让我重生吗？” 　　一字一句，都如一根根尖刺，扎入我的血肉之中，顺着我的血液，流过周身各处，疼痛难忍。 　　我真的很想点头，给瞳瞳一个肯定的回答，但我的身体却拒绝着这样做，我的理智在此刻，该死的压过了我的情感。 　　挣扎许久，我悲怆一笑，轻声吐出了两个字。 　　“抱……歉。” 　　听到我这令人失望的回答后，瞳瞳并没有什么惊讶的意思，只是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了下来，那美丽的瞳孔中，再无一丝光芒。 　　“我早知道的结果的。” 　　“也知道，你和我不一样。” 　　说话间，瞳瞳竟是像往常那般，轻轻靠在了我的身上，小脑袋抵在我的肩膀，低声说道。 　　“你有在浩劫中凄惨死去的父母，亲人，朋友，以及浩劫后一些因你而死的人，你不可能放弃让这个世界重新来过的机会。” 　　“但我只有你，所以我才能不在乎所有人类死亡的结局。” 　　“我……没有你那么伟大，我是一个极其自私的人。” 　　“我爱你，但我没有死去的勇气。” 　　“我想看到你，又不想你恨我。” 　　“所以，我们其实别无选择的，对吗？” 　　说话间，我能感觉到有一只小手，轻轻落在我紧握的拳头上，我犹豫了一下，紧握的拳头便缓缓松开，悄悄握住了瞳瞳的小手。 　　我，才是那个自私的人。 　　对父母的愧疚，对那满地的白色尸骸，对那些因我而死之人的愧疚，让我无法轻易的做出选择。 　　我想让世界重来，也想让瞳瞳永远陪在我的身边，我就是一个如此自私的人，我什么都想要，但似乎又什么都抓不住。 　　极度痛苦之下，我望了一眼身边的瞳瞳，在此刻，她是如此的脆弱，让人心疼，我想自己应该是彻底疯掉了，要不然也会说出接下来的话。 　　“我们……可以维持现状的。” 　　我做出很认真的表情，对着瞳瞳说道， 　　“许愿维持这个现状。” 　　“我想，在这个世道，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已经死掉的人，是没有办法活过来，这才是常理。” 　　“我们就许愿，维持现状吧。” 　　瞳瞳望着我，眼中的苦涩却是越来越浓，我能感觉到，她的小手微微握紧。 　　“神明给胜利者的愿望，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 　　“无论谁输谁赢，在赌局的最后，这颗星球都会变得无法生存。” 　　“你认识的所有人类，都会一个接着一个死在你的面前。” 　　“甚至等不到最后的时间，他们便会为你而死，心甘情愿的死。” 　　“所以，最后许愿的机会，我们并没有其他的选择。” 　　“救我，或者拯救整个世界。” 　　闻言，我终于绝望，所有的退路似乎都被堵死，在此刻，我终于明白了那个神明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 　　神，果然不是什么慷慨大方的存在。 　　我曾经想过，用一些文字游戏许愿，但如今想来，有些太过可笑了。 　　我想，哪怕是我许愿所有人都获得幸福，那个神明也会故意曲解这个愿望，比较那种似是而非的愿望，可以有的答案实在太多了。 　　但即使如此，我也不想放弃，而是挣扎的说道。 　　“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的。” 　　“给我时间，我会想出来的。” 　　在如此两难的选择下，我无法盲目的做出选择，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要为自己找出一条活路。 　　但此时此刻，属于我的东西，只有绝望。 　　“明天开始，你就尽可能的逃吧。” 　　“要不然，我会忍不住把你捆起来，困在我的身边，静静等待花开的那天。” 　　瞳瞳一边说着令我毛骨悚然的话，一边轻轻抬起小脸，向我靠近，温热的呼吸，扑打在我的脸上，她眼神飘渺，用只能我们两人的声音，低声说道。 　　“至少，今天。” 　　“让我们暂时忘记这一切吧。” 　　我没有说些什么，只是俯下身子，轻轻吻住了瞳瞳的嘴唇，与她相拥，亲吻。 　　逃避一般的，选择了暂时遗忘这些事情。 第一百七十五章 告别……以及自我 　　支离破碎，覆水难收。 　　或许，这两个词是现在最适合来形容我的人生，迷茫，混沌，不知前路。 　　在最后一日的温存，疯狂的缠绵过后，等待我的便是毫无意义的前路。 　　次日天明，对我而言，这注定是难忘，而痛苦的一天。 　　清晨时分，我背上了我的背包，将属于我的东西全部打包，并找来了备用的汽车，瞳瞳仍旧跟在我的身边，帮我整理着包裹。 　　这是一场沉默的道别。 　　在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我推门而出，我知道瞳瞳正在看着我，但我却没有勇气回头看她。 　　我的脚变得很重，走的很慢，我不敢回头，却又盼望着瞳瞳能说些什么。 　　不知从何时起，见过无数死尸的我，居然也变得如此脆弱。 　　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心思，瞳瞳落寞的声音，在我的身后缓缓响起。 　　“如果……我是说如果。” 　　“你在某天，选择了我的话，那就回来这里吧。” 　　“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的。” 　　我的指间微动，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是缓缓转过身去，望向瞳瞳。 　　瞳瞳赤着双脚，长发凌乱，眼眶微微发红，她永远都学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不曾改变。 　　我深深吸气，寒冷的空气涌入我的喉咙，如同锋利的玻璃渣一样，刺痛我的血肉，而我却是挤出一个微笑，轻声说道。 　　“我……一直都想知道。” 　　“瞳瞳这个名字……好听吗？” 　　闻言，瞳瞳愣了一笑，破涕为笑，上扬的嘴角中却并没有多少笑意，只有黯然，在笑声过后，她望着我，极其认真的说道。 　　“很一般。” 　　“但我喜欢这个名字。” 　　话音落下，我与瞳瞳相视而笑，然后我转过身去，踏步离去，风过，漫天的白色花瓣飘荡，扑面而来，如同在细细的抚摸着我的面容。 　　我……再一次，变得无家可归了。 　　眼前的光暗交错，我一步一步踏出，再也没有回头，直到再也不见。 　　…… 　　许久之后，夜幕降临，我躲在一间空荡荡的房间里，整个人缩在破旧的沙发中，在黑暗的遮掩下，偷偷的透过窗户，望着对面的黑漆漆的大楼。 　　实在是可笑，我并没有离开这座城市，而是像一个贼一样，偷偷返回，躲进了瞳瞳对面的大楼，闯进这间空荡荡的房间，不敢声张的望着原本的……家。 　　这是很不理智的做法，瞳瞳已经告诉过我，再次遇到我后，她会用尽所有手段，把我困在她的身边，直到最后的时刻，无论我愿不愿意。 　　我这是在盼望着，被她抓起来吗，真没出息啊。 　　黑暗之中，我自嘲的想着，视线却是透过窗户，借着月色，望向对面的大楼。 　　一片黑暗中，没有任何的灯光亮起，就像往日那般，瞳瞳总是会坐在一片黑暗中，静静等待着我的归来。 　　此时此刻，她……是不是也还在等我呢？ 　　我黯然的想着，手中端着一个空空如也的杯子，望着那片黑暗，沉默不语。 　　此时此刻，我很希望对面的灯光亮起，我对这样的匆忙的告别无法满意，不甘如此结束。 　　但这终究只是我卑微的挣扎罢了。 　　我的身子向后仰去，发泄似的想要将手中的杯子摔的粉碎，但抬手刹那，我又一脸苦笑的将手中的杯子收回。 　　整整一夜，对面的灯光都没有亮起，我确定瞳瞳就在那里，但终究没有办法再见她一面。 　　而这一夜，也是我给自己的懦弱定下的最后期限。 　　今夜过后，即使万般不愿，我都不得不去思考，如何与瞳瞳为敌，如何去对付她。 　　我不想瞳瞳消失，也不想这个世界就此终结，但在想出解决的办法前，我必须要保证自己赢下这场赌局。 　　待到天明，整夜都没有合眼的我，疲惫不堪的站起身来，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满是灰尘的茶几上，转身离去。 　　阳光灿烂，前几日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水渍黏连着白色花瓣，沾在了我的鞋底，我背着大大的背包，大步向前走去。 　　我将备用的汽车藏在了远处，差不多是半个小时的步程，而在这段白白的浪费的时间里，我便开始思考，整理手中所有的情报。 　　首先按照瞳瞳所说，她完全是为了这个赌局而存在的生命，一旦赌局结束，她就会被抹除，所以她必须要赢下这场赌局，为自己的存亡许愿。 　　其次，神明为了不让赌局失去进行下去的必要条件，在赌局的最后，整个世界的人类，都会灭绝，逼我在瞳瞳和整个世界间做出选择。 　　而在这些情报之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在之前子苏的叙述中，未来的我似乎会回到过去，试图改变什么。 　　在瞳瞳的口中，完全没有提及涉及时间旅行的情报，也就是说她可能并不知道这些事。 　　这或许会成为我唯一的希望。 　　行走间，我的脚步微停，低头看脚边满眼的白色花瓣，随着我的行走，地面上的白色花瓣越来越少，越来越薄。 　　这是昨日失魂落魄的我，不曾察觉到的事。 　　我皱着眉头，俯下身去，拈起一片花瓣，递至鼻尖，轻轻嗅着。 　　那股属于昙花的味道很淡，淡到几乎快要消失。 　　此处距离那株巨大的花株已经有了相当远的距离，难道说那次的花雨，并没有我想象中那般危险，而是随着距离的拉远，越来越弱？ 　　这般想着，我抬起头来，环顾四周，终于在这白茫茫的世界中，看到了几只正在晒太阳的丧尸。 　　看的出来，这些丧尸并没有被昙花寄生，还有着他们最基本的思维。 　　难道说，那场白色的花雨，真的只是为了将我从瞳瞳的本体处引开，方便其他的根须，唤醒瞳瞳的意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场白色的花雨，应该会消耗昙花巨大的能量，此刻或许就是昙花最虚弱的时刻。 　　那么，这会是我最好的机会吗？ 　　正在思考间，我忽的惊醒，有些错愕，诧异。 　　为什么，我会如此自然的考虑着如何对付瞳瞳，为什么会将自己的情绪转化这么迅速。 　　又为什么……会感到如此的理所当然，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同样的事。 　　虽然不愿承认，但我真的不是这么伟大的人，可以如此干脆利落切断一切感情，做出这样的思考。 　　有什么东西……在影响着我的思维。 　　我的身体里，藏着什么东西。 第一百七十六章 　　哪怕是到了此时此刻，我的身上也依旧是迷雾重重。 　　或许，关于瞳瞳的疑问已经有了答案，但关于我的那些诡异之处，却依然未知。 　　时间穿越，奇怪的割裂感，古怪模糊不清的记忆，以及时有发生的那种时空错位的感觉。 　　大概每个人都会有过类似的感觉，当你再做某件事时，你确信自己是第一次，但却有种自己早已见过这个场景，做过类似的事。 　　这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我有这样感觉的次数，未免太多了些，而且那种真实，甚至让我难以分辨真假。 　　我的身体里，会不会真的有另一个我？ 　　虽然说起来很羞耻，但这种猜测真的有些中二，后知后觉的我也发现了这一点，便停止了这个猜测。 　　如果我的身体里真的藏了什么东西，我真希望他能在我挨揍的时候出来啊，我真的很怕痛的。 　　也不知是不是这中二的猜测影响，我的心情居然平复了下来，虽然还是有着对现状的不安，但至少不像之前那样脆弱。 　　我继续向前走着，藏在街角的汽车，已经可以看见，我也该开始准备下一步的行动。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让向来懒散的我，根本没有时间制定什么计划，所以我只能做些简单的准备。 　　备用的汽车上，塞满了各种各样的行李，但作为末日生活的人，这些物资远远不够。 　　我坐上驾驶座，拧动钥匙，但并没有向城外开去，而是兜了一圈，转而向城市的另一端驶去。 　　那株巨大的昙花，占据着城市最中心的位置，那里的丧尸基本被同化为了昙，但应该还没有将势力扩展到城市的边缘。 　　为了往后，我必须得去找一些我以前预备下的物资。 　　我很久以前便提起过，我将一些物资放在了很远的地方，那是汽车需要用的燃料，被存放在了一个破旧的车站中，哪里停着许多大卡车一样的大型的汽车，我把燃油都放在了那些车子的油箱之中，往后的日子里，这座城市会变成一个危险的地方，所以我要趁现在，多带一些物资离开。 　　汽车行驶期间，我一直警惕的望着四周，生怕出现一只被昙花控制的丧尸，不过一路上有惊无险，虽然被一些突然跳出来的丧尸吓了一跳，但幸运的是，我并没有看见眼窝长着昙花的家伙。 　　瞳瞳的势力，果然没有来到城市的边缘。 　　这条路很远，远的有些离谱，甚至让我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是发了什么疯，才会想到把那些物资存放在那么远的地方。 　　忽的，我眼神一凝，心中升起一股古怪的感觉。 　　我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那个存放物资的地方，距离我居住的地方很远，而且因为是在城市边缘，所以算不算什么安全隐秘的地方。 　　我不是一个那么勤快的家伙，出于我的懒散，怎么会想起把东西放在哪里呢？ 　　这样的准备，就好像……我提前知道了，会有这么一天。 　　我的眼角不住的抽搐，脚下猛踩刹车，神色越发的复杂。 　　我讨厌这样的感觉，这样的感觉越是强烈，就越发让我觉得，无论我如何去做，如何努力，也只是走向注定的结局。 　　妈的，令人讨厌的宿命感！ 　　我深深吸气，想要抽根烟缓解一下情绪，但摸索许久，我也翻不出半根烟头，于是我只能呆呆的坐在车中，像傻子一样的发呆。 　　只是，在片刻之后，我别无选择的再次踩下油门，开着备用汽车，向着那个存放物资的地方驶去。 　　为了那种摆脱所谓的宿命感，就放弃那些物资，这无疑是愚蠢的行为，愤怒也好，不甘也罢，我也只能这么走下去。 　　我将备用汽车，一路开到了存放物资的那边，那里破破烂烂，没有多少丧尸，而在废墟深处，破旧的雨布甚至无法遮挡住那些大型卡车。 　　按理来说，这么显眼的东西，应该会被人类据点早早发现，然后将我藏好的物资一扫而空。 　　但让我想不通的是，这个地方完全没有人来过的痕迹，所有的东西都保存的很好。 　　我走下车去，开始检查物资，所有的物资都保存的很好，完好的让我感觉到了不舒服。 　　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接下来，我做了一件很蠢的事。 　　我，开始和自己说话。 　　“喂，你在吗？” 　　不是自言自语，而是真的像个傻子一样，试图和自己身体中，可能存在的东西，进行对话。 　　我知道这很蠢，我知道的，但我就是这么做了。 　　“你应该是在的吧。” 　　我一边收拾着物资，一边像个傻子，用满是怀疑的口吻，对着自己说道。 　　“你应该比我聪明，也比我了解现在的局势。” 　　“既然这样，你倒是出来，好好负起责任。” 　　没有人回答，这是当然的，但我还是不依不挠，继续说着这些很蠢的话。 　　“我不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如果你能比我做的更好的话。” 　　“我会很乐意把身体交给你的。” 　　在说这些话时，我手中的动作并没有停下，而当我说完这句话时，正要弯下身子，把一箱过期的罐头搬起来。 　　地面上没有多少白色花瓣，融化的雪水，在地面积起了一个小小的水洼，混合着泥水的水面，正倒映着我的面部。 　　那是一张疲惫，颓废，看上去松松垮垮，萎靡至极，很丧的一张脸。 　　我看着水面倒映出的自己，看了很久，望着水面中的自己，咧了一下嘴巴，然后竖了一根中指。 　　“妈的，蠢透了。” 　　很奇怪的是，在骂完自己后，我居然舒服了许多，我不再犯蠢，试图和自己对话，而是麻利的将物资搬上了卡车。 　　这里的物资很多，我不可能一次就运走，被我开来的备用汽车，空间太小，就只能扔在这里了。 　　我一个人忙碌着，疲惫与汗水，很好的让我忘记那些伤心难过的事，空旷的场中，只剩下我一个人忙碌的身影。 　　泥土在融化的雪水下，变得一片泥泞，我的脚面踏过，留下一个个脚印，泥点落在我的鞋面上，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直到最后，我站在一片泥泞之中，看着被塞满的卡车车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人在忙碌过后，便会疲惫，因为这份疲惫，暂时忘记那些困扰我们的东西，惬意的享受着闲暇时刻。 　　可我这该死的不死之身，却永远无法感觉到身体上的疲惫，哪怕我的精神已经千疮百孔，疲惫不堪。 　　但我的身体依然清醒，正因为如此的清醒，我才无法获得片刻的休息。 　　我转过身去，开着装满物资卡车，出发离去。 　　…… 　　我有个坏习惯，喜欢在开车的时候发呆，思维发散，也因为这个坏习惯，我当初才会被开着卡车的子苏撞的昏死过去。 　　在那次事件之后，我有试图改掉我这个坏习惯，可现在却旧病复发，在长长的路途中，我又开始了发呆，开始胡思乱想。 　　我现在无家可归，可以去的地方，似乎只剩下了围盾据点。 　　那么，等我到了围盾据点，又该怎么和阿杰他们说起这件事呢？ 　　这件事有些复杂，也有些天方夜谭，如果真想让阿杰他们明白我们面临的绝境，就必须从头到尾的说个清楚。 　　也就是说，我可能要从末日前的许愿说起。 　　这还不如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说呢。 　　出了城市之后，我便再没有看到那些白色的花瓣，只剩下正在融化的积雪。 　　白雪折射的光芒，让我有些眼花，我不得不皱着眉头开车。 　　行驶在路上时，再次变得孤身一人的我，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一个在末日卖可乐的古怪商人。 　　整整荒废了一面的可乐生意，不知道那些自己曾经去过的据点，还记得我这个人吗？ 　　在过去一年的时间里，我总是在奔波在古城与围盾据点之间，都快忘记这个地区，还存在着其他据点。 　　围盾据点显然是无法与昙花的势力抵抗的，我应该试着将其他据点也联合起来。 　　这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十足的馊主意，因为将剩下人类联合的最佳时机，是在十年前。 　　日过正午，在经历了漫长无聊，和充满馊主意的路途后，我终于将卡车停在了围盾据点的大门前。 　　没有什么繁琐的程序，在我从车窗露出半个身子后，让哨楼中的守卫看清我后，据点的大门便顺利的打开。 　　我开着大卡车一路驶入据点，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将卡车停在了仓库附近。 　　做好这一切后，我才走下车来，随便找了一个比较干燥的木墩坐了下来，开始等人来。 　　我没有等太久，阿杰便带着许多人赶了过来，初时他并没有发觉什么，一脸笑意，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脸上的笑容，便缓缓散去，多了几分疑惑。 　　阿杰脚步微停，让众人停下，然后缓缓向我走来，站在我的身侧，没有立即说话，我懒散的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扭头向他问道。 　　“有烟吗？” 　　阿杰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烟盒，取出一根烟，向我递来，我接过那支烟，将其点燃，然后神色陶醉的吸了一口。 　　“呼……” 　　随着白色的烟雾从我嘴中吐出，我敲了敲手中的烟灰，轻声对着一旁的阿杰说道。 　　“找个地方，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虽然有些荒诞，甚至故事的开始会很敷衍。” 　　“但确实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第一百七十七章 睡眠 　　阿杰并没有按照我说的那样去做，而是有些强硬的把我拽到了一间空房子，又端来一盆热水，态度很差的将我的脑袋按在了温水里，让我洗漱。 　　我不得不按他的吩咐做了，可是当我洗漱好之后，房间的桌子上又多出了一些饭菜，我看了一眼正在摆碗筷的阿杰，皱着眉头说道。 　　“阿杰，我是来说一些很重要的事，没时间做这些事。” 　　闻言，阿杰却是冷着眉眼，放下碗筷，对我淡淡说道。 　　“事情可以等等再说，你看看你现在这个鬼样子，披头散发，萎靡至极。” 　　“你现在给我乖乖吃饭，然后好好睡觉。” 　　“有什么事，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我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用手指着我的胸口，高声说道。 　　“我不需要那些，你忘了吗，我可是不死之身。” 　　阿杰同样上前一步，丝毫不肯退让，沉声说道。 　　“不死之身，有那么了不起吗？” 　　我无言以对，想不通阿杰为什么要这么做，也忍不住有些火气，怒目而视，四目相对间，我从阿杰的眼神中没有感到一丝恶意。 　　阿杰的眼神渐渐软化，他移开视线，双手按在我的肩膀上，将我按在了椅子上，声音柔和了许多。 　　“听我的，吃饭吧。” 　　“你现在的状态，说什么都没有什么说服力的。” 　　闻言，我眼神一晃，不再挣扎什么，却也没有端起碗筷，只是静静的望着桌子上的饭菜，阿杰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原地，轻声说道。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我能感觉的出，你可能经历了我无法想象的糟糕事。” 　　“你需要休息，需要冷静。” 　　我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同时却也觉得自己现在足够冷静，并不需要别人的安抚，我便低声说道。 　　“你想的太多了，我可没有那么脆弱。” 　　闻言，阿杰却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就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没有什么说服力。” 　　“哪怕不需要，你也休息一下吧。” 　　“至少，能让我安心不少。” 　　见状，我放弃抵抗，不再争辩什么，而是老老实实的端起碗来，开始按照他的吩咐，阿杰见状，也没有再说什么，踏步向屋外走去，再关门之时，才低声对我说道。 　　“好好休息吧。” 　　我没有回答，端着热气腾腾的玉米粥，缓缓闭眼，拿起汤勺舀起汤水，轻轻抿了一口。 　　真是滑稽，我早就冷静下来了，阿杰做这些事真的有些多余了。 　　这般想着，我手中的勺子却是不自觉的快了几分，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而我的面色则渐渐变得难看。 　　我曾经以为，痛苦的情绪，是刹那爆炸的烟花，在一瞬间炸开，然后便烟消云散。 　　然而真实的痛感，却像是一点火星，落入干枯而密集的稻田之中，只待一时风起，便会随着风势燃起，将整座稻田化成火海。 　　如阿杰所说，我……并没有真的冷静下来。 　　我用忙碌，以及自己最擅长的胡思乱想，堵住了那份痛感，直到现在，当我坐在这间木屋中时，那点小小的火星，终于开始真正的燃烧。 　　忽的，我丢掉勺子，径直端起碗来，将还有些烫的玉米粥，递至嘴边，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过东西，更没有补充过水分，哪怕我的身体并不真的需要这些东西，但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却还是让我下意识的渴求着这些东西。 　　就像在那个雨天，我看到瞳瞳后，便一步步沦陷，哪怕重来一次，我依然再次踏入同一条河流，重蹈覆辙。 　　很久之前，我一直有着极其朴素的是非观，非黑即白，但随着时间推移，这朴素的是非观，渐渐染上了其他的东西。 　　如果，我将一切和盘托出，阿杰以及所有的人类，会如何去看待瞳瞳呢？ 　　应该是仇恨，愤怒，恨不得剥皮抽骨吧，毕竟她是作为人类的天敌而被制造出来的。 　　可瞳瞳真的有错吗，这是一个非生即死的游戏，对她而言，不是人类灭亡，便是她的死亡，她该为了所有的人类，付出自己的生命吗？ 　　瞳瞳不是人类，她并没有为人类牺牲的责任，更没有理由去那么做。 　　没有对错，没有是非，只是生存罢了。 　　唯有夹在两者之间的我，是错的，无论我选择了那一边，都会是错的。 　　在风卷残云之后，酒足饭饱的我，没有在埋怨什么，转身走向床铺，倒头便睡。 　　冰冷的床铺有些发冷，也有些硬，有着陌生的味道，让我不禁怀念起了家中那张舒适的床。 　　我并不是第一次睡在这种简陋的床铺上，但这却是我最怀念家中那张床的一次，或许，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吧。 　　屋子里没有升起火堆，在冬日的寒意下，我的手脚发凉，在这样糟糕的环境下，我却是沉沉睡去，忘记了这份寒冷。 　　没有奇怪的噩梦，也没有人来，我意外睡得十分安稳。 　　只是，这一次我忘记了醒过来。 　　…… 　　光芒洒落，一丝烟气飘荡，传入我的鼻中，恍惚之间，我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冬日的寒意，让我不得不裹紧了被子，用朦胧的视线，向前望去。 　　却见，在这间木屋之中，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蹲在地上，卖力的摆弄着一个火盆，我闻到的那丝烟气，正是从那个火盆中飘出。 　　或许是因为这次质量不错的睡眠，我感觉自己应该真的冷静了下来，不再那么萎靡不振。 　　我裹着被子，从床上走了下来，十分自然的坐在火盆边上，一把抢过用来拨弄木炭的铁棍，没好气的说道。 　　“死一边去，让你弄下去我非得冻死在这。” 　　闻言，那个高大的身影一脸错愕的抬起头来，正是阿杰。 　　阿杰用十分古怪的眼神，对着我看了又看，看的我心里直发毛，然后才缓缓坐在了旁边，试探的问道。 　　“你醒了？” 　　这是我听过最蠢的问话了，我毫不犹豫的翻了一个白眼，回怼道。 　　“不然呢，我还能是具尸体吗？” 　　闻言，阿杰的神色越发古怪，他犹犹豫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了很久之后，才再次憋出了一个问题。 　　“你知道，你睡了有多久吗？” 　　我一边拨弄着火盆，一边敷衍的回答道。 　　“能有多久？最多一天一夜呗。” 　　闻言，阿杰嘴角一咧，然后对着我竖起两根手指，啐道。 　　“可拉倒吧，你足足睡了二十开天。”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能睡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兔子想要回到山脚 　　“可拉倒吧，你足足睡了二十来天。”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能睡的！” 　　闻言，我眼角一抽，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 　　“不是，我有睡那么长的时间吗？” 　　阿杰用手指了指我的胸口，翻了一个白眼，一脸鄙夷的对我说道。 　　“你闻闻自己的衣服，看看臭不臭？” 　　我下意识的照着做了，果不其然，一股酸臭味扑面而来，熏的我双眼发黑。 　　这味道，别说二十天，就是二十年没洗过澡我都信。 　　“这二十天里，你每天都会出大量的汗，像是一个水人一样，天天都是湿湿嗒嗒的样子。” 　　“这味道……” 　　“除了我，是没有人愿意照顾你了。” 　　我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双手抱头，有些难以接受，二十天的时间，居然这么一眨眼就结束了？ 　　这可能是我睡过最奢侈的一觉了。 　　我有些茫然的坐在火盆前，努力回想着入睡前所有的细节，但无论我怎么想，也发现不了任何异常之处。 　　于是，我只能向阿杰问道。 　　“那个……在我睡的这二十天里，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 　　阿杰看了我一眼，双手伸在火盆前取暖，不紧不慢的说道。 　　“这件事本身就是最特别的事了，不过……” 　　说到此处，阿杰眼神变得很是古怪，他有些不确定的向我问道。 　　“你是不是有梦游的习惯呢？” 　　闻言，我立即摇头否定，作为一个身体永远健康的不死者，我确信自己没有任何梦游的症状。 　　“我可以很肯定的给你答复。” 　　“我没有梦游的症状。” 　　阿杰的眼神越发古怪，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咂嘴说道。 　　“这就奇怪了，这二十天里你的房间常常会有奇怪的声音发出。” 　　“但只要我一打开房门，就发现你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出了一身臭汗。” 　　听到此处，我眉头一皱，忍不住插嘴追问道。 　　“什么样的声音？” 　　闻言，阿杰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颤，身上似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表情微妙的向我这样描述道。 　　“就是……” 　　“就是那种……用指甲划拉玻璃的声音。” 　　“……” 　　怎么说呢，这个答案让我感觉自己被耍了一样，但看阿杰的样子不起作伪。 　　一切成谜，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昏睡二十多天，也不知道阿杰口中那奇怪的声音，从何而来。 　　我坐在火盆前，下意识的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我的双手略显白皙，没有任何风霜打磨过的痕迹，指甲盖中有些黑色的污垢。 　　……污垢？ 　　我愣了一下，然后仔细端详着双手，我或许活的有些粗糙，但也不至于让指甲盖里有着黑色的污垢才对。 　　只见，指甲盖中确实塞满了黑色的污垢，但仔细看去，却发现那些污垢不似泥土，更像一些陈旧的……黑色木屑？ 　　我霍然抬头，扔下被子，大步向着床铺走去，阿杰被我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但也随即跟上。 　　在那张简陋的木床上，铺着一层薄薄的毯子，上面满是我的汗味，有些酸爽，我和阿杰都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口鼻。 　　阿杰皱着眉头，有些不解的向我问道。 　　“不是，你就这么喜欢这个味道吗？” 　　我没有理会阿杰调侃的话语，而是将手掌伸向床铺上的那个毯子。 　　突然发生的长眠，奇怪的声音，以及我指甲盖上黑色的木屑，这一切都该是有所关联的。 　　而答案，或许就在这里。 　　我猛地将那条毯子掀开，黑色的床板暴露在我们的视线之中，却见，那张黑色的木板上，竟是有着密密麻麻的字迹。 　　阿杰目瞪口呆，望着那床板上的字迹，脸部的肌肉微微抽搐，而我迅速俯身，仔细看起了这些字迹。 　　木板上的字很是潦草，是用指甲赢生生抠破木皮留下的，上面甚至还残留着些许血迹与断掉的指甲盖。 　　我望着那点点血迹与指甲盖，眼角一抽，低声向着一旁的阿杰问道。 　　“这二十多天里，真的只有我一个人在这个房间吗？” 　　阿杰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这一点我可以确信，确实只有你一个人在这个房间。” 　　听到这个答案后，我还是有些不死心，试探的说道。 　　“你说，有没有可能有人藏在了床底下，所以你没有发现。” 　　阿杰白了我一眼，说道。 　　“你这是什么三流的恐怖小说？” 　　“我又不是个瞎子，还能被这种小把戏骗到。” 　　我苦笑一声，所有可能性都已排除后，我只能接受了那个最讨厌的结果。 　　这些木板上的字，是我刻下的。 　　准确的说，应该是藏在我身体里的那个家伙刻下的。 　　虽然早有猜测，但真的发现自己身体里藏了什么秘密，这感觉还是让人有些恶心。 　　我认命的叹了一口气，低头向床板看去，那些字迹很潦草，也很不工整，像极了我的手法，最重要的是，上面的句子，也是断断续续的，前言不搭后语，看起来十分吃力。 　　“冬天……冬天不会结束了。” 　　这是木板上的第一行文字。 　　我接着看了下去，可第二行的文字，却和第一行的内容有些衔接不上，不像是同一个时间写下的。 　　而且更加的……不说人话。 　　“她撒谎了。” 　　“丧尸，变成人类，没有限制。” 　　我眉头一皱，这些文字断断续续的，像是在刻下的时候，时间仓促，所以只能尽可能的简化。 　　那个躲在我身体里的东西，不能长时间控制我的身体吗？ 　　我没有立即分析木板消息的含义，而是继续向下看去，但却发现接下来的内容，是一个不停重复的熟字。 　　三百零一次，三百零一次，三百零一次。 　　似乎是为了不让我误解，那个家伙还特地用了汉字去写这几个数字，真是用心良苦。 　　我没有浪费时间，视线径直越过那些数字，看向最下方的文字，却发现剩下的内容，是一个奇怪的句子。 　　一个……我似乎在哪里听到过的句子。 　　“许愿的时候到了。” 　　“愚笨而热切的傻子，想要越过山顶。” 　　“兔子，想要回到山脚。” 第一百七十九章 越过山顶 　　“许愿的时候到了。” 　　“愚笨而热切的傻子，想要越过山顶。” 　　“兔子，想要回到山底。” 　　我身不由主的轻声念出了这段话，随即微微失神，时空错位的感觉再次浮现，这个场景，我似乎在梦中见到过，且不止一次。 　　片刻后，我回过神来，望着那行潦草至极的文字，认真的思考了一会，便忍不住低声叹息道。 　　“为什么，一个个都是这样。” 　　“就不能好好说人话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把躲在我身体里的那个家伙揪出来，质问他既然有时间写这种奇怪的句子，那为什么不能写几句我能听懂的话。 　　我整整二十天的时间，不是让他拿来浪费，当一个该死的谜语人的。 　　真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混蛋。 　　我感到有些无奈，自从所谓的赌局出现之后，我身边的人似乎一个个都喜欢用这种谜语人的方式，来浪费我的时间与大脑。 　　鬼知道他们都在说些什么东西！就不能来点简单粗暴的东西吗？ 　　我恨死了猜谜的过程，而猜到答案的爽快感，我从来都没有机会体验到，因为几乎每一个谜题的答案，都是我最讨厌的那条路线，是我不愿去想的答案。 　　然而，虽然恨死了这谜语人一样的交流，但我却不得不认命，将床铺重新铺好，开始思考床板上那些留下的信息。 　　阿杰似乎是受不了我身上的酸臭味，捏着鼻子站起身来，没好气的对我说道。 　　“我去找个大一点的木桶过来，再给你烧一些热水，你好好洗一下。” 　　“哦，对了，你不是说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和我说吗，我会带据点内重要的人来，你准备一下怎么说那件事。” 　　正在思考的我没有在意，只是轻轻挥手便算做回答，打发走了阿杰，全身心的放在了床板上的消息中。 　　床板上的文字，还是有着比较重要的信息，比如第一句，也是我比较在乎的那句。 　　冬天，不会结束了。 　　这句算是比较直白的话，但我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也是个谜题，但沉思间，我想起了瞳瞳当日曾说过。 　　这个世界，会逐渐变得不适合生物生存，如果将这两句话联系起来，会不会就是答案呢。 　　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这个冬天真的不会结束，不会再有春夏秋，往后只会有寒冷的冬天。 　　这……是一个很糟糕的猜想。 　　接下来，是第二个信息。 　　“她撒谎了。” 　　“丧尸，变成人类，没有限制。” 　　我眯起眼睛，这条信息是最简单易懂的，过去的时候瞳瞳的根须，也即那个白发红瞳的瞳瞳，曾经对我说过。 　　我的血液虽然可以让丧尸变回人类，但有着数量的限制，最多只有十人。 　　但如果，那个说法只是为了阻止我，不停的将丧尸转化为人类的话，那么我的血液应该没有那样的限制。 　　所以说，她撒谎了，而且对丧尸转化为人类这件事很是顾忌。 　　我，可以不停的将丧尸，重新转化为人类。 　　我努力的思考着，试图将床板上的消息全部猜出，而在此期间，阿杰已是准备好了木桶与热水，催促着我赶紧洗个澡，洗掉身上那股酸臭味，而我也同样催促着阿杰，赶紧把人找来，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他们说。 　　于是，片刻后，还是那个木屋之中。 　　我赤身裸体的坐在木桶之中，滚烫的热水，烫的我表情有些扭曲，而除此之外，在我的对面，阿杰带着一群人，与我面面相觑。 　　“大家找个地方坐吧，这件事说起来可能会比较费时间。” 　　我神色自然，招呼着众人坐下，人群中还有几位女孩子，脸色通红，有些局促，面对着赤身裸体的我，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 　　精力过剩的子苏，倒是颇感兴趣的探出脑袋来，想要看个仔细，被一旁的阿杰一巴掌抽了回去。 　　老实说，有些尴尬，但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便故作自然的对着众人说道。 　　“那个，我先从十年……” 　　没等我把话说完，阿杰便忍不住插嘴打断了我的话，有些恼怒的问道。 　　“不是，你打算就这么和大家说吗？” 　　“你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吗！” 　　我看了一眼躲在阿杰身后，脸色通红的王子萱，顿时明白阿杰为什么会这么气恼，但我也只能无辜的摊开双手，说道。 　　“不是，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要在我洗澡的时候，把大家叫过来。” 　　阿杰眼角一抽，看了我一眼，然后表情奇怪的向我问道。 　　“你不觉得……水很热吗？” 　　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这水温度有些高的离谱了，压根不是给活人用的，我刚刚还在想，阿杰是不是搞错了水温。 　　见到我点头，阿杰顿了一下，然后才说道。 　　“你有没有想过，这么高的水温，你可以等水温降下来再洗。” 　　“而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可以听你说那件很重要的事。” 　　“……” 　　沉默片刻后，我移开视线，神情平静的说道。 　　“那个，我要说的事需要从十年前开始说起……” 　　咳，房间的气氛有些微妙，但好在阿杰并没有继续说起那个话题，而是选了个角度坐下，用他的身体，遮住了我的身体，防止他身后的王子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我并没有在意，现在的我，几乎没有什么羞耻心可言了，这微妙的改变，我并没有立即察觉到。 　　初时，大家听我的故事时，神情都有些古怪，像是在听一个不好笑的笑话，但随着我越讲越多，所有人的眉眼间，渐渐多了几分恐惧。 　　过往的末日十年，或者说十一年，我从那个许愿开始说起，向他们解释了我的不死之身，也说起了那个尸神教。 　　以及，那漫长的回乡之旅，空洞颓废的人生。 　　我成为末日商人，遇见瞳瞳，遇见王泉，找上古城据点，找上围盾据点。 　　生生死死，反反复复的自我厌弃，以及我与瞳瞳的结局，那个该死的赌局。 　　在我说完这个漫长的故事后，木桶中的水温果然已经变得合适，我泡在水中，望着众人，轻声说道。 　　“我知道，这个故事很扯，但这确确实实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如果，大家有什么可以质疑的地方，就尽管问吧。” 　　话音落下，角落之中，一个我不怎么熟悉的年轻人，抬起脸来，神色复杂的向我问道。 　　“苏先生，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我想不通……” 　　“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 　　“你为什么不选你故事中的那个瞳瞳呢？换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选的。” 　　闻言，我愣了一下，然后望着那个应该见过几面的年轻人，轻声问道。 　　“小伙子，你有父母吗？” 　　年轻人愣了一下，神色变得有些尴尬，低下头去，惭愧的说道。 　　“有的。” 　　我轻轻点头，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而是真的想要寻求另一个答案，我眯起眼睛，缓缓说道。 　　“我其实也是想选瞳瞳的，我真的很想选她。” 　　“哪怕此时此刻，我的心也是更偏向她的。” 　　“和她比起来，其他人的性命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 　　我笑了一下，满是自嘲的意味，泡的发皱的手掌，在水中轻轻拨弄，不紧不慢的说道。 　　“但是，我又是一个别扭的人，总是会忍不住多想一些。” 　　“有那么一刻，我觉得死去的人无法活过来，这是很正常的事。” 　　“既然如此，那些死去的人，我的朋友，我的亲人，那些爱我恨我的人，或许就该好好安息。” 　　“只是……” 　　“只是，当我明明知道，有这么一个机会，可以所有遗憾弥补，所有死掉的人活过来，我还能怎么自欺欺人呢？” 　　“难道……我要看着自己的父母去死？看着你们去死吗？” 　　年轻人神色一黯，不再说话，而我却还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而且我还是觉得，终究会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一定会有一个完美的愿望。” 　　恍惚之间，如同福至心灵，我轻声对着自己说道。 　　“我会带着那只兔子，越过山顶。” 第一百八十章 短暂的争执 　　在我说话之后，屋内便陷入一阵沉默，他们面面相觑，看上去应该是有很多的问题，但却一个也没有问出来。 　　果然，这个故事还是过于离谱了一点。 　　在这沉默之中，阿杰忽的长叹一口气，目光复杂，落在我的脸上，轻声说道。 　　“我相信你，但是我没有办法让其他人也相信你。” 　　“毕竟你这个故事，也太离谱了一点。” 　　“你有办法证明，这个故事是真的吗。” 　　我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轻轻摇头，对着阿杰说道。 　　“除了我的不死之身这点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证据。” 　　阿杰眉头一皱，似乎是觉得光是不死之身，不足以证明那个离谱的故事，他摸着下巴，沉思片刻后，忽的抬头，目光灼灼，试探的向我问道。 　　“在你说的那个故事里，你的血可以把丧尸变回人类。” 　　“如果能证明这一点，那么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也能更有说服力。” 　　我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在这个末世之中，人们最恐惧，也最忌惮的东西，永远都是如海一般，蜂拥而上的丧尸。 　　丧尸一直都是大家最恐惧的东西，在他们的意识中，这种恐怖的东西毁灭了我们的文明时代，是不可能变回人类的。 　　如果，我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丧尸转化为人类，我口中的话，确实会更有说服力。 　　想到此处，我抬眼望向阿杰，轻轻点头，沉声说道。 　　“我能做到，前提是我们得先抓一些丧尸回来。” 　　闻言，阿杰一直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坐正身子，用商量的口吻向我问道。 　　“按照你的说法，我们得敌人就是那种自称昙花的植物，它们可以寄生在生物体内，然后慢慢控制那些生物。” 　　“就像控制高连与李易那样，当他们吸取到足够的能量时，会诞生清晰的意识，统管一片区域的昙花。” 　　阿杰眼神一凝，眉眼间闪过一抹凝重，然后接着说道。 　　“我有一个猜测，它们既然有主体，那么所有的准备都是为了主体而准备的。” 　　“你说城市中心长出了一个巨大的花株，花苞还小，那么它或许需要能量，来供养自己生长。” 　　“所以，那些诞生自我意识的昙花，会四处寻找养分与能量，扩增数量，然后回到主体下，将自己的能量全部供给主体，让其生长。” 　　“在能量的供应下，那株巨大的昙花会越来越大，等到最后开花的时候，可能就是我们得死局了。” 　　阿杰说的很认真，他真的相信我所说的话，而在他的带动下，其他人似乎对于这件事，也少了几分怀疑。 　　真好啊，我并不是孤家寡人。 　　“局势有些严峻，昙花的数量会越越多，单靠我们这个据点的人，实在有些势单力薄了。” 　　“苏离，你有什么想法吗？” 　　闻言，我想也不想，便直截了当的回答道。 　　“联合其他的据点，我们需要和其他的据点接触，让他们知道现在的情形。” 　　“这是一场灭顶之灾，不能再让剩下的人类保持分散的模样了。” 　　阿杰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但显然还是有着其他的顾虑，叹气道。 　　“问题是，那些据点的人不一定会听我们的话，他们不配合我们怎么办？” 　　“而且，一些据点的人被洗脑的太深，恐怕想要那些人恢复正常，也需要一段时间。” 　　阿杰的话音刚落，我便冷冷的回答道。 　　“那就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闻言，阿杰一脸错愕的抬起头来，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的望着我，似乎不相信这样的话，会从我的嘴中说出。 　　我没有立即察觉到这一点，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时间紧迫，他们如果不想与我们合作，还有可能被昙花控制。” 　　“既然如此，我们就杀光他们，不给昙花任何的机会。” 　　阿杰眼神一晃，忍不住插嘴问道。 　　“你……会屠城吗？” 　　我没有任何犹豫，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那么做的。” 　　阿杰霍然起身，向前一步踏出，脸色铁青，居高临下的望着还泡在水桶里的我，怒道。 　　“你疯了吗！？” 　　我神色不变，面对着阿杰质问的眼神，只是神色平淡的说道。 　　“只要我们能赢，我们就可以改变所有的悲剧。” 　　“那些因我们而死的人，被我们杀掉的人，都会活过来。” 　　“你要明白，在这个时候，生与死的概念，并不是那么泾渭分明。” 　　“只要我们能赢，一切就都有的救。” 　　闻言，阿杰的脸色却是变得更加难看，他恶狠狠的望着我，冷冷问道。 　　“那如果我阻止你呢，你也要杀了我吗。” 　　我皱起眉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温和一些，轻声说道。 　　“我说了，只要能许愿，所有死掉的人，都可以重新活过来的。” 　　“我们过去那种温和的办法，已经行不通了，我们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你明白吗，阿杰。” 　　闻言，阿杰脸色缓和了下来，他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用双手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然后抬起头来，轻声说道。 　　“现在的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你越来越像曲云流了。” 　　像他一样的病态吗？ 　　我没有反驳什么，但泡在木桶中的双手，却用力的握紧，而阿杰则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这场会议，就这么不欢而散，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我走出木桶，穿上衣服，然后静静的躺在了床上，神色呆滞的望着屋顶。 　　人命并不是简单的数值大小，这一点我自然是明白的，我也知道，我之前说的那些话，确实不像一个好人。 　　但我们真的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时间紧迫，与其把时间浪费在不肯合作的人身上，倒不如杜绝昙花控制其他据点的可能。 　　那场噩梦，那场噩梦中的场景，我仍是记忆犹新，梦中那株覆盖整座城市，盛开的昙花，无时无刻不在警醒着我。 　　我比所有人都要明白，那些昙花的扩张速度，它们不用讲什么道理，也不会有什么阻碍，如果我们将太多的时间，浪费在那些类似归正教的据点上，那么我们只会死的更快。 　　虽然有些残忍，无情，但我们真的没有时间，像过往那样，让那些被洗脑的民众，慢慢同化，醒悟。 　　我想，并不是我变了，而是那个该死的愿望，让生和死的概念，变得模糊不清，不再那么泾渭分明。 　　生死俱灭，整颗星球的生命，决定于一个愿望。 　　在这样病态的状况下，所有人都会在突然之间，觉得生命变得无足轻重，只是可以随意翻盖的纸牌。 　　咚，咚，咚。 　　敲门声忽然响起，不等我说些什么，敲门的人便自己推门而进，我坐起身子，向门口望去，不出意外，果然是阿杰。 　　此时，天色已是变得昏暗，而阿杰也看起来冷静了下来，神色自然的站在门户，挑了挑眉，向我问道。 　　“出去走走？” 　　我翻了一个白眼，转身走向屋中，轻声说道。 　　“这么冷的天，有事还是在屋里说吧。” 　　阿杰犹豫了一下，随后走进屋来，顺手将屋门关上，与我一起坐在桌边。 　　四目相对间，阿杰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斟酌许久，才低声问道。 　　“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闻言，我想了又想，却也只能轻轻笑着，缓缓对阿杰说道。 　　“我这个人嘴笨，说不出什么道理。” 　　“只能告诉你，我们过去的办法行不通了。” 　　“我们没有以前那样充足的时间，花上一个月，一年，去改变那些迷失的人。” 　　“如果输了，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阿杰并没有像白天那样，露出愤怒的神色，而是神色复杂的叹了一口气，轻轻点头。 　　“白天离开之后，我也想了很久，却越想越觉得你是对的。” 　　“但就是觉得这种行为，不应该。” 　　阿杰的身子向后仰去，眼神落寞，嘴中轻声说道。 　　“后来我想明白了，我是在担心。” 　　“在听过你的故事后，我虽然没有察觉，但还是有了一些顾虑。” 　　阿杰没有遮掩的意思，十分坦诚的向我说道。 　　“我在顾虑你和瞳瞳的关系，你们之间的感情。” 　　“怀疑你，真的能做出正确的决定吗？” 　　“所以，我那时潜意识中觉得，你是把和那个瞳瞳决裂的愤怒，发泄在了那些无辜人的身上。” 　　“抱歉。” 　　我静静的听着，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阿杰一直都是直来直往的个性，粗中有细，我很喜欢他这种风格。 　　“别那么矫情，还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闻言，阿杰坐正身子，一本正经的模样，对着也轻声说道。 　　“虽然我跟你道歉了，但我还是觉得那种方式太极端了。” 　　“我们应该还是得和他们好好接触一下，尝试过，再动用那种手段。” 　　我吧唧了嘴巴，意简言赅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 　　“先当人，再当畜牲？” 　　“……” 　　阿杰被我气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没好气的对我凶道。 　　“你要是不会说话，就把嘴给我闭上。” 　　我尴尬的笑了笑，不再插嘴，耐心听着阿杰的打算，而阿杰则不紧不慢的向我说道。 　　“你仔细想一想，如果真的按你那么极端的方法，我们的据点，必然也会有不小的伤亡。” 　　“我可告诉你，现在的枪械可真的不多了，支撑不起一场恶战。” 　　“你总不能，在真正的决战来临之前把家底都给打过吧？” 　　“所以，最稳妥的法子，就是接触那些能加入我们得人，养精蓄锐。” 　　阿杰的话有点道理，我这个人单独行动惯了，倒是忘记考虑这个据点武器库存的问题。 　　但与此同时，我们这边的人数明显不占上风，补充足够的人数，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才对。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顾虑，阿杰拍了拍桌子，再次皱着眉头，低声说道。 　　“白天的时候，你有提起过，这个冬天可能不会结束了，对吧。” 　　“如果真是这样，粮食才是我们现在最该考虑的问题。” 　　我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说道。 　　“我可以去城里找罐头……” 　　我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彻底止住，因为我突然意识到，那座对我来说曾经很安全的城市，已经不是以前的模样了。 　　昙花正在城市中扩张，作为它们的天敌，如果看见我的话，那肯定又是一场厮杀。 　　“看来你也想到了，按你的说法，昙花正在城市中扩张，将那些丧尸同化。” 　　“所以，我们第一个要争取的对象，并不是人类据点，而是城市中游荡的那些丧尸。” 　　“听我说，你的血能让丧尸转化为人类，所以只要你够狠，把城市中的那些丧尸转化成人类，他们自然就是我们的人了。” 　　听到此处，我眼中一亮，忍不住插嘴说道。 　　“最重要的是，在进城的路上，可是看不到头的温棚菜地，那里有很多丧尸。” 　　“只要我们拿下了周围的丧尸，也就拿下那片温棚。” 　　“有了温棚，哪怕是冬天，我们也能有粮食吃了。” 　　闻言，阿杰一拍大腿，高声说道。 　　“对，就是这样。”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杀人，排除异己，而是救下更多的人。” 　　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情终于缓和了下来，但随即又忍不住皱起眉头，向阿杰说道。 　　“可丧尸很难抓啊，尤其他们一见到我的血，就像疯了一样，挣扎个不停，嫌弃的很。” 　　阿杰双手一推，微微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撇嘴说道。 　　“这就不是我该考虑的事了。” 　　说着，阿杰站起身来，打算离开的样子，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神色轻松的说道。 　　“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哪怕我们输了，错的人也不会是你。” 　　我摇头苦笑，也站起身来，将阿杰送出门外，阿杰走出屋门之后，又回头看了我一眼，用调笑的口吻说道。 　　“加油啊，我们不情不愿的救世主。” 第一百八十一章 奇妙的友情（一） 　　次日，天明。 　　冬日的冷风还在继续，没有一丝回转的意思，虽无大雪落下，但那厚厚的积雪仍是没有彻底融化的意思。 　　我穿着单薄的衣物，在整个据点内闲逛，仔细观察着那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 　　通过昨晚与阿杰的商议，我们暂时定下的目标，是夺下前往城市路上的那几百亩温棚地来，所以我需要帮手。 　　我需要的帮手，不能害怕丧尸，而且对我必须有着绝对的信任，要在心底相信我昨日讲的那个荒诞故事。 　　但我在据点内转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我对这个据点的人太陌生了，他们认得我，我却认不得他们，所以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就在我头疼不已的时候，阿杰却带着一个人找上门来，开门见山的说道。 　　“你就带着她一起行动吧。” 　　我正蹲在一个木墩上，闻言抬头看向阿杰的身边，却见古灵精怪的子苏，正站在阿杰的身后，冲我做着鬼脸。 　　我倒是忘了这个疯丫头。 　　阿杰嘴里叼着一根杂草，拍着我的肩膀，笑着说道。 　　“她应该是这个据点内，最相信你的人了，比我还要相信你。”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去想，她都是最适合陪你行动的人选了。” 　　我偷偷撇嘴，看了一眼一旁的子苏，却见这个疯丫头眼中流光溢彩，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老实说，对于这个疯丫头我有些应付不来，但眼下我真的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唉……” 　　我叹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来，扭动着自己手腕，无奈的回答道。 　　“行，就她吧。” 　　“阿杰你去帮我准备一辆汽车吧，我们最好今天就出发。” 　　阿杰轻轻点头，然后转身离去，为我准备需要的物资，而子苏则一脸兴奋的凑了过来，轻声问道。 　　“老大，我们是要去做什么大事吗？” 　　“是要去屠城吗？” 　　闻言，我眼角一抽，毫不客气的在子苏的小脑袋上来了一巴掌，没好气的说道。 　　“两个人去屠城？你当我们两个是天神下凡吗？” 　　子苏嘿嘿一笑，像个傻丫头一样，没有任何失望的意思，反而更加起劲的向我凑过来，好奇的向我问道。 　　“老大，那你说我们要去做什么大事？” 　　我想了想，对于这个傻丫头似乎没有隐瞒的必要，便不紧不慢的对她说道。 　　“这活可比屠城刺激的多了。” 　　闻言，子苏越发兴奋，抓着我的胳膊不住地向我催促道。 　　“老大你倒是说啊，别说话大喘气啊。” 　　我一手按住这精力过剩的疯丫头，神色无奈的摇摇头，叹气道。 　　“那你倒是安静下来，好好听我说啊。” 　　子苏这才安静下来，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等着我说话，我轻咳一声，缓缓说道。 　　“我们要做的事其实很简单，三个字就能概括。” 　　我转过身来，望着子苏，将声音压低了几分，凑近说道。 　　“抓丧尸。” 　　子苏愣了一下，眉眼间满是不解之意，忍不住轻声向我问道。 　　“老大你的意思是抓活的？” 　　这个疯丫头虽然古灵精怪了一些，但小脑袋瓜还是挺灵光的，我满意的点了点头，却看到子苏的小脸垮了下来，她一脸侥幸的叹气道。 　　“我还以为，能杀个痛快呢，结果是个不见血的干净活。” 　　对此我不以为意，子苏终究是在尸神教长大的孩子，不可避免的有着些许暴力倾向，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此时，我看到不远处有一辆汽车缓缓驶来。不出意外，那就是阿杰为我找的车了，车身为黑色，满是泥点，看上去有些破旧。十分合我的心意，片刻后，那辆黑色的汽车停在了我的身边，阿杰打开车门从车上走了下来，同时将车钥匙向我扔来。 　　阿杰靠在车身上，干净利落的向我向我介绍道。 　　“油箱是满的，后备箱有两把手枪，三把步枪，但子弹不多。” 　　“过期的牛肉，水果罐头很多，是三天的量。” 　　“你们两个给我省着点用。” 　　我拿着车钥匙轻轻点头，这一次的任务，我需要在靠近温棚田的地方，建立一个小据点，所以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围盾据点的，我拿着车钥匙对着阿杰轻轻挥手，十分自信的对他说道。 　　“放心，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说罢，我便带着子苏钻入汽车之中，缓缓驶离了围盾据点。 　　…… 　　十一年的时间，足够腐蚀这世上大多数的东西，但可惜，而又幸运的是塑料制品并不在其中。 　　塑料污染，也即白色污染，由人类制造而出的东西，但无法被大自然消纳，在以前可是个重要的环境问题，可时至今日，当我站在那个老旧的温棚边上时，却又不得不感谢这些难以降解的塑料。 　　扎起大棚的铁架已经是锈迹斑斑，但裹在铁架上白色塑料，却没有多大的损伤，虽然有些地方有着些许的破洞，但很容易修补，不是什么大问题。 　　温棚之中，略微闷热，空气也有些不够流通，味道不怎么好闻，子苏坐在边上开始生火，打算热一下那几个过期的罐头，我在大棚之中四处走动，观察着破损状况，大棚之外，时不时有丧尸的干嚎声传来，天快黑了，又快到他们野嗨的时间了。 　　简单的检查过后，我坐在火堆旁边，大棚的四周淋上了我的血液，应该不会有丧尸过来捣乱，那个小小的火堆燃烧着，放在上面的罐头散发着奇异的味道，让我一点食欲也没有，于是我便对着一旁的子苏说道。 　　“你老实在这里呆着，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抓到一个丧尸。” 　　子苏还来不及说些什么，我便站起身来，一个人走出了大棚，夜色将至，周遭灰蒙蒙的，虽然能听到丧尸的声音，但我一眼望去的时候，却是一个丧尸都没有看到。 　　我叹了一口气，踏步而出，顺着那些丧尸的声音，一路寻去，夜色越来越深，黑暗悄无声息的笼罩而来，我走了许久，才终于看到一只丧尸，站在湖边，冲着平静的湖面，大声嘶吼着，像极了发泄情绪的普通人，我并没有多想，悄悄跟了上去。 　　微风忽起，那只孤零零的丧尸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靠近，只顾着歇斯底里的嘶吼着，专注的让我都有些想笑，就这样我很顺利的摸到了那只丧尸的身后。 　　我站在那只专注的丧尸身后，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只丧尸下意识的回过头来，他那无神的瞳孔中倒映出了我的模样。 　　“你好。” 　　我很有礼貌的向他打了一个招呼，然后一记重拳砸在了他的脸上，皮肉作响间，那只丧尸应声而倒，直直的摔在了地上。 　　看样子这个差事也没有那么难，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蹲下身子，用备好的小刀划破手指，强行将手指塞向那只丧尸的嘴里，然而原本还算老实的丧尸却突然开始剧烈的挣扎，疯狂的扭动着身子，一副死也不喝我血液的样子。 　　看着这个丧尸嫌弃的模样，我怒从心头起，忍不住大声骂道。 　　“特奶奶的，喝啊！为什么不喝！” 　　丧尸不会说话，不然我想他现在应该是满嘴的脏话才对，就这样我和那只丧尸纠缠了很久，最终以那只丧尸扭断了自己的脖子宣告结束。 　　丧尸扭断脖子也可以活下去，但问题是当他转化为人类后，这可就是致命伤了。 　　第一次的丧尸抓捕行动，就此失败，让我挫败不已。 　　老实说，我比丧尸的力气要大上很多，但就是顾忌着伤到丧尸脆弱而致命的部位，所以才束手束脚，出师不利，看来帮手是必须的。 　　我坐在结冰的湖边，长吁短叹，却不知道在此时此刻，有一段奇妙的友情，正在此刻悄然邂逅。 第一百八十二章 奇妙的友谊（二） 　　云垂星海，万籁俱寂。 　　大棚处，火焰燃烧着湿润的木枝，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子苏蹲在火堆旁，望着火中的罐头，百无聊赖的用木棍拨弄着。 　　踏，踏，踏。 　　正是此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子苏听到脚步声后，却是翻了一个白眼，一边转身，一边抱怨道。 　　“老大，你也太慢了，这罐头都快烧……炸……” 　　随着子苏的转身，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直至彻底没了声响，她的瞳孔微缩，眼中闪过一抹错愕，望着身后，说不出话来。 　　只见，在闷热的大棚中，一个散着长发的少女，赤着双脚，神色茫然，如初生的婴儿一般懵懂，踏步而来。 　　子苏立即警惕起来，手掌一翻，一把手枪便出现在她的手中，她握着手枪，巧目含煞，向着那突然出现的少女，冷冷说道。 　　“别动，再动的话，我可就要开枪了。” 　　见状，不知名的少女停下脚步，但脸上却没有一丝害怕的意思，而是茫然的轻轻歪头，似乎不能理解子苏的举动。 　　在这个瞬间，子苏的脑中快速思考着，这里没有任何据点，大棚外面也只有丧尸，但外面已经有撒下了丧尸们最厌恶的血液，他们应该进不来才对。 　　那么，面前的少女究竟是什么人？ 　　当气氛变得越来越危险的时候，那个不知名的少女似乎想起了什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嘴唇微动，向着子苏轻声说道。 　　“你好。” 　　子苏握着手枪，手臂没有一丝摇晃，依旧是一脸的戒备，向着那不知名的少女，冷冷问道。 　　“回答我，你是什么人？” 　　闻言，那少女却是皱起小小的眉头，伸手扶向额头，一脸的疑惑，然后小声说道。 　　“我……我也不知道。” 　　“我是谁呢？” 　　傻子吗？会不会是老大在外面成功转化的丧尸？ 　　少女的表现，让子苏心中的疑心减轻少许，且理所应当的想到了丧尸转化人类的事，她并没有亲眼见过那个场景，所以才能做出这样的猜想。 　　虽然戒心消退，但子苏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枪，而是继续追问道。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知名的少女，伸出白皙的手指，指向头顶，理所应当的说道。 　　“我出来看星星，迷路了，结果走到了这里。” 　　闻言，子苏翻了一个白眼，眼前的这个家伙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再怎么追问，也是无济于事。 　　似乎是觉得这个不聪明的少女没什么危险，子苏放下了手枪，重新看向火堆，铁皮罐头在火焰的炙烤下，散发出阵阵古怪的味道。 　　子苏鼻尖轻嗅，连忙用木棍将那两个罐头，从火堆中拨出，而在这个时候，那个看起来如孩童般懵懂的少女，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 　　少女似乎对子苏的举动很感兴趣，就蹲在了子苏的身边，歪头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模样，子苏将罐头拨出火堆后，粗心的差点将手直接落向罐头，幸亏及时收回。 　　子苏有些惊魂未定，捂着自己的小手，转头看向旁边的少女时，却看到少女露出了笑意，她顿时恼怒，毫不客气的给少女脑袋上来了一记弹指，恼道。 　　“不许幸灾乐祸！” 　　少女捂着自己被弹的额头，一脸茫然与无辜，子苏看着少女无辜的模样，又看了看少女白皙的皮肤，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 　　“啧，怎么长的这么白。” 　　说话间，子苏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掌上，十一年的风吹雨打，她的手掌变得有些粗糙，有些发黑。 　　子苏眼神一晃，有些窘迫的藏起的手掌，似乎是有些自卑，她终究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哪怕杀过人，走过南山北水，但终究还是藏着一分爱美的心思。 　　可子苏终归是子苏，这低落的情绪，只是转瞬即逝，她很快就收拾好心情，主动伸出自己的手掌，摸向少女的小脸，像个流氓一样，咂嘴说道。 　　“啧啧啧，真他妈滑啊。” 　　“小美人，快把身子凑过来，让我好好摸摸。” 　　子苏只是习惯性的嘴欠，却没想到，那个陌生的少女很是认真，真的将身子凑了过来，小脸更是贴着子苏的手掌，子苏见状一怔，随即忍不住吐槽道。 　　“你是猫吗？” 　　话音落下，那陌生的少女却也伸出了小手，抚摸着子苏的脸蛋，子苏神色错愕，却也没有抵抗，只是翻了一个白眼，小声说道。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子苏一边加大手中的力度，一边颇为无赖的笑道。 　　“我的脸可不好摸哦，又黑又糙的。” 　　“小丫头片子，你吃亏了。” 　　少女只是微笑，也不回答，对这样的行为没有抵触，似乎也不会感到腻烦，就这样两个女孩搓揉着对方的脸蛋，直到子苏彻底败下阵来。 　　不知为何，面对着少女天真无邪的笑容，子苏却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发痛。 　　“诶，罐头能吃了。” 　　子苏找了一个借口，收回了自己的手掌，又借势挣脱了少女的小手，慌乱的拿起还有些烫的铁罐头。 　　铁制的罐头，降温并没有那么快，子苏的手掌被烫了一下，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拿出小刀，打开了罐头。 　　罐头打开的刹那，那股奇异而令人恶心的味道，便飘散在空气中，而子苏却像是闻不到这股味道一样，用小刀挑起罐头中一个肉片，美美的吃了起来。 　　只是吃着吃着，子苏却发现少女好奇的视线，落在了罐头上，子苏眉头一挑，向那个少女问道。 　　“想吃吗？” 　　少女愣了一下，然后不住的点头，在子苏眼里，简直可爱极了。 　　于是，子苏咧嘴一笑，便把另一个罐头踢到了少女脚边，嘴中满不在乎的说道。 　　“吃吧，反正老大是不死之身。” 　　“少吃一顿，应该也没有什么大碍。” 　　少女闻言，眉眼间闪过一抹欣喜，伸手拿起那个罐头，不用小刀，直接撕开了罐头的盖子，用小手捏起罐头中的肉片，放入嘴中。 　　可随即，少女便皱起眉头，表情变得微妙，满眉满眼都写着“难吃”两个字，但她并没有将肉片吐出，而是强自咽了下去。 　　而少女这副模样，却让子苏乐开了花，捂着肚子笑了起来，笑声过后，她还有些幸灾乐祸的像少女问道。 　　“好吃吗？” 　　少女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轻轻说道。 　　“难吃。” 　　子苏的眉头上扬，再次用小刀挑起一块肉片，对着少女说道。 　　“看好了，要这样吃。” 　　说着，子苏深吸一口气，然后用手捏住鼻子，将肉片放入嘴中，嚼也不嚼，径直咽了下去，然后她一脸得意的对着少女说道。 　　“看，这样就不难吃了。” 　　少女见状，便兴致勃勃的模仿着子苏，捏住鼻子，将肉片放入嘴中，径直咽下，然后她的小脸一苦，有些委屈的说道。 　　“好难吃。” 　　见状，子苏却是更加开心，伸出手去，捏住少女的脸颊，坏笑道。 　　“嘿嘿，你还真信啊。” 　　“真好骗。” 　　少女明白子苏为何坏笑，但她却也没有生气，而是随着子苏，一起笑了起来。 　　火光之下，子苏清楚的看到，少女的眼中倒映着她的面庞，她的神色一晃，望着少女一时失语。 　　少女的五官并算不上精致，只是清秀，但却异常的干净，子苏刻意移开自己的视线，却又耐不住寂寞，偷偷看着少女。 　　在子苏并不漫长的生命中，她似乎从未有过同龄的好友，也从来没有像这样，与另一个女孩子，说过如此多的话，笑的如此开心。 　　子苏背过身去，背对着少女，一口一口吃着罐头，可那少女却像是很喜欢子苏，非要凑过来，子苏挪一下，她靠近两步。 　　几次折腾下，少女已是紧紧靠着子苏，子苏认命一般的叹了一口气，不再挣扎，自顾自的吃着，不多时罐头已被彻底吃完。 　　这下，子苏没有办法继续无视身旁的少女了，她放下罐头，仔细打量着少女。 　　少女皮肤白皙，白的有些病态，符合丧尸的特征，只是她小脸有些过于干净了，子苏对眼前的少女越发好奇，便忍不住向她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闻言，少女却一脸黯然的摇了摇头，情绪低落的说道。 　　“我……不记得了。” 　　子苏愣了一下，却也没有多想，毕竟这个少女的存在已经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了，忽的，她的脸上再次泛起一丝坏笑，向着少女说道。 　　“咳咳，就叫你罐头，怎么样？” 　　闻言，少女登时摇起了脑袋，瘪嘴说道。 　　“不要，不好听。” 　　子苏摊开双手，微微耸肩，有些轻挑的说道。 　　“那你要什么名字？” 　　闻言，少女却是眼中一亮，拉起子苏的手掌，在子苏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便强行拉着她，向后跑去。 　　子苏身不由己，被少女拉着一路前行，跑出了大棚，踩在了大雪之上。 　　月色清冷，映在白雪之上，折射出淡淡的冷色光芒，两位少女踩在白茫茫的雪上，奔跑着。 　　起初，子苏还有错愕与担心，她还记得大棚外面的丧尸很多，不能乱跑，但当她被拉着跑出大棚外，眼中却只剩白茫茫的雪地，与那如轻纱一般的月色。 　　没有丧尸，没有束缚，只剩茫茫夜色，与迎面而来的冷风。 　　子苏自幼生存在据点中，眼中所见，只有小小的一方天地，哪怕夜空的星辰，也显得狭窄，后来她走出了那小小的据点，却也只是疲于逃命，与人厮杀。 　　如此尽情的奔跑，似乎还是第一次。 　　子苏有些恍惚，怔怔的向着前方望去，少女的长发散开，迎风而动，发梢如温柔的手掌一般，轻轻抚过她的面庞。 　　很久以前，当青春二字还不是无聊的笑话时，人们或许在提起这两个字时，会联想到青春靓丽的少女，满脸欢笑，踏风而走，温暖的阳光如影随形。 　　但是此刻，就连青春年少的子苏，也早已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感觉。 　　一路奔跑过后，那没有名字的少女，终于停了下来，子苏气喘吁吁的停下，一边喘气，一边说道。 　　“不是，下次能不能什么都不说就拉着人跑的吗，你是哪里来的人贩子？” 　　少女没有回答子苏的问题，而是伸出手指，高高的指向天空，一脸骄傲的向子苏问道。 　　“好看吗？” 　　闻言，子苏顺着少女手指望去，随即，漫天星河，便倒映在了她的眼中。 　　星空璀璨，远处的星辰，如同一个个小小的光屑，散落在夜空之中，汇聚而成，那银色的河流。 　　那般小的光芒，却让人觉得天地无限，生出无限向往。 　　在这瞬间，子苏忽然明白，这个少女口中所说的看星星，竟然是真的，她觉得好笑的同时，眼中却也不由自主的多了几分向往。 　　潮起潮落，无论这个世界如何变换，天地星辰的美景，总是会留下来的，但她似乎一直无法感受到这份美丽。 　　少女看着子苏开心的模样，抿嘴而笑，用自己的小手，扯住子苏的小手，轻声说道。 　　“我想要一个和星星有关的名字。” 　　闻言，子苏这才恍然大悟，这个看起来傻傻的少女，拉着自己跑这么远，居然是为了告诉自己这么简单的事吗？ 　　想到此处，子苏哑然失笑，觉得面前的少女，又可爱了几分，而许久以前，埋藏在她内心深处的一个愿望，也在此刻悄悄醒来。 　　子苏双手叉腰，眯着眼睛，望着那个少女，轻声问道。 　　“想要我给你起一个名字吗？” 　　少女不疑有他，十分坦诚的点了点头。 　　“嗯！” 　　闻言，子苏像一个狡猾的狐狸笑了起来，老气横秋的对着少女说道。 　　“叫我姐姐，不叫不给你名字。” 　　单纯而天真的少女，没有任何犹豫，向着子苏甜甜一笑，轻声唤道。 　　“姐姐。” 　　见到少女如此听话，子苏开心将少女的小脸一阵搓揉，搓揉了好一会，她才松开少女的小脸，意气风发的说道。 　　“决定了。” 　　“以后就叫你星禾了，怎么样。” 第一百八十三章 奇妙的友情（三） 　　夜色依旧，死去的丧尸落在结冰的湖面，渗出黑色的血液，彰显着我的失败。 　　我本该立即返回大棚那里的，虽然子苏不会有什么危险，但留一个女孩子在那种地方，实在有些不合适。 　　只是，当我想要起身离开时，却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一件事，停下脚步，望向那结冰的湖面。 　　这是一个圆形的湖泊，虽然已经结了厚厚的冰层，但仍旧很美，我已经忘记了这座湖的名字。 　　但似乎就在几个月前，我曾对瞳瞳承诺过，要带她来这里玩的，我还记得那时瞳瞳期待的模样。 　　只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直到最后，我都没有带瞳瞳来过这里，而且无论我往后的人生有多漫长，应该也都不会再有那个机会了。 　　“啊……我还是不守信用。” 　　我长长的吐出一口热气，眉眼低垂，双手颓然的摊开，轻轻踏步，走向那厚厚的冰层。 　　月光轻洒，映在冰冷的湖面上，如薄纱一般，朦朦胧胧。 　　虽然知道不应该如此，但我还是在心中想念着，如果瞳瞳此时能陪在我的身边就好了。 　　这是不该有的奢念，像我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一样。 　　好在，我似乎已经习惯了情绪低落的自己，虽然难过，但还是能调节过来的。 　　我漫无目的的行走在冰面之上，吹着冷风，想让自己发热的脑袋能冷静一下。 　　忽的，我脚步一停，一股诡异的冷意，悄然爬上了我的脊背，让我不寒而栗。 　　这里，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我迅速握起别在腰上的手枪，警惕的转着身子，四处张望，但却只看到远方的隐影，以及传到耳中的风声。 　　湖面空旷，一览无遗，没有什么能够藏身的东西。 　　是我的错觉吗？我并不这么想，反而将视线移到了自己的脚下。 　　在我的脚下，是厚厚的冰层，倘若冬天永远不会结束，那么这冰层似乎也没有解冻的那一天了。 　　我蹲下身子，用手掌抚摸着冰面，眉头越皱越紧。 　　在这厚厚的冰层下，藏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我下意识的拿起枪，对准冰封的湖面，因为有不死之身在，我对于危险向来没有什么顾忌。 　　相比身体所受的痛苦，我更讨厌那种一无所知的无力感。 　　就在我即将扣动扳机时，我松开了手指，然后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独来独往惯了，下意识的忽略了子苏的存在，如果冰面下面真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牵连到了子苏该怎么办。 　　那个疯丫头还那么小，要是因我而死，我能拿什么去补偿，又能找谁去补偿。 　　“啧。” 　　我轻轻咂嘴，有些不甘心的将手枪收了起来，转身离开。 　　这里的状况，似乎不像我和阿杰想的那么简单，继续把子苏一个人丢在那里，我实在放心不下。 　　我该回去了。 　　这里的路我很熟悉，但因为天色太暗，返程的路很难说的上顺利，在花了比来时更长的时间后，我终于回到了大棚附近。 　　只是，当我回到大棚中时，却发现大棚中空空荡荡，根本没有子苏的身影。 　　正当我紧张起来的时候，子苏却是大汗淋漓的从外面跑了进来，神色慌张，就像是被杰哥揍了一拳，倒在床上的阿伟，有些不对劲。 　　“呼……老大……你回来啦。” 　　看着气喘吁吁的子苏，我有一堆问题想要问她，但这个疯丫头却装作没事人一样，快步走向火堆，故作镇定的率先开口。 　　“大棚里太冷了，我出去跑跑步，热热身子。” 　　极其蹩脚的理由，但我并没有着急拆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我总不能什么都要问吧。 　　于是，我敷衍的点了点头，跟了过去，坐在火堆旁，向子苏问道。 　　“疯丫头，罐头烤好了吗？” 　　闻言，子苏身子一僵，下意识的将视线移到了火堆旁，那两个空空如也的铁罐上，而我也在此时注意到了那两个已经空了的罐头。 　　“……” 　　我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望着一脸尴尬的子苏，眼角抽搐个不停。 　　之前出去时，我走了很长一段路，还和丧尸扭打了一会，肚子就饿的开始乱叫了，还以为回到这里时，能吃到热腾腾臭烘烘的罐头，结果……… 　　子苏越来越慌张，而这时的我，并没注意到这一点，而是哭笑不得在包里翻找着，嘴里抱怨着。 　　“啧，你倒是给我留一点啊。” 　　“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吃再多，也不会发育了。” 　　子苏闻言，却是疑惑的歪了宰头，一脸茫然，我无奈的咂咂嘴，这个时代的孩子，连这种玩笑都听不懂了吗？ 　　我一边摇头，一边又取出一个罐头，仔细一看，是个午餐肉罐头，便随手将罐头丢在了火堆中，等待着加热。 　　坐在火堆另一侧的子苏，悄悄皱起眉头，一副深思的模样，片刻后，她眼中一亮，有些期待的向我问道。 　　“老大……你末日以前有什么朋友吗？” 　　闻言，我随手拿起一根木枝，轻轻拨弄着火堆，毫不在意的说道。 　　“当然有啊，谁还没几个朋友呢。” 　　“从小玩到的大的，读书认识的，工作认识的，我朋友其实还挺多的。” 　　子苏若有所思，继续向我追问道。 　　“那后来呢？” 　　我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子苏，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后来？后来他们都死了啊。” 　　子苏呼吸一窒，终于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一个多么笨的问题，而我这时，也有了好奇心，斜眼望着子苏，问道。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难道你以前没有什么朋友吗？” 　　子苏闻言一愣，随即双手抱住双膝，眼神恍惚，思考了许久，才轻声说道。 　　“我记得，在我小的时候，和隔壁家一个妹妹挺合得来。” 　　“说是合得来，其实也只是我喜欢她的玩具而已。” 　　“她长的有些胖，也不怎么好看，除了我这个别有用心的小孩子外，其他的孩子都不愿意和她玩。” 　　“她有一本很漂亮的童话书，里面的图画很好看，我一见到就被迷住了。” 　　说到此处时，子苏眼中亮起光芒，散发着光彩，那或许真的是一本极其漂亮的童话书吧。 　　“有一次，我缠了她好久，她才把那本宝贝童话书借给我一天。” 　　“我高兴的一整晚都没有睡，趁妈妈睡下，偷偷躲在被窝里，开着小台灯看。” 　　说到此处时，子苏嘴角露出一丝天真的笑意，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个早熟的孩子脸上，看到这样纯粹的笑容。 　　我不禁被子苏的情绪感染，笑着向她问道。 　　“那你第二天把书还给人家了吗？” 　　闻言，子苏眼中的光彩，瞬间散去，黯淡无光，她望着我，挤出几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沙哑的回答道。 　　“第二天，她死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奇妙的友情（四） 　　“第二天，她死了。” 　　我呼吸一窒，察觉到了自己问了一个糟糕的问题，这个话题应该就此打住的，但子苏却是向我笑了笑，继续说了下去。 　　“没什么好惊讶的，毕竟世界末日嘛，总是会死很多人的。” 　　子苏嘴上虽然说的轻松，但却逃避似的低下头去，将脸埋在双膝之中，声音略显沉闷的继续说道。 　　“后来，我在逃走的时候，带走了那本童话书，当做宝贝一样，带在了身边。” 　　“那本书，老大你也是见过的啊。” 　　闻言，我微微失神，当年还在尸神教时，子苏一直抱着的那本童话书，原来是这么来的吗。 　　子苏轻轻吐气，仍是不肯抬头，自顾自的低声说道。 　　“我刚刚说她长的不好看，其实掺了水份的，她……耳朵不好，嘴唇也是兔唇，所以大家都不想和她玩的。” 　　“小孩子，可比你想象中的要恶劣很多哦。” 　　“才不是那么天真无邪的样子呢。” 　　“什么道德啊，同理心啊，其实都是后天教育才能学到的东西。” 　　“他们会嘲笑另一个孩子的缺陷，模仿她的样子捉弄她，一起孤立她。” 　　“所以，和她要好的我，也被那群孩子孤立在外。” 　　“我是她唯一的朋友，她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说到此处时，子苏才缓缓抬起头来，眼神朦胧，轻声向我说道。 　　“其实，我无数次想过，她要是我的妹妹有多好啊。” 　　“我不会笑她的嘴唇和耳朵，我会很用心的陪着她，一起玩玩闹闹。” 　　不知是不是联想到了那些场景，子苏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笑意，却又转瞬即逝，化为一片黯然。 　　我望着这个可怜的孩子，轻声问道。 　　“你在尸神教难道就没有一个朋友吗？” 　　闻言，子苏白了我一眼，右手捏着自己的头发，叹气道。 　　“可别提了，那个鬼地方哪里有什么正常的人。” 　　“我小的时候一直受欺负，等长大了，又是一群靠下半身思考家伙凑过来。” 　　“要不是我杀人够狠，谁知道还会遭遇什么事呢。” 　　言谈间，子苏对于尸神教没有一丝留恋，只有厌恶之意，无需多想，她一个人在那个病态的地方生活，肯定不会好过。 　　我低下头去，想了又想，露出几分笑意，对着子苏轻声说道。 　　“我不是你的朋友吗？” 　　闻言，子苏一怔，片刻后，释然一笑，嘴中却是回绝道。 　　“你不是哦，老大。” 　　我闻言一恼，没好气的抽起一根木枝，没好气的说道。 　　“你个死丫头，有这么交朋友的吗？” 　　子苏嘿嘿一笑，双手合十，狡黠的冲着我眨了眨眼睛，笑道。 　　“你更像个哥哥哦。” 　　闻言，我愣了一下，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了，一边摇头，一边叹气道。 　　“我可不像有你这么不省心的妹妹。” 　　子苏笑得阳光灿烂，向我凑了过来，毫不露怯的向我叫道。 　　“哥。” 　　我心中一动，心中流过一丝暖意，但却板起脸来，正色道。 　　“要叫哥哥。，明白吗？” 　　哥，哥哥，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但我还是幼稚的觉得，哥哥听起来更可爱一些。 　　子苏像是看出了我的想法，一拳锤在我的肩膀上，嗔怪道。 　　“哥，你笑得很恶心哦。” 　　我轻声笑着，也不做反驳，手中用木棍将罐头从火中拨出，开始吃我的晚饭。 　　想不到啊，这么多年了，我居然会多一个妹妹。 　　正时此时，一旁的子苏忽的低下眉眼，神色萧索的说道。 　　“不过，我还是想有一个妹妹啊。” 　　我伸出手去，在她的小脑袋上轻轻拍了拍，安慰道。 　　“放心，会有的。” 　　子苏笑了笑，视线却是移开，望向了大棚外，不自觉的想起了那个奇怪的少女，她在心中默默念到。 　　或许，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妹妹。 　　我并未察觉到子苏的异状，开始捏着鼻子。吃那个味道奇怪的罐头。 　　之后，一夜无话，再醒来便已是天明。 　　…… 　　在清晨时分，我带着子苏出发，正式开始了抓捕丧尸的计划。 　　为了安全，我特地给子苏准备了很多瓶我的血液，一旦她被丧尸围住，就可以把血洒在自己身上，同时那些血瓶也可以在我制住丧尸后，由子苏径直喂给那些丧尸。 　　冬日的清晨，总是冷的，在一片积雪上，一只丧尸站在原地发呆着，似乎正在享受着日光浴。 　　我蹑手蹑脚的悄然靠近，摸到了他的身后，暴起发难，双手瞬间锁住了丧尸的脖子，那只丧尸开始挣扎，但在我的臂力下，却是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子苏，快！” 　　我大声呼唤着，藏在远处的子苏，子苏动作麻利，从藏身处快步跑出，待她跑到我身边时，她已准备打开了血瓶，强硬的将血瓶塞进了丧尸的嘴中，将里面的鲜血倒了个干净。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那只丧尸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在血液倒入丧尸的嘴中后，我等待片刻后，便松开了双手。 　　嘭！那只丧尸应声而倒，在呆滞片刻后，便开始疯狂挣扎，看起来很是痛苦的样子。 　　见状，我长舒一口气，果然两个人的话，这种麻烦事就好做了许多，而一旁的子苏，望着倒地抽搐的丧尸，一脸好奇的向我问道。 　　“哥，你的血有那么难喝吗？” 　　我叹了一口气，然后给了这个不肯安分的丫头一记弹指，咂嘴说道。 　　“啧，就你话多。” 　　那只丧尸在地上挣扎了许久后，终于消停了下来，混浊的双眼，渐渐恢复清明，他蜷缩起身子，声音发抖的说道。 　　“好……好冷啊。” 　　我和子苏对视一眼，然后默契的拍了拍手掌，这次行动，圆满成功。 　　来不及多问什么，我伸手将那个重新变回人类的男子搀扶起来，塞进了车中，然后便和子苏准备物色下一个目标。 　　正行走间，子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眉头一皱，用手扯了扯我的袖子，有些担忧的说道。 　　“哥，我突然想起来，我们带的粮食，可是两个人的份量来着。” 　　“这可撑不下吧？” 　　我神色不变，继续向前走着，这个问题早在我和阿杰的考虑范围之内，不如说，一切都是按着我们两人的计划进行的。 　　“傻丫头，你以为我们这次来，真的只是为了抓丧尸吗？” 　　子苏闻言一愣，一脸茫然的反问道。 　　“难道不是吗？” 　　我停下脚步，轻声给子苏解释道。 　　“我们是来证明的。” 　　“证明，我说的那些话。”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失而复得（一） 　　“你应该也记得，我之前讲的那个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的故事。” 　　“虽然当时听的人多，但估计也就你和阿杰会相信了。” 　　“神明，世界末日，没有尽头的冬天。” 　　“在这种时候，我们需要整个据点的支持，但据点并不是我们几个人的私人物品，我们需要让所有人知道并相信，那个天方夜谭的故事。” 　　“而且，这事迫在眉睫，不能耽搁，我们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将丧尸转化为人类，然后带回据点。” 　　“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他们看见这件事。” 　　“然后，我们才可以得到大量物资供应，以及修补大棚的人手。” 　　“明白了吗？” 　　子苏是个聪明的姑娘，听到一半时，便已明白了这件事的原委，她皱起眉头，有些奇怪的问道。 　　“可是，把丧尸拉回去，在大家面前转化不是更有说服力吗？” 　　我颇为满意的看了子苏一眼，这个丫头算是问到了关键的地方。 　　“事情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的。” 　　“就算我们带回去活的丧尸，也可能会被认为是有人在扮演活的丧尸。” 　　“当你真的想质疑某件事的时候，有的是办法。” 　　子苏眉头越皱越紧，有些担心的说道。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该怎么证明呢？” 　　我微微耸肩，满不在乎的说道。 　　“当然是靠骗了。” 　　闻言，子苏愣了一下，然后瞬间睁大眼睛，发出了错愕的声音。 　　“啊？？？” 　　我轻轻撇嘴，继续踏步向前行去，脸不红心不跳的轻声说道。 　　“非常时期，就不要太讲究了，该骗的时候就得骗。” 　　“这几天，阿杰信得过的人，会不断谈起他的一个朋友，在他眼前变成丧尸的故事。” 　　“在等到我们回去的时候，那个安排好的人，会抱住我们带回去的一个人，嚎啕大哭，并告诉围观的人。” 　　“这就是那个在他眼前变成丧尸的好朋友。” 　　听到此处，子苏恍然大悟，双手一拍，发出了迟钝的声音。 　　“哦，原来是这样，好强行的办法啊。” 　　我叹了一口气，没好气的回道。 　　“这么紧张的时间里，你让我和阿杰去想什么天衣无缝的办法。” 　　“我们两个可都是粗人，不擅长这个的。” 　　在我和子苏谈话间，我们两人已是走出了不远的距离，但却再没发现其他的丧尸。 　　这里相比以前，似乎冷清了很多，那些吵闹的丧尸，都死哪去了？ 　　我没有怀疑什么，按照我以前观察所得的信息，丧尸们不喜欢下雨，也不喜欢雪，当下这满是积雪的时候，不出现也是很正常的事。 　　这般想着，我停下脚步，蹲下身子，仔细看着脚下的积雪。 　　这段时间里，并没有下过雪，雪层已经变得很薄了，最多是一两天，这场雪便能彻底化开。 　　我拈了一把雪，然后又把雪摔在了地上，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掌，转身对着子苏说道。 　　“今天不会有太好的收成了，我们先回去吧。” 　　之后，我便带着子苏原路返回，带着我们今天唯一的战利品，回到了大棚。 　　…… 　　往后的两天里，便是同样的状况，除了抓到的第一个丧尸外，我们后面只抓到了两只丧尸，一大一小。 　　而在这几天里，我摸清了这三个人的底细。 　　有趣的是，他们居然有着成为丧尸时的记忆，虽然模糊，但至少省下了我向他们解释的过程。 　　大的那个是青年，根据他的说法，貌似是搞艺术的，丧尸病毒爆发的时候，他正在湖边写生，然后就交代在这里了。 　　而小的那个，是个八岁的小孩，那个孩子有些茫然，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似乎没有作为丧尸时的记忆，只是一个劲的要找自己的妈妈。 　　随着人数增多，我们带来的口粮也开始告急，于是在第四天，我准备带着那三个转化成人类的家伙，返回据点，实施我和阿杰的第一步计划。 　　一切都似乎都很顺利的样子，但子苏这几天的表现，却让我有些担心。 　　子苏，似乎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迷住了，每天晚上都会偷偷溜出去，很晚才会回来，而且她的心情似乎一天比一天好。 　　我并不怀疑子苏会对我们做出不利的事来，但是一种诡异的感觉，始终纠缠着我。 　　而且，按照计划，本该是我留在这里，让子苏送那三个人回到据点，但子苏却执意要留下来，让我去送那三个人。 　　鬼使神差的，我答应下了这件事。 　　再出发时，我给子苏留下了足够多的血液与弹药，保证她的安全，而子苏也是一副神神在在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哥。” 　　在我正要出发的时候，子苏突然叫住了我，我疑惑的回头望去时，却见子苏一脸纠结，罕见的露出了几分扭捏的神色。 　　“哥，我想问一下。” 　　“除了你和瞳瞳两股势力之外，会不会还有其他势力？” 　　我颇为不解的看了子苏一眼，然后轻轻摇头，回答道。 　　“没有那个可能，有了第三方势力，那个赌局可就要变得微妙了。”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我清楚的看到子苏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这让我更加疑惑。 　　这个丫头，究竟隐瞒了什么事？ 　　我知道，我现在追问子苏，她也不会告诉我的，这个疯丫头就是这样的个性，她想说的时候，才能问的出来。 　　于是，我只能抱着疑惑，带着那三个人出发，向着围盾据点的路线前进。 　　但是…… 　　在我开车离开大棚那里的时候，我在后视镜中，看到了一个不曾见过的白净少女，缓缓走向子苏。 　　我下意识的踩下刹车，霍然回头，却见子苏仍站在原地，向我轻轻招手，根本没有那个白净少女的踪影。 　　是错觉吗？ 　　我不死心，将车停在原地许久，但却再没看到那个奇怪的少女，最后只能放弃，开车离开了此处。 　　不久后，我会从子苏口中听到，在那一天，她如今最要好的朋友，躲在了她的身后，所以我才没能看到那个少女。 　　而子苏让那个少女躲在她的身后，是因为她知道，如果我看见那个少女的话，会毫不犹豫的杀掉她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失而复得（二） 　　因为积雪的融化，地面变得有些泥泞，返程的路途时有颠簸，更有泥点不断溅在车身上。 　　颠颠撞撞中，车中的气氛有些凝固，我这三个人并不算熟识，只算有着恩情罢了，而他们又似乎很依赖我这个救命恩人。 　　但糟糕的是，他们三个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沉默着坐在车中。 　　那个小孩子被我安排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我时不时会看那个孩子一眼，相比其他两个人，我比较在意这个孩子。 　　可能是因为年龄太小，这个孩子并没有自己丧尸时期的模糊记忆，但好在他也没有大吵大闹，只是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位置上。 　　看着小男孩失魂落魄的模样，我有些不忍，便主动搭话道。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男孩小心翼翼的抬起脑袋来，怯生生的说道。 　　“我叫杨俞，是妈妈给我起的名字。” 　　我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顺着这个话题继续问了下去。 　　“杨俞，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杨俞愣了一下，用小小的手抓着自己的额头，有些迷糊的说道。 　　“我……我和妈妈，去看外婆。” 　　“抱歉叔叔，我只记得这件事了。” 　　说起自己的妈妈时，小小的杨俞偏过了头去，眼睛中泛起了一丝水雾，他似乎是觉得哭鼻子是一件很丢人的事，不肯让我们看到。 　　我叹了一口气，腾出一只手来，放在杨俞头上，轻声说道。 　　“哭吧，傻孩子。” 　　“这没什么丢人的。” 　　然而，杨俞却有些倔犟的梗着脖子，一边用手擦着眼角，一边低声说道。 　　“我没哭。” 　　“我只是……想我妈妈了。” 　　不知杨俞触动了其他两人，后视镜中，那两人的神色也变得黯然起来。 　　杨俞似乎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转而向我问道。 　　“苏叔叔，你会想起自己的妈妈吗？” 　　闻言，我神色一怔，随即苦笑起来，我一边揉着小家伙的脑袋，一边低声说道。 　　“会啊，怎么不会呢。” 　　杨俞眨着眼睛，鼻尖微微发红，还在强忍着眼泪，向我低声问道。 　　“那……苏叔叔，你的妈妈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我眼神一晃，思绪有些飘远，片刻后，我嘴角笑了一下，轻声说道。 　　“她做的饭菜很好吃，我从来没在第二个人手中，吃到那么合胃口的饭菜。” 　　“她也很喜欢打扫房间，我一年中回不了几次，但我的房间，却一直都被她打扫的干干净净。” 　　“也很唠叨，真的很唠叨。” 　　我有些出神，不知不觉间，竟是说了很多，我回过神后，带着歉意，向着杨俞笑了笑，轻声说道。 　　“抱歉，我也有些唠叨。” 　　杨俞轻轻摇头，有些好奇的向我问道。 　　“那……苏叔叔哭过吗？” 　　闻言，我哑然失笑，用手指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心平气和的回答道。 　　“当然哭过，哭可不是小孩子的专利。” 　　闻言，杨俞似乎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肯罢休，接着问道。 　　“那现在呢？” 　　我眉眼低垂，嘴角微动，低声说道。 　　“很糟糕，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 　　“想哭也哭不出来了。” 　　“所以呢……” 　　我将小家伙的脑袋微微压低，让我们看不清的他的脸蛋，嘴中则低声说道。 　　“趁着还能哭出来的时候，好好哭一次吧。” 　　“不管愿不愿意，你终究也会习惯这件事的。” 　　杨俞没有抬起头来，肩膀开始微微抖动，无声的哭泣着，我移开了自己的视线，继续望向颠簸的前路。 　　十一年，我用了十一年，试着来习惯这个世界，却仍是格格不入的模样，如此的我，又能对这个小小的孩子，奢求什么呢。 　　车中再次变得安静，只剩下一个孩子，哽咽的哭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围盾据点出现在了我们得视线中，随着距离的拉近，我不由得开始紧张起来。 　　不知道阿杰有没有做好准备，如果他安排的人，没能演好这场戏，那我们就失去了说服其他人的机会。 　　千万不能出错哦。 　　我紧张的开始吐气，吸气，然后对着坐在后面的两人反复的嘱咐道。 　　“你们两个记住了，一会不管有谁上来抱住你们，你们都不要露出自己不认识的模样，顺着他来就行了。” 　　“知道了吗？” 　　在我第三次嘱咐的时候，汽车已是停在了据点的门下，为了不露出马脚，我只能停止了我的动作，耐心的等待着大门打开。 　　这个时候，阿杰应该在召集据点所有人来，当接下来的大戏的观众，所以估计得等好久，才会有人来开门吧。 　　然而，正当我做好等待的时候，据点的大门却缓缓打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阿杰这么快就把人召集齐了吗？ 　　我的大脑瞬间变得混乱起来，只能踩下油门，开着汽车，进入了据点。 　　只是，刚进到据点，我的脸便瞬间垮了下来。 　　只见，围盾据点内，并没有我想像中密集的人群，相反大门处除了开门的两人外，便再没有一个人。 　　我的脑袋越发迷糊，停下车后，便打开车门，向着开门的那两人，急切的问道。 　　“阿杰呢？他没对你们说过什么吗？” 　　开门的那两人中，较为年轻的那人，神色如常的向我回答道。 　　“苏先生可能不知道，首领他在你离开的第二天就生了病，发了高烧，躺在床上好几天了。” 　　闻言，我眼角一抽，终于彻底死心，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碰上这样的事，也只能算我和阿杰倒霉了，怨不得什么。 　　我叹了一口气，转身对着车中的三人，无奈的说道。 　　“算了，你们三个跟着这两个人在据点里转转吧。” 　　说罢，我又对着开门人说道。 　　“这三个人是我带来的，麻烦你带着他们三个在据点转转吧。” 　　“等他们三个转够了，带着他们去阿杰的房间找我就行。” 　　简单吩咐后，我便扔下汽车，急切的赶往阿杰的房间。 　　在末世里，任何的小病，都有可能发展成重病，阿杰的身子骨很好，但我还是有些担心。 　　我穿过据点中林立的房屋，终于来到了据点的门前，正当我想要推门而进的时候，却听到屋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来，张嘴。”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属于王子萱的声音，我愣了一下，然后蹑手蹑脚的推开一丝门缝，像个贼一样，透过门缝望向屋中。 　　只见，在简陋的屋中，脸色苍白的阿杰，以背靠的姿势，坐在床上，很是虚弱，而王子萱则端着一碗玉米粥，坐在床边，拿着汤匙，皱着眉头，对着床上的阿杰，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听话，张嘴。” 　　向来豪爽的阿杰，居然有些扭捏，想要夺过王子萱手里的玉米粥，却被王子萱瞪了一眼后，便尴尬的将手缩了回去。 　　看到这一幕，哪怕是个傻子，也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轻轻咂嘴，发出了有些酸里酸气的声音。 　　“噫！” 　　随即，我把门小心合上，转身在门外等着，心情却也舒缓了不少。 　　也是，这次的计划泡汤，大不了再等下一次吧，阿杰能和王子萱凑到一块，也是一件好事。 　　不过，这两个家伙的年纪，似乎差了不少啊， 　　阿杰这个家伙真是禽兽啊。 　　我一边发出这样的感慨，一边向着下方望去。 　　阿杰的房间，建在了山腰上，距离我的房间不远，视线开阔，向下望去时，能看清下方据点的全貌。 　　冬天还没有过去，外面的人并不多，只有三三两两的人，晒着太阳，活动着筋骨。 　　左右无事，我便借着地势，居高临下的在整个据点，寻找着我带来那三人的踪影。 　　一番巡视，我终于看到了那三人的踪影，那三个人正好被带在了农田处参观，也不知道，没经历过末日十年的他们，看到如此落后的据点，该是什么心情。 　　我想了想，作为领路人，不管怎么想，我似乎也该跟着他们三个。 　　反正，屋子里的王子萱与阿杰，可能还要腻歪一阵，现在的我可看不得这些，于是，我不再犹豫，向着山下走去。 　　阳光正好，我踩着湿润的路面，不紧不慢的走着。 　　当我行到山下时，便向着农田走去，想着应该能碰到那三个人。 　　然而，当我行至中途时，却听到了几声惊讶的呼喊。 　　“杨俞，你要去哪里？” 　　我脚步一停，急忙寻着声音来源望去，却见一道小小的身影，从我身边狂奔而过，仔细看去，正是杨俞那个小家伙。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便想追去，只是在转身瞬间，却正好看到小小的杨俞摔倒，落在泥泞的路面上。 　　那个孩子，却是不顾满身的泥泞，继续向前跑去，我愣了一下，鬼使神差的停下了脚步。 　　究竟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这个孩子呢？ 　　在我的注视下，杨俞继续向前跑去，向着一个苍老的身影，最后又怯生生的停了下来，似乎是怕自己认错了人。 　　而那个身影，正背对着杨俞，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一个小小的孩子，正站在身后。 　　杨俞好像是真的认错了人，站在那个身影之后，久久没有说话，就在我打算动身的身后，杨俞才弱弱的叫了一声。 　　“妈。” 　　话音落下，那个身影一震，慢慢的转过身来，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面容沧桑，她望着眼前的杨俞，愣在了原地。 　　而杨俞却终于确信了什么，向着那个女人，露出专属于孩童的笑容，加重声音，再次叫道。 　　“妈妈。” 　　下一刻，那个女人像是融化了一般，忽的跪倒在地，颤抖着杨俞拥入怀中，崩溃一般，泪流满面。 　　哽咽声，传到了我这边，女人哭的很是克制，将小小的杨俞抱在怀中，不住的哽咽道。 　　“孩子……我的孩子。” 　　女人的哭声，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一些原本在屋中的人，也寻着哭声，走了过来。 　　实话说，这个场景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感人，只是两个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罢了。 　　但，我和阿杰的目的，还是在阴差阳错的状况下达成了。 　　我望着那个女人，苍老的模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按照年龄来算，这个女人应该没有这么老才对，她为什么会老的这么快呢？ 　　我一边想着，一边转过身，向前走去。 　　既然目的已经达成，我也能好好休息了吧。 　　一天之内，居然有了两件喜事，值得我睡个懒觉。 　　…… 　　与此同时，大棚处。 　　子苏蹲在大棚外，用一根木棍，在还未融化的雪地上，仔细勾画着什么。 　　片刻后，子苏直起腰来，扔掉木枝，拍了拍手，十分满意的说道。 　　“画好了。” 　　“星禾你来看看，像不像你。” 　　话音落下，被子苏取名星禾的神秘少女，便从子苏身后探出脑袋来，仔细看着雪地上简陋的肖像画。 　　子苏的画技，不说是栩栩如生，也能说是一比吊糟了，雪面上的画，与其说是肖像画，倒不如说是加了两个鸡蛋的煎饼果子。 　　星禾瘪起嘴巴，回头望着子苏，十分坦诚的说道。 　　“画的好丑。” 　　子苏眉头一竖，伸手揪住了星禾的耳朵，没好气的说道。 　　“胡说，是你根本不懂艺术。” 　　星禾吃痛，却也没有反抗什么，只是一脸委屈的说道。 　　“可是，真的好丑嘛。” 　　子苏松开手指，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枝，递给星禾，不服气的说道。 　　“那你来试试。” 　　星禾甜甜一笑，便接过了那根木枝，转过身子，背对着子苏，开始在雪地上，勾勒起来。 　　子苏看着背对自己的星禾，忽的一阵恍惚，她悄悄咬住嘴唇，拳头微微握紧，轻声向着星禾问道。 　　“星禾，你……” 　　“到底是什么人？” 　　闻言，星禾却是没有任何犹豫，转过头来，望着子苏，露出了毫无防备的笑容，甜甜回答道。 　　“我？” 　　“我是你的妹妹啊。” 　　听到这个回答，子苏愣了一下，随即无奈一笑，握拳的手掌，缓缓松开。 　　“是啊。” 　　“你是我的妹妹啊。” 第一百八十七章 黑暗 　　子苏并不是一个蠢货，她一个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又怎么可能会是一个蠢货呢。 　　星禾的种种异常，她自然是能察觉到的，只是，在这十一年的人生中，子苏最渴望的温暖，近在咫尺，让她不由得久违的犯了糊涂。 　　星禾蹲在雪地上，仔细的用木枝勾勒着，她的神色出奇认真，简单的几笔，便勾勒出了熟悉的眉眼。 　　子苏站在一边看着，忽的发觉，那地上画的人，似乎正是她自己，原本忧心忡忡的子苏，莞尔一笑，微微俯身，贴在星禾身后，好笑的问道。 　　“为什么要画我呢？” 　　星禾转过小脸，露出干净明亮的笑容，轻声说道。 　　“因为姐姐很漂亮啊。” 　　子苏闻言一怔，下意识的低头，看向了自己粗糙，满是茧子的双手。 　　这么多年来，她似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 　　这般想着，子苏哑然失笑，她伸出手去，温柔的抚摸着星禾的小脑袋，轻声说道。 　　“这是个好孩子。” 　　星禾似乎并不喜欢这样的亲昵的方式，像只抖水的小猫一样，摇动着小脑袋，甩掉了子苏的手掌，并嗔怪的对子苏说道。 　　“好怪哦，姐姐。” 　　子苏轻轻挑着眉头，微微歪头，笑着说道。 　　“这是跟我家老哥学来的，他就是这么笨拙。” 　　“但我觉得，这也是他最温柔的地方。” 　　话音落下，星禾眼中闪过一抹古怪，她放下木枝，认真的看着子苏，轻声询问道。 　　“你……喜欢他吗？” 　　啪！子苏毫不客气的在星禾的小脑袋上来了一巴掌，她看着捂着小脑袋的星禾，没好气的说道。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 　　星禾一脸委屈，低着脑袋，小声嘀咕道。 　　“我看你总是说起他啊，所以就……” 　　子苏双手叉腰，一边摇头，一边笑道。 　　“老大他啊，拿来当喜欢的人就太浪费了。” 　　“当做哥哥，才是最好的选择。” 　　星禾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看起来还是不明白子苏到底在说什么，而在这时，子苏的肚子忽然发出了一阵咕嘟咕嘟的声音。 　　这阵声响，让两人都将视线放在了子苏平坦的小肚子上，子苏老脸一红，还来不及说些什么时，星禾却是自告奋勇的举起小手，一脸开心的说道。 　　“我去捡木柴。” 　　说罢，不等子苏答应，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子苏看着星禾的背影，想了想，还是没有出声把她叫住，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又得吃那些破罐头了。” 　　那些罐头的味道，实在是说是难吃都有些勉强，只是徘徊在能不能咽下的范围内，一连几天的罐头，哪怕是子苏也觉得自己的舌头快要坏掉了。 　　子苏站在原地，四处张望着，忽的，她眼中一亮，想起前几日行动时，曾远远的看到了一座冰封的湖。 　　在子苏幼年的记忆中，她曾经见过许多人，在冬日的湖面上，打出一个冰洞，从里面钓出鱼来。 　　如果，她今天能搞到一条鱼，那绝对是一顿大餐了。 　　子苏向来是个爽快的性子，念头一动，不带任何犹豫的便向着那座冰封的湖面走去。 　　过往的记忆，早已模糊，子苏忘记了，钓鱼也是需要鱼饵，鱼竿的，她只是拼着一股子兴奋劲，便向着那冰封的湖面跑去。 　　阳光明媚，平整的冰面映着温暖的阳光，发出养眼的光芒，这般景色让子苏更加兴奋，脚下也快了几分。 　　片刻后，子苏的脚轻轻踏在了冰面之上，寒气顺着鞋底，传至脚心，让子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让子苏越发的兴奋。 　　子苏想也不想，便掏出了手枪，对准冰面，扣动了扳机。 　　人有时候，会做一些蠢事，这似乎是谁也无法避免的事，哪怕是自己本人，也会在身后深思。 　　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做出那种傻事呢。 　　砰！震耳欲聋的枪声，在空旷的冰面上回荡，悠悠冷气，蔓延而上，子苏只来得及听到声清脆的响声，身子便骤然下落，随着碎裂的冰块，一同跌入了湖底。 　　冰冷的湖水，向尖锐的细针，扎向子苏的每一个毛孔，强烈的窒息感，让她眼前发黑，她痛苦的挣扎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悠悠下沉，眼前的光芒，越来越暗。 　　溺水的感觉，像是坠落深渊，身子轻飘飘的，光线远去，身子很重，越来越重。 　　就在子苏快要窒息的时候，在黑暗的水底，她似乎看到了一个庞然大物，盘踞在水底。 　　而这，便是子苏昏迷前，最后隐约看到的景象。 　　…… 　　黑暗无光的意识海中，子苏觉得自己就像一块石头，悠悠下沉，坠入无间地狱。 　　在刺骨的寒冷中，过往的记忆，像是走马灯一样回转，最后停在血迹斑斑的一面。 　　恍惚间，子苏似乎回到了，那个真正改变她的夜晚。 　　七年前，尸神教。 　　风驰电掣，雷电交鸣，密集的雨声下，一间破旧的木屋中，传来一个女孩痛苦的惨叫声。 　　木屋之中，昏暗光线下，又矮又瘦的子苏，被一位男子，一脚踹在地上，紧接着男人似乎还不解气，对着地上的子苏，一阵拳打脚踢，嘴中更是骂骂咧咧的喊道。 　　“狗种，老子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还敢咬老子，我今天非的让你明白，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在男人的拳打脚踢下，瘦弱的子苏，只得蜷缩起身子，抱紧自己的脑袋，低声呜咽着。 　　忽的，男人停下手脚，蹲在了子苏的身边，野蛮而粗暴的揪住子苏的头发，强行让她抬起头来。 　　“哭啊，大声哭啊！” 　　“你不是最喜欢哭了吗？” 　　年幼的子苏，胆怯的望着男人，吓得止住了哭声，而男人见状，眼中却是闪过一抹病态，他的视线，略过子苏瘦弱，幼小的身子，带着令人厌恶的侵略性。 　　这视线，让子苏的身子抖个不停，神色绝望。 　　在子苏的母亲死后，尸神教的人便以照顾她的理由，将她交给了眼前的中年男人。 　　起初时，中年男人还是一副和蔼的模样，可没过多久，他便本性暴露，在子苏一次没有及时给他端茶递水时，他抄起装着热水的茶壶，重重砸在了子苏孱弱的身体上。 　　而往后，对于子苏来说，便是人间地狱。 　　男人似乎是把年幼的子苏，当做了出气的沙包，常常对着子苏拳打脚踢，使的子苏身上一片青紫，没有一片好肉，甚至留下了许多的伤疤。 　　但似乎，男人又顾忌着其他人的眼光，从来没有在子苏的脸上，留下任何疤痕。 　　子苏原以为这样的生活，已是人间地狱，却没有想到，就在今天，男人突然想要脱下她的衣服，惊恐之下，子苏咬在男人的手上，死死不肯松口。 　　而在这之后，迎接她的便是这番毒打，借着屋外的雷声雨声，男人不再害怕别人听到子苏的哭声，下手比以往更重了几分。 　　男人在仔细打量着子苏时，忽的看到手边被咬下的疤痕，顿时火起，一巴掌扇在了子苏的脸上，然后将她的脑袋，重重磕在了地上。 　　“妈的，一点兴致也没了。” 　　说罢，男人站起身来，走向床铺，径直躺下，而年幼的子苏，则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像是一个小小团子一样，泪流满面。 　　“妈妈。” 　　如同每一个普通的孩子一样，在全身剧痛的状况下，子苏哽咽的呼唤着，早已不在人世的母亲。 　　而男人却是十分不耐的骂道。 　　“叫什么叫，再发出一点声音，我现在就弄死你！” 　　话音落下，子苏身子一颤，只能用手堵住自己的嘴巴，肩膀一抖一抖的低声哽咽着。 　　屋外的大雨，还是在下着，在这黑暗中，那轻轻的哽咽声，终于还是慢慢消去。 　　夜色越来越深，床上传来了男人的鼾声，子苏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无法睡去。 　　恍惚间，年幼的子苏，似乎再次听到了那个声音。 　　“结局已经注定，但那不该是你的结局。” 　　那个夜晚，那个被绑在木桩上的大哥哥，他说的话，真的一一应验了。 　　而自己，会在这里度过痛苦的十年，然后死在那个哥哥手里吗。 　　这般想着，年幼的子苏，却是缓缓站起身来，她强忍着剧痛，一步一步，走向屋中的一个角落。 　　她从那个角落中，翻出一个布包，里面放着一把手枪，以及几颗子弹。 　　男人似乎确信了，年幼的子苏，根本无法反抗她，放手枪这些东西时，从来没有避开子苏。 　　子苏蹲下身子，动作笨拙的将子弹，一颗接着一颗塞入弹夹。 　　男人不知道的是，在尸神教这样的鬼地方生存，子苏看过无数次别人开枪，她知道如何换弹夹，也知道开枪前要拉下保险栓。 　　在装好子弹后，子苏一瘸一拐的走向床边，望着熟睡的男人，将枪头对准了男人的脑袋，然后用力扣下了扳机。 　　砰！砰！砰！砰！砰！ 　　接连五声枪响，终于穿过了屋外厚厚的雨幕，响彻整个据点。 　　那一天，当据点其他人赶来时，只看到了男人被打烂脑袋的尸体，以及蹲在墙边，满脸血污与碎肉的子苏。 　　…… 　　痛苦的回忆，到此戛然而止。 　　子苏忽的起身，从那黑暗的意识海中，猛然惊醒，刚一起身，她便感到一阵寒冷。 　　自己不是溺水了吗？ 　　子苏惊魂未定，望向四周，却见自己此刻竟然身处大棚之中，上半身的衣物，已是被脱了干净，靠在火堆旁边。 　　而在她的身侧，则是一脸担忧，快要哭出来的星禾。 　　子苏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对着星禾笑了笑，轻声说道。 　　“是你救了我吗？” 　　星禾没有搭话，而是伸出小手，轻轻落向子苏赤裸的身体，含着眼泪，抚摸着子苏身上的疤痕，情绪低落的说道。 　　“很疼吧。” 　　子苏愣了一下，然后轻轻摇头，毫不在意的模样，这是当年那个中年男人在她身上留下的伤疤，时隔多年，怎么还会疼呢，她一脸轻松的对星禾说道。 　　“不疼，这点小伤对我来说，简直不痛不……” 　　子苏的话忽的止住，却是星禾忽的扑向她，像一个姐姐一样，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低声呜咽道。 　　“骗子，怎么会不疼呢。” 　　星禾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子苏僵在原地，她下意识的想要挣脱，可当星禾的话，一字一句的落入她的耳中时，她的身体，似乎在瞬间融化。 　　很温暖的拥抱，温暖的让她似乎再次，变成了当年那个无依无靠，瘦弱无力的小女孩。 　　是啊，怎么会不疼呢。 　　那如同梦靥一般的过往，会和这个伤疤，一起跟着她，直到死去，肉体消亡。 　　视线忽的模糊，子苏紧紧咬住嘴唇，她用力抱紧身前的星禾，泪流满面，不曾与他人说起过的痛苦，脆弱，以及拖欠了整整七年的委屈，在这个安静的时刻，终于显露在外。 第一百八十八章 本能 　　人生，注定是残缺的，没有所谓的完美无缺。 　　哪怕外表不显，但还是会有着一个隐藏起来的缺口，只是轻轻触碰，便会让那伪装出的坚强，瞬间溃散。 　　对于子苏来说，那黑暗的记忆，身上无法抹去的伤疤，便是那最深的缺口，于是当星禾将她抱住，轻轻触碰到她身上的伤疤时，那深埋已久，不愿给别人看的痛苦，便无法受制的溢出，从眼眶流出。 　　往日里，古灵精怪，杀伐果断的子苏，抱着星禾瘦弱的身体，低声哽咽着，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只是感觉自己的泪腺彻底坏了，怎么也止不住眼泪。 　　在旁人的眼中，子苏是一个大大咧咧，无所畏惧的姑娘，而在这末世中，许多人也会无意识的忽略掉，她终究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 　　一个失去了所有亲人，经历过无数拳脚，厮杀的妙龄少女。 　　春花秋落，终是差了时节。 　　人的感情，本就是很奇怪的东西，有时候的多看一眼，便会多出几分爱恨，敏感而不自知。 　　子苏脆弱，痛苦的一面，彻底袒露在星禾的面前，以及子苏内心深处对朋友二字的执着，使的此刻，星禾已成了她最重要的人之一。 　　那么，这个突然出现的星禾，又是如何去想的呢？ 　　火堆旁边，星禾轻轻抱着哽咽的子苏，眼神温柔，她的小手掠过子苏背上的伤疤时，便会微微颤抖，然后轻轻抚摸。 　　许久之后，终于稳定情绪的子苏，松开星禾，面带歉意的向她微微一笑，低声说道。 　　“抱歉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想哭。” 　　“吓到你了吗？” 　　子苏一边说着，一边拉过一旁的衣物，虽然还未彻底烤干，但赤裸着身子，让她感觉有些不舒服。 　　而一旁的星禾，却是沉默的看着子苏的裸体，眼神朦胧，不知是在想着什么。 　　子苏将贴身的长袖穿好之后，便发觉了星禾奇怪的视线，她心中觉得怪异的同时，忍不住回头望着星禾，问道。 　　“我的身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星禾看的出神，根本没有听到子苏的声音，在子苏再三出声后，她才终于反应过来，向着子苏甜甜一笑，然后轻声说道。 　　“很美哦，你的身体。” 　　听到这直白的表达，子苏愣了一下，随即翻了一个白眼，笑道。 　　“你这说话的口吻，怎么跟个色胚一样。” 　　星禾笑而不答，而子苏穿好衣物之后，便坐在了火堆边上，一边烤火，一边漫无边际的与星禾说起话来。 　　火焰燃烧着，发出轻微的声响，这一日，子苏不知为何，出奇的多话，十分罕见的像星禾说起了自己的过往。 　　母亲的去世，自己在尸神教遭受的折磨，以及自己后来的转变。 　　说起这些往事时，子苏表现的轻描淡写，仿佛将一切都已放下，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 　　在此期间，星禾就坐在子苏的身边，静静的听着，没有插嘴，只是不动声色的向着子苏移去，小心翼翼的向她靠近。 　　不知不觉间，星禾的身子已是靠到了子苏身上，子苏虽然察觉到了这一点，却也并未在意，只是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故事。 　　人终究是有倾诉与表达的欲望，这一点似乎便注定，人从来都不是愿意独活的生物。 　　许久之后，讲完自己故事的子苏，伸手揉了揉脸，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嘀咕道。 　　“啊今天真的说的太多了，我太唠叨了，是不是。” 　　星禾微笑着，轻轻摇头，一只小手却十分自然拉过子苏的小手，轻轻握住，这个动作，让子苏眉头一动，她本想说些什么，但看着星禾微笑的模样，却又把自己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往日里强势的子苏，忽然觉得面前这个干净明亮的少女，似乎比她更加强势一些。 　　四目相对间，子苏忽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面前的星禾，望着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不像往日那般单纯，反而夹杂着一些奇怪的情绪。 　　星禾的手掌缓缓上移，滑过子苏单薄的衣衫，指尖带着微妙的力道，一路滑至子苏的脖颈，子苏眼神一晃，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有些想要逃了。 　　就在此时，星禾忽的上前，与子苏身子贴的极近，嘴唇更是贴在了子苏的耳边，轻轻吹气，柔声说道。 　　“很难过吧。” 　　“想要……忘掉这段记忆吗？”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子苏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想要逃跑，但在听到星禾的话后，却是愣在原地，有些不解的低声念道。 　　“忘掉……这段记忆？” 　　星禾的手掌并不老实，动作轻柔的在子苏的身上来回游走，抚摸，挑弄。 　　仿佛，在一瞬间换了一个人。 　　子苏的身子彻底僵住，不知所措，而与此同时，她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这个味道，她曾经在其他地方闻到过。 　　正是此时，星禾的动作忽然停下，慌慌张张的向后退去，眼神慌张，不解，似乎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下一刻，不等子苏反应过来，星禾转身便跑，匆匆忙忙，慌慌张张。 　　子苏则坐在原地，神色呆滞，空气中还留着那股奇异的香味，而她也终于想起，这股味道，究竟属于什么东西。 　　另一边，星禾从大棚处奔跑而出，踩着泥泞的路面，向着那座冰封的湖面跑去。 　　随着飞溅的泥点，星禾跑到了冰湖之上，早先被子苏打破的冰面，此刻正漂浮着不规则的冰块。 　　寒意蔓延，星禾望着那破开的冰湖，忽的踏步，纵身一跃，落入冰冷的湖水中。 　　星禾如同不需要呼吸一般，没有一丝惊慌，在湖水之中下沉，她静静的望着，冰面下的那个庞然大物。 　　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自己刚才为什么会做出那样危险的事。 　　那是，属于他们这个种族，无法回避，也无法改变的本能。 　　刻在骨子里，不可违抗的本能。 第一百八十九章 真身 　　本能，延续自我，种族的驱力，生来便有的东西，可以是性，可以是捕食的欲望，也可以是面对天敌时，发自心底的毛骨悚然。 　　那一天，望着逃走的星禾，子苏愣在原地，没有追上去，她的本能制止了自己留住星禾的想法。 　　火焰还在燃烧着，烟气顺着破烂的木枝流出，时不时有木枝断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许久之后，怔怔出神的子苏，才缓缓将自己的衣服穿好，坐在了火堆的边上，沉默不语。 　　空气中还残留着，那股由星禾身体散发而出的香味，挥之不去，只是闻着这股味道，子苏的身体便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被这奇妙的友谊冲昏头脑的她，终于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股味道让人觉得熟悉。 　　那是，属于粉色花粉，是属于天敌昙花的味道。 　　如此直接的证据，哪怕是子苏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夜色渐深，恍如一片死寂的大棚之中，火焰越来越小，快要熄灭的样子。 　　子苏坐在火堆旁边，双手按在脸上，不停的用力揉捏着，想要自己清醒过来，大棚顶上有着破开的小洞，冷风便从小洞穿入，落在子苏的脸上。 　　冷风拂面，子苏皱起眉头，抬头望去，却从那处破洞，望到了满眼的星空。 　　星河灿烂，浩瀚无垠，让子苏不禁紧了紧自己的衣服。 　　童年时，温情与友情的缺憾，让如今的子苏，渴求着记忆中的温暖，所以她才会昏了头，刻意让自己忘记了星禾的种种疑点。 　　只是，到了此时，她似乎再也找不到借口来骗自己了。 　　一夜无话，待到清晨时，大棚中传来阵阵声响。 　　只见，在大棚之中，子苏利落的收紧自己的腰带，衣袖，从包裹中取出一把手枪，一把霰弹枪，她坐在一旁的木头上，熟练的装着子弹，面无表情。 　　如果说，尸神教有教会子苏什么东西，那或许就是杀人的手段了。 　　在尸神教简单粗暴的训练下，子苏已将杀人这件事，当做了解决问题的最佳手段。 　　犹豫不决的事，没有答案的问题，都用杀戮来问个明白。 　　这个末世，终究扭曲了所有人，让我们得思考方式，变得野蛮粗暴。 　　检查好所有弹药后，子苏便将武器背好，站起身来，从大棚中走出，迈向那个冰湖的方向。 　　昨日，在溺水昏迷前，子苏记得自己看到在冰湖的下方，藏着一个庞然大物，如果哪里会有答案的话，也只有那里了。 　　今日的天气不错，天际的云彩零零散散，阳光没有一丝遮掩的洒落地面，温度微暖。 　　子苏轻轻踏步，落在冰面上，却停在冰湖的边缘，再没有踏出一步，只是静静的望着昨日冰面上破开的大洞。 　　“呼……” 　　子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拿出背上的霰弹枪，瞄着远处的冰面，然后扣动扳机。 　　砰！炸裂的声响中，整个冰湖都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无数裂纹生出，密密麻麻的蔓延而来。 　　子苏轻轻抬脚，向后退出几步，彻底走出冰湖，然后再次按下扳机。 　　砰！ 　　刺耳的枪声中，冰湖逐渐崩毁，那些白色的冰块，似乎成了子苏发泄情绪的出气筒，一枪接着一枪。 　　在打空子弹后，子苏这才放下枪来，开始再次装着子弹。 　　只是再装好子弹后，子苏却没有再向冰湖开出一枪，只是神色漠然的望着面前的冰湖。 　　昨夜的哭泣，拥抱，以及那让人贪恋的温暖，似乎都不曾存在过，至少从此刻子苏的脸上，已是看不出一分一毫。 　　杀伐果断，这便是子苏身上最显眼的特征。 　　像是那些从尸神教跟她一起来的人，他们经历过许多的事，死了很多人，才终于来到了这个地方，但后来子苏却是毫不犹豫的杀掉了那些人。 　　这就是她，在这末世十一年里，唯一学到的东西，揭开那层脆弱之后，裸露在外的，便是她遵守本能的冰冷。 　　冰面破碎的状况下，湖水泛起一丝涟漪，然后在子苏的注视下，一道白色的人影，从水中走出，踩在粗壮的绿色根茎上，露出她的面容。 　　那是一张，清秀而干净的脸蛋，她有一个名字，叫做星禾。 　　星禾一如往常那样，向着子苏，露出干净而甜美的微笑，轻声唤道。 　　“姐姐。” 　　“你来了啊。” 　　子苏没有回答，而是放下霰弹枪，拿起了别在腰间的手枪，瞄准了远处的星禾。 　　她的想法很简单，想要精准射击，便需要换下霰弹枪，转用手枪。 　　子苏的手很稳，没有一丝颤抖，只是当她望着远处一脸微笑的星禾时，抵着扳机的手指，却始终没能按下。 　　四目相对间，星禾的眼神与以往相比，没有任何的变化，这让子苏越发的生气，她望着星禾，低声问道。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星禾似乎早已猜到这一天，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反而分外平静，她伸出白皙的小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轻声回答道。 　　“我是星禾。” 　　说罢，星禾忽的抬手，她身后的湖水开始剧烈翻涌，如同要从中而分一般，翻涌的湖水中，一只庞然大物，展露枝叶，慢慢升起。 　　绿色的根茎，巨大的白色花株，虽然不如城市中那株那般夸张，却与古城据点时，占据李易躯体的那个花株一般大小。 　　随着花株渐渐升起，根部也慢慢露出真实的模样，只见，无数枝叶缠绕间，镶嵌着无数鱼类的尸体，密密麻麻，诡异非常。 　　随着巨大花株彻底显现，星禾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涟漪，她望着站在岸边的子苏，嘴唇微动，犹豫许久，才强行挤出几分笑意，声音干涩的说道。 　　“姐姐，你看啊。” 　　“这就是真实的我。” 　　“毫无保留。” 　　站在岸边的子苏，只是听过巨大花株的叙述，从未亲眼见过，此时她被眼前的景色吓到了，不自觉的向后退出了一步。 　　片刻后，子苏回过神来，她望着镶嵌在巨大花株上的无数死鱼，咽了咽口水，向着星禾问道。 　　“不久后，我也会在上面吧。” 　　“你还真是一个高明的猎人。” 第一百九十章 生命（一） 　　湖水流淌，寒风轻拂。 　　星禾站在湖水中央，静静的望着子苏，无喜无悲，并没有对子苏的问题，做出回答，也没有发起进攻。 　　长久的沉默过后，子苏再也无法忍受这诡异的沉默，她将枪身压低，骤然扣动扳机，下一刻，子弹便擦着星禾的脸颊呼啸而过。 　　子苏眉头轻竖，握紧手中的手枪，对着沉默的星禾冷冷说道。 　　“说话啊，不然下一枪可就不会偏了。” 　　星禾闻言，终于有了反应，她伸出小手，抚摸着刚刚子弹擦过的脸颊，眉眼低垂，望着脚下流动的湖水，轻声说道。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子苏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但紧接着却冷冷回道。 　　“你的意思是没什么好说的吗？” 　　星禾缓缓抬起脸，白净的脸上没有一丝敌意，只是带着些许期盼，轻声向子苏问道。 　　“姐姐，你觉得我是怪物吗？” 　　话音落下，子苏神色一怔，握枪的手也微微晃动了一下，但随即子苏便恢复如常，沉声说道。 　　“看看你身后那个巨大的玩意，答案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听到这样的回答，星禾眼中的期盼瞬间黯淡，抚摸侧脸的手掌，也无力垂落，她像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神色黯然，低声苦笑道。 　　“也是啊，让你见到这样的东西。” 　　“也没有什么反驳的理由了。” 　　“只是……” 　　忽的，星禾抬起小脸，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脸上带着莫名的期盼笑着说道。 　　“但我不觉得是这样哦。” 　　“我可以像你们人类……一样生活的。” 　　“哪怕是怪物，是我们，也是有生命的。” 　　“对吗？” 　　星禾的眼神越来越亮，再次满是期待的望向子苏，希望着这一次，子苏可以给她一个她想要的答案。 　　但子苏却是不为所动，反而咬紧了牙齿，愤怒的高声喊道。 　　“别说傻话了，你昨晚不是想对我出手吗！” 　　“那个时候，你是想杀了我的！” 　　闻言，星禾的瞳孔微缩，身子颤抖了一下，本就白皙的脸庞，变得越发白皙，没有一丝血色，她望着一脸愤怒的子苏，想要出声反驳，但最后却只剩苦涩的笑容。 　　是啊，该怎么解释呢？ 　　那个时候，自己确实被自己的本能控制，变得奇怪起来，这是无法否认的事。 　　微风吹过，星禾不再反驳什么，而是望着子苏，有些艰难的从嘴唇中，挤出三个字来。 　　“抱……歉。” 　　说罢，似乎是出于愧疚，星禾不再说话，乖乖的低下头去，一副引颈待戮的模样，只是当她望着脚下流动的湖水时，记忆却也随着湖水的涟漪，浮上脑海。 　　…… 　　在很久之前，一朵粉色花瓣，落于湖面之上，水中游动的鱼儿，跃出水面，将那片粉色花瓣吞下。 　　就这样，粉色花瓣在鱼儿的体内生长，然后穿破鱼身，暴露在湖底，引来更多的鱼儿，越来越多。 　　随着无数的鱼儿，长出粉色的花朵，一个懵懂的意识，也在那无数的花朵中诞生，出于本能，它扎根于湖底，吸收湖底生物的血肉，缓慢生长着。 　　那个懵懂的意识，看不见湖外的世界，在昏暗的光线下野蛮生长着，湖底很深，也很黑。 　　它什么也看不到，便懵懵懂懂的觉得，这个世界本就是这样的，一片黑暗，一无所有。 　　直到有一天，它终于生长到了足够的高度，可以触碰到湖面时，它通过摇曳的湖水，望到了漫天星河。 　　夜色如幕，无数繁星点缀，明月高悬云间。 　　银白月色洒落，琉璃清光，湖面倒映星辰大海，波光粼粼，用极细的画笔，勾勒着斑驳美景。 　　那是它在诞生以来，看到过最美的景色，也是它第一次知道，整个天地，并不只是这小小的一片湖泊。 　　世界，很宽广，也很神奇。 　　在那一刻，它第一次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情绪，它想要与人分享这番美景，想要告诉别人，自己究竟有多喜欢这片星海。 　　只是，在那黑暗的湖中，只有那些如它一样懵懂，出于本能生存的鱼儿。 　　于是，它第一次明白了，孤独的感觉。 　　一直依附于鱼儿的它，并不明白，一旦见过了阳光，便无法忍受黑暗的这个道理。 　　后来，它看到了岸边徘徊的丧尸，合乎情理的，它想要成为那些丧尸的同伴，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一只少女模样的丧尸，接触到了长在岸边的粉色花瓣。 　　于是，它终于获得了行动自由的身体，它成了她。 　　那一天，它开心的在平原上奔跑，大喊大叫，想要引起其他丧尸的注意。 　　然而，终究是没有任何一只丧尸，对她有任何反应，在狂喜之后，等待她的，还是那一如既往的孤独。 　　无数个夜晚，她会坐在湖边，静静的望着漫天星辰，幻想着有一个可以沟通的生物，坐在她的身边，听她说起每一颗星星的故事。 　　在获得了可以自由活动的身体后，迟来的种族本能记忆，开始在她的脑中醒来，但她却并不在乎，只是每日看着星星，等待着可能永远也不会到来的朋友。 　　她时常会看到，有一辆破旧的皮卡车，从远处驶过，她曾试着靠近，但却感觉到哪辆车中有着十分危险的气息，那是她种族的天敌。 　　于是，她只能呆在原地，继续等待着。 　　一天，一个月，一年，两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便一直坐在湖边，扎根湖底，抽枝发芽，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发疯。 　　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来呢？ 　　哪怕……哪怕只有一个人也好，自己不会伤害他们的，她只是想与人说说话而已。 　　在长久的等待中，只有那漫天星辰，不会失约，将星光，一次又一次的洒在她的身上。 　　在占据的这具躯体中，有着许多的回忆，那个不知名的女孩，似乎也是一个很孤独的人，没有什么特别故事，也没有什么朋友，记忆苍白的只有无数路过的陌生人影。 　　直到那一天，她终于遇到了一个人类女孩，她用结结巴巴的语言，搭话，吃了奇怪的食物，带着她看自己最爱的星星。 　　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名字。 　　第一次展露微笑。 　　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名字。 　　她想，自己应该是活着的吧，自己应该也是有着生命的吧。 　　直到昨晚，那潜藏已久的本能，与自己的欲望混合，露出了属于自己的獠牙。 　　…… 　　湖水流淌着，星禾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她抬起头来，眼中泛起一层水雾，她遥遥望着岸边的子苏，一如初次相逢时，露出她最好看，最真挚，最珍惜的笑容，轻声说道。 　　“我从来没有想要过害你。” 　　“我……只是……只是……把你抱住。” 　　下一刻，枪声响起，湖面泛起涟漪，一圈又一圈的荡向岸边。 第九十一章 生命（二） 　　枪声回响，一颗子弹穿入冰冷的湖水之中，旋转着，然后颓然滑落。 　　子苏握着枪，看着没有闪躲的星禾，握枪的手腕终于开始微微颤抖。 　　如果星禾刚刚有一丝动作，那颗子弹都会落在她的身上，只是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动过一丝一毫，像是要平静的迎接自己的死亡。 　　子苏将握枪的手掌放下，眼中的敌意与冷漠，终于散去，她望着星禾，神色复杂，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只得轻声向星禾问道。 　　“你真的不躲吗？” 　　闻言，星禾神色坦诚，眉眼间皆是释然，她望着子苏，露出温暖的笑容，毫不在意的说道。 　　“不躲。” 　　子苏似乎对如此坦诚的星禾毫无办法，她像是累了，坐在了湖边，望着站在湖中央的星禾，故作洒脱的笑道。 　　“算了。” 　　“我好不容易有个妹妹，总不能死在我手里吧。” 　　有时候，子苏也会忍不住去想，为什么只是短短几日的相处，就让自己变得如此心软，只是思来想去，她终是得不出任何的答案。 　　索性，便不去想，任她来吧。 　　湖中的星禾，眉眼间皆是温柔，巨大的枝蔓托着她的身体，慢慢靠向岸边，她仔细观察着，倘若子苏有一丝逃跑的意思，她便停下来，返回远处。 　　她不想吓到，自己唯一的朋友。 　　子苏似乎完全放下了防备，看着慢慢靠近的星禾，毫无动作，神色淡然。 　　星禾缓缓落在岸边，有些奇怪的向子苏问道。 　　“姐姐，你真的不怕吗？” 　　闻言，子苏却是向星禾反问道。 　　“怕什么？” 　　如此理直气壮的模样倒是让星禾愣了一下，她小心翼翼的看着子苏，低声问道。 　　“姐姐真的不怕我害你吗？” 　　子苏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双手一摊，无所谓的说道。 　　“怕什么，你要是真的想害我，昨天我掉到湖里的时候，你就不会救我了。” 　　子苏闻言，身子一晃，随即哑然失笑，她的笑声起初很小，但片刻后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竟是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在星河从这具身体得来的信息中，当人类开怀大笑时，便会有这样的动作，想来是表示十分开心的意思吧。 　　她并不是人类，但在此刻，她想让自己变得像一个人类，哪怕只有一点也好。 　　“……有这么好笑吗。” 　　子苏不解，但看着笑得直不起腰的星禾，却也忍俊不禁，与她一起笑了起来。 　　片刻后，子苏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郑重其事的向星禾伸出右手，笑着说道。 　　“你好，我是子苏。” 　　“我想要一个妹妹。” 　　见状，星禾有样学样的扳起脸来，伸出自己湿漉漉的手掌，握住了子苏的右手，轻声说道。 　　“你好，我是星禾。” 　　“我想要一个人，陪我一起看星星。” 　　闻言，子苏眉头一挑，却是眨着眼睛，一副好巧的模样，对着满脸期待的星禾说道。 　　“这不是巧了吗，我今天正好有空。” 　　“这样吧，你当我一天的妹妹，我陪你看一晚的星星。” 　　话音落下，两人相视而笑，像是说了许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有说。 　　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故事，只是一段有些奇妙的友谊，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萌芽，注定无法度过这个寒冬。 　　…… 　　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一个小时有六十分钟，一分钟又有六十秒，这样算下来，一天似乎有些漫长。 　　但想想，一天也不过只有二十四个小时而已，一眨眼的事。 　　似乎是不想浪费这短暂的时间，子苏便与星禾坐在了岸边，听子苏的故事，听星禾的故事。 　　毫无保留的互相倾诉，将自己的愿望，一一说出，做一个洒脱的告别。 　　湖水流淌，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暮色起，残阳半落，远方传来了汽车的轰鸣声。 　　坐在岸边的子苏心中一动，下意识的回头望去，她知道，那是老大带着围盾据点的人回来了。 　　他们要多久，会找到这个地方呢？ 　　能不能慢一点呢。 　　“姐姐，你在想什么？” 　　星禾好奇的发问，而子苏也只是悄悄握紧了星禾的手掌，故作轻松的转过头来，望着星禾，轻声说道。 　　“我在想……星星为什么还不出来呢。” 　　子苏闻言一笑，抬头望向天空，眯起眼睛，低声说道。 　　“是啊，为什么星星还不出来呢。” 　　时间是个玄妙的东西，总是在等待的时候，无限的拉长，慢的像是永恒，怎么也等不到。 　　子苏的心忽然揪起，她轻轻咬着嘴唇，内心变得有些慌乱。 　　她知道，老大这一次回来，会带很多的人回来，如果看不到自己，一定会四处寻找，他们会发现这里，发现湖中的那个巨大昙花。 　　他们会在远处开枪，杀死星禾的本体。 　　然而，在子苏这般慌张的情况下，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夜幕中亮起繁星，都没有人来这里搅局。 　　至此，子苏似是明白了什么，终于放下心来，抬起头来，与星禾一起望向漫天的星辰。 　　星河璀璨，凝聚成银色长河，横贯天穹。 　　无人说话，她们本该说些什么的。 　　湖水泛起一丝涟漪，让倒映在湖中的星辰，一起摇曳，星禾望着这一幕，忽的笑了，轻声说道。 　　“这里是我最得意的美景。” 　　“我只是……只是想有人和我一起看这些的。” 　　子苏眯起眼睛，低声答道。 　　“我知道。” 　　星禾转过头来，认真的望着子苏，笑容满面，却莫名的几分无力，她一边笑着，一边却是声音微颤的说道。 　　“为什么……我不是人类呢。” 　　子苏默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这时的两人都已明白，该是让一切回归正常到正常的轨道了。 　　沉默之中，星禾忽然侧过身子，在子苏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下一刻，微风忽起，星禾忽然跃起，踩在水面之上，踩着脚底的漫天星辰，回首望去， 　　只见子苏一脸错愕，捂着自己的脸蛋，不知所措，星禾双手背在身后，眯眼而笑，像只小狐狸一样，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姐姐，我骗了你。” 　　“我不想你当我的朋友，我馋你的身子。” 　　说罢，不等子苏回答什么，星禾的身子便向下跃去，落入湖中，不见了踪影。 　　子苏望着湖面的涟漪，怅然若失，当她捂着被亲过的脸颊时，却又哑然失笑。 　　踏，踏，踏。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停在了子苏的身后。 　　子苏没有回头，便知道来人是谁，她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谢谢你，哥。” 　　我站在子苏身后，没有说什么，傍晚时分，我确实四处寻找过子苏，只是在看这湖边的一切时，我便停了下来，静静的等待着。 　　子苏站起身来，揉了揉脸，对着我露出一个笑脸，似乎又恢复到了往日古灵精怪的模样，她望着我，十分认真的问道。 　　“哥，下次见面时，我要杀了她吗？” 　　我的嘴唇动了动，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伸出手去，放在子苏的脑袋上，轻轻抚摸，在许久之后，我才轻声说道。 　　“这种事，还是我来吧。” 　　子苏强自一笑，眉眼低垂，她望着自己的脚面，轻声问道。 　　“我们两个人，是谁错了呢。” 　　我叹了一口气，望向那株正在收回湖底的巨大昙花，低声说道。 　　“哪里有什么对错，只是立场不同。” 　　“落命归根罢了。” 第九十二章 正轨 　　次日，清晨。 　　冬日的湖边，竟是诡异的泛起了一场大雾，昨日破开的湖面，重新覆盖上了冰层，越来越厚，如同告别一般。 　　我跟着子苏，来到了湖边，望着重新冰封的湖面，一时默然。 　　关于星禾的故事，我已听子苏说了，真是一个如童话一般的故事，在这个末世之中，显得弥足珍贵。 　　只是，注定无法有个圆满的结局吧。 　　子苏望着重新冰封的湖面，怔怔出神，久久没有言语，直到我走到她的身侧时，她才望着那片冰湖，轻声说道。 　　“哥。” 　　“她还会出来吗？” 　　我想了想，便缓缓吐出一口热气，看着那丝丝白气，在空气中散去，轻声说道。 　　“很难吧。” 　　“这湖重新冰封，便是她的态度，她重视你，不想你难过，更不想你讨厌她。”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将自己封存在这个湖中，不干涉任何事，等待最后的结局。” 　　我顿了顿，视线飘远，落向根本看不到的城市，眼神恍惚，声音干涩的说道。 　　“无论最后是谁赢。” 　　“她应该都会出来见你最后一面的。” 　　子苏深深吸气，也不知道是否把我的话听进去了没有，或许让她一个人呆一会比较好吧。 　　这般想着，我转身离去，大棚那边还有我昨天带来的那群傻小子，等着我吩咐呢。 　　踏，踏，踏。 　　就这样，在我走出十步的距离后，背对着我的子苏，忽然出声，有些脆弱的向我问道。 　　“哥。” 　　“你说，你赢了就可以重启时间，回到十一年前，让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那………现在的我，又算什么呢？” 　　我的脚步骤然停下，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第一个向我问出这个问题的人，会是向来没心没肺的子苏。 　　这……算是她的成长吗？ 　　我苦笑一声，转过身去，却见子苏也已转过身来，泪眼朦胧，脆弱的像是个女孩子。 　　这真不像她。 　　“时间重启，那现在这个时间上的我，算是真的存在过吗？” 　　“十一年的时间，都是多出来的吗？” 　　“我……星禾……算是真的活过吗？” 　　我望着突然间变得感应，多愁善感的子苏，眉头缓缓舒展开来，我摆了摆手，示意子苏向我靠近。 　　子苏犹豫了一下，便向着我缓步走来，待她停在我的身前时，我便轻声说道。 　　“来，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吸气。” 　　“呼气。” 　　子苏虽然疑惑，但还是按照我的吩咐照做了，重复着吸气，呼气的动作，或许是她有些心急，居然呛到了，顿时皱起眉头，咳了起来。 　　“咳……咳……咳。” 　　见状，我摊开双手，低声对着子苏说道。 　　“你看，你这不是正在活着吗？” 　　子苏闻言，揉着自己的嗓子，一脸错愕的望向我，而我也只能无奈一笑，轻声对她说道。 　　“我这人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不论结果如何，现在的你既然在思考，那便是在活着。” 　　“这一点，毫无疑问。” 　　“你也好，星禾也好。” 　　“都是如此。” 　　闻言，子苏笑了笑，看不出悲喜，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拉住我的衣角，轻声说道。 　　“哥，我们回去吧。”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那种擅长安慰别人的角色不适合我，而子苏的问题，也不是别人三言两语便可解决的。 　　在返程的路上，我们远远的便听见了丧尸的声音，在白雪彻底融化后，那些潜藏起来的丧尸，也终于现身。 　　是时候做票大的了。 　　大棚处，昨天跟我一起回来的，是一辆大卡车，以及数辆小汽车，大卡车中装满了物资，而小汽车则坐满了人，这一次，可以说是声势浩大了。 　　当我和子苏回到大棚处时，所有人都已卸完物资，整齐列队，等待着我回来发号施令。 　　一眼望去，共有三十多人，看的出来，阿杰把这些年轻人教的不错。 　　在这些目不斜视的年轻人中，我缓步走到队列的正前方，没有太多废话，直截了当的下达了命令。 　　“留下十五个人，负责修补大棚，” 　　“剩下十五人，把针管拿出来，开始准备行动。” 　　话音落下，众人便齐声大喝。 　　“是！” 　　这些年轻人血气方刚，声音也很足，把我吓了一跳，我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他们，怒道。 　　“声音小点，喊这么大声，是想把丧尸引过来吗？” 　　闻言，众人顿时神色尴尬，低下了头，而我也没有继续批评下去，而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脱下了外套，将两只手臂裸露在外，视死如归一般的对着众人说道。 　　“别愣着了，来吧。” 　　随即三十人分成两拨，十五人按照我的吩咐，开始修补大棚，而剩下的十五人，则拿着针管，对着我围了上来。 　　紧接着，这些人把针管插入我手腕上的动脉，让血液将针管灌满。 　　之前抓捕丧尸的方法，太过低效，我不得不改进，而这便是我做出的改进方案。 　　简单来说，就是让这些年轻人，将我的血液抽到针管之中，每人携带数支，然后我们分头行动。 　　有了针管这样方便的东西，就算我不在场，他们也可以直接将针管插入那些丧尸的身体中，推下针管，便可以把我的血液，打进丧尸的体内。 　　针管只要不坏，便可以循环利用，当然塑料针管十分脆弱，尤其是在这种寒冷的天气下，估计也撑不到第二次。 　　不过，我已经安排围盾据点的人，开始打造铁制的针管，有当时古城据点的老师傅在，我相信成品不会出的太慢。 　　而与此同时，大棚的修补，也必须提上日程了，围盾据点的玉米储量很是惊人，这是曲云流留下的庞大遗产。 　　但在这漫长的冬天里，那些储藏的玉米终会耗尽，而且往后人会越来越多，这些温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所幸，这片地区都是一些大型的温棚，搭建的很是牢固，当年这里更是被说是可以养活整整三座城市的产粮地。 　　只要将温棚上的塑料修补好，粮食的问题，就能解决。 　　当我正在想着这些事情时，手腕一痛，低头望去，却发现这群年轻人，压根找不到手腕上的动脉，拿着针管乱捅一气，把我的手腕捅的乱七八糟的，却没多少血流出。 　　当我望去时，一个年轻人拿着针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 　　“那个……我会温柔一点的。” 　　我眼角一抽，叹了一口气，抽回手腕，哭笑不得的说道。 　　“算了算了，你们还是拿盆来吧。” 　　听到我的命令后，那群年轻人手忙脚乱的翻出一个大盆来，放在我的面前，同时十分聪明的给我递上了一把小刀。 　　我的不死之身，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也没有遮遮挡挡的必要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我拿着小刀，划破手腕的动脉，鲜血瞬间喷涌而出，落在盆中。 　　众人见状，急忙拿起针管，去吸盆中的鲜血，我看着这一幕，感觉有些蛋疼。 　　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猎奇呢？ 　　如果真的重启时间，回到过去，我要是把我的经历写成一本小说，怕是会有些少儿不宜。 　　不到两分钟，我手腕上的伤口，便已痊愈，看着身前眼巴巴望着我的众人，我只能再次用小刀，划破我的手腕。 　　就这样，来回重复多次之后，那些针管，终于吸满，我有些肉疼的看着身边的年轻人，出声提醒道。 　　“都给我省着点用啊。” 　　“怪疼的。” 第九十三章 难得轻松 　　平原之上的一处土坑中，有着两只丧尸，正在美美的晒着太阳，懒散而惬意。 　　数日才消的大雪，严重影响了这样丧尸的日常生活，为了避开讨厌的水，丧尸们像是小动物一样，在雪未融化的时间里，都寻了一个干燥的地方，当起了死宅丧尸。 　　如今，地面上的积雪已经彻底消融，虽然湿气很重，却已经挡不住宅了许久的丧尸们，这些家伙一个接一个露出身影，开始晒他们最喜欢的日光浴。 　　“妈的，过的比我们好多了。” 　　距离土坑五十米的斜坡处，传来了嫉妒的声音，语气中的那股酸味，让我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斜坡下，我带着那些弹药充足的年轻人，躲在此处，准备检查一下他们的实战水平。 　　可惜的是这群年轻人未免太过活泼了些，满嘴的脏话，听的我耳朵都要脏了。 　　妈的，谁给他们教的脏话。 　　现在，这群家伙居然羡慕起了丧尸悠哉的日常，一脸的酸气，满嘴芬芳。 　　我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心平气和的对他们说道。 　　“都他娘的给我安静一点，要是引来尸潮，我可不救你们。” 　　好吧，也没有那么心平气和。 　　我看了看安静下来的这些年轻人，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后，问道。 　　“你们……谁要上去试试？” 　　话音落下，这群愣头青便眼神一亮，一言不发，就想上去开干，我急忙把领头的几个刺头，一人一巴掌给扇了回去，无可奈何的说道。 　　“你们都是胎盘吗！动动脑子！这么大的动静，是真的要引来尸潮的！” 　　众人尴尬一笑，然后背过身去，商量了一会后，才由石头剪刀布选出了五个人，作为第一次实战的人选。 　　简单热身后，那五个人便猫着身子，缓缓向那个土坑移去，那五人中，两人负责警戒四周的状况，而剩下三人，则一人握着一支注射器，向着丧尸摸去。 　　虽然这些年轻人男子看起来不怎么好使，但做起这种类似刺客一样的事，倒还是像模像样，脚下收声，没引起土坑中那三个丧尸的注意。 　　十步，五步，三步。 　　在距离丧尸三步远的距离时，那三只丧尸终于察觉到了什么，正要坐起身时，潜行的三人瞬间暴起发难。 　　那三人都早已商量好了自己的目标，一个熊扑，便一人抱着一个丧尸，就地打滚，与此同时，不理会丧尸的抓咬，径直将注射器扎入丧尸体内，将推杆狠狠推下。 　　在此期间，那三只丧尸却是张嘴便咬，将牙齿咬向自己可以动嘴的地方。 　　我在远处，看着颇为心疼。 　　这三个家伙，一推便将针管里一半的血推进了丧尸体内，这也太浪费了，那里面可是我货真价实的心血啊。 　　将针管的血液推下后，那三只丧尸顿时开始剧烈挣扎，痛苦的在地上扭动着身子，而那三人则连忙将剩下的血，打进了自己的体内。 　　这是我教给他们的一条规矩，在与丧尸接触后，无论身体是否有明显的伤痕，都得给自己来上一针我的血液，防止他们被感染成为丧尸。 　　见到那五人小队成功后，我身后那群年轻人，终于按耐不住，一窝蜂的冲了上去，兴奋而又好奇的围住了那三只正在地上打滚的丧尸。 　　见状，我一边摇头，一边走向那边，五人小队，正坐在边上，一脸得意，似乎对自己第一次实战颇为满意。 　　我走在边上，看了看五个人，笑了笑，向他们问道。 　　“第一次实战，感觉怎么样？” 　　闻言，那五个人却是咧嘴一笑，露出了不怎么整齐的牙齿，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很爽。” 　　“不对，按杰老大的说法应该是。” 　　“真他妈的爽。” 　　哦吼，这下实锤了，真是阿杰这个崽种教会他们讲脏话的。 　　看着这五人兴奋的模样，我一时错愕，但随即便明白了过来。 　　在这些年轻人的眼中，这个末世最大的敌人，还是这些恐怖的丧尸，在他们看来，丧尸是无解的敌人，没有痛觉，没有恐惧的情绪，只能依靠着重火力将其轰碎。 　　但即使如此，哪怕一丁点的抓痕，也依然有着让其他人感染丧尸病毒的风险，这是一场不对等的对抗。 　　整整十一年，人类在丧尸的包围下，苟延残喘。 　　直到今天，他们亲眼所见，亲手做了，以往无法想象的事。 　　把丧尸转化为正常的人类。 　　这对于他们而言，自然是一件极其痛快的一件事。 　　我还想说些什么时，那三只挣扎的丧尸，却是不再挣扎，迷迷糊糊的坐起身子，望着围在身边的众人，一脸茫然。 　　“头儿，怎么确定他们真的变成人类了呢？” 　　一个年轻人，拉着我如此问道。 　　我想了再想，也还是觉得这个问题蠢到家了，判断对方是不是变成丧尸，你看他咬不咬你不就完了吗？ 　　而就在我这么想时，这群吃饱了撑的的家伙们，却是开始尝试自己的方法了。 　　只见，他们拽着一个刚刚“苏醒”的家伙，神色凝重的问道。 　　“回答我的问题，二战转折点是什么事件？” 　　闻言，刚刚从丧尸转化为人类的年轻小哥，脑子一懵，有些不自信的回答道。 　　“李云龙攻打罗德岛？” 　　“……” 　　说实话，我很想问一句，这家伙是被历史老师咬成这样的吗？ 　　诡异的是，在这群年轻人中，这个居然是正确答案，接下来，他们又抓起第二个苏醒的人，问道。 　　“来，台词接龙。” 　　“这个彬彬就是逊啦。” 　　第二个人同样脑子发蒙，但却不假思索的接了一句。 　　“这么说，你很勇喽？” 　　额，我的心情有些复杂，我知道在我把那个勉强能用的笔记本带到围盾据点后，这些年轻人经常会缠着阿杰，给他们看电脑里的其他文件。 　　但我不知道，那台电脑里居然都是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那台电脑的原主人，有点不对劲。 　　我没有制止这群家伙的胡作非为，因为这看起来挺有趣的，我也好多年没有听到过这些烂梗了，看他们胡闹，也挺有趣。 　　最后，是第三个人，而这一次的问题，相比较前两个问题，就很有侵略性了。 　　“说，甜豆腐脑和咸豆腐脑，哪个好吃？” 　　这个问题，或许触及了第三个人的灵魂深处，他眉头一竖，不假思索的摆出嘲弄的模样，回答道。 　　“咸豆腐脑是人吃的东西？” 　　话音落下，空气中忽然变得安静，众人对视一眼，然后做出了决定。 　　“这个家伙还没清醒过来啊。” 　　“再打一针吧。” 第九十四章 谜语人（一） 　　我没让闹剧继续下去，从人群中把那三个还是一脸茫然的家伙给拽了出来，紧接着让这群精力过剩的年轻人，开始分组行动。 　　按照最开始的安排，十五个人被分为了三个小组，每组五人，除了装满血的针筒外，我还让这些年轻人准备了枪支弹药。 　　在丧尸的地盘行动，终究是一件虎口拔牙的危险工作，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恐怖的尸潮，那些枪支是用来给他们自保，也是用来给他们发出求救信号的。 　　我会在附近待命，听到枪声后，会立即赶往枪声响起的位置，救下他们。 　　为了将风险降到最低，我特地叮嘱这些家伙，在附近行动就好，这里的丧尸比较分散，不要去惹自己解决不了的丧尸群。 　　之后，我带着那三个刚刚苏醒的家伙，一路返回了大棚处，大棚之中，留下来修补温棚的十五人，手脚很是麻利，已将温棚中的杂物都弄了出去，正在将脚下地面翻个一遍。 　　我便将那三人交给他们照顾，然后走出大棚外，找了一个躺椅，好整以暇的坐了下来。 　　只是，我刚刚落座，子苏便带着两个人，坐在了我的身边，抓起我的手腕，用小刀划破我的动脉，开始放血。 　　子苏搬了一个凳子，坐在了我的对面，仔细观察着两个盆中的鲜血。 　　似乎是为了这个赌局的平衡性考虑，我的血液被神设置成了不会凝固的诡异液体，但我不断自愈的手腕，还是让放血这件事，变得有些缓慢。 　　子苏看着这一切，忍不住眉头一皱，嗔怪的对我说道。 　　“我说，哥你倒是兴奋一点啊。” 　　“我听说，人在兴奋的时候，血液流速就会加快的。” 　　闻言，我哭笑不得，给了子苏一个白眼，回怼道。 　　“有谁会在自己被放血的时候，能感到兴奋。” 　　“我又不是什么变态。” 　　子苏眼珠一转，似乎是有了主意，只见她手掌一翻，在我还未反应过来时，冰冷的枪口就已经顶在了我的额头上。 　　虽然知道不会死，但我的身体本能，仍是下意识的开始紧张，以及兴奋。 　　“啊，血流的速度变快了。” 　　“看吧，我就说兴奋的时候，血会流的更快一些。” 　　子苏颇为得意，把手中的枪收了起来，对此，我一脸黑线，忍不住吐槽道。 　　“我想，无论怎么说，这也不能算是兴奋吧。” 　　子苏嘿嘿一笑，开始装傻，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随即却也跟着她笑了起来。 　　看的出来，子苏似乎恢复的不错，不再像之前那样失魂落魄的的模样，这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今日，阳光正好，哪怕是在这漫长的冬季中，也能让我感觉到丝丝暖意，我坐在椅子上，眯起眼睛，开始享受这难得的温暖。 　　温棚已经开始修补，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种上粮食，随着越来越多的丧尸转化为人类，属于人类得势力，也会越来越强。 　　那些早已遗忘的文明，艺术，传承几千年的根，会慢慢醒来，只要……只要我们夺回城市，我们就可以在废墟上，重新建立起我们得家园。 　　一切，似乎都已经上了正轨，我相信这是一个好兆头。 　　我一边想象着，那美好的未来，一边在温暖的阳光中，缓缓睡去。 　　在这十一年中，我做过很多的梦，可惜的是，很多时候都是一些恐怖的噩梦，只有极少数的时候，会有一些美梦。 　　讽刺的是，那些噩梦总是像预言一般，在我不可知的时间里，以一种我无法接受的方式，成为真实。 　　我曾梦见过，我躺在尸山血海之中，身上弥漫着腐朽的气息，就好像……我也死在了那里。 　　而现在，神秘，且像是预言的梦境，再次降临。 　　相比以往的噩梦，这一次的梦境，更加的抽象一些。 　　我踩着暧昧的光芒，在茫然之中，踏进一间小小的房间。 　　简单的床铺，一张茶几，一台不大，效果极差的黑白电视，以及一个小小的我。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模样的我，端坐在那台黑白电视机前，十分认真的按着手柄，盯着只有一片雪花的黑白电视。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梦境，觉得新奇的同时，悄悄坐在了年幼的我的身侧。 　　随着我的落座，黑白电视的屏幕中，画面忽然开始抖动，出现了一些模糊的影像，依然看不清，同时电视中传出了一些奇怪的杂音。 　　我盯着屏幕看了片刻后，便感到有些无聊，将视线移向了身旁那个年幼的我。 　　经历过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后，我似乎变得有些不对劲了，居然像着那个年幼版的我，搭起了话。 　　“你不说些什么吗？” 　　年幼的我，没有任何反应，而在此时，黑白电视中，终于有了清晰的画面，我将视线投向屏幕。 　　下一刻，我汗毛倒竖，如坠深渊。 　　只见，在闪烁的屏幕中，我看到了我自己，拿着一把手枪，对着还是小女孩的子苏，扣动了扳机。 　　那是一场屠杀，屏幕中的我，冷着脸，眼神癫狂，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无差别的屠杀着，除我之外的活物。 　　而画面的中场景，我异常熟悉，那是尸神教，我曾经的噩梦之地。 　　只是，与我记忆中不同的是，屏幕中的我，似乎处境互换，在尸神教中，在一地的尸体中，进行着一场没有差别的杀戮。 　　断肢，碎尸，涂抹着整个画面，无数尸体倒下，沦为人间地狱。 　　直到此时，我终于发觉，那个年幼的我，似乎正在操作着屏幕中的我，他每按下一次按钮，屏幕中的我，便会杀掉一个人。 　　他神色木然，不停的按动着手柄上的按钮，看着屏幕中血腥的场景。 　　接下来的电视中的场景，开始变化，那些我认识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在了屏幕中。 　　我看到屏幕中王泉一行人，在初次遇到我时，被我开山斧剁成了一地碎肉。 　　接着是阿杰，曲云流，古城据点的所有人，所有我遇见的人。 　　“够了！” 　　我终于无法忍受，红着眼睛，夺过了手柄，而那个年幼的我，却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拿出了另一个手柄。 　　“妈的！” 　　我愤怒的骂出一句脏话，上前一脚，径直将那台黑白电视踹到了地上。 　　这一次，那个年幼的我，仍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而是拿着手柄，不知疲倦的按着，淡淡说道。 　　“我只是在预测，而你也知道这是假的。” 　　“为什么，要为了假的东西生气呢？” 　　闻言，我眼角一抽，急忙追问道。 　　“什么预测？” 　　那个年幼的我，扔下手柄，缓缓起身，拿出一瓶可乐，给自己倒了一杯，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许了一个很麻烦的愿望。” 　　“一个可以永远喝可乐的健康身体，这比单纯的不死之身，还要麻烦的多。” 　　“而我，就是作为你的愿望，而出现的身体保护机制。” 　　“换个说法。” 　　“我是你的肉体。” 　　“你的身体就是我的工作，所以为了不久后发生的事，我必须做出预测，然后做出判断，所谓健康身体的范围。” 　　说着，他端着可乐重新坐下，轻轻抿了一口，对着我一脸茫然的我说道。 　　“我只是预测，这并不准确，真正的结果，是由你来决定的。” 　　“你的身体其实藏了很多不符合健康身体这个概念的东西，但如果解放这些东西，可能又会引起其他不符合“健康”这个概念的东西。” 　　“这种可能性，就是我需要预测的。” 　　“那些不确定的东西，越堆越多，就像是bug一样，不断累积，作为你的身体，我有些无法继续压制了。” 　　“所以，我需要预测，释放这些藏起来的东西后，你会变成什么模样。” 　　这一堆乱七八糟的话，让我脑袋发懵，忍不住说道。 　　“我的身体里藏了什么东西？” 　　年幼的我双眼一眯，轻轻摇头，说道。 　　“我不能说，只要对你说起一个字，便意味着释放那些东西。” 　　我见过太多诡异的梦境，但像如此不着头脑的梦境，还是让我感觉有些不舒服，我无法理解面前这个谜语人一样可恶的家伙，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问道。 　　“按你的说法，那些藏起来的东西，还有多久会彻底崩溃？” 　　年幼的我，喝了一口手中的可乐，皱着眉头说道。 　　“时间不多，可能只剩下一百年了吧。” 第九十五章 谜语人（二） 　　“时间不多，可能只剩下一百年了吧。” 　　神他妈只剩下一百年了，确定了，眼前的家伙就是一个疯子。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不想再搭理面前这个奇奇怪怪的家伙，梦境果然讲不得道理。 　　“你看起来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叹了一口气，伸手夺过了他手中的可乐，一口饮下，然后无奈的笑道。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一百年？这个世界都不定能撑到一百年，你让我考虑一百年后的事，这不是扯淡吗。” 　　闻言，那个年幼的我，眉头轻挑，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意味深长的轻声说道。 　　“一百年很快的，至少对你而言。” 　　“这一百年，绝对没有那么漫长。” 　　我并不在意，只当面前的家伙胡言乱语，而且我也受够了这种谜语人的行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些属于神秘一侧的家伙们，便是满嘴的谜语，不说人话，实在是让人火大。 　　我望着那个家伙，耐心彻底耗尽，眉眼一冷，沉声说道。 　　“说人话。” 　　“至少说点我能听懂的东西。” 　　闻言，那个坐在另一侧的家伙，同样眯起眼睛，眼神漠然，在沉默片刻后，低声说道。 　　“我是你的一部分，是你这边的。” 　　“所以，接下来的话，请你认真考虑。” 　　说着，他又倒了一杯可乐，将手指蘸入可乐之中，轻轻搅拌了一下后，在桌面上点下了一个小点。 　　“这个是你。” 　　然后，他将杯中的可乐，全部倒在了桌上，聚集而成一个黑色的水滩，与那个前面点出的小点，分隔两处，他指着那摊黑色的水渍，轻声对着我说道。 　　“这个是你肉体累计的“错误”bug，两者相差悬殊，一旦释放这些错误。” 　　说着，他的指尖轻动，将那摊黑色的可乐引向那个小点，流动的可乐瞬间吞没那个小点，再也找不出了。 　　“你明白吗，那些累积的错误bug，很有可能让你变得不再是你。” 　　“就像你之前在屏幕中看到的那样，你有可能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有把握，这些错误的bug继续累计一百年后，你会变成一个令自己感到陌生的家伙。” 　　“现在的你有两个选择，继续让我压制这些错误的bug，直到一百年后，我无法压制。” 　　“或者，在下一个拐点时，就释放这些错误的bug，少了一百年的累积，我想你的身体应该能承受的住。” 　　“当然，我没有绝对的把握。” 　　说着，他直起身子，神色肃穆，低声说道。 　　“这也是我主动见你的原因，我需要你的答案。” 　　“作为我的主体，你才是决定一切的那个人。” 　　“告诉我，你要怎么选？” 　　在听完如此直接的询问后，我很想说些什么，但我对这一切并没有实感。 　　我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又一个荒唐的梦境，只是我的臆想，是我发疯的大脑，在混乱中编出的奇怪剧本。 　　“我选第二种，我想看看你说的bug，到底是什么东西。” 　　思前想后，我做出了这样的选择，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对于面前这个家伙的胡言乱语有几分可以信任，但我相信，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选第二个吧。 　　我本以为，在我做出选择后，面前的谜语人应该还会再说一堆似是而非的东西，谁知他的眼神一定，忽的拍掌，高声说道。 　　“那就这么定了。” 　　话音落下，天地旋转，我的身子失重，从高空坠落。 　　下一刻，我从躺椅上猛然惊醒，心跳加速，不知所措中，有着几分心慌，而在此时，却听到一旁的人，在高声喊着。 　　“满了！满了！哦哦哦！！！” 　　声音噪杂，显然不是一个人在此，我定睛望去，却发觉已是傍晚时分，一群人围在我的身边，看着我流血的手腕，像是在看什么比赛一样，一波人欢呼着，一波人却是垂头丧气。 　　子苏站在正中，一脸的得意望着那群垂头丧气的家伙，老气横秋的说道。 　　“愿赌服输啊，把东西都给我拿出来。” 　　刚从梦境中醒来的我，见状一脸茫然，甚至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又进入了一场新的梦境，但手腕的痛感，却提醒着我，这是现实世界，不是什么梦境。 　　我皱起眉头，看着身前众人，问道。 　　“你们在做什么？” 　　闻言，那拨垂头丧气的人忽然眼神一亮，一个小伙子瞬间举起手臂，对着我大声喊道。 　　“苏老大，我举报。” 　　“这群家伙拿你的血赌博！” 　　见状，子苏与那群满脸喜意的家伙，瞬间变了脸色，指着那个小伙子，怒道。 　　“日哦，你不讲武德。” 　　“是不是输不起？” 　　场面一阵混乱，脏话连篇，我翻了一个白眼，用双手捂住耳朵，低头看了一眼周遭的环境，便猜到了什么。 　　只见，在我的双手两侧，各摆着一个血盆，这两拨人各站在一个盆边，子苏那拨人所站的那边，血盆已经接满，而另一边则还差点。 　　我知道这群家伙的德行，根据他们互骂的脏话，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这群狗日的，居然在拿我的血开赌局，如果我的猜测没错，这群家伙应该是打赌，我手腕两边的血盆，哪一个最先接满。 　　想通这一切后，我黑着脸站了起来，见到我的脸色后，原本还在互相对骂的两拨人，瞬间哑火。 　　似乎，这群不着调的家伙们，也终于意识到了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很没礼貌的事。 　　我黑着脸，向输的那群人问道。 　　“你们的赌注是什么？” 　　那群家伙讪讪一笑，然后从身后取出了三只兔子，干笑道。 　　“苏老大，我们刨到了一个兔子窝，抓到了三只兔子。” 　　“这三只兔子就是赌注。” 　　我沉吟片刻后，咽了下口水，冷着脸说道。 　　“这三只兔子我先没收了。” 　　闻言，众人顿时哭丧着一张脸，怨声载道。 　　“别啊，老大。” 　　“这可不兴吃独食啊。” 　　在吵闹中，我对着最闹腾的几个家伙的脑袋上，一人赏了一巴掌，这才让这群家伙安静了下来。 　　“别扯那些没用的，想吃肉，就给我老老实实的说，今天的成果怎么样？” 　　闻言，这群人神色一缓，变得轻松起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三十五个，整整三十五个丧尸，被我们转化成了人类。” 　　“老大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温棚里看看，那些家伙正待在里面。” 　　三十五个？这确实算是很不错的成果了，我对这群不着调的家伙，没抱太高的期待，原以为能转化二十个，就该是他们的极限了。 　　想到此处，我忍不住笑了笑，将那三只兔子塞到子苏手中，转过身去，向着大棚走去，嘴中说道。 　　“点火，烧水。” 　　“今晚吃兔肉汤，多放玉米，别放罐头，那种东西放进去，也只是浪费兔子肉。” 　　话音落下，我便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阵吵闹的欢呼声，我本想提醒这群家伙小点声，别把丧尸引来，但想了想，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在这末世中，这样的欢呼声，是极其少见的，也是我很久不曾听到过的声音了。 　　这些被迫封闭在据点中整整十一年的家伙们，也该很久没有如此自由过了吧。 　　片刻后，大棚中升起一道炊烟，缓缓而上，盘踞在大棚顶处，沸腾的大锅，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整个大棚中一片混乱。 　　那些年轻人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处，大声谈笑着，他们也没有忘了那些刚刚恢复人类身份的那三十多人，一边为他们介绍着这末日十一年中变化，一边好奇的询问着，那些做丧尸时特殊感觉。 　　在这吵闹的人声中，我同样坐在人群之中，心不在焉的听着子苏和旁边的人吹牛，扯淡。 　　我并不讨厌这个吵闹的氛围，虽然在不久以前，我还觉得自己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但当我真的处于这吵闹的人声中时，我却发现自己居然还挺享受这个感觉的。 　　人终究是脆弱而又倔强的动物，害怕吵闹的同时，又舍不得这份烟火气。 　　就像是漫漫长夜中，独自一人走在漆黑的森林中时，对于黑暗与森林的恐惧，便会泛上心头。 　　但……若是一群人行走在黑暗中，大声说笑着时，那份恐惧便会散去，那怕长夜依旧，至少我们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这个时候，若是瞳瞳也在就好了。 　　真是软弱的想法，很可惜，我就是一个如此庸俗的男人。 　　那怕知道，瞳瞳是人类的天敌，且无法共存，但我真的无法去恨她，也没有办法去刻意忽略对她的思念。 　　我真的很想她，很想很想。 　　“瞳……瞳。” 　　恍惚间，我轻声念出了瞳瞳的名字，随即我回过神来，苦笑一声后，却发觉一旁的子苏，正静静的看着我，看来她应该是听到了我刚刚发出的声音。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知该说些什么，身为人类阵营的心脏，我却还想着敌对阵营的首领，这真的是一件丢脸的事情，或许此刻的子苏，正在心里鄙夷我吧。 　　然而，子苏并没有我预想中的那般鄙夷，而是眼神一柔，轻轻拍着我的肩膀，轻声说道。 　　“这样可以舒服一点吗。” 　　闻言，我摇了摇头，垂下眉眼，望着地面，轻声说道。 　　“并不会。” 　　“只是忍不住而已。” 第九十六章 病（一） 　　时间飞逝，日月如梭。 　　日子一天天过去，整个大棚据点，一天天的变化着，一眨眼，便是半个月后。 　　在这段时间里，我们修复了许多的大棚，地皮也翻了一遍，也在大棚中洒下了种子，甚至人力挖出了几口井。 　　这里本就是绝好的土地，远比深山老林开出的农田来的肥沃，井水也很甜。 　　被转化的人类，有的会随着运输物资的卡车去往围盾据点，而有的会自愿选择留下。 　　而随着时间推移，运送物资的卡车，在大棚处与围盾据点之间，往返的越来越频繁，在第十六天时，甚至送来了不少的蔬菜的种子。 　　这让我感到很意外，围盾据点是没有种植过蔬菜的，一直都是玉米这种单一的农作物，这绝对是阿杰从其他地方搞到的东西。 　　抱着这样的疑问，我拦下了运送物资的司机，他是前些日子从丧尸被转化为人类的，根据我们的试验，经过转化过的人类，不在丧尸的捕猎范围内，所以他们比计划中更快的派上了用场。 　　我已想不起这个司机的名字，拦下他后，便直截了当的向他问道。 　　“这些蔬菜种子，是从哪里弄来的？” 　　相貌中年的司机闻言，低声向我回答道。 　　“苏老大，这件事我也不怎么清楚。” 　　“只是听说，阿杰老大一直在尝试着，和其他据点建立联系，这些蔬菜很可能是从他从据点搞来的。” 　　我眉头一挑，有些意外，上次见到阿杰时，他正是生病，由王子萱照顾，我没去打扰他们的二人时光，所以也没能知道这件事。 　　原来，阿杰那边也在努力啊，他还真是一个可靠的家伙。 　　我忍不住满意的笑了笑，不再纠缠司机，对着他嘱咐道。 　　“你回去的时候，好好打听一下消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我想知道。” 　　“明白了吗？” 　　司机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知道了，苏老大。” 　　看着面前这个中年男人，这句苏老大总让我感觉怪怪的，虽然按照实际年龄，我也该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叔了，但这声苏老大还是让我觉得有些别扭。 　　我用手掏着耳朵，哭笑不得的说对司机说到。 　　“得了，你以后可别叫我苏老大了。” 　　“听起来怪怪的。” 　　司机尴尬一笑，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小心翼翼的轻声说道。 　　“可是，大家不都是这么叫的吗？” 　　他口中的大家，便是我手下那群以子苏为首的愣头青，被那群小家伙叫老大，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但眼前的司机，看起来应该比我的真实年龄还要大上许多的，这声老大我可守不住。 　　“老哥，我可比你年轻，你这叫我老大……也不合适啊。” 　　在我说话之时，那名司机老哥一直偷偷观察着我的神色，似乎生怕一句说错，招来无妄之灾，紧张的身子都快颤抖起来了。 　　而在听到我的回答后，这位老哥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语气也轻松了不少，但还是保留着几分恭敬，对着我低声说道。 　　“话不能这么说，苏老大你和阿杰老大救了我们，这是你们该得的尊敬。” 　　我有些无奈，再三解释，司机老哥都不肯改变称呼，这让我觉得好笑的同时，也有几分无奈。 　　这种感觉，我很熟悉。 　　平凡的小人物，总是会在困境下，露出自己的谦卑与渺小，以证明的自己的无害，用来争取自己的安全。 　　这不是什么缺点，而是一种无奈。 　　可我没有高高在上，俯视他人的资格，也不喜欢这种感觉，最终，我退了一步，让司机老哥像据点的人一样，叫我苏先生，这才作罢。 　　送走了司机老哥后，我便着其他人，将送来的物资，搬入大棚之中，随着人数的增多，已经有人带队，准备在这里建立起一个小小的据点。 　　令我羞愧的是，作为他们的老大，我能做的事，只是每天躺在椅子上放血，经过了半个月的时间，放血也有了新的办法。 　　也不知道这群人在哪里找到了输液管，穿着针头，径直插入我的血管中，让血液从输液管流出，落入盆中。 　　我正在搬卸着物资时，一群年轻人忽然神色古怪的凑了上来，七手八脚的抢过我手上的物资箱，一副献殷勤的模样。 　　这显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我叹了一口气，看着这群不知道掩饰情绪的年轻人，缓缓说道。 　　“有事说事，别整这些没用的。” 　　闻言，那群年轻人便瞬间围了上来，犹豫了一下后，便又将几个人推在了我的身前，我仔细看去，被推在我身前的那几个人，正是当初自愿留下被转换过的年轻人。 　　似乎是难以启齿，那几个人犹犹豫豫了片刻后，为首的一个年轻人，才神色复杂的向我说道。 　　“老大，那个……我们今天在丧尸群里，发现了一个熟人。” 　　我没有在意，坐在物资箱上，还未说话，一旁的一个年轻人，便一脸狗腿子模样的递来了一根自卷的香烟。 　　“哦，什么熟人？” 　　我接过香烟，听的有些心不在焉，当丧尸转化为人类时，这种场景便注定会发生，相隔十多年的亲人再次重逢，抱着头，痛哭流涕什么的，我已经看过几遍了，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那家伙是个人贩子。” 　　“当时在这种城市里很出名的，专门对年龄不大的小女孩下手。” 　　“老大你应该也听过的。” 　　闻言，我指间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皱着眉头，说出了一个名字。 　　“你是说……赵匡易？” 　　赵匡已，在我那个年代，他是这座城市臭名昭著的罪犯，虽然没有直接的命案，但犯下了很多恶劣的案件，我记得他被判了无期徒刑。 　　“是，就是赵匡易，那个拐卖妇女儿童的人贩子。” 　　“我们知道……现在是用人的时候。” 　　“但那种人……也要用吗？” 　　我沉默了一下，看着众人期待的视线，我便知道他们不想救赵匡易这个人，让他继续当一个丧尸，或者直接就地格杀。 　　但……。 　　我捏着手里的烟卷，语重心长的对着身前的年轻人说道。 　　“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但现在真的是非常时期，每个人都有重来的机会。” 　　“所以你们必须把他转化成人类。” 　　“然后让他重新死上一次。” 　　我叼起烟卷，忽的一笑，十分诚恳的建议道。 　　“把他扔到冰湖里，围在岸边，不让他上岸，这样省力气一点。” 　　“明白了吗？” 　　话音落下，我便听到那群年轻人兴奋的大声应道。 　　“明白了，老大。” 　　是的，每个人都该有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但是，人渣不算人。 第九十七章 病（二） 　　我并没有看热闹的习惯，所以也没有去看这群不着调的年轻人，如何处理那个人渣。 　　其实，在开始转化丧尸这份工作开始，我便注定会碰上一些足够无厘头的事情。 　　对于成为丧尸的人来说，这十一年只是一场漫长，模糊不清的梦，时间仍定格在十一年前，甚至他们的肉体，也保留着十一年前的模样。 　　于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就冒了出来。 　　我记得，在最开始转换的那拨人中，有一个性格很招人喜欢的青年，乐观，开朗，且是一个自来熟的性格，叫做宁阳。 　　他和我带来的那群人中，一个叫做小宋的孩子十分投缘，小宋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却生的又高又大，是个勤快能干的孩子。 　　宁阳和小宋十分合得来，无话不谈，有一天宁阳心血来潮，拉着小宋搞什么结拜兄弟的老套戏码，小宋觉得新鲜，便顺着他的意思做了。 　　后来，我们查明了一件事，这份刚刚萌芽的兄弟情便只能断了。 　　因为，宁阳是小宋的亲爹。 　　简单来说，小宋是个外号，宋不是他的姓氏，他是姓宁的，但这个外号被人叫的久了，小宋那个呆头鹅竟然真的忘记了这件事。 　　于是，在一次围盾据点运送物资时，扶养小宋长大的姑姑跟着司机一起来探望小宋，一切真相大白。 　　我们所有人都看到，小宋的姑姑抄着一根木棍，差点把小宋和宁阳两个人撵进湖里。 　　那个时候，子苏还站在我的身边，说着风凉话。 　　“愿天下所有结拜的兄弟，都是久别重逢的父子。” 　　是的，这种伦理梗，常常会在这里上演，毕竟被转化成为人类的数量，越来越多，注定会碰到几个“熟人”。 　　虽然知道不应该，但每次有这种狗血伦理戏上演时，我还是忍不住笑得很开心。 　　我重新坐在了躺椅上，一边放血，一边像个退休的老干部一样，眯着眼睛，看向远方的天空。 　　说来惭愧，这十几天是我在这末日中，过的最轻松的时间了。 　　只要，我不去想瞳瞳的话。 　　我知道，这种惬意的日子，不会持续的太久，但从来没有想到，会结束的那么快。 　　…… 　　当天夜里，一辆汽车在夜色中横冲直撞，引发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尸潮，在丧尸的嘶吼声中，停到了我的面前。 　　那群不着调的年轻人，用我的血，将尸潮停了下来，我看着丧尸们被恶心的逃跑后，才让人从那辆已经变得破烂的汽车中，将司机拽了出来。 　　出乎大家预料的是，这个引发尸潮的人，居然是围盾据点的人。 　　那个人满身血迹，身上中了数发子弹，不等我们替他包扎伤口，他便一把抓住我的手，声音干涩的喊道。 　　“救命……苏先生。” 　　“首领他们……被………被人抓起来了。” 　　闻言，我脸色一变，毫无疑问，这个人口中的首领正是阿杰，可是不等我细问，那人向我递出一份地图后，便昏死了过去。 　　见状，我急忙招呼着众人，命令道。 　　“快，把他带进去包扎伤口。” 　　“子苏，你帮他把子弹取出来，如果失血太多的话，就试着把我的血输给他。” 　　听到我的命令后，众人七手八脚的把那人抬进了大棚中，而我则捏着那份地图，脸色渐渐变得阴沉。 　　事发突然，我根本来不及去想发生了什么，径直走向一辆汽车，打开车门，坐了上去，将那份地图扔在方向盘上，一边打火，一边看起了地图。 　　发生了什么事？围盾据点叛乱了吗？ 　　不，这不可能，如今阿杰在围盾据点的声望，可以说是一呼百应，据点内的人吃的饱，穿的暖，根本没有叛乱的理由。 　　借着车内的灯光，我看起了那份地图，却见那份地图异常简陋，像是最近才画出的，上面标注的地方，只有两个。 　　围盾据点，以及……柴山据点。 　　柴山据点处，被人用血迹，重重的做了一个记号，毫无疑问，答案就在那里。 　　我不再犹豫，启动汽车，向着柴山据点驶去。 　　柴山据点，这个名字，我并不陌生，在我还是末日商人的时候，我光顾过这里大多数的据点，而柴山据点，我也是去过的。 　　相比较其他据点，柴山据点并没有给我留下太深的印象，只记得那个据点的人，警惕性极强，我去那边做生意时，进城需要蒙上眼睛，我没见过那个据点中，任何一人的脸，只是听过他们的声音。 　　如此防备，就好像，那座城里藏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我踩着油门，快速在黑夜中穿行，那群散去的尸潮，在灯光下再次聚集而来，跟在了我的后方，而我此时根本顾不得这些烦人的家伙，努力思考着阿杰为什么会有去往柴山据点的地图。 　　在我不在围盾据点的十几天里，阿杰他究竟在做什么？ 　　很快，我便联想到了白日里送来的蔬菜种子，以及那位司机老哥说过的话。 　　阿杰，正在尝试和其他据点建立联系。 　　真要命，阿杰不会跟这个柴山据点建立了联系，然后中了他们的圈套吧。 　　关于柴山据点，我所知道并不多，但在我的记忆中，那个据点并没有围盾据点那般强大，最多是有些神秘。 　　是善是恶，无人知晓。 　　阿杰这个谨慎的家伙，也开始犯傻了吗？居然会跑到别人的地盘去，真不怕交代在哪里吗？ 　　想着想着，我便有些生气，在我看来，阿杰对围盾据点的重要性，丝毫不亚于我，他要是死了，围盾据点也会乱套的。 　　而如今，他身处陷境之中，无疑是不负责任的行为，他作为一个据点首领，怎么能做出如此武断的事呢。 　　妈的，越想越气！ 　　我真的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颇有种当年打游戏顺风局时，被队友硬生生坑输的感觉。 　　最要命的是，我知道阿杰不是那么愚蠢的人，对现状越发不解疑惑，而这份疑惑，在我的怒气上，不断添柴加火。 　　于是，当我在大半夜花费了很久时间，将车停在了柴山据点的大门前时，这股邪火彻底爆发。 　　不等大门内的人问些什么时，我便走下车来，一脚踹在大门声，扯着嗓子，怒吼道。 　　“他妈的！” 　　“要不要买可乐！！！！” 第九十八章 病（三） 　　“他妈的！” 　　“要不要买可乐！！！！” 　　人生无常，就在三个小时前，我绝对不会想到，自己居然要重新做回末日商人。 　　事态严重，我所掌握的消息太少，好在我曾经是个末日商人，再次以这个身份登门拜访，也算合情合理。 　　只要柴山据点的人，能忽略我来的这么及时就好好。 　　在我的叫门声中，一抹火光骤然亮起，擦着我的面皮，射在了地面上，仔细看去，却是一支带火的箭矢。 　　木制的城墙上边，数道人影举着弓箭，瞄向了我，冷冷喝道。 　　“蹲下，双手抱头。” 　　“快点！” 　　这个场景，和我上次来这里时不太一样，那个时候这些人虽然警惕，但也没有上来就这么野蛮。 　　我没有其他的选择，乖乖的蹲了下去，双手抱头，望着脚下的扭头，深深吸气。 　　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听起来人数并不算多，脚步声偏轻，而且这个据点大门，有着修补过的痕迹，似乎遭遇过什么恶战。 　　柴山据点中，一定发生过什么。 　　片刻后，据点的大门缓缓打开，我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按照柴山据点以往的做风，他们会蒙上我的眼睛，然后把我带到一个不见五指的小房间里，与我沟通。 　　果不其然，当大门打开后，便有两个人冲了上来，制住我的双臂，用一块厚厚的黑布，蒙上了我的眼睛。 　　他们用绳子将我的双手缠住，然后在前方，牵着绳子，将我拉进了据点。 　　当那块黑布蒙上我的眼睛时，便有一股怪味，从那个黑布中，弥漫到了我的鼻子中，那个黑布湿气很重，像是没晒干的抹布。 　　我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这个古怪的味道，对于我来说并不陌生。 　　在过往的逃亡生活中，我曾躲在尸堆中，与死尸相伴，而那时尸体的腐臭味，与这块黑布上的味道，毫无二致。 　　我在一片黑暗中，踉踉跄跄的向前走着，拉着绳子那人，似乎很是急切，脚下的速度很快，丝毫不顾及我能否跟上。 　　就这样，走着许久之后，带路那人忽然停下脚步，似乎是到了目的地，但他并未取下黑布，而是用极其恭敬的声音，说道。 　　“大人，人带来了。” 　　略微停顿片刻后，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落入我的耳中，有几乎诡异的熟悉感。 　　“做的不错，你先下去吧。” 　　话音落下，便只剩沉默，我听到一阵脚步声远去，应该是那个带路的家伙离开了。 　　此时此刻，我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但与许久前来柴山据点时的感觉并不一样。 　　踏，踏，踏。 　　脚步声再次响起，由远至近，应该之前那人嘴中的“大人”吧，有脚步的回声，这里应该是十分空旷的房间，绝不是那个小黑屋。 　　踏，踏，踏。 　　在我努力思考时，那个脚步声已是到了我的身边，我心中一定，打算先旁敲侧击，打听出阿杰他们的状况，再做计划。 　　然而，没等我开口套近乎，一个冰冷的枪口，便已顶在了我的脑袋上。 　　砰！ 　　没有任何犹豫，那个家伙居然直接开枪了！那么他让人带我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我百思不得其解，但身体则下意识的开始装死，十分敬业向后瘫倒而去，我一边骂着开枪那人是个疯子，一边屏住呼吸，努力装一个死尸。 　　正是此时，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 　　“别装了，你可是不死之身。” 　　这句话，瞬间打碎我所有的侥幸，这个人果然是认识我的，也对我的不死之身，有着足够的了解。 　　我叹了一口气，神色变得平淡，轻声说道。 　　“可以把这块布拿掉吗，我什么也看不见。” 　　闻言，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令人讨厌的欢快语气，轻声向我应道。 　　“好啊。” 　　话音落下，一直遮住我双眼的黑布，被人解开，然而在这瞬间，却有一股强光，直射我的眼中，让我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又是一件怪事，现在应该是黑夜才对，哪里来的这样的光源。 　　我的双手仍然被捆着，虽然以我现在的体能，可以轻松挣脱，但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不得不示敌以弱。 　　片刻后，我的眼睛终于适应了这股强光，可当也看清眼前的景象时，瞳孔却是不受控制的缩小了一圈。 　　这不该是在这个末世中出现的场景。 　　只见，我身处一间空旷的厂房之中，整个厂房被打扫的一尘不染，与我想像的不同，这个房间中，其实还有数十道人影，他们沉默着，站在远处。 　　而那股强光，则来自我的头顶，那是一盏白炽灯。 　　是的，在整个厂房之中，有着许多这样的白炽灯，发出冷色的白光，将整个厂房照的如同白昼。 　　在震惊的情绪下，我的视线扫视着整个厂房，最后才落到了站在我身前，那个似笑非笑的中年男人脸上。 　　中年男人身形健硕，下巴处留了一圈胡子，头发茂密的不像是个中年男人，而且他的皮肤保养极好，不像别人那般黝黑。 　　很熟悉的感觉，我应该是在很久前见过面前的男人，但此刻，我已经想不起面前的男人是谁。 　　四目相对间，中年男人面带微笑，让人火大，他望着我，神色淡然，轻声笑道。 　　“我知道你在惊讶什么，无非是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为什么会有电力。” 　　说着，男人迈出脚步，却并未走远，而是绕着倒在地上的我，来回踱步，好整以暇的缓缓说道。 　　“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也很惊讶。” 　　“在这种世道中，居然会有这样的地方。” 　　“后来，我从上一任据点主人的口中，得知了这里的来历。” 　　“这里原来是一家大型企业的工厂，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建在了深山老林中。” 　　“为了节源开流，工厂在这里建了一个小型的太阳能发电厂，供应这个大的出奇的工厂。” 　　“丧尸病毒爆发时，这里的工人再这里建立了据点，可是他们担心，因为这里的电力资源，被其他人盯上。” 　　“所以，他们封闭整个据点，断了与外界的交流，哪怕有人来到这里交换一些必需的物资，他们也会蒙住那人的眼睛，将对方带到一个小黑屋中做生意。” 　　说到此处，中年男人忽然停下脚步，面带嘲讽的说道。 　　“可惜的是，这种手段可防不了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 第一百九十九章 病（四） 　　面前的中年男人高谈阔论，意气风发，但与他的模样相反，他的口吻却让我发自本能的觉得恶心。 　　我不想再听着这个男人继续废话，沉声问道。 　　“你是谁？” 　　闻言，中年男人呼吸一窒，原本意气风发的脸上，多了几分惊诧，他其是不敢置信一般，皱起眉头，看了我许久后，才冷笑道。 　　“装糊涂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你认识我的。” 　　我同样皱起眉头，强忍着不适，仔细盯着中年男人的脸看了许久，我确信自己以前是见过他的，但很可惜，他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我应该见过你，但应该不认识你才对。” 　　闻言，中年男人的脸色终于阴沉了下来，原本还算气宇轩昂的面容，爬上了几分阴翳，他蹲下身子，声音冷了几分，缓缓说道。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说着，中年男人轻轻抬手，将枪支抵在了我的喉咙上，手指轻轻点着扳机，一字一顿的说道。 　　“现在，说出我的名字。” 　　我哑然失笑，直视着面前神色阴翳的中年男人，用毫不在乎的口吻说道。 　　“你觉得这种威胁，对一个不死之身有什么用吗？” 　　中年男人神色不变，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当子弹穿过你的喉咙时，子弹的碎片会残留在你的喉咙里，你无法死去，但在短暂时间内，也没有办法呼吸。” 　　“你的肉体开始自愈时，那些不规则的碎片会被新生的组织挤出来，对你造成二次伤害。” 　　“相信我，这绝对不是什么舒服的事。” 　　“而你又是一个受不了疼的人。” 　　我眼神一凝，面前的中年男人真的很了解我，难道说，真的我曾经真的和他有过什么很深的恩怨吗？ 　　中年男人对于自己的名字，异常执着，阴冷的再次说道。 　　“现在，你可以说出我的名字了吗。” 　　我不知道面前的中年男人，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于这种微不足道的事，而且这种执着，让人觉得恶心。 　　“我也再说一次，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直接一点吧，告诉我你的目的，不然谈话无法进行下去。” 　　中年男人眼角一抽，手指已是扣在扳机上，但到临门一脚时，他却又松开了扳机，缓缓起身，重新换上了那副让人讨厌的笑脸，神色温和的说道。 　　“算了，我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怎么会跟你计较这种小事呢。” 　　我看着面前喜怒无常的中年男人，忽然感到一丝好笑，似乎这个世道中的人，脑袋都不太正常，偏激，野蛮。 　　中年男人将手枪递向身后，随即便有一人，缓步而来，接过了手枪，躬着身子，站在他的身后，中年男人将双手负在身后，居高临下的望着我，温声说道。 　　“我们十年前见过的，就在尸神教。” 　　“我割过你的肉，喝过你的血，每日如此，没有你，我不可能活的下来的。” 　　“你怎么能把我忘了呢？” 　　听到此处，我眼神一动，在那些遥远模糊的记忆中，终于找到了一张模糊不清的面容。 　　我恍然大悟，望着中年男人，轻轻点头，说道。 　　“哦，我想起来了。” 　　“你是那个教主身边的小喽啰，比起十年前，你老了很多啊。” 　　这是一句平平无奇的话，只是将我记忆中的事陈述而出，但那中年男人却是脸色一变，眼中泛起疯狂的光芒。 　　中年男人假假的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 　　“小喽啰？哈。” 　　骤然间，中年男人迅速俯下身子，一把揪住我的衣领，脸色铁青的望着我的眼睛，寒声说道。 　　“我才不是什么小喽啰！” 　　“我受够了你们这些愚蠢的家伙，一个个都是瞧不起人的样子！” 　　“少用那种盛气凌人的眼神望着我，我孙阖绝不是会被你们踩在脚下的废物！” 　　“我告诉你！那些瞧不起我的人都死了！包括那个愚蠢的教主！” 　　孙阖？真是一个奇怪的名字。 　　我神色不变，看着孙阖愤怒的模样，这个家伙，果然也和其他的人类一样，脑子不太正常。 　　可笑的是，我似乎已经习惯了与这样的疯子打交道，因为我遇到的大部分人类据点的首领，都是这个狗屎模样。 　　我微微眯眼，眼前的这个孙阖显然是一个极度自卑的家伙，如同埋在尘埃里的草籽，那极致的自卑抽出枝丫后，便会以极度的自负来保护自己。 　　短暂的沉默后，我望着孙阖，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问道。 　　“教主死了？这么可能？” 　　我相信，像孙阖如此自卑的人，听到这样的问话时，会很骄傲的把一切都说出来，向我炫耀。 　　果不其然，在我拙劣的演技下，孙阖居然异常的受用，眉眼间满是得意。 　　孙阖一边笑着，一边转过身去，此时已有人搬来椅子，孙阖轻松坐下，深吸了一口气，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说不定，你正在心里发笑，觉得我好对付，这么容易就可以套出话来。” 　　“但是，有些话我本来就是要说的。” 　　孙阖垂下眉眼，看着脚面沾上的扭头，微微皱眉，他伸出手去，轻轻拨去鞋面的扭头，轻声说道。 　　“早在十年前，我就对你很感兴趣。” 　　“不过，这也是很自然的事吧，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会对不老不死的人，感到向往吧。” 　　“那个所谓的教主，一开始时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把你当做一个永远的粮库，鼠目寸光。” 　　“你应该感谢我，是我提出了建立宗教的建议，用来稳固统治。” 　　“换句话说，是我把你捧上了神坛。” 　　听到此处，我的身子便感到一阵恶寒，看着孙阖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而此时，孙阖的眼中，也闪过了几分怒意，他握紧拳头，沉声说道。 　　“我一个人，制定出了详细的计划，教义，以及后续的计划。” 　　“可那个目光短浅的蠢货，居然把我当做了仆人，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没有丝毫的尊重。” 　　“他看不起我，将我排除在权利中心之外，只把我当做好用的工具。” 　　孙阖的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重重拍着椅子扶手，怒吼道。 　　“连带其他人，也轻视我，无视我！” 　　“他们也不去想想，没有我的话，他们算什么东西！” 　　“我可不是一把用完就丢的刀，我比所有人都要聪明！” 　　怒吼过后，孙阖大口喘气，最后又将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目光灼灼，无数复杂的情绪闪过，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在这诡异的气氛下，我听到孙阖缓缓说道。 　　“在那样的状况下，唯一能支撑我忍辱负重的，便只有你了。” 　　等等，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这王八犊子不会是走旱道的吧？？ 第二百章 病（五） 　　气氛似乎变得奇怪起来，至少我是这么觉得。 　　那个孙阖看我的眼神不对劲，很不对劲，太柔和了一点，就在我准备不继续装下去，打算暴起发难的时候，孙阖接下来说的话，打消了我的担忧。 　　“那个时候，我每天都坚持割你的肉，放你的血。” 　　“无论什么天气，我都会这么做。” 　　“但我没有吃你的肉，也没有喝你的血。” 　　“对我来说，你太特别了，不讲道理的不死之身，完全打破了物理规则。” 　　孙阖眼神一凝，直直的望着我，眼神热切，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想要你的不死之身。” 　　闻言，我却是松了一口气，相比于我见过的那些精神变态，孙阖的想法在我看来，是最正常不过的了。 　　毕竟，有谁会不想要不死之身呢？ 　　“我用你的肉和血，做过很多的实验。” 　　“比如说，我曾将你的肉，缝在别人的身上，也缝在过尸体身上。” 　　孙阖眼神越发狂热，如同有火焰在燃烧一般，他望着我，右手缓缓伸出，紧握成拳，沉声说道。 　　“没有人知道，我一直在密切关注着你，听你的惨叫声，偷听你说过的每句话。” 　　“我不想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我一直坚信着，成为不死之身的钥匙，藏在了你的身上。” 　　“我比你更了解你的不死之身，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你。” 　　“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说到此处，孙阖的面容渐渐扭曲，疯狂如蛛网一般，爬满了他整个面部，他握着拳头，指间的关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我所做的一切没有白费，就在十年前的时候，你和子苏那个小丫头的对话，我全部听到了。” 　　“虽然匪夷所思，但我愿意相信你，所以我开始为十年之后布局。” 　　听到此处，我终于变了脸色，望着孙阖，心中泛起一丝不安的情绪，而孙阖则继续说道。 　　“你仔细想一想，如果没有我，那个叫子苏的小丫头，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就算活到现在，也该是缺胳膊少腿的状态。” 　　“这一切都是我在暗中的安排。” 　　“整整十年，我一直在发展自己的势力，用你在十年前的预言，让他们相信我。” 　　“多亏了你，你的预言在十年之间，慢慢实现。” 　　“在你的预言中。” 　　“白天越来越短，夜晚越来越长。” 　　“以及最后之日的到来。” 　　孙阖微微眯眼，似笑非笑的模样，眼中的疯狂之意，越来越浓。 　　“在上一个年头，接近冬季的时候。” 　　“除了你所在的这片区域之外，丧尸们纷纷异化，而土壤也变得不再适合植物生存。” 　　“这一切，与你的预言相符，而我也在那个时候，彻底获得了尸神教所有人的臣服。” 　　“我杀了那些看不起我的人，把他们的脑袋插在了木桩上，悬挂在了尸神教的大门。” 　　“然后，我带着所有尸神教的人，向你这里赶来。” 　　“你可能会好奇，我为什么要带上所有人，这不是累赘吗？” 　　“如果你这样想，那我只能说你还是十年前那个单纯的家伙。” 　　“那些老弱妇孺，可是绝佳的口粮啊。” 　　闻言，我愣了一下，随即瞳孔微缩，声音冷了几分，对着孙阖低声说道。 　　“你们这群人，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孙阖似乎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神色不变，用轻描淡写的口吻，缓缓说道。 　　“吃人这件事，对于我们尸神教来说，从来都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你早就见识过的，何必装出惊讶的样子。” 　　我没有回答孙阖的问题，并非无言以对，只是觉得和他这样的人，说什么都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诚然，如他所说，在这个世道待的久了，吃人这样的事，确实见的多了，也该是习惯，麻木的时候了。 　　但我是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人，哪怕见过无数次，哪怕我自己也曾被人当做口粮，可每一次，我都会感觉自己像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事。 　　愤怒，不甘，这些情绪，每一次都会在我的胸口翻涌着，让我的血液变得发烫，疼痛难忍。 　　一切在我第一次看到传说的“易子而食”真的发生在我面前时，那种不适感，便注定我无法习惯这样的事。 　　孙阖还在继续说着，像是在我炫耀一样，他整整十年的蛰伏，他对其他人的愤恨。 　　“就结果而言，我成功了。” 　　“在杀死那个愚蠢的教主后，我似乎终于触碰到了自己的人生，变得无往不利。” 　　“我带着剩下的人，来到了这里，轻而易举的打下了这个柴山据点。” 　　“真的太顺利了，顺利的让我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 　　“在我拿下这个柴山据点后，围盾据点的人便正好派人与我这边接触。” 　　“于是，我装出了人畜无害的样子，把柴山据点的蔬菜种子，无条件的送给了围盾据点。” 　　“我想要他们放下戒心，放心警惕，然后乖乖上门。” 　　“果然，他们上钩了。” 　　孙阖面露得色，咧起嘴角，一边看着我，一边笑道。 　　“接下来的事，你应该能猜得到了。” 　　“我邀请了围盾据点的首领，来我这里，然后他居然真的来了，结果不言而喻，他中了我的埋伏。” 　　“当然，我也刻意放跑了一个人，让他去给你送信。”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不得不怀疑，上天是不是真的开始眷顾我了。” 　　“不然，一切怎么会这么顺利。” 　　我真的受够了孙阖得意的嘴脸，也不想再听那些他夸自己的话。便直接了当的说道。 　　“够了。” 　　“告诉我，你想怎么做？” 　　被我打断后，孙阖面露不悦，但他并未立即发怒，而是轻声说道。 　　“你应该仔细听我说的，我只是想把一切分享给你听罢了。” 　　“我说过，对我而言，你是特别的。” 　　“我不想与你为敌，如果在刚刚重逢时，你能叫出我的名字，我早就解开你身上的绳子了。” 　　我微微眯眼，望着坐在椅子上的孙阖，轻声说道。 　　“但我确实不知道你的名字。” 　　“对我而言，你就是那个跟在狗屎教主身后的小喽啰。” 　　“卑躬屈膝，毫无尊严的小喽啰。” 第二百零一章 不死的心脏 　　“但我确实不知道你的名字。” 　　“对我而言，你就是那个跟在狗屎教主身后的小喽啰。” 　　“卑躬屈膝，毫无尊严的小喽啰。” 　　这句话中，没有一句虚假，我也清楚这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但看着孙阖得意的模样，我还是忍不住将这些话说出。 　　果然，孙阖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一双黑色的眸子中，有怒火翻涌，带着灼烧的温度，落在我的身上，即使如此，他似乎还想保持自己的“风度”，强压着怒火，面带虚伪的笑意，轻声说道。 　　“你应该没有仔细听吧，我再说一遍，我杀了……” 　　不等孙阖继续说下去，我便强行打断了他的话，面无表情的说道。 　　“够了，我没有兴趣听你的废话。” 　　“我不关心你杀了谁，也不觉得你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 　　“无论是你，还是那个狗屎教主，在我看来，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路人。” 　　“你们依靠着我的不死之身，苟延残喘，真要说的话，你们都是我身上的蛀虫。” 　　我顿了顿，迎着孙阖彻底黑下来的臭脸，缓缓说道。 　　“你们一群该死的虫子罢了。” 　　“我根本不在乎你们是谁，明白吗？” 　　话音落下，一股压抑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坐在椅子上的孙阖紧紧咬着牙齿，五官扭曲，几乎要变成一个恶鬼的模样，像他这样自卑的且字符的人，最受不得的便是这样的无视与侮辱。 　　孙阖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几欲咬碎，额头的青筋暴起，暴戾的杀意不再有任何遮掩，从他的身体中，弥漫而来。 　　“我再问你一次，你是在看不起我吗？” 　　我闻言轻笑一声，没有任何犹豫，径直回答道。 　　“是。” 　　“你就是我最瞧不起的那类人。” 　　“聪明，有着自己的歪理，可从头到尾全身上下，都是让人恶心的味道。” 　　“非要这个相似的东西来比喻的话，那就是大便里的蛆虫，恶心，却怎么也杀不干净。” 　　“够了！！！！！” 　　一声暴喝，打断了我的话，孙阖霍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点点血迹，滴落泥土之间，仔细看去，孙阖的右手已是染上了一片血污，而他身后的椅子，右边的扶手已是断裂，上面还残留着少许的血迹。 　　这一次，我真的激怒了孙阖这个恶心的家伙。 　　只见，孙阖大步向我走来，神色愤怒，大声喝道。 　　“哪怕你是不死之身，也没有资格这么侮辱我！” 　　“我忍辱负重整整十年地时间，被人呼来喝去，被人嗤笑。” 　　“为了活命，我做过托妻献子一样的事，我重视的人，没有一个能留得住。” 　　“我看着他们死!看着他们生不如死！” 　　“为了我的目标，我都忍下来了，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 　　说话间，孙阖已是走到了我的身前，他愤怒的揪住我的衣领，将我的身子提起，目眦欲裂，恨声道。 　　“我的妻子没了，我的儿子也已经死了！” 　　“你能做到这个地步吗？像你这种满嘴狗屁道理的蠢货，能明白什么！” 　　我任由孙阖对着我咆哮，怒吼，待到他说完之后，才冷冷说道。 　　“你最重视的尊严，不也是我嘴中那些狗屁道理中的东西吗？” 　　下一刻，我的手中猛然发力，挣断束缚双手的绳子，右手猛然探出，抓住了孙阖的脖子，孙阖完全没有料到这一点，顿时变了脸色，他或许知道十年前的我，但我的时间并没有冻结在十年前。 　　我才不是十年前，那个被他们挂在高台的可怜家伙。 　　我望着他，眼神越来越冷，不带丝毫感情的继续说道。 　　“所谓公理正义，只是一句话，一段写在纸上的文字。” 　　“是谁说的，是谁写出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多少人认同这个道理。” 　　“一个人认同，便会有一个人遵守这个道理，而当有数以万计的人认同的话，那这个道理，便可以成为约束我们，保护我们的东西。” 　　“我们认同杀人偿命这个道理，所以才会有审判犯人的共识。” 　　“我们认同的那些道理，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是为了保护我们，是为了让我们这些人可以聚在一起的东西。” 　　我掐着孙阖的脖子，将他的身子拉近，眼中闪过一抹隐晦的杀意，我压低了声音，沙哑着嗓子，在他的耳边说道。 　　“现在，把我的人交出来。” 　　“我可以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相信我，我真的从你们身上学会了很多折磨人的方法。” 　　说罢，我将脸色难看的孙阖狠狠扔在了地上，不过一步的距离，我有把握随时将他击杀，只要我想，没有人能救的了他。 　　孙阖狼狈的倒在地上，脖子处的皮肤已经染上一片青紫，他不得不用手揉着自己的脖子，同时向我投来恶毒的目光，在远处的守卫们已是端起枪来，但不敢靠近，只能站在远处与我对峙。 　　经此变故，孙阖不复之前的嚣张，但却执拗的不肯妥协，他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一边缓缓站起身来，神色晦暗的说道。 　　“咳……咳，在你同意我的要求前，我是不会放人的。” 　　“我直说吧，只要我死了，你的人一定会死的比我惨。” 　　闻言，我眉头一皱，忍不住咂嘴说道。 　　“妈的，真是烂掉牙的戏码。” 　　孙阖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眼角却还在微微抽搐，他有些不甘的望着我身后断掉的绳子，冷冷说道。 　　“我承认，你和十年前是不一样了，但我要做的事，没有人能阻止。” 　　我捏了捏拳头，思索再三，却也只能冷着脸说道。 　　“说出你的条件，但别指望我会什么事都答应，碰到我的底线的话，我也只能让你和我的人一起下地狱了。” 　　闻言，孙阖露出一丝笑意，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来，他一边笑着，一边给出了他的条件。 　　“我的条件，对你来说很简单，只是会受些皮肉之苦罢了。” 　　说着，孙阖深深吸气，似乎在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他吐出一口白气，眼神一定，沉声说道。 　　“我要你的心脏。” 二百零二章 恐怖的实验 　　“我要你的心脏。” 　　我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一脸诧异的脱口而出道。 　　“你说什么？” 　　孙阖神色如常，真的将那句话向我重新说了一遍。 　　“我说，我要你的心脏。” 　　我愣住原地，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皱起眉头，对着孙阖说道。 　　“你不会是觉得我的不死之身，是因为我的心脏吧。” 　　孙阖闻言，却是忍不住摇头笑了笑，随即正色道。 　　“我不会有那么武断的想法，我有我自己的依据，而且你真的对自己的不死之身一点也不了解。” 　　说着，孙阖转过身去，对着还端着枪的护卫们说道。 　　“你们先退下吧，他如果要杀我的话，你们是挡不住的，就别费这个功夫了。” 　　一众护卫闻言，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神色木然的退了下去。 　　见到众人退下后，孙阖转过身来，神色恢复如初，神奇的像是一条变色龙，不见刚刚的愤怒与怨恨，而是心平气和的对我说道。 　　“跟我来，剩下的事我在路上和你说。” 　　我不知道这个疯子的计划，但却不得不顾忌阿杰他们的安全，只得老实照办。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我特意与孙阖并肩而行，一旦有什么突发状况，我也可以瞬间制住孙阖。 　　孙阖踏步前行，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我跟在他的身侧，仔细听着他说的每句话。 　　“我之前便已经说过，在十年前，我便开始拿你的血肉做试验，想要搞清你的不死之身。” 　　“为此，我尝试过很多的办法，想要摸清你血肉有什么特殊之处。” 　　“而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你的肉，缝在别人身上。” 　　我心中一寒，面上则是不动声色，无需这个混蛋多说什么，就可以简单的猜到，他所说试验，该有多么残忍。 　　孙阖眉头轻抬，凭空生出几分骄傲之意，眉飞色舞的向我说道。 　　“真的很神奇，你身上的血液不会凝固，肉块在离开你的身体后，也还是活的。” 　　“这已经是超出了不死之身的神奇之处，尤其是我将你的肉块缝在别人身上时，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面对着孙阖兴奋的询问，我直觉恶心，无法去想象那个画面，而孙阖也并真的需要我的回答，只是停顿不过三秒，他便继续说道。 　　“那些人被缝合后，你的肉块会自动依附在那具肉体上，随着时间推移，你的肉体会同化整个人，剥夺那具肉体的意识。” 　　“彻底成为一个人形的肉块，那些肉块没有清晰意识，只是作为你的肉块而存在。” 　　孙阖还在继续说着，不曾察觉到我眼中的厌恶越来越浓，不过像他这样的人，即使察觉了，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吧。 　　当孙阖说的正起劲的时候，我忽然看向他，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做这些事的时候，那些人的惨叫声，不会影响到你吗？” 　　孙阖被我问得一愣，随即神色变得古怪，轻声说道。 　　“谁会在乎这些小事。” 　　我轻轻点头，继续向孙阖问道。 　　“那你挑选实验体的时候，有什么规矩吗？” 　　孙阖嘴角一咧，神色阴狠的笑了起来，满不在乎的说道。 　　“哪有什么规矩，是人我就要。”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都可以的，我可不是个挑剔的人。” 　　我微微眯眼，心中杀意澎湃，一旁的孙阖并未察觉到这一点，而是伸手指向前方，说道。 　　“看到了吗，那个地方关押着从十年前开始的所有实验体。” 　　在我和孙阖说话时，我们已是走出了那个厂房，一路行到了一个巨大的仓库不远处，而孙阖所指的地方，正是那间巨大的仓库。 　　我回过神来，望着那间仓库，整个柴山据点都是灯火通明的模样，而那间仓库却是一片黑暗，没有一丝的光芒。 　　在视线投向那个仓库时，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我，我微微失神，向前踏出了一步。 　　“停下来，你要是靠近那群实验体，可能连不死之身都保不住你。” 　　孙阖那令人厌恶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回过神来，一脸疑惑的望向孙阖，希望他能给我一个解释。 　　毕竟，他说过那些实验体都已没了意识，应该是任人摆布的活尸才对。 　　孙阖缓缓踏出一步，他显然知道我的疑惑，不紧不慢的解释道。 　　“是，这些实验体是没有自己的意识，只是一群活尸，但也有特殊情况。” 　　“早在十年前的时候，我便发觉，那些实验体对你有着奇怪的反应，他们会本能的想要去到你的身边。” 　　“但那种反应很激烈，也很暴力，经过多次实验，我得出了答案。” 　　“那些实验体，想要吞噬你，然后取代你。” 　　“所以，我建议你不要再往前走了，那扇大门对实验体来说，还不如豆腐结实呢。” 　　我更加疑惑，向孙阖问道。 　　“那些人……实验体会被我的肉加强吗？” 　　孙阖长出一口气，轻轻咂嘴，然后才轻声说道。 　　“并不会，但是这些年里，这些实验体出了一些意外。” 　　“这些实验体见不得人，我便把所有的实验体都收容在了一个房间里。” 　　“最开始的时候，一切安好，这些实验体什么也不会做，我便忽略了这些家伙。” 　　“但随着时间推移，当我久违的去看那群实验体的时候……” 　　说到此处时，哪怕是孙阖这个畜牲，也吸了一口冷气，眼角抽搐个不停，真不知是什么场面，能把这种恶人吓到。 　　“我看到了很恶心的场景，那些实验体竟然融合了。” 　　“你能想象吗，无数的脑袋，四肢，长在一团大肉球的场面吗。” 　　“我杀过人，吃过人，但看到那种怪物的时候，也还是觉得反胃。” 　　“但他们真的很好用，我用你的肉在前面引诱，他们便会跟着肉块移动，攻下这个据点，这个怪物可出了大力气。” 　　我不愿意再听下去，忽的提高声音，对孙阖喝道。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的废话了。” 　　孙阖呼吸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眼神一闪，不紧不慢的说道。 　　“这些实验都已证明了，你的血肉都是特殊的，那么……你的心脏，应该有着更神奇的效果才对。” 　　“我有你的肉，也有你的血。” 　　“所以，我打算拼一把。” 　　“我会把我的血换成你的血，把你的肉块缝合在我的身上，最后将你的心脏，移植在我的体内。” 　　“这样的话，或许我也可以获得不死之身。” 　　“哪怕不成，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第二百零三章 灾厄 　　“这样的话，或许我也可以获得不死之身。” 　　“哪怕不成，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我静静的望着孙阖，没有说话，周遭一切都变得安静下来，夜间的风很冷，但我穿着却异常单薄。 　　我想我应该立刻杀掉面前的这个男人，在我见到过那么多的疯子中，孙阖居然是最为正常的一个。 　　相比其他疯子渴望的东西，孙阖所求的不死之身，是最能被常人理解的执念。 　　我丝毫不怀疑，为了得到不死之身，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已经付出了一切的代价。 　　正因如此，他才真的该死。 　　但哪怕我再怎么否认，我的内心深处终究是对他的实验，有了一丝动心。 　　如果，不死之身可以复制，那么这场赌局会变得简单许多，我获得一个不死军团，轻而易举的赢下这场赌局。 　　我动心了，但只是瞬间，我便明白了一件事。 　　这只是妄想罢了，那个该死的神明，不会让这个赌局，变得如此不平衡，这不死之身，注定是我一人独有的诅咒与负担。 　　不用过多猜想，这样的实验不会创造出什么不死之身，只会创造出一个恐怖的怪物罢了。 　　很奇怪，我对这件事的结果有着诡异的自信，仿佛我已经见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 　　“你不会成功的。” 　　我这样对着孙阖说着，同时也对我如此说着，孙阖看了我一眼，淡然回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 　　而孙阖的回答，也在我的意料之内，像他这样执着的疯子，再得到结果前，说什么也都是白费口舌。 　　我并未再多说什么废话，平静的问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做。” 　　孙阖眉头一抬，已是难以控制自己的喜意，笑着对我说道。 　　“越快越好，最好在天亮之前就结束。” 　　“我可是很害怕你拖延时间，让围盾据点的人打上门来的，要知道我的势力现在元气大伤，可经不起围盾据点这种大势力的火力攻击。” 　　说过很多次，夜间的丧尸会异常活跃，极其容易引发尸潮，而孙阖的底气就在于此，他觉得在夜间，围盾据点无法带着大批人马赶来，不然很可能没到柴山据点，可能就被尸潮给吃了干净。 　　一切都是早有预谋，不得不说，孙阖的计划很缜密。 　　我嘴角一撇，笑了笑，然后偏过头去，不去看孙阖那张讨人厌的脸，轻声说道， 　　“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我先得看看我的人，确认他们的安全才行。” 　　孙阖没有一丝为难之息，爽快的点了点头，说道。 　　“可以，实验手术也是需要准备时间的，我会派人带你去看你的那些手下，但等我这边准备好后，你不能再耽误时间。” 　　“这一天，我等了十年了，不能再等下去了。” 　　交易达成，我和孙阖再没有对话的必要，我跟着他一路返回那处厂房，他安排了手下，带着我去了据点中的监狱。 　　而那所监狱，正是我当年来柴山据点时，呆的那间小黑屋。 　　守卫们立在门口，神色麻木的打开了小黑屋的大门，我踏步而进，大门随即关上，整个屋子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中，一个熟悉的声音的传来，虚弱的问道。 　　“是谁？” 　　听着那个熟悉的声音，我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虽然他看不到我的白眼，但我的怨气绝对传达给了小黑屋中的所有人。 　　“阿杰，你的脑袋是门夹过了吗？” 　　“怎么敢自己来其他人的据点。” 　　听到我的声音后，黑暗中响起一阵脚步声，似乎有数人围了上来，而阿杰应该也在其中，他用十分虚弱的声音，向我说道。 　　“抱歉，这次是我莽撞了。” 　　在这次的突发事件中，我一直想不通一件事，那就是阿杰怎么会自己来这个据点，他不该是这么蠢的人才对。 　　其他人都保持着安静，没有人发出其他的声音，而我也在等待着阿杰的解释，只是等了许久，阿杰都没有说话的意思。 　　我叹了一口气，在黑暗中席地而坐，沉声说道。 　　“说说吧，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不是这么傻的人才对。” 　　黑暗中，我听到了有人落座的声音，紧接着阿杰的苦笑声，便从对面传来。 　　“哈……咳咳……我偶尔也是会犯傻的吗。” 　　苦涩而勉强的笑声过后，房间中陷入一片死寂，在我等了许久后，阿杰才常常的叹了一口气，声音沙哑的说道。 　　“我的身体不行了，垮了。” 　　闻言，我眉头一皱，下意识的回怼道。 　　“怎么，你的身体被王子萱榨干了？” 　　对于这个不怎么好听的调侃，阿杰并没有什么反应，而是继续说道。 　　“是肺结核，跟曲云流一样的病。” 　　话音落下，我心头一震，手脚瞬间发凉，而黑暗中的阿杰，则还在继续说着，声音听起来轻描淡写，仿佛事不关己。 　　“在我们那个时代，这不是什么大病，但此时此刻，我……咳咳” 　　“没治了，只是不知道我能还坚持多久。” 　　“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不断响起，而阿杰似乎在用手捂着嘴巴，让这咳声显得有些沉闷。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所以就想着，趁着我的身体还能动，多帮你做些事。” 　　黑暗中，我眉眼低垂，原本笔直的身子，变得弯腰驼背，胸口处更是被奇怪的东西塞的满满的，有些发堵，有些无力。 　　另一边，阿杰满是歉意的苦笑着，后悔着自己这一次的鲁莽。 　　“身体垮了，心也就变得急了。” 　　“所以，就有些顾头不顾尾了。” 　　“抱歉了，兄弟。” 　　我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记得上一次回去据点时，阿杰便正好躺在病床上，我那时只当他得了一场感冒而已。 　　阿杰似乎受不了这股沉默，极其洒脱的笑了一声，对着我说道。 　　“别这么矫情，生老病死嘛。” 　　“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着阿杰洒脱的笑声，我本想附和着他一起笑笑，只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笑出声来。 　　“不要太担心，只要你能赢下这场赌局。” 　　“世界就可以重置，我不就还活着吗。” 　　阿杰的声音越发洒脱，仿佛真的不在乎自己的身体，而我则深深吸了一口气，没好气的回道。 　　“别想这么早就卸下胆子，肺结核又不会立即要你的命。” 　　“你给我再撑几年。” 　　“这场赌局，我们会赢的。” 　　阿杰嘿嘿一笑，转而说道 　　“听起来有些像当年的公司老板画饼，可惜我熬走了所有的老板，也没能看到那个饼成真。” 　　经过阿杰的插科打诨，原本凝重的气氛消散而去，我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一束火苗在黑暗中亮起，照亮了周遭的光线。 　　我看到阿杰脸色苍白的坐在我的对面，虽然没有什么外伤，但整个人却是萎靡至极，一副心力耗尽的模样，我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低声说道。 　　“再忍一忍，等这次的事结束之后，你就回去养病。” 　　“知道吗？” 　　阿杰没有直接回应我的话，而是眉头轻抬，将声音压的己低，向我问道。 　　“我们的人，应该快来了吧。” 　　我顾忌着屋外的守卫，没有出声回答，而是在打火机微弱的光芒下，轻轻点了点头。 　　是的，我们的人快要来了。 　　孙阖筹谋了很久，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都加以利用，但是整整十年的时间，哪怕他再了解我，也与我们有着信息的落差。 　　而这，就是他今晚会输的原因之一。 　　是的，夜间的丧尸分外活跃，理论上来说，没有什么人敢在夜间出行，但孙阖并不知道，有一些人可以。 　　那些从丧尸转化成人类的家伙们，可不用担心什么尸潮。 　　关于这一点，我懂，阿杰也懂，留在温棚小据点的子苏更懂。 　　许久后，小黑屋的大门被人轻轻敲向，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催促道。 　　“时间到了，准备出发吧。” 　　我坐在小黑屋中，缓缓起身，一步一步，来到了门前，然后推门而出。 　　推门的刹那，我对着门口那人笑了一下，然后骤然踏步，并指如刀，瞬间贯穿了那人的喉咙。 　　鲜血喷溅，落在了我的侧脸，冒着丝丝热气，而与此同时，如同响应着我的暴起发难，柴山据点的大门处，忽然响起了一声炸响。 　　那声炸响，吸引去了门口其他守卫的注意，让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我的动作，而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已晚了。 　　我用自己的身子顶住了被杀那人的尸体，让他保持站立，右手迅速抢过他别在腰间的手枪，手臂一转，一一边向着对着其他守卫走去，一边连连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 　　枪声响的很快，也很紧密，每一颗子弹，都贯穿了一个人的眉心，待到枪声过后，门口的守卫们，已是倒在血泊之中。 　　我望了一眼远处，然后迅速捡起地上的枪支，将其扔进小黑屋中，沉声说道。 　　“拿好这些枪，别出来。” 　　“子苏那个疯丫头这还整了个狠活。” 　　我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苦笑起来，子苏这次真的整出了不得的东西。 　　在刚刚粗略的一眼扫视中，我好像看到了大批尸潮冲进据点大门的景象，也多亏整个柴山据点的灯火通明，不然我也不可能看的那么清楚。 　　毫无疑问，子苏这次带上了被转化的那群家伙，然后刻意的开着卡车四处制造噪音，将夜间的丧尸吸引而来，引发了尸潮，然后带着尸潮一路来到这里，头铁的撞毁了据点大门。 　　这个柴山据点完了，彻底的完了，在尸潮之下，我不觉得这个柴山据点能留下几个活人，就连全尸都不可能。 　　我将小黑屋的大门封好，堵在了门口，多亏了小黑屋没有窗户，不然在这尸潮下，我又得放血保人了。 　　远处起初枪声大做，但随即便偃旗息鼓，只剩下惊恐的惨叫声，黑压压的尸潮，如碾压一般，将所过之处，尽数撕碎。 　　而在那片尸潮之中，有一拨人分外显眼，他们在密集的尸潮中，倒流而行，他们四处乱走着，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没错了，绝对是子苏他们。 　　我想了想，靠着铁门做下，举起手枪，对着空处，扣动了扳机。 　　三声急促的枪响后，接着两声时间间隔较长的枪声。 　　三长两短。 　　这是我们定下的信号之一，我想子苏应该能听的到，因为现在这个据点内，除了我之外，其他人便只顾着逃跑，再没有余力开枪了。 　　我随手把手枪扔在了一边，靠在铁门上，静静的等待着。 　　不多时，汹涌的尸潮便已来到我的这边，只是那群丧尸看了我一眼后，便再提不起任何兴趣，径直略过了我，向着后方狂奔而去。 　　而在这尸潮之后，一群人紧随其后，共有二十人左右，他们的身子贴的很紧，努力的保护着藏在他们正中心的子苏，不然她被丧尸们发现。 　　而到我这边后，他们便立即散开，让子苏从中走出，只见子苏背着一个巨大的背包，双手和腰间垮着数把手枪，一副做好火拼准备的模样。 　　“哥，阿杰他们是在屋子里吗？” 　　我轻轻点头，然后站起身来，将屋门打开，子苏立即会意，放下背包，从中取出一堆血袋，扔给了里面的阿杰等人。 　　子苏一边扔着血袋，一边神色轻松的对屋里众人说道。 　　“这个据点已经完了。” 　　“快把血袋倒在身上，我们赶紧撤。” 　　屋里的人纷纷照做，没有任何犹豫，便撕开血袋，淋在了自己身上，这一幕说不出的怪异，像是什么简陋的恐怖片的拍摄现场一样。 　　等到众人准备完全后，子苏便挥手招呼着众人，催促道。 　　“走走走，风紧扯呼。” 　　屋中众人扶着阿杰从屋中走出，子苏安排着众人离开，最后才看向我，轻声问道。 　　“哥，你不走吗。” 　　我微微耸肩，意简言赅道。 　　“这个据点是尸神教的人。” 　　闻言，子苏心领神会，一脸坏笑的用肩膀撞了撞我，说道。 　　“嘿嘿，你想揍人。” 　　我捏了捏自己的拳头，坦然笑道。 　　“是啊，我亲手把那个杂种好好揍上一顿。” 　　“不然，不解气啊。” 第二百零四章 灾厄（二） 　　惨叫声，丧尸的嘶吼声，在黑夜中响彻，交融，灯火通明之下，红色的鲜血泼染在地面，墙壁，所有目之能及的地方。 　　这一幕，像极了人间炼狱，满地恶鬼。 　　只是，我再也升不起什么同情的感觉，只是觉得本就应该如此。 　　没有什么废话，我与子苏分别，她带着阿杰一行人向着柴山据点外逃去，而我则捡起地上的手枪，一边检查着弹夹，一边向着据点深处走去。 　　弹夹中还剩下三发子弹，希望在剩下的路上，不要太过浪费了。 　　我握着手枪，跟在尸潮之后，缓缓前进，末日之下，最强的势力不是人类，也不是昙花，而是这群数量夸张的丧尸。 　　尸潮之下，没有什么人可以幸免，留下的只有沾了血污的白骨。 　　这一幕，委实壮观，但也有些倒霉的家伙，只剩下一半的身子，倒在角落中，凄惨的叫道。 　　“救……命。” 　　我看了一眼角落中的那人，他的下半身已经被吃的干干净净，只剩下腰部以上的血肉，五脏六腑流了一地。 　　这个家伙，应该也在尸神教时吃过我的血肉吧。 　　但此时，那个奄奄一息的家伙，显然已是认不出我，只是用着最后一丝力气，用极低的声音，喃喃说道。 　　“帮帮……我。” 　　“妈妈。” 　　我脚步忽的止住，望着那个痛苦不堪的男人，他那张满是血污的脸蛋，看起来略显稚嫩，还是一个少年。 　　原来，他们这种人，也记得自己有过母亲的吗？ 　　又或者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想起来了吗。 　　我举起手枪，对准那个少年的眉心，微微眯眼，轻声说道。 　　“好好睡吧，孩子。” 　　下一刻，枪声响起，那痛苦的哀求声也随之消失，我收回手枪，继续踏步而行。 　　真的够了，这种所谓的人间惨剧，我真的看的够多了，哪怕是我，也该麻木了吧。 　　直到此时，整个柴山据点也仍是灯火通明，照亮了我视线中所有的尸骸，每一个角落，每一具尸体的惨状，都展露无疑。 　　丧尸们跑的很快，我被远远的落在后面，只能听着那刺耳的惨叫声，踩着混杂白骨与血污的台阶，缓缓而上。 　　我再没有遇到任何一个幸存者，但却可以想象的到，那些人的惨状，被啃咬，撕裂，抽筋拔骨，啃噬殆尽。 　　这或许也能是大仇得报吧。 　　我一路向前行去，我的目的地很明确，就是那个孙阖口中关押实验体的仓库。 　　孙阖一定还活着，像他那样没有廉耻的人，一定能活到最后，我不关心他会用多少人命来填补自己的逃亡路线的，我只关心，他能做到哪一步。 　　随着时间推移，远处的仓库越来做近。 　　咚！！！！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轰然巨响，那个巨大的仓库在我的视线中，在强大的气流中，被撕的粉碎。 　　一只庞然巨物，在狂乱的气流中，碾压而来，狂暴的尸潮，被瞬间压断，而剩下的丧尸们，也一哄而散，似乎遇到了什么无法下口的东西。 　　狂暴的气流，如同一阵狂风，竟然让我脚下一晃，险些被掀飞在地。 　　我努力站稳身子，定睛望去，然后便看到了我在这末世中至今为止，最恶心的一幕。 　　只见，无数的人类手臂，驱赶，脑袋，如被被强行缝合在一起，聚集而成一个庞然巨兽，恐怖，恶心。 　　你能想象到，一眼望去，看到无数的手臂在一个巨大的肉球上摆动，无数的眼睛齐齐的望着你吗？ 　　妈的，这种东西，要怎么才能打赢呢。 　　而在此时，那只庞然巨兽已然发现了我，或者说，正因为他发现了我，才会冲破那间仓库。 　　咚！咚！咚！地动山摇！我看着那个庞然巨物，用无数手臂撑着地面，向着我狂奔而来，无数丧尸在他的身下，被径直碾压成一堆肉酱。 　　这是他妈什么猎奇的场面。 　　那只怪物移动的速度，居然出奇的快，根本不符合他那么巨大的身体，我的速度是比不过他的，而随着那只怪物越来越近，我也终于看到，在那无数的人脸中，孙阖正在其中。 　　看来，那个该死的家伙，是破罐子破摔，给自己缝合了我的肉块，主动与这怪物融合。 　　似乎是融合的时间太短，孙阖似乎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识，用极其怨毒的眼神盯着我。 　　这个时候跑是来不及了，我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叹了一口气，拿起手枪，对着越来越近的巨大怪物，扣下了扳机。 　　砰！ 　　在枪声响起的刹那，那只怪物的巨大阴影，已是将我彻底笼罩，遮天蔽日，不见光芒，我看到那巨大的肉团中，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如同嘴巴一样，对着我一口咬下。 　　而这，就是我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记忆。 　　…… 　　“救救我！！” 　　“不！！不！！！” 　　“不要过来！！！！！” 　　噪杂，喧嚣，像是要把人逼疯的哭声，像是山呼海啸一般，骤然而来，让人想要发疯。 　　无数的声音，涌入我的脑海，几乎要挤破我的脑袋，而除了这些声音之外，便只剩一片黑压压的世界。 　　虚无，却吵闹。 　　这便是我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世界。 　　无边无际的黑色，以及无数人的悲惨的哭声，咒骂，绝望，无数的负面情绪堆积着，构成了这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里……并不是现实世界，而是什么奇怪的精神世界。 　　我站在黑暗中，视线穿不过哪怕分毫，而那吵闹的人声，更像是径直穿入我的身体，与我的骨骼共鸣着，颤抖着。 　　那些不属于我的负面情绪，野蛮的侵略着我的精神，让我不得不痛苦的抱住了脑袋。 　　“闭嘴！” 　　我忽的大喝，神色癫狂，而诡异的是，在我这一声大喝中，那些噪杂，喧闹的人声便戛然而止，一切都静了下来。 　　而紧接着，我眼前的黑暗也缓缓散去，露出了这个精神世界的真容。 　　那……可真是一个地狱。 　　我的瞳孔微缩，望着眼前的一切，终究是一句话都已说不出来。 　　只见，无数血肉模糊的人影，充斥着整个空间，正以凄惨的眼神，望着我，复杂难明。 第二百零五章 　　血肉模糊，残破不堪，每一个人影都像是带血的干尸，有着血肉，却又身形枯槁。 　　他们望着我，神色痛苦，满是哀求之意，但嘴巴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给堵住了，他们张大喉咙，疯狂的嘶吼着，却传不出一丁半点的声音。 　　一幅地狱绘卷，如同过了传说中拔舌地狱，鸦雀无声。 　　我的视线掠过四周，然后冷下脸来，踏步前行，在这密密麻麻的干尸一样的人群中，寻找着孙阖的踪影。 　　如同福至心灵，又如同生来的本能一样。 　　我似乎明白这个精神世界的构造，也明白面前这枯槁的家伙是什么人。 　　所谓的缝合实验，并不是让我的肉块，把实验体的意识吞噬，而是将他们囚禁在这个精神世界之中。 　　这里是一座大大的监牢，一座由我控制的监牢，融合之后的实验体，之所以会想扑向我，也只是因为在我的肉块意识中，我该是这座监狱的主人。 　　这里的一切，都由我来决定，所以在我喊出“闭嘴”时，那鬼哭狼嚎一般的声音，便瞬间止住，所有监狱中的囚犯，都失去了发声的机会。 　　那些如同干尸一样的家伙们，全部都望着我，眼神悲切，满是乞求之意，他们就那么用干瘪，残破的身体，拦在我的面前，大张着嘴巴，无声的哀求着。 　　我无视了这些家伙，继续寻找着孙阖的身影，可即使发不出任何声音，我依然能从他们重复而单调的嘴型中，读出他们的意思来。 　　救救我……大概就是这么意思吧。 　　我继续前行，每一步踏出时，那些干枯的身影，便胆怯的退开，不敢真正的阻挡我。 　　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虚妄，我这般告诉自己，想让自己忽略这黑压压的干尸们。 　　这些人都是曾经吃过我的肉，喝过我的血的人，他们曾眼睁睁的看着我在高台上，惨叫，哀嚎，乞求。 　　那是我的噩梦，是我无法彻底放下的惨痛经历。 　　我不是一个圣人，相反我只是一个有着不死之身的普通人。 　　我很小气，所以我恨他们。 　　我恨他们，我从不奢望他们能救下我，只是在那个被当做家畜一般，挂在高台上的时候，我透过眼角血水往下看，不曾看到一丝不忍，愧疚，只有分到血肉时的欢喜。 　　没有一个人说过，那是不对的事，是不该发生的事，他们只想把我分而食之，做一锅热气腾腾的肉汤。 　　没有愧疚，没有道歉，将我的苦难当做理所应当。 　　所以，无论此刻他们的模样有多凄惨，我都不想原谅他们。 　　我这般想着，脚下越来越快，那些挡在我面前的家伙们，不敢触碰我，踉跄的向后退去，脚下一空，便径直倒了一地。 　　可悲又可笑。 　　我看着倒在地上的他们，抬脚径直越过，看也不看，也不在乎我的脚会不会踩到他们。 　　这精神世界，像是没有尽头一样，怎么也看不到边际，而孙阖那个畜牲，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完全没有他的踪影。 　　是因为融合的时间太短，他还没有来到这个精神世界吗？ 　　我皱起眉头，有些烦闷，看着面前的那些畏畏缩缩的干尸们，越发不悦。 　　就在此时，我忽然感到有人在我身后，轻轻扯着我的衣角。 　　我霍然转身，抬眼望去时，却看到一个脏兮兮，干枯的小女孩，站在我的身后。 　　小女孩失去了一只手臂，又脏又小，她胆怯的站在我的身后，小小的嘴巴，微微动着，却没有任何的声音发出。 　　我愣了一下，鬼使神差之下，竟是开口说道。 　　“说话。”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那恐怖，混乱，凄惨的哀求声，顿时再次轰炸着我的耳朵，让我差点以为自己要聋了。 　　而在这一片噪杂声中，那个小女孩却是闭上了嘴巴，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望着我。 　　四目相对间，我似乎看到那个小女孩的身体，变得越发干瘦，她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手来，放在我的手掌间，用稚嫩的声音，轻轻说道。 　　“对不起，大哥哥。” 　　我眉头一挑，露出一丝冷笑，事已至此，道歉又有什么用，真以为我会这么接受吗？ 　　然而，下一刻，一股奇怪的记忆，似乎顺着小女孩的手掌，蛮不讲理的涌入了我的脑海。 　　在灰蒙蒙的记忆碎片中，我看到小女孩被母亲抱在怀中，站在人群之中，遥遥望着一个高台。 　　高台上，我被捆在木桩上，血肉模糊，意识恍惚，不断有人用锋利的刀片，割揉取血。 　　小女孩不敢看这一幕，害怕的偏过头去，将小脸埋在自己母亲的怀中，声音稚嫩的说道。 　　“妈妈，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女孩的母亲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小女孩的脸蛋，声音沙哑且疲惫的说道。 　　“为了活下来啊，傻丫头。” 　　小女孩似是无法理解“活下去”这三个字有多沉重，只是一脸天真的说道。 　　“可是……那个大哥哥……会死的啊。” 　　闻言，她的母亲柔声安抚道。 　　“那个大哥哥，是不死之身，他不会死的。” 　　小女孩将信将疑，从母亲的怀中抬起小脸，疑惑的说道。 　　“可是，他看起来很疼的样子啊。” 　　她的母亲脸色一暗，却是将小女孩抱紧，神色愧疚的继续安抚道。 　　“不是的。” 　　“那位大哥哥，是我们的神哦。” 　　“他是我们的保护神，不会……不会疼的。” 　　听到此处，年幼的小女孩终于恢复了少许精神，她转过身子，虽然不敢去看，只能眯着眼睛，然后用力的向着高台，挥动着手臂。 　　“傻丫头，你在做什么？” 　　小女孩闻言，回过头来，向着母亲认真的说道。 　　“我在向神明大人打招呼呢。” 　　“只是，他好像没有看到我。” 　　闻言，小女孩的母亲露出复杂的神色，握起小女孩的手臂，向着高台，轻轻挥手，神色认真的说道。 　　“神明大人，会看见我们的。” 　　记忆碎片，到此戛然而止，我的意识重新回到了精神世界之中。 　　我的眼神一晃，将视线落在面前的小女孩身上，轻声问道。 　　“现在，你还觉得我是神明吗？” 　　小女孩闻言，不假思索，认真的点了点头，用稚嫩的声音，轻轻说道。 　　“您一直都是。” 第二百零六章 原谅 　　“现在，你还觉得我是神明吗？” 　　“您一直都是。” 　　小女孩懵懂稚嫩的声音，像一块块石子，坠入我的心田，回响不绝。 　　我眼神一暗，不自觉的蹲下身子，伸出手掌，落在小女孩的脸蛋上，轻轻抚摸，抚去她面上的血污与灰尘。 　　泥土沾着血迹，摸上去像是在摸着坚硬的泥块，我望着小女孩天真无邪的双眼，声音忽的轻了几分，缓缓问道。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说对不起呢？” 　　小女孩微微歪头，用自己的小脸贴着我的手掌，十分认真的说道。 　　“因为……大哥哥看起来很不开心。” 　　“神是不会错的，所以一定是我错了。” 　　我神色一怔，突然间不敢去望小女孩的眼睛，她的眼睛很干净，像极了我最开始捡到的瞳瞳，她们是如此相似。 　　最重要的是，在我不曾想到的地方，居然真的有人，把我当做了神明，那本该是一个谎言的，一个令人恶心的谎言。 　　但无论如何，那个谎言终究还是骗到了人。 　　我望着面前的小女孩，不禁有些恍惚，曾几何时，我说过那么一个老套的宗教故事。 　　神明想要毁掉一座城市，便询问一名善者的想法，善者为了保全城市，撒谎说那座城市中，有着一百多个像他那样的好人。 　　于是，为了那一百多个的好人，神明便决定不再毁灭那座城市。 　　后来，那名善人向神明坦白，自己撒了谎，城里的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好人。 　　而神明听后却说，哪怕只有一个，也足以说服他留下这座城市。 　　那时的我，对这个故事异常不屑，觉得这个老套而又倒胃口，也觉得故事中的神明，太像一个蠢货。 　　可直到此刻，我似乎明白了一些，那个故事的含义。 　　我望着面前年幼的小女孩，看着她干枯的身体，缓缓垂下眉眼。 　　哪怕此时此刻，我依然恨着尸神教的那些人，没有一丝想要原谅的意思。 　　但是……我想原谅面前这个小女孩。 　　她很小，也很单纯，她的腿脚很短，走的很慢，她的声音稚嫩，听起来满是懵懂。 　　她，真的觉得我是她的神明。 　　那么，神明是什么呢？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眼，这整个精神世界中的所有人，都在受着生不如死的折磨，无法死去，也算不得活着，在痛苦中反反复复。 　　这是他们改得的报应，无可辩驳。 　　他们不值得原谅，也不该获得解脱。 　　但这个孩子值得，她该获得解脱的。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蠢，但我想要这么做。 　　既然这个小女孩视我为神明，那么，我也该做做神明该做的事。 　　我缓缓睁开眼睛，对着小女孩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原谅你了。” 　　四周一片寂静，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知道这是为什么，在这长达十年的时光里，我面前的小女孩早已与整个精神世界相连。 　　如果，想要让她解脱。 　　那么便得让这个精神世界彻底消失，失去存在的意义，所以只是单纯的原谅小女孩，还远远不够，我需要做的更多。 　　我叹了一口气，眼神变得温柔，我的手掌微微下移，按在小女孩的鼻尖上，看着她残破不堪的身体，柔声道。 　　“我原谅你们了。” 　　“所以……好好睡吧。” 　　咔嚓！随着我的话音落下，这无边无际的世界中，在穹顶之上，忽然生出了一丝裂隙，迅速扩大，像是破碎的蛋壳一样，占据了整个世界。 　　小女孩的身上泛起一丝光芒，她的身体上，也生出了一丝裂纹，遍布全身，下一刻，她的身体骤然破碎，化为尘埃。 　　而整个精神世界，也在此刻彻底崩毁，那些本该受着永恒痛苦的家伙们，随着精神世界的崩溃，一同消失，得到了解脱。 　　而随着精神世界的崩毁，现实世界中的我，也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而下一刻，闯入我视线中的，便是快速腐朽的巨大尸体。 　　昏暗的光线下，我躺在巨大的肉块之中，正是那个庞然大物的腹中，所有的肉块，都在快速衰败着，似乎要在短短的几秒之间，弥补上整整十年的时间。 　　死亡，便即白骨，腐朽。 　　任何常存世间，不死不灭的生物，都是不该存在的，如我，如我身上剥离的肉块，都是不合常理的存在。 　　而如今，在我的意识操纵之下，本该在十年前腐朽的肉块，也终于迎来了该有的结局。 　　我缓缓起身，定眼望去，面前那庞大的躯体，已是化作尘埃，落于泥土之间，再也不见。 　　而在这一地尘埃间，我看到一个身影，狼狈的倒在地上，缓缓站起身来。 　　正是孙阖。 　　如我所想的那般，因为融合的时间不够，孙阖并未进入精神世界，而当精神世界崩毁，巨大的躯体开始腐朽之时，他便像是无用之物，被排斥在外，留了下来。 　　孙阖狼狈的站起身来，眼神惊恐而又愤怒，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消散的巨大躯体，也该明白，这件事与我有关。 　　“莫离！！！！！” 　　“我要杀了你！！！！！” 　　孙阖双目通红，望着我，像一只受伤的野兽，怒吼，咆哮着，如一只恶鬼，择人欲噬。 　　我有些惊讶，他居然知道我的真名，真是让人恶心的家伙。 　　愤怒已然冲昏了孙阖的脑袋，不然也不会说出要杀死一个不死之身这种不怎么幽默的笑话。 　　孙阖站稳身子后，便就地抄起一根铁棍，向着我大步踏来，对着我的脑袋，一棍挥下。 　　我神色漠然，站在原地，轻而易举的抓住了那根挥下的铁棍，任由孙阖如何用力，那根铁棍都纹丝不动。 　　孙阖眼神一变，一丝慌张从他的脸上闪过，而我则捏着那根铁棍，手中的力道慢慢施加，我对着孙阖，慢慢的说道。 　　“从今天起，再也不会有人因为你而死了。” 　　随着我嘴中蹦出一个又一个字来，那根铁棍也在我的手中，渐渐弯曲，变形，最后彻底被我捏扁。 　　孙阖终于反应过来，慌张的松开铁棍，转身便逃，然而在他转身瞬间，我的右手便已抓住了他的右臂，向着逆时针的方向，猛然一扭。 　　随着清脆的骨裂声，孙阖的右臂被我生生扭成了一团烂肉。 　　“啊！！！” 　　孙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发出了痛苦的惨叫声，我上前一步，用尽全身力气，一脚踹在了他右腿的膝关节处。 　　嘭！一声炸响，白骨与肌肉撕裂，他的右腿自膝盖的位置炸开，化成一团血雾，而他也再没有了站立的资格，背面朝天，摔在了地上，可即使如此，孙阖还是不肯安心等死，而是用力的扭动着身子，向前缓慢的爬行着。 　　我捡起那根变形的铁棍，慢慢跟在他的身后，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最后用脚踩着他的背部，将铁棍高高举起，瞄准了他的脑袋，说出了我最常说的那句台词。 　　“晚安，你这个人渣。” 　　下一刻，铁棍重重挥下，一颗头颅飞起，滚落尘埃之间。 第二百零七章 厌倦 　　鲜血乍起，破烂的头颅滚落在我的脚边，那颗头颅上五官扭曲至极，满是惊恐之意，死不瞑目。 　　我望着脚边的头颅，缓缓以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仰首望天。 　　持续了整整十一年的噩梦，终于在今天彻底落下帷幕，虽然是以一种我从未想到的的方式，迎来了结局。 　　我站在原地许久，最后扔下那个弯曲的铁棍，转身离去。 　　在这十一年的人生中，我早已明白，大仇得报时的快感，是极其短暂的一件事，像是只有一瞬间，剩下的便是空虚，无处可依的落寞。 　　此处灯火通明，隐去了月光，我越过满地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到了据点大门，而就在我将踏出据点大门时，我却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笑声并不癫狂，相反异常的平和，一副听到了一个烂笑话的样子。 　　确实是一个很烂的笑话。 　　这个据点的人，应该算是我的信徒吧，而我是他们的神明，但他们却死在了我的手里，尸骨无存。 　　而在宗教故事里，神明也总是突然降下大洪水，意图毁灭人类，按照教义来说，这都是人类的错，而此时此地，也正发生着同样有趣的事。 　　我这个假神，杀死了自己最后的信徒。 　　嗯，真是一个烂笑话，还不如我当初给瞳瞳讲的那个荤段子。 　　我转过身，反手关上了柴山据点的大门，在地上捡起几根木棍，抵在了大门上。 　　这里有着完整的发电设备，可不能就这么浪费了，而且还有这么多的丧尸，明天就让温棚小据点的人把那边事放一放，先把这里面的丧尸转化了再说。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在附近找了很多的石头，木棍，都堵在了大门那边，花了很长的时间后，整个大门都被我堵的严严实实。 　　有时候，我的末世生活就像是一个粪到极点的游戏，物资匮乏，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夸张的boss，但有着堆怪的臭毛病。 　　好在每次清完这么多的怪物后，都会有不错的推图奖励。 　　我拍了拍手，望着被堵的严严实实的据点大门，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我开来的那辆破车，在尸潮的挤压下，被硬生生的掀翻在地，变得更加破烂了。 　　不得不说，子苏有些太过实诚了，我让她带着人先走，她居然真的走的干干净净，一辆车都不给我留。 　　我不得不靠着蛮力，将那辆破车，硬生生的重新翻过来，坐进了已经破破烂烂的车中。 　　经过简单的测试，我发现我的运气还算不错，车灯坏了，车窗玻璃全碎，方向盘松松垮垮，车座歪掉了一半。 　　但是，这车还能跑。 　　我没有多想，反而有些庆幸这车还能动，不然我就得走上一个晚上了。 　　轰隆隆！刺耳的引擎声在我耳边响起，这声音有些不对劲，但我并没有在意，毕竟这车能跑就是万幸了，引擎声不对劲就不对劲吧。 　　我握着松松垮垮的方向盘，踩着油门，开车驶向温棚据点的方向。 　　起初，一切顺利，这辆破车跑的很稳，换挡之类的也没有什么问题，但当我把车开出山林，来到平原上时，我才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顾忌这辆破车的寿命问题，我开的很慢，山路时颠颠簸簸，对于速度的感觉并不是太明显，而当我来到平原时，忽然发现，这辆车的速度似乎变得越来越快。 　　我皱起眉头，这辆车的速度提升的很不明显，我不确定这是不是我的错觉，所以不敢定下结论。 　　思考片刻后，我将信将疑的踩了一脚油门。 　　下一刻，汽车的引擎像是不肯服输一样，发出狂怒的声响，狂风迎面而来，我的身子在惯性之下，猛然撞向了车座。 　　妈的，好强的推背感。 　　滚滚黑烟从车屁股排出，本来就要散架的破车，居然像是弹射起步一般，用一种快到的诡异速度，在茫茫平原之上，拉出一道笔直的黑线。 　　现在，这辆破车正在最快的速度，疯狂行驶着，没有了车窗玻璃的遮挡，冷风粗暴的拍打在我的脸上，让我睁不开眼睛。 　　我顾不得其他，急忙踩了一脚刹车，彻底踩到了地步，然而却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个刹车简直跟鸡肉块里的黄姜一样多余。 　　没有办法，我伸手摸索着一旁的手刹，在这样的速度下拉下手刹，注定无法平稳落地，我打算靠着自己的不死之身硬扛下来。 　　我摸索了很久，终于发现那个手刹似乎彻底断掉了，我顿时火冒三丈，不受控制的用拳头锤了一下方向盘。 　　“妈的！” 　　咔嚓！清脆的响声中，方向盘径直砸在了我的脚踝之上，碎成了两半。 　　我呼吸一窒，眼角不住的抽搐，如果此时有旁人在场，那么他应该可以看到，我的表情变得极其痛苦。 　　“不生气，不生气……” 　　我自言自语的安慰着自己，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现在的状况是，这辆破车失控，车灯坏了，车窗玻璃全碎，车门变形勉强合上，手动挡不管事，刹车报废，油门失灵。 　　这完全不是什么大问题，换做普通人“也不过”是车毁人亡罢了。 　　我想了想，打算跳车离开这辆该死的破车，于是我抬起左脚，在极速行驶的汽车中，一脚踹掉了车门。 　　破烂的车门瞬间脱落，摔在青石路面上，擦出了一阵火星后，堪堪停下。 　　望着这一幕，我顿时头皮发麻，真正意义上的头皮发麻，按照刚刚那扇车门的惨状，我要是跳下去的话，绝对把我的头皮擦掉，露出头盖骨来。 　　虽然我一直都在受伤，被爆头，被子弹贯穿，但我始终无法习惯疼痛的感觉，尤其是被刮掉头皮时，冷风吹在头盖骨上的感觉。 　　我挪了挪身子，双手抱头，打算试着屁股着地，在我小时候，父亲曾语重心长的对我说过。 　　“不要再拿棍子打其他小朋友的脑袋，要赔钱的。” 　　“你得对准屁股下手，那地方肉多，不容易打坏的。” 　　回想着父亲的教导，我深吸一口气，准备以屁股着地的姿势跳下，但汽车内的空间实在太过狭小，无论我怎么尝试，也调整不好姿势。 　　而且……无论是用何种姿势落地，貌似都会很疼的样子。 　　我可以在很多事上变得果断，比如杀人，比如用自己的脑袋去硬接别人的拳头，但此刻我却下不了这个狠心。 　　如果真的可以的话，有谁会想经历那些“杀不死我只会让我更强大”的事呢。 　　思考许久后，我放弃了跳车逃跑的想法，转而爬向汽车的后座，在颠簸中，舒舒服服的躺在了后座上。 　　嗯，开摆！ 　　这辆破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下来，要么是耗尽燃料的时候，要么就是撞在什么东西的时候，而我的想法就很简单，不管其他，先让自己睡上一觉再说。 　　人在睡着的时候，可不会有什么害怕的情绪，也不会有什么紧张，防备的压力，我只需要醒来时那一刹那的疼痛便好。 　　这无疑是一种摆烂，仗着自己的不死之身，放弃其他更好的办法，放弃思考。 　　但……我真的很想摆烂一次，我也想让自己什么都不做，随波逐流。 　　如果没有不死之身，我注定是一个碌碌无为，不配做主角的路人，我喜欢那样的生活。 　　在这个末世中挣扎，与人厮杀，做着奋不顾身的事，对人说着那些没有人听的道理，这些都不该是我这样的人会做的事。 　　真是令人厌倦。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多想，紧绷的精神，松懈了下来，居然真的在这颠簸的车身上，沉沉睡去。 第二百零八章 重逢 　　曾经有人对我说过一件很有趣的事，那就是当你闭上眼睛的时候，你什么都看不到，甚至包括黑暗。 　　如果不相信的话，那么试着闭上眼睛，然后告诉我你看到的到底是什么，与你印象中的黑暗相同吗。 　　正因如此，那些天生的盲人，甚至连黑暗这个概念，都无法想象。 　　而当我睡着的时候却又觉得，黑暗无处不在，将整个世界包围，而在这份黑暗之中，时间似乎是错乱的，一眨眼，便是天明。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预料之中的爆炸没有发生，也没有发生什么剧烈的撞击，熟睡的我，随着失控的汽车，行向未知的前方。 　　直到次日天明，我才从长睡中，悠悠转醒，冬日的阳光，从破碎的车窗中，映照在我的脸上，带来微微暖意。 　　我睡眼惺忪的从座位中坐起，惊讶着这辆破车居然还在，也好奇着这辆车是如何停下的。 　　朦胧之间，我望向车外，却见白色的雾气笼罩而来，缓缓流动，怎么也望不穿。 　　冬日的雾啊，在我的记忆中，冬日的雾并不多见，但每次出现时，都分外美丽，像是踩在云朵之间，漫游天际。 　　我无声的笑了笑，伸了一个懒腰后，转过头来，望向前方时，却是神色一怔，动弹不得。 　　在翻涌的白色雾气中，城市巨大的轮廓若隐若现，绿色的根茎顺着白色的大楼，缠绕而上，而在汽车前方，一位绝美的少女，身着一袭白色长裙，立于白色雾气中。 　　湛蓝的瞳孔，似乎在发出微微的光芒，长长的睫毛映出一道浅影，嘴角更是露出一个迷人而又危险的弧度。 　　很美，真的很美，像是存于幻想中的精灵，纯白，不可亵渎。 　　原来是瞳瞳吗，我究竟是被这辆破车带到了什么哪里？ 　　雾气笼罩下，瞳瞳静静的望着我，然后向着我的方向，伸出白皙的小手，轻声说道。 　　“我对你说过的，只要你再出现我的面前，你会有危险的。” 　　说罢，瞳瞳的小手轻轻握住，我眼皮一跳，来不及细想什么，身子一侧，径直撞开车门，翻滚而出，而与此同时，一根尖锐的绿色根茎，从车底贯穿而过，将整辆汽车撕毁。 　　我在地上迅速翻滚了一圈，站稳身子的同时，手掌迅速在腰间一抹，掏出手枪，将枪口瞄向瞳瞳，与她对峙。 　　是的，在告诉我真相那一天，瞳瞳曾对我说过。 　　再次见面时，她会用尽一切手段，将我囚禁起来，困在她的身边，然后在花开的那天，取出我的心脏，赢下这场赌局。 　　我握着手枪，与不远处的瞳瞳遥遥相望，嘴角处发出微微的苦味，像是流出的胆汁，一路向下，流经我的周身各处。 　　白色的雾气越来越淡，瞳瞳身后的城市轮廓越发清晰，我们二人却是像木偶一般，毫无杀气的对峙着。 　　虽然早就知道，我和瞳瞳会有再次相见的那一天，但在我的计划中，那一天不该如此之快的到来。 　　我的枪里并没有子弹，只是一个空架子，但我不敢去想，如果我的枪里真有子弹，我会不会开枪，在此杀掉瞳瞳。 　　应该会吧，因为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是结束这场无聊闹剧的最好机会，我可能再没有机会，与瞳瞳距离如此之近了。 　　瞳瞳可以操控巨大的根茎，肉体上的力量也远远在我之上，我毫无胜算。 　　只是，这些想法，却让我更加的厌恶自己。 　　这个末世，真是一场无聊的闹剧。 　　望着瞳瞳白皙的小脸，我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动着，有一股冲动，让我扔下手里的枪，跑上前去，将瞳瞳紧紧抱在怀中，告诉她，我真的很想她。 　　我，果然不适合做一个救世主。 　　在所有的人类性命，都压在我的身上时，我内心真实所想的东西，居然还是这些无足轻重的个人感情。 　　但，我跨不出那一步。 　　明明自己如此卑劣，自私，却没有勇气承认，只能拿着没有子弹的手枪，做着傻事。 　　如果，每个人的体内都有渺小卑微与崇高伟大两种截然不同的自我存在，那么我可能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哪一面，才是崇高，那哪一面才是渺小。 　　我望着瞳瞳，喉咙里像燃起了火焰，干涩难忍，我的嘴唇动了动，发出沙哑的声音，想要和瞳瞳说些什么，但最终也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音节。 　　远处，瞳瞳眉眼低垂，湛蓝的瞳孔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她望着脚面，白净的小脸上满是失落，似是撒娇，似是哀求一般的低声说道。 　　“你……说话啊。” 　　我沉默的注视着瞳瞳，握枪的指间轻轻动了一下，但最终再没有了反应。 　　此时此刻，无论说些什么，都是不该的，会让我变得软弱。 　　见状，瞳瞳眼中的光彩，彻底黯淡了下去，她勉强露出几分笑意，低声说道。 　　“我明白了。” 　　说罢，瞳瞳再次伸出白皙的小手，向前点去，下一刻，无数绿色根茎破土而出，向着我翻涌而来。 　　我脸色一变，扔下手中的枪，腿部肌肉绷紧，开始迅速移动着身子，在密集的根茎中，闪躲挪移。 　　那些绿色植物速度很快，力量也很大，如果我结结实实的挨上一下，必然昏迷过去，那么这场赌局，也不再有任何悬念。 　　然而，那些绿色的根茎越来越快，快到我根本无法闪躲，终于我慢了一拍之后，那绿色根茎顺着我的腿部，缠绕而上。 　　我心头一跳，双臂刚要动作，便又有两条绿色根茎，缠上了我的双臂，彻底将我禁锢，动弹不得。 　　在身体被强化之后，我可以举起一吨重的汽车，但此时却无法挣脱着绿色的根茎，无论如何用力，都如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反应。 　　我终于绝望，这场赌局居然会以这么草率的方式收尾吗？我昨晚果然不敢随波逐流的。 　　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一道身影，扑入我的怀中，我愣了下去，却见瞳瞳将小脸贴在我的胸口，垂着眉眼，低声说道。 　　“不要说话。” 　　说着，瞳瞳低下头去，声音又低了几分，似乎失去了底气，微弱的说道。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我眼神一晃，一股熟悉的味道，闯入我的鼻尖，如雨后的青草阳光，清新，动人。 　　瞳瞳抱着我，将小小的耳朵，贴在我的胸口，听着我的心跳声，她似乎是不敢看我，丝毫没有要抬起头的意思。 　　只是片刻后，她忽的轻笑出声，那笑声干净，悦耳，还藏着几分窃喜。 　　“你的心跳越来越快了。” 　　瞳瞳似乎对于这件事很得意，将我又抱紧了几分，柔软的身体，彻底与我贴紧。 　　我有些恍惚，似是回到了当初的时光，我应该做些什么的，但我终究只是像一个木偶一样，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 　　…… 　　许久之后，禁锢我的绿色根茎消失不见，瞳瞳同样也没了踪影，我望着一地狼藉的地面，恍如隔世。 　　雾气早已消散，但瞳瞳的味道似乎还留在我的怀中，我的耳中，还回想着瞳瞳离去前，对我说的那番话。 　　“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这应该是神明，为了让这场赌局更精彩一点，而赋予我的特质。” 　　“我很讨厌自己的这一点，却无法改变。” 　　“或许，对你的感情，占有欲，也是神明在最开始时，刻意赋予我的特质之一。” 　　“但我并不讨厌这一点。” 　　“从来都没有。” 　　我记得，说到这句话时，瞳瞳抬起小脸，对着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一如往昔。 　　踏，踏，踏。 　　我踩着脚下的泥土，一步一步向前走着，神色呆滞，可是当我一脚踩空，差点摔了一跤后，我却忍不住摇头失笑，对着自己的影子，自言自语道。 　　“可是……” 　　“我讨厌这样的剧情。” 第二百零九章 粮食 　　回程的路上，我总是忍不住去想。 　　这一次，会不会是我和瞳瞳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呢。 　　就如小时候的某一天，我们和一群好朋友骑着自行车出去玩耍，每个人都很开兴，都没有人会知道，我们和其中的一些人，在这天之后，今生都不会再见。 　　我走啊走，走啊走。 　　远山的风吹来，清冷的寒意洒在眉头，漫长的冬日下，草木枯荣，茫茫平原上，只剩一片荒凉，仿佛这颗星球，也已经到了晚年。 　　我踩着脚下的泥土，身子越来越冷，在寒冷的冬日下，长途跋涉，注定不会是什么有趣的行为，但我不得不接受这偶尔放纵带来的代价。 　　如果，我昨晚可以跳下失控的汽车，便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发生，只是那样的话，我也不会再次见到瞳瞳。 　　相比于结果，我欣然接受了这个无聊的代价，一步不停的向前走着。 　　荒凉的平原上，往日文明的痕迹，越来越少，就连我，似乎也在这场赌局下，将那文明社会的记忆淡忘了。 　　我已经不再对人命抱有敬畏之心，可以杀人，碎尸，看着别人的脑浆，沾在我的手掌之上。 　　如果真的回到过去，我还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吗？ 　　我没有继续深思下去，放空了大脑，继续向前走着，差不多一个小时后，我在路边发现了一辆汽车。 　　那是一辆吉普车，翻倒在路边的土地里，车身还残留着黑色的血迹，我精神一振，快速走了过去，检查起了这辆汽车。 　　汽车不算新，但没有落下多少灰尘，车上有被丧尸袭击过的痕迹，车座上满是抓痕，被吃剩下的人骨，散落在车上，一支猎枪掉在座位上。 　　我打开车门，钻进车身，将车中的人骨随手扔出，检查猎枪时，发现子弹已经空了。 　　这里的事并不难猜，如此漫长的冬季，没有回升的温度，应该让其他的小据点的人变得焦急起来，理所当然的会派出人，去城里搜集物资。 　　只是，现在的城市早已成了昙花的地盘，去城市搜刮物资，会是什么下场无需多说。 　　这辆车的主人，应该是侥幸从城市中逃了出来，但应该也受了重伤，然后在路边翻了车，被赶来的丧尸，吃了个干干净净。 　　看车上还算干净，这一切应该不会间隔太久，或许是五六天，或许就是昨天。 　　无论愿不愿意，剩余的人类已经卷入了这个无聊的赌局，生存空间被逐渐压缩，走向灭亡。 　　那么……我们能撑上多久呢。 　　我将猎枪扔出了车外，扭动钥匙，汽车的引擎发出轰隆声响，虽然听起来比昨晚那辆破车好不了多少，但至少比我靠着两条腿，硬生生的走回去要好多了。 　　在冒出一阵黑烟后，汽车歪歪扭扭的发动了，方向盘不是很稳，开起来也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但好在也算是成功开了起来。 　　有了昨晚的经历，在汽车的速度还没有那么夸张的时候，我先试着踩了一脚刹车。 　　果然，一点用也没有，只有油门能用。 　　我最近的运气，果然不太好啊。 　　好在，这辆汽车没有彻底失控，速度维持在正常的范围，方向盘也没有脱落。 　　于是，在一路颠簸中，我终于是在中午的时候，回到了温棚小据点。 　　只是出了一些小小的问题，那辆破车直接翻在一个土坑中，撞的我头昏眼花，当我一身狼狈的从土坑中爬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温棚据点忙碌的状况。 　　一辆接着一辆的汽车，满载物资，停在温棚前方，那些年轻人搬卸着物资，十分忙碌的样子。 　　我皱起眉头，有些不解，相比往日热闹的模样，今日的温棚小据点，人数显然少了许多。 　　其他人都去做什么了？ 　　我抱着疑惑，快步走向温棚小据点，还没等我走到，便看到子苏一脸惬意躺在我往日最常坐的椅子上，对着搬卸物资的其他年轻人，不紧不慢的命令道。 　　“轻拿轻放啊，这里面可是好东西。” 　　“要是洒了，等老大回来可是要跟我玩命的。” 　　看着子苏颐指气使的模样，我哑然失笑，心中已然放心不少。 　　随着我缓步踏去，子苏已然看到了我，她吓了一跳，连忙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正要起身时，却又像破罐子破摔一般，眼珠一转，居然重新躺了回去。 　　我快步来到子苏的身边，没好气的看着她散漫的模样，问道。 　　“人呢？今天这里人怎么这么少？” 　　子苏闻言，对着我打了一个响指，不紧不慢的解释道。 　　“这个啊，我让大家去柴山据点整理物资了。” 　　“顺便，把困在柴山据点里的丧尸转化。” 　　我闻言一怔，随即忍不住摇头轻笑。 　　这些日子来，我似乎有点太看不起其他人了，没有了我，大家照样知道该去做什么，无需我的指示。 　　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低声笑道。 　　“听起来，我似乎可以偷个懒了。” 　　子苏闻言，却是立即坐了起来，有些慌张的把我按到了椅子上，神经兮兮的说道。 　　“别这样啊，你要是当了甩手掌柜，我可怎么办。” 　　看着子苏的模样，我哭笑不得，但随即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重新躺好，然后闭上眼睛，轻声问道。 　　“阿杰怎么样了？” 　　子苏顿了一下，然后才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 　　“杰哥的病不重，但我们现在没有能治好他的手段，只能看着他的病情越来越重。” 　　“而且，围盾据点里的人劝他休息，他也不停，每天睡得晚，起的早。” 　　我心中一叹，没有睁开眼睛，轻声说道。 　　“阿杰就是这样的人，这样才是他最自在的状态，如果你们让他好好休息，反而会让他无所适从，郁郁寡欢。” 　　“他啊，这辈子注定是得把命搭在围盾据点了。” 　　闻言，子苏犹豫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轻声对着我说道。 　　“哥，还有一件事。” 　　“如果按照这个势头，我们的粮食，可能会撑不下去的。” 　　我眉头轻皱，对于这件事并不意外，虽然围盾据点存下了很多的玉米，但随着丧尸转化成人类的数量越来越多，粮食消耗不可同往日相比。 　　“虽然现在很多温棚已经种上了粮食，但是要等到粮食成熟，至少也得等上三个月。” 　　“我们在柴山据点里发现了不少粮食，以及很多的……肉类。” 　　子苏在说到肉类的时候，声音明显变得有些不自然，我缓缓睁开眼睛，在尸神教的地盘发现的肉类，那代表着什么，我自然很清楚。 　　而在此时，子苏也轻声向我询问道。 　　“哥，那些肉……你打算怎么处置？” 　　我垂下眉眼，声音平淡的回答道。 　　“全部埋了吧，那种东西吃了对身体不好。” 第二百一十章 五年 　　人肉，一个听起来就会让人觉得反胃，生理不适的词。 　　然而，如今的我们似乎失去了那样的感觉，据点内的许多人并不抵触吃人肉这件事，他们甚至还会向我举例，哪怕是在当年和平的时代，也是有个别案例，在极端的环境下靠着死去同伴的肉，活下来并且被判无罪的事。 　　柴山据点的事，发生整整三个月后，这种论调便越来越多，每次我返回围盾据点时，便会听到类似的话，有意无意的像我暗示着。 　　柴山据点储存的“肉类”不该就那么浪费了。 　　会发生这样的事，便足以证明我们剩下的粮食确实不多了，在这样窘迫的状态下，我让大家停下了继续转化丧尸的工作。 　　现在的我们，没有那么多的粮食供应这个工作，哪怕明白，在人数上我们已经落后于敌人，我们也不得不停下。 　　子苏并没有按照我的吩咐，将柴山据点储藏的“肉类”销毁，而是存放在原来的地方，等待着那些“肉类”发挥作用的时机。 　　对此，我感到不甘，却也没有立场强行让子苏销毁这些“肉类”。 　　在这三个月中，被关在柴山据点的丧尸们，都被转化成了人类，粮食的问题越来越迫切，我们不得不最最坏的打算。 　　与此同时，漫长的冬季下，让当初准备的木炭，也已燃烧殆尽，在这样的状况下，我们分出人手，四处砍伐树木，用来制作木炭。 　　而柴山据点的发电设备，也开始发挥作用，帮助大家抵御这场没有止近的冬日。 　　三个月后，温棚种下的玉米成熟，粮食的问题，得以缓解，但问题依久存在。 　　于是，我们扩大了自己的活动范围，将能用的温棚，都种上了粮食，而转化丧尸的计划，再次搁置。 　　一年后，温棚小据点终于可以供应过量的粮食，转化丧尸的计划，再次开始实施，但在此期间，周遭其他的人类据点，终于是弹尽粮绝，被逼到了绝路。 　　那些人不愿加入围盾据点，而是选择对着温棚小据点发动了突袭，偷走了不少还未长成的粮食，同时也破坏了我们好不容易修补好的大棚。 　　哪怕是这个时候，那些据点的首领，也不愿意放弃手中的权力，哪怕与围盾据点开战，也不愿加入我们。 　　于是，在这天寒地冻中，我和子苏带队，向着那些据点发动了战争。 　　与其说是战争，倒不如是村头械斗，我们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推平了两个人类据点。 　　在那些据点中，人数都变得很少，同时在仓库中，都储藏着大量的人肉。 　　在日益严峻的生存环境下，那些家伙变得越发残暴，野蛮，几乎回到了野兽一般的状态，易子而食的事件，已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我没有放过任何人，将那些还活着的人，与他们储藏好的人肉，在大火中付之一炬。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这句话，我在很多吃人的家伙口中听到过，他们自认为，自己那样的人，才是应该活下去的，同时认为我们虚伪，假仁假义。 　　然而，事实证明，像我们那样相互依存，扶持的人，有着秩序的群体，却是活到最后的人。 　　如果说这是优胜劣汰，那么那些不肯放下权力，吃人肉的家伙，才是真正劣等生物，因为他们没有活下来。 　　在以暴力，血腥的手段推请两个据点后，剩下的几个据点，也终于意识到了他们与我们的差距。 　　于是，那些据点选择了加入我们，我对那些据点并不放心，将那些人打乱，重组，一些人被送温棚小据点修建工事，一些人留在围盾据点做些普通的杂活。 　　哪怕如此防范，第二年的时候，围盾据点仍是有一小拨人发动了叛乱，叛乱的主要群体，便是那些从其他据点投降而来的家伙们。 　　只是，属于他们那样暴力的时代，早已不在，那次叛乱，根本没有翻起多少水花。 　　阿杰病情逐渐加重，无力管理整个围盾据点，一切交给了王子萱打理，一切都还算井井有条。 　　第三年，整个平原上的温棚都已被修复，我们种上了各种各样的蔬菜，并通过拼接的电线，将柴山据点的电力，铺到了温棚据点与围盾据点。 　　等到了第四个年头，整个平原之上，再也见不到任何一个丧尸，所有的丧尸，都已成功转化成为人类。 　　与此同时，夜晚越来越长，白天越来越短。经过我们的观察，发现白天的时间，只剩下了七个小时。 　　为了让温棚中的蔬菜得到足够的光照，我们给温棚安上了白炽灯，而这些白炽灯，则是我们拼着性命，一次又一次闯入城市中，牺牲了无数人的性命换来的。 　　第五年，一切都稳定了下来，在那些被转化成人类的同伴里，我们得到了许多的技术人才，虽然物资短缺，但一切走上了正轨。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我们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一件事。 　　我们人类与昙花的战争，要真正开始了。 　　在整整五年的时间里，昙花没有踏出城市一步，他们固守在城市中，将城市中所有的生物，转化为同类。 　　在进城搜刮物资时，我们发现，拥有智慧的昙花，已是遍布整个城市。 　　无论如何去想，战争都已经不会距离我们太远了。 　　也正是在第五个年头的中旬，我们也开始为这场战争做准备。 　　漫长的冬日下，总是少不了大雪，这一日，漫天黑云下，雪花纷纷扬扬，落向人间。 　　温棚据点处，早已扩建，搭起了木制的房屋，此刻，在一辆铲车的巨大声响中，路面被平整的推开。 　　我站在雪地中，呼出一口热气，望着远方，神情疲惫，子苏站在我的身边，拿着一个笔记本，轻声向我说道。 　　“所有的物资都已统计出来了，粮食供应不会有什么问题。” 　　“围盾据点的大型锅炉，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供暖的问题，已经解决。” 　　“武器弹药这边，从其他据点搜刮来的弹药很足，但枪支保养的很差，尤其是我们的那挺马克沁，已经是不能用了。” 　　五年的时间里，子苏已经完全褪去了那份稚气，变得越发干练，只是我似乎很久没有见她笑过了。 　　“对了，围盾据点那边的工人们，说是需要五吨的铁，用来打造其他的工具，老大你得抓紧时间准备了。” 　　闻言，我叹了一口气，伸手一握，一瓶铁罐装的可乐，便出现在我的手中，我拉掉拉环，大口喝着可乐，将铁罐中的液体彻底喝完后，便用双手将铁罐揉成了一团，无奈的叹气道。 　　“五吨的铁？” 　　“后方的那群家伙，是真不知道倒可乐也是需要时间的吗？” 　　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我随时随地唤出可乐的能力，会成为供应铁器资源的源头。 　　只是很可惜，这些铁罐可乐中，必定是有着可乐的，为了腾出里面的可乐，在过往几年中，我们倒出的可乐，已经在外围形成了一座可乐湖泊。 　　真是浪费。 第二百一十一章 地狱（一） 　　我晃了晃手中的可乐，目光远眺，望着远方城市的方向，轻声向着站在我身后的子苏问道。 　　“子苏，今天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子苏随身带着一个望远镜，她拿起望远镜，一边望着远方，一边向我汇报道。 　　“根据前方传回来的消息，城市中的昙花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甚至不像有任何联系的样子。” 　　“每天，每天都是站在城市中，晒着太阳，没有沟通，也没有什么要发动战争的模样。” 　　我抿了一口手中的可乐，或许是因为这罐可乐刚刚生成，可乐的温度，居然比室温还要高上一点。 　　“不要掉以轻心，那些昙花和人类不一样，他们之间的沟通，可能会通过地下的根部进行，我们察觉不到的。” 　　“战争，随时都会出现。” 　　子苏点了点头，拿出一根笔来，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嘴中同时说道。 　　“哥，你觉得我们能赢吗？” 　　闻言，我神色一怔，手中捏着可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子苏见状，收起那个笔记本，微微耸肩，神色无奈的说道。 　　“看起来，你对我们没有什么信心啊。” 　　我苦笑不语，不是我想要打击子苏的信心，而是我们人类阵营，与昙花阵营相比，确实是实力相差悬殊。 　　无论是能力，还是数量上，都相差过大了。 　　在长达五年的扩张中，我们这边的人数，成功涨到了五万的人口，但城市中，留给昙花转化的丧尸，至少也在二十万以上，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战争。 　　“阿杰的身体怎么样了？” 　　我笨拙且刻意的岔开了话题，子苏停顿了一下，便放过了我，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杰哥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而且除了王子萱以外，大家都不太敢去照顾他，怕被他传染上肺结核。” 　　闻言，我不自觉的捏了捏拳头，心情变得烦躁。 　　阿杰为了围盾据点，几乎把自己的半条命都搭上去了，当初的那些人中，几乎都欠着阿杰一条命，如今却没几个人愿意去照顾他。 　　不应该是这样的。 　　“子苏，安排一辆汽车。” 　　“我要回去探望一下阿杰。” 　　子苏闻言，并没有立即行动，而是低头看了看手腕上，那只灰扑扑的机械表，神色淡然的向我说道。 　　“现在不行。” 　　不等我问些什么，子苏便迅速向我说道。 　　“哥，已经到了抽血的时间了。” 　　闻言，我不再多说什么，转过身去，老老实实的走到一处木屋内，木屋中早已有人等候，见我进屋后，便向我躬身行礼，毕恭毕敬的模样。 　　我并不喜欢这样，但在这五年中，我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事，并且习惯了别人对我躬身行礼。 　　在子苏的吩咐下，我坐在了一张椅子上，一旁的人熟练的拿出输血的工具，扎向我的手臂，开始放血。 　　整整五年，我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为整个据点提供血液，哪怕在没有转化丧尸的时候，也没有停止过。 　　在这场战争中，我的血液至关重要，对于昙花来说，我的血液是致命的毒药，所以我的身体，我的血液，便成了所有人类的重要武器。 　　在我的安排下，子弹，箭矢，刀剑，都会在我的血液里浸泡，染上我的气息。 　　我静静躺在椅子上，看着血液一点一点流出体外，顺着塑料的管道，涌入血袋中。 　　子苏乖巧而安静的坐在我的身边，用双手不停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神色疲惫。 　　而站在一旁，负责取血的两个女孩，则是神色木然，目光呆滞的盯着血袋。 　　整个房间，都处于一种安静而又压抑的氛围之中，就好像谁先说话，就是输了一样。 　　在这压抑的气氛中，我足足待了三个小时，三个小时后，我拔掉针管，一言不发的带着子苏，走出了木屋。 　　从始至终，我没有和木屋中的那两个女孩，说过一句话。 　　不仅如此，整个温棚据点，都处于一种死寂而又压抑的气氛中，所有人都在忙碌着，低着头，迈向远处。 　　子苏已经为我准备好了一辆汽车，当我坐入车中时，子苏也十分自然的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等汽车缓缓启动时，我看了一眼瘫坐在副驾驶位的子苏，看着她疲惫的模样，低声叹了一口气，说道。 　　“怎么你也是死气沉沉的，你以前不是最走活力的人吗？” 　　子苏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疲惫的用手拿起一支笔，砸向我的脑袋，似乎已经没有精力再回答我的问题。 　　我无力的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开着汽车，驶向围盾据点的方向。 　　大概是从年初开始，整个温棚据点的人，都陷入了这种精疲力尽的状态，死气沉沉的，就像是半截身子都已经埋入了黄土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冬季总是一个容易让人陷入忧郁的季节，当我们所有人，被困在这漫长的冬季整整五年后，我们便陷入了一潭死水之中。 　　每天只是如木偶一样的工作，忙碌，提心吊胆的等待着，昙花的进攻。 　　子苏望着车外飞速移动的景色，忽的开口，慢慢说道， 　　“我前两天听到下面的人在说，昙花怎么还不打过来。” 　　“再不来的话，他们……就要疯了。”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掌，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便恢复正常，刻意挤出几分笑意，点头说道。 　　“我知道……大家都活的很辛苦。” 　　我知道的，大家的精神，都已近乎崩溃，都想着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和昙花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场。 　　这并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而身为感性生物，所有的缺陷。 　　当生存环境不再像往日那么恶劣，不再为每日的衣食担忧，往日被忽略的精神世界，便会在此刻显得空白，危险。 　　不再有飞鸟，不再有花草，不再有其他的生物。 　　这漫长的冬季，将我们困了五年之久，也让我们变成了最孤单的生物。 　　如今，据点的人吃的饱，穿的暖，却开始思考，这样活着，还算活着吗？ 　　尤其是当下，这个世界不再有四季，只剩寒冷，空旷的雪原，而昙花的危险，又像是悬在我们头上的一柄大刀，随时都会落下。 　　于是，在这苍白的世界中，寝食难安的人们，便都化作了死水，聚拢在一处，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人类，或许是这个世界，最容易想到自杀的生物了。 　　但这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当生死存亡之际，那些人死寂的心，便会重新活过来的。 　　而那个时候，或许就是他们死亡的时候。 　　汽车行驶了许久，在路上子苏没能抵抗疲惫，在车上沉沉睡去。 　　我特意将车速放慢，让这个傻丫头好好的睡上一觉。 　　白色的雪花，铺满了地面，窗外那片白色望的久了，我的眼睛便会发酸，发涩，像是想要从我的眼睛中，挤出几滴泪水一样。 　　我眨着干涩的眼睛，感受着路上的颠簸，路边时有白骨露出，在车轮的碾压下，发出清脆的断裂声，然后被碾入泥土之中。 　　无声无息间，我似乎再次闻到了腐朽的味道，以及一股浓郁的死气，似乎正在从我的体内弥漫而出，仿佛我已经行将就木。 　　许久之后，我驾驶的汽车，撞开厚厚的积雪，来到了围盾据点的大门前。 　　在没有了丧尸的当下，围盾据点的大门，已是不再禁闭，一股黑烟，正从据点深处，飘向天际。 　　而在此时，熟睡的子苏也缓缓醒来。 　　子苏揉着睡眼，一边望着据点的大门，一边打着哈欠，有些迷糊的说道。 　　“这么快的吗，我才刚睡着，就已经到据点了吗？” 　　我伸手在子苏的脑门上来了一记弹指，轻声说道。 　　“清醒点吧，你都已经睡了几个小时了。” 　　子苏恍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边打开车门，一边向我说道。 　　“回去的时候我来开车吧，换你补觉。” 　　我笑着点了点头，打开车门，走了出去。与子苏一起迈进围盾据点的大门。 　　此时，已是黄昏，黑云遮挡了太阳，使的此刻的光线有些黑暗。 　　我刚刚踏入据点之中，便看到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正站在大门后，一脸笑意的等待着我。 　　少女眉眼轻动，满面春风的向我摆动着小手，笑道。 　　“苏哥哥，好久不见。” 　　我愣了一下，想了许久，才回想起面前的少女的身份，她是我当初从戈壁滩带回来的小雅，也就是宋明涛的女儿。 　　五年的时间里，当年那个小小的孩子，也已有了少女的模样，真是让人感慨时间的神奇。 　　“小雅，你怎么在这？” 　　小雅可爱的向我吐了吐舌头，然后才向我说道。 　　“是首领大人说，他昨晚梦见你会来看他的，所以让我特地在这里等苏哥哥你的。” 　　我眼神一晃，心中忽的有些慌乱，但面上还是对着小雅笑了笑，柔声说道。 　　“嗯，小雅真是个乖孩子。” 　　小雅闻言，眉眼间满是笑意，纯粹，没有杂质，随即她便转过身去，为我和子苏带路。 　　一路上，据点中的人总会停下来，向我客套的打招呼。 　　“苏先生好。” 　　“苏先生……” 　　我敷衍的点头应和着，心中却已升起一丝古怪的情绪。 　　苏离，当时我心血来潮起的假名，如今却是代替了我的真名，这个世上，已经不会有人再叫我的真名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地狱（二） 　　距离我上次来围盾据点探望阿杰，差不多过去了三个月的时间。 　　倒不是我忘记了阿杰，也不是我对阿杰的病情没有在意。 　　我……只是太忙了。 　　救世主的担子，实在是太重了，这个名头，几乎快要压碎了我原本的人格，我不得不尝试着，从一个救世主的角度思考问题。 　　思考着我之前最不喜欢的牺牲这个话题。 　　天色越来越暗，在小雅的带路下，我和子苏来到了阿杰的房前，没等我推门而入，屋中便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 　　我站在门外，握着门把手，神色黯然，有些踌躇，不知我现在该不该进去。 　　等到这阵咳声停下后，我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了门，却见木屋之中，阿杰依在床上，双手紧紧捂着嘴巴，王子萱则双眼通红站在他的身边，轻轻的抚摸着阿杰的背部。 　　听到响声，阿杰抬起脸来，咧嘴一笑，一如当年那般，毫不客气的对我笑骂道。 　　“我就知道是你，脚步声又沉又重，跟个僵尸一样。” 　　我同样咧嘴一笑，大步踏去，嘴中回怼道。 　　“少跟我扯蛋，就你这烂耳朵，还能听出我的脚步声？” 　　“你就吹牛吧。” 　　阿杰白眼一翻，回道。 　　“我以前可是个杀手，听个脚步声，还不是轻轻松松。” 　　说话间，阿杰忽然扭头看了一旁的王子萱一眼，王子萱会意，面上却有些不甘，站起身来，转身拉着子苏与小雅，走出了房间。 　　一时间，房间内便只剩下我和阿杰两人。 　　我望着面色苍白，虚弱无力的阿杰，心脏像是被人捏紧，有些难受，而阿杰却还是那副笑脸，不紧不慢的说道。 　　“老苏，我要死了。” 　　闻言，我面部的肌肉动了动，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驳道。 　　“你别跟我来这套啊，你现在看起来比我可精神的多。” 　　阿杰闻言只是笑，不再像往常那样还嘴，他轻轻自己的手臂，枯槁，苍白，瘦的皮包骨。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我撑不过今晚了。” 　　闻言，我的脸色一黯，陷入了沉默之中，呆呆的望着躺在病床上的阿杰，不知该说些什么。 　　阿杰却是十分豁达，似乎说的不是自己一般，大大咧咧的笑道。 　　“别哭丧着脸，我还没死呢。” 　　说话间，阿杰再次剧烈的咳了起来，我连忙走过去，扶着他的身子，让他重新躺好。 　　而阿杰也终于不再逞强，呆呆的望着黑漆漆的屋顶，声音沙哑的说道。 　　“时间……过的真快啊。” 　　我坐在他的床边，同样发自肺腑的低声附和道。 　　“是啊，时间过的真快啊。” 　　阿杰看了我一眼，眉头一挑，对着我说道。 　　“老苏……旁边的柜子里，有根蜡烛，你帮我点亮吧。” 　　我有些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站起身，在那个柜子里，翻找出了一根白色的蜡烛，而在此期间，阿杰则不紧不慢的用他沙哑的嗓子，轻声说道。 　　“在我的老家，有一个很奇怪的习俗。” 　　“当一个人快要死的时候，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人，点亮早已准备好的蜡烛。” 　　“说是……死去的人，能为点蜡的人，照亮前路。” 　　我的动作一滞，握着蜡烛的手，在黑暗中微微颤抖了起来，我背对着阿杰，声音忽然变得干涩起来，低声说道。 　　“你居然……还相信这个吗？” 　　阿杰闻言轻声笑了起来，只是笑声立刻被他的咳声打断，他按着自己的胸口，缓缓说道。 　　“以前是不信的。” 　　“但现在……我想相信了。” 　　“你就当是我这个将死之人的任性吧。” 　　我不再说话，默默点燃了蜡烛，手持着那支白烛，缓步走到阿杰身边。 　　昏暗的烛光，映在阿杰苍白的脸上，竟有几分温暖之意。 　　阿杰的双眼浑浊，仔细的看着我，眉眼间满是平静之意。 　　“老苏，你知道吗。” 　　“其实，在我遇见的那天。” 　　“我其实……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我很饿。” 　　“如果那天遇见的人不是你，我或许……就会吃人肉了。” 　　闻言，我端着蜡烛，一边笑着，一边点头，轻声说道。 　　“看的出来，那个时候你确实不像个好人。” 　　阿杰嘴角上扬，忽然有些得意，慢慢的说道。 　　“但我没有，整整十六年。” 　　“我一次都没有吃过人肉。” 　　我眉眼低垂，重重的点了点头，应道。 　　“我知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没有人能比你做的更好。” 　　闻言，阿杰的眉毛舒展开来，十分满意的低声说道。 　　“不愧是我啊。” 　　这是一句玩笑话，我本该笑得，但此刻，看着虚弱的阿杰，无论如何，我都笑不出来。 　　见状，阿杰轻轻咂嘴，有些不满意的说道。 　　“啧，你为什么不笑啊。” 　　闻言，我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嘴中则五味杂陈的说道。 　　“你个王八蛋，我怎么笑得出来啊。” 　　阿杰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抿了抿嘴唇，无奈的低声说道。 　　“好吧，这是一个烂笑话。” 　　阿杰深深吸了一口气，呼吸似乎有些不顺，我急忙用空着的那只手帮他顺气，而他却还在说着。 　　“我原本还想着，我的死法应该是替你挡子弹死掉。” 　　“没想到……最后会死的这么草率。” 　　哪怕是此时，我也有些无语，忍不住说道。 　　“我是不死之身，你给我挡的什么子弹？” 　　阿杰不服气，还在继续说着。 　　“好兄弟，不都是用来挡子弹的吗？” 　　闻言，我忍不住摇头苦笑，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阿杰这个家伙都不肯让我省心啊。 　　片刻后，阿杰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向我说道。 　　“作为替你挡子弹的回报，你要替我照顾好子萱啊。” 　　“她是个好姑娘，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了我。” 　　我眼神一黯，在阿杰的注视下，重重点头，见状，阿杰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再次开始胡言乱语。 　　“你要是重启了时间，记得找我喝酒啊。” 　　“不过，我喝不了白酒和啤酒。” 　　“你还是带些可乐去找我吧。” 　　对于阿杰的胡言乱语，我全部点头应是，没有一丝反驳他的意思。 　　正是此时，一阵风吹过，我手中的那支白烛随风摇动，阿杰眨了眨眼睛，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抓住我的衣角，神色惶恐，上气不接下气的向我问道。 　　“老苏……” 　　“我……死得其所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我的双眼忽的有些湿润，回想着过往的一切，我用一只手轻轻按在阿杰的手掌上，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没有你，我根本坚持不到现在。” 　　闻言，阿杰释然而笑，重新躺了回去，嘴中轻声念叨着。 　　“我，死得其所了啊。” 　　正是此时，屋外忽然起了一阵风，拍打着屋门，我下意识的回头望去。 　　在此瞬间，风声过，我手中的烛火灭去，只剩一缕残烟，缓缓飘荡。 　　我的瞳孔一缩，错愕的回过头来，却见黑暗之中，阿杰静静躺在床榻上，再无一丝生息。 　　人死，烛灭。 　　我望着像是睡着一样的阿杰，沉默许久，双手狠狠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用力的咬紧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末日十六年，我最好的朋友，死去了。 　　片刻之后，我有些踉跄的站起身来，将那支蜡烛放在床边，躬身，行礼，对着阿杰说出了我最常说的那句话，只是这一次，与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相同。 　　“晚安。” 　　“我的朋友。” 第二百一十三章 地狱（三） 　　末世下的葬礼，只剩下了简单二字。 　　一个土坑，一场大火，一把黄土，在这冷风中，只剩下王子萱嚎啕大哭的声音。 　　阿杰的尸体，在大火中燃烧，冲天而起的火焰，遮住了尸体，等到散去时，便只剩一地的灰烬。 　　如同是和时间赛跑一般，在阿杰死去的当晚，我们便把他的尸体火化，没有大操大办，也没有惊动其他的人。 　　从始至终，只有我，子苏，王子萱三人。 　　我望着那燃烧的火焰，怔怔出神，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如何想的，我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支发潮的香烟，将香烟递到燃烧的火焰上，自顾自的说道。 　　“好兄弟，借个火啊。” 　　火焰附近的温度很高，烤的我的手掌发烫，我将点燃的香烟取回，放在嘴边，深深地吸了一口，停顿一秒后，缓缓将烟气吐出。 　　飘荡的烟气，缓缓上升，在黑夜中消失不见，我捏着烟头，望着那燃烧的火焰，怔怔出神。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该死，我突然有些羡慕阿杰这个家伙了，走的如此干干净净，将这个烂摊子扔给我。 　　子苏红着眼睛，缓步走到我的身边，鼻音很重的问道。 　　“哥……” 　　“我们会成功吗？” 　　我回过神来，看着指间的香烟，轻声说道。 　　“一定会的。” 　　“我们会救下所有人，包括那些已经死掉的人。” 　　说罢，我再次吸了一口手边的香烟，刺喉的烟气，涌入我的喉咙，像是无数根针，细细的剔着我的喉咙，紧接着烟气涌入肺部，我却没有及时吐出。 　　弥漫的烟雾，让我的肺部乱做一团，剧烈的咳了起来，我捂着嘴巴，弯着身子咳着。 　　该死，这烟呛的我眼泪都要出来了。 　　许久之后，火焰熄灭，只剩灰烬。 　　王子萱哭红了双眼，将阿杰的骨灰收敛，郑重其事的将其放在了阿杰最后居住的房间。 　　夜色已深，我却不敢在此多留，在这简单的仪式结束后，我便和子苏开车，离开了围盾据点，现在，昙花随时都有可能打过来，我不能离开温棚据点太久。 　　就好像被按下了加速键，我们来不及悲伤，便要匆忙的投入随时会来的战争。 　　回去的路上，子苏兑现了她的承诺，由她开车，而我则躺在后座上补觉。 　　车过碾着积雪，发出沙沙的声响，我眯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能听着沙沙的声响，放空自己的大脑。 　　细碎的声音在耳中缠绕，黑暗之中，似有烟气，在我的眼前飘荡。 　　在颠簸中，我似乎进入到了半睡半醒的状态，能听到积雪碎裂的声音，清楚的知道自己睡觉，但身体却不受我的掌控，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我像是一块石头，什么也做不到。 　　直到回到据点时，我才这像是鬼压床的状态中醒了过来。 　　随着车身猛然停下，我也从车座上坐了起来，此时已是深夜，但整个温棚据点，依然是灯火通明的样子。 　　负责巡逻的人，端着枪，遥遥望着黑暗之中，眼神死寂，像是一根木头一样。 　　从车上下来之后，子苏依旧称职的站在我的身后，等待着我的吩咐，我用手搓着手掌，想要自己的手暖和起来，嘴中则轻声对着子苏说道。 　　“子苏，你先去睡吧。” 　　“让我自己转一会。” 　　闻言，子苏愣了一下，眉头轻皱，有些担忧的上前一步，轻声问道。 　　“哥……你没问题吗？” 　　我哭笑不得的看了子苏一眼，伸出手去，按在子苏的脑袋上，轻轻揉着，语气轻松的说道。 　　“我能有什么事，只是普通有些失眠。” 　　“你快去睡吧，别跟我这个怪物拼体力。” 　　子苏犹豫了一下，终归是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而我则大步向着，正在巡逻的守卫走去。 　　眼看着我踏步走来，那个负责巡逻的守卫，终于有了神色变化，他有些紧张，将手中的枪握紧了几分，中气十足的向我喊道。 　　“首领！” 　　我神色轻松，对着那个年轻人轻轻摆手，笑着说道。 　　“不要紧张，我就是睡不着，四处逛逛。” 　　“你忙你的就行。” 　　闻言，那个年轻人神色一缓，正要继续巡逻时，却又被我叫住。 　　“等一下。” 　　“把你的望远镜给我。” 　　我从那个年轻人的手中接过望远镜，然后继续向前走去，找了一个石墩，伸手抚去上面的积雪，坐了下来。 　　为了即将到来的这场战争，我们挖了壕沟，也准备了许多石墩，作为掩护，虽然不知道这些东西，对上非人的昙花，究竟能起到多少的作用，但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 　　我坐在冰冷的石墩上，百无聊赖的拿起望远镜，向前方望去。 　　乌云盖顶，整个平原上一片漆黑，所以我能看到的东西，也只有黑暗，毫无用处。 　　我放下望远镜，从口袋中再次掏出烟盒来。正要点燃时，却看到那个年轻人眼巴巴的望着我，我愣了一下，随即将烟递向那个年轻人，问道。 　　“来一根？” 　　年轻人咽了咽口水，犹豫了许久，才伸出冻的通红的手掌，接过了那支烟。 　　无论是这里，还是围盾据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抽烟，哪怕我没有刻意要求什么，下面的人也会把搜集而来的香烟，全部放在了我的房间里。 　　这毫无疑问是特殊对待，但我想……自己还是可以享受这唯一的特殊待遇的。 　　年轻人用手指夹起香烟，动作生涩，笨拙，看起来不像是一个老烟枪，在我为他点燃香烟后，那个年轻人深吸一口，然后便剧烈的咳嗽起来，蓝色的烟雾，从他的口鼻中弥漫而出。 　　我哑然失笑，一边为自己点燃香烟，一边向那个年轻人问道。 　　“既然不会抽烟，为什么还想抽呢。” 　　年轻人依旧夹着那根香烟，略显稚嫩的眼神中，却有着莫名的执着，他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一边轻声说道。 　　“正因为我没抽过，所以才想抽的。” 　　我闻言一怔，转过头去，有些不解的问道？ 　　“为什么？” 　　年轻人舔了舔嘴唇，用夹着香烟的手，挠了挠头，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片刻后，他有些笨拙的向我解释道。 　　“因为……我很年轻。” 　　“但有很多事，我已经来不及做了。” 　　这个回答，颇为有趣，这个年轻人有些嘴拙，但他的意思我却能明白。 　　天地日月，山川青空，我们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踩在青山之上，俯瞰天地，更有人一辈子可能都没有机会看到大海。 　　正因如此，才会渴求。 　　我点了点指间，抖落烟卷上的烟灰。将目光移回远方，温声说道。 　　“这世上很多的东西都是这样，像是一个过期的罐头。” 　　“在我们最想要的时候，摆放在我们跟不着的货架上，看上去十分诱人。” 　　“等我们长大，能够碰到货架的时候，就会发现那些罐头早就过期了。” 　　“在罐头最美味的时候，就是我们碰不到货架的那个时候。” 　　“我们能拥有的快乐，终究是已经过期的东西。” 　　那个年轻人听的云里雾里，神色也变得古怪起来，我反应过来，自嘲的笑道。 　　“我跟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 　　“好了，你去忙吧。” 　　闻言，那个年轻人如释重负的长舒了一口气，端起枪来，继续巡逻去了，但与此同时，他有些倔犟的把那支香烟叼在了嘴边，哪怕呛的他嘴歪眼斜，也不肯松嘴。 　　我摇头苦笑，将指间快要燃尽的香烟，塞进脚下的雪中，继续在这漫长的黑夜里，望着前方。 　　如今的夜晚，漫长的有些过分，尤其是随着时间推移，夜间的空气也越来越冷，我被冻的瑟瑟发抖，却还是不愿回到我的房间里去。 　　我睡不着，我真的睡不着。 　　从三个月前开始，我便没有办法睡个好觉了，每当我在床上躺下的时候，我的大脑便会自作主张提醒我。 　　昙花随时都会打过来，可能在明天，也可能就是现在。 　　于是，我的睡眠质量每况愈下，睡着的时候，反而清醒时更加疲惫。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渐渐的，天空的乌云散去，露出漫天星辰。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星辰逐渐黯淡，东方的天空，露出一抹红色。 　　天要亮了。 　　我眨着又干又涩的双眼，随手拿起望远镜，再次望向远方。 　　这是我无聊的举动，没指望能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 　　然而，当我真正望去时，心脏却忍不住漏掉了一拍。 　　只见，在远方的天地间，无数人影，如一道洪流，浩浩荡荡的向着温棚据点逼近。 　　那些人影神色木然，动作僵硬，右眼的眼窝处，有一朵粉色的昙花，深深扎根。 　　啪！我手中的望远镜陡然滑落，摔在雪地上，下一刻，我霍然起身，握紧双拳。 　　来了，昙花真的来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陷落（一） 　　旭日东升，初升的霞光下，昙花的部队一步步踏来，密密麻麻，望不到边际。 　　我不敢有任何的犹豫，掏出手枪，朝向天空，连开三枪。 　　啪！啪！啪!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整个据点内回荡，震落了屋檐上的积雪，下一刻，原本死寂的据点，瞬间如开水一般，沸腾起来，无数的人影，慌忙的跑出据点，神色慌张，人声鼎沸，乱成了一锅粥。 　　枪响三声，便是我们定下的信号，含义为战争，在这个据点中，人们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枪声了，所以，他们能猜得到，眼下发生了什么。 　　混乱并没有持续太久，不多时，许多人双手空空，排列整齐的跳入我们准备好的那些壕沟中，又或是躲在掩体后面，而剩下的人则将武器，送到那些壕沟，掩体后的人手中。 　　随后，整个据点便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每个人都紧绷着神经，但却难掩眼中的兴奋之意。 　　这一天，他们已经等很久了。 　　在这苍白的世界中，似乎只有红色的鲜血，才能让人精神一振。 　　远方的昙花，距离据点还有整整一千米的距离，不在射程之中，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我握着手枪，紧张的心脏都要蹦出胸口，但还是得仔细整理着关于昙花的情报。 　　昙花并没有太有效的远程攻击方式，哪怕是从地面伸出的那些巨大根茎，也只是二十米的距离。 　　所以，掩体与壕沟并没有多少实际的意义。 　　只是，昙花并不是正常的生物，他们唯一的要害，可能就是眼窝处的那朵昙花了。 　　我努力思考着，但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血液似乎都在升温，我忍不住将一个空的子弹壳塞入嘴中，用火药味与冰冷的金属，强行让我冷静下来。 　　一千米，八百米，五百米。 　　浩浩荡荡的昙花大军，缓步逼来，气氛压抑至极，在此期间，阵地上响起了零星的枪声，那是有人忍不住扣动了扳机。 　　但终归距离太远，没能对昙花大军造成什么伤害。 　　我舔着嘴里的子弹壳，逐渐冷静了下来，望着逐渐逼近的昙花大军，眼皮一跳，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而在这时，子苏也已全副武装的来到我的身后，皱眉说道。 　　“老大，那些活尸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拿起望远镜，再次望向已然逼近的昙花大军。 　　只见，那些昙花大军神色木然，眉眼僵硬，我一边望着那些活尸一样的家伙，一边对着子苏说道。 　　“这些家伙看上去并没有多少智慧，不是那种拥有自己智慧，可以操纵根茎的怪物。” 　　“应该是量产的劣品，用来消耗我们的子弹。” 　　“对面是想用这群没用的家伙，耗尽我们的火力与体力，然后轻松赢下我们。” 　　“啧。” 　　子苏闻言，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在这五年中，我们扫平了周遭的据点，将那些据点藏起来的弹药收归己用，但相比起数量惊人的昙花大军，仍是杯水车薪。 　　这场战争的最后，注定是一场白刃战。 　　“老大，我们怎么办？” 　　听着子苏的询问，我也只能苦笑着，放下望远镜，对着子苏问道。 　　“我们现在一共有多少箭矢？” 　　子苏闻言，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回答道。 　　“多的不敢说，几万支还是有的。” 　　“虽然成品有些简陋，但数量绝对足够，要知道我们可是从五年前就开始准备的。” 　　闻言，我松了一口气，对着子苏吩咐道。 　　“那就好，让后勤的人给阵地上的人分发弓箭。” 　　“箭头沾了我的血，只要擦伤，便能要那些家伙的命。” 　　“如果那些活尸靠的太近，就用步枪射击，将那些家伙推远之后，再用弓箭射击。” 　　“我们的子弹，可不能浪费在这些靶子身上。” 　　闻言，子苏迅速转身，招呼着后勤的人准备，而我则转过身去，迅速前往往日抽血的房间里。 　　此时此刻，我的血液便是子弹一样的东西。 　　虽然这五年的时间里，已经存储了不少我的血液，但战争终究是消耗的战争，而我最大的作用，便是提供血液。 　　说出来令人发笑，我似乎成了为武器附魔的工具，除此之外，我便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我静静躺在椅子上，早已准备好的那两位女孩，迅速挽起了我的袖子，将针插入了我的血管中。 　　在插针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密集的枪声，一个女孩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尖锐的针头直接捅穿了我的血管。 　　“啊！抱歉！” 　　女孩神色惊慌，像是声音也微微颤抖，她迅速取出针管，但随即便又愣在了原地。 　　因为各种考虑，女孩扎针的地方是我的肘窝附近，现在肘窝的血管被捅穿，便没有更好的下手的位置了。 　　我看着肘窝的血迹，又看了看手足无措，快要哭出来的那个女孩，无奈的轻声说道。 　　“别瞎想了，还是扎这里吧，反正一会就愈合了。” 　　说罢，我便闭上眼睛，静静的躺在椅子上。 　　而此时屋外的枪声，也停了下来，他们应该是开始用弓箭了吧，也不知道后勤运送箭矢的速度，能不能跟上他们消耗的速度。 　　熬了整整一夜的我，此刻竟然有了几分困意，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我只能睁开眼睛，将身子坐直。 　　在没有枪声响起的状况下，这场战争简直安静的可怕，我看不到，也听不到任何战场的声音，这让我坐立难安，心情越发的烦躁。 　　我开始盼望着，能有一个人进来，告诉我外面发生的事，无论是好是坏，我都想要知道。 　　但很可惜，并没有人这么做。 　　只有枪声时不时会响起，然后归于寂静。 　　…… 　　在阵地的一百米的前方，无数尸体倒地，密密麻麻，没有规则的堆积着，垒起了一座小山，但那些昙花活尸们，并没有畏惧，疲惫的感觉，依旧前赴后继的前进着。 　　堆积的尸体，已然阻碍了阵地上的视线，弓箭彻底被弃用，所有人不得不端起步枪来，不断扣动着扳机，才能阻止那些活尸的靠近。 　　整整一天的消耗，早已让起初还感到兴奋的年轻人们没了精气神。 　　在一梭子弹打完之后，一个年轻人似乎精疲力尽，身子向后倒去，有人立即扶住年轻人的身体，顶替了他的位置。 　　与此同时，三个后勤人员迅速抬着倒地的年轻人向后退去，拿出准备好的可乐，给那个年轻人灌了进去。 　　在大口喝下可乐后，补充了糖分的年轻人终于恢复了少许，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土豆，大口咬了下去。 　　为了方便进食，后勤组不停锅的煮着带皮土豆，将煮好的土豆，交给阵地射击的年轻人们，用来补充体力。 　　年轻人手中的土豆，早已冻的发硬，他吃起来非常的吃力，但他还是觉得，这是自己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在吃下整颗土豆后，年轻人终于有了力气，他坐起身来，转头望向阵地前方，望着堆积如山的尸体，向着一旁的后勤人员问道。 　　“我们……现在杀了多少怪物了？” 　　闻言，一旁的后勤人员轻声回道。 　　“没人数的，对面很狡猾，每次上来都是那群笨东西，而且还控制了数量，显然是想消耗我们的精力和弹药。” 　　说着，另一位后勤人员便接着说道。 　　“你不要想的太多，好好睡一会，等体力恢复了，再上去换别人下来吧。” 　　闻言，年轻人不再说话，老老实实的躺了下去，任由后勤人员抬着他，前往后方休息。 　　只是，他躺下时，却是闭着眼睛，自言自语道。 　　“太多了。” 　　灯光下，我站在不远处，听到了这个年轻人的自言自语，心中黯然。 　　是啊，太多了。 　　昙花的数量，实在太多了，相比于这边聚集的人数，方便同化的昙花，已经将整个城市中游荡的丧尸，都已控制。 　　恐怕已有几十万人，而据点这边只有可怜的几万人，如何能赢呢？ 　　更何况，那些昙花控制的活尸，没有痛觉，没有疲惫，更不会感到害怕。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不公平的厮杀。 　　与此同时，随着时间的推移，周遭的温度越来越冷，阵地上年轻人暴露在外的手指，也已冻的发青。 　　我望着那堆积如山的尸体，思考片刻后，便转过身去，向着库房走去。 　　在花费了将近半个小时后，我扛着一个大的夸张的油桶，重新回到了阵地前方。 　　与其说是油桶，倒不如说是一个大型的水罐，里面装的满满当当的都是炼成的……尸油。 　　这是我扫平其他据点时，发现的东西，这尸油似乎是被那群畜生当做了灯油和取暖用的东西。 　　我扛着尸油，大步走向阵线前方，还在壕沟里的子苏看见了我，正要叫我过去时，却惊愕的发觉，我举起那个大大的水罐，做出了投掷的姿势。 　　“呼……”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瞄准了百米之远的尸堆，双臂肌肉瞬间紧绷，轰然发力，只见那个油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无误的落在了尸堆上。 　　紧接而来的弹雨，将油桶打成了筛子，尸油迅速流出，将下方尸体浸湿。 　　我活动了一下手腕，走到壕沟前，对着正在射击的年轻人们喊道。 　　“接下来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停止攻击。”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我径直越过，在枪林弹雨中，奔向尸堆。 　　密集的弹雨下，我的身体被瞬间打成了筛子，但又在自愈能力下，迅速愈合。 　　我忍着剧痛，一路狂奔，最后纵身一跃，扑到了尸堆上，正在泄露的尸油，洒了我满身，但我没有时间顾忌这些，从口袋中拿出打火机，对准沾满尸油的尸体，按下了打火机。 　　一次，两次，三次，在数次尝试后，我终于点燃尸体上的衣物，火焰顺着尸油与尸体上的衣物，迅速燃起。 　　火焰越烧越旺，差点将我也卷了进去，我迅速抽身后退，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扑灭了身上小小的火苗。 　　而与此同时，一道火线，顺着尸油迅速升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味。 　　我瘫坐在原地，身后的枪声也停了下来，壕沟中的人们，与我一起，出神的望着燃烧的尸堆，像是在看着什么美丽的事一般。 第二百一十五章 陷落（二） 　　寒夜之下，火焰越烧越高，堆积的尸体在火焰下，以一种恶心的方式抽动着。 　　最后，火焰顺着尸体，一路燃烧，形成了一道火墙，后方的活尸们，像木偶一般，一个接着一个走入火焰中，眼窝处的昙花，迅速烧毁，而活尸也彻底失去了控制，倒落在火焰之中。 　　原来，还有这种办法吗？ 　　我坐在原地，面部被火焰烤的发烫，不等我坐起身来，便有两个人快步走来，将我一路搀扶，托回了壕沟之中。 　　搀扶的两人，其中之一便是子苏，她望着那些不断走入火焰中，为大火添柴加瓦的活尸们，一脸钦佩的向我问道。 　　“老大，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 　　闻言，我一脸苦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按照我的预想，当火墙升起时，那些活尸便会在控制下，停下脚步，等待火焰熄灭后，再继续攻击。 　　眼前的这一幕，出乎我的预料，但也算一件好事吧。 　　我休息片刻后，站起身来，摸了摸口袋，却发现口袋空空，根本没有香烟，我叹了一口气，只能站在原地，望着燃烧的大火。 　　火焰燃烧着尸体，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越来越高的温度，驱散了冷意，我望着火堆，还在想着，为什么对面不控制着活尸停下来。 　　忽的，我脸色一变，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面上的喜意消失的干干净净。 　　“糟了！” 　　闻言，一旁的子苏一脸疑惑，向我问道。 　　“糟了？什么糟了？” 　　我没有回答，转身欲走，但抬脚瞬间，却又觉得天旋地转，竟是摔倒在地，我面如死灰，没有尝试着坐起来，挫败的低下了头。 　　子苏见状，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站在原地，等待着我的解释。 　　我将背部靠在壕沟的土壁上，无力的闭上双眼，低声呢喃道。 　　“围盾据点……已经完了。” 　　闻言，子苏疑惑不解，但紧接着她也明白了我话中的意思，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我喘着粗气，声音低沉的说道。 　　“根据我们以往和昙花交手得来的情报，那些拥有智慧，自我人格的昙花们，拥有着控制更低一级活尸的能力。” 　　“所以，他们如果还在这里，便不可能让这些活尸傻傻的进行送死的行为。”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并不在这里。” 　　“从始至终，他们的目的便是拖住我们。” 　　“而唯一值得他们这么做的，只有围盾据点了。” 　　是的，那些拥有智慧的昙花，目的便是断去我们的后路。 　　我们最开始的打算，便是一路打一路退，这里守不住的话，就退回围盾据点，而在通往围盾据点的路上，有我们布置好的陷阱。 　　围盾据点，居住着负责打造装备的技术人员，我们的弓箭，我们的刀，甚至是粗制滥造的子弹。 　　最重要的是，围盾据点依山而建，易守难攻，相比这里，更有着在这五年里，不断加固的城墙。 　　那里本该是我们最后的防线，是我们消耗昙花数量最佳所在。 　　“老大，我们要派人手去围盾据点吗？” 　　面对着子苏的询问，我深吸一口气，摆手说道。 　　“不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整个围盾据点怕是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与其浪费时间，倒不如趁着那些有智慧的昙花不在，将这些依靠死命令的活尸彻底解决掉。” 　　闻言，场中陷入一片死寂，安静的可怕。 　　我能感受到，有许多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不甘，愤怒，以及深深地失望。 　　围盾据点中，有着大家认识，相熟的人，我的命令可能对大家来说，自然是难以接受的。 　　我不敢去看众人的眼神，只能低着头，望着身下的泥土。 　　整整五年时间，我将整个温棚据点，打造成了一个庞然大物，刻意忽略围盾据点，为的便是让敌人也忽略围盾据点，认为温棚据点就是将来决战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对方就像是知道我的所有想法，径直越过了对他们而言，更重要的我，更是丢下这无数的活尸，用来掩护他们的行动。 　　大火还在燃烧，只是已经不再像刚刚那样，振奋人心，反而让人绝望的想要放弃。 　　许久之后，我缓缓起身，转身望向越来越大的火势，向着身后众人，轻声问道。 　　“按照现在的消耗，我们的子弹还能坚持多久？” 　　话音落下，我听到身后子苏深深吸气的声音，紧接着她缓缓说道。 　　“用弓箭和枪械交替使用的话，最多还能坚持两天。” 　　我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抹疯狂，发恨的沉声说道。 　　“不用再省了，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 　　“明天，那些拥有智慧的昙花们，便会来到这个战场。” 　　“我要你们用最大火力压制他们，让他们没时间思考。” 　　“准备好长刀，子弹用完了，就开始白刃战。” 　　“一定要将那群家伙拖住！” 　　闻言，子苏脸色一变，神色惊骇，忍不住问道。 　　“老大，你想做什么？” 　　我眼中的疯狂越来越浓，五官也有几分扭曲，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要拼一把！” 　　“赢了什么都不用说，输了的话，就算我们该死！” 　　子苏仍是无法理解，伸手拉过我的身体，声音也高了几分，追问道。 　　“老大，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看了一眼子苏，眼神稍缓，声音也低了几分，慢慢的说道。 　　“听起来或许有些难听，但这场战争的胜负，从来不在你们，也不在那些昙花。” 　　“而在我和瞳瞳两人之间。” 　　“哪怕你们所有人都死了，只要我还活着，我们就不算输。” 　　“只要我活着，就还有赢的希望。” 　　“无论昙花还有多少，只要我杀了瞳瞳。” 　　“我们就算赢。” 　　子苏愣在原地，用极其古怪的眼神望着我，不知该说些什么，而我则继续向她解释道。 　　“子苏，你知道吗。” 　　“有智慧的昙花诞生，像是当初的李易一样，大量的生物寄生昙花后，才能诞生一个拥有智慧，以及自我意识的昙花。” 　　“就像是你的那位朋友，她寄生了整整一座湖的鱼类，才得以诞生。” 　　说到此处，我顿了顿，看着眼神越来越亮的习俗，眯眼说道。 　　“所以……那些有智慧的昙花，注定无法诞生太多。” 　　“听到这里，你明白我要去做什么了吗？” 第二百一十六章 戛然而止（一） 　　“所以……那些有智慧的昙花，注定无法诞生太多。” 　　“听到这里，你明白我要去做什么了吗？” 　　子苏眼神一晃，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我，失声喊道。 　　“你疯了吗？” 　　我伸手按住子苏的肩膀，直直的望着她的双眼，缓缓说道。 　　“我们以往的对手，都是活生生的人类，他们会害怕，会溃败。” 　　“杀掉百分之三十的人，他们便是元气大伤，杀掉百分之五十的人，他们便会开始逃跑，失去抵抗的能力，一触即溃。” 　　“但现在不同，我们现在面对的敌人，不会害怕，不会溃败，哪怕只剩最后一只，他们也会继续攻击。” 　　“我们没有办法赢的。” 　　“所以，我要赌一把。” 　　“我不相信，一个人可以倒霉整整十六年。”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连我自己都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运气，这是多么愚蠢的行为啊，和那些输的倾家荡产的疯狂赌徒，毫无二致。 　　这是愚蠢，且盲目，甚至是一种懦弱无能的行为。 　　但同时，也是我如今唯一能做的事。 　　我松开双手，将神色复杂的子苏留在原地，转身离开。 　　坦白的说，如果此刻我是一个旁观者，一定会觉得做出这样决定的我，是一个赶去送死的蠢货。 　　可是，这真的是我愚笨的大脑，唯一能想出的办法了。 　　我回到房间，翻找了许久，找出一把手枪与霰弹枪，装好子弹后，看了一眼屋子里放着的横刀，忧郁了一下，还是将那柄横刀用布条缠好，绑在了背部。 　　做好一切准备后，我没有张任何人告别，从据点简陋的车库中，找出一辆摩托车，调整好方向，拧动油门，向着与城市相反的方向出发。 　　黑夜下，阵地前的火墙仍在燃烧着，那些活尸不知疲倦的走进火焰中，然后倒下。 　　我深吸一口气，骑着摩托车，消失在黑夜之中。 　　对于战争来说，一个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所谓的英雄，很多时候是出于各种目的，将那个人故事包装，渲染后，人为造就的英雄。 　　在这样的战争中，个人英雄主义，往往显得苍白无力，是会拖累他人，毫不理智的行为。 　　夜风呼啸，我俯着身子，双眼眯成了一条线，越发觉得自己是个笨蛋。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能力，成为一个救世主。 　　我放弃了，与其当一个救世主，不如去做一个笨蛋该做的事。 　　费尽心思的发展据点，筹划抵抗策略，这些都不是我擅长的事，我做不好，也做不对，总是慢人一步。 　　所以，我要按自己的方式来了。 　　现在，城市中昙花实力空虚，只要我能到达城市，便有机会与瞳瞳单独相遇。 　　我的计划，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且愚蠢。 　　接下来，为了不让对方发现我，我会绕一段远路，远到我需要花费正常路线的几倍时间。 　　我终究是在那座城市生活过多年的人，我还记得，城市只保留了一半，我当初和瞳瞳居住的地方，是建筑完好的那一半。 　　而越靠近城市中心，建筑损毁的便越严重，而到了中心的位置，便只有一地的废物，再看不到任何建筑。 　　瞳瞳会在那里，不在那里也无所谓，因为那株大的夸张的花株，根部就在那里。 　　我要绕到城市的背面，从那一地废墟中，向着巨大花株靠近，然后毁掉花株，杀掉……瞳瞳。 　　我不想，也不愿再挣扎下去了。 　　骂我吧，笑我吧。 　　从一开始，我便注定不会有一个好结局，无论输赢，我都注定失去自己在乎的东西。 　　我曾骗过自己，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但最后我还是走在了这条路上。 　　漆黑的夜色，月色很浅，路上崎岖不平，早些日子落下的积雪，让道路显得有些难走。 　　我紧紧咬着嘴唇，一股无法言明的愤怒，在我的体内疯狂生长着，将尖锐的根部深深扎进我的心脏，让我的心房变得血肉模糊，疼入骨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一无所知的死掉呢。 　　我是如此平庸的人，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来做这场赌局中的重要角色呢。 　　很多年前，我也曾像大多数人一样，不甘普通的活着，渴望着不平凡的人生。 　　可当这样的人生成真后，我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值得这样的人生。 　　我，只是一个平庸，愚笨的普通人啊。 　　就让我死在当年的那张病床上，不好吗？ 　　咚！摩托车骑行间，误入一个浅坑，摩托车瞬间侧翻而倒，而我的身体也甩出了十步之远，面部重重的磕在了路边的石头上。 　　我倒在雪地中，艰难的爬起身来，伸手摸向自己的面部，将扎进面部的一根木棍拔出，我的手掌一片滑腻，仔细看去却是沾上了红色的鲜血。 　　“真浪费啊。” 　　我语无伦次的低声呢喃着，随即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我在黑暗中摸索着，站起身来，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你真他妈的恶心。” 　　我低声咒骂着自己，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将倒地的摩托车扶了起来，重新出发。 　　我讨厌痛的感觉，哪怕经历过无数次，也依然无法习惯这种感觉，换种说法的话就是…… 　　唯有疼痛，不会令人感到厌倦。 　　夜晚的冷风，钻入我面部的伤口，带来痛感的同时，也让我从自我厌弃的情绪中，清醒了过来。 　　无论我如何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平庸。 　　我都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我要继续走下去，哪怕结局不尽人意，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长夜漫漫，东方的星辰若隐若现，我俯着身子，死死的盯着前方，在心中默念道。 　　瞳瞳，我来杀你了。 　　…… 　　次日，清晨时分。 　　冷风吹了一夜，持续的低温下，我几乎丧失了对自己手脚的感知。 　　摩托车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便彻底熄火，再也无法使用，我丢下摩托车，沐浴着阳光，望向前方的废墟。 　　我成功了，再经过一个晚上疯狂赶路后，我真的来到了城市的背面，来到了这片废墟前。 　　白色的积雪下，城市中的断垣残壁，都笼罩在纯白之中，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影。 　　我拿出手枪，将消音器安装好，然后踏步，向着废墟前进。 　　在我的记忆中，这座城市很繁华，也很大，直径或许有40公里。 　　从我现在的位置算起，我需要走上至少20公里才能到达目的地，但这废墟显然不是适合赶路的地方，而且为了不暴露自己，我不可能盲目的狂奔。 　　我需要花费的时间，应该要比平地上40公里的路程还要久的多。 　　这或许要花费我七八个小时，等我到了目地的后，或许子苏她们已经消耗完所有弹药，拿着白刃，做最后的殊死一搏了。 　　我快步走着，翻上一座倒塌的大楼，迅速弯下身子，快速向前方移动着。 　　时至今日，我仍然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这么大的区域，全部沦为废墟。 　　不知为何，昙花的势力没有覆盖到这边，我走了许久，都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昙花，整个废墟，都是空空荡荡的模样。 　　就这样走了一个小时后，我可以确定，昙花并没有在这里安排人看守，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至少我可以加速赶路了。 　　确定现状后，我便直起腰板，开始在倒塌的大楼，房屋迅速狂奔，遇到大楼断裂处，便纵身一跃，凭借着这具强悍的身体，径直越过断裂处。 　　若是从远处看，应该是一个小黑点，在废墟间的坍塌建筑间，飞速移动着，闪转挪移。 　　狂奔中，我也在警惕的望着前方，一旦看到不对劲的地方，我就会立即躲起来。 　　我的体力迅速消耗，好在我的身体回复的更快一些，可以支持我进行这样长时间的高强度运动。 　　时间一点点流逝，漫长的路程不断的缩短。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终于，在我开始赶路的第六个小时后，那株巨大的昙花，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之中，而路上也出现了其他的身影。 　　我迅速停下身子，跳入倒塌大楼的房间中，透过缝隙，向前方望去。 　　在五年前，我曾做过一个无比真实的梦，梦境中，有一株足以覆盖整座城市的巨大昙花，花苞缓缓绽放。 　　相比于梦中，我现在所看到的这株巨大的昙花，要小上许多，但也像是一座摩天大楼，几乎快要触及云层。 　　而在我的前方，无数被昙花控制的活尸，没有意识的游荡着，似乎看不见那些拥有智慧的昙花。 　　这是一个好消息，但同时也让我的心中多了几分怪异。 　　无论如何，这里的防守，也不该如此空虚才对，难道他们觉得，不会有人犯蠢，来做这种单人奇袭敌营的事吗。 　　我没有继续深思下去，哪怕眼前是新的圈套，我也已经没有退路了。 　　休息片刻后，我将手枪收了起来，左手将垮在腰间的霰弹枪取出。 　　这里的活尸太多，手枪的作用很低，相反威力巨大的霰弹枪，更能起到清场的作用。 　　那株巨大的昙花，距离我还有很远的距离，或许足足有三千米。 　　但附近的倒塌的大楼，可以避开这些活尸的追击，我只需要沿着倒塌的大楼奔跑，那些没有太高智力的活尸们，第一反应会是爬上大楼。 　　在他们爬上大楼的时候，足够我跑出很远的距离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戛然而止（二） 　　做好决定后，我不再犹豫，迅速起身，一脚踹烂了狭小空间内的玻璃窗户，纵身一跃，落在了距离三米远大楼废墟上。 　　玻璃碎掉的声音，以及我落地的声音，瞬间引起了一小部分活尸的注意，他们有些发懵，在他们反应过来时，我迈腿狂奔。 　　下一刻，那些懵懂的活尸们，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身为天敌的本能，依然驱使着他们，向着我蜂蛹而来。 　　我脚下的大楼残骸，在倒塌时，似乎被我刚刚躲藏的那座大楼压住了尾巴，诡异的呈75度斜指向天。 　　按理来说，这大楼应该会从中间断裂才对，但或许在下方，有着什么东西做了缓冲与支撑，所以才让这大楼像一支笔一样，保持着这样的状态。 　　我踩在大楼的支撑面上，越过那些窗户与玻璃，用尽力气，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奔跑着，而在我的身后，那些活尸果然傻乎乎一窝蜂的涌向了大楼的底部，为我的前路，腾开了空间。 　　不过，这座大楼实在太高了，在我即将到达顶端时才发现，这座大楼与地面之间的距离，足足有二十米高，而且距离下一个倒塌的大楼，有五十米的距离。 　　眼看着身后的活尸们，已经爬上了大楼，我将心一横，不管不顾的加速，然后在大楼顶端处，纵身一跃。 　　风声过耳，我的身体极速坠落，重重的摔在了坚硬的碎石堆中。 　　落地瞬间，我的大脑直接短路了几秒，周身各处，都有剧痛袭来。 　　妈的，我的骨头应该断了不少。 　　我强撑着身体，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继续向前跑去。 　　现在还不是抱怨的时候，我必须抓紧时间。 　　我托着几乎不能动的右腿，艰难向前行走着，没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回头望去，却发现那些追赶我的活尸，也学着我的模样，跳了下来。 　　活尸们的要害是眼窝深处的那朵昙花，所以他们同样没有死去，没有痛觉的他们，努力站起身来，但破碎的腿骨，让他们无法发力，同样一瘸一拐的跟在了我的身后。 　　我奋力向前挪动着身体，而他们也缓慢的向我追来，片刻后，我的脚步越来越快，右腿也渐渐恢复。 　　像是苦中作乐一般，我回过头来，望着那群行动缓慢的活尸们，嘲笑道。 　　“傻了吧，爷会自愈。” 　　说罢，我转过头去，却发现在我的前方，已经再次涌出一堆活尸来，我眼皮一抽，不敢再说什么俏皮话，开始狂奔。 　　眼看着我即将和前方跑来的丧尸撞在一处，我抄起霰弹枪，直接扣动了扳机。 　　砰！枪声响起，一只活尸的脑袋瞬间炸开，我没有停下，一边奔跑，一边扣动扳机。 　　在轰碎了数个活尸的脑袋后，我得以跳上坍塌的大楼，然后转头狂奔，将那些活尸甩在了身后，而在此时，我也终于看清，那托着大楼的东西，正是无比巨大的绿色根茎。 　　或许，这就是这个区域沦为废墟的原因吧。 　　狂奔途中，我从口袋中拿出子弹，迅速装填，然后看也不看，便对着身后的活尸扣动着扳机。 　　身后的活尸不断倒地，也让他们和我的距离越来越远。 　　我不再开枪，而是直直的望着前方一路狂奔，距离那个巨大花株，已经不剩下多少距离了。 　　就在此时，在大楼的末尾处，一根绿色根茎突然穿破楼层，紧接着，绿色根茎迅速收缩，将两道人影带了上来。 　　出现了，拥有智慧的昙花！ 　　我眼神一凝，举起霰弹枪来，对着那两人迅速扣动扳机。 　　砰！砰！砰！ 　　三声枪响过后，绿色根茎应声而断，但与此同时，我手中的霰弹枪，也彻底打空，我没有其他霰弹枪的子弹了。 　　我将手中的霰弹枪扔在一步，脚下猛然一踏，双手摸向后背，抽刀而出。 　　风声过，横刀在空气中斩出一道横线，两颗头颅飞起，落下高楼。 　　下一刻，我踩在高楼的边缘，高高跃起。 　　这次高度并不离谱，所以我成功落地，落地瞬间，我下意识的握住刀柄，向前望去。 　　却见，整片废墟之中，竟是再没有昙花，只有那株巨大的花株，占据视线。 　　我越发不安，改为单手握刀，一步一步向着那个巨大的花株走去。 　　不会这么顺利的，接下来或许才是最难得部分。 　　随着我与巨大花株越来越近，我渐渐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子，背对着我，伸手抚摸着那个巨大的花株。 　　毫无疑问，那个人只能是瞳瞳。 　　忽然间，我开始紧张起来，手心开始出汗，呼吸也变得急促，就像是第一次遇到瞳瞳那样。 　　当我走到距离瞳瞳一百米的距离时，瞳瞳转过身来，神色温柔的轻声向我唤道。 　　“好久不见。” 　　砰！枪声代替了我的回答。 　　一朵血花，在瞳瞳的胸口瞬间炸开，染红了她身上蓝色长裙，我握着手枪，瞳孔缩小，呼吸混乱，像是疯了一般，不住的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 　　在子弹的冲击力下，瞳瞳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后仰去，身上爆起一阵血雾，我望着瞳瞳，望着这个世界上我最亲近的人。 　　我的牙齿咬碎了我的嘴唇，几乎要将我的嘴唇彻底咬下。 　　痛苦，疯狂，绝望。这些情绪，充斥着我的脑海，让我崩溃，让我想要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有人来阻止我，杀了我。 　　让我从这根本没有答案的世界中，获得解脱。 　　我想，我可能早在十六年前，就已经疯了。 　　连开十枪之后，我终于放下了手枪，脸色苍白的望着倒在血泊中的瞳瞳。 　　我，究竟是在做什么啊。 　　瞳瞳倒在血泊中，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她静静的望着天空，没有失望，没有痛恨，只是一如往常那般，用最温柔的声音向我说道。 　　“我早就说过，你会恨我的。” 　　下一刻，无数绿色根茎破土而出，将我团团围住，我迅速拔刀，一边向前踏去，一边挥刀砍向那些绿色的根茎。 　　忽的，一根尖锐的绿色根茎，瞬间洞穿了我的身体，我的身体一僵，无数的绿色根茎，便顺着我的手臂，双腿，缠绕而上。 　　我再也动弹不得。 　　绿色根茎将我的身体腾空而起，拉向了瞳瞳的方向。 　　此时，瞳瞳已从血泊中，缓缓起身，她身上那件蓝色长裙，正是我当初送给她的那件，此刻也满是血污。 　　刚刚数枪，似乎无法对瞳瞳造成致命伤害，但同样也不是没有效果。 　　瞳瞳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看上去十分虚弱。 　　待那绿色的根茎，将我拖拽到她的身边时，瞳瞳垂下眉眼，伸出小手，温柔的落在了我的脸上，轻声问道。 　　“为什么，不瞄准我的脑袋呢。” 　　“那里……才是我的要害。” 　　我望着站在我面前的瞳瞳，眉眼间满是挫败之意，我确实没有瞄准瞳瞳的头部，我的身体在抗拒这样做。 　　直到那时，我依然想着，至少让瞳瞳离开时，保留着她的模样。 　　无关大局，只是我的私心。 　　这场赌局，我输了，再无翻盘的可能。 　　瞳瞳似乎读出了我的想法，她俯下身子，眼神中满是心疼，忽的，她伸出双臂，将我拥入怀中，用手掌抚摸着我的脑袋，柔声说道。 　　“够了，你已经尽力了。” 　　“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在瞳瞳温暖的怀抱中，我微微失神，这般模样，像极了当年我安慰瞳瞳时的模样。 　　只是此时此地，我和瞳瞳却是位置互换。 　　我不再拥有安慰瞳瞳的资格了。 　　瞳瞳将嘴巴，轻轻贴在我的耳边，柔声说道。 　　“我知道，你很怕疼的。” 　　“所以，接下来我不会让你太痛的。” 　　话音落下，我便感觉到，瞳瞳的一只手掌，已是轻轻贴在了我的胸口。 　　下一刻，我的身体一颤，胸口瞬间破开，瞳瞳的手掌探入其中，取出了我的心脏。 　　不知为何，真的如瞳瞳说的那样，并不是很痛。 　　失去心脏之后，捆着我的绿色根茎瞬间散去，我径直瘫倒在地，诡异的是，这一次，我的胸口并没有愈合。 　　我没有失去不死之身，但在此刻，我的心脏似乎不能再重生，似乎在保证瞳瞳手中那颗心脏，短暂的唯一性。 　　瞳瞳握着我的心脏，神色复杂，似乎有愧疚，有无奈，也有疲倦，她俯下身子，在我唇边轻轻一吻，低声说道。 　　“抱歉。” 　　说罢，瞳瞳站起身来，走向那巨大花株，将我的心脏，轻轻按在了花株上，我的心脏瞬间融入花株。 　　下一刻，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瞬间生出无数黑云，遮掩天地，如同真正的末世降临。 　　只见巨大的花株之上，那个一直紧闭的花苞，终于绽放，无数花粉洒下，如同下起了一场大雨。 　　乌云骤然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其中电弧交织，汇聚，化为瞳孔。 　　黑云为眼，闪电为瞳。 　　正是，那个摆弄我人生的混蛋神明。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视线也变得昏暗，我看着瞳瞳仰首望天，看着那只巨大眼睛，高声喊道。 　　“我要许愿。” 　　“我的愿望是……” 　　瞳瞳的声音，在我的脑内戛然而止，至此，我彻底失去了意识，沉沦在黑暗之中。 　　黑暗中，我想起了瞳瞳稚嫩的歌声，那声音，似乎就在我的耳边回荡。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第一卷，完。） 第一章 开始即是结束 　　昏暗的房间中，一台黑白电视闪烁着光芒，屏幕上有一个年轻男人，面容清秀，却面无表情，像是在讲故事一样，用平淡的语气，慢慢说道。 　　“如果说，有什么事能让我记到下辈子的话，想必就是那件事了。” 　　“时至如今，我依然清楚的记得，那个该死的僵尸在咬了我一口后，朝我吐了一口痰，然后一脸晦气的走了。” 　　“我没死，也没疯，更没有变成丧尸，相反自此以后，所有的丧尸都把我默认为了同类，再也没有攻击过我。” 　　“其实，他们攻击我也没事，最多是又被吐几口痰的事。” 　　“关于我的身体，以及我在这末日中的职业，都和这世界末日一样，出现的极其敷衍，且艹蛋。” 　　“十年前，在某个平平无奇的日子里，几乎是全地球的人，都收到了一条恶作剧一般的诈骗短信。” 　　“你好，我是地球的创世神，现在我正在和隔壁的女创神打赌，只要你回信，叫我三声爸爸，女创世神就输了。” 　　“等我赢了，我就满足你一个愿望，无论这个愿望有多离谱。” 　　“毫无疑问，所有人都把这弱智的短信当做了恶作剧，我也不例外。” 　　“但那时的我，已是重病垂危，躺在病床上的我，抱着不知什么样的念头，像个傻子一样，给对方回了三声“爸爸”，并且许下了……我……的愿望。” 　　“滋啦！” 　　忽然间，那台黑白电视响起一阵电流爆炸的声音，屏幕闪烁个不停，男人的声音也变得古怪，似乎是被奇怪的频段打破。 　　不知何时起，我端坐在那台黑白电视机前，望着屏幕中的自己，眼神晦暗。 　　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当我昏迷之后，自己便来到了这个房间，而那台黑白电视，也开始播放关于我自己的内心独白。 　　只是，每次到了这个片段时，黑白电视的频段，便会出现问题，所有的进度，都会返回原点，电视中的我，则再一次从头说起。 　　循环往复，一遍又一遍。 　　这个房间内同样有着时间，就在那台黑白电视的屏幕上，有着清楚计时。 　　如果，这个时间是真的话，那么我已经在这个神秘的房间内，呆了整整一年。 　　我并不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观众，在我的身侧，坐着一位年幼版本的我自己。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里，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年幼的我。 　　在我的记忆中，我曾在梦中来过这里，面前这个年幼的我，自称是我的肉体，是因为我的愿望，而诞生我的分离意识，确保我的不死之身，如许下的愿望那样运行。 　　老实说，我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记得他说过。 　　我的身体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堆积了许多有关不死之身的“bug”，他一直在压制着这些bug，但继续累积这些bug的话，这些致命错误会在一百年后，彻底失控。 　　还是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只是，我现在也已经不在乎了。 　　我静静的坐着，心如槁木，已如一具行尸走肉，无悲无喜。 　　那场赌局，我已经输了，阿杰他们也死了。 　　仅存的人类，都因我的无能死掉了。 　　我……究竟还有什么资格，继续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呢。 　　不如就让我永远困在这个意识空间，当做对我的惩罚吧。 　　“你觉得永远健康的身体，该是什么样子的？” 　　忽然，那个年幼版本的我，向我搭话了，但我无动于衷，只是像一具木偶一样，盯着黑白电视上的自己。 　　我就是像是一条蹦上岸边的死鱼，慢慢窒息，然后身体生出无数的虫子，发出腐烂的气息。 　　年幼的我也不理会我，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不老不死，不不，永远健康的身体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东西。” 　　“健康，可是一个很苛刻的词。” 　　“就比如说，失去记忆这种事……算的上健康吗？” 　　“自然是不算的，你的记忆可以自然遗忘，但不能被外力抹去。” 　　“但是，如果是神明插手呢？” 　　从一开始，我便对那个年幼的我毫不在意，对他说的话，也没有什么兴趣，直到此刻，我心中一动，缓缓回头望向了那个年幼的我。 　　“你究竟想说什么？” 　　年幼的我闻言，却是拿起遥控器，轻轻一按。 　　“你为什么不自己看一看呢。” 　　下一刻，黑白电视的屏幕一阵抖动，几秒后，出现了新的画面。 　　粗劣的分辨率下，瞳瞳缓缓抬起沾了血污的脸蛋，望向天空，大声喊道。 　　“我要许愿。” 　　“我的愿望是可以继续活下去，并且不被他憎恨。” 　　听着这个愿望，我的心脏忽的抽紧，很久以前，我曾听瞳瞳说过。 　　她想活下去，却也害怕我会恨她。 　　我垂下眉眼，有些无力，原来瞳瞳的愿望，竟然如此简单吗，我望着身下，低声呢喃道。 　　“真傻啊，没有这个愿望。” 　　“明明我也不会恨她的。” 　　闻言，一旁年幼的我却嗤笑一声。 　　“说谎，你就是恨她。” 　　我霍然抬头，望着那个年幼的我，怒吼道。 　　“我没有！” 　　年幼的我眼神轻蔑，对着我冷笑道。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你想对着自己撒谎吗？” 　　“你知道的，哪怕我们口口声声说着可以理解瞳瞳的做法，但内心深处还是有着心结。” 　　“你恨她，也恨自己。” 　　“她明白这一点，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可能和她回到当初。” 　　“所以，她才会许下这个愿望。” 　　说到这里，年幼的我顿了顿，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问道。 　　“你知道，神明是如何解释这个愿望的呢？” 　　“神明，将时间回溯到了十年前。” 　　“同时，重置你的记忆，让你重新开始。” 　　“你会再次见到瞳瞳，那时你们两个都没有之前的记忆，你们重新认识，变得熟悉，开始依赖对方。” 　　“而瞳瞳的记忆，并不会真的被抹除，她会在某个时间想起一切。” 　　“然后重蹈覆辙。” 　　“一次又一次。” 　　“你猜猜，瞳瞳这是第几次许下这个愿望？” 　　听着这离奇的真相，我不敢置信的望着年幼的我，心中泛起惊涛骇浪，颤声问道。 　　“第几次？” 　　年幼的我，眨了眨眼，脸色变得灰暗，低声说道。 　　“第一百零七次。” 　　“这个过程，整整重复了一百零七次。” 　　我怔怔的坐在原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在此刻，无论我说什么，都会显得苍白无力，那个年幼的我，则继续说道。 　　“永远健康的身体，显然与抹除记忆这一点相悖。” 　　“二者矛盾时，便诞生了我。” 　　“你的记忆并没有被真正抹去，而是由我保管在这里，也就是我所说的“bug”。” 　　“还记得我上次见你时，所说过的话吗。” 　　“当新的错误再次累积时，我会将一切释放。” 　　“而现在，就是那个时候。” 　　说着，年幼的我站起身来，手中凭空多了一把大铁锤，向我递来，居高临下的说道。 　　“来吧，结束这个老套的故事吧。” 　　我沉默许久，终于回过神来，接过那柄铁锤，缓缓站直了身体，望向那个重新开始播放我的独白的黑白电视。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么，这台黑白电视中，封存着我将近一千年的记忆吗？ 　　真是，让人恐怖的数字。 　　我深吸一口气，举起铁锤，望着那台黑白电视，带着些许期待，向着一旁年幼的我问道。 　　“我说。” 　　“既然，重复了这么多次，我就没有一次，想出过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闻言，年幼的我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没有。” 　　“因为，你是个笨蛋。” 　　我苦笑一声，无奈的承认了这个说法。 　　“这样啊。” 　　下一刻，我抡起铁锤，重重砸向了那台黑白电视，轰隆声响中，黑白电视像是一颗炸弹，轰然爆开，无数碎片射向我的身体，与我融合。 　　紧接着，无数记忆如同海水一般，不管不顾的涌入了我的脑海。 　　我眼前一黑，再次失去了意识。 　　…… 　　许久之后，当我再次睁眼时，一束火焰映入我的瞳孔，巨量的信息在我的脑内翻涌着，让我头疼欲裂。 　　我本能的想用手揉揉自己愚笨的脑袋，却惊讶的发觉，自己的手脚，已被彻底捆住。 　　好熟悉的感觉。 　　我环顾四周，却见我正被挂在一根木桩之上，手脚皆被束缚，而在高台之下的火堆旁，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正抱着一本童话书，饶有兴致的看着我。 　　“原来是这个时间啊。” 　　我自言自语着，随即抬头望向那个小女孩，轻声叫道。 　　“好久不见啊，子苏。” 　　末日第一年，尸神教。 第二章 逃离尸神教 　　晚风轻拂，落在我的脸上，带来丝丝凉意。 　　看惯了整整五年的冬季，此刻夏夜间的虫鸣，居然是那么动听。 　　我动了动胳膊，却是根本无法挣脱，我愣了一下，也是，现在的我，身体还没有强化，只是普通人的体力，根本不可能挣脱的。 　　燃烧的火堆旁，身子娇小，可可爱爱的子苏，有些紧张的望着我，她抱着手中的童话书，不安的问道。 　　“大哥哥，我……没有和你说我的名字吧。” 　　应该是没有吧，这件事应该发生在九年后，而不是现在。 　　我微微抬头，望着尚且年幼的子苏，眼中却浮现出，九年后她英姿飒爽的模样。 　　真好啊，大家都还在。 　　心念一动，捆着我手臂的绳索处，便多出了几罐可乐，强行为可乐制造的空间，瞬间绷紧了绳索。 　　既然身体还没有强化，那我就只能用老办法逃出这个鬼地方了。 　　嘭，随着一声闷响，捆住我手脚的绳子，在目瞪口呆的子苏注视下，被强行撑断，我略显狼狈的摔在了地上。 　　嗯，我现在的身体还没有进行过高强度的锻炼，腿部的力量与常人无异，爆发力也很差，不适合与人正面发生冲突。 　　我一边评估着自己的身体状态，一边站起身来，活动着手腕与腿部，完全没有注意到，年幼的子苏，已经被眼前发生的一幕，吓得手中的童话书都掉在了地面上。 　　片刻后，我深吸一口气，面带微笑的走向子苏，蹲下身子，将手里的童话书捡起，重新塞到了她的手中，再用手掌轻轻抚摸着这个孩子的小脑袋。 　　子苏并不抗拒这个动作，眼中的警惕缓缓散去，我很想对她解释什么，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脑内的庞大记忆，还没有真正融合，只是随本能一样，会由我的意识调动，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将这份容量恐怖的记忆整理才行。 　　顺便，做一些准备。 　　我叹了一口气，眼神变得柔和，轻声对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子苏，轻声说道。 　　“小家伙。” 　　“回去睡觉吧，过段时间我再来找你。” 　　闻言，小小的子苏一脸茫然，但还是十分乖巧的按我所说的那样，转过身去，迈着可爱的小步，迅速离开了这里。 　　我在原地，目送着子苏消失在了黑暗之中，然后捡起路边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缓缓起身。 　　以我现在的力量，拿不了什么太重的武器，就连石头，也仅限于砖头的大小。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我掂量着手里的石头，抬脚走向黑暗之中，在这瞬间，如同本能一般，我的大脑之中，浮现出我在这轮回往复中，一次又一次逃出尸神教的景象。 　　每一次，我逃出的时机都不相同，走的路线也不同，这样的事情，我重复了一百零七次，成功的在我的脑中拼出了一块完整的地图。 　　我闲庭信步的走在尸神教的据点中，贴着墙壁，野草，蹲身，起身，熟练的让自己都有些无奈。 　　在那巨量的记忆中，有着我逃跑失败的案例，成功的为标注了哪里的守卫最多。 　　我在黑暗中匍匐前进，向着尸神教东边的方向行进。 　　整个尸神教，依山而建，整体建筑背靠西边的山体，正面向东，大门也建在了东门，在我的记忆中，那里还停放着汽车，只是没有钥匙。 　　我一路上成功的避开了巡逻的守卫，来到停放汽车简陋的棚边，而在棚边的小房子里，正亮着油灯的光芒。 　　在我的那些失败的记忆里，这里似乎就是存放车钥匙的地方，里面保守有四个人，轮番值夜。 　　在我的一次失败案例中，我就是闯进了这间屋子，被里面的四个人按在了地上。 　　但这一次，结局注定不会一样的。 　　我站在门口，伸出手来，轻轻叩着破烂的木门。 　　咚！咚！咚！ 　　“谁啊，大半夜的吵什么吵，不怕引来丧尸啊。” 　　随着一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屋中响起一阵脚步声，缓缓走来，我捏紧了手中的石头，做好了准备。 　　啪，下一刻，木门径直大开，一个肥胖的男人，打着哈欠探出脸来，在这瞬间，我的手掌猛然发力，握着石块，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直线，夹着风声，重重落在了男人的面门。 　　咔嚓！清脆的骨裂声，顺着我的指节的骨头，传导至我的耳中，我真是爱死了这个声音。 　　重击之下，男人径直倒地，生死不知，我抬脚跨入房间，握着那块滴血的石头，望向了剩余三人。 　　屋中三人都没有睡下，只是刚刚发生的太快，他们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此刻他们皆是一脸错愕的站起身来，望着我的面孔，神色惊恐。 　　而在此时，整个尸神教的据点中，忽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敲锣声，看来他们已经发现了我脱身的事。 　　我对着几人笑了笑，骤然踏步，奔向三人，而那三人也终于反应过来，赤手空拳的迎了上来。 　　铛！我抡直了右臂，将石头像炮弹一样，重重的掼在了一个男人的脸上，然后俯身，踏步，身子贴着另一人挥来的拳头，双指并出，精准无语的插进了那个男人的眼窝。 　　末日第一年，这里的人还称不上身经百战，肉搏能力还停留在基础的方式。 　　而我，却有着可以说是几百年，甚至一千年的肉搏记忆，发力技巧，要害弱点，都是他们无法比拟的。 　　迅速解决了两个人后，我用右臂挡下了一个人的拳头，踏步屈腿，右拳骤然轰出，由下至上，狠狠地打在了那人的下巴上。 　　一拳过后，那人瘫倒在地，我紧跟而上，捡起掉在地上的石头，对着他的面门，重重砸下。 　　直到鲜血溅到我的脸上，我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我环顾四周，迅速起身，将挂在墙上的车钥匙随手抓了一把，屋子里没有枪械，我便没有浪费时间翻找，拿着车钥匙，径直出了屋子。 　　此时，整个尸神教的据点，都已亮起了火光，所有人都发疯似的点着火把，四处寻找着我。 　　我看到晃动的火苗，已经冲我这边来了，真可惜，现在的我没有枪，不然还能多杀几个。 　　经过尝试，我成功大开了一辆车的车门，迅速扭动钥匙，挂档，当尸神教的人逼近时，我已调转车头，一脚踩向油门，在众人的怒吼声中，径直撞开简陋的木门，扬长而去。 　　我在后视镜中，看到一些人还不死心，拿着火把在后面追赶，我便将手伸出窗外，对着那些人竖了一根中指。 　　漆黑的夜色下，我不知道那些人能不能看清我的中指，不过看不清也没关系，我迟早会回来，当着他们的面，再比一次中指。 　　我驾驶着汽车，一路开出山外，尸神教的人并没有开车来追，或许是担心被夜间的丧尸袭击吧。 　　汽车平稳的行驶着，夏日的晚风中，传来一阵雨后青草的味道，我贪婪的嗅着这股味道。 　　我很久没有闻到这个味道了，在上一个轮回时，整整五年的时间，只有那令人眼晕的白雪与寒冷的空气。 　　明明该是无数次重复的一环，但此刻的我却有种如获新生的感觉。 　　活着真好，活在这个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间，真好。 　　夜幕下，我开着汽车行驶了许久，依然还处在崎岖的山路中，但周遭却已经响起了丧尸的嚎叫声。 　　我想了想，便停下汽车，大摇大摆的从车中走出，等待着丧尸赶来。 　　在这个时间，我还没有被丧尸咬过，还没有让丧尸无视的体质，与其在城市中，被蜂蛹而来的丧尸们弄一身的口水，倒不如现在就解决这个问题， 　　与此同时，我也印证一件事。 　　现在的我，有没有让丧尸转化的能力。 　　在长达一百多次的时间重置里，我的记忆中，似乎是当我遇见瞳瞳后，才会拥有将丧尸转化的能力。 　　可能，那个时候才是赌局开始的时间。 　　而我现在，便要论证这个猜测。 　　丧尸们没有让我等的太久，不到一分钟，便有一只丧尸，用一副兴奋的模样，从路边窜出，急不可耐的扑了上来，抓着我的肩膀，对着我的脖子来了一口。 　　下一刻，丧尸的身体瞬间僵住，他松开双手，后退了几步，颇为尴尬的望着我，眼神中满是晦气。 　　嫌弃至极。 　　“呸。” 　　丧尸忽然向着路边吐了一口痰，一脸恶心的转过身，离开了这里。 　　不是，一定要吐痰的吗？这是丧尸对黑暗料理评测用语吗？ 　　我也很嫌弃的好吧，被一只来历不明的大叔，在脖子上留下了口水，我都觉得自己有些不干净了。 　　抛开这些乱七八糟，不着调的想法，那个丧尸，果然没有要转化为人类的模样。 　　看来，还是需要等到九年后，瞳瞳出现后，我才会获得那个能力。 　　不过，在此之前，这整整九年的时间，足够我做许多的事了。 　　而眼下，我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找个安静的地方，整理我这庞大，混乱的记忆。 第三章 迟到的愧疚 　　次日，清晨。 　　当阳光洒落时，我正蹲在一家满是灰尘的超市中，在超市的地板上升起一个火堆，架锅烧水，准备着自己的早餐。 　　如果要找一个词形容尸神教的那群混蛋，那应该就是吸血鬼了，在丧尸危机爆发的一年时间中，那群家伙不断压榨我的价值。 　　他们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却从来没给我吃过任何东西，虽然食物对我来说，不是必须的东西，但那种饥肠辘辘的感觉，也确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我的不死之身，无需食物，便可以给我的身体提供能量，但该死的是，那份饥饿感总是会持续一段时间后，才会消失。 　　这个过程，相比我的肉体自愈速度要慢上很多，也不知道我身体里的那个家伙，究竟是怎么判定健康的范围。 　　而现在，我正在做末日第一年，属于我的第一餐。 　　火焰燃烧下，锅中的水渐渐冒起热气，沸腾，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方便面，扔入沸腾的开水中，又将调料包撕开，放入锅中。 　　方便面调料入水之后，迅速融在水中，一股久违的香味弥漫而出，勾动着我的馋虫。 　　我有多少年没吃过煮方便面了呢？十年？十六年？还是数不清的上百上千年？ 　　原本作为人们口中没有营养的快餐食品，现在却是整个末世，最美味的东西。 　　我拆开货架上一直没有开封的筷子，就着热气，不顾高温，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现在是末世第一年，超市内的物资还很多，虽然有些已经过期，但总比那过期整整十年的罐头健康多了。 　　我将煮好的方便面，风卷残云一般，吃了干干净净，连锅中的汤也喝了个底朝天。 　　其实，按照末世前超市的存货量，以及剩余人数的稀少，是足以供应幸存人类生活的。 　　但末世初期，所有人对丧尸病毒余悸未消，根本不敢频繁的走出据点，搜刮物资，生怕被感染丧尸病毒。 　　知道末世第二年，人们才意识到，他们之所以活着，是有了丧尸病毒的抗体，至少已经不会被空气中的丧尸病毒传染。 　　只是，那个时候许多物资早已过了安全期限。 　　解决早餐之后，我开始仔细搜刮整个超市，失去电力的超市，笼罩在一片黑暗中，放着蔬菜的货架，早已被腐烂的蔬菜染黑，散发着浓烈的臭味。 　　我越过摆放蔬菜的货架，来到了零食货架，在超市了找了一个巨大的旅行包，也不看那些零食的保质期，只是想着要用这些泡面，零食，香烟，把这个大大的背包塞满。 　　再将旅行包装满之后，我又转身来到了摆放厨具的货架，选了数把锋利的刀具后，我心满意足的背起旅行包，一路走出超市，将旅行包扔在车上，驾驶着汽车离开了超市。 　　对于接下来该怎么做，我并没有什么头绪。 　　长达上百上千年的记忆，是我的大脑无法承受的，我需要一个缓慢的过程，接受这份记忆，将相似，雷同的记忆主动遗忘。 　　我驾驶着汽车，停在了一个小区门口，这是我当年工作时，居住的小区。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区，没有什么值得说明的地方，当年我因为租金的原因，只能租下了一楼的房间，长年晒不到太阳，房间内也略显潮湿。 　　我没有了钥匙，便有些暴力的强行突破了房门，回到了我曾经居住过的房间。 　　房间不大，满地都是灰尘，墙上贴满了二次元风格美少女壁纸，还摆了不少的手办，死宅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用手遮住口鼻，看着这标准死宅的房间，一时有些恍惚。 　　时至今日，我早已忘记了这些海报上上角色的名字，也没有什么特别情绪，只是有些怀念，曾经那个可以当个死宅的自己。 　　无忧无虑，碌碌无为，却可以简单的得到快乐这种情绪。 　　我一边想着，一边打扫屋子，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直到我整理好自己的记忆。 　　撕掉海报，清理冰箱，将多余的垃圾扔掉，等到我做完这一切后，便已经到了中午时分。 　　没有了强化过的身体，我感觉自己简直就像是一个弱不禁风的豆芽菜，居然连一张茶几都抬不动，但随后我却又反应过来。 　　这种事，正常的人类都是做不到的。 　　人在习惯一件事后，往往都会在潜意识中，将其认为是常理，是本该如此的事。 　　就如同我习惯了那具强横的身体，便对现在的身体嫌弃至极。 　　临近傍晚时，我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搜刮来的零食，一边开始整理自己的记忆。 　　我虽然有着不死之身，但如此巨量的记忆，也是我承受不了的，只能一点一点的回想。 　　如同本能一般的，最先涌出的记忆中，总是有那么一道熟悉的身影，依偎在我的身上，不停眨着眼睛。 　　我手中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神色变得复杂，我像是在看电影一样，不停的在我的记忆中，看着那些我曾经与瞳瞳做过，却已不记得事情。 　　在无数次轮回中，我和瞳瞳的初次邂逅，都不太相同，但基本上，都是寂寞的快要发疯的我，主动试着向瞳瞳搭话。 　　在大雨中，在夜色中，在杂草丛生的街道旁。 　　我一次又一次的站在瞳瞳面前，问出了那句很可笑的问题。 　　“我说，丧尸的生活有趣吗？” 　　每一次，瞳瞳都是呆呆的看着我，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然后待在初次邂逅的地方，等着我，无论刮风下雨，都是如此。 　　直到，我把她带回家中。 　　在那些逐渐回想起来的记忆中，我无数次答应她，带她去那个有名湖边玩，但每一次，我都没有做到。 　　无数的记忆碎片堆积，我和瞳瞳一次又一次的重逢，然后决裂，在最后之日，进行惨烈的厮杀。 　　很多次，在最后之日，我咒骂过，诅咒过，毫不掩饰的表达着瞳瞳的恨意。 　　我看见，瞳瞳在我咒骂，诅咒声中，泪流满面，却不敢出言为自己辩驳。 　　我那时究竟是如何去想的呢，只不过是绝望之下，败者的疯言疯语。 　　但我仍是忍不住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对着自己的脸蛋，狠狠地来了一拳。 　　在对着自己来了一拳后，我便瘫倒在沙发上，神色悲哀。 　　我曾经以为，瞳瞳与我生活的时间只有一年，却没想到，如此多的时间加起来，我和她其实已经走过了整整百年的时间。 　　忽然之间，我很想念瞳瞳，想要见到她，想要向她道歉，想要带她去那个从来没有去成湖边。 　　我……想弥补。 　　那个曾经像猫咪一般，依偎在我身边，在我心灰意冷时，用稚嫩的歌声，鼓励我的女孩，是我这辈子亏欠最多的人。 　　“九年……吗。” 　　还有九年的时间，我才能见到瞳瞳吗。 　　我苦涩的笑着，胸口像是被压上了什么很重的东西，沉闷的让人无法呼吸。 　　如果，这一次遇见了她。 　　我……能弥补，这错过的一百多年吗？ 第四章 报仇 　　回溯记忆，实在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 　　我不得不想起，在这一百多次的轮回中，自己犯下的每一个错误，看着一幕幕惨剧，在我面前重演。 　　在每一次重启中，我大多数时候都会在逃出尸神教后，踏上返回南陵市的路，也就是瞳瞳，阿杰他们所在的那个地方，我的故乡。 　　但凡事都有例外，在长达一百多次的轮回中，我有七次，选择了留在了目前这座城市，虽然最后总是会在一些诡异的巧合中，被迫前往南陵市，但关于末世的这座城市，我也留下了足够多的记忆。 　　时光如梭，一眨眼，便是一个月后。 　　这一天清晨时分，我穿着短袖，大汗淋漓的在街上奔跑着。 　　为了保持足够的肉搏能力，我从一个月前，便开始锻炼身体，此时的街道上，还不像十年后那般荒凉，还保持着文明社会的模样。 　　清晨的微风，有着恰到好处的凉意，我保持着匀称的呼吸，脖子上搭着一条白色的毛巾，迎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一路奔跑着。 　　空荡荡的城市中，丧尸们对我的行为，颇为好奇，甚至有一只丧尸，有样学样的跟在我身后，缓慢的奔跑着。 　　许久之后，我的脚步放缓，渐渐停了下来。 　　“呼……” 　　我用白色毛巾擦着自己脸上的汗水，一边回头望去，之前那只模仿我的丧尸，已经被我落下了很远的距离。 　　“跑这么慢，以后怎么跟其他丧尸争吃的啊。” 　　我一边摇头，一边打量着面前的建筑，此时此刻，我正好停在了一家药店门前，药店的玻璃大门从里面锁上了一把U型锁。 　　药店的旁边，则是一家普通的商店，看上去平平无奇。 　　我左顾右看，发现地上没有什么可用的东西，便干脆将用来擦汗的白色毛巾，撕成了两截，缠在了双手之上。 　　然后，我摆好姿势，对着面前的玻璃大门，开始快速出拳。 　　咚！咚！咚！我的拳头重重落在玻璃大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并没有什么自虐倾向，也不会特地挑一个玻璃门来练拳，这么做，真的只是因为身边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 　　玻璃大门的硬度，有些出乎我的预料，我对着玻璃大门，硬生生锤了十分钟，才看到玻璃大门上出现了一道裂纹。 　　随着我的拳头越来越快，药店的玻璃大门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纹，终于在最后一拳砸出时，玻璃大门终于彻底裂开了。 　　在噼里啪啦的声响中，玻璃碎片落了一地，我扔掉手上带血的白色毛巾，从破开的口子钻了进去。 　　我来这里并不是偶然，而是来算一算，往日轮回中的旧账。 　　药店里一片凌乱，所有的药物都被翻了出来，乱七八糟的药片散落一地，有拆过的痕迹，我弯下身子，从满地的玻璃碎片中捡起一个较为尖锐的碎片，反手握在身后。 　　药店的货架被人为挪动过，做成了简易的阻挡，拦住了去往后方的屋门。 　　我用力拖动着货架，将其移开，推门而入。 　　一入房间，便有一股我曾经很熟悉的味道，屋中又脏又乱，一个瘦弱的男人，蜷缩在角落中，如同受惊的野兽一样，瑟瑟发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不要……不要杀我。” 　　我露出温和的笑意，踏步走去，轻声说道。 　　“不要害怕，我没有恶意的。” 　　男人闻言，微微露出眼睛，一边打量着我，一边用快哭出来的声音，弱弱的问道。 　　“真的吗？” 　　我走的很慢，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尽可能的表现出，我没有任何敌意。 　　男人似乎相信了我，身子不在颤抖，我慢慢蹲下身子，向他伸出手掌，说道。 　　“来吧，跟我走。” 　　男人眼神一晃，缓缓伸出手来，在这瞬间，男人的眼神变得锐利，他伸向我的手掌一动，藏在手腕下的匕首，瞬间刺来。 　　下一刻，匕首映着我身后的阳光，发出微弱的光芒，停在了距离我胸口仅差毫厘的位置，便寸进不得，却见男人握刀的手腕，被我的右手紧紧捏住。 　　而与此同时，我举起一直藏在身后的左手，将那尖锐的玻璃碎片，狠狠地插进了男人的脖子，血流如注。 　　男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我，喉咙摩擦着，发出了不甘心的质问。 　　“怎么会……这样。” 　　我松开男人握刀的手掌，站起身来，用手抓住了他的头发，强行拖拽着他离开了那个角落，面无表情的解释道。 　　“因为你太想省下一颗子弹了。” 　　“如果我进屋的时候，你就开枪瞄准我的脑袋，或许还有逃跑的机会。” 　　“但很可惜，你只剩下了五颗子弹，你不想浪费。” 　　“觉得用刀就可以解决我。” 　　男人在我的拖拽下，虽是剧痛难忍，却不敢发出任何的惨叫声，生怕引来丧尸，让他死无全尸。 　　当他听到我的话后，眼神更加惊恐，颤声说道。 　　“你为什么知道？” 　　我松开手掌，将男人扔在地板上，看也不看他，径直走向他之前的角落，蹲下身子，用手指扣动着缝隙，在男人越发惊恐的眼神下，取出了一块砖头。 　　砖头下面藏着一把手枪，以及五发子弹，我拿出手枪，熟练的取出弹夹，将那五颗子弹全部装进了弹夹，同时漫不经心的说道。 　　“在这个该死的世道里，我见过很多狠人，但像你这样家伙，也实在是不多见。” 　　“在丧尸病毒爆发前，你就是一名持枪逃犯，手上背着很多的人命。” 　　“丧尸病毒爆发后，你没来得及跟上大部队，只能藏身在这个药店中，将店门反锁。” 　　“为了生存，你打通了墙壁，靠着商店的食物苟延残喘。” 　　“但那些食物不足以你撑过一年，所以在吃完那些食物后，你做出了一个让我有些佩服得决定。” 　　“你偷偷溜了出去，打死了一只落单的丧尸，然后将那只丧尸吃掉。” 　　说到此处，哪怕是我，也忍不住轻轻摇头，低声感慨道。 　　“你真是一个狠角色啊，当所有人还担心着感染丧尸病毒的时候，你居然开始狩猎丧尸，做为食物。” 　　“整个末世，也找不出像你这样的狠人了。” 　　我是真的很佩服这个男人，佩服的想要让他立即死掉。 　　男人被我所说的事吓到了，瞳孔似乎都在颤抖，他顾不得脖子上的鲜血，沙哑着声音，对我说道。 　　“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我装好了子弹，转身走向男人，居高临下的望着男人，像是闲唠家常一样，对他说道。 　　“是你啊。” 　　“你曾经得意洋洋的踩着我的脑袋，向我炫耀你的伟大事迹。” 　　“你说了你在末日前，杀的每个人，也说了你吃丧尸时，感到了不一样的快感。” 　　我伸出脚来，踩着男人的脑袋，低声说道。 　　“你的话，真的很多。” 　　男人无法理解也所说的一切，只当做我在胡言乱语，而我也对他不再有任何兴趣。 　　同样的，我不想为这个男人浪费一颗子弹，却也担心他死的这么孤单。 　　于是，我在他的求饶声中，将他强行拖出了药店，此时，那个模仿我跑步的丧尸，也来到了药店的门前。 　　我扔下男人，对着丧尸摊了摊手，笑道。 　　“这是你跑步锻炼的奖励，用餐愉快。” 　　说罢，我转过身去，不再理会身后男人凄惨的叫声。 　　我再次跑了起来，随意的将手上的血迹擦在了自己的短袖上，将满是汗迹的短袖变得脏兮兮。 　　随着我一路前行，周围的丧尸渐渐多了起来，这是大多数人类据点不愿靠近的丧尸聚集区，但同时也是物资最丰厚的地区。 　　经过半个小时的慢跑后，我气喘吁吁的停在了一个密集丧尸群中，挤开那些丧尸，打破橱窗，给自己换了一套新衣服。 　　一脸疲惫的坐在了店中，点燃香烟，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丧尸们，开始想象，这些丧尸冲进尸神教后，会是怎样壮观的场景。 第五章 我的复仇（一） 　　往后的日子，似乎变得乏善可陈。 　　我重复着日复一日的锻炼，不停的在整座城市中游荡，在各种各样的地方，搜刮着我能使用的枪械，弹药。 　　时间还很长，足够我去浪费。 　　整理记忆这件事，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我想起了越来越多的事情，一些美好，或者糟糕至极的回忆。 　　只是，我还是低估了那份庞大的记忆，随着记忆不断恢复，我的心态，我的行事方式，都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改变。 　　逃离尸神教的第三十天，我如往常一般，走进空荡荡的超市，在货架前仔细挑选着今天的晚餐。 　　我拿起货架上的一罐鱼肉罐头，仔细的检查着日期。 　　昏暗的超市中，只有我一个人发出的声音，我的脚步声，在偌大的超市中回荡，仿佛我的呼吸声也被放大，清晰可闻。 　　我望着手中的罐头，眼神一晃，罐头从手中滑落，摔在了地面上，我本该弯腰捡起的，但我却抬起腿来，烦躁的狠狠一脚踹在了货架上。 　　噗通！货架被我一脚踹的向后倒去，压向了后方的货架，紧接着如多米诺骨牌一样，接连向后倒去。 　　寂静的超市中，尘埃弥漫，带着奇怪的腐烂味，涌入我的鼻中，我大口喘息着，望着面前的一地狼藉，面部肌肉不自然的抽动着。 　　大量记忆的恢复与重合，在时间与地点上的错位，形成了一种古怪的抽离感，将我的意识，从身体生生剥离。 　　我似乎处在一场漫长的梦境中，挣扎，求救，最后淹没。 　　在这样的状态下，我有时候会忘记，自己身处何处？ 　　我是现在的我，还是轮回记忆的我，是早已发生过的场景？ 　　这样的疑问，经常会在我醒来时，在脑中回荡不绝。 　　大量的记忆，正在蚕食着我的理智，继续下去，我可能会深陷记忆之中，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狠狠地给了自己的脑袋一拳，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随即蹲下身子，在倒地的货架中，捡起了一袋巧克力。 　　尘埃弥漫，我微微闭眼，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需要人为制造一些现在的记忆，让我保持理智，避免沉沦在无休止的回忆中。 　　我撕开了巧克力的包装，将一枚巧克力球扔入嘴中，甜味在我的脑中弥漫，补充的糖分，让我的大脑清醒了过来。 　　我在这座城市已经待的够久了，是时候做些什么了。 　　这般想着，我将手中的巧克力袋，仔细收起，转身离开了超市。 　　我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小区，但并没有返回属于我的房间，而是径直走向了地下室。 　　只见，在昏暗的地下室中，我打开了灯，冷色的灯光下，展露在我面前的便是琳琅满目的物资。 　　在这段时间里，我并不是什么都没做。 　　我找到了发电机，给自己供应了电力，也搜集了许多的物资，泡面，药物，还没有过期的罐头，以及枪支。 　　这些东西，并不都是为我准备的，而是为了尸神教准备的。 　　我挑选了一些物资，将其搬出了地下室，没有了强化的身体后，这种体力活便有些慢的过分。 　　在太阳落山前，我将自己搜刮而来的大半物资，都搬到了皮卡车上，将车厢塞的满满当当。 　　也不知道处于何种的执念，我在来到城市中时，又找了一辆破破烂烂的皮卡车，整个城市中有着许多的豪车，但我偏偏就是喜欢有些破旧的皮卡车。 　　真不知道我的脑子是得了什么病。 　　将皮卡车的车厢塞满之后，我回到房间里，坐在镜子前，望着自己的脸蛋，拿出了一顶假发，戴在了头上。 　　我又取出一把剪子，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将太长的假发，一点一点剪掉，最后做出不成功的韩式发型。 　　然后，我又拿出了自己找来的假胡子，绕着自己的嘴边贴了上去，成功给自己多了一副络腮胡。 　　我望着镜子中，像是拾荒者的自己，还是有些不满意，便拿出了一堆化妆品，先用自己的手臂尝试，最后选中了一款可以让肤色变黑的玩意。 　　或许看上去有些好笑，我一个大老爷们，十分认真的对着镜子，将自己的脸部，脖子，全部画成了浅黑色。 　　我不得不感谢，当年成熟的化妆工艺，真的拥有着改变一个人面容的能力。 　　半个小时后，我面部的肤色彻底成了浅黑色，而且这样的肤色，并不显得怪异，十分自然。 　　我拿出眉笔，一点一点在眉间勾勒着，努力将我的眉毛，画的粗些，黑些。 　　最后，我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微微眯眼，戴上了一副镜片有着裂纹的眼镜，这样一来，哪怕是我自己，也对镜中的我感到了陌生。 　　我成功变成了一个，肤色偏黑，眉毛粗重，有着络腮胡，戴着眼镜，喜欢眯眼的陌生男人。 　　尸神教的人不会认得出来的，我相信，他们对于我这个被他们割肉取血的储粮，从来没有仔细看过，我究竟长着什么模样。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为自己准备了一个口罩，全新的一次性口罩太过奇怪，所以我努力去找了布口罩。 　　很可惜，我只找到了两个，一个是粉色，另一个也是粉色。 　　最后，还是我在自己的屋子里，找到了当年自己买下的布口罩，黑色，但上面有一个牙齿的图案。 　　准确来说，是当年还是宅男的我，买了一个有着东京食尸鬼主角面具上牙齿的口罩，还是个荧光的。 　　这是中学时期的历史遗留问题。 　　我对此颇为嫌弃，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为自己当年的中二，付出代价。 　　至此，我算是做好了所有的装备，清洗掉了面上的妆容，今天只是看看效果，明天才是出发的时候。 　　洗掉面上的妆后，我便开始清点自己收集来的枪支弹药。 　　在这些日子里，我又去了很多的地方，所以收获还算不错。 　　目前的成果是，手枪三把，子弹百发，这便足够了，我并不想杀死尸神教的所有人，毫无意义的杀戮，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我想要整个尸神教，让他们听我的命令。 　　当然，如果计划失败，我便只能引来尸潮，将整个据点都付之一炬。 　　当这样的念头闪过时，我情不自禁的愣了一下。 　　我，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喜欢杀人了吗？ 　　这算是……好事吗。 　　我并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深思，扔下手里的枪后，便老老实实躺在了床上，睡了过去。 　　一如往常那样，我再次梦到了瞳瞳。 　　梦中，我站在一片蔚蓝的海边，赤着脚，踩在沙滩上，微凉的海水随着浪头，卷至我的脚边，留下许多明亮的贝壳。 　　瞳瞳在远处，穿着那身我送她的蓝色长裙，赤着白皙的小脚，踩在柔软的沙滩上，向着我奔跑而来。 　　啊，真是一个美梦啊。 第六章 我的复仇（二） 　　美梦总是短暂的，却让人回味无穷。 　　次日，天明。 　　我坐在镜子前，按照着昨日的办法，画上了奇怪的妆容，但我的心却是在不知不觉间飘远。 　　我似乎从来没有为瞳瞳做过什么，就连简单的为她梳发也不曾有过，下雨时也没有她撑过伞，没有与她堆过雪人，打过雪仗。 　　在一百零七次的轮回中，我与瞳瞳共同度过了漫长的一百年，也互相厮杀了整整一百零七次。 　　我输了一百零七次，可若是哪怕我赢了一次，瞳瞳便会香消玉殒，没有重来的机会。 　　那么这一次呢，这一次是我赢面最大的一次，等到我赢下这场赌局之后，我要就这么看着瞳瞳死在我的怀里吗？ 　　这样的结局算什么，瞳瞳这一百零七次的轮回又算什么？ 　　砰！一声闷响中，我的拳头重重砸在了面前的镜子上，无数的裂纹，顺着我的拳头，蔓延而去。 　　鲜血滴落，染红了妆台，镜子上的裂纹，割裂了镜子中我的影像，变得四分五裂，我咬着牙齿，在镜子中看到了一个咬牙切齿，神色狰狞的自己。 　　神明大人，你真的该死啊。 　　许久之后，我收回了自己的拳头，沉着脸，转身离开。 　　我让自己强行将这件事抛之脑后，按照我原本的计划，做好自己的伪装，然后坐上破旧的皮卡车，驶向了尸神教的据点。 　　坐在车中，看着周遭的风景一闪而过，我终于冷静了下来，拳头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却始终有一股痒意，像是无数的蚂蚁在我的手上爬行。 　　我曾是一个很怕疼的人，但如今的我，似乎迷上了疼痛的感觉。 　　我想，我真的快要彻底疯掉了。 　　只是，曾被我当做良药的瞳瞳，已经不在我的身边，我只能让这股疯狂，顺着我的身体，蔓延而去。 　　许久之后，尸神教的据点，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据点后的高山树木环绕，距离水源也近，按理来说，这已经是个绝佳的据点位置了。 　　当我开着皮卡车来到尸神教的大门前时，便看到了那扇修补过的大门，看上去不堪一击，只要我一脚油门，就能撞个稀碎。 　　或许是我逃离引起的风波，大门旁在这一个月中，建起了一个哨楼，上面有着哨兵把守。 　　我说过，在末日的第一年，人类还对丧尸病毒忌惮的很，根本没去想过出去搜刮物资，自然也不会想到有什么人会来据点找事。 　　尸神教此刻，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据点，甚至上面的哨兵手里拿的东西，也都是土制的弓箭，看的出来，这个据点还没有得到枪械。 　　怪不得，那天我逃离时，看守钥匙的那四个人，都选择了肉搏，而不是掏枪。 　　“什么人？” 　　哨楼上的守卫，端起弓箭，大声喝问着，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觉得，土制的弓箭，能对汽车造成伤害。 　　我很给面子的走出车外，举起双手，戴着我的那个中二口罩大声喊道。 　　“朋友，别动手。” 　　“我是来做生意的。” 　　哨兵显然是没反应过来，一脸疑惑的望着我，我没有办法，转身走向车厢，在哨兵的注视下，一把扯掉了上面的遮布。 　　车厢上存放的各种各样的物资，吓到了哨兵，一时间竟是愣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好整以暇的把口罩扯出一道缝隙，给自己点了一根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向着那个哨兵吆喝道。 　　“兄弟，把你们这里管事的叫出来。” 　　“就说有人想跟他们谈笔大买卖。” 　　哨兵终于反应了过来，迅速爬下哨楼，不见了踪影，我慢慢悠悠的抽着手里的香烟，心里却紧张了起来，不自觉的把手伸进了口中，握住手枪。 　　哨兵一去便没了消息，我在外面等了很久，等到我不耐烦时，据点的大门才缓缓打开。 　　只见，一个中年男人，神色傲慢，穿着白色的衣袍，在他的身后围着一大群人，皆是躬着身子，像是电视剧中的天子出巡一样。 　　幼稚而又做作。 　　中年男人，就是尸神教的教主，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因为我从来都没想要记住他的名字，我更加在意的是，跟在他身后，一脸讨好的年轻男人。 　　那个年轻男人面容英俊，戴着一副磨花了的眼镜，让我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片刻后，我反应过来，这个人不就是那个叫孙阖的畜生吗，那个拿我的肉块做实验，妄想获得不死之身的疯子。 　　十年后，他会杀掉现在的教主，变成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男人，而现在他只是一个跟在教主身后的小跟班。 　　教主在众人的簇拥下，缓步来到我的身边，神色傲慢的很，但当他的视线落在车厢中的物资时，却还是忍不住抽动了一下眼角。 　　他的小变化逗乐了我，让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噗。” 　　我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像是想要补救一般，像模像样的躬下身子。 　　“您好。” 　　教主大人对我刚刚那一声嗤笑，极为不满，但看着我身后那一车的物资，却又不甘心扭头就走，他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庄严模样，淡淡问道。 　　“听说，你想和我们做生意。” 　　“你是什么人，又想做什么生意？” 　　我直起腰板，面带微笑，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车厢之中取出一瓶可乐，打开，当着所有人羡慕的眼神中，喝了一口，然后才笑着回答道。 　　“我是青铜树据点的人，我家老大呢，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他认为，我们都是剩下的人类，理应团结。” 　　“各个据点间，互通有无，交换物资，用古代的话来说，就是我们老大想和你们据点，交个朋友。” 　　教主眉头轻皱，但对我的说法，并没有多少怀疑，而是向我问道。 　　“以物易物？你们想要什么。” 　　我收起笑容，平静的回答道。 　　“你们有什么，我们要什么。” 　　“做生意的第一趟，理应是要吃一些亏的，讨好讨好顾客才是。” 　　闻言，教主这才松开眉头，对我露出了笑意，一边伸出手来，一边说道。 　　“我们尸神教，也是很乐于交一个朋友的。” 　　说着，教主态度越发温和，继续说道。 　　“只是，交换物资这件事，怎么能让我们的朋友吃亏呢。” 　　“不如，请这位朋友在我们这里住上几天，仔细谈谈这桩生意。” 　　这头老狐狸，根本不想谈什么生意，只是想从我身上知道，这些物资是从哪里得来的。 　　我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所以也没有推辞什么，直接答应了这个条件。 　　“可以是可以，但我们不能待的太久，不然我家老大那边怕是要瞎想的。” 　　教主会意，知晓了我假模假样的威胁，他一边笑着，一边向后招手，说道。 　　“孙阖啊，就由你来负责接待这位远道而来的朋友。” 　　“不要怠慢。” 　　闻言，戴着眼睛的孙阖上前一步，轻声应道。 　　“是，我知道了。” 　　此时的孙阖，对面前的教主表现的毕恭毕敬。甚至有些软弱，除了我，或许没人知道，这个家伙对着这个教主，有着怎样的杀心。 　　毕竟当初遇见他时，他可是对着我，整整辱骂了这位教主半天。 　　我对着看上去十分面善的孙阖笑了笑，心中杀意翻涌，这个畜生，比起面前傲慢的教主，更加该死。 　　这一次，我可不会让你活到十年后的。 　　在虚情假意的寒暄结束后，我随着尸神教众人进入了据点之中，并被分配了一个房间，而我带来的物资，也全部被搬空。 　　接下来的三天中，便一直是由孙阖负责接待我，在三天里的交涉中，孙阖一直刻意避开这次的交易具体内容。 　　我同样虚伪的敷衍着他，没说出半点有用的机会，我在等待一个时机。 　　就这样持续到了第四天，我等待的时机，出现了。 　　这一天，孙阖像往常那样，找到了我，打算继续套我的话，只是今天，他所戴的玻璃眼睛，多了几道裂纹，虽然依然面带微笑，但他左边的脸颊却是微微红肿。 　　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根据上一次轮回中，孙阖发泄似的怒骂中，那个教主对他极其不好，把他排除了权力中心不说，还将他当成小喽啰一样使唤。 　　不愧是当初想对我进行pua的尸神教，那个教主显然也在对我面前的孙阖搞pua那一套，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孙阖拉着我坐下后，还未开口，我便单刀直入的说道。 　　“你们那位教主，真是不讨人喜欢。” 　　孙阖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古怪，片刻后，他微微摇头。 　　“苏先生，你不要忘了这是在谁的地盘，你这么说，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我知道，孙阖现在心中其实很开心的，事实上，只要有人骂教主，他都会开心，于是我接着说道。 　　“他太蠢了，我不会去害怕一个蠢货。” 　　孙阖的脸色沉了下来，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让我不得不佩服他的演技。 　　“苏先生，最后警告你一次，把刚刚的话收回，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我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的说道。 　　“那个家伙傲慢，无礼，自以为是，领着身边一群肚子里都是屎的家伙们，我很难尊敬他。” 　　“这几天，我仔细看过整个据点的运作，他明明没有什么能力，却还想把所有权力都抓在自己手中。” 　　“如果是我，绝对不会在这种蠢货手下工作的。” 　　孙阖这次的脸色，是真的变得难看起来，因为我的话听起来，就像是在嘲讽他。 　　对于孙阖扭曲的性格，我记得很清楚，他是一个自卑到需要用自负来掩盖的人，对他来说，这样的嘲讽，比捅他一刀还要难受的多。 　　然而，不等孙阖发作，我便话锋一转，向他说道。 　　“像你这样的聪明人，在他手下工作，实在是太浪费了。” 　　孙阖脸色一变，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望着我，冷冷说道。 　　“你想挑拨我们？” 　　我笑了笑，一边点头，一边说道。 　　“这一点，我并不否认。” 　　“但你也无法否认，我所说的话都是事实。” 　　“我问你，你为这个据点做了多少，而他又做了多少。” 　　“但最后，你在什么位置，他又在什么位置。” 　　孙阖闻言，脸色越发难看，但同时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见状，我便继续说道。 　　“一把好刀，也是得常拿出来擦拭的，才能锋芒毕露。” 　　“可如果藏的久了，再好的刀，也会生锈，与刀鞘相连，想拔也拔不出。” 　　“我问你，你想继续当一条狗，当多久？” 　　“一年，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 　　在孙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下，我的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 　　“挖坟鞭尸，终究不如活着时候的五马分尸痛快。” 　　“你等的太久，他可能会就这么寿终就寝，到了那时，哪怕你把他的骨灰泡水喝，也是不痛快的。” 　　“毕竟，死人是不会有感觉，他只会临死时的记忆，在那记忆里，你还是那条摇尾乞怜的小狗。” 　　啪！孙阖面色如铁，拍着桌子霍然起身，对着我怒道。 　　“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懒散的将身子向后仰去，慢悠悠的说道。 　　“我想跟你谈一笔真正的生意。” 　　说着，我从口袋中掏出一把手枪，放在桌子上，慢慢的向孙阖推去，眯着眼睛，说道。 　　“我家老大需要一个聪明的盟友，而不是一个愚蠢，自以为是的蠢货。” 　　“你觉得……在整个尸神教的据点中，谁最合适呢？” 　　望着我手中的手枪，孙阖瞳孔一缩，神色变得挣扎，时而胆怯，时而狰狞，这个时候，他需要有人再推一把。 　　于是，我再次开口，对他说道。 　　“你应该明白的，当枪械出现时，宗教式的统治，也该到了尽头。” 　　“统治的最好方式，是杀戮与恐惧。” 　　我顿了顿，对着孙阖循循善诱道。 　　“你要明白，如果我们可以上天堂的话，上帝的额头上也该有一个弹孔的。” 第七章 我的复仇（三） 　　孙阖的脸色阴晴不定，视线游移，似乎还在挣扎，片刻后，他长出一口气，恢复了冷静，望着我，淡淡说道。 　　“你当我是什么蠢货吗，一把手枪能做到什么？” 　　闻言，我露出微笑，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轻声说道。 　　“你觉得你还有的选吗？” 　　“就连我一个刚来这边三天的外人，都能看出你有异心，你觉得那个教主看不出来吗？” 　　孙阖脸色一僵，眼角处蒙上了一层阴翳，他再次开始动摇了，我乘胜追击，继续说道。 　　“你或许以为自己的演技很好，将自己的心思藏了起来，然而并不是这样。” 　　“我们所有人都能看的出来，你的不甘。” 　　我在说谎，孙阖的演技确实骗过了所有人，但同时他又是一个多疑的混蛋，他会怀疑自己的。 　　“教主大人，自然也是知道的，他没有杀你，应该是抱着戏耍你的意图。” 　　“享受着，你忍辱负重的模样，嘲笑着你的不自量力。” 　　“这把枪里，只有五颗子弹，但你应该明白，当子弹没有打出时，才是手枪最可怕的时候。” 　　“所有人都怕死，没有人会想着冲上来，当什么愚蠢的出头鸟。” 　　说罢，我将手掌探向手枪，眯眼而笑，对着还在挣扎的孙阖说道。 　　“做生意，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不过，这把手枪我得送给值得的人。” 　　“但很可惜，你看来并没有这个胆量与资格。” 　　说话间，我正要将手枪收回，一直沉默的孙阖猛然探出手掌，将我的手按住，他的眼神满是疯狂之意，压低了声音，向我问道。 　　“我能得到什么帮助吗？” 　　我笑了，笑得很开心，鱼儿终于咬钩，但我并没有把手从枪上移开，而是温和的说道。 　　“您在说什么傻话啊，我一个局外人，又能帮您做些什么。” 　　“我只是一个本分的生意人，不想插手其中。” 　　说着，我话锋一转，意味深长的对着孙阖说道。 　　“但我可以保证，若是您这样的聪明人，往后你我之间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多。” 　　“生活物资，枪支弹药，只要你想，哪怕是坦克我也给你搞来。” 　　“你明白吗，我需要一个可靠的盟友。” 　　闻言，孙阖沉默片刻后，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嘴角上扬，死死的盯着我，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根本不是什么青铜树的人，对吗。” 　　我脸色一僵，随即恢复如初，静静的望着孙阖，而孙阖见到我的反应后，显然更加得意，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身后没有什么据点，你只有一个人。”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找到那么多的物资，但你应该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你需要一个靠山。” 　　“所以，你盯上了尸神教，想要寻求庇护与帮助。” 　　“但相比远有的据点首领，自然是扶持一个新的首领，对你更加有利。” 　　“锦上添花自然是比不得雪中送炭的。” 　　“所以，你选中了我，对吗。” 　　我还能说些什么，人类脑补的能力真是惊人，可以将本来没有什么逻辑的事，梳理的这么有道理。 　　我真想回答说，啊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当然，我自然是不能这么回答的，我想了想，便装出无奈的笑容，无礼的说道。 　　“果然瞒不住你啊。” 　　“既然如此，我就老实说了。” 　　我露出厌恶的表情，眼神轻蔑，掏出香烟给自己点上，深吸一口，任由烟气在喉咙里打转，然后缓缓吐出。 　　白色的烟雾，围在我的身边打转，我用手指，抖落烟灰，不加掩饰的说道。 　　“我讨厌那头肥猪。” 　　“我不会认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但至少我不会让那种低能，傲慢的杂种骑在我的头上。” 　　“他甚至分不清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作为一个生意人，他是我最讨厌的客人类型了。” 　　“所以，我需要一个可靠的盟友，而不是那些白白胖胖的四肢畜生。” 　　过分贬低那位教主的话，显然十分合孙阖的心思，他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附和道。 　　“不错，那些无能的家伙，是不能作为领导者存在的。” 　　“无能，却妒忌他人的才能，容不下比他们聪明的人。” 　　我眼中一亮，听孙阖的语气，这事应该可行了，于是，我便顺着他的心思，继续说道。 　　“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我也相信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为我提供庇护。” 　　“从今往后，我为你提供物资，你发展据点。” 　　“你我合作，一定能在这个末世之中，成为了不起的大人物。” 　　孙阖闻言一笑，随即站起身来，向我伸出右手。 　　“那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我同样站起身来，强忍着自己对孙阖的厌恶，握住了他的手掌，笑着回答道。 　　“合作愉快，首领大人。” 　　孙阖用力的握着我的手掌，意气风发，十分自信的说道。 　　“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得太久的。” 　　“三天之后，你就能看到我的能力，证明你没有选错人。” 　　“在此之前，苏先生，你还是得耐心等待。” 　　我笑着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握手结束后，孙阖十分自然的收起了桌上的手枪，转身离开了木屋。 　　一把手枪能做什么？ 　　能做的事实在太多了，所有人都知道枪的威力，哪怕我给孙阖的手枪只有五发子弹，也足够震慑在场所有人了。 　　我坐在椅子上，用随身携带的手纸，一边又一边擦拭着与孙阖握过的右手。 　　孙阖，才是我在整个尸神教最厌恶的人。 　　将我捆在木桩，当成“神明”一样，割肉取血的人，正是这个家伙，发生在我身上的惨剧，与这个混蛋脱不开关系。 　　更别提，他还在暗中用我的血肉，进行着不老不死的实验。 　　他害死的人，绝对不比那个所谓的教主人少，只不过，他现在对我有用，我需要他和那个教主内讧。 　　三天之后，无论孙阖和那个教主谁活下来，我都不会让他们继续活着。 第八章 我的复仇（四） 　　孙阖是个聪明人，也是我最讨厌的那种聪明人。 　　往后的三天里，他每天都会来找我谈话，但不在试图从我嘴中套话，反而开始说些鸡毛蒜皮的一些小事。 　　关于他的计划，无论我如何询问，他都守口如瓶，一星半点的消息也不肯告诉我。 　　显而易见，他对我还有着戒心，我只能一如往常的笑脸相迎，在我所穿的外套里，还藏了两把手枪，三个弹夹，这是我为自己准备的后路。 　　如果这件事失败的话，我会先杀了孙阖，然后逃之夭夭。 　　就这样，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时间来到了第四天。 　　这天清晨时分，当据点的大多数人，还未醒来时，孙阖那个家伙便已叩响了我的房门。 　　这个家伙，终于要开始行动了。 　　我打开房门，却见孙阖一脸的意气风发，一改往日的阴翳沉闷。 　　孙阖重新坐在了桌子对面，十分自然的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轻声笑道。 　　“抱歉，让你多等了一天。” 　　“不过，为了多几分胜算，多等这一天，也是值得的。” 　　闻言，我皱起眉头，有些烦躁的用手指敲打着桌子，犹豫片刻后，我向孙阖问道。 　　“可以和我说说，这个计划的具体细节吗？” 　　孙阖咧嘴一笑，一副神神在在的模样，双手抱于胸前，淡然说道。 　　“这次的计划，算不上精巧，反而有些简单粗暴。” 　　“告诉你也无妨。” 　　忽的，孙阖身子前倾，眼神锐利，盯着我沉声问道。 　　“但是，你得告诉我，你手里还有多少把枪？” 　　闻言，我不假思索，径直站起身来，将双臂平摆，坦然自若的回答道。 　　“你可以搜搜看，如果你能在我的身上搜到第二把枪，你可以当场杀了我。” 　　孙阖神色一怔，显然没有料到我会如此干脆，他的神色变了又变，最后换上一副笑脸，摇头说道。 　　“不必了，合作讲究的就是互相信任。” 　　“我信的过你，苏先生。” 　　“但……” 　　“五发子弹还是太少了一点，你能不能再搞来一些子弹呢。” 　　孙阖还是对我不放心啊，真是个多疑的家伙。 　　我重新坐了下来，面色如常，用手揉着自己的额头，叹气道。 　　“手枪和子弹，又不是什么路边摊的东西，我能搞到五发子弹，已经是走了狗屎运。” 　　“我的首领大人，你可别在为难我了。” 　　孙阖的眉头轻挑，神色不变，但眼中还是有一抹不悦一闪而过，他没有将这份不悦表露出，而是一脸温和的笑道。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这事本来就是随口一提，不必放在心上。” 　　说着，孙阖用中指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压低声音说道。 　　“你要准备好，前两天我和教主说，你同意加入尸神教。” 　　“今天，会是你的受洗仪式。” 　　我有些惊讶，错愕的说道。 　　“受洗仪式？这个宗教有这么正式的吗？” 　　孙阖双掌合十，颇为得意的说道。 　　“以前是没有这么正式，但现在不同了，我向教主提议，应该让这个宗教有着完整的入教流程。” 　　“顺便安抚一下，这几天来，情绪不安的民众们。” 　　“那个蠢货爱出风头，没有什么犹豫，就同意了我的建议。” 　　“今天，正是你的受洗仪式。” 　　我仔细听着，却是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好大喜功，这似乎是每个独裁者都会有的特质，就像是当年流行的那句。 　　一个人越缺什么，便会越强调什么。 　　“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不需要，在这个巴掌大的据点内，政变的成本其实低的可怜，一把手枪就足以唬住所有人了。” 　　“你只需要老实待着就好，我的人会安排好一切。” 　　说罢，孙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鬼鬼祟祟的把手枪从怀中掏了出来，不好意思的问道。 　　“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我从来都没有用过手枪，你知道怎么拉保险栓吗？” 　　这家伙……居然还想试探我。 　　我将脸耷拉下来，翻了一个白眼，十分懒散的靠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回道。 　　“我要是会的话，就不会把枪给你了。” 　　孙阖察觉到了我的不满，尴尬一笑，随即却将视线移到了房间内，我一直携带的箱子，颇为好奇的问道。 　　“你这几天，一直守着这个箱子。” 　　“可以让我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闻言，我心中一动，那个箱子里装的正是我这些天用来化妆的道具，除此之外，便只剩下衣物与零食了。 　　不是能给孙阖看的东西。 　　“今天举行受洗仪式的话，我不会带着这个箱子，你可以派人来看看。” 　　听着我越发不耐烦的语气，孙阖也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大事未成，怎么能对盟友如此失礼呢。 　　真要做些不礼貌的事，也该是自己将局面稳定之后才是。 　　孙阖干笑几声，然后站起身来，故作亲密的拍了拍我的肩膀，俯下身子，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 　　“今天之后，这个据点就是你我二人的了。” 　　说罢，孙阖便一脸意气风发的离开了此处，完全没有察觉到我脸上的厌恶神情。 　　虚伪至极，像孙阖这样多疑的人，根本不可能和别人共享权力，倘若我真的想与他合作的傻子，过了今天，我估计就会被端上他的餐桌了。 　　好在，我和他的合作，也就到此为止了。 　　在孙阖离开后不久，便有人上门，为我送来了受洗的服装，那是一件白色的衣袍，只是看上去像是拿窗帘改的。 　　我默默穿上了那件白色衣袍，然后仔细检查了手枪的弹夹，将其别在了腰间，做完这一切后，我便耐心的等待着受洗仪式的到来。 　　从我逃离尸神教的那天，便开始思考，该怎么向这个据点复仇，向那个该死的教主，那个畜生一样的孙阖复仇。 　　今天，我的这口恶气终于不用再憋着了吧。 　　我等了许久，一直等到了正午时分，才终于有人叩响了我的房门，我推开房门，却见门外站着一位同样穿着白色衣袍的男人。 　　“苏先生，仪式开始了。” 　　“请跟我来。” 　　男人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自顾自的转身便走，我只得跟上，在男人的身后，一步一步走向我曾经最熟悉的地方。 　　那个曾经将我悬挂的高台。 　　此时，整个据点中，都安静的可怕，所有人都被聚集了起来，以双膝跪地的姿势，密密麻麻的跪在高台前。 　　而那处高台，居然在我逃离的这一个月里，搭出了一个简陋的木台，像模像样的有着帘布，他们是将受洗仪式当成戏剧了吗。 　　我跟着那个男人，一路来到了木台之后，随即那个男人便让我在这里等待，而他则穿过木台一旁的简陋小门，正要钻进去的时候，从我的身后，忽然窜出一人，猛然捂住了那人的嘴巴，将一把小刀刺如男人的喉咙。 　　血流如注，那个男人没有挣扎多久，便彻底没了生息，我静静的望着这一幕，没有尖叫，也没有惊讶的模样。 　　突然暴起杀人的那人，将男人的尸体拖到了一边，然后踏步向我走来，神色自若的说道。 　　“苏先生，我是朱钏，孙老大已经都安排好了，待会你跟着我走就行。”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轻轻点头，我相信在此时，整个据点中都在发生类似的事，孙阖正在动用自己的势力，抹除教主身边的人。 　　没过多久，木台上响起了那个教主得意的声音，我没有听他在说什么，无非是一些自吹自擂的废话罢了。 　　朱钏忽的对我招了招手，先我一步，从后门走了进去，我紧跟其后，刚踏入后门时，我的脚便踩在了一处血迹。 　　我愣了一下，定睛望去，却见这个木台后方，已是倒了一地的尸体，这些尸体都穿着白色衣袍，看上去娇生惯养，显然是这个据点的权力中心。 　　整个木台的后方，被一道幕布遮掩，站在木台上激情演说的教主，压根没有注意到后方的惨状。 　　孙阖正站在一边，擦拭着手中的匕首，还有一群人，围在他的身边，孙阖看着我，笑了笑，将手中的匕首递给了身边的人，志得意满的说道。 　　“这件事，比我想象的还要简单。” 　　我挤出几分笑意，对着孙阖微微躬身，故作恭敬的说道。 　　“我的首领大人，现在是时候了。” 　　尸神教的人，并没有什么忠诚可言，在过去的一年里，也只是靠着我的血肉，维持着统治，当孙阖亮出手枪这种东西后，自然会有一些人，想要跟随他。 　　毕竟，说的夸张一些，现在选择孙阖，他们也能算是“开国功臣”了。 　　孙阖在众人的注视下，掏出了手枪，然后揭开幕布，径直走上去，而他的手下也跟在他的身后，同时走了出去。 　　但我并没有跟上，而那个叫朱钏的男人，显然是孙阖派来监视我的人，他皱着眉头，捏着手里的匕首，面色不善的向我说道。 　　“苏先生，你不跟着我们出……” 　　我面无表情，不等朱钏将话说完，便已掏出了手枪，顶在了他的脑门上，朱钏瞳孔一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亡魂大冒。 　　“嘘，好好看戏。” 　　此时，我透过幕布的缝隙，正看着台上发生的一切。 　　当孙阖带着人，走上木台时，说的正开心的教主，立即拉下脸来，一点也不害怕跟在孙阖身后的众人，反而厉声喝道。 　　“谁叫你们上来的，滚下去！！” 　　孙阖闻言，嘴角的笑意又浓了几分，紧接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举起手枪，扣动了扳机。 　　砰！一声枪响中，教主的膝盖骤然炸起一团血雾，那个教主惨叫一声，便颓然倒地。 　　而木台下，所有跪着的民众们则惊恐的望着台上发生的事，不知所措，属于教主的势力，原本是想冲上去的，可看到孙阖手中的枪后，却又十分默契的停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孙阖究竟有多少把枪，有多少发子弹，万一他身边的人都有枪的话，他们冲上去也只是送死而已。 　　自己又没什么好处，玩什么命啊。 　　一枪过后，孙阖并没有继续开枪，而是缓步走到教主身边，对着教主温和一笑，说道。 　　“教主大人，你今天怎么看起来有些矮呢？” 　　说罢，孙阖脸色一黑，却是举起枪托，重重向着教主的脑袋砸去，一次又一次，在教主的惨叫声中，鲜血四溅。 　　渐渐的，教主的惨叫声也变得微弱，直至最后彻底没了声响，但孙阖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继续不停的砸着，五官扭曲的像是恶鬼一样。 　　四溅的鲜血中，渐渐多了些许乳白色的物质，让人反胃，在教主的脑袋彻底变形之后，孙阖终于满意的收起了手，他站直身子，将手上的乳白色物质擦在胸口，摘下眼睛，望着台下噤若寒蝉的众人，温和笑道。 　　“诸位，你们要迎来新生了。” 　　我站在木台之后，忍不住点了点头，这个据点的人，确实要迎来新生了。 　　这般想着，我扣动了扳机，炸裂的枪响中，子弹穿过了朱钏的脑袋，鲜血与脑浆，径直溅在了我的脸上。 　　砰！！！ 　　这声始料未及的枪声，震惊了除我之外的所有人，孙阖也是一脸惊讶的转身，望向身后。 　　我不再犹豫什么，另一只手也从怀中掏出枪来，大步跨向台上，双手举枪，对着孙阖以及他身边的众人，接连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 　　极速而猛烈的枪声，在这瞬间响起，孙阖身边的人还未反应过来时，脑袋便炸起一团血雾，乳白色的脑浆混合着鲜血，散落一旁。 　　我的枪法很准，也很快，台上众人的脑袋，如下雨一般，迅速连成线一般，爆起无数血雾。 　　只是短短数个呼吸，站在孙阖身边的众人，便已全部倒地，而在此时震惊的孙阖才终于反应过来，再次举起了手枪，只是不等他扣动扳机，一颗子弹便已穿过了他持枪的手臂。 　　砰！血雾乍起，孙阖双眼一红，手中的枪掉落在了脚边，而他则捂着手臂，凄厉的惨叫出声。 　　“啊啊啊啊啊啊！！！！！” 　　我缓步上前，在凄惨嚎叫的孙阖面前，一脚踩住了掉在他身边的手枪，不紧不慢的撕掉了脸上的假胡子，温和的笑道。 　　“好久不见，你还认识我吗。” 　　“首领大人。” 第九章 和解 　　“好久不见，你还认识我吗。” 　　“首领大人。” 　　我如老友一般，如沐春风，面上的笑容温和，同时将黑漆漆的枪口顶在了孙阖的额头上。 　　真不好，我好像喜欢上这个动作了。 　　本就死寂的场中，顿时弥漫出一阵诡异的气氛，他们并没有认出我，哪怕是孙阖也没有，只是惊讶于我为什么会暴起发难。 　　我哭笑不得，自己的化妆能力似乎超出了自己的预料，不过这些家伙也真心从来没有想过要记下我的模样。 　　谁会记得，自己昨晚吃的糖醋里脊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对这个据点越发失望，孙阖强忍着剧痛，目呲欲裂的向我威胁道。 　　“杀了我，你也逃不……” 　　不等孙阖将话说完，一记重拳便狠狠地落在了他的脸上，一声闷响，他的脸蛋便贴在了木台之上。 　　我漫不经心的摘下用来伪装的眼镜，但脸上的黑色妆容，却暂时无法卸去，我将眼镜随手扔下高台，望着那些惊慌失措的民众们，叹气道。 　　“整整一年的时间。” 　　“你们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居然连我的脸都没记住吗？” 　　话音落下，众人哗然，眼神剧变，终于是认出了我，原本安静的场中，顿时变得喧哗起来。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一个曾被他们当做储备粮的人，并不值得惧怕，我甚至看到，有一些人，偷偷移动着脚步，向着木台移来。 　　他们想抓住我，让我继续当他们的“神明”。 　　是我的面相太过善良了吗？ 　　孙阖此时也终于认出了我，与其他人不同，他的眼神变得惊恐，畏惧，他似乎比台下的人，更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他开始向我求饶。 　　“不要杀我……一切都是教主的主意。” 　　“我……我劝过他的，不能那么过分的对待你。” 　　听着孙阖颤抖的哀求声，一种短暂的快感，在我的心中迅速闪过，对此，我早已习惯。 　　复仇这件事，本就是短暂而奢侈的事情，付出的时间与努力，与结果不成正比。 　　我将手枪微微移动，然后一枪打穿了孙阖的肩膀，剧痛之下，孙阖再次开始发出惨叫。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中，台下的喧哗声顿时止住，原本偷偷移动的人，也像傻子一样反应过来，神色不自然的停了下来，向后方躲去。 　　我眯起眼睛，十分享受的听着孙阖的惨叫声，满意的评价道。 　　“真好听。” 　　“再多叫一些。” 　　说着，我用手枪敲着孙阖的脑袋，温和的说道。 　　“不然的话，我就崩了你的脑袋。” 　　闻言，孙阖屈辱的咬着牙齿，但迎着我的眼神，只能更加屈辱的扯着嗓子，大声嘶喊着。 　　我满意的轻轻点头，像是在听一场演唱会一样，然后用另一只手枪，指着台下的民众，和善的说道。 　　“大家一起来啊。” 　　“不然，可是会死的。” 　　迎着枪口，台下的民众们，不得不举起双手，害怕的低下头去，一起打起了拍子。 　　我想我的脑子，可能真的坏掉了。 　　场中的气氛越发诡异，孙阖在台上为了活命，拼命的惨叫着，而台下的民众们，则低着头，害怕的身体颤抖，用双手打着拍子。 　　就这样持续了十分钟后，孙阖的声音渐渐嘶哑，快要喊不出声，而我厌倦了面前的场景。 　　我眉眼低垂，用手枪顶着孙阖的脑袋，声音渐冷。 　　“哭吧，再不哭就没有时间了。” 　　孙阖早已双眼发红，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他咬着牙齿，怒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明明回来的那天，你就可以杀了我们的！” 　　“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事！” 　　我想了想，缓缓说道。 　　“为了报复你们啊，从大喜到大悲的滋味如何？” 　　“是不是像一个人，终于爬到山顶时，却又失足坠落山底。” 　　“那种上一秒还在云端，下一秒却坠落深渊的落差感。” 　　“就是我想要给你们的东西。” 　　说罢，我哑然失笑，自顾自的摇头说道。 　　“我跟你解释这个干什么。” 　　砰！旋转的子弹钻开血肉，击穿头骨，带动着孙阖脑内的白色物质，洒在了木台之上。 　　我听到了台下的压抑的惊呼声，也看到了所有人瑟瑟发抖的模样。 　　如果，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站出来，号召着大家一拥而上，哪怕我手里有手枪，也不可能敌得过这么多的人。 　　但话又说回来，活下去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哪怕碌碌无为，毫无乐趣，也终归是想活的，着并不是错。 　　我蹲的有些累了，便径直坐在了孙阖的尸体上，我以前也没有想到过，自己将来会有这么恶趣味。 　　“接下来。” 　　“我们好好聊聊？” 　　台下一片死寂，无人说话，几乎所有人都低着脑袋，不敢抬头，仿佛像是和我对上视线，就会死在我的枪下。 　　面对着这些人，我感到些许无趣，从口袋中取出香烟，轻轻点燃，也不管台下的人是否还在听着，便自顾自的低声说道。 　　“其实，在很久以前我就和朋友争论过一个问题。” 　　“要不要为了更多的人，牺牲少部分人。” 　　“我曾经觉得这很简单，不过是数学问题，无论怎么想，都该为了大多数人，牺牲那些少数的人。” 　　我露出一丝自嘲，无奈的笑道。 　　“我觉得，这很伟大。” 　　话音落下，我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但自嘲之息，却越来越浓。 　　“我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真的会成为那少数人，为了你们大多数人而牺牲自我。” 　　“但我又不觉得自己当初是错了的，因为那个时候在我看来，牺牲这个词，是建立自我意愿上的。” 　　“牺牲，应该是一个人愿意如此。” 　　“而不是被人捆起来，将四肢钉死在木桩上，听着那人的惨叫，一刀又一刀的割着那人的肉。” 　　“这不是牺牲，而是谋杀。” 　　说到此处时，一丝烟气，顺着我的喉咙，进入到了我的肺部，将里面搅的乱七八糟，我不得不用手捂着喉咙，用力的咳了起来。 　　剧烈的咳嗽过后，我将手中的香烟，按在了身下孙阖流出的血泊中，将火星熄灭。 　　火星在触碰到血迹时，发出了一声“滋啦”的响声，我用力向下压着烟头，像是没有发觉，猩红的鲜血，已经沾在了我的手指之上。 　　“我很不喜欢你们，但也没有办法。” 　　“毕竟这个世道，能活下来的人，也只有你们这样的了。” 　　我收回沾血的手指，然后站起身来，望着木台下的民众们，缓缓说道。 　　“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要么去死。” 　　“要么，像人一样活着。” 　　“想要活的人，站起来。” 　　“想要死的人，跪下。” 第十章 孤独 　　“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要么去死。” 　　“要么，像人一样活着。” 　　“想要活的人，站起来。” 　　“想要死的人，跪下。” 　　话音落下，所有人在沉默片刻后，缓缓站起身来，这其实没有可意外的，有谁会想要选择死亡呢。 　　我望着众人，笑了一下，将手中的枪收了起来，轻声说道。 　　“三天以后，我会给你们带来你们想要的东西。” 　　“足够的罐头，过冬的衣物，以及粮食蔬菜的种子。” 　　“我既然说要让你们像人一样活着，自然会给你们提供可以活的堂堂正正的环境。” 　　“现在，我需要一个人站出来，帮我做一些事。” 　　闻言，所有人眼神意动，似乎被我刚刚的话打动，但我等了许久，都没有人站出来，似乎还在惧怕着我。 　　就在我等的有些不耐烦，想要放弃时，人群之中，一个瘦弱的年轻人，颤抖着举起了右手，有些不自信的喊道。 　　“我……可以吗？” 　　我松了一口气，对着那个年轻人，轻轻招手。 　　“来吧，谁都行的。” 　　闻言，年轻人似乎多了几分胆气，神色一定，从人群挤出，快步跑到了我的身前。 　　他比远处看起来要更瘦弱一些，像是一根长长的竹竿，看上去有些腼腆，当他站在我身前时，便不再说话，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名字。” 　　“周……周末。” 　　“还真是一个好名字。” 　　“抽烟吗？” 　　“不……我不会。” 　　我自顾自的从烟盒抽出一根烟来，向周末嘴边赛去，他害怕的嘴唇微微颤抖，哆哆嗦嗦的用嘴叼住了那根烟。 　　我拿出打火机，为周末点燃口中的香烟，周末动作笨拙的吸了一口，随即便被呛的直不起腰来，大声咳嗽着。 　　在他的咳嗽声中，我收起烟盒，并未给自己点烟，而是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虽然在这个据点待了一年，但并不了解这个据点的人。” 　　“接下来的三天，我什么也不会做，一切都交给你了。” 　　“你可以选一些自己觉得有能力的人，别问我你该做什么，你自己猜吧。” 　　“猜对了，以后你可能就是这个据点新的话事人了。” 　　“就是这样，我没有其他想说的话了。” 　　我对周末摊了摊手，转身回到木台上，继续坐在了孙阖的尸体上，背对着众人，不再说任何话。 　　片刻后，脚步声动，只是那些人距离我越来越远，等到我再回过头时，便发现身后已是再无一人。 　　真可惜，我还盼望着有人能在我背对他们的时候，来偷袭我呢，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再杀人立威。 　　只是，当我看着台上的十多具尸体后，便哑然失笑，杀人立威的事，我这不是已经做了吗。 　　见到所有人退去，我站起身来，拽着孙阖尸体的腿部，将他拖行木台中央部分，接着又将台上的十几具尸体同样拖行到孙阖身旁。 　　做完这一切后，我扯下木台上的幕布，盖在那些尸体上，白色的幕布下，尸体像是一个不规则的小土坡，不再那么碍眼。 　　我扯下身上穿着的那件白色衣袍，用打火机点燃，扔在了幕布上，同时也取出我口袋里的香烟，取出剩下的香烟，懒散的坐在血泊中，将香烟整齐的捏在手中，一根接着一根点燃。 　　“一人一根，也算我的一点心意。” 　　我一边说着，一边将点燃的香烟扔在渐渐燃起的火中，我给自己留了一根香烟，剩下的都扔到了火焰之中。 　　敬神，拜鬼，一直以来有着这个说法，只是我对这些死在我手下的人，毫无感觉。 　　生活需要仪式感，正如眼下，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我将最后一根烟撕掉了滤嘴，然后将整支烟赛入了口中，咀嚼着里面的烟草。 　　当一个人活的十分沉闷时，做些出格，奇怪的事，似乎就能让自己有几分还活着的实感。 　　火焰越烧越大，渐渐向整个木台蔓延，我嚼着嘴中苦涩的野草，转过身去，跳下木台，欣赏着这场大火。 　　炙热的火焰，随着风向抖动，将一切罪孽，都化作了火中的灰烬。 　　啊，真想一把火，把整个世界都烧个干净。 　　如此病态的想法，不止一次的出现在我的脑中。 　　经过那么多次的轮回，我终究还是改变了。 　　我喜欢上了杀人的感觉，喜欢上了疼痛的感觉，也发自肺腑的觉得，当尸体在火焰中一点一点化为灰烬时，是一种极美的景色。 　　大火烧了很久，一直持续到了夜间，将整个木台都烧成了灰烬，露出木台后方，原本用来囚禁我的高台。 　　用来束缚我的木桩，已在火焰之中化为灰烬，但周遭发黑的血迹，却依然存在。 　　木台建在了居民区之外的地方，周围也没有什么可以燃烧的东西，于是在大火在烧掉了木台，便渐渐熄灭，只剩一股黑烟，缓缓飘散。 　　我没有去搭理整个据点，也不在乎后续的结果，就一直坐在原地，像是石头一样发呆。 　　夜色渐深，周遭响起了虫鸣声，有些吵闹，与此同时，我听到一个轻微的脚步声，缓缓靠近。 　　片刻后，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抱着一本童话书，坐在了我的身边，大眼睛眨啊眨，并没有什么惧怕之意。 　　我看了看身旁的小女孩，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轻声笑道。 　　“怎么了，子苏？” 　　子苏皱起可爱的眉眼，盯着我看了许久，然后憋着嘴巴说道。 　　“大哥哥，你好像变了。” 　　闻言，我神色一怔，随即将嘴里咀嚼了许久的烟草吐到一边，满不在乎的说道。 　　“这不是很正常吗，任谁被挂在这种鬼地方整整一年，受着凌迟一样的刑罚，都是会变得。” 　　更何况，我现在脑子里还多了快有一千年的记忆。 　　子苏微微歪头，认真的想了许久后，一边踢着小脚，一边小声说道。 　　“不是这样的，我还以为大哥哥你，不会原谅这个据点的人呢。” 　　我愣了一下，有些错愕的望着子苏的小脸，天真，懵懂，却又似乎能看穿我的所有伪装。 　　是啊，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原谅谁，也不要谁来原谅我。 　　尸神教带给我的痛苦与恨意，哪怕是我毁掉了整个据点，也不会觉得有任何的愧疚。 　　只是，在这场神明的游戏里，这最开始让我觉得刻骨铭心的恨意，却在这长达千年的轮回中，显得有些渺小。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会想放过这个据点的人。 　　“是啊，我想过要不就这么走了，不再管这些人。” 　　我温柔一笑，将手掌轻轻放在子苏的小脑袋上，缓缓抚摸，嘴中慢慢说道。 　　“不过呢，我想了又想，这个据点中还是有人值得我留下来的。” 　　子苏似懂非懂，一脸天真的问道。 　　“大哥哥，那是什么人呢？” 　　我停顿片刻，有些无奈的叹气道。 　　“是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啊，你叫我一声哥哥，我总得帮你做些什么吧。” 　　至少，这一次轮回，不要再过的那么苦了，也不要和自己的母亲生死离别了。 　　“我来自未来的人，在未来你帮了我很多。” 　　子苏闻言，眼中流光溢彩，似乎所有的小孩子，都特别喜欢未来这个话题，每次提起时，都满是憧憬。 　　“那……哥哥你告诉我，未来我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闻言，我愣了一下，望着面前天真可爱的子苏，脑中却不由得想起上个轮回时，那个英姿飒爽，喜欢看星星的英气少女。 　　“未来已经改变，现在谁也没有办法决定你的未来。” 　　“你曾经在我的面前，改变过一次命运，这一次自然也会。” 　　“所以，我也不知道你的未来，会是怎么样的人。” 　　“但我相信，那一定是很值得期待的未来。” 　　子苏听的摇头晃脑，似乎无法理解我所说的话，别嘟起嘴巴，有些茫然的说道。 　　“我似乎……会变得很厉害的样子。” 　　我哑然失笑，在子苏的小脑袋上来了一记弹指，轻声说道。 　　“也不用变得多么厉害，活的堂堂正正，快快乐乐就行。” 　　“好了，快去睡吧，时间不早了。” 　　在我的催促下，子苏有些不情不愿的向我道别，甩着整齐的黑发，离开了此处。 　　于是，我便再次孤身一人。 　　“呼……” 　　我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有些后悔，白天的时候，为什么不给自己多留几根烟呢。 　　长夜漫漫，我却没有一丝睡意，脑内庞大而复杂的记忆，再次涌来，那些令人讨厌的生离死别的画面，瞳瞳望着我无声哭泣的画面，一次又一次的在我的脑中上演。 　　无数次轮回之中，哪怕一切重来，却只有我一人保留着记忆，走过相同的路，迎来一成不变的结局。 　　我感觉自己从未如此孤独过，痛苦，不甘，愤怒，麻木，这些都是我，我像是一个快要炸开的火药桶，越是安静，便越是疯狂。 　　尼古丁可以暂时麻痹我的感知，但我现在手里却是一根烟都没有，只能被那些容量恐怖的回忆，折磨着我的心智。 　　真讨厌啊，就让我睡一会吧。 　　我再次从怀中摸出手枪，顶在了自己的下巴，手指缓缓移动到扳机附近，缓缓闭上了眼睛。 　　“真糟糕。” 　　我低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然后扣动了扳机，沉闷的枪声，在整个据点回荡，随着鲜血四溅，我的身子也直直倒下，落在尘埃之中。 第十一章 医生 　　当子弹穿过我的脑袋时，那些令人厌烦的记忆，那些令人我感到悲伤的记忆，也终于停止了对我理智的侵袭。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躲在身体里的我，为什么会说这些记忆是不断累积的错误。 　　人的大脑，根本无法承载这整整一千年的记忆，尤其是当阀门打开后，不等我忘记这些记忆，便会有新的记忆，疯狂涌入。 　　在这些记忆下，我有时会忘记身处何处，思绪混乱，还以为自己还停留在某个节点。 　　所以，当子弹穿过我的脑袋时，我感到了短暂的解脱。 　　至此，我也终于明白，那个该死的神明，真的想要让我彻底疯掉。 　　短暂的死亡后，我在黑暗之中醒来，冰冷的石块贴着我的面部，为我逐渐升温的身体带来一丝清凉。 　　我摸索着坐起身子，看着地上新出现的血液，与那些之前发黑的血迹交融，似乎是画出了一副狂乱的画作。 　　癫狂，暴戾，无所顾忌，真是让我羡慕的要死。 　　我揉了揉自己的脑门，看着手中沾着血迹的手枪，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手枪收了起来。 　　这种会让人上瘾的自残方式，还是克制一下吧。 　　我坐正身子，随手擦拭了一下自己脸上的鲜血，回头望去时，却见在黑暗中，有一个胆怯的人影，站在不远处，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仔细看去，正是白天里被我委以重任的周末。 　　说是委以重任，其实有些勉强，我只是随便从里面找了一个人而已，只是觉得他敢第一个站出来，总归该有几把刷子的吧。 　　当然，我不排除他只是一个有自信心的普通人。 　　我一边揉着自己的脖子，一边面无表情的向周末问道。 　　“你有什么事要说吗？” 　　借着清冷的月光，我清楚的看到周末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他似乎还在害怕着我，说不定也目睹了我刚刚自残的行为。 　　也是，哪怕是有不死之身，我刚刚的自残行为在外人看来，也实在有些变态了。 　　虽然惧怕，但周末已经没有了逃跑的可能，只能一脸畏惧的向我低声说道。 　　“首领……我确实有事要说。” 　　我对着周末招了招手，略显敷衍的轻声说道。 　　“你过来点，你站那么远，我听不清你说话。” 　　周末咽了咽口水，像是赴死一样悲壮，缓步踏来，随着他越来越近，我这才看清，在他的手中还抱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纸，似乎是什么记录。 　　“首领大人，我今天白天的时候，统计了一下据点里面大家，在末日发生前的职业，请你过目。” 　　看着面前毕恭毕敬的周末，我也有些不自然起来，因为我自己也不确定，在过往的上百次轮回中，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有没有死在我的手里。 　　我接过周末手里的记录，心不在焉的翻看了起来，同时为了让他别在这么紧张，我嘴中则轻声向他说道。 　　“不用这么害怕，虽然我可能真的有点不正常。” 　　“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会因为你一句话说错就把你杀了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劝慰有没有起到作用，但至少周末的神色渐渐缓和了下来，我翻看着手中的记录，同时心中有了些许疑惑，便向周末问道。 　　“你为什么会想到要统计大家在丧尸病毒爆发前的职业呢，说说你的想法。” 　　周末脸色一变，顿时再次变得紧张起来，慌乱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我没有催促他，只是继续翻看着手中的记录。 　　差不多过了三分钟，慌张的周末这才整理好了自己的想法，但还是一脸怯懦的低声说道。 　　“那个……您白天的时候说过。” 　　“要让我们像人一样活着，还可以带来粮食的种子。” 　　“我就想，您应该是有办法对付那些丧尸，所以如果这个据点里，或许有谁在丧尸病毒爆发前的职业对您能起到帮助。” 　　“比如医生，工人，工程师什么。” 　　“重建文明社会，这些人都是少不了的。” 　　闻言，我颇为惊讶的看了一眼周末，这一次我的运气居然不错，随手找来的人，居然真的有承担这份责任的能力。 　　至少目前来看，这个周末不是一个蠢货。 　　我对着周末笑了一下，然后轻轻摇头，满不在乎的说道。 　　“很抱歉，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我现在对于重建文明社会，并没有太大的动力。” 　　时间，是不能被玩弄的概念，否则一切都会显得可笑。 　　就比如现在，在知道了这个世界的人类，唯一的希望是重启到末日之前的世界线后，我便不受控制的觉得，这个末日之后的世界，并不需要多么美好。 　　毕竟，一切总归是要重来的，无论我能不能成功。 　　“我也不打算在这个地方停留太久，在你们有个人样，能够自给自足后，我会消失几年，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是啊，我不可能在这里停留太久的。 　　我要回到南陵市，那个有瞳瞳，有昙花，有着我最熟悉的那群人的地方。 　　周末不知道我的理由，眼神黯淡了下来，但还是再次轻声说道。 　　“无论要到什么程度，有些人才，首领大人您总归是用得上的。” 　　我更加惊讶了几分，在我的印象中，尸神教的人应该都已认命才对，像是合格的行尸走肉，在这末世中苟延残喘才对。 　　怎么现在，我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似乎很想回到文明社会一样。 　　为了给我无趣的人生多几分调味剂，我对面前的年轻人来了兴趣，停下翻看的动作，饶有兴致的向他问道。 　　“你吃过我的肉吗？” 　　闻言，周末神色一僵，然后害怕的低下头去，沉默片刻后，才无奈的回答道。 　　“吃……过。” 　　对于这个回答，我并不意外，整个尸神教的据点，能有几个人没吃过我的肉，靠这个据点那可怜的产粮生活。 　　所以，我并没有多么生气，反而继续向周末问道。 　　“味道怎么样？我还尝过自己的味道呢。” 　　周末脸色越发苍白，身子也开始颤抖了起来，但在我的注视下，又不能不回答这个问题，声音沙哑的说道。 　　“怪怪的，有些让人反胃。” 　　“但能让我活下去。” 　　说罢，周末对我的恐惧似乎来到了临界值，双膝一软，竟是直接跪在了我的面前，颤抖的说道。 　　“我……我知道这样做不对。” 　　“但是，我还不能死。” 　　“我……想活着。” 　　这并不是什么出彩的回答，换作上一个轮回的我，可能已经掏出枪，一枪崩了面前这个家伙的脑袋。 　　但是如今，我在那漫长的记忆中，似乎忘记了如何愤怒，听着这个不怎么好的回答，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我像是喜怒无常一样的怪人，径直跳过了这个话题，转而向周末问道。 　　“你想在这个据点重建文明社会吗？” 　　周末犹豫了一下，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件事。 　　我感到好奇，便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既然你能跨过吃人肉这个坎，对于文明社会应该也没啥执念才对，当个独裁者不是更适合你吗？” 　　周末苦涩一笑，十分坦诚的回答道。 　　“我想让自己活的舒服一点，长寿一点。” 　　“我是一个医生，比谁都清楚，在这种混乱的世道，人均寿命该有多低。” 第十二章 聪明人 　　“我吃过您的肉，因为我饿，因为我想活下去。” 　　“但我是一个很贪心的人，我想活的更久，想活的更舒服一些。” 　　“一个有秩序，有文明基础的据点，肯定是能活的舒服，活的长寿一些的。” 　　周末抬起自己的右手，只见在上面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看的出当初这只手受过很重的伤。 　　“一年前，丧尸病毒爆发的时候，我的右手受了伤，在没有任何药物的情况下，我必须保持自己身体的营养，来修养身体。” 　　“那个时候，我每晚都睡不着，害怕伤口感染，害怕什么破伤风一类的东西。” 　　“我害怕的要死。” 　　“可是，那个时候出去搜刮物资的人，带回来的都是一些食物，刀具，甚至一些满足高层享受的无用的东西。” 　　“所以，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这个据点不是这么野蛮，搞这种宗教的统治，或许会有人能想到药物，也是一个据点生存所必须的东西。” 　　“我想做的事，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我自己。” 　　周末一改之前的畏惧，对着我说了很多，我静静的听着，心中无波无澜，可能是因为我的面部表情太过平静，周末不自觉的停了下来，恢复到了之前胆怯的模样，弱弱的问道。 　　“您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吗。” 　　我笑着看了周末一眼，将目光移向远处，轻声说道。 　　“不，我很喜欢听到这样的话。” 　　“不怎么好听，但很有说服力。” 　　闻言，周末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递来了一张纸，我伸手接过，仔细看去，发现上面写的都是一些物资，以及跟在后面数量单位。 　　“这个据点还缺很多东西的。” 　　“就在上周的时候，一个婴儿因为感冒死掉了。” 　　“所以，我想首领大人您方便的话，可以为握找来上面的物资和药物吗？” 　　我收下那张纸，点了点头，无论我有多恨这个据点，那些婴儿终归是无辜的，他们还来不及作恶，不该得到这样的结局。 　　“有一件事，我想知道。” 　　“药物都是会过期的，等到那些药物过期以后，你打算怎么做？” 　　周末伸手扶了扶眼镜，很可惜他用的是中指，在挨了我一巴掌后，他似乎才反应过来，尴尬的笑了笑，小声说道。 　　“关于这一点，我也有想过，城里不是有一个很出名的大学吗。” 　　“那个大学名声最大的就是中医学科了，他们有着自己的药田，是让学生自己种药材的。” 　　“当时有个笑话，新生在药田里踩到的某根野草，很可能就是某位学长的毕业论文。” 　　“哈哈哈……哈哈哈。” 　　周末的假笑很难听，笑了没几个，他自己就发觉了这件事，停了下来。 　　闻言，倒是我精神一振，颇为好奇的问道。 　　“你学过中医吗？” 　　“没……” 　　“那你他娘的说个卵！” 　　周末再次用手指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似乎他紧张的时候，就有扶眼镜的习惯，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用中指来扶，他望着我，一脸诚恳的说道。 　　“我可以学！” 　　“只要首领大人你把那些书也带来，无论得学上几年，我都可以学的。” 　　有意思，这个家伙是真的怕死啊。 　　我被面前的周末逗乐了，觉得他又傻又聪明，有我见过那些疯子身上共有的特质，一种不知道该说是执着还是偏激的东西。 　　他……应该是个聪明人吧。 　　我一边想着，一边从口袋中摸出一把手枪，然后抓着周末的右手，将那把手枪放在了他的掌中，轻描淡写的向他问道。 　　“会用吗？” 　　周末有些没反应过来，呆立片刻后，双腿却是开始发软，站都站不稳了。 　　我像是事不关己的旁观者一样，懒散的伸了一个懒腰，淡淡说道。 　　“人渣就像是房间里的灰尘，怎么也打扫不干净的。” 　　“今天打扫了，明天也会有新的灰尘。” 　　“这个据点里的人渣，现在是因为害怕我，所以不敢乱来，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我肯定是会离开这个据点的，也许离开两三天，也许会走了就不再回来。” 　　“所以，为了让这个据点成为你口中的模样，你就需要这个东西。” 　　周末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虽然双手还在颤抖，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将手枪紧紧握在了手中。 　　或许是脑袋长草，也或许是福至心灵。 　　我突然向周末问了一个与他无关的问题。 　　“周末，你是聪明人吧，既然是聪明人，你能告诉我。” 　　“当你碰到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但你又希望这个难题可以有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老实说，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的话又蠢又模糊不清，自然也没报什么希望，能听到令我耳目一新的答案。 　　周末摸着脑袋，没想多久，便轻声说道。 　　“这种事，我一般会去找我认识的人里，最聪明的那个。” 　　我苦笑一声，就当自己听了一句废话，反正我也没抱什么希望。 　　认识的人里，最聪明的那个。 　　我认识的人里谁最聪明呢？大家好像都有各自擅长的一面，并不存在那种特别聪明的感觉啊。 　　除了……曲云流。 　　我霍然起身，脸色轮番变化。 　　在这一瞬间，我的脑中闪过一点火光，随即便如引线一般，在一路的光亮中，燃至火焰处，轰然爆开。 　　是啊，曲云流那个混蛋，似乎很聪明的样子。 　　虽然他偏激，固执，脑回路不像个正常人，还有些后知后觉。 　　但与此同时，他也是一个建立围盾据点，用意志力压制对昙花花粉依赖，只当止痛药的狠人。 　　他是我见过最难对付的人类敌人了，要不是他身患重病，又发疯似的谋划自己死后的名声，刻意培养了一群二五仔，我当初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拿下围盾据点。 　　他很聪明，至少应该比我聪明。 　　而且在这个时间，他应该还没有变成后来那个扭曲的疯子，古城据点的王泉应该也还活着，高连，李易也还没有被昙花控制，阿杰那个混蛋，应该也还在围盾据点混日子的吧。 　　我心中大定，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低声自语道。 　　“曲云流，希望这一次，你能帮到我。” 第十三章 规则 　　“曲云流……是谁？” 　　周末听到了我的自言自语，颇为好奇的向我询问，已不像之前那样紧张。 　　我仔细想了一下，有些茫然，曲云流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是一个病怏怏的男人，面带温和的微笑，眼神疏离，似乎把整个世界都与自己隔绝。 　　他只活在自己建立的世界里，为了自己的执念，谋划着自己的死亡 　　他有能力，也有手腕，把围盾据点建成一个铜墙铁壁，有着奇怪的人格魅力，能让围盾据点的许多人甘心为他去死。 　　与此同时，他又是一个不择手段，丝毫不在乎其他人的恶魔。 　　但在最后时候，他死亡时的那份释然，却是我无法理解的。 　　想了许久，我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曲云流这个怪胎，只能慢慢的说道。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如果非要选一个敌人的话，我宁愿多来几个尸神教，也不想和那个疯子打。” 　　周末眼神一晃，皱眉说道。 　　“听起来这个人很厉害的样子，那他会帮首领大人你吗？”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信心十足的说道。 　　“会的，一定会的。” 　　…… 　　次日，天明。 　　在所有人都还醒来的时候，我早早来到了停放汽车的地方，找到了我的那辆破皮卡车。 　　我将昨夜周末给我的那张写着所需物资的名单收好，一边打着哈欠坐入了车中。 　　整整一夜，我都没能睡个好觉，整整一千年积累下的记忆，已经彻底失控，不停的向我的大脑发起冲击，让我头疼欲裂。 　　昨晚与周末谈话时，我曾向周末问起，一个正常人类的大脑，能承载多少记忆。 　　“我记得当年有人说过，人的大脑应该是有1p的字节存储容量，也就是1000T。” 　　“但大脑有着遗忘机制，会随着时间自动遗忘记忆。” 　　“说起来，有种病叫做超忆症，这种病的患者，没有这样的遗忘机制。” 　　“这不是什么超能力，而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我们正常人，其实是非常依赖自动遗忘机制的，当我们的亲人死去时，我们会异常的悲伤。” 　　“但这种悲伤的情绪，总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消散，这就是自动遗忘机制的作用。” 　　“而超忆症的患者，则无法忘记那些令人悲伤的事，他们无法像正常人那样，收拾心情，而是会一直停留在那个悲伤的节点。” 　　“亲人死去的痛苦，每一个细节，无论过去多少年，在他们的脑中，都如同是在昨天发生的一般。” 　　我一边回想着昨晚周末说过的话，一边揉着自己的脑袋，心情越发复杂。 　　在皮卡车引擎的轰鸣声中，被我吵醒的守卫，主动打开了大门，我踩着油门，开着皮卡车驶出了据点。 　　超忆症，我并没有得那么不得了的病，我的大脑依然拥有着自动遗忘机制，但不幸的是，那个所谓的自动遗忘机制，显然无法处理这种短时间内，大量涌入脑海的记忆。 　　这份痛苦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我唯一能做的事，也只有忍耐了。 　　皮卡车一路向前行驶，因为此时距离丧尸病毒爆发的时间只有一年，路上还算平坦，不像十年后那般颠簸。 　　我坐在驾驶位上，时不时会用拳头，重重锤击自己的脑袋，以来让我的意识保持清醒，防止陷入混乱的记忆中。 　　只是这样做显然收效甚微，我的记忆仍然不停的出现在我的眼前，一幕幕记忆，侵占着我的理智。 　　嘭！忽的一声闷响，皮卡车传来强烈的震动，竟是我在意识模糊之际，将皮卡车撞向了路边的大桥。 　　剧烈的撞击下，车身侧翻，一路向大桥下的河水跌落，而我随着车身，一同落入河水之中，在湍急的河面上，砸出了一个大大的水花。 　　这辆皮卡车本就有些损伤，车窗的玻璃残破不堪，跌入河中后，河水立即灌入车身，略显腥臭的河水，向着我的口鼻漫来。 　　我本该立即打开车门，游出车身，向岸边爬去的。 　　但不知为何，今天的记忆侵袭，远比往日夸张的多，我彻底沦陷在记忆轰炸之下，大脑如同一台破旧的播放器，无数割裂的记忆，一幕幕闪出，同时像是有着噪杂混乱的电流声，在我的耳边狂轰乱炸。 　　在这样的状况下，我看不到自己现实之中的处境，唯一能感觉到的，只剩下河水带来的窒息感。 　　我像是一个傻子一样，本能的挥舞着四肢，然后意识也随着窒息的感觉，慢慢向下沉去。 　　此后便是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本该失去自己的意识，失去自己的思考能力，但在这些的情况下，那些该死的记忆，仍然不肯放我一马。 　　在这诡异的巧合下，那些割裂的记忆，却是开始诡异的融合，原本不相干的画面，也渐渐串联在了一处。 　　忽然之间，我的意识变得清晰，回首间，自己正处于一片废墟之中。 　　眼前所见，是熟悉的场景，狂风呼啸，形成无数的龙卷，将大地掀起，黄石汇聚，飞沙如同锋利的刀刃一样，在我的脸上划出无数的伤口。 　　正是瞳瞳许愿后，时间开始重启的画面。 　　但是，我应该没有这段记忆的，因为那个时候，我应该处于意识昏迷的状态才是。 　　正当我疑惑之际，一个奇异的声音，径直在我的脑海中响起，那个声音似乎是无数人的声音，在我的脑中同时响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时间要开始重启了，重启之后。” 　　“你不会记得这段记忆。” 　　“你要记住，任何愿望，都无法结束这场闹剧。” 　　“等到很久之后，我会在适当的时间，唤醒你的这段记忆。” 　　“他（她）有无数种办法，延续这场赌局。” 　　“你必须要逼他，不得不终止这场游戏。” 　　“不然，这个轮回永远也无法结束。” 　　“规则已经定下，我不能在这里说的太多。” 　　“醒来后，你会看见我的指引。” 　　“到时候，你会明白。” 　　“你该许下什么愿望。” 第十四章 指引（一） 　　“醒来后，你会看见我的指引。” 　　“到时候，你会明白。” 　　“你该许下什么愿望。” 　　这个声音神秘而古怪，像是无数人的声音重叠在了一处，我茫然抬头，望向天空。 　　下一刻，我看到世界破碎，卷向一个空中，凝聚出一个黑色的空洞。 　　滋啦！强烈的电流声忽的在我的耳边响起，如同要炸穿我的耳膜一般，巨大的轰鸣声中，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我醒来时，冰冷的河水不断的拍打在我的脸上，仔细看去时，河边有一个倒塌的神像，神像磨损破旧的手掌，正好勾住了我的衣服，使的我没有继续顺流而下。 　　我攀着神像的手臂，一路爬上了岸，跪在岸边，不住的干呕着，在我昏迷的时候，不知道喝下了多少脏兮兮的河水，整个口腔里都弥漫着一股奇怪的腥味。 　　皮卡车已是不见了踪影，应该是沉在了坠落时的河底。 　　那么……被困在车中的我，究竟是怎么飘到这里来的？ 　　干呕过后，我的意识终于清醒了过来，那些烦人的记忆，也很识相的偃旗息鼓。 　　我浑身湿漉漉的坐在岸边，颇为无误的望着四周。 　　此时，天上的太阳，已是慢慢向西方移去，可我明明记得，自己是在清晨时分出发的。 　　我究竟是昏迷了多久的时间？ 　　换作普通人，应该早就淹死了，但我不同，我是不死之身，哪怕在窒息死亡中来回重复，我也应该会有短暂的清醒时间。 　　而不是失去意识这么久，以及刚刚那段古怪的记忆。 　　究竟是梦，还是真实存在过的记忆？ 　　这些问题让我有些头大，远处的林中更是传来了野兽的嘶吼声，我身上携带的那支手枪已经遗失在了河水之中。 　　现在的我，除了不值一提的不死之身外，并没有其他的防身手段。 　　算了，还是先弄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吧。 　　我如此想着，便穿着湿漉漉的衣服站起身来，我先去看了看那个救下我的神像。 　　也不知是从何时流下的习俗，在这片大地上，有着数不尽的神明，有些人人皆知，有些却只有几个村落知晓。 　　而我面前的这个神像，不是那种常见的泥土神像，而是石头雕刻出来的，只是年代已久，神像的面容在河水的冲刷下有些模糊，那只垂在河中的手掌，似乎也因为我之前的撞击，变得摇摇欲坠。 　　“醒来后，你会看见我的指引。” 　　“到时候，你会明白。” 　　“你该许下什么愿望。” 　　忽的，我想起了之前那段诡异记忆中，那个神秘的声音，不由得苦笑一声，望着那个神像叹气道。 　　“说好的指引呢？” 　　“你要是说话算话，现在就给我吱一声。” 　　“不然，我就当那是自己的幻觉了。” 　　咔嚓！话音刚落，神像垂在河中的手臂，突然生出无数的裂纹，随时都会落在河中。 　　我脸色一变，急忙趟入河边，抓住那只神像的手臂。 　　“我去，你来真的啊。” 　　十分巧合的是，当我趟入河中后，那只石臂便悄然滑落，正好落在了我的手中。 　　我拿着手臂，急忙返回岸边，想要仔细查看，然而我脚下一踏，却被湍急的河水拽倒在河中，那只石臂，也高高飞起落在了岸上。 　　腥臭的河水倒灌进我的口中，幸亏我水性不错，挣扎着从河中站起身来，满身是水，狼狈不堪的走上了岸边。 　　然而，我上了岸就傻眼了，只见那个石臂竟然摔了个粉碎，只剩下一个手指，孤零零的躺在一地碎片之中。 　　我愣了片刻，随即哑然失笑，自言自语道。 　　“妈的，果然只是一个梦。” 　　什么指引，什么愿望，应该都是我在窒息时，产生的幻觉吧，我太想要一个变数了，想要新的势力出现，帮我解开这个困局，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吧。 　　我虽然这样想着，但视线却在死死盯着地上那个石臂的碎片。 　　是的，我还抱有一丝希望。 　　希望有个人，或者不是人的家伙，能帮我解脱。 　　而且，从坠河到刚刚发生的一连串事件，都给我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似乎这一天就是无数的巧合联系在一起，发生的事。 　　我盯着地上的那堆碎片看了很久，石臂碎的很细，这有些不正常，我还见过哪些石心的石头，能碎成这个样子的。 　　等一下……如果这个石臂真的留下了什么指引，那么碎成这个模样，是不是就意味着是为了将不重要的东西排除呢？ 　　思绪一定，我便抬眼望向那根躺在碎片中那根仅剩的石指。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一眼可以看出，那是一根中指。 　　谁家的神像会这么不正经呢…… 　　我踏步而去，并未立即捡起那根石指，而是仔细端详着，那根石指的做工很精细，且出乎意料的没有在河水的冲刷下，模糊变形。 　　只是除此之外，这根石指便再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我站直身子，看了看已在西方的太阳，简单的辨别了一下方位后，便再次看向那根石指。 　　那根石指所指的方向是正南的方位。 　　我蹲下身子，用地上的一块小石子，在地面划出一道线来，记录这根石指指向的方位。 　　然后，我捡起那根石指，向着前方高高抛起，心中暗暗想着。 　　如果，这真的是指引的话，那么这根石指就一定不会摔碎的，无论我摔的有多高。 　　啪！石指落在鹅卵石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待到石指停下后，上面果然没有一丝裂纹。 　　我站在原地，看了一眼地上之前做好的标记，又看了看重新落下的石指。 　　果然，哪怕我再次抛起那根石指，石指所指的方位，也依然是正南方的方向，与我之前画下的标记，一丝不差。 　　见状，我的身体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再次拿起那根石指，向着右侧更远的方向抛去。 　　铛！石指落在更远处，依然没有碎裂的痕迹，与之前一般，指尖再次指向了正南方。 　　是真的，我在失去意识时，所看到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那么……那个家伙又是谁？谁又有能力在那个该死的神明注视下，对我的记忆动这样的手脚呢。 　　正思考间，我眼角一抽，迟钝如我，也终于想起了一个，从一开始，似乎就被所有人遗忘的角色。 　　赌局，终究不是一方可以发起的。 　　但我们所有人似乎会下意识的忘记，除了那个折磨我的神明之外，还存在着一个可以与神明对赌的家伙。 第十五章 指引（二） 　　除了神明之外的家伙吗。 　　我捏着那根石指，犹豫了一下后，便顺着石指所指的方向走去，踏入密林之中。 　　毫无疑问，可以与神明对赌，自然也是同等级的存在，一个我无法想象的庞然大物。 　　我不确定对方是否对我抱有善意，也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但对于深陷泥潭的我，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选择。 　　只是，按那个家伙的指示，我真的能从这个泥潭之中逃脱吗？ 　　我也知道，如果只要那个该死的神明还存在，这个该死的轮回便有无数种继续延续的办法。 　　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弑神吗？ 　　别开玩笑了，对方是可以操纵时间，空间，一个念头，就可以让整个人类文明毁灭的不明生物。 　　而我唯一的武器，只有这具对方赐予的不死之身，我要如何弑神？ 　　我只不过是个平庸的凡人，做不到那样伟大的事。 　　随着时间推移，日渐西沉，夕阳染红了整片天际，洒下些许红光，落入林中。 　　我随着石指的指引，一路深入林中，周遭野兽的嘶吼声，越发清晰。 　　在我的记忆中，那条河的下方会经过一个村庄，周围确实有着不少的密林，但似乎也没有这么夸张。 　　不知不觉间，天色越来越暗，我不知道已在林中行走了多久，但这林子却像是没有尽头一般，怎么走也看不到边界。 　　我不断的用那根石指，重新确认方向，但越走我便越是没底。 　　许久之后，夜色终止，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片密林忽然拔高了许多，茂密的枝叶相互纠缠，竟然彻底的遮挡了整片天空。 　　月光无法穿透密林的枝叶，整片林中只剩下黑暗，我捏着那根手指，小心翼翼的向前走着，耳边的野兽嘶鸣声也越来越近，似乎就跟在我的身后。 　　更要命的是，在那些野兽的嘶吼声中，我似乎听到了狼嚎，虎啸的声音。 　　这种地方，有这片林子已经是一件很诡异的事了，怎么可能有狼与老虎呢，而且随着我逐渐深入，此起彼伏的野兽嘶吼声，也变得越来越多，仿佛这片密林藏着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动物。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忽然脚下一空，前方竟似是一个土坡，我来不及反应，身子径直滚了下去。 　　泥土的腥味，地上尖锐的木枝，都劈头盖脸的袭来，我迅速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头晕目眩的任凭自己的身体，向下滚去。 　　大概是五分钟后，我的身体撞在了一个坚硬的石头上面，才终于停了下来。 　　在这长达五分钟的翻滚后，我全身酸痛不说，脑袋更是感觉脑浆都要被摇匀了，瘫在地上，眼中天地旋转，根本站不起身。 　　我喘息许久，才终于恢复正常，眼前仍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我揉着自己的脑袋，在黑暗中扶着我刚刚撞到的石头，勉强站了起来。 　　就在我起身瞬间，我的耳中忽然传来一声乌鸦的啼叫声。 　　“嘎！” 　　这声音来的突然，且急切，紧接着便是无数翅膀扇动的声音，下一刻，月光洒下，落在了我的脚边。 　　我愣了一下，霍然抬头，瞳孔不受控制的缩小。 　　只见，原本遮掩天空的黑暗，此刻竟是聚集在了一处，在清冷的月光下，露出了真正的面目。 　　那是一片如汪洋壮观的黑色的鸦群。 　　我怔怔的望着那群数量恐怖的乌鸦，许久才回过神来，借着月光，我摊开一直紧握的手掌，却见那原本怎么也摔不碎的石指，此刻竟在我的手中，化成了一团白色的粉末。 　　看样子，就是这里了。 　　我翻转手掌，将那团白色的粉末，洒在地上，转身望向身后的石头。 　　果不其然，那个撞到我的石头，也是一座神像……不……这个东西并不能说是神像。 　　石像上，一个男人面目狰狞，用一柄长剑，捅穿了自己的胸口，似乎像是诡异的献祭仪式。 　　好巧不巧的是，在石像的一边，还遗落着一柄石头制成的长剑。 　　出乎意料的是，我竟然明白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将那柄分量十足的石剑捡起，对准了自己的胸口，低声咒骂道。 　　“该死的。” 　　“怎么都是这种恶趣味的东西。” 　　话音落下，我双手猛然发力，硬生生的推着手中的石剑，向着自己的胸口刺去。 　　石剑缓慢的破开我胸口的血肉，一点一点的刺入，钻心的痛楚，让我的五官不自觉的开始扭曲。 　　鲜红的血液，顺着石剑的剑柄，爬至我的手腕，那些血液如同有了自己的意识，无视重力，在我的身体上慢慢的勾勒出，奇异的纹路。 　　终于，那柄石剑穿过了我的胸口，而在这瞬间，石剑的重量骤然增加，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将我径直压在了地面上，动弹不得。 　　正是此时，被石剑压倒在地的我，与天空中那群乌鸦对上了视线。 　　下一刻，黑压压的乌鸦俯冲而下，如同一道黑色洪流，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向我而来。 　　与此同时，疯狂的嘶吼声也在我的耳边响起，那些快被我忘记的野兽们，在此刻终于倾巢而出。 　　我看见，那俯冲而下的乌鸦，啄食着我的五脏六腑，更有无数的野兽，用尖锐的牙齿，咀嚼着我的腿骨。 　　剧痛之下，我的身体却被那柄石剑压着，动弹不得，只能任由着野兽啃噬着我的身体。 　　不该存在的乌鸦，不属于这里的野兽，看不到尽头的密林。 　　这就是……所谓的指引吗。 　　渐渐的，剧痛的感觉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灼热的感觉，我全身的血液似乎被什么不知名的力量，变成了不一样的东西。 　　而这似乎，并不是我的错觉，我看到了一阵白色的热气，自我的周身各处缓缓升起。 　　随着我的身体越来越热，我的意识，也在这高温中，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在我的意识陷入黑暗之际，似乎有一个生意，在我耳边轻轻说道。 　　“这是给你的第一份力量。” 　　“人类。” 　　…… 　　当我再次恢复意识后，已是第二天的正午，昨夜的密林，已是消失不见，什么石像，乌鸦，似乎都只是我的幻觉而已。 　　我一脸茫然的站起身，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仍躺在昨日醒来的河边，只是这一次，河边没有什么神像。 　　“又是梦吗。” 　　我低声自语着，向前踏出一步，这时正有一只飞鸟，从我的头顶掠过，我下意识的看了那只飞鸟一眼，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跃起。 　　如果，我也能飞就好了。 　　下一刻，黑雾缠绕，我的身影从黑雾冲出，化为了一只黑色的飞鸟，飞入天空。 第十六章 神奇的能力 　　黑雾弥漫，在我还处于茫然的状态时，身体已经自己动了起来，黑色的羽翼微微振动着，一眨眼，我便空中滑行出了数十米的距离。 　　我……变成了一只黑色的飞鸟，盘旋天际之上。 　　流云在我的面前散开，地面的河流越来越小，可直到此刻，我仍是处于震惊之中。 　　从很久以前开始，人类便向往着天空，想要飞行，想要长出羽翼，无论是在哪里，古人的传说里，天空之上，都是神明居住的地方。 　　这不是什么梦境，我确确实实在一个念头下，由人类变成了一只黑色的飞鸟。 　　鸟类的眼睛与人类不同，长在侧边，与人类的视觉完全不同，而我此刻正体验着这样的视觉。 　　可以确定的是，我的体型变小了许多，似乎成了一只黑色的乌鸦，飞行如同身体本能一般，无需我多做思考。 　　在震惊，错愕之中，我振动着翅膀，重新落向地面，临近地面时，我的周身各处，再次泛起一阵黑色的雾气，将我包裹。 　　只是瞬间，我的身体再次化为人型，落在了地面上，像个终结者一样，双手撑在身侧，单膝跪地。 　　我缓缓站起身来，望着自己的手掌，脸色变得复杂而古怪。 　　这一切毫无疑问，都与昨夜的事有关，我似乎从那个神秘的存在，获得了新的能力。 　　我望着自己的手臂看了很久，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眼神一凝，骤然向前跑去。 　　下一刻，黑雾再起，我的身体穿过黑雾，化作一匹黑色的狼，穿入林中。 　　周遭的一切景色，在我的眼中飞快向后移去，无数奇怪的味道，也在我的一呼一吸间，传入我的鼻孔。 　　在奔跑出大约两百米的距离后，我的身体再次由黑狼化为人类。 　　我气喘吁吁的停在路边，用手扶着一棵大树，即兴奋，又有些疑惑。 　　我似乎获得了……可以化身成动物的能力。 　　老实说，连我自己都觉得离谱，虽然早就说明了神明的存在，但我现在得到的能力，也实在有些太过诡异了。 　　通俗来讲，我之前的生活，勉强可以说是末世之后的挣扎人生，但得到了这个离谱的能力后，往后的故事，更像是什么超能力大战了。 　　说的再简单一点，就像是一本书写到一半，换了一个作者，《西游记》刚写到太白金星找孙悟空上天做弼马温的时候，一只妖怪跳出来，一把推开太白金星，提着双板斧大喊道。 　　“招安招安，招甚鸟安。” 　　又可以是《水浒传》里潘金莲推窗，木杆砸到西门庆，西门庆抬头一望，便痴痴的说道。 　　“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胡思乱想到此为止，我深吸一口气，想要弄清楚这个能力，可以为我带来什么好处。 　　可以随意变化成任何动物，这听起来或许很厉害，但在子弹，和昙花面前，最强的动物，又能撑过几分钟呢？ 　　这个能力……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我顺着这个思路，开始发散思维，这个能力目前的显现为了化身百兽，但也有可能只是我只做了简单的尝试。 　　首先，顺着化身百兽的想法延伸，如果说我的念头可以决定我化身成什么动物的话，那么我所想的是现实不存在，或者不符合正常逻辑的野兽体型呢。 　　我打算尝试一下，于是，我紧紧盯着自己的手臂，开始将我的手臂想象成非人的模样。 　　随着我的念头闪过，我的右臂处泛起一阵黑雾，胳膊上的肉块像是有生命一样，开始蠕动，变形。 　　片刻后，黑雾散去，而我的右臂，也完全变了模样。 　　只见，我的右臂之上，一道整齐的白色骨刃，整齐排列，不再有手掌，不再有五指，整个手臂如同一把骨锯一样，那些骨刃随着我的念头，可以迅速转动。 　　果然，这个能力比我想象中还要变态几分。 　　我试着用尽全力，将化为骨锯对着一旁的树木挥去，迅速转动的骨刃瞬间破开树木，将一棵碗口粗细的大树整齐斩断。 　　威力不错，但这样也还是比不过我当初强化过后的身体力量。 　　我想了想，不再尝试，在黑雾的包裹下，将右臂恢复原状。 　　那个神秘的家伙，给我这个能力后，便再没有任何指引。 　　或许是时候未到，也或许他的指引仅此而已。 　　他只是想让我，在这场赌局中，获得更多的胜算。 　　但这一切，应该瞒不住那个该死的神明，他一定会在这次的轮回中，整出一些新的花样。 　　我深吸一口气，不再继续想下去，踏步向前，周身黑雾包裹，化身一只黑色的飞鹰，飞上天空。 　　那些麻烦的事，以后再想吧。 　　我现在需要确定，我身处何处，再原路返回，重新找一辆皮卡车，为如今的尸神教寻找物资，药物。 　　无论我获得什么神奇的能力，这个世界也还是原本的模样，山川依久，个人的力量终究做不出什么伟大，改变世界的事。 　　所谓的英雄，救世主，只存在壁画与陈旧的故事书中，我还是我，那个一无是处，普普通通的凡人。 　　飞入天空后，视线豁然开朗，但紧接着，我便陷入迷茫之中。 　　从云端向下望去时，我才发现下方的大地是如此的陌生。 　　那是一片广阔，密集的森林，怎么也望不到边际，下方的河流，将整片森林一分为二，向着西边的方向流去。 　　不该是这样的。 　　在我的记忆中，出事的那座大桥下的河流，确实是向西流去，但不同的是，从那边作为起点，一路探去，河岸两边也只会经过其他的城市，而不是眼前这夸张的森林。 　　而距离出事大桥最近的森林，却需要溯源而上两百多公里后，才会遇到一座名为木乌的森林。 　　按照常理来说，我从大桥落向河中后，应该顺着水流，一路向西，与那木乌之森越来越远才对。 　　难道说，在我失去意识后，我的身体逆流而上，来到了距离出事地两百多公里的地方吗？ 　　那个神秘的家伙，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第十七章 电影狂人（一） 　　夏日的阳光，总是让人讨厌的，天上的流云聚了又散，反反复复。 　　我以黑色飞鹰的姿态，顺着河流，一路向西飞去，日光的暴晒下，我没有坚持太久，便向下方降落，恢复本体的模样。 　　此时，距离木乌之森的边界已经很近了，鹰类的飞行速度，果然要离谱的多。 　　黑色的烟气一闪而过，我的身子落在河边，大口喘息，面上汗流不止。 　　奇怪，明明在我变化成飞鹰时，并没有这样疲惫的感觉，可就在我恢复原样时，疲惫与酸痛便立即侵占了我的身体。 　　这份疲惫的感觉，甚至超过了我不停歇奔跑一天一夜的感觉。 　　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在河边坐了下来，自言自语道。 　　“这个能力……会迅速消耗我大量的体力吗。” 　　“才这么点的时间就这么累，简直像是高利贷一样，得不偿失啊。” 　　休息片刻后，我自身的不死之身也开始发力，开始恢复我的体力，只是因为这并不是什么身体损伤，所以恢复的速度异常的缓慢。 　　我坐在河边，视线发黑，感觉自己的肺都要炸了，现在的我，可能连拳头都握不紧，暂时失去了所有的战力。 　　看来，这个能力使用的时机得好好考虑才行。 　　与往常不同，这次单纯是肉体上的疲惫，感觉自己的每一寸的肌肉，都在隐隐作痛，像是被拧成了麻花一样。 　　我一脸疲惫的将双脚伸入湖水之中，冰凉的湖水，稍稍缓减了我的疲惫，我不由得长出一口气，闭上双眼，等待着体力恢复。 　　为什么，那神秘的家伙要把我扔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呢，我想不通，毕竟这里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还是说，只是随意而为吗。 　　啪！树林中忽然传来木枝断裂的声音，我并没有在意，只当是野兽踩断了地上的木枝。 　　然而，下一刻，我的身子微低，一个冰冷的枪口，便已经顶在了我的后脑勺。 　　“不要乱动，这枪容易走火。”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不紧不慢，但听起来还算年轻。 　　眼下我的体力还没有恢复，没有反击的能力，便低声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 　　“我现在也没有能动的力气啊。” 　　闻言，身后的男人却是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声音中没有敌意。 　　“哈哈哈哈你不会碰到森林里面的熊瞎子了吧。” 　　“那你可真够倒霉的，那头蠢熊跑起来还是蛮吓人的。” 　　我笑而不语，没有解释什么，这里是森林的边界，有人也算正常，只是不知道这个家伙，缺不缺粮食。 　　片刻后，顶在我后脑勺的枪口，缓缓移开，身后的男人大步跨出，来到我的侧边，一边豪迈的笑着，一边向我伸出了手掌，问道。 　　“能站的起来吗？” 　　和他的声音一样，他看起来很年轻，很有活力，皮肤黝黑。 　　我微微眯眼，随即摇头，拒绝了男人的好意，轻声说道。 　　“不用，我还是喜欢握女孩子的手。” 　　年轻的男人闻言，也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用好奇的眼神望着我，说道。 　　“你这个人很有意思啊，就这么死在这，也太可惜了。” 　　“我不是在吓唬你，那头熊瞎子很喜欢来这边抓鱼的。” 　　“等一会它来了，你可是会死的很惨的。” 　　我动了动自己的腿部，此时的体力，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应该能支持我行走，于是我便缓缓站起身来，像是有身体缺陷的人一样，缓慢的挪动着脚步，同时向那个年轻的男人问道。 　　“我该往哪里走？” 　　年轻的男人似乎被我的理直气壮吓到了，愣了一下后，才无奈的低声说道。 　　“得，我给你带路吧。” 　　说着，年轻的男人收起手中的猎枪，踏步向前，走在了我的前方，嘴中还低声嘀咕道。 　　“奇怪，手里有枪的人是我，怎么你比我还像个头儿。” 　　我并没有搭话，因为我刚刚发现自己的身体，比想象中还要糟糕的多。 　　我气喘吁吁的挪动着双腿，直到此刻，我才意识到，使用变化能力的代价。 　　堪称无解的自愈能力，似乎被彻底抑制，当然我并不怀疑我的不死之身，哪怕是现在给我的脑袋开上一枪，我也只是会复活的晚一些吧。 　　我想的有些出神，待走出一段路后，才听到了前方的那个年轻人一直絮絮叨叨的话。 　　“你这人运气是真好，碰到的是我这么个大好人。” 　　“要是换成其他人，铁定会把你扔在这里，用你当诱饵，埋伏那只熊瞎子。” 　　“对了，你的皮肤看起来挺好，样子也还可以，是不是当过明星啊，要不然不可能保养的这么好。” 　　“你遇见过潜规则吗？” 　　“你打过羊胎素吗？” 　　“你的实际年龄是不是要比看起来大很多？” 　　男人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有些吵闹，而且那些问题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只能挪动着自己的脚，一边无奈的说道。 　　“比起这些不重要的事情，你不是还有更该问的东西吗。” 　　闻言，前方的年轻人脚下一停，有些疑惑的回过头来，不解的说道。 　　“比如说？” 　　我哭笑不得，用手指着自己，慢慢说道。 　　“比如说，问我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有什么目的。” 　　那个年轻人闻言却是更加疑惑，用手中的猎枪摩擦着自己的侧脸，一脸古怪的说道。 　　“这些事，我问你你就会说吗？” 　　我闻言一愣，然后轻轻摇头，有些尴尬的回答道。 　　“……不会。” 　　听到我的回答后，年轻人用看弱智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极其鄙夷的说道。 　　“既然你又不会回答，我干嘛还问？” 　　“你傻还是我傻。” 　　这个说法是怎么回事，怎么听起来很有道理，又满是漏洞的感觉。 　　我感觉自己的思路都要被这个奇怪的年轻人给带偏了，片刻后，我整理了一下思路，颇为无语的说道。 　　“名字我还是会老实说的。” 　　年轻人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像是被我逼迫一样，慢吞吞的向我问道。 　　“你的名字是？” 　　我闻言一笑，然后一脸真诚的回答道。 　　“我姓阿，叫阿杰。” 　　“当然，你也可以叫我杰哥。” 第十八章 电影狂人（二） 　　“我姓阿，叫阿杰。” 　　“当然，你也可以叫我杰哥。” 　　没来由的，我心血来潮一般，说出了这么一个听起来就很假的名字，但有趣的是，对方并没有怀疑什么，而是点头回答道。 　　“杰哥你好，我是唔西迪西。” 　　好吧，我说错了，他压根不信我的鬼话。 　　只是，我们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浪费时间，而是一边向着前方走去，一边看似随意的聊着天。 　　眼前的年轻人，让我有些看不透，在这末世中，我见过许许多多的人，但面前这个家伙和所有人都有所不同。 　　他看上去十分的随意，大步走在前方，完全不去考虑我会不会从他身后暴起发难，他甚至不关心我的来历，似乎根本不在乎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这样的表现，可不该出现在末世生活一年人的身上。 　　终于，按耐不住好奇的我，率先向他问道。 　　“你是要把我带到你们的据点里吗？” 　　闻言，年轻人脚下不停，连头都没有回，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摇头轻笑着说道。 　　“这种鬼地方，怎么会有什么人类据点呢。” 　　“你也不看看，这片森林距离城市又远，夏天还有毒蛇，熊瞎子这种东西。” 　　“怎么会有人想不开来这种地方建立据点呢。” 　　不错，这个区域远离城市不说，这片森林又大的夸张，在末世的初期，人们也不会选择长途跋涉来这种地方的。 　　而且，哪怕是末世之前，这里也不会有多少人类定居。 　　我对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越发好奇，便继续追问道。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年轻人仍是不肯停下脚步，背对着我，大步向前，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因为，我是主角啊。” 　　“啊？” 　　这个太过离谱的回答，让我眼角一抽，开始怀疑这个年轻人的精神状态。 　　年轻人忽的回头，爽朗的向我笑着，十分自信的说道。 　　“回想我的前半生，如果我不是主角，那就太没天理了。” 　　我不解，但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静静跟在年轻人的身后。 　　虽然我有很多的问题，但我虚弱的体力却还是限制了我的好奇，相比求知欲，我现在更想吃点东西，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当我不再询问后，年轻人也没有继续说什么，他似乎看出了我的虚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肉干，扔给了我。 　　“这是蛇肉干，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我感觉比巧克力好吃。” 　　我接过肉干，狠狠地咬了一口气，没吃出什么味道，只是用力咀嚼着，含糊不清的向那个年轻人说道。 　　“谢谢。” 　　年轻人依久笑着，像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让他发愁的事，乐观，且洒脱。 　　不久后，我和那个年轻人终于走出了森林，但森林之外，也只有崎岖的小路，视线之中，没有什么建筑。 　　而让我惊讶的是，在不远处的小路上，停着一辆有些滑稽的手推车，推车上装着几只已经死去的小动物。 　　等我来到那个手推车边上时，才发现里面的装的小动物，略微有些奇葩。 　　兔子，麻雀，有着花斑的毒蛇，这些还算正常，但接下来便是一些变色龙，松鼠这种奇怪的东西了。 　　那个年轻人直接拉起小推车，看着车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猎物，咂嘴说道。 　　“今天的收成不错，本来还想去河边抓几条鱼的，结果鱼没抓成，碰上了你这个怪人。” 　　我尴尬的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而那个年轻人也没有继续废话，拉起小推车，缓缓走了起来。 　　直到此时，我才发现这个乐观洒脱的年轻人，右腿似乎不能发力，拉着这个小推车走在平路上，居然有些吃力的感觉。 　　路面并不平坦，年轻人拉着推车走的很吃力，也很慢，甚至比我这个体力耗尽虚弱的人还要慢上一些。 　　在这样的状况下，我的视线便无法从年轻人的右腿移开，他的右腿应该是有什么残疾吧。 　　我越发好奇，在这个世道，一个腿部有残疾的年轻人，为什么会生活在这种远离人烟，与野兽为邻呢。 　　带着这份疑惑，我跟着那个年轻人，又走了二十分钟后，终于来到了一个木屋前。 　　木屋看上去有些老旧，也有些小，不像是近年的建筑，在木屋不远处停着一辆红色的汽车。 　　只是，那辆汽车落满了灰尘，被茂密的野草围住，已是许久没有启动过的样子了。 　　平地上简单的竖起了几根杆子，用粗绳连接两端，在上面挂着几件洗过的衣物。 　　那个不知名的年轻人，将那辆小小的推车推到木屋前方，然后便一脚踹开了屋门，径直拉着推车，进了木屋。 　　我紧跟其后，一起进到了那间木屋，木屋中的光线很差，不大的房间被一堆录像带堆的满满当当。 　　老实说，我还以为会看到满屋子的兽皮，肉干一类的东西，却从来没有想到，会看到一地的影碟，录像带这种东西。 　　那个年轻人将小推车放下后，便累的坐倒在地，气喘吁吁，微微抬头，对着我说道。 　　“我叫宋冀，你呢。” 　　看着宋冀真诚的笑脸，我叹了一口气，微微低头，轻声说道。 　　“苏离，我叫苏离。” 　　闻言，宋冀笑得越发开心，眉头一挑，轻声说道。 　　“我还以为你是名字太难听，才不好意思说的。” 　　“这不是还挺好听的吗。” 　　闻言，我只是苦笑，这个年轻而乐观的家伙，为什么看上去这么有趣呢。 　　休息片刻后，宋冀便重新站起身来，从满屋的杂物中，翻出一个木盆，将小推车上的猎物，扔到车上，开始剥皮，清理这些猎物。 　　我感觉自己就这么看着也不太像话，便也要了一把小刀，帮宋冀清理这些猎物，我一边用小刀剥着兔子的皮，一边轻声问道。 　　“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想救我呢。” 　　闻言，宋冀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沉默片刻后，才低声说道。 　　“我怕你把那只熊瞎子喂饱了，我就不好对付它了。” 第十九章 电影狂人（三） 　　“那只熊瞎子很聪明，只要有食物就会躲起来，看你的体型，够他吃个好几天的。” 　　“所以，你要是被他逮到了，我会很难办的。” 　　我无语的看了宋冀一眼，不知该说些什么，关于这件事我做过多种猜测，但从来没有想到，他救我只是为了这么一个奇葩的理由。 　　“不是，你为什么不用我来当诱饵，引出那头熊瞎子呢。” 　　宋冀眼神古怪，手中剥皮的动作停了下来，想了许久，才叹气道。 　　“你这人好阴暗啊。” 　　“这样做人，是当不了主角的。” 　　主角……这是我第二次在宋冀的嘴里听到这个词，除了听起来有些中二外，我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这个词挂在嘴边。 　　宋冀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十分耐心的解释道。 　　“你喜欢看电影吗？电影里的主角，可不会随便杀掉第一次见面的人。” 　　“哪怕是烂片，也没有这种滥杀无辜的主角。” 　　“所以说，这样做人，是当不了主角的。” 　　主角，电影，以及这满屋子的电影录像带和影碟，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毫无疑问，这个家伙是个中二病，没救的那种。 　　我本来不想再说什么，但宋冀却像是被电影这个话题打开了开关，开始说个不停。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电影，喜剧，悬疑，动作，哪个更戳你？” 　　我叹了一口气，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轻声回答道。 　　“我喜欢那种带字幕的，但没字幕也不影响观看的影片。” 　　宋冀直接忽视了我的回答，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记得有人说过，当电影问世后，人类得寿命延长了十年。” 　　“有了电影之后，人们可以去尽情的想象自己以外的人生。” 　　“神话，宇宙，历史，爱情，电影赋予了人们得不到的东西。” 　　宋冀絮絮叨叨的说着电影，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十分无聊的话题，我不想知道世界上第一部电影是什么，也不想知道第一部有赤着身子镜头的电影。 　　但宋冀显然已经进入了自己的世界里，不停的说着什么史诗级长镜头，什么鲨鱼龙卷风。 　　在他说个不停的时候，我随意的看了一眼屋中堆积如山的电影录像带，忽的开口问道。 　　“这么多的录像带，都是你带来的吗？” 　　宋冀闻言一愣，随即露出几分自得，一边点头，一边笑着说道。 　　“是啊，多亏了丧尸病毒爆发的时候，大家都忙着抢食物什么的，根本没人和我争。” 　　闻言，我哭笑不得，这根本不是值得得意的事吧，这个宋冀还真是个怪人，难道他就没有想过，哪怕抢到这些电影的影碟，他也没有办法播放的。 　　算了算了，就在这里休息一晚，等体力恢复以后，就离开这里，至于要不要带着宋冀，就看他自己是否愿意了。 　　在宋冀的自说自话的唠叨中，那些小动物也被清理干净，宋冀切了两只变色龙，扔进了锅里，开始用最原始的手段开始生火。 　　我没有事做，便看着他生火做饭，直到这时，我才又注意到他的右腿，便向他问道。 　　“宋冀，你的腿是受伤了吗？” 　　闻言，正在火灶旁添柴的宋冀，毫不在意的连连摆手，随意的说道。 　　“小问题而已。” 　　说着，宋冀伸手挽起右腿的裤管，只见寒酸的裤管下，只有微微发黄的白色假肢。 　　是的，假肢。 　　我忽的愣在原地，怔怔的望着宋冀腿部的假肢，一时半会，竟是彻底忘记了该说什么，许久之后，我迎着宋冀爽朗的笑脸，低声说道。 　　“这可不是什么小问题。” 　　宋冀不以为然，面上的笑容没有一丝作伪，甚至用手拍了拍那发黄的假肢，笑道。 　　“没什么的，许多电影里的主角也缺胳膊少腿的。” 　　“这是正常的发展，主角注定是要比其他人多遭受一些的。” 　　我苦笑一声，忽然觉得他口中的主角，似乎有了其他的意义，像他这样乐观的人，似乎真的有些像那些电影中百折不挠的主角。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主角呢？” 　　在我的认真询问下，宋冀眉头轻抬，没有立即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转过身去，继续添柴加火，我等了许久后，才听到他缓缓说道。 　　“许多评分高的电影，会用着欲扬先抑的路子，在电影的前半段让主角遭遇一些破事。” 　　“然后将这些压抑的情绪，一直积攒着，直到最后全部释放，看着主角终于获得美好的结局。” 　　“比如肖申克的救赎，当安迪爬过长长的污水道后，他站在大雨中，脱掉囚服的场景，一直都是很经典的影幕场景。” 　　说到此处，宋冀转过脸来，眯眼而笑，清秀的面上没有一丝悲伤的情绪，只是在用随意的口吻说道。 　　“我大概已经熬过了电影的前半段，怎么也应该到高潮部分了。” 　　“不然，也太没有道理了。” 　　我听的似懂非懂，虽然知道有些不礼貌，但还是忍不住继续问道。 　　“前半段……很难熬吗？” 　　宋冀闻言，眯着眼睛想了很久后，用无所谓的口吻说道。 　　“也不是很难熬吧，虽然感觉像是一堆狗血故事的合集，但我的前半生过的还是挺精彩的。” 　　“我记得，在我七岁的时候，有一天爸爸告诉我，说是要搬家了，要搬到一个很大很大的房子里。” 　　“只是他带上了我的继母和继母生下的妹妹，也带走了所有的家具，唯独把我忘记了。” 　　“后来，我被我爸送到了我妈的家里，但我妈不想要我，又开着车把我送到了外婆家里。” 　　“我刚一下车，我妈就开车走了，外婆拿着扫帚，不让我进门。” 　　“我那个时候不懂事，只知道哭，哭来哭去，最后也没人要我。” 　　“最后，还是村里一个独居的老人收留了我。” 　　“那位老人把我当他的孙子，而我也叫他爷爷，虽然我们两个每天只能捡破烂为生，但我过的其实比以前要快乐的多。” 　　说到此处，宋冀的脸上明显多了几分笑意，眼中流光溢彩，或许真的如他所说，那段时间他过的很开心。 　　“爷爷供我读书，上学，他经常会在学校门口等我，但从来不敢进学校看我。” 　　“他也不让我在同学面前叫他爷爷，说是怕我丢人。” 　　“就这样，我的童年过的也还算不错，就这样，一直到了我高中的时候。” 　　“我的继母突然找到了我，告诉我，我的父亲得了尿毒症，需要换肾，希望我能把自己的肾给我的父亲。” 　　“我拒绝了。” 　　“我的父亲和几家出名的媒体都有关系，在我父亲的授意下，那几家媒体把故事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一个爱子如命的父亲，多年来寻找被拐卖的儿子，积劳成疾，得了尿毒症，而他的儿子则被乡村的拾荒老人买走，在得知自己父亲病情的状况下，拒绝了换肾手术。” 　　“然后，所有的舆论与恶意，都落在了我和爷爷的身上。” 　　“我成了不仁不义的不孝子，爷爷成了买卖小孩的愚昧村民。” 第二十章 电影狂人（四） 　　“我一直觉得一些烂片里的桥段，太过狗血，但没想到现实比人生要更加狗血。” 　　“因为现实没有彩排，也没有剧本。” 　　“人们都说，孩子是父母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其实也没说错。” 　　“只是有些人掉下来的是一颗心脏，有些人掉的只是无关痛痒的头发。” 　　“生我的人，讨厌我，无视我，养我的人，疼我，爱我。” 　　“多么符合电影剧本的剧情啊，虽然有些烂俗狗血。” 　　说起这些话时，宋冀的脸上没有任何悲伤的情绪，反而一脸笑意，没有嘲讽，也没有强自装出的释然。 　　他是真的已经不在意这些事了。 　　我微微垂下眉眼，对面前的宋冀忽然多了几分钦佩，换作是我，根本无法做到如此的淡然。 　　“我想知道，你最后把自己的肾给你的父亲了吗？” 　　闻言，宋冀微微耸肩，摊开双手，满不在乎的说道。 　　“我的父亲或许有那么一点能量，可以控制一些媒体说些假新闻，但他也只有这么一点能量了。” 　　“那些虚假的报道，没有持续多久，便被其他的媒体爆出，两边吵的是热火朝天，反而没人关注我了。” 　　“不过，我还是决定把自己的肾给我的父亲。” 　　听到此处，我眉头一皱，有些不解，真的会有人能做到这种地步吗，把自己的肾换给当年丢弃自己的父亲？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做出这样的决定。” 　　宋冀嘴角一抿，有些无奈的说道。 　　“因为他们给的太多了。” 　　“啊？” 　　宋冀没有理会愣在原地的我，而是自顾自的笑道。 　　“我爸在媒体攻势失败后，便掏出了最后的底牌。” 　　“他出一百万，让我把肾给他，他还算有钱，但也没有有钱到夸张的地步。” 　　“这一百万，对他来说应该是下了血本。” 　　“我从小就过的很苦，没有穿过什么新衣服，鞋子坏了，也是用胶水粘一粘。” 　　“所以，我其实还挺喜欢钱的，有了那一百万，我和爷爷就能过上好日子，不用再住在垃圾堆里。”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拒绝这笔划算的买卖呢。” 　　我有些无语，但看着面前的宋冀，心中还是感到一丝疑惑，因为看宋冀的状态，并不像是缺了一个肾，除了他的截去的右腿外，他的体力也还算正常。 　　“这笔交易成功了吗？” 　　闻言，宋冀双掌合十，轻声说道。 　　“很可惜，我没有成功。” 　　“我爸的女人拒绝了这个生意，她觉得这钱是她和她女儿的，一分都不能给我这个寒酸的人。” 　　“我本来是想据理力争的，拼命的想要促成这笔生意。” 　　“可这个时候，一个律师找到我，告诉我。” 　　“如果，我爸死了，我也是可以继承他的遗产的，那可比一百万要多的多。” 　　宋冀眉头轻轻挑动，有些开心的说道。 　　“在律师的运作下，我真的成功分到了几百万的遗产。” 　　“我和爷爷成了有钱人，过上了好日子。” 　　“那时候我就想，这也算是一个圆满的结局。” 　　“但没想到，这还只是这场电影的序幕。” 　　宋冀的眼中的光芒，忽的黯淡了下去，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消沉的模样，便忍不住向他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吗？” 　　宋冀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抬头，闭上双眼，声音低沉的说道。 　　“我一直不怎么招人喜欢，因为我的衣服有些破，哪怕洗的再干净，也总会被同学们嫌弃。” 　　“可当我突然有了钱，穿上了新衣服后，他们却更加不喜欢我了。” 　　“我遇到了校园霸凌，虽然没有肉体上的欺负，但那种冷暴力，反而是我更加讨厌的。” 　　“为了融入他们的圈子，我像个冤大头一样，跟他们套近乎，但还是被他们当傻子一样戏弄。” 　　“有那么三个人，最喜欢欺负我，他们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爷爷的事。” 　　“在我们有了钱以后，爷爷还是改不了捡破烂的习惯，总喜欢把捡到的破烂，用小推车运到我们以前住的小屋子里，等人来收，然后卖掉。” 　　“有一天，那三个家伙跟着爷爷，一路摸到了那个小屋子里。” 　　“然后……” 　　说到此处，宋冀的双手忽的握拳，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似乎在平复自己的情绪。 　　“他们闯进了屋子里，将爷爷口袋里的所有钱都抢走了，还有我给他买的手机。” 　　“爷爷想要反抗，却被那三个家伙推倒在地，拳打脚踢。” 　　“最后，爷爷受了重伤，头破血流，虽然生命没有大碍，却没有说话的能力。” 　　“医生说是失语症，与那三个小混混的殴打没有任何关系。” 　　“但我不信，我不懂什么高深的医学，我只知道，爷爷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疼我的人。” 　　“我可能发了疯，拿了一把切西瓜用的刀，想要找那三个家伙算账。” 　　“当我找到他们三个时，他们正从一间饭店走出来，看到我拿着刀，便拔腿就跑，我就跟在后面追。” 　　“我们所有人，都没有看到开过来的大卡车。” 　　“于是，车祸发生了，除了我之外，那三个家伙都死在了车祸里，而我也失去了自己的右腿。” 　　“我其实没想真的让他们死的，拿着西瓜刀也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长个记性的。” 　　“后来，我赔了很多的钱，差不多是我能拿出的所有钱。我一次又一次跪下，向他们的父母道歉，但始终没有人原谅我。” 　　宋冀苦笑着，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低声继续说道。 　　“我又变成了人人都嫌弃的人，也时不时会梦到那三个家伙死在卡车底下，血肉模糊的场景。” 　　“梦到一次，我就会吐上一次，被愧疚与自责压的喘不过气来。” 　　“我把自己关了起来，除了爷爷谁也不见，每天每夜，都在黑乎乎的房子里，看着电影。” 　　“然后，我便发现，自己就像是很多电影里的主角一样。” 　　“都是从残缺迷茫开始，然后遭遇挫折，误解，最后长大。”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我遭遇的一切，就太没有道理了。” 　　“我就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我是主角，我遇到的所有的事，都只是为了最后圆满的结局铺垫。” 　　“爸爸不爱我，是因为剧情需要，妈妈不要我，也是因为剧情需要。” 　　“同学们看不起我，欺负我，同样都是剧情需要。” 　　“只要我继续活着，就一定能遇到爱我，需要我的人。” 　　“哪怕需要我等上一辈子，那结局也一定是值得我等上一辈子的好结局。” 　　“在那个时候，我可以原谅所有人，哪怕他们并不需要我的原谅。” 第二十一章 电影狂人（五） 　　巧合的不幸，构成了宋冀的前半生，确实像是电影那样跌宕起伏，只是这个剧本看起来有些太烂了。 　　真的烂透了，整个故事都是如此。 　　我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心中虽有触动，但也没有生出太多的想法，我惊讶这个故事的走向，但我似乎已经失去了与别人情感共鸣的能力。 　　听完了宋冀的前半生后，我只是觉得他有些可怜，除此之外，我似乎再没有多余的感情受到共鸣。 　　宋冀忽然站起身来，在那堆乱七八糟的影碟中翻找着，片刻后，他拿起一张影碟，向我晃了晃。 　　影碟封面上，是一个有着络腮胡的大树，与一个抱着一盆绿植的少女，在街道上行走着。 　　我应该是看过这部影片的，但很可惜，在大量的记忆冲击下，我对文明社会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已是想不起这部电影的名字了。 　　宋冀郑重其事的拿着那张影碟，眼中泛起一丝丝希望的光芒，轻声向我说道。 　　“在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中，女主玛蒂尔达和男主有过一段这样一段对话。” 　　“人生总是那么痛苦吗？” 　　“还是只有小时候是这样？” 　　“总是如此。” 　　与神色向往的宋冀相比，我却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只是有些疑惑的望着宋冀。 　　宋冀似乎突然有些尴尬，他缓缓放下影碟，轻声解释道。 　　“我是觉得这句话真的说的很棒。” 　　“至少，在我当初第一次听到的时候，真的有些触动。” 　　我皱起眉头，有些想不通，这段话到底有哪里可以被触动的地方，但随即我便想到，我记不起这部电影的剧情，自然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在宋冀继续说些电影台词之前，我先他一步，向他问道。 　　“说起来，你之前一直说的那只熊瞎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冀刚刚又拿起了另外一张影碟，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被我的问题将嘴里的话硬生生堵了回去，他有些泄气，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这森林里，住了一只特别夸张的黑熊，我以前还救过几个逃到这边的人，结果无一例外，都被那只熊给吃了。” 　　“那只熊又黑又大，虽然脑子不聪明，但那个个头和力量简直像是成了精一样。” 　　“不管我救下几个人，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也只剩下他们的尸体了。” 　　听到此处，我察觉出一丝古怪，突然插嘴问道。 　　“那只熊会跑出森林，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吗？” 　　宋冀叹了一口气，伸手扶额，同样满脸的不解。 　　“说起来，我觉得有些奇怪。” 　　“每次发生这样事的时候，其他人的尸体都会出现距离这里很远的地方，看地上的脚印，是他们主动离开这个屋子的。” 　　“他们的脚印都很分散，有的向森林跑，有的像河流的方向跑。” 　　“而且那头熊似乎不是为了吃掉他们，只是为了杀人而杀人。” 　　说到此处，宋冀愣了一下，用手指着自己，颇为古怪的自言自语道。 　　“唯一奇怪的地方，那头熊从来碰过我，他只会杀掉我身边的所有人。” 　　“难道说，这就是电影里经常出现的宿敌吗。” 　　说到这里，宋冀又开始兴奋起来，在屋子中来回踱步，不住的说道。 　　“我就知道，我的人生不可能是一部这么烂的电影。” 　　“一路挫折，还遇到了丧尸危机，最后来到这个森林。” 　　“在迷茫与无助之间，虚度光阴，最后在与那头黑熊的厮杀中，成功找到自我。” 　　“诶……怎么感觉还是有种烂片，强行升华主题的感觉？” 　　看着陷入自己世界的宋冀，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虽然我佩服他的乐观与豁达，但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显然有些不对劲。 　　我很确定他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因为我也是这样的人，或者说，我的精神状态可能比他还要糟糕。 　　但我不会对此多说什么，都这样的世道了，发个疯又有什么问题呢。 　　不久之后，锅里煮着的肉块已经被煮烂了，看上去又肥又水，让人没有食欲，但体力还未恢复的我，却吃的很香。 　　相反，宋冀却吃的一脸嫌弃，似乎很讨厌这样的肉。 　　晚饭过后，宋冀在这乱糟糟的房间里，整理出了一个空地，铺上了一个印着电影宣传画的毯子，就算我的床位了，他也是如此，直接在地上打了一个地铺。 　　木屋里并没有蜡烛这种东西，当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整个屋子都陷入了黑暗之中，目不能视。 　　我躺在地上，盖着一条有些薄的毯子，突然间却是没有了多少睡意，便随口向还在说着电影的宋冀问道。 　　“你和那头大黑熊见过几次？” 　　闻言，宋冀愣了一下，随即开始努力回想，我等了许久后，才听到他有些疑惑的说道。 　　“我记不清了。” 　　“我记得我见过它，但就是想不起来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好奇怪，我知道那头黑熊很多的事，知道它爱在河边抓鱼，也知道它长的又黑又壮，但就是想不起自己在哪里遇见过它。” 　　我听的一头雾水，这种言论也太过奇怪，看来宋冀的精神状态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糟糕，连记忆都已开始混乱了。 　　这样下去，他肯定会发疯的，等我明天体力恢复后，还是把他也一起带走吧。 　　片刻后，疲惫之下，我很难再保持思考，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宋冀似乎还在自言自语的说着什么，但我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听了。 　　…… 　　体力耗尽的我，睡得很香，可以一觉睡到天亮。 　　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然而，深夜时分，一股摄人的寒意，将我从睡睡梦中惊醒。 　　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但我的体力似乎已经恢复了大半，而且睡意全无，我搞不懂那股寒意从何而来，但也没有办法，再次迅速入睡。 　　百无聊赖之下，我伸出手去，随意的在黑暗中摸到了一盘装着电影影碟的盒子。 　　清冷的月光，从窗户穿入木屋之中，带来微弱的光芒，我随意的把玩着手中的盒子，忽然间，却是感到盒子的表面有粗糙，似乎被涂上了什么脏东西。 　　我拿到眼前细看，在微弱的光芒下，看出那似乎是几个文字，无聊之下，我轻轻起身，拿着那个影碟的盒子，走出了木屋。 　　木屋之外，我借着月光，终于看清了上面的文字。 　　只见，在影碟盒光滑的表面上，沾着黑色的血迹，一笔一划的写到。 　　快逃！ 　　刹那间，我周身战栗，刺骨的寒意，从脚底一路蔓延直面部。 　　咔嚓，正是此时，木门推开的声音响起，我霍然回头，却见一个黑色，不似人形的生物，依在门边，冷冷的看着我，状如恶鬼。 休息一天 　　如题，洒家今天没时间更新了，见谅。 　　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挤不出更新的时间，我的人生一直平淡如水，没有什么精彩的事发生。 　　没有青梅竹马，没有天降横财，也没有什么系统外挂，有时候我都会忍不住去想。 　　为什么小时候尽跟男生玩了，让那么多小姑娘，白白从我眼前流走。 　　好像是扯远了，咳咳，回归正题，今天发这章来告诉大家。 　　本人一切安好，更新明天，也就是六月二号恢复正常。 　　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把这两天欠下的更新在明天补上的。 　　就是这样，我是治愈系写手，大罪，感谢各位的支持。 第二十二章 电影狂人（六） 　　月色清冷，银辉洒落在地面之上，如同一层浅浅的池水，四周诡异的安静，原本的鸟啼虫鸣，似乎都被什么恐怖的惊到，失去了声响，噤若寒蝉。 　　在微冷的晚风中，我与那只黑色，如恶鬼一样的家伙对视着，瘆人的寒意钻入我的皮肤，让我的面部肌肉不自然的抽搐着。 　　那只不知名的怪物静静的望着我，瞳孔在月色下发出绿色的荧光，却没有野兽那般的野性，反而如同一个冷静的猎人，静静观察着猎物，等待着一击毙命的时刻。 　　此时此刻，在我体力恢复的当下，我深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啪！ 　　我骤然转身，右脚踩在地面上，疯狂的向着前方奔跑而去。 　　这种鬼东西，毫无疑问不是现在的我可以对付的东西，哪怕我有不死之身，我仍然得提防这个怪物是否有什么奇特的能力。 　　最重要的是，这个怪物看起来并不像没有太高智慧的野兽，这玩意绝对不是什么大黑熊。 　　宋冀！这个家伙是骗了我吗？！ 　　当我落荒而逃的时候，身后的那只怪物并没有立即追上，而是好整以暇的待在原地，任由我在他的视线中逃离。 　　我顾不得继续思考什么，奋力向前奔跑着，只是在漆黑的夜色下，我根本认不出路来，跑的十分狼狈。 　　脚下的泥土高低不平，我时不时会一脚踩进软泥之中，一路上我跌倒数次，然后不断的爬起来，继续奔跑。 　　如同小时候独自一人走夜路一样，我能感觉到，在我的身后，一只有一双眼睛，在紧紧盯着我。 　　在亡命奔跑了半个小时候，我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具尸骨。 　　我错愕的停下脚步，看着那具只剩白骨的尸体，却见在松软的泥土上，白骨散落在各处，尤其是头骨与躯干的位置，相隔甚远。 　　看的出来，这个可怜的家伙在死前被活活分尸了。 　　“唉。” 　　我叹了一口气，没有了继续逃跑的打算，后知后觉的我，终于意识到跟那个奇怪的生物比速度，实在是鸭子张嘴，大可不必了。 　　好吧，让我理一理现在的状况。 　　我的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但这没有太大的意义，凭我现在的肉体强度，最多也只和普通人交交手，而之前携带的手枪，早就在河里没了踪影。 　　要动用新的能力吗？ 　　可是我才刚刚恢复体力，再次动用幻化的能力，我就又要躺尸一天。 　　真是糟糕的局面。 　　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就地而坐，随手将地上的一根白骨捡起，当做临时的武器。 　　这有些不尊重死者，但我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坐在那堆白骨身边时，我这才发现在白骨的一旁，还埋着一件还未彻底烂掉的衣服，只是那衣服的材质有些奇怪，通体呈橘黄色，有些厚的过分，并不是用布料做成的。 　　与其说是衣服，倒不如说更像是什么防护服一样。 　　看着面前的白骨，我忽然想起了白日里宋冀说过的话。 　　所有人都会在他醒来之后，被黑熊杀死在很远的地方。 　　而我现在似乎正对应了这个说法，那个奇怪的生物，似乎是有意让人先逃跑，然后他在后面赶来，将人杀死距离木屋很远的地方。 　　宋冀……他就是那个怪物吗，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我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白日里宋冀乐观洒脱的模样仍历历在目，很难想象他就是自己口中那只巨大的黑熊。 　　啪！木枝被踩碎的声音，在我的身后传来，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阴影，将我的身子彻底包裹，在月光的拉扯下，那个巨大的影子狰狞而怪异，给人以最原始的恐惧。 　　我叹了一口气，缓缓转身，转身瞬间，一个小山一般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 　　此时的怪物，已然没有最开始的模样，他变得足有三米多高，黑色的绒毛遍布全身，确确实实更像是一只巨大的黑熊。 　　只是那双碧绿的眸子，仍然没有一丝的野性，像是人类一样，静静的望着我。 　　一片乌云，缓缓飘来，遮住了月光，我努力抬起自己的脑袋，仰望着面前如黑熊一样的巨大怪物，脑子一抽，抡起手中的白骨，重重打了上去。 　　咔嚓！一声脆响中，白骨应声而断，自中而分。 　　我的手掌被震的发疼，倒吸一口冷气后，低声说道。 　　“看样子，是个烂片。” 　　下一刻，巨大的黑掌，带着破空声，轰然而至，我的身体瞬间倒射而出，像一颗陨石一般，落向远处。 　　恐怖的力量之下，我胸口的肋骨断了数根，在崎岖不平的土地上，翻滚了好几圈后，才堪堪停住。 　　我忍着剧痛，像一具尸体一样，将脸埋在水泊之中，开始装死。 　　踏，踏，踏。 　　沉重的脚步声，缓缓而来，紧张之下，我竟是觉得自己的心跳，随着怪物的步伐一个频率跳动。 　　怪物似乎没有确定我是否真正死亡的意思，待来到我的身边后，不假思索，便对着我的脑袋一拳轰下。 　　咚！一声巨响中，我的脑袋被生生锤入了泥土之中，我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哪怕我感觉自己的脑壳都已经快要变形。 　　剧烈的疼痛下，我的意识却越发清醒，对于痛感却也越发敏感。 　　怪物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想要泄愤一样，对着我的身体，一拳又一拳的挥下，似乎要把我打成一堆肉酱。 　　我一声不吭，努力扮演着尸体的角色，面部被彻底压入了泥土之中，目不能视，一股奇怪的土腥味，随着泥土强行挤入我的鼻子之中。 　　一拳，两拳，三拳。 　　无论我如何扮演尸体的角色，那怪物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正当我快要忍不住越来越夸张的痛感时，一只大手，却忽然揪住了我的头发，强行将我的身体拽了起来。 　　却是那只黑熊一样的怪物，举着我的身体，强行让我与他对视。 　　四目相对间，我清楚的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戏谑与不屑。 　　妈的，这个怪物，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装死。 　　下一刻，这如黑熊一样的怪物，发出了宋冀的声音。 　　“你看起来是个不错的玩具。” 　　说罢，黑熊一样的怪物将手一扬，像是丢垃圾一样，将我扔向远处，慢条斯理的说道。 　　“接着跑，我这次会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 第二十三章 拼凑（一） 　　“接着跑，我这次会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 　　我十分狼狈的揉着自己的腿部，从地上站了起来，神色灰暗。 　　装死这件事已经暴露，但我想宋冀的这个状态，应该不能持续到天亮，只要我继续坚持，尽可能的拖延时间，只要能挨到白天，那就是我的胜利了。 　　只是……让人不爽啊。 　　我吐出一口浊气，身体损伤的部位快速愈合着，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继续移动。 　　但，我不想走了。 　　我站在原地，活动着断掉的手腕，背对着那只奇怪的生物，轻声问道。 　　“你是宋冀吗？” 　　“请不要在这个时候，搬出双重人格这种老掉牙的设定，我真的会吐的。” 　　我的问题，让那个奇怪的生物愣了一下，想来应该没有人向他问过这样的问题吧，晚风轻拂，在片刻的沉默过后，那个属于宋冀的声音在我身后缓缓响起。 　　“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但你真的要浪费逃跑的时间吗。” 　　“这可不明智。” 　　噼里啪啦，我的周身各处，发出骨头扭动的脆响，这是我的骨头恢复到原位的生物，虽然有些疼，但这声音是真的好听。 　　我缓缓转过身来，神色恢复了平静，像是在闲话家常一样，用满不在乎的口吻对面前的怪物说道。 　　“我不在乎这点时间。” 　　闻言，那只奇怪的生物，眼睛露出奇妙的光彩，似乎对我有了兴趣，他狞笑着举起自己的拳头，粗大的手指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冷冷的回答道。 　　“有趣的家伙，告诉你也无妨。” 　　“但我也不知道问题的答案，毕竟我的记忆也不完整。” 　　“不要想着拖延时间，我的状态与时间无关，只是看我的心情罢了。” 　　“我想要一直保持这个状态，就可以一直保持着这个状态。” 　　我轻轻点头，能够理智的对话就好，我本就不奢望其他的东西。 　　“新的问题，你杀过多少人？” 　　“又为什么要这么杀人？” 　　怪物眼神一晃，碧绿色的瞳孔中闪过一抹暴戾，他嘴角微微咧起，露出雪白而尖锐的獠牙，嘲弄的笑道。 　　“被训练出的本能而已。” 　　“从我有意识开始，你们人类就在教我杀人这件事，当然我自己也很享受，没有抗拒的理由。” 　　人类训练？真是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回答，我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纠缠下去，而是追问道。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当我问出这句话后，我清楚的看到，那只怪物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没有继续回答着我的问题，而是开始磨起了自己的牙齿。 　　我不知道哪里说的不对，不过哪怕知道，我也没有道歉的想法，便低声叹息道。 　　“真可惜。” 　　“我好久没有碰到像你这样乐观的人了。” 　　那只怪物依久不答，而是真的如一只野兽一样，将身子弯起，从尖锐的獠牙中，挤出一段话来。 　　“我改主意了，那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不给你了。” 　　“我现在就要杀了你，摘下你的脑袋。” 　　我深深吸气，没有一丝害怕的意思，而是活动着自己的身体，嘴中淡淡说道。 　　“你和宋冀看起来不像是同一个人。” 　　“你比他烦人多了。” 　　说罢，我微微侧身，摆出迎战的姿势，对着那个怪物挑衅道。 　　“来吧，看看你能不能摘下我的脑袋。” 　　闻言，那只奇怪的怪物果然更加愤怒了，他彻底化成野兽一般，将身子匍匐在地，碧绿色的瞳孔竖起，像是一条毒蛇，喉咙微微滑动，发出了野兽一样的嘶吼声。 　　“吼！！！” 　　一声炸裂的咆哮声中，那只怪物骤然跃起，狂风如刀，劈头盖脸的落在我的脸上，只见他那庞大的身体，如箭矢一般，瞬间向着我的方向，暴射而出。 　　下一刻，一个和我脑袋差不多大的拳头，重重落在我的脸上，恐怖的巨力之下，我的身体再次倒飞而出，如陨石一般撞断了两棵大树后，才堪堪停下。 　　剧烈的疼痛下，我依在残破的树干上，大口喘息，嘴中低声呢喃道。 　　“妈的，打的真够劲啊。” 　　话音刚落，那只怪物便嘶吼着，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他张开血盆大口，对着我的脖子，一口咬下。 　　咚！！！如雷霆炸开，狂风过耳，那如箭矢一般扑来的怪物，瞬间倒折而回，像我之前那般，重重落向远处。 　　巨大的身体在黑暗中翻滚着，在松软的地面上划出一道笔直的沟壑。 　　狂风依久，尘埃散去，我站在原地，但身体却依然变了模样，人身狼首，与那只怪物相同的庞大体型，像极了传说中的狼人。 　　是的，我终究还是动用了变化的能力，这让我之前的挨打显得非常的愚蠢。 　　是啊，真是太蠢了。 　　我有些狼狈的喘着粗气，微微抬眼，望着被我一拳打飞的怪物，一股无名的火气，开始灼烧我的身体，灼烧我的理智。 　　在以前，总是有人问我，为什么？值得吗？ 　　我的回答总是那么标准，因为我们曾经是人，现在也该是人。 　　哈，多么完美的回答。 　　可是，不知在何时起，我的想法便悄悄改变了。 　　不是为了那些伟大的理由，也没有那么崇高的动机。 　　我……只是想这么做罢了。 　　就像是鞋子里进了一块石子，硌着我的脚板，又痛又痒。 　　而我所做的事，就是脱下鞋子，将那块石子取出，让自己的脚板舒服一些。 　　如同面前的这个家伙一样，是我的本能而已。 　　这或许像是杀戮一样的兽性，不是什么值得赞扬的东西，却是我的本性。 　　是哪怕我经历上百次轮回，也无法改变的本性。 　　就像现在，我要为那些死去的人，在这个怪物身上留下痕迹。 　　这或许无关正义，也无关道理，但这无疑，会让我觉得解气，舒服一些。 　　当倒掉鞋里的石子时，走起路来，确实会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更舒服一些。 　　远处，那只怪物已是重新站起，眼神暴怒，向我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声，微微的热气，在他齿间弥漫，口水连成丝线，粘连着上下两边的牙齿。 　　我无声叹息，放任自己的理智退去，身子如野兽一般，向前倾去，周身黑雾弥漫，人身散去，彻底化为了一只巨大的黑狼。 第二十四章 拼凑（二） 　　“吼！！！” 　　黑暗之中，我像一只野兽，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声，露出巨大尖锐的牙齿，四足踏地，迎着那只怪物，狂奔而去。 　　咚！咚！咚！大地震颤，绿色的青草在我的脚后翻起，污浊的泥水四溅，落在黑色的皮毛之上。 　　若是从远处望去，便是两只巨大的怪物，以不符合庞大体型的诡异速度，直直冲向对方，然后轰然相撞。 　　相撞的瞬间，我奋力跃起，张开血盆大口，对着怪物的喉咙一咬而下，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拳头，也狠狠地落在了我的腰部。 　　下一刻，化身为狼的我，与怪物翻滚在了一处，泥土四溅，我死死的咬着怪物的喉咙，他的喉咙很硬，我的牙齿只是抵在他的皮肉之上，并没有刺入。 　　但这依然让他感觉到了恐惧，不住的用拳头，砸着我的脑袋，想要让我松口。 　　我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牙齿不断施加力道，但他的身体实在太过坚硬，无论我如何用力，都无法破开。 　　忽的，怪物伸出两只手掌，强行掰住我的嘴巴，硬生生将我的嘴巴掰开，甚至转而想要就这么撕裂我的嘴部。 　　就在对方想要发力时，一阵黑雾泛起，怪物手中一空，而我则在黑雾的包裹中，迅速后退。 　　片刻后，黑雾散去，我的身躯重新化为巨狼，只是这一次，我的牙齿比上次要尖锐，锋利的多。 　　我像野兽一样，俯着身子，死死的盯着他的喉咙，不得不说，这个怪物的皮肤硬的有些夸张，这样的肉体强度，甚至让我怀疑是不是为了抵挡重火力武器而存在的东西。 　　对峙数秒后，我眼神一凝，再次狂奔而出，向着怪物的喉咙发动了攻击，然而在我跃起的瞬间，一只硕大的拳头，便已自上而下，轰然落来。 　　咚！沉闷巨响中，我的脑袋被瞬间砸入泥土之中，我身下的泥土被震的飞入空中，怪物丝毫不肯停歇，举起拳头，便要再次轰下。 　　可就在此时，他感觉手臂一紧，再望去时，被他砸入地面的我，已是化为一条巨蟒，顺着他的手臂，迅速缠绕而上，勒紧。 　　相比巨狼的牙齿的咬合力，同体型的巨蟒缠住时的挤压，似乎要更加恐怖一些，怪物的手臂瞬间被挤压的发出脆响。 　　“吼！！！” 　　怪物发出一声痛呼，不管不顾伸出另一只手，径直捏住我的头部，我不加思索，露出毒牙，咬向怪物的手掌。 　　下一刻，怪物成功的将我抽出扔向远处，我的身子在空中翻滚，在落地瞬间，却是为斑斓猛虎，平稳落地。 　　没有片刻的停歇，那怪物便已再次冲来，似乎刚刚的疼痛，反而让他更加暴怒，没有一丝畏惧的一丝？ 　　我将前足按地，周身各处传来筋骨爆鸣的声音，在怪物临近之时，虎爪猛然探出，径直将那怪物抡倒在地。 　　接着，我欺身而近，单爪按在怪物的脑袋上，强行将他按入地面，无法动弹，怪物奋力挣扎着，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此时此刻，他应该也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体力，正在越来越弱。 　　常理来说，蟒蛇是没有毒的，但在我的能力下，我可以做出违反常理的设定，所以刚刚化身为蟒蛇时，我已经给怪物的体内注入了毒液。 　　现在，也该是毒液发作的时候了。 　　果不其然，怪物的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最后彻底瘫软在地上，我仍是不敢松手，害怕这是怪物的骗局，一直按着他的脑袋。 　　就这样，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后，那个怪物的肉体，开始抽搐痉挛，像是被扎破的气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小。 　　见状，我终于松开了爪子，在精神放松的那一瞬间，我的身体泛起一阵黑雾，恢复成了人形，瘫倒在地。 　　当身体恢复原样之后，极度的疲惫迅速抽空我的所有体力，双膝一软，径直单膝跪地，我用双手撑着地面，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但刚一动念，身子却是直接垮了下来，瘫倒在地。 　　我用尽了所有力气，也只是堪堪翻过身子，仰面朝天，做完这个动作后，我便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像个废人一样躺在地上，气喘吁吁。 　　夜幕之上，星星的光芒，缓缓黯淡，一丝光芒从遥远的东方微微泛起。 　　原来，天已经快亮了吗。 　　我精疲力尽的想着，想要抬头去看看的那怪物的状态，但疲惫至极的身体却不支持我这么做，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粗重的喘息声。 　　那怪物倒下的地方，正好与我脑袋对着脑袋，我可以清楚听到他的呼吸声，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嗓子沙哑的喊道。 　　“还活着吗，宋冀。” 　　这只是我锁扣一问，并没有期待有人回答我的问题，宋冀是什么怪物，之前的毒液足够要他的命了，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我话音落下后，我的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勉勉强强……吧。” 　　宋冀的声音异常的虚弱，无力，显然已是到了弥留之际，没有太多的时间了，只是他的声音似乎恢复到了之前那个乐观的家伙，没有一丝害怕之意。 　　我有些意外，原以为这个家伙不会回答我的，但我并没有想太多，只是垂下眼帘，轻声问道。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宋冀。” 　　从始至终，我都搞不懂宋冀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要杀我，那为什么白天的时候还要救我，难道说只是为了满足他的恶趣味吗？ 　　然在，宋冀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已经死掉了，就在我不再抱有任何期待时，却听到他用沙哑的声音，缓慢的说道。 　　“我……不是宋冀。” 　　“我从来都不是宋冀。” 　　我闻言一愣，低声追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 　　忽的，宋冀发出一阵沙哑的笑声，声音之中却是带上了几分自嘲之意。 　　“哈哈哈哈……正如你所说。” 　　“双重人格，真是一个烂到家的设定。” 　　“毫无疑问，我的人生只是一场烂片。” 　　闻言，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静静的听着宋冀渐渐沙哑，哽咽的笑声，笑声过后，宋冀慢慢的说道。 　　“很久以前，我遇到了一个叫宋冀的孩子，他被父母抛弃了，过的很惨。” 　　“再后来，我又遇到了一个被拾荒老人养大的女人……” 　　听到此处，我的眼角一抽，心中猜到了什么，而宋冀则像是看出了我的想法，声音消沉的说道。 　　“是的，我的名字，我的人生。” 　　“都是从死在我手上的那些人身上拼凑而来，我的名字，我的爱与恨，我的人生，都是假的。” 　　“我从来没有看过任何一部电影，那些台词与故事，都是别人的记忆。” 　　我感到错愕，忍不住问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冀叹息一声，声音越发的微弱，似乎随时都会死去。 　　“我很嫉妒他们。” 　　“我没有自己的人生，没有名字，没有过家人，所以我嫉妒他们，我想要获得他们的人生。” 　　“所以，我杀了他们，将他们的人生拼凑起来，拿走了他们的名字，开启像模像样的扮演着宋冀这个角色。” 　　“演的久了，我自己也当真了，就好像自己真的是宋冀。” 　　“每天出门打猎，救人，为自己虚构了一只黑熊。” 　　“告诉我自己，是那只黑熊杀光了所有人，而不是我。” 　　“现在……梦醒了。” 　　此时，我的体力似乎恢复少许，我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望向那个离我很近的宋冀。 　　只见，满地血污之中，宋冀已是恢复了人类的模样，像一个木偶一样躺在地上，神色落寞，面部在毒素的侵蚀下，已是变成了黑色，显然已是命不久矣。 　　我望着宋冀，微微垂眼，低声问道。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宋冀转动浑浊的双眼，似乎已经失去了视力，只是轻声向我问道。 　　“我问你，苏离。” 　　“电影……很有趣吗？” 　　我抿了抿嘴唇，轻轻点头，十分认真的回答道。 　　“很有趣。” 　　宋冀闻言，露出一丝笑容，缓缓伸出右手，在空气中摸索着，神色向往的颤声说道。 　　“这样啊，我也……我也想看一次电影啊。” 　　话音落下，宋冀眼中的光芒彻底散去，右手无力的垂了下去，落在尘埃之中，而他再无一丝呼吸。 　　宋冀死了，死的如此干脆，只给我留下了一堆谜团。 　　我仍然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又为什么可以变成怪物。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在太阳升至半空时，我终于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步履蹒跚的向着最开始的那个小屋走去。 　　或许，那个木屋里有着我想要的答案。 　　我从地上捡起了一根在打斗中掉落的木枝，当做拐杖，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只是，昨日初遇宋冀的情景，一次又一次在我的脑海中浮现。 　　我想知道，那个乐观，善良的年轻人…… 　　他曾经真的存在过吗？ 　　没有人能回答我的问题，我只能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自己去揭开这一切的谜底。 第二十五章 隐秘人生 　　我满身疲惫，在黎明前的微弱光芒下，拄着木棍，缓步前行。 　　在使用过幻化的能力后，那恐怖的疲惫之感，就像是不眠不休的跑了整整三天三夜一般，眼前发黑，感到晕眩，且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所以，我走的很慢，慢的像是一头乌龟。 　　当人疲惫的时候，情绪一般也会低落下来，我也是如此，可当我想要回想一些开心的记忆时，却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残缺不堪。 　　我，或许就是一个灾星，所到之处，带来的只有不幸与死亡。 　　善恶是非，谁对谁错，我已经受够了这些争论。 　　行走了半个小时后，我的体力便有些跟不上了，也受不了头顶炙烤的太阳。 　　炎炎夏日，实在不是散步的好天气啊。 　　我靠在一颗大树边上，在树冠的阴影处休息，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呼……” 　　短暂的休息片刻后，我便再次柱起木棍，顶着火红的太阳，继续前行。 　　其实，我是很想休息的，但可惜我的时间异常紧迫。 　　距离我离开尸神教，差不多已经过了两天的时间，尸神教中的一些人，本就对我有着其他的想法，不是什么肯安分的人。 　　我给周末留下的那把手枪，不知道能不能压的住场子，万一出了事，恐怕我回到尸神教时，周末便只剩下一具破破烂烂的尸体了。 　　所以，我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休息，宋冀的木屋里有肉干，可以补充能量，应该可以帮我恢复一些体力。 　　一路走走停停，反反复复，终于在花费了三个小时的时间后，我终于回到了那间木屋。 　　我站在木屋前，忽的恍若隔世，昨日我初到这里时，宋冀还是我印象中那个乐观，积极的年轻人。 　　然而，今日宋冀便已死在了我的手中，尸骸躺在烂泥之中，在毒素的腐蚀下，变得恶臭难闻。 　　这个世界，总是这么不讲道理吗，来的如此突然，如同狂风骤雨，甚至不给人收拾心情的机会。 　　我扔掉拐杖，缓步走入屋内，木屋之中还保持着昨夜的模样，堆积如山的录像带，占据了木屋的大部分面积，墙壁上还挂着宋冀晒好的肉干。 　　噗嗤！我凭空取出一瓶可乐，又取下墙壁上的肉干，一口可乐，一口肉干的吃了起来。 　　整个屋子实在太乱了，在整理之前，我需要给自己先补充一些糖分和能量。 　　肉干的味道很怪，也不知道是什么肉，又硬又难吃，好在可乐的味道永远不会让人厌倦。 　　在风卷残云的吃下了十块肉干之后，我摇晃着空荡荡的可乐瓶，随手丢在了一边。 　　吃饱喝足之后，我便径直躺在了地上，准备好好的睡上一觉。 　　对现在的我来说，体力恢复的越快越好，所以抓紧时间休息，也是必须要做的事。 　　在疲惫之下，我很快就沉沉睡去。 　　在我沉睡之时，我似乎闻到了阵阵花香，但想来应该是错觉吧，我不曾记得这附近的某处，有过任何花朵。 　　日月轮转，待到我从睡梦中醒来时，便已是深夜时分。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只是用右手握了握拳，发现自己的体力已经恢复了许多。 　　月色正亮，透过窗户在墙壁上，映出银白色的光壁，我轻轻起身，开始将屋子里堆放的杂物整理，摆放整齐。 　　宋冀死前，并没有说过什么，但冥冥之中，我却有一种预感，关于他的一生，就藏在这间小小的木屋之中。 　　木屋之中的东西，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多上一些，电影的录像带，卷皱的电影海报，以及一些做工粗糙的人偶。 　　我很用心的将每个录像带的盒子都打开检查，希望里面藏着什么线索，但终究是无用之功，直到我将整个屋子打扫的只剩下最后一个角落。 　　角落之中，仍是一堆录像带，这些应该都是真正宋冀带来的，但我仍然想不通，他是怎么带来这么多的电影录像带。 　　我小心翼翼的将剩余的录像带挪开，直至最后一盘录像带，地板上也没有出现什么特殊的东西。 　　是我猜错了吗？ 　　我微微皱起眉头，站起身来，借着月光，环顾屋内，只见所有的电影录像带都已被我整理好，墙壁上的肉干都被我取了下来，只剩下粘在墙上的电影海报。 　　忽的，我眼神一凝，将视线落在一张金发女郎的海报上，昏暗的光线下，隐约可以看出海报上是一名身材很棒的金发女郎，衣着暴露，似乎是穿着原始的兽皮一样，将形状完美的胸口大半露在外面。 　　这张海报让我觉得有些眼熟，我不禁走近几步，仔细的看了起来，海报上没有任何电影的名字，似乎不是电影的宣传海报，这与屋子里贴的其他海报显然不同。 　　我出神的望着面前的海报，渐渐的，久远的记忆慢慢复苏，关于这张海报的故事，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肖申克的救赎》……你还真的是喜欢电影啊。” 　　是的，这张海报是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重要的物品之一，在电影剧情中，男主安迪蒙冤入狱十几年，一直在偷偷挖着地道，而他挖的地道，就隐藏在墙上这张海报之后。 　　电影的后半段，典狱长戳破海报，继而发现隧道的一幕，是电影中著名的片段之一。 　　那么，现在这张海报的下面，是不是也藏了什么呢。 　　我缓缓伸出手去，用食指戳向海报，果然我的食指径直穿过了海报，接着，我将整张海报撕了下来。 　　却见海报的后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有着一捧紫色的薰衣草，养在花盆中，淡淡的花香，缓缓飘出，游荡在这凌乱的木屋之中。 　　“这个家伙，居然还有这种闲情雅致啊。” 　　我低声自语着，伸手取出那盆薰衣草，当手掌触碰到底部时，才发觉在花盆的底部，放着一封厚厚的信。 　　真是奇怪的家伙，明明他没有可以寄信的人，为什么还要准备这个呢。 　　我一手端着花盆，一手拿起底部的信封，屋内的光线太暗，我便拿着薰衣草与信封，径直走出了屋外，坐在宋冀劈柴的木墩上，将薰衣草放在怀中，缓缓打开了信封。 　　“你好，幸运儿。” 　　“我是宋冀，当然你也可以叫我实验体201号。” 　　“现在的我，并不知道你是谁，但想来，当你看到这封信封时候，我应该已经死掉了吧。” 　　“虽然好奇我是怎么死掉的，但有趣的是，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我死亡时的画面。” 　　“写下这封信的时候，天气很好，我怀里正抱着这盆薰衣草，现在的我很清醒，所以我的话应该是可信的吧。” 　　“我是一个怪物。” 　　“是伊甸园组织，研发出的生物兵器，也是少数幸存的实验体，201号。” 　　“这听起来或许有些唬人，但既然丧尸病毒都出现了，相比之下，一个神秘的组织也不是那么奇怪了吧。” 　　“我从小便在实验基地长大，作为没有自己意志的实验体，我并没有自己的人生，只是一直依照那些人的吩咐，当一个听话的木偶。” 　　“我住在一个都是玻璃的房子里，所有的行动，都是在监视下进行的。” 　　“其实，那个时候我也是有过朋友的，我有很多的朋友，他们都没有名字，但我还是能认出他们每一个人。” 　　“那个时候，有一个比我小一岁的女孩，她总是喜欢管别人叫哥哥，但她自己可能都明白这个词的含义。” 　　“她傻傻的，走在平地上都会摔倒，却比我们所有人都有活力，总是傻笑，我们都叫她傻丫头。” 　　“有一天，一直记录我们身体反应的研究员，带来了一盆薰衣草，傻丫头似乎很喜欢那盆薰衣草，一直在偷偷的看着。” 　　“一连好几天，我们都能看到傻丫头对着那个花盆发呆。” 　　“就这样，持续了一个月后，研究员把我们那群孩子分别带到了独立的房间，要为注射接下来的药剂。” 　　“而且，研究员告诉我，注射完药剂后，我可以向他索要一件东西，什么东西都可以。” 　　“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盆薰衣草，其实不只是傻丫头，我自己也很喜欢那盆薰衣草。” 　　“在全是白色的基地里，那抹紫色真的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东西了。” 　　“只是，那次注射完药剂后，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才缓了过来。” 　　“之后，我成功的要到了那盆薰衣草，笑着跑着，回到了那间属于我们的玻璃房间内。” 　　“只是，那一天，我没有在那间玻璃房内见到其他的孩子，一个也没有。” 　　“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我可以等他们回来。” 　　“于是，我等啊等，等了一天，等了一个月，等了一年。” 　　“最后，我等了整整二十年，却始终没有等到他们。” 　　“那个爱说梦话的胖子，那个喜欢叫人哥哥的傻丫头，他们都没有回来。”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在注射下阶段的药剂时，那群孩子中，只有我活了下来。” 　　“其余的孩子，都在极度的痛苦中，死在了注射药剂的当天。” 　　“这就是我的人生，像是掺了屎的烂电影。” 　　“除了这盆薰衣草，便什么都剩不下了。” 　　“而我能留下的，也只有这盆薰衣草了。” 　　“我不会为死去的人道歉，也不想听到有人向我道歉。” 　　“如果可以的话，请带着这盆薰衣草，它比我更值得活下去。” 　　“作为报酬，我在信封里留下了前往伊甸园实验基地的地图，虽然不是什么好报酬，但或许能引起你的注意。” 第二十六章 返程 　　“那里的实验基地，已经在丧尸病毒的冲击下，被彻底毁掉了，现在那里除了一些游荡的丧尸外，基本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东西了。” 　　“总之，祝你好运。” 　　信纸上的文字，到此便戛然而止，再无下文，而在下一页的信纸上，便是一张略显发硬的地图，画的很详细。 　　而且根据地图来看，那个所谓的实验基地，就在木乌之森的深处，怪不得宋冀会出现在这里。 　　我收起地图，小心的叠折成一个小块，塞入了我的口袋之中，犹豫了一下，又将宋冀留下的那封信缓缓撕碎。 　　碎裂的纸屑，被我抛入空中，随风而去，至此，这个世上除了我之外，再没有知道宋冀这短暂的人生。 　　好了，是时候好好思考一下了。 　　伊甸园，神秘组织，生物兵器…… 　　我从来没有想过，哪怕是在丧尸病毒并未出现的时候，我们的世界也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和平的。 　　关于伊甸园这个组织，我当年也曾在网络上看到过，但大部分都是类似网络传说一样的东西，听起来就很离谱。 　　没想到，那看起来像是阴谋论一样的东西，居然真的发生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真是奇妙，在我之前轮回的一百多次里，我从未来到过这里，也从来没有想过，这里居然还有着这样的内幕。 　　我似乎真的把自己当成主角，全然没有意识到，在那漫长的轮回中，世界各地，都发生着各种各样离奇的故事。 　　他们的人生，同样精彩。 　　而我的故事，听起来或许很唬人，但实际上却局限于一座城市之中，在我不知道的时间里，这个世界各地，或许都上演着这样奇异动人的故事。 　　我不再胡思乱想，抱着那盆薰衣草，转身走入屋内，开始将屋里的所有肉干装了起来，准备踏上归程。 　　距离与尸神教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的时间，我很担心那里的状况，所以哪怕那个所谓的伊甸园实验基地近在眼前，我没有要前往打探的意思。 　　我会回来的，但至少得在我将尸神教的烂摊子稳定之后。 　　宋冀攒下了很多的肉干，但却没有合适的背包，我只能用一块较为干净的布，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包裹。 　　做好一切准备之后，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盆薰衣草装进了包裹之中，随即我踏步走出屋外，迎着月色，踏入黑雾之中，化身一只体型巨大的黑色飞鸟，跃入高空。 　　黑色的翅膀只是微微扇动，我的身体便冲入云海之中，在银白的月色下，我贴着白色的云海，快速飞行着。 　　木乌之森，距离尸神教所在的城市，足足有两百多公里，靠步行的话，鬼知道猴年马月能走回去，所以与其费时费力的步行，倒不如化身飞鸟，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然后好好休息，恢复体力。 　　我按照老鹰的模样变化，速度应该也是差不多得，老鹰的最快速度，可以达到每小时八十公里，按照这个速度计算，最快三个小时，我就可以赶回去了。 　　紧密的风声落在我的脸上，隔着云层，由上至下俯瞰地面，确实是一道绝景。 　　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但应该早已过了午夜，残月高悬，星辰如海，我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忽的，迟钝的我意识到了一件重要的事，似乎在我获得这个新能力之后，便再没有被脑内庞大的记忆折磨的头疼欲裂。 　　这个神奇的能力，可能不只是变换这么简单。 　　这个问题暂时不会有答案，我便没有继续想下去。 　　就这样，在高空整整飞行了三个小时后，我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城市轮廓，翅膀微震，我便向着城市，俯冲而去。 　　我穿过流云，穿过城市的大街小巷，最后停在了我曾经居住的小区门口，落地瞬间，一阵黑雾弥漫，我重新化为人类的姿态。 　　只是，在落地瞬间，我的所有体力便被迅速抽空，双膝一软，径直倒在下去，膝盖更是重重的砸在了地上，疼的我想骂娘。 　　整整三个小时的黑鹰姿态，远远超过了我之前使用变幻能力的时间，所以这次的体力消耗更加夸张，让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狼狈倒地的我，引来了一群好奇的丧尸围观，那些家伙围在我的身边，上看下看，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我极为艰难的伸出手去，胡乱在背上的包裹里，抓出一把肉干，看也不看，便塞入嘴中，另一只手凭空取出一杯可乐，一边咀嚼口中的肉干，一边将可乐倒入口中。 　　在这极为难看的吃相下，那股要命抽离感，缓和少许，我顾不得其他，将那把肉干吞下肚子后，便再也坚持不住，趴在地面上，沉沉睡去。 　　每一次使用这个能力后，我便需要食物与睡眠，来恢复我自己的体力。 　　曾经有人和我说过，当一个极度疲惫时，是最容易做梦的时间。 　　我不知道这个传言是否真实，但这一次，我确实做了一个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梦境变得不再简单，总是像是预知梦一样，梦中的景象会在未来的日子里成真。 　　现在想想，那些梦境其实都是我在之前轮回中亲身经历过的事，所以才引发了像是预知梦一样的东西。 　　但这一次的梦境，似乎有些不同，在我拥有了所有的记忆后，这一次的梦境，比起以往显得有些混沌。 　　梦境之中，只有一片蔚蓝的大海，我没有形体，却被奇怪的拉力，牵引着一路潜入海水之中。 　　蓝色的海水之中，有两个声音，在不断的争吵着，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就在此时，我的视角忽的旋转，从海底望向天空。 　　或许是梦的缘故，我身处海底，却能透过蓝色的海水，望到云端。 　　朦胧，洁白，我怔怔的望着白色的云朵，却看见那白色的云朵，好像逐渐相连在了一处，忽的，那些云朵似乎在我的面前，显现出了真正的模样。 　　白色的云朵，在我的视线中，化为一个巨大的罗盘一样的东西，又像是某种精密的仪器，紧密相连，不停的转动着，将整颗星球包裹其中。 　　就好像……就好像整颗星球，都是这个精密仪器里的一个小小的零件。 　　真是一个奇怪而混沌的梦境。 　　当我梦醒之后，已是过了正午，夕阳西下，红色的霞光，洒在整个城市的建筑上。 　　我揉着眼睛，从地上坐了起来，回想刚刚那个梦境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 　　人总是会做这么一两个荒诞诡谲的梦，这样的梦，绝对和预知梦扯不上关系，如果这样的梦境成真，那么左右我人生的那个脑瘫神明又算什么？ 　　我的位置与我昨晚睡下的位置不在一处，明显是被那些好奇的丧尸拖行了几米，背上的包裹也彻底散开，里面的肉干掉了一地，让人绝了捡起来的念头。 　　唯有那盆薰衣草，还好好的放在一边，没有受那些丧尸的毒害。 　　“妈的，这群狗日的丧尸。” 　　我一边骂着那些该死的丧尸，一边将那盆薰衣草捡起，有时候，他们的好奇心，简直比我见过所有的熊孩子都要旺盛，动手能力也很强。 　　这里我的据点，里面存放着我之前搜刮来的一些物资，这次回到城市，就是想要把这些东西，送到尸神教的据点去。 　　所幸，这件事，我今晚就可以完成。 　　对了，这里还有我之前搜刮到的手枪，之前去尸神教的时候没有带上，真是明智之举。 　　我随意的找了一辆货车，货车的主人运气极差，骨头还留在车座上，货车的车门被彻底撕裂，应该是那群丧尸干的好事。 　　对于丧尸来说，货车就是一个铁罐头，撕开表面铁皮，就可以品尝到里面的食物。 　　这一次，我没花多少时间，就把物资搬到货车的车厢中，之所以会这么快，是因为我开发了一下我的新能力。 　　根据现在可以得知的信息，当我使用变化能力时，无论持续多长的时间，都不会感到疲惫，但一旦解除能力，我的体力便会被瞬间抽空。 　　好在，恢复体力的方法很简单，就是补充食物，然后在美美的睡上一觉。 　　但在我的记忆中，我第一次尝试这个能力时，曾试着将手臂幻化，那个时候，并没有发生体力被抽空的事。 　　所以，我大胆猜测，局部幻化与整体幻化所需的能量，有着天差地别。 　　在搬运物资时，我就试着将手臂幻化成了非人的巨臂，很轻松的将所有物资搬了出去，而且在解除能力后，也并没有感到体力被抽空。 　　将所有物资搬完后，我开着货车去了附近的药店，在尸神教出发的时候，周末曾给了我一张物资单，上面有不少现下需要的药物。 　　但很可惜，那张物资单早就被水泡烂了，我只能把药店里的药物都搬进了货车的车厢。 　　做好这一切后，我便启动货车，开始向着尸神教的方向前进。 　　不知道，在我失约的这几天里，周末有没有镇住那些麻烦的家伙。 第二十七章 以暴制暴（一） 　　末世之下，总是容易出现一些令人反胃的恶人。 　　这是末世的日常，不得不习惯的一件事，而尸神教的残暴程度，在我见过的所有据点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原谅他们，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自己可以把里面所有人都杀光。 　　这是我上个轮回时的想法。 　　不得不说，在获得了所有轮回的记忆后，尸神教对我做的那些事，似乎在千百年的重复下，变得那般无聊。 　　我不会原谅他们，但从子苏的身上，我也知道了一件事，那个据点里面并不都是恶人，也是有着像子苏和她母亲那样善良的人。 　　而且，为了赢下赌局，我需要人手，而现在的尸神教便是我唯一的选择。 　　至少，尸神教的人死上一些，我也不会觉得可惜。 　　如果死不了，那就让他们剩下的时间，好好赎罪吧。 　　夜色之下，货车行驶在路面之上，体力恢复的我，没有一点睡意，只是踩着油门，行驶在平坦的路上。 　　许久之后，尸神教的轮廓出现在夜色下，若隐若现的火光，在这黑暗中尤为显眼。 　　看守大门的守卫，没有见过我开回来的货车，在我车窗探出脑袋后，大门才缓缓打开。 　　在货车驶入据点后，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枪，手枪这种东西，总是能让人安心下来，很有安全感。 　　当然，对没有枪的人来说，这种安全感或许是很恐怖的东西。 　　此时已是深夜，尸神教又是一个比较大的据点，我回来的消息，没有惊动什么人，除了守卫眼巴巴的望着货车车厢外，并没有什么异状。 　　见状，我取出一瓶罐装可乐，扔给那名守卫，守卫下意识的伸手接住，愣了一下后，神色却变得复杂起来。 　　我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 　　“怎么，你不想要这个吗？” 　　闻言，那名守卫笑了笑，双手握着那瓶可乐，声音有些低，情绪复杂的说道。 　　“不是……只是……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我并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自顾自的打开车厢，从堆积的物资里，找出一盒烟来，刚叼到嘴边，却发现自己准备了香烟，却没有准备好打火机。 　　就在这时，那名守卫举着火把靠近，小心翼翼的将我嘴边的香烟点燃，然后又略显恭敬的向后退去。 　　我不以为意，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然后极为惬意的吐出一口烟雾，笑着向这名守卫问道。 　　“奇怪？你觉得哪里奇怪？” 　　闻言，守卫尴尬的笑了笑，似乎有些紧张，但随即还是轻声说道。 　　“所有的事都很奇怪。” 　　“明明我们之前那么对待你，可你却还为我们带来这一车物资。” 　　“这让我……觉得有些愧疚。” 　　守卫越说越不好意思，最后深吸一口气，十分诚恳的向我说道。 　　“你是一个好人，真的。” 　　我愣了一下，然后便陷入沉默之中。 　　人类的复杂，不止体现在末世下的挣扎，也出现在这有时十分容易改变的善恶。 　　原本的道德体系，都是人为创造的，是很久很久以前，人类为了更好的群居生活，一点一点制定下来的东西。 　　但与此同时，这善恶的概念也是一种奢侈品，是当人没有了最迫切的生存危机下，才能考虑的事情。 　　我不是什么好人，我有想过，用最残忍的手段，杀光整个尸神教的所有人。 　　只是，我最后没有这么做罢了。 　　我用手指弹了弹手中的香烟，将烟灰抖落，看着面前似乎对我有些崇拜的年轻守卫，低声说道。 　　“你看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好人。” 　　闻言，年轻守卫却是立即摇了摇头，神色认真的继续说道。 　　“至少，我没见过比你更好的人了。”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其实有偷偷想过，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怎么对待这里的人。” 　　“每次我这么设想的时候，就会觉得很愤怒，觉得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把整个据点的人都杀光，一个不留。” 　　“最后还要一把火，把这个鬼地方给烧个干净。” 　　不知道为什么，我听的有些开心，或许是我真的曾这么无数次的设想过。 　　开心过后，我又感到有些无奈，叹了一口气，将烟蒂扔在脚下，用脚尖碾着，低声说道。 　　“我没有这么做，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蠢呢。” 　　闻言，年轻的守卫却是把头摇成了拨浪鼓，然后才缓缓说道。 　　“不不不，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既然我做不到像你一样大度，为什么还要觉得这很愚蠢呢。” 　　“相反，我很钦佩。” 　　说着，年轻的守卫眼中闪过一抹狂热，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沉声说道。 　　“每一个伟大的人，从来都不是靠着暴力来解决所有问题的。” 　　“哪怕杀光了尸神教，这个世上还有无数的尸神教，以暴制暴，改变不了任何事。” 　　该死，这个年轻人似乎对我有着过于夸张的期待。 　　我不敢让这个年轻人继续说下去，生怕他把我越捧越高，这样的话，会让我的鸡皮疙瘩掉上一地的。 　　于是，我故意岔开了话题，转而向这个年轻人问道。 　　“对了，我不在的这几天，据点里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听到我的询问，年轻的守卫眉头一皱，然后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小声说道。 　　“这几天，确实发生了一些事。” 　　“这个据点，现在不怎么太平。” 　　闻言，我眼神一凝，压低了声音，缓缓问道。 　　“仔细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年轻的守卫，先是抬头四下张望，确定无人之后，才继续说道。 　　“其实，在您走的第一天，据点里面还好，没什么特别的，可是您说过，会在当天返回。” 　　“所以，当您连着好几天都没有消息后，据点里面有些人就坐不住了。” 　　“那波人原本就是教主他们的狗腿子，只是没什么话语权，这下以前压在他们头上的教主都死了，而您也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回来，所以他们就动了歪脑筋。” 　　“周末虽然有枪，但也镇不住他们，他不敢直接开枪，而那些人也忌惮周末手里的枪。” 　　“一把手枪可拦不住一群人，只是谁也不想当第一个挨枪子的那个，所以就这么僵持着。” 　　“这几天，周末无论说什么话，他们都要出来唱反调，而且一直派人盯着周末。” 　　“周末这两天枪不离手，谁也不敢睡，生怕他们趁着自己睡着，把自己做掉。” 　　“这两天，那群人似乎从库房里偷偷拿了弓箭，准备要动手了。” 　　“您要是再不回来，估计周末明天就得彻底崩溃了。” 第二十八章 以暴制暴（二） 　　“这两天，据点里面人心惶惶的，大家都察觉到这两拨人迟早得打起来。” 　　“没人看好周末，他的人实在太少了，而且看起来也不像能打架的。” 　　我一边皱着眉头，一边思考着，用手抵着下巴，有些奇怪的向年轻的守卫说道。 　　“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啊。” 　　“不过我这才晚回来几天，那群家伙怎么就按捺不住了？是不是太过心急了。” 　　闻言，年轻的守卫苦笑一声，用脚踢着脚下的石子，低声叹气道。 　　“因为……大家都觉得您不会回来了。” 　　我闻言一怔，看着低头苦笑的年轻守卫，错愕的说道。 　　“我……不回来？他们怎么会有1这种想法呢？” 　　年轻的守卫深吸一口气，嘴角扯动，犹豫片刻后，才有些胆怯的说道。 　　“其实大家心理都明白，我们曾对您做过的事有多过分，将心比心，我们都觉得您不杀我们，就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 　　“换成这个据点的任何一个人在您的位置上，都不可能会再回来，在我们所有人看来，当您看到我们的时候，一定十分讨厌和恶心吧。” 　　我下意识的想要反驳，但话到嘴边，我才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无法反驳。 　　我在这个据点的所作所为，看上去应该比傻子还要像一个傻子，我没打算做一个圣人，也没打算原谅所有人。 　　我……只是……没有更好的办法。 　　看着面前的对我有些崇拜的年轻人，我哑然失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低声笑道。 　　“别把我想的太厉害了，我就是一个烂人。” 　　“指不定什么时候情绪失控，就会大开杀戒。” 　　说罢，我便转身离去，而那个年轻人却十分执着，向我喊道。 　　“不会的，如果您真的那么做了，那么一定是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你不是烂人。” 　　夜风微凉，我没有回答那个年轻人，只是眯起眼睛，踏步向前走去。 　　走出不远一段路后，我脚步微停，扭头看了一眼那个年轻的守卫，他还站在那里目送着我。 　　我叹了一口气，随即转过头来，不再看他，没有惊动其他人，径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了床铺上。 　　只是，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都是刚刚那个年轻人说的话，以及往日里我曾这个据点遭受过的一切。 　　果然……我还是原谅不了这些人。 　　只是，数百次的轮回，将我的恨意冲刷的有些淡了，相比这个循环一次又一次的赌局，尸神教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但是，在听了那个年轻守卫的话，我才发觉，这里仍然有着许多活生生的人，善恶混杂，麻木且无奈的活着。 　　杀人其实是一件体力活，把这里所有人都杀过，是一件很麻烦，也很费力的事，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哪怕是跑掉一个人，我也会感觉很不舒服，像是一根鱼刺卡在了喉咙里。 　　同时，也为了还年幼的子苏，在我的记忆里，子苏和她的母亲在一开始时，并没有吃过我的肉。 　　我相信，这应该不是个例，这个据点一定还有着像子苏和她母亲一样善良的人，这也是我没有大杀特杀的理由之一。 　　所以，就这样吧。 　　这不是原谅，而是……算了吧。 　　想到这里，我苦笑着，不再胡思乱想，准备好好睡上一觉，可是没等我放空大脑，屋门被便被人一脚踹开了。 　　咚！摔门声中，我看到周末一脸惊喜的闯了进来，也不顾我是不是在睡觉，便直接走了过来，身体颤抖的说道。 　　“苏先生……你……总算是回来了。” 　　黑暗之中，我翻了一个白眼，翻身坐起，颇为无语的叹气道。 　　“不是，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然而，周末完全没有听我的话，自顾自的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打火机，将我床边的蜡烛点燃，又拉过一张椅子，向我问道。 　　“苏先生，我今晚能睡在这儿吗？” 　　烛火摇曳，在微弱的火光下，本就瘦弱的周末，显得异常疲惫，面部的皮肤，透露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我有些惊讶的打量着周末的模样，好奇的说道。 　　“我这才走了几天，你怎么就成这个鬼样子了？” 　　闻言，周末的面上露出几分苦涩，他像是老了十岁一样，不住的摇头，低声回答道。 　　“苏先生，你不在的这几天，我根本不敢睡觉，每天晚上都得点着蜡烛，拿着你给我的手枪，窝在角落里，盯着窗户和门口。” 　　“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可能就得死在这了。” 　　我不仅没有同情周末，反而有些幸灾乐祸的嘲笑道。 　　“这多大点事，你有枪，那就把闹事的头给崩了，不就好了吗。” 　　周末闻言哭笑不得，颤巍巍的将手枪掏出，耷拉着脑袋说道。 　　“我不敢啊，闹事的人有三四十人，我拿的是手枪，又不是机关枪。” 　　“只要我一开枪，他们保准一起围上来，一刀把我的脑袋砍了。” 　　“而且我对自己的枪法也没有多少自信。” 　　说到此处，周末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满面愁容的说道。 　　“闹事的头儿，本来就是当初教主的狗腿子，虽然没有混进高层，但手下还是有三四十人的小喽啰。” 　　“他们从一开始，就对我不服气，而且这段时间，他们应该也反应过来了。” 　　“苏先生你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只要趁你不备，他们也有胜算。” 　　“所以，还是不要把他们逼得太紧，免得落得兔子蹬鹰的结局。” 　　我轻轻点头，转而向周末继续问道。 　　“带头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周末顿了顿，说出了一个不怎么好听的名字。 　　“赵寒亭。” 　　“他是个练家子，文明社会的时候就是一个到处打架的流氓头子，下手狠辣，不怕死。” 　　“一定得小心。” 　　闻言，我嗤之以鼻，如果真的不怕死，在我杀掉教主的时候，他就不会和其他人一样，跪在地上，不敢反抗了。 　　说到底，那些流氓所谓的血性，不怕死，也只是吓唬人的东西，只是有时候他们连自己也骗，枪没有顶到自己头上，他们就还觉得自己不怕死。 　　但是，我确实也不想这么快再杀太多的人，这样会让这个据点恐慌起来，不利于管理。 　　想到这里，我看着疲惫的周末，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 　　“行了，今晚你就在我的床上睡吧，好好休息。” 　　“我就在椅子上对付一晚。” 　　周末有些惶恐，还想说些什么时，被我一巴掌盖在了脑袋上。 　　“别废话，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 　　闻言，周末惭愧的笑了笑，然后老老实实的爬上了床，而我则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不多时，周末的鼾声便已响起，好在不算特别吵闹，不然我非得把他踹到地上去。 　　我本来就是白天睡了一觉的人，没什么困意，左右无事，便把两支手枪拿出来，仔细检查了下弹夹。 　　满打满算，三十发子弹，对付那群流氓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让我觉得有些浪费。 　　可惜了，我之前的子弹，都掉到了河里，已经找不到了，不然也不用这么节省。 　　我靠在椅子上，并未将周末口中的赵寒亭当做一回事，只是在想，该怎么处理这群人。 　　不知不觉间，我便靠着椅子睡了过去。 　　…… 　　次日，天明。 　　我揉着眼睛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椅子并不是什么睡觉的好地方，这一觉睡的让我全身酸疼，好在不多时，这种感觉，便自行消退。 　　周末确实很疲惫，当我醒来时，他还在呼呼大睡，我很体贴的没有叫醒他，而是将两把手枪收好后，便推门而出。 　　阳光明媚，夏日的清晨还有着几分凉爽的气息，我一边打着哈切，一边走向昨天停好的货车。 　　据点之中，很多人都已起床，他们看到我后，都是一副惊讶的模样，看来他们确实觉得我不会回来的。 　　我在这些人异样的眼神中穿行，一路行到货车边上时，却发觉货车的车厢门已是大开，一整车的物资，居然少了一半。 　　更让我惊讶的是，昨晚和我谈话的那个年轻守卫，正一脸惭愧的站在一旁，脸上青青紫紫，似乎被人毒打了一顿。 　　我皱起眉头，缓步而去，待来到货车边上时，那个年轻的守卫，顶着一脸的青紫，惭愧的说道。 　　“抱歉，苏先生，我没有看好这里的东西。” 　　我看了一眼愧疚的年轻守卫，叹了一口气，问道。 　　“是赵寒亭带人拿的吗？” 　　年轻守卫点了点头，沉声答道。 　　“是，赵寒亭那伙人一大早，就带了一帮人，过来搬物资。” 　　“我想拦他们的，可是他们人太多了。” 　　“我没打过。” 　　我有些头疼的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无奈的说道。 　　“这不废话吗，你一个人还想拦人家一大帮人，你当自己天神下凡吗？” 　　“这种时候，该怂就怂吧。” 　　闻言，年轻人却是竖起眉头，一脸的不甘，低声说道。 　　“那群人太嚣张了，我没忍住。” 　　我哭笑不得，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有些过于年轻气盛了，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枪，转头向着那个年轻人笑着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愣了一下，然后板起脸来，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我叫朱元。” 　　我眯起眼来，重新将货车的车厢门合上，神色平静的对朱元说道。 　　“朱元是吧，你以后就跟着我混吧。” 　　闻言，朱元神色一怔，随即五官便有些失控，笑得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像是中了彩票一样，眉眼齐飞。 　　这家伙，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等到朱元冷静下来后，我掏出手枪，打开保险栓，漫不经心的说道。 　　“行了，别笑了，带我去找赵寒亭那伙人。” 　　“我想跟他们谈谈。” 第二十九章 以暴制暴（三） 　　“行了，别笑了，带我去找赵寒亭那伙人。” 　　“我想跟他们谈谈。” 　　闻言，朱元吧唧了下嘴，用手摸了摸脸上的淤青，有些担心的问道。 　　“就我们两个人吗？” 　　看到我点头之后，朱元忍不住再次补充道。 　　“他们人很多的，怎么着也有三四十人。” 　　我轻挑眉头，有些好笑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人，问道。 　　“怎么，怕了？” 　　朱元神色一正，黑色的浓眉一竖，极为认真的说道。 　　“不是怕，只是他们人实在太多了。” 　　“而且他们这段时间，也做好了怎么应对手枪，我听说，他们挑出了一个替死鬼，由那个人负责挑衅，等到那个人被一枪毙命后。” 　　“剩下的人就趁这个时间，上去抢枪。” 　　我眼神一闪，若有所思的说道。 　　“替死鬼都有了，那个倒霉蛋是受了什么威胁吗？” 　　朱元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头儿你应该也知道，哪怕是流氓里面，也是分阶级的，那个替死鬼就是他们里面地位最低的。” 　　“如果替死鬼不按他们的吩咐做，他们就威胁之后杀了他的家人什么的。” 　　“老一套，不新鲜。” 　　闻言，我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伸手拍了拍朱元的肩膀，笑道。 　　“放心，我不是去和他们打架的。” 　　“你带路就是了，我保证你的安全。” 　　听到这里，朱元安心不少，他似乎真的很相信我，连质疑的话都没有，转身便走，开始为我带路。 　　我笑了笑，越发觉得这个年轻人有趣，踏步跟了上去。 　　尸神教的据点不小，但建筑异常的简陋，我跟着朱元兜兜转转，最后来到了一间木屋前。 　　木屋修的很大，屋门紧闭，但周遭没有一个人影，地面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垃圾，虽然站在木屋之外，却可以听到屋里噪杂的吆喝声。 　　朱元正要上前叩门，我急忙将他拉住，在他疑惑的眼神中，轻声说道。 　　“到这里就可以了，剩下的交给我。” 　　“对了，你去把周末给我叫来，我没开门，你们两个就在门外给我等着。” 　　“明白了吗？” 　　朱元怔怔的望着我，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神色有些古怪的问我。 　　“头儿，你不是说不是来打架的吗？” 　　我闻言一笑，活动了一下手腕，漫不经心的说道。 　　“确实不是打架，我只是想让他们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 　　“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 　　说罢，我不理会目瞪口呆的朱元，大步走上前去，猛然抬脚，轰然踹在了紧闭的木门上。 　　咚！一声闷响中，木门瞬间大开，刺眼的阳光直直刺入屋内，里面一群闲汉泼皮，瞬间收声，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在了我的身上。 　　在众目睽睽之下，我踏步而入，环顾四周，只见在这木屋之中，满满当当的挤了三十多人，炎炎夏日，每个人都是大汗淋漓的模样，而在屋中摆着的长长木桌上，扔着一堆纸牌。 　　我缓步走到牌桌面前，望着坐着的那几人，问道。 　　“你们谁是赵寒亭？” 　　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而在我进屋之后，人群便立即把我包围，屋门也被悄悄关上。 　　这么拥挤的情况下，手枪的作用确实不大，难怪他们敢这么做出这种事。 　　“你们谁是赵寒亭？” 　　我不厌其烦的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这一次他们没有无视我，只见从人群之后，走出一个瘦弱的年轻人，神色紧张，底气不足的说道。 　　“我就是赵寒亭。”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就是他们推出来的替死鬼了，与他交涉，毫无意义。 　　我对着那个年轻人点了点头，手掌一探，迅速掏出手枪，指向那个年轻人的脑袋，并用嘴巴配了个音。 　　“啪！” 　　在无数次轮回的磨练下，我掏枪的速度已经快到别人反应不及，在听到我嘴中的声响后，那个年轻人立刻蜷缩成了一团，眼神惶恐，身体颤抖个不停。 　　当啷。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有人拿起刀的声响。 　　我看着那个害怕的快要瘫死过去得年轻人，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说道。 　　“我最后问一次，谁是赵寒亭。” 　　话音落下时，我察觉有一人正从我的背后缓缓靠近，我叹了一口气，霍然转身，一枪托砸在那人的脑袋上。 　　啪！闷响声中，那人被径直砸倒在地，捂着脑袋，神色痛苦，点点血迹从他的额头渗出。 　　见状，本该一拥而上的众人眼角一抽，却是没有一人上前，但他们的眼神，仍有些跃跃欲试，就在此时，屋子中人群挡的严严实实一个角落中，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苏先生，这么叫对吧。” 　　闻言，我顺着那个声音的方向望去，却只看到一群对我虎视眈眈的壮汉，我踢了一脚倒在地上的壮汉，神色平静的向那个角落问道。 　　“你们拿走的那些物资呢？” 　　人头晃动，无论我怎么望去，也看不到是谁在说话，那个叫赵寒亭的，似乎是蹲在角落里，不给我任何开枪的机会。 　　“那些物资啊，我们哥几个是拿了，但一点也没敢动。” 　　“我们拿这些东西，也是为了让苏先生来，好跟我们说说话。” 　　我翻了一个白眼，耐心正在被快速消磨着，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道。 　　“现在我来了，你们想说什么就说吧。” 　　停顿片刻后，那个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沙哑，难听。 　　“其实也没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们哥几个就是觉得，那个叫周末的软蛋，当不了这个据点的头儿。” 　　“他没胆子，也没人手，什么事也做不成。” 　　“苏先生，你把据点交给他，实在是把这个据点往火坑里送。” 　　听着男人的话，我觉得有些好笑，嗤笑道。 　　“听你的意思，是想我把这个据点交给你们？” 　　男人没有丝毫的气恼，继续说道。 　　“确实是这么回事，别的我不敢说，但只要我们哥几个在，这个据点就乱不到哪里去。” 　　“以前，我们这些人就没少干杀人的事，轻车熟路，保准没人敢跟我们叫板。” 　　“不信，你出去问问，看看有谁不服我们的手段。” 　　听到这里，我的耐心终于彻底耗尽，嘴角露出一丝讥讽，冷笑道。 　　“凭你们，也配？” 　　话音落下，屋子里一片哗然，人群向着我又近了几分，我丝毫不在意，而是继续的冷冷的说道。 　　“说到底，你们只是一群不入流的小混混而已。” 　　“一没脑子，二没道德。” 　　“装凶斗狠，耀武扬威，这辈子没做成过什么事，却也只能通过欺负别人，来获得成就感。” 　　“苍蝇啊，你们就是苍蝇。” 　　“恶心，烦人，但每个堆着垃圾的角落都少不了你们。” 　　“吃着垃圾，腐肉，粪水，在肉块上生下一堆白花花的烂蛆。” 　　我微微眯眼，声音俞冷，杀意渐升，一字一顿的说道。 　　“像你们这样的人，有粪水吃就足够了。” 　　话音落下，木屋之中的气氛凝滞起来，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我并没有让这份安静保持下去，抬起脚来，将身前的木桌一脚踹翻，就在此时，黑压压的人群像是得到了消息，一瞬间，数人抽刀而上。 　　下一刻，我骤然转身，一手握枪，另一只手臂上却有一阵黑雾泛起。 　　砰！砰！砰！ 　　三声枪响过后，有三人倒地而亡，而剩下三人手中的刀，已是落在了我的手臂上，发出了铁器相击的声响。 　　铛！！金属震颤一般的声响，在木屋之中回荡，那三人的刀停在我的手臂，寸进不得。 　　在刚刚那一瞬间，我改变了手臂的密度，将其变成了比石头还要硬的东西。 　　挡下那三人的刀后，我再次举起手枪，迅速连开三枪，三枪过后，却有一人一刀劈来，打落了我手中的手枪。 　　我忽然转身，没有去捡那把枪，而是将原本握枪的手臂，瞬间变幻成骨锯，对着那人的脑袋，挥舞而过。 　　噗嗤，鲜血四溅，一颗头颅瞬间落地，鲜血喷涌中，仍是可以看出，尸体上的切口，十分齐整。 　　这一幕，似乎吓到许多的人，而在他们愣神的瞬间，我挥舞着骨锯，闯入人群之中，踏步，转身，下劈。 　　霎时，鲜血如喷泉一般喷涌，断掉的四肢与手脚，接连落地。 　　我穿梭在鲜血之中，对于他们砍来的刀，丝毫没有防御的打算，只是一个劲的挥舞着骨锯，对着所有活着的人们，重重挥下，锯开他们的血肉与骨头。 　　红色的鲜血溅到了墙壁，窗户，将一切东西染上了红色，人群的密集，反而让他们不好出手，容易误伤，可对我来说，则没有这个问题。 　　只是短短五分钟，木屋之中便空出了一片空地，有人惊恐的想要逃离，手掌抓在门把手上时，便被我从头至底，锯成了两半，向着两边缓缓倒落。 　　我守在门口，不愿放走任何一个人，可当我转身时，却发觉已经剩下了十几个人。 　　那些人彻底丧失了抵抗的勇气，蜷缩在墙角，不敢上前。 　　见状，我舔了舔嘴边沾上的鲜血，味道很差，又脏又臭。 　　黑雾泛起，我的手臂恢复了正常，再次露出温和的表情，看着剩下的那十几人，说道。 　　“你们谁是赵寒亭？” 　　这一次，无需我再说明什么，已经吓破胆的众人，直接将藏在角落中的一个壮汉，强行推了出来。 　　我望着面色苍白的壮汉，皱起眉头，问道？ 　　“你就是赵寒亭？” 　　壮汉嘴唇颤动，不住的摇头，可是这时否认也已经骗不到任何人了，他就是赵寒亭。 　　我抬眼看了看众人，从口袋翻出随身携带的香烟，将其点燃，然后若无其事的将之前掉在地上的手枪捡起。 　　“呼……” 　　我吐出一口白色的眼圈，随手抬起枪来，对着赵寒亭的双腿，连开两枪。 　　啪！啪！枪响过后，赵寒亭双腿血流如注，径直跪倒在地，我惬意的夹着香烟，看了看剩下的人，吩咐道。 　　“想活命的，就把他给我捆起来。” 　　闻言，剩下的人急忙点头，上去就把已经倒在地上的赵寒亭的脑袋，强行摁在了地上，用他们准备拿来对付我的绳子，将赵寒亭五花大绑。 　　其实，哪怕不用绳子，赵寒亭也已经无法行走了，但我需要的是一个仪式，所以该有的东西还是要有的。 　　在将赵寒亭的五花大绑后，那些人十分自觉的跪在地上，满脸都是讨好的意思。 　　我嘴角叼着香烟，对着那些人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夸奖道。 　　“你们做的很好，只是可惜我这个人什么都好。” 　　“就是不喜欢遵守承诺。”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我掏出了另一支手枪，双持持枪，迅速对着剩余十人，扣动了扳机。 　　干净而利落的枪声过后，木屋之中除了我与赵寒亭意外，便不剩下一个活口，只有一地的残肢断腿。 　　我收起枪来，看着地上惨叫不已的赵寒亭，美美的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然后缓步踏去，蹲在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赵寒亭面前，将还在燃烧的摇头，按在他的脑袋上，用力的碾着，将上面的火星彻底熄灭，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的声音很难听，也没啥特色。” 　　“下辈子，你就当个鸟吧，至少声音好听一点。” 　　赵寒亭似乎还在说些求饶的话，但极度的恐惧下，他变得口齿不清，我完全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幸运的是，我也不用听懂他在说些什么废话。 　　我扔掉烟头，用赵寒亭的后脑勺擦了擦脚上的血迹，由衷的感叹道。 　　“没想到以暴制暴，居然是这么惬意的一件事” 　　说罢我不再理会赵寒亭，转身向着门口走去，将被染成红色的木门缓缓推开。 　　木屋之外，朱元已经叫来了周末，两个人都是忧心忡忡的模样，在见到我的瞬间，瞬间松了一口气。 　　不等周末上来说些什么时，我便将手中的枪丢给了他，说道。 　　“屋子里有一点点脏，你们去打扫一下吧。” 第三十章 审判 　　暴力确实让人容易上瘾，但清扫现场时，却又会觉得很恶心。 　　木屋之中，足足三十多人，只剩下那个叫赵寒亭的还活着，剩下的便是一地的断肢残骸，恶心的碎肉沾在墙壁之上，白色的脑浆也落在血水之中。 　　按照我的吩咐，周末和朱元叫来了整个据点的人，大材小用的让全部的人参观现场。 　　当人们依次走出木屋之后，皆是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不自觉的将视线落在了站在门口的我。 　　在所有人惊恐的眼神中，满身血污的我，不自觉的偏过了头，避开了他们的视线。 　　那些眼神中有恐惧，畏惧，以及想要避而远之的不安。 　　我并不喜欢这样的眼神，这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异类。 　　赵寒亭被五花大绑着，跪在门口，身体抖得不停，像是丢了魂魄一样，脸色发白，不言不语。 　　或许他想不到，他自己的性命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重要。 　　秩序的重建，需要一个信号，也需要一个亲眼所见的案例。 　　而赵寒亭的命，就是为此而留下的。 　　片刻后，我受不了那些人异样的眼神，主动离开了此处，一边走着，一边将自己身上的外套取下，捏在手中用了的抖了几下后，在地上甩出一片血迹。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我捏着鼻子看了半响，却也只能把这个外套丢在了路边。 　　正是这个时候，周末从我的身后快速接近，待来到我身边后，他便压着嗓子，向我问道。 　　“头儿，赵寒亭要怎么处理？”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朱元的影响，周末对我的称呼从苏先生变成了头儿。 　　我拍着自己的裤子，将上面沾的碎肉拍掉，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听过商鞅变法的故事吗？” 　　周末微微停顿，然后用手指扶了扶眼镜，轻轻点头。 　　“这个当然是停过的。” 　　我看了周末一眼，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周末仍然显得很是疲惫，想到此处，我的语气柔和了不少，慢慢的说道。 　　“听过就好，天下无新事。” 　　“想要重建秩序，第一步就是让人们对秩序重怀敬畏之心。” 　　“秩序必须是有条理，使人信服的东西，同时也要让其他人明白，破坏秩序的代价。” 　　“给赵寒亭安排一场审判，由你主持，时间也由你定。” 　　周末思考片刻后，便恍然大悟，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突然豪气干云，用手拍着自己的胸口，信誓旦旦的说道。 　　“放心，包在我身上。” 　　见状，我会心一笑，用手擦了擦自己的脸，笑着说道。 　　“你得多找几个帮手，一个人可撑不起这个据点。” 　　“我看那个朱元的就很不错，虽然有些一根筋，但至少本性不坏。” 　　周末连连点头，可随即他便反应了过来，皱起眉头，试探的向我问道。 　　“头儿……这话怎么听起来，你好像又要走了一样？” 　　我微微耸肩，双手摊开，一脸无奈的说道。 　　“没办法，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我想休息也不成的。” 　　关于宋冀留下的那张地图，也是时候去仔细探索一下了，那里藏着的秘密，或许能帮到我。 　　周末神色不安，他还是没有信心管理整个据点，犹犹豫豫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见状，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手掌上的血迹留在了他的衣服上，低声宽慰道。 　　“别担心，我过几天才走。” 　　“而且今天这件事，足够镇住其他不安分的人了，你趁这几天赶紧召集人手，别当光杆司令了。” 　　“我这个人不是当领导的料，相比这里，我更喜欢独来独往的生活。” 　　闻言，周末的不安缓和了下来，他有些局促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心虚的笑着。 　　“头儿，我是不是拖累了你？” 　　我没有任何犹豫，对着周末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没错，是这样的。” 　　周末闻言，脸色一僵，羞愧的低下了脑袋，不知该如何是好，而在此时，我则接着说道。 　　“再怎么聪明的人，第一次用筷子的时候都是从头学起的。” 　　“慢慢来吧。” 　　我并不擅长安慰别人，关于这一点，瞳瞳应该深有体会，我安慰她的方式，像极了我当初养猫时的模样。 　　摸头，用手轻轻挠着她的下巴，逗她发出笑声。 　　而瞳瞳每次也都像我曾经养的那只傻猫一样，将眼睛眯成月牙的形状，倒在我的怀里，一边笑着，一边打滚。 　　唯一的不同是，瞳瞳并不会让我揉她的肚子。 　　我微微出神，思绪有些飘远，沉浸在那些过往的记忆中，心中却像是裂开了一个缺口，怎么也补不上。 　　不知为何，那些记忆此刻竟是如此的遥远，光是回想，便让人有些心酸。 　　像是在某个夏天，听着屋外的蝉鸣声，突然意识到，自己再也回不去那个无忧无虑的童年一样。 　　片刻后，周末叫了我好几声，我才回过神来，只是这时的我，已经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我略带歉意的向着周末笑了笑，低声说道。 　　“抱歉，我有点累了。” 　　“剩下的事，就只能交给你了。” 　　周末有些奇怪，他可能从我的表情中，看出了我的消沉，但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笑着回道。 　　“嗯，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就好。” 　　“头儿，你就好好休息吧。” 　　我点了点头，不再说些什么，转身离开，拖着一身血迹的衣物，向着我居住的房间，缓步而去。 　　下一次见到瞳瞳，还需要等上九年的时间吗。 　　瞳瞳也好，我也好，以及这场赌局也罢，实在是过于漫长了啊。 　　作为人类，我已经活的够久了，如果可以的话，能死在这一次的轮回中，或许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或许，从一开始，我便不该活着。 　　像是既定的命运路线那样，躺在病床上，日渐虚弱，在一个清晨中，失去意识。死在亲人的哭泣声中。 　　那样就好，那样就好。 　　过于漫长的生命，已经让我疲惫不堪，我受够了这无穷无尽的轮回，也看够了别人的生离死别。 　　如果这一次，我仍然没有办法改变结局。 　　那么……放弃人类的身份，和瞳瞳一起活下去，或许也是不错的选择。 第三十一章 它 　　尸神教据点的事，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顺利的多，在解决了赵寒亭的小团伙后，周末做了一件让我感到有些意外的事。 　　他对尸神教剩下的人，发动了一场清洗，不过说是清洗是有些过了，他只是借着我在尸神教的威慑力，将他知道的所有小团伙都赶了出去。 　　在这个丧尸遍地的末世，失去据点的庇护，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这次的清洗并未引发什么恐慌，周末还是留了些许余地，他只是将明面上最臭名昭著的人，曾经在这个据点犯下大错的人赶了出去。 　　那些人曾经在尸神教教主的手下，做过许多罄竹难书的事，杀人，强奸，一言不合将人殴打至伤残。 　　所以，当周末宣布了清洗的名单后，尸神教据点的人不仅没有反对，反而恢复了一些神采，即使有人不服，但在大多数人都支持的情况下，他们也不得不把心里的想法藏匿了起来。 　　不过，周末还是不够心狠，在我看来将那些人就地斩杀，才是最好的办法。 　　所以，在驱逐那些人的当天，我早早的出了据点，说是去再找一些物资，然后我将汽车隐匿起来，带着一把刀，藏在了暗处。 　　待到那些人被驱逐出尸神教据点后，大部分人的反应是想要翻回去，在尝试无果后，他们只能往东边移动。 　　东边有个破败的村落，可以暂时容身，于是在去往那个村落的路上，他们就遇到了等待多时的我。 　　我把他们全杀了，一个没留。 　　这是曾经那个疯狂的柳咏教给我的东西，斩草除根，不然哪怕只有一人存活，将来都有可能带来一场大祸。 　　只不过，对柳咏来说，我就是他的那场大祸。 　　知道吗，在末世杀人有一个特别的好处，那就是不用处理尸体，丧尸们不会浪费一丝一毫的血肉，所有的尸体都会被吃的干干净净。 　　至于骨头，也有路边的野狗帮忙清理干净。 　　又过了几天，周末开始审判赵寒亭，那一天，我并没有去现场，只是坐在了屋顶上，看着密集的人群呐喊，对着台上的赵寒亭咒骂着。 　　我距离那里很远，听不到他们在骂些什么，但这场审判，被周末搞得很有仪式感，流程略显拖沓。 　　曾经有人说，生活需要仪式感。 　　虽然这句话在后来变成了一句调侃的话，但有些时候，人们真的很需要仪式感。 　　通过这些繁琐的仪式，再三确认，人们可以获得满足，安全感，自欺欺人的建立出病态的道德优越感。 　　当人们看着台上像条死狗一样的赵寒亭时，会想些什么呢？是深恶痛绝，还是庆幸台上的人不是自己。 　　我不是一个聪明人，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只是明白，无论是虚伪或是真诚，这些人都能从这个仪式感满满的审判中，再次发现秩序的存在。 　　我们都是善于欺骗自己的动物，无论以前做过什么，但只要明天还在，就一切都来得及。 　　选择善与恶，选择混沌或是秩序。 　　我不敢奢求太多，只是希望他们能像人一样活着，至少别再做吃人的事了。 　　审判仪式结束后，周末成功在这些人中竖立起了威望，他开始带着朱元，招揽自己需要的人手，以来维护重新出现的秩序。 　　我在尸神教的据点又逗留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我没有参与这个据点的任何决断，只是像个好用的工具人一样，将粮食和各种各样的种子，送到据点。 　　除此之外，我在闲暇之余，也会陪着年幼的子苏，坐在高处，为她读那本童话故事，不厌其烦。 　　这是一个信号，告诉周末以及据点里的所有人，这个小女孩，与我关系密切，得罪子苏，便是得罪我。 　　这样一来，哪怕我长时间离开这个据点，也没有人敢对子苏轻举妄动。 　　是的，我在防备周末。 　　我见过很多的据点统治者，他们也不是所有人，从一开始就是独裁的混蛋，也有很多人在最开始时，怀有美好的愿景。 　　只是，在这个物资匮乏，且充满丧尸的世界里，他们的雄心壮志，在日复一日的操劳中消磨着，最后滑向深渊。 　　堕落，永远是最容易的一件事。 　　我不知道周末以后会变成怎么样的人，但我想，还是不要和他建立起什么深厚的感情吧。 　　不然，等他将来变成新的独裁者，我杀他的时候，或许会有些尴尬。 　　在尸神教逗留了半个月后，我将自己能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也时候去看看宋冀给我留下的那个惊喜了。 　　我没有通知任何人，只是在一个清晨，开着我新搞到的汽车，沿着河流，一路而上。 　　路上并不平坦，泥泞的土路也限制了我的速度，而且现有的路线，并不是一道直线，我开着汽车，一路兜兜绕绕，不停歇的开了许久后，终于回到了木乌之森。 　　我特地将汽车开到了宋冀死去的地方，想要看看他的尸体，只是当我到达那里的时候，他的尸体已经被林中的野兽，吃了个干干净净。 　　就连骨头也没剩下完整的，我下了车，在四周寻觅许久，才终于找到了他的头骨。 　　他的头骨还算完整，静静的躺在一个空地上，而在头骨之下，还压着一朵紫色的野花。 　　我拿起他的头骨，放在了一边，用手指轻轻将那朵野花扶正，指尖掠过花瓣，带起一丝清香。 　　真好啊，宋冀。 　　死在了这个鸟语花香的地方，让我都有些羡慕他了。 　　做完这一切后，我并没有多做停留，开着汽车，一路开着汽车，来到了宋冀曾居住的木屋。 　　我将汽车停在了木屋的边上，然后便将车上携带的一些物资，搬进了木屋之中，然后我就像是木屋的主人一样，打扫着屋内的灰尘。 　　一番清理之后，我找了一个舒服的阴凉处，摆上一把椅子，惬意的躺了下去，从口袋中翻出宋冀给我的那张地图，开始研究路线。 　　地图画的很详细，各种标志性的景色都有特别注明，按照地图上的路线，我需要深入木乌之森深处，在一个竖着白色石头的山脚，找到伊甸园实验基地的入口。 　　一路上各种各样的野兽，自然是少不了的，唯一让我头疼的地方是，森林里面并没有汽车行驶的道路，我得靠着双脚，一步一步走到木乌之森的深处才行。 　　真不知道，伊甸园组织当年是怎么出入这个基地的，他们有自己的秘密路线吗？ 　　正思考间，我的眼神随意向远处的一瞟，却在瞬间，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有什么东西……正在我的身后看着我！ 　　下一刻，我霍然回头，望向自己的身后，却发现自己身后空空荡荡，什么东西也没有。 　　但在距离我五步远的地方，地面上残留着点点水渍，见状，我寒毛倒竖，久违的感到了一丝恐惧。 　　那是口水。 　　有什么东西，在距离我五步远的身后，一边看着我，一边流下了饥饿的口水。 第三十二章 袭击 　　昙花，怪物，生物兵器实验体，我似乎总是能碰到这些奇怪的事。 　　看来，那个该死的神明对我另有安排。 　　我蹲在口水流下的地方，随手捡起一根木枝，戳了戳那团恶心的口水。 　　说起来有些恶心，这个口水的份量很足，在我的印象里，人类是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分泌出如此多的口水。 　　这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为什么我上次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呢。 　　我扔掉木枝，重新坐回椅子上，掏出手枪，握在手中，警惕的环顾四周。 　　翠绿的林间，阳光直射草地，一地的野花，随着微风轻轻摇动，远处的树木，在地面投射出一道道阴影，或许就有什么东西藏在那片阴影之中。 　　我握紧手中的手枪，但这一次，这玩意并没有给我多少安全感。 　　在上一次与宋冀的交手中，我体验到了生物兵器可怕的防御力，单说宋冀变身后的肉体强度，普通口径得子弹，怕是做不出什么实质的伤害。 　　还是我用能力强化过的毒牙，才在宋冀的身体上咬出了一个小小的伤口，注入毒液，不然那一次的交手会更加艰难。 　　等待许久，那种令我毛骨悚然的感觉，并没有再次出现，我松了一口气，暂时放下心来，回想着宋冀当时留下的那封信。 　　天杀的，我当初为什么要撕掉那封信呢。 　　这该死的仪式感。 　　幸运的是，我并没有完全忘记那封信的内容，自从获得幻化的能力后，我的记忆力似乎变得远超常人。 　　回想许久后，我再三确认，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在宋冀的那封信中，从来没有说过，他是唯一一个成功的实验体，他只是与他那组的孩子中唯一活下来的。 　　而且，他也从来没在那封信中说过，自己唯一逃出来的实验体。 　　眼下，最有可能的状况是，那个未知的怪物，同样属于那个伊甸园组织的生物兵器。 　　我上次没有碰到它，可能是因为那时宋冀还活着，可能类似动物的地盘划分一样，在那些实验体看来，这里是宋冀的地盘，自然不敢轻易踏入。 　　而现在，宋冀死了，便会有新的怪物，来这里宣示主权。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无法证明，也无法证伪。 　　我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那滩口水，心中升起几分奇怪的感觉。 　　宋冀化身的怪物，虽然黑面獠牙，没有什么人类得特征，且十分的恶趣味。享受杀戮的乐趣。 　　但与此同时，宋冀化身的怪物并没有太多的兽性，反而可以像是正常人一样思考，嘲笑，戏弄自己的猎物。 　　那么，眼下出现的怪物，是像人多一些，还是像兽多一些呢。 　　看来，这次的冒险之旅，不会是一帆风顺的故事。 　　我一直在屋外坐到了傍晚，那个不知名的怪物，始终都没有出现，等待无果后，我便返回木屋之中，开始为自己做晚饭。 　　这一次，我带了很多的物资，所以不用再吃那些又干又酸的肉干了。 　　酒足饭饱后，我将木门封死，在地上铺了一块布，席地而睡。 　　当然，我在装睡，试图将藏在暗处的怪物引出来，只是我等了很久，那只怪物都没有现身的意思。 　　渐渐的，我的眼帘就像是千钧巨石一般，越来越重，不知不觉间，我便睡了过去。 　　在末世之前，我没有做梦的习惯，也没有在深夜惊醒的事，那个时候，我总是睡的很死，一觉醒来便是天明。 　　但是如今，我的睡眠质量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于是顺理成章的，在深夜时分，我忽的惊醒。 　　昏暗的房间内，我坐起身子，伸手扶额，有些疑惑的望着屋中的一切。 　　老实说，虽然我经常会在深夜惊醒，但每一次都是有着奇怪的理由，要么是做了噩梦，要么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要发生了。 　　只是，我环顾屋内，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封好的木门保持着原样，窗户也没有动过的样子。 　　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这般想着，我便想站起身来，只是刚一动念，我便身子一僵，瞳孔微缩，难以置信的望着的下半身。 　　森林的夜间，温度较低，我便在睡前给自己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只是此刻，我的下半身，居然没有知觉了。 　　我脸色一沉，伸手掀开了毯子，下一刻，哪怕是我，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在屋内微弱的光芒下，我的双腿竟然只剩下了骨架，所有的血肉，被啃咬的干干净净。 　　而最诡异的是，我居然感不到一丝的痛意。 　　那个神秘的怪物……在我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在屋子里，吃掉了我的双腿。 　　此时此刻，我腿部的血肉，已经开始再生，血肉附上白骨，一点一点充盈起来，而随着身体的自愈，我也终于感到了一股钻心的痛楚，从腿部蔓延而来。 　　我被疼的呲牙咧嘴，伸手抹向了脖子，入手处，却是一片滑腻，那是恶心人的口水。 　　原来……是这样吗？ 　　那个神秘的怪物，拥有着神经毒素，它先是在我熟睡时，咬在我的脖子上，将毒素注入，使的我失去了知觉，然后便开始对着我的身体大快朵颐。 　　我眯起眼睛，一脸嫌弃的用毛毯擦着脖子上的口水，来回擦拭，但那份恶心人的感觉却始终无法去除。 　　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彻底没了睡意，有些恼火的握着手枪，背靠着墙壁，等待着那个怪物再次等门。 　　但从已经发生的事来看，那种怪物的感知异常敏锐，而且移动速度极快。 　　要知道，我的肉体再生速度不是一般的快，那只怪物居然能在短时间内，将我不断再生的腿部，吃的只剩下白骨。 　　而且封好的木门没有动过的痕迹，窗户那边显得有些狭窄，成人是不怎么能翻出去的。 　　所以，那只怪物应该是一只擅长用毒，但体型娇小，同时移动速度极快的家伙。 　　如果非要找一个容易说明的例子，我想我应该叫它…… 　　吸血鬼。 第三十三章 伊甸园（一） 　　吸血鬼吗…… 　　我摸着脖子，用力的搓揉着，眉头渐渐皱起，连在一处，如果此时现场有第三个人，应该可以看到，我的脸色有多难看。 　　该怎么说呢，在这末世之中，吃人这种事我已见过无数次，甚至在被吃这一点，我也有着别人难以比拟的经验。 　　但……出于本能的厌恶，却从来没有因为这些复杂的原因，减弱半点。 　　我将这个藏在暗中的怪物，暂时命名为吸血鬼，原谅我，我不是一个会取名字的人，要不然当初瞳瞳的名字，也不会取的如此随意。 　　短短片刻，我的双腿已经彻底痊愈，重新生长出的新肉，白皙，滑腻，如同婴儿一般，与我之前的肉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与其说是吸血鬼，倒不如说是食尸鬼。 　　我不敢再睡，一手握枪，背靠墙壁，戒备的望着窗户。 　　从深夜开始，到第二天的清晨，我都没有再做休息，直到黎明时分，我收起手枪，从行李中翻出背包，拿着那份地图，开始向着森林深处进发。 　　一路上，我十分警惕，任何风吹草低，我都会做出反应，那个怪物可不真的是吸血鬼，阳光对它来说，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随着时间推移，森林中的路况越发难走，老树盘根交错，茂密的树冠如同乌云一般。遮掩了整片天空。 　　我背着背包，一手握枪，一手则拿着一把砍刀，劈开拦路的树枝与野草，艰难前行着。 　　当日至正午时，我停在一棵大树边上，稍作休息，拿出宋冀留下的地图，反复的看，根据地图来看，我差不多已经走了一半的路。 　　我微微眯眼，假装看着地图，视线却是偷偷向着密集的林间望去，早在行至中途时，我便察觉到了那股令人反胃的视线。 　　是的，那个吸血鬼还是食尸鬼一样的怪物，果然跟了上来。 　　只是，令我始料未及的是，那种令人厌恶的视线，似乎慢慢变多了。 　　那个该死的怪物，又引来了新的怪物，似乎在它看来，我是一个值得与其他怪物分享的大餐，呼朋唤友，紧紧的跟在我的身后。 　　妈的，我的肉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我猜测不出那些怪物的数量，只是像傻子一样得出一个废话一般的结论。 　　总之，那些怪物很多。 　　很多很多。 　　即使是不死之身，被这么一群恶心的怪物在暗中盯上，绝对不会是什么美妙的体验。 　　休息片刻后，我将厌恶与恶心隐匿在眉眼间，装作若无其事的收起地图，继续按照地图上的路线前进。 　　想吃我，那就来吧。 　　在昨晚令人疲惫的戒备中，我一直在思考着对付那个怪物的办法，在排除了许多天马行空的想法后，我还是想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 　　可以的话，我想把这些家伙一次性解决掉。 　　但现在看来，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相比宋冀那样的力量肉体型的生物兵器实验体，这群该死的玩意相当谨慎。 　　比如现在，明明已经聚集了不少的数量，但却没有一拥而上，反而阴险的躲在暗中，伺机以待，像是狼群一样的生活习性吗。 　　我一边思考着，一边继续前进，在这片林中艰难前行。 　　木乌之森，曾被人们称作是会移动的森林，据说是森林的面积，在几十年内，以极慢的速度进行着扩张，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说法。 　　林中并没有出现什么凶猛的野兽，只有一些飞鸟从我的头顶掠过。 　　所以，我虽然走的有些艰难，有些缓慢，但并没有被什么野兽拦住去路。 　　我一直走到傍晚时分，终于来到了地图上标注的入口，那是山脚下的一棵大树。 　　那是一棵大的有些离谱的树，我叫不出名字，只是惊讶于这棵巨木的庞大。 　　巨树的树干，足足有十米的直径大小，如果这是真的树木，想来应该至少有一百多年才能长成这样吧。 　　地图上标注的入口，就是这棵大树，我绕着这棵巨木转了好几圈，都没能找到入口，于是，我便举起手中的砍刀，用力的挥向树干。 　　在挥舞砍刀二十分钟后，我手中一震，刀刃再也无法寸进，我眼神一亮，再次举起手中的砍刀，重重挥下。 　　铛～ 　　果不其然，当砍刀落下时，树木发出了金属撞击的声音，这是一棵假树。 　　外部用木质的材料包裹，中心处却是金属打造。 　　地图上并没有标注哪里入口的机关，而且真的有，这么长的时间，估计也已经因为断电，而停用了吧。 　　在这么粗的假树中，想要找到入口，这无疑是一件极其离谱的事，耗时耗力，还不一定有一个好的结果。 　　可是，来都来了，对吧。 　　万般无奈之下，我举起砍刀，开始不住的下劈，试图将我觉得可以的地方，砍出一道路来，为了不将我的能力暴露给藏在暗中的怪物们，我只能凭着蛮力去做这件事。 　　于是，我从日落一直砍到月亮升起，星垂云海，才终于找到了那个入口。 　　事实上，这一次我的运气的很不错，第一个尝试的方向，就是入口的所在处，要不然，我可能得砍上一个晚上了。 　　伊甸园的入口，藏在一片木质材料之中，当入口出现在我的面前时，那里只是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我皱起眉头，察觉到那些隐藏在暗中的怪物门们，视线渐渐变得肆无忌惮，看来是快到他们的饭点了啊。 　　入口处黑乎乎的一片，没有任何光源，我只能砍下一根木枝，然后缠上布料，用打火机点燃，做成了一个简易的火把。 　　火源亮起，照亮了入口里面的模样，那是一个电梯井，只是这里停电时，将正在运行的电梯卡在了一个尴尬的位置。 　　从破烂的电梯口来看，树木的上方应该还有其他的房间，因为电梯正卡在了通往上方的位置。 　　我举着火把，缓步而入，顿在电梯边，向下张望着，卡住的电梯有一半在我的头顶，而剩下的一般，已经到了上方的房间。 　　我探过身去，向着电梯下方望去，在无边的黑暗下，那下面似乎是一个没有尽头的深渊，我举起一块石子，向下扔去，然而等待了很久后，才听到了石子落地的声音。 　　真不知道宋冀是怎么从这里逃出来的，还是说，这个鬼地方还有别的入口吗？ 　　这个高度，跳下去绝对是要死翘翘的，可以说是粉身碎骨了。 　　哪怕是一个傻子，也不会从这个地方跳下去的。 　　可是，来都来了，对吧？ 　　我深吸一口气，暂时忘记了那些怪物的破事，然后从电梯井的位置，一跃而下，坠入深渊之中。 第二十四章 伊甸园（二） 　　随着我跃入深不见底的电梯井后，满目的黑暗，便迅速将我吞噬。 　　极速下坠的我，被风压吹得有些难以睁开眼睛，同时也察觉到了一件极其简单的事。 　　我似乎做了一件蠢事。 　　片刻后，我的身体在黑暗之中，轰然坠落，我自然是想来个超级英雄式的落地，然而我的身体并没有跟上我的大脑。 　　在轰然巨响中，我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外，便一脸痛苦的瘫倒在地，像是一块烂泥一般的口香糖，看上去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我获得了短暂的死亡，但这个过程没有持续太久，我的意识便又从死亡之海中复苏，恢复了知觉。 　　咔嚓，咔嚓，这是我的肌肉与骨头重组的声音，像是有一个无形的庸医，完全不顾我这个病人的死活，强行将我身上的烂肉碎骨，重新拼凑。 　　整个过程，足足持续了十分钟，我的身体才终于恢复如初，连一丝淤青都没有留下。 　　直到此时，我终于可以好好看看，这个地下的伊甸园基地，究竟藏了什么东西。 　　然而，映入我眼帘的，只有无尽的黑暗，此处没有任何光源，我什么都看不见，而我之前携带的那根火把，也在坠落的过程中，被风压熄灭，不知掉到了什么鬼地方。 　　更要命的是，我兜里的打火机，也摔成了一堆碎片。 　　没有光线，我立刻失去了自己的方向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我皱起眉头，嘴巴与鼻子在黑暗中，泛起黑雾，微微蠕动，变了模样，耳朵也缓缓变化。 　　片刻后，我闭上眼睛，向前踏出一步，变化后的喉咙迅速蠕动，我的耳朵便接受到了无数的画面。 　　超声波。 　　很久以前，人们总是奇怪，蝙蝠的视力如此差，跟瞎子一样，为什么还能精准的辨别出自己猎物，障碍物。 　　经过研究后，人们发现蝙蝠可以发出超声波，再由自己的耳朵接收。 　　蝙蝠的耳朵很大，内耳特别发达，能够接收频率很高的超声波和低密度的回声。令人吃惊的是，蝙蝠竟然能在一秒钟内捕捉和分辨250组的回声，而且分辨率很高，就是极其微弱的回声信号，它也可以据以区别各种物体。 　　而眼下，我便通过幻化的能力，使自己暂时获得了这样的能力。 　　顺便一提，在我的记忆中，人类世界的一些盲人，居然也可以通过后天的学习，获得这样的能力。 　　通过耳朵接收的回声，我努力在大脑中，将那些信息整理，再通过常识记忆，加以渲染，构造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画面。 　　根据回声来看，这里是一个长长的走廊，走廊里倒着七八个不明物体，根据大小来看，很有可能是人类得尸骨。 　　我大步踏出，在超声波的加持下，快步走到一个不明物体身前，缓缓蹲下身子，随手一摸，果不其然，我的手抓到了骨头一样的东西，顺着骨头一路摸去，我摸到了一颗头骨。 　　但我并没有就此停止，而是将回声反馈的不明物体都摸了个遍。 　　这倒不是我有什么恋骨的奇怪癖好，而是担心，这里还藏着什么奇怪的生物兵器。再确认这些玩意都是人类的骨头，我才终于放下心来。 　　说句实话，我其实有想过，拟态一下萤火虫，在黑暗中发出光芒，但想了想，用屁股发光，这个画面实在有些古怪，我便止住了这个想法。 　　之后，我继续踏步向前，在这个长长的走廊中前行。 　　随着逐渐深入，这长长的走廊便被分为了无数的通道，超声波的能力，在这样的状况下，渐渐变得吃力起来。 　　毕竟，我又不是一个真正的蝙蝠，没有办法熟练的掌握这个能力。 　　当环境变得越发复杂的时候，我再次迷失在了这个黑暗的迷宫之中，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在里面转来转去，失去了自己的方位。 　　没过多久，我便彻底放弃了，将自己的嘴巴鼻子与耳朵，变回了原本的模样，开始考虑要不要把自己的屁股变成萤火虫的屁股。 　　快动一动啊，我的想象力，这个拟态的能力，绝对不止如此。 　　快想想这个世界上，除了萤火虫以外，还有什么动物是可以发光的啊。 　　我想了很久，但想到的都是水母这种奇怪的生物，最后才想起了一个真正适合这个鬼地方的拟态。 　　随着我的念头一动，我的额头泛起一阵黑雾，皮肤缓缓鼓起，形成了一个肉包，然后慢慢拉长，像一根鱼竿一样，以一个不规则的扇形，垂在了我的额前。 　　下一刻，那个像是鱼竿一样的肉块，在黑暗中，缓缓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我知道，大家应该都猜出了我拟态了什么，鮟鱇鱼，我单纯的拟态了鮟鱇鱼发光的那个触角。 　　但这光芒，终究是太过微弱，只是照亮了我的脸，根本没有办法驱散面前的黑暗。 　　我盯着额前的触角，神经兮兮，念念有词道。 　　“再大一些，再亮一些。” 　　话音落下，黑雾再次泛起，翻滚着包裹了我的触角，片刻后，黑雾散去，那个触角果然变大了许多，光芒也亮了起来。 　　但这还不够。 　　“再大一些，再亮一些。” 　　我再次念叨着，看着黑雾心不甘情不愿再次开工。 　　在经历十三次的重复后，我额前的触角，已经打的像是一个电灯泡一样，光芒亮的甚至有些刺眼。 　　不过，拜此所赐，我终于看清了整个所谓伊甸园，究竟是什么模样。 　　在光芒的照耀下，由我额前触角发出的光芒，被无数的玻璃折射，反射，将整个空间，一时变得无比明亮。 　　如宋冀在信中所说的那样，这个基地完全由玻璃制作而成，墙壁是玻璃，大门是玻璃，就连我脚下的地板，也是玻璃。 　　这是一个没有秘密的实验基地，所有人的举动，都在被互相监视。 　　除了，地下三层的位置。 　　我低头望去，在这厚厚的玻璃地板下，我清楚的看到了在我的下方，还有三层的房间，而第三层，便唯一用其他材料建造的。 人在医院 　　，如题，今晚八九点左右的时候，我靠近小腹的位置，就开始疼痛，我本想硬抗的，结果越痛越厉害，实在没有了办法，只能跑去了医院。 　　现在的检查结果是，可能是肠胃炎，但也有可能是阑尾肿块过小，没检查出来，所以处于观察阶段。 　　不是什么大病，就是疼，疼得我坐不住，也睡不着，更别提写东西了。 　　所以，今天只好鸽了，明天看情况吧， 第二十五章 伊甸园（三） 　　咚！咚！咚！ 　　我蹲在玻璃地板上，用力的敲了敲，这些玻璃看起来很坚硬的样子，虽然这里一副曾经发生过暴动的模样，但没有一处的玻璃碎裂。 　　这些玻璃应该是可以防弹的吧，我的手枪很幸运在坠落时，别在了我的腰后，用我的身体做了缓冲，没有摔坏。 　　我思索了一下，便掏出手枪，对着脚下的玻璃开了一枪。 　　砰！刺耳的枪声中，子弹被弹到了我的头顶，而我脚下的玻璃地板，竟是连一丝浅浅的划痕都没留下。 　　如果能把这样玻璃带回去就好了，可以当盾牌一类的东西用。 　　我收起手枪，继续端详着这个玻璃迷宫，我曾以为，当自己居住在一个玻璃制作的房间时，应该什么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然而，现实却是，因为这些玻璃四处映射光芒，反而让我彻底迷失在了这里。 　　这是一个透明的迷宫，所有的东西都是透明的，却也因此，藏了更多的东西。 　　我皱着眉头，缓步前行，从我这里向前方望去时，会发现这个透明的迷宫中，有着无数的尸体，完整或是残缺的倒在各处。 　　发黑的血迹，沾在玻璃上，十分的显眼，而那些倒地的尸体中，则大部分都穿着一件白色的大褂，像是这个基地的科研人员。 　　我轻轻推开一个玻璃门，走入一间摆满仪器的房间，房间中有着两具尸体，生前似乎都遭受了残忍的折磨，尸骨散落在四处，应该是被分尸了。 　　各种各样，密集的电子线路，顺着每个玻璃房间的边上，蜿蜒而出，没有损坏的模样，如果还有电力的话，这里所有的仪器设备，都可以直接启动吧。 　　然而，我对房间里放的各种电子设备并没有多少兴趣，径直将桌上的一堆杂物扔在了地上，然后拿起了一个平板电脑一样的东西。 　　这个基地的实验数据，应该都保存在这些电子设备中，这就有些可惜了，没有相关的研究记录，我该怎么调查下去。 　　但想来，这些人应该也会有纸质的文件记录把。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在房间里翻了半天，除了那些我认不出的仪器外，我只在里面找到了一张地图。 　　左右无事，我便拿起那张地图，坐在房间中的椅子上，仔细的看了起来，只是这份地图看的我有些眼花头晕。 　　地图上有烧过的痕迹，残缺不堪，根本没有办法当做地图来看，我将地图翻了过来，地图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 　　“真遗憾，这地图被我烧掉了一半。” 　　妈的。 　　我眼角一抽，似乎能想象的出，写上这字的家伙，一边写着一边露出恶趣味的笑容。 　　为什么会有这种奇葩的怪人，存心给我添堵是吧。 　　我把地图扔在地上，又狠狠地踩了几脚，这才解气。 　　没有办法，我只能凭着知觉，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下去了，反正我现在有的是时间。 　　这座基地大的有些离谱，而且也没有什么标志性的路标，我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这透明迷宫里转来转去。 　　半个小时后，我推开一扇玻璃门，再次来到了一个长长的走廊之中。 　　与最开始时的那个走廊相比，这里似乎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多了密集的尸体以外。 　　我走在这走廊中，忍不住将眉头越皱越紧，这里的尸体有些太多了，而且都保存完整，没有受过折磨，或者死后被分身的迹象。 　　说起来，到底是什么毁掉了整个实验基地的呢？ 　　丧尸病毒？如果是丧尸病毒，按照我来时的路，这个实验基地之内，应该还有活着的丧尸游荡才对，而且这些白骨上，也没有被啃咬过的痕迹。 　　很可能，这个基地在丧尸病毒爆发之前，就已经被毁掉了，有可能是实验体失控，像宋冀那样，也可能是一些更复杂的原因。 　　正当我行走在长长的走廊中时，一具倒在地上的白骨，挡住了我的去路，我本想直接跨过去，可在抬脚瞬间，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霍然回头，看向身后。 　　只见，在我身后走廊中的尸体，都摆放的十分整齐，靠在墙边，是的，摆放，除了这个词我找不到其他词来说明这件事。 　　简而言之，那些本该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白骨们，都靠在了墙上，而且每具尸骸之间的距离，都是相似的，整齐的可怕。 　　就像是有一个强迫症患者，在所有人死后，将他们的尸体，按照自己的兴趣爱好，摆成了这个模样。 　　整个走廊中的尸体，都被摆成了这副整齐的模样，除了我面前这具，打乱了整个阵型，也正是因此，我才能察觉到这些尸体的异常。 　　这简直就是在强行提醒我，这具尸体下面藏了什么。 　　冥冥之中，我觉得这么做的人，就是那个在地图背面留下字迹的人。 　　我没有继续想下去，有些嫌弃的用脚拨开了脚下的白骨，果不其然，在白骨之下，留有歪歪扭扭的字迹。 　　字迹是蘸着血液写成的，经过这么长的时间，血迹已经变成了彻底的黑色，地板上并没有写着太多的字，而是画了一个右转的箭头。 　　“我的朋友。” 　　“推开下一扇门，右转。” 　　这个留下字迹的人，究竟是想做什么？我百思不得其解，蹲下身子，仔细看着那歪歪扭扭的字迹。 　　老实说，那些字迹实在是太丑了一些，实在不像一个成人写出来的。 　　我随意的瞟了一眼旁边的白骨，忽的一愣，只见在那白色头骨的额头上，有着一个圆形的缺口。 　　这是子弹留下的缺口。 　　这个人，至少这个人不是死在什么生物兵器，而是死于枪击。 　　是这个留下字迹的人吗？这个基地里面发生了内讧？ 　　我舔了舔嘴唇，带着这个疑问，站起身来，然后继续前行，走向走廊的尽头。 　　没有别的选择，与其在这个透明迷宫中，继续东闯西撞，还不如试一试这个留下的讯息。 　　我推开走廊尽头的大门，按照指示，右转，一路直行，没走几步，便碰到了墙壁，墙壁上挂着一个粉色，猫咪背包，而且墙壁上也留下了新的讯息。 　　“带上这个，你会需要它的。” 第二十六章 伊甸园（四） 　　“带上这个，你会需要它的。” 　　我轻声念着墙上留下的讯息，再三确认后，终究是有些不情愿的将视线移到了旁边的那个粉色小书包上。 　　那个粉色的书包很小，上面的猫猫头眼睛很大，看起来就很弱智的样子。 　　这玩意实在太娘了。 　　我叹了一口气，伸手取下那个粉色的书包，书包鼓鼓的，显然是装了什么东西，当我拉开拉链后，却发现里面只是装了一只做工极其粗糙的小熊玩偶。 　　这种东西，真的会有用吗？ 　　我单手拎着那个粉色，猫咪书包，抬头望向墙壁，在之前悬挂书包的位置，还留了一行很小的字。 　　相比之前歪歪扭扭的模样，这一次的字迹倒是好看多了。 　　与上次相同，上面画下了一个箭头，用极小的一行字写下了另一段讯息。 　　“沿着墙壁直走，进入右手边第二个房间。” 　　思考片刻后，我拎着那个粉色的小书包，想也不想沿着墙壁一路直行，当我走到右手边第二个房间时，我却转过身子，踏步迈向了左手边的第二个房间。 　　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我只是有些讨厌，按照那个家伙的命令行动。 　　左手边的第二扇玻璃门处，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躺着几具尸体，其中一具更是倒在了门的一侧，黑色的血迹，将玻璃大门染黑，看的不是那么真切。 　　我不加思索，拧开了门把手，推门而入，就在这瞬间，我的耳中听到了一声弓弦拉动的生物。 　　咻！电光火石之间，我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之时，一支箭矢瞬间贯穿了我的胸口，红色的鲜血瞬间流出。 　　我的身体晃了一下，脸色迅速发白，一股寒冷意，从我中箭的胸口处迅速蔓延，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快要碎掉的瓷器，无数的裂纹缠绕而上，即将在下一刻，彻底破碎。 　　该死的，这支箭矢上，涂抹了剧毒，一种我从没有见过的剧毒。 　　而在此时，悬挂在门口的一条布条垂落，还带着一堆五颜六色的彩纸，布条上则满是嘲讽的写着。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妈的，这个恶趣味的狗种！ 　　毒素流动的很快，迅速占据了我的血液，向着我的心脏流去，可就在这个时候，我的不死之身，再次发动，那些毒素转眼之间，便被我的自愈能力，彻底吞噬在流动循环的血液之中。 　　“呼……” 　　我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将胸口的箭矢拔出，扔到了一边，发泄一般的将布条扯下，揉成了一团，狠狠地的踩在了脚下。 　　一根透明的丝线，落在的我的脚边，我顺着那条丝线望去，却见另一端，藏在了房间里的一具尸体中。 　　我踏步走去，仔细看去，便发现那具尸体只是一个假人，有人掏空了假人中间的部位，在里面藏了一个小小的手弩，然后再用透明的丝线连接，做出了一个精巧的机关。 　　一旦有人推开屋门，那根透明的丝线便会拉扯着手弩的开关，对着踏入房间的那个人，射出那支沾了毒药的箭矢。 　　我收起了那个小小的手弩，在这个极为先进的实验基地中，出现这种东西其实还蛮令人费解的，而那根透明丝线，也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坚固异常，我用小刀锯了几下，也没能锯开。 　　除此之外，这个房间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物品，只剩下身体，以及已经因为断电，彻底成为废物的机械设备。 　　一无所获的我，只能转过身，不情不愿的走向右手边第二个房间，拧开了门把手。 　　玻璃打开的瞬间，又是一堆彩带从我的头顶洒落，一张布条垂在我的面前，上面写着。 　　“乖孩子，我给你准备了奖励。” 　　妈的，这个留下讯息的人，绝对是个脑子不怎么正常的家伙。 　　我深吸一口气，随手扯下那个布条，踏步走入屋内，房间内同样有着一具假人，我径直走了过去，扯掉上面的衣服。 　　果不其然，这个假人的腹部也被掏空了，里面藏着一沓厚厚的照片。 　　我取出照片，仔细的看了起来，令我疑惑的是，这些照片并不像是同一个时间拍摄的。 　　有彩色的，也有黑白的，有些清晰无比，有些却模糊的像是当年网络上拍到鬼影的照片一样。 　　而更加诡异的是，这些照片的内容，简直匪夷所思。 　　一张黑白照片中，一个小小的婴儿，无视重力，爬在屋顶上，而映照在墙壁上的影子，却显示那个婴儿有着两个脑袋。 　　又比如，一张模糊不清的彩色照片中，像极了早期的鬼电影一样，一个男人吊死在了全是大红色的房间中，那个男人吐着舌头，但双眼却紧紧盯着镜头的方向。 　　就好像，他正在凝视看这张照片的人一样。 　　接下来，那些照片一张比一张诡异，有满身白毛的野人，蹲在地上，啃食着人类尸体，有身子佝偻，瘦小的无毛怪物，藏在一具被剖开的棺材中，在镜头下，露出渗人的尖锐利齿。 　　简而言之，这简直就是当初网络上的怪物大集合，类似吸血鬼，食尸鬼，僵尸，大脚怪一样的怪物，都在这些照片之中了。 　　只是，我的反应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平淡一些。 　　毕竟，我的人生早已浸泡在这种异常之中了，在这个末世之中，再出现一些诡异的怪物，我也不会有什么惊讶的情绪。 　　在那些照片的背面，详细的写着时间，地点，以及这些怪物的结局。 　　无一例外，大部分的怪物要么是死亡，要么是被这个叫作伊甸园的组织收容。 　　不过，这个伊甸园只是想从这些怪物身上，研发出真正的生物兵器，而且能被伊甸园组织抓到，足以证明，这些所谓的怪物，也挺不过枪支大炮。 　　什么狗屁怪物，不还是被人类抓起来，圈养，当做实验对象吗。 　　忽然之间，我对这个伊甸园基地的兴趣降了大半，就在我考虑是否继续探索的时候，最后一张照片，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只见，在我手中的最后一张黑白照片中，只有一个衣着端庄的男人，静静的站着，容貌清秀，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这个男人又是什么怪物？ 　　抱着这样的疑问，我翻看了照片的背面，而上面则这样的写着。 　　“身份不明。” 　　“编号001。” 　　“不死之身。” 第二十七章 伊甸园（五） 　　“身份不明。” 　　“编号001。” 　　“不死之身。” 　　刹那间，我呼吸一窒，望着最后用红色的记号笔标注的那四个字，瞳孔晃动，紧接着呼吸变得急促，不安，激动。 　　再这一瞬间，我的心情无比复杂，有惊讶，有激动，也有些许不安。 　　不死之身，原来不只有我一个人吗？ 　　早在我获得不死之身前，就已经存在有不死的能力吗？ 　　等等，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正常人口中的不死之身，不一定符合我的不死之身，毕竟我可是整个肉体毁灭后，还能重塑身体的不死之身。 　　我盯着那张黑白照片，看了又看，照片的男人看起来很年轻，神色温和，但这也是照片的年代太过久远，在简单的黑白二色下，给我的模糊感觉。 　　这种照片，确实会让一些人看起来年轻很多。 　　思索片刻后，我将手中的照片放入口袋中，如果那个家伙真的是不死之身的话，那么他一定还活着，我会遇见他的。 　　这一次，房间中没有再留下其他的讯息，我离开房间后，索性把我遇到的每一间房间，都进去逛了逛。 　　令我失望的是，这些房间都有被火烧过的痕迹，不止是我想要的纸质文件，甚至是其他的机械设备，也都被烧的烧，砸的砸。 　　显然，有人什么都不想留下，在这个实验基地彻底覆灭之前，这些人销毁了大部分的文件资料。 　　真是多此一举，都世界末日了，这样文件根本没有销毁的必要。 　　就这样，我在这透明迷宫中又转了两个小时后，来到了一个死胡同，透明的玻璃墙壁，挡在我的身前，但与此同时，我能透过这个墙壁，看到墙壁之后，一具镶嵌在泥土之中的尸体。 　　有些反常的是，那具尸体保存的非常好，没有一丝腐坏的意思，也没有被分解。 　　他的五官，表情，仍保留在生前的模样，惊恐而绝望，眼睛的瞳孔向下望着，不知是看到了什么。 　　我所在的走廊比这具尸体要低上一些，所以，我只能抬起头，仰视着这具奇怪的尸体。 　　当我的视线从下而上，与这具尸体的瞳孔对上之后，我的身体忽的一阵战栗，身上不由自主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明明是一具尸体才对，但我总觉得这具尸体也在看我，死死地盯着我。 　　这让我产生了些许不适，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望去时，却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看样子是我多心了，也是呆在这种只有我一个人的迷宫中，确实容易产生一些不好的幻觉。 　　这般想着，我转过身子，打算走出这个死胡同，刚刚走出几步后，我霍然转身，再次望向那具墙壁后的尸体。 　　尸体依久被卡在玻璃墙之后，没有任何的动作，看上去就是一具普普通通的尸体，但我的视线却落在了他的右手上。 　　那具尸体的右手，刚刚是在这个位置的吗？ 　　当然，这是一个极其模糊的感觉，我并不确定这是真的，只是有种讨厌的感觉罢了。 　　为了验证我的这个感觉，这一次，我特地记下了那具尸体具体的模样，然后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去，一连踏出数步后，再次猛然回头。 　　下一刻，我便看到玻璃墙后的那具尸体，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双瞳孔死死的盯着我。 　　他确实动了，但当我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后，他便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这具尸体……不，他是活的，一个活生生的怪物。 　　此时此刻，在这个怎么也走不出的玻璃迷宫内，各处的影子，似乎都开始动了起来。 　　恐怖的气氛，开始在整个玻璃迷宫内蔓延。 　　我叹了一口气，再次转过身，不再望向那具尸体，踏步前行。 　　而此时，那具尸体也不在伪装什么，当我转身过后，身后便发出了撞击玻璃墙的声音。 　　咚！咚！咚！ 　　这本该是很恐怖的场景，但我现在却觉得有些好笑。 　　这玻璃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子弹都防的住，这个怪物还能把这个玻璃墙砸烂吗？ 　　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我身后撞击玻璃墙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我愣了一下，再次回头望去。 　　却见在那堵玻璃墙后，已经没有了那具尸体的踪影，只剩下一片黑暗。 　　我皱起眉头，快步踏去，仔细的盯着那玻璃墙的后方看了很久，才借助头顶的光芒，看清了玻璃墙外的构造。 　　事实上，那堵玻璃墙的后方，并不是一条死路，反而有着一条小小的通道，我看不到通道通往哪里，但想来，应该是与这实验基地相连的。 　　那具奇怪的尸体，要来抓我了。 　　我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个实验基地的画风，似乎变得越来越奇怪了，相比什么生物兵器，这里的东西，怎么更像是传说生物的聚集地。 　　“真麻烦。” 　　我低声叹气着，却是不再走动，而是靠着那堵玻璃墙壁，坐了下来，将那个很娘的粉色书包放下，又取下了我自己带来的背包，取出了背包里面的肉干。 　　是时候补充体力了。 　　事实上，在整个探索的过程中，我一直使用着拟态能力，虽然只是部分拟态，没有完整拟态那么耗费体力，但在这几个小时的探索中，我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体力，正在慢慢衰弱。 　　我一边咀嚼着肉干，一边开始整理现在已知的信息。 　　首先，这个实验基地的人似乎都彻底死光了，他们不是因为丧尸病毒而而死，反而更像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其次，这里应该还有一个不死之身，只是不知道，他们把那个不死之身藏在了哪里。 　　最后，是我刚刚看到的那具已经离开的尸体。 　　我想不通，这个废弃的伊甸园基地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食物，那个“尸体”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那具尸体，或许与不死之身有关。 　　这是我推测而出的结果，毫无疑问，黑白照片的那个不死之身，对所有的研究来说，都是必然研究的首位。 　　或许，伊甸园就是凭着不死人的特性，做出了这里的怪物。 第二十八章 怪物大乱斗（一） 　　我咀嚼着嘴里的肉干，喝着可乐，如果不考虑这个像是鬼屋一样的玻璃迷宫，我现在的状态，倒是看上去颇为享受。 　　对于那具失去踪影的活尸，我并没有太大的兴趣，这该死的末世，早就让我失去了对这种尸体的恐惧之心。 　　看的多了这种东西，哪怕氛围再怎么恐怖，我也很难提的起什么害怕的情绪。 　　踏，踏，踏。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时，黑暗的空间中，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在这一片死寂的空间中，这阵脚步声，意外的清晰。 　　我额头发出的光芒，在这玻璃迷宫中反射，折射，却让这里的空间看起来更加诡异了一些。 　　恍惚间，我看到有一个影子，从我的身侧，慢慢靠近，可当我仔细看去时，却发现那只是在光线下形成的黑影，随光而动。 　　踏，踏，踏。 　　那阵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已经找到了正确的路线，不紧不慢的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片刻后，我抬起头来，向着自己来时的路望去，却见在那长长的走廊之中，昏暗的光线下，露出了一对苍白的脚掌。 　　光源无法照亮那么远的距离，所以我只能看到那双脚，以及一个高大的黑色轮廓。 　　那个奇怪身影，在我看到他后，便停下了脚步，再也不肯移动，像是一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我盯着那个奇怪身影看了许久后，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下一刻，我便发现在我揉了揉眼睛的时候，那道身影居然向前移动了差不多十步的距离。 　　这么短的时间，可以移动这么远的距离，这个怪物的速度有些恐怖啊。 　　随着距离拉近，这一次我终于看清了了这个怪物的模样，他就是之前玻璃墙后的那具尸体，只是一旦当我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时，他便会停止移动，像个石头一样，一动不动。 　　见状，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个游戏，木头人。 　　这个怪物，是想和我做游戏吗？ 　　这般想着，我看了看怪物嘴中流出的口水，然后否定了这个想法。 　　只是，我也没有了和他僵持下去的意思，见他没有过来的意思，我便主动闭上了眼睛。 　　踏！踏！踏！ 　　脚步声骤然加速，又重又沉，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飞快的向我奔来。 　　我猛然睁眼，然而此时那个活尸已然不顾我的视线，脚步不停，嘴巴以一种人类无法做到的弧度，向上咧起，发出诡异而又瘆人的声音。 　　两百米，一百米，五十米，我与他的距离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拉近，我望着那个快速接近的活尸，面无表情的从嘴里挤出两个字来。 　　“蠢蛋。” 　　砰！枪声骤然响起，那个正在极速狂奔的活尸，左腿膝盖处爆出一阵血雾，而他也在这瞬间，摔向地面，像一个陀螺一样，在惯性的作用下，一路滚到了我的脚边。 　　现实不是电影，在对付这种奇形怪状的生物时，子弹往往都是最好的武器，而不是像那些垃圾电影一样，让外星人和超级人类拿着最原始的武器，互相肉搏。 　　这只活尸一样的怪物，无论是外形还是出场方式，都像极了电影中的恶鬼，但与恶鬼不同的是，他拥有着物理意义上的肉体。 　　也就是说，他是吃子弹的。 　　我捏着手枪，抬脚踩在了那个怪物的脑袋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问道。 　　“会说话吗？” 　　然而，那个怪物显然听不懂我的话，只是像一个普通的野兽，抱着自己的左腿，大声哀嚎着。 　　他的声音像是一只野猫，尖锐，刺耳，吵的我心烦意乱。 　　我叹了一口气，果然又是一个没有正常智力的怪物，没有办法进行沟通，于是，我没有任何犹豫，拿着手枪，对准怪物的脑袋，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三枪过后，怪物的脑袋被彻底打成了烂西瓜，再无任何动作。 　　真可惜，如果他有正常智力的话，我还会留他一命，为我带路。 　　我收起手枪，刚刚的枪声，在整个空荡荡的玻璃迷宫中回荡，如果还有其他的怪物存在，那么他们可能也听到了这个声音。 　　看样子，我得加快自己的速度了。 　　我背起背包，开始原路返回，这里是个死胡同，不值得我继续浪费时间，我得回到之前没有探索过的地方，重新来过。 　　好消息是，我在一路走来的时候，在岔路口这种地方，都做下了标记，倒是不会犯下迷路这种低级错误。 　　然而，就在我的脚步越来越快，向着上一个岔路口赶去时，周遭的温度，却在不经意间，慢慢降了下来。 　　起初，我并没有在意，但当我快要赶到那个岔路口时，周遭的温度表已经下降到了一个令人费解的地步。 　　“呼……” 　　随着我的呼吸，一股白色的热气，从我的口鼻中缓缓喷出，我眉头一皱，停下了脚步，开始观察四周。 　　以肉眼看去，周遭的玻璃墙上，已经起了一层水雾，使的这个该死的玻璃迷宫，看起来更加模糊不清。 　　当空气中的水分，遇到低温时，会液化成小水珠，但这是建立在空气中的水分温度高于这些玻璃墙的状态下的。 　　那么，也就是说，这股低温是来自玻璃墙吗？ 　　可无论我如何寻找，也无法从周遭的玻璃墙上，发现什么。 　　看不到，摸不着，但我可以确信，我再次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盯上了。 　　狗日的，这个伊甸园的实验基地里，怎么到处都是这种诡异的生物。 　　在经历了该死的迷宫后，接下来的是和怪物的轮番作战吗？ 　　我再次拿出手枪，鼻子，嘴巴，喉咙，耳朵，再次泛起一阵黑雾，变得有些丑陋，再次使用蝙蝠的能力。 　　既然看不见这个怪物，那么用超声波来吧。 　　在回馈而来的超声波中，距离我二十米的远的距离处，有着一个明显的黑影。 　　我当即举起手枪，瞄向了那里，然而没有等我开枪，一个如同冰雕的人影，便从那里轰然撞来，径直撞在了我的身上。 　　嘭！一声巨响中，我的身子倒飞而出，巨大的冲击力下，我的手枪脱手而出，落在了远处。 　　妈的，一个接着一个，这些怪物都这么想死吗。 第二十九章 怪物大乱斗（二） 　　那怪物的力量异常的大，将我的身子直接撞出了十步远的距离，我来不及仔细思考，迅速翻身而起，与那个怪物拉开了距离。 　　虽然时间被重置，但这无数次轮回中，与人肉搏的经验，却一直留在我的记忆之中。 　　拉开距离之后，我的额头泛起一阵黑雾，原本像是鮟鱇鱼的小灯笼，瞬间消失，整个玻璃迷宫中，重新归于一片黑暗。 　　我屏住呼吸，闭上双眼，依靠着超声波的回馈，将前方的景象映于脑海之中。 　　虽然略显，但却也可以清楚的知道，那个像是冰雕一样的怪物，停下了脚步，没有再动。 　　对于黑暗的恐惧，是刻在绝大数生物骨子里的，在没有光源的情况下，哪怕是怪物，也有可能是看不清任何东西的。 　　当然，有一些生物本就生长在没有光源的黑暗环境里，那些生物自然不会如此。 　　但，这个伊甸园基地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这么黑的。 　　这里曾经灯火通明，所以我赌那个跟冰雕一样的怪物，是没有办法在这个黑暗的环境中，弄清我的位置的。 　　我这般想着，在黑暗中，小心翼翼的抬起右腿，向前迈去，想着移动到掉落的手枪边上，然后给这个该死的冰雕，赏上几颗子弹。 　　然而，在我抬脚的瞬间，那只冰雕一般的怪物，却骤然抬手，下一刻，一枚冰晶，便擦着我的侧脸呼啸而过。 　　与此同时，那个冰人怪物，脚下猛然加速，像个发疯的犀牛一样，笔直的向我冲来。 　　见状，我转身就跑，心中疯狂的咆哮道。 　　听声辨位？这是什么奇葩的技能。 　　依靠着蝙蝠的超声波能力，我在黑暗中迅速穿行，而那个冰人显然没有这样的能力，一路上磕磕碰碰，却依靠着自己蛮横的身体，一路横冲直撞，没有落下半分。 　　很快，我就被逼回了之前的那个死胡同，再无退路。 　　见状，我眼神一凝，脚下陡然止步，捏起拳头，转身迎向了那个怪物。 　　同样身处黑暗之中，拥有超声波辨位的我，肯定比这这个狗种更方便一些，肉搏也是有一点胜算的。 　　这般想着，我迅速低头，避开了胡乱挥来的拳头，那个冰人仿佛真的是用冰凝结而成，他的拳头擦过我的脑袋时，一股寒意登时从我的头顶掠过。 　　我扭腰，踏步，避开那个冰人的拳头，右拳紧握，对着他的面门一拳轰出。 　　嘭！一声闷响中，我的五官在黑暗中瞬间变得扭曲起来。 　　这玩意，不仅打起来比墙壁还硬，身上居然到处都是锋利的冰晶，一拳打上去，不但没有对他造成什么损伤，反而让一块像刀子一样锋利的冰晶，插入了我的拳头之中，差点就要将我的手指，彻底切断。 　　疼痛让我越发清醒，我迅速收圈，再次避开了冰人的拳头，但与此同时，我的额头处也渐渐生死一层薄薄的冰霜。 　　虽然那层冰霜迅速化掉了，但我的体温却也越来越低，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在黑暗中，闪转腾挪，但还是重重挨了一拳，冰人的拳头又大又硬，还有尖锐的冰刺缠绕， 　　那一拳落在我的胸口时，一股恐怖的低温，迅速贯穿了我的身体，我的心脏瞬间冰结，像个死尸一样，瘫倒在了一边。 　　但一秒过后，我的意识便重新恢复，急忙起身，避开了冰人再次砸下的拳头。 　　“呸。” 　　我吐出嘴里的污血，额头青筋暴起，有些恼怒，也有些气急败坏。 　　从踏入伊甸园的实验基地开始，我似乎就没有遇到过一件好事，这些该死的怪物，像是八辈子没有吃过人一样，遇到我就追。 　　可我也不是泥人，也是有火气的。 　　黑雾泛起，包裹住我的右臂，那个冰人应该看不到，我的右臂，在黑暗之中，扭曲，变形，最后变成了一把形状丑陋的骨锯。 　　下一刻，我骤然踏步，迎着黑暗中的那个冰人的头部，挥舞着骨锯，重重砸下。 　　铛！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像是两个石头一样的东西相撞，黑暗中，我似乎听到了那个冰人的嘲笑声。 　　然而，下一刻，我右臂化成的骨锯，便开始疯狂转动，在那冰人的脑袋上，硬生生擦出一道道火星。 　　“呜呜！” 　　冰人的声音变得慌乱起来，挥舞着手臂，便要抓住落在他头上的骨锯，而在此时，我双眼发红，左臂处瞬间鼓起，变成了一条粗壮的有些离谱的手臂。 　　是的，我拟态了怪物宋冀的手臂。 　　我的左臂瞬间按住了冰人的整个身子，让他动弹不得，同时又有些魔怔的，将骨锯按在他的脑袋上，不断的锯着。 　　点点火星，在刺耳的骨锯声中散落，不多时，便不再有火星，取而代之的是点点冰屑，开始掉落。 　　我眼中一亮，看样子，骨锯已经破开了冰人最坚硬的防御，接下来很快就能把他整个脑袋都锯开了。 　　然而，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被我按在地上的冰人，却忽然发出了意想不到的声音。 　　“疼！疼！疼！” 　　“别锯了别锯了，再锯我的脑花都要出来了！” 　　闻言，我身子一抖，错愕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敢置信的问道。 　　“你会说话？” 　　闻言，那个动弹不得的冰人，却是立即回答道。 　　“嘿，这听着多新鲜啊。” 　　“这谁不会说话啊。” 　　我的脑子顿时乱了起来，而正在这时，体力也开始抽空，同时拟态了蝙蝠的眼耳口鼻，又拟态了这个骨锯与怪物宋冀的手臂，我的体力恢复的速度有些跟不上了。 　　我轻轻皱了皱眉头，没有送开手臂的骨锯，依久压着身下的冰人，冷冷问道。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攻击我？” 　　这个冰人，比我想象中要干脆的多，也坦诚的多，他没有任何犹豫，便直截了当的回答道。 　　“我是研究员钱咸。” 　　“攻击你，是因为担心你是组织派来灭口的。” 　　“大哥，有事好商量，我看你也不像组织的人，只要你肯饶了我一命，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我有些无语，这个冰人刚刚还是一副野蛮凶兽的模样，怎么现在就成了这个怂样？ 　　“我问你，你既然会说话，那你之前为什么一直都是发呜呜呜的怪叫声。” 　　“这位大哥，你玩过角色扮演吗？” 　　“你特码……” 第三十章 真正的怪物（一） 　　钱咸，就是这个冰人的名字，是这个伊甸园基地的员工之一。 　　我犹豫了片刻后，松开了压着钱咸的手臂，同时黑雾泛过，那条骨锯与巨手，也同时恢复了原状。 　　同时拟态这么多的部位，我的体力消耗的很快，再继续下去，我的体力可能要先一步耗尽了。 　　我装作理所应当的模样，放开了钱咸的同时，用自己的右手，在身后的背后里，抓了一把肉干，塞到了嘴中，含糊不清的向冰人问道。 　　“我要问你一些事，你老实回答，如果敢骗我，我就杀了你。” 　　闻言，钱咸连连点头，没有一丝犹豫，怂的理直气壮。 　　我想了想，终于做出决定，额头再次升起一阵黑雾，之前抹除的“小灯笼”，再次悬挂在了我额头处。 　　借着这股光亮，我终于看清了钱咸的模样。 　　只见，钱咸的身体，通体发白，是一种极其怪异的白色，比正常人的体型，要大上不少，像极了巨人症患者。 　　同时，他的身体上，像是一只刺猬一样，长满了锋利而尖锐的冰刺。 　　我粗略的将视线在钱咸的身体扫视了一圈后，便轻声说道。 　　“好了，可以说说这个实验基地，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存在，你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鬼样子？” 　　应该是我之前的举动吓到了钱咸，他很老实的坐在地上，用手摸着自己光滑的像是大理石一样的脑袋，慢条斯理的说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 　　“如我所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科研人员，一开始时，并没有接触到伊甸园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我的老师告诉我，有一个钱多活少，且意义重大的公司正在招人，我想也没想，便加入了那个公司。” 　　“我就这样加入了伊甸园……” 　　钱咸还想继续说下去，我却毫不客气的抬起腿来，一脚踹在了钱咸的身体上，嘴中不耐烦的催促道。 　　“说重点，我想知道的是这个基地的事，不是你的个人自传。” 　　钱咸被我一脚踹在地上，不仅没有生气的模样，反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些尴尬的解释道。 　　“抱歉，抱歉。” 　　“我太长时间没有说过人话了，有些把持不住。” 　　说着，钱咸将身子坐正，一拍大腿，眉飞色舞的继续说了下去。 　　“话说，这伊甸园组织，是一个庞大的全球型的组织，目的不明，但工资待遇很好。” 　　“上五休二，每天工作不超过五个小时，节假福利一天不落。” 　　“讲究的就是一个快乐上班，安心赚钱。” 　　钱咸口中的话题开始跑偏，像个说单口相声的演员一样，嘴巴说个不听，但大都是一些没有用的信息，却又让人有兴趣听下去。 　　这个家伙，哪怕不加入伊甸园，跑去当个相声演员，估计也不赖。 　　“有一年，组织里搞了一场团建，我跟一个姑娘看对眼了。” 　　“哎吆喂，那姑娘长的叫一个绝。” 　　“纤腰丰臀，长发及腰，双腿修长，一双眼睛柔情似水，看的我骨头都酥了。” 　　“我当时就决定，将来得和她埋一块。” 　　“所以，我排除万难，向上面再三申请，终于调到了她所在的项目上。也就是这个鬼地方。” 　　“您猜怎么着，我来到这个鬼地方的第一天，就赶上了这里第一次的实验体暴走。” 　　听到这里，我终于不能让这个家伙自我发挥下去了，皱着眉头，做出不悦的模样，微微俯身，冷冷说道。 　　“够了，我不想听废话，你就告诉我。” 　　“这个实验基地，究竟是为了研究什么东西而存在的。” 　　闻言，钱咸脸色一僵，随后用手指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叹气道。 　　“这个啊，我一开始以为，就是普通的生物兵器，改造人体。” 　　“可后来，我才发现，他们想要的东西，是不切实际的不老不死。” 　　闻言，我心中一紧，想起了被我放在口袋里的黑白照片，急忙追问道。 　　“不老不死，这种事他们想怎么做到？” 　　钱咸伸出双手，紧握在一处，不紧不慢的解释道。 　　“其实，不老不死这种概念，看上去有些天方夜谭，但实际上却是有生物可以做到的。” 　　“比如说，水母这种生物，它们会在生长到某个时期，便会退化成小时候的模样。” 　　“理论上来说，只要它们不遭遇什么意外，就可以一直活下去。” 　　“但实际情况中，那些水母虽然不会因为身体衰老而死，但它们却也会因为其他的原因死去。” 　　“人类同样如此，假如某个人，在某一个时刻，停止了衰老，保持着最健康的身体，不再老去，但只要他活的时间够长，够久，他必然会患上其他的绝症，然后死去。” 　　“这是概率学，只要那个人活的时间足够，他患上癌症的概率，便是百分之百，逃也逃不掉的。” 　　钱咸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复杂，转而叹气道。 　　“话虽如此，这样的能力，已经是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梦寐以求的了。” 　　“而且，在现实生活中，也确实存在着这样的人。” 　　“组织调查了很多的文献，确认过无数次，终于在二十年前，抓到了一个至少有五百岁的男人。” 　　“而我们的工作，便是破解那个男人不老不死的秘密，获得同样的能力。” 　　说到此处，钱咸看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轻声说道。 　　“至于实验过程，恐怕你不会想听的。” 　　“那是一个很恶心，也很变态的过程，可以的话，就让我略过这个话题吧。” 　　我微微眯眼，用脚踢了踢钱咸，低声说道。 　　“我不怕恶心，你尽管说吧。” 　　闻言，钱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 　　“那个男人是重要的实验对象，不可能让我们放开手去做，同时也为了研究那个男人。” 　　“我们一直在用试管，培育着实验体，而那些实验体的父亲自然都是那个不老不死的男人。” 　　“这项工作从二十年前开始，我们培育了足足十万多个孩子。” 　　“百分之五十二死在了婴儿时期，百分之三十一死在了实验阶段。” 　　“百分之十七，成了奇形怪状的食人怪物。” 第三十一章 真正的怪物（二） 　　“说起来，真是一件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作为基因的主体，那个人拥有着不死之身，但同时，他的身体里还藏着无数怪物的基因。” 　　“吸血鬼，狼人，食尸鬼，熊怪……” 　　“总之，破解不老不死秘密的实验，算是前所未有的失败，而且处理那些奇怪的婴儿，以及大量的尸体，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这个实验基地的负责人觉得，既然短时间无法解决不老不死的问题，那么至少做出生物兵器。” 　　“然后将那些生物兵器卖出去，回一回血，所以这个基地又开设了生物兵器的实验。” 　　钱咸将一切说的风淡云轻，尤其提到大量的婴儿死亡时，情绪更是没有一丝波动，在他看来，这似乎是同呼吸一般，再正常不过的事。 　　我眯起眼睛，确定了自己和这个家伙绝对相处不来。 　　只是，我现在需要他活着，让他说出关于这里更多的秘密。 　　钱咸并不知道我的想法，仍在继续说着，取他说的那样，他确实太久没有见过其他人了，说起话来便停不下来了。 　　“当我加入这个基地时，就被分配到了研究生物兵器的部门。” 　　“那真是糟透了，我的上司是一个有异装癖的臭男人，更糟糕的是，他就是我当初一见钟情的那个“女人”。” 　　“硅胶套，化妆品，高超的伪音技巧，这个该死的现代社会，能让他变得比女人更女人。” 　　“妈的，那个混蛋。” 　　钱咸表情愤怒，似乎所有的心思，都转移到了对上司的痛恨中，我有些无奈，抡起右手，给了他一巴掌。 　　“说重点，我不想听你的这些废话。” 　　钱咸那冰一般的眉眼，看不出任何喜怒，但他却能平滑的过渡对话，像一个没事人一样，轻声说道。 　　“其实也没啥重点可说的，这种实验项目，本来就是最容易失控的。” 　　“事实上，我在这个鬼地方经历了六次实验体暴动，但都被压制了下来。” 　　“但第七次的暴动，却没能压制下来，因为这次的暴动，来自外面的世界。” 　　说着，钱咸站起身来，冰一样的身体，散发着令我讨厌的寒冷气息。 　　“在长达二十年的实验中，我们虽然没能在不老不死有所建树，但那些奇怪的怪物，我们真的制造了很多。” 　　“就比如说，丧尸。” 　　“很神奇吧，这种不符合常识的怪物，居然真的被我们制造了出来。” 　　“这本来没有什么，但不知是谁放出了丧尸，外面的世界居然爆发了丧尸病毒。” 　　“伊甸园虽然是一个全球性的组织，但对于这种弥天大祸，也是不敢承担责任的。” 　　“当外面的大国们知道了丧尸是由他们引发的，就一定会把这个组织，追杀到底。” 　　“所以，伊甸园先一步开启了灭口计划，整个实验基地，都被列为了清除对象。” 　　“只要杀光了这里所有能动的生物，就不会有人知道，外面的丧尸是我们引起的了。” 　　我认真的听着，但在此时却觉得有些滑稽，我不知道钱咸口中的丧尸是什么模样，但绝对与外面爆发的丧尸病毒不同。 　　钱咸的潜意识还觉得，那种丧尸不可能毁灭人类社会，只是会造成一些糟糕的问题，世界上的各国甚至会有余力来解决他们伊甸园这个组织。 　　然而，事实却是文明社会已经消亡，什么国家，什么伊甸园组织，都随着丧尸病毒的爆发，彻底覆灭了。 　　人类之所以还有残留，也只是为了神明后续的赌局罢了。 　　想到这里，我对钱咸产生了好奇，他究竟是在这里待了多久，为什么会不知道外面的世界？这种鬼地方，他是怎么生存的，又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不人不鬼的模样。 　　“钱咸，是个名字对吧。”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钱咸闻言，微微耸肩，正要开口时，他的手臂，却顿时如冰制长枪一般，对准我的胸口，瞬间贯穿而来。 　　我微微侧身，便避开了他的攻击，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放松对他的警惕，这样的攻击，是打不到我的。 　　然而，钱咸一击过后，却是看也不看，转身便跑，他像一只企鹅一样，迅速向前扑去，贴在玻璃地板上，以极快的速度滑行而去。 　　见状，我抬脚便追，谁知一脚踩到前方的玻璃地板时，身子却是一个不稳，险些摔倒在地。 　　再看去时，玻璃地板上竟然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十分光滑根本没有办法全力奔跑。 　　钱咸这个家伙，说那么多的废话，果然是为了拖延时间，一边将我的注意力引走，一边让身后的玻璃地板结上了冰层。 　　我微微眯眼，并不着急，我相信，对于钱咸来说，我同样十分重要，不用我追，他也会回来的。 　　而他这次的目的，我想我也猜到了。 　　枪，那柄在最开始的时候，从我手中掉在地板上的手枪，作为一个人类，钱咸他知道枪械的威力，所以他这么做，也只是为了拿到那柄手枪。 　　我轻轻抬脚，慢慢的在这结冰的玻璃地板上走着，而我没有走上多久，便看到了钱咸。 　　果不其然，钱咸正站在距离我十步远的距离，用手握着手枪，遥遥对准了我的脑袋，缓缓说道。 　　“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闻言，我对着钱咸人畜无害的笑了一下，这个家伙，果然是被困在这里了。 　　记得我进入这个实验基地，依靠的是不死之身，直接从坏掉的电梯井跳了下来，那个高度，对于其他生物来说，绝对是不可攀爬的危险高度。 　　我想了一下，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的投降，嘴中则直接忽略了钱咸的问题，转而问道。 　　“我想知道，你在这里待了几年了？” 　　钱咸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人，但至少之前唠叨，应该不是装出来的，他没有强行逼我回答问题，而是慢悠悠的说道。 　　“不知道，我一直睡在冬眠舱里，如果不是你引发的混乱，才让我醒了过来。” 　　“想来，应该有好几年了吧。” 第三十二章 真正的怪物（三） 　　“清洗那天，整个基地的研究人员和实验体，都被上面派来的人，进行了扑杀。”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所以给自己安排好了后路。” 　　钱咸说的很慢，虽然从他那冰雕一样的眉眼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我依然能感觉到他的得意。 　　“在我长达十年的实验中，其实是有研发一种特殊的药剂，能让普通人也获得怪物一样的能力。” 　　“但我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过。” 　　“伊甸园觉得建造这样一个都是玻璃的基地，那么所有人便没有办法隐瞒什么，不再有秘密。” 　　“可笑的是，这个基地的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些透明的墙，关不住任何人的心思。” 　　“为了活下去，我放出了那些最麻烦的怪物，叛乱耳目，然后注射药剂，陷入假死状态。” 　　“我骗过了那些人，但那些人居然毁掉了电梯，那是这个基地唯一的出口。” 　　“你知道我在这鬼地方待了有多久吗？我自己也不知道，没有太阳，我根本不知道时间是如何流逝的。” 　　钱咸的语气忽然变得暴躁，愤怒，甚至歇斯底里，他像一个疯子一样，向我怒吼道。 　　“我他妈就像个老鼠一样，在这种鬼地方生存，暗无天日。” 　　“为了活下去，我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怪物，可结果却还是困在这种鬼地方。” 　　“从那个时候，我就告诉自己，如果有一天，我能活着出去，我要杀很多很多的人。” 　　这番话没有什么道理，直有单纯的情绪宣泄，让我听的有些耳朵发痒。 　　为什么，这么多的人渣，都要在我的面前，大声宣告自己的杀人计划呢。 　　我望着拿着手枪的钱咸，意简言赅的问道。 　　“在你开枪之前，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闻言，钱咸却是轻声笑了起来，笑容中满是嘲弄之意。 　　“哈哈哈哈，我可不会杀你。” 　　“我还要你带我出去呢。” 　　“你能进来，就一定有出去的办法。” 　　我无奈的耸了耸肩，不做正面回应，我确实有办法出去，也有办法带别人出去，但应该和钱咸设想有些不同。 　　钱咸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变成了什么鬼样子，他想杀人，也得活着找到人类据点才对。 　　而且，我不觉得他能应付外面的尸潮，那群疯狂的丧尸，就算是硬舔，也能把他这个冰一样的身体给舔的渣都不剩。 　　钱咸似乎感觉自己有了十足的把握，有些傲慢的嗤笑道。 　　“你问吧，我会尽可能的回答你的。” 　　“毕竟，我还需要你带我出去呢，还是得照顾一下你的小情绪。” 　　我没有理会钱咸话语中的嘲讽，径直向他询问道。 　　“那个被你们当做实验体的不死之身，还活着吗？” 　　闻言，钱咸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在玻璃地板之下，地下三层的位置，是那唯一一个不是强化玻璃做成的房间。 　　“谁知道呢，应该是活着的吧。” 　　“要是死了，还能算是不死之身吗。” 　　“不过……” 　　钱咸话锋一转，顿时变得幸灾乐祸起来，笑着说道。 　　“关在那种鬼地方那么久，不死也该是个疯子了。” 　　闻言，我皱起眉头，有些担忧，如果真如钱咸所说，那个拥有不死之身的男人发了疯，那可就有些难办了。 　　此时，钱咸似乎终于没有了继续交谈的兴致，不耐烦的说道。 　　“好了，别再想了。” 　　“赶紧带我出去，不然我就在你的腿上开个洞。” 　　看来，这个家伙暂时是不想再说下去了，那我也没有必要继续装下去了。 　　我叹了一口气，双手合十，抚掌而笑，十分真诚的问道。 　　“你爸应该是单身吧” 　　“……” 　　突如其来的怪话，让钱咸愣了一些，他望了望自己手里的手枪，又望了望我，错愕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见状，我善解人意的向他解释道。 　　“你妈死了。” 　　下一刻，钱咸的眼神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死死的握着我，将手枪举了起来，咬牙切齿的说道。 　　“该死的，你是觉得我不敢开枪吗？” 　　我轻轻摆手，一脸轻松的说道。 　　“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我只是觉得你是一个孬种。” 　　简单的嘴臭，极致的享受，这句话果然是有点道理的。 　　至少，我看着钱咸气急败坏的样子，就觉得心情愉悦了起来。 　　“妈的！去死吧！” 　　钱咸忽的大声咒骂了一声，扣动了手中的扳机。 　　砰！ 　　一声枪响中，我左腿膝盖处瞬间爆出一团血雾，疼痛袭来，我不受控制的单膝跪地，开始大口喘息。 　　见状，远处的钱咸狞笑起来，他拿着手枪，一步步走来，嚣张的说道。 　　“再说啊！你有种再说啊！” 　　“信不信我一枪打爆你的头！” 　　钱咸嘴上说的嚣张，但走到距离我五步远的距离时，便停了下来，提防我暴起发难。 　　我喘着粗气，斜眼看着不敢靠近的钱咸，嗤笑道。 　　“我真心觉得，你和这里蛮配的。” 　　钱咸眼角一抽，但并未继续扣动扳机，而是将左手一抬，一抹尖锐的冰晶，瞬间扎入我的右腿膝盖。 　　“你现在动不了吧，不想死的话，就乖乖听话。” 　　我翻了一个白眼，望着距离我只有五步远的钱咸，问出了新的问题。 　　“你的身体很坚硬，比石头都还要硬。” 　　“可是，你还需要呼吸的吧？” 　　闻言，钱咸眼神一变，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抬眼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异常，但他的身体，却迅速变得无力起来。 　　哐当！随着一声脆响，钱咸手中的枪掉落地面，而他忽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然后直直的向后倒去。 　　在意识弥留之际，钱咸声音沙哑的向我问道。 　　“你……做了什么？”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我缓缓从地上站起，膝盖的伤口，已是彻底愈合，我走到他的身边，伸手捡起地上的手枪，轻声说道。 　　“我在自己的口腔拟态了毒囊，当我说话的时候，神经毒素便会空气中弥漫，味道很淡。” 　　“但很有用。” 第三十三章 真正的怪物（四） 　　“我在自己的口腔拟态了毒囊，当我说话的时候，神经毒素便会空气中弥漫，味道很淡。” 　　“但很有用。” 　　钱咸像个死尸一样，瘫倒在地，没有了任何的反应。 　　我坐在他的身边，再次从背包中，取出大把的肉干，拿出可乐，补充着自己的体力，已经数不清，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吃了多少的东西。 　　钱咸并没有死，只是短暂的昏迷过去了，我拟态的毒素，正是之前，那不知名的怪物在我身上留下的。 　　拟态能力，无法拟态我想象不到的东西，我见过鮟鱇鱼，见过宋冀的怪物形态，也在影视作品中，见过许多奇怪的武器。 　　但正如人类无法想象出一种新的颜色，拟态能力，始终受到我大脑的信息限制。 　　我无法拟态成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 　　在喝掉了整整三瓶可乐后，我的体力也恢复了一些，我握着手枪，坐在一边，等待着钱咸醒来。 　　刚刚的毒素，对正常人来说，可能会致命，但对于已经变成怪物的钱咸来说，应该只是会让他睡上一觉，不会有太大的威胁。 　　黑暗之中，人类对于时间的感知，异常的模糊，曾经有一个实验，便是探究时间是否真的存在。 　　实验的主办方们，让一个女人居住在地下的房间里，房间一直亮着灯，从不关闭，有充足的食物和水，但却没有任何可以记录时间的东西。 　　作为实验体，女人在地下室待了很长的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她对时间的感知，彻底陷入了混乱。 　　有时候，她睡眠时会持续十八个小时，有时候却是短短一两个小时，但她对此毫无感觉，并未察觉到这些异常。 　　而我现在，便也处于同样的状况中，在这没有任何参照物的玻璃迷宫中，我根本无法感知时间的流逝。 　　没有白天，没有黑夜，只有一片静谧。 　　怪不得，被困在这种鬼地方，钱咸自然会被逼成一个疯子和话唠，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让自己理智清醒的活在这里。 　　我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的时间，只是觉得自己等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后，钱咸才悠悠转醒，只是他的身体还动不了，只能转动着眼珠，望着我之前被子弹打穿的膝盖。 　　“看来，我猜错了。” 　　“组织关于不老不死的实验，终于还是成功了。” 　　我微微低头，看着眼神黯淡的钱咸，哑然失笑。 　　直到此刻，他居然还惦记着伊甸园这个组织，觉得我伊甸园派来的人。 　　我扯动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望着钱咸，缓缓说道。 　　“不，你猜错了。” 　　“没有什么伊甸园，也没有什么实验。” 　　“外面的世界，早就完蛋了。” 　　闻言，钱咸却是半点不信，他嗤笑一声，没有像之前那样服软，而是冷冷的说道。 　　“这种耸人听闻的话，你还是拿去骗小孩吧。” 　　我叹了一口气，随手拿出一瓶可乐，在他眼巴巴的视线中，一边喝着可乐，一边轻声说道。 　　“我骗你干什么，外面的世界早就被丧尸给祸害干净了。” 　　闻言，钱咸却是立即否定道。 　　“不可能，我见过基地里的丧尸，虽然有一定的传染性，但凭借那种程度，根本无法撼动人类社会的。” 　　“你就是在骗我。” 　　闻言，我颇为头疼，很认真的向钱咸开始解释，想让他明白，外面的丧尸病毒，并不是他们制造出的那个小儿科的丧尸。 　　我解释了很久后，钱咸似乎终于相信了这件事，变得沉默，眼神黯淡。 　　片刻后，他有些无力的叹了一口气，萧索的说道。 　　“这么说，这个世界已经彻底完了吗。” 　　我轻轻点头，再次给了他这个肯定的回答。 　　钱咸眼中彻底失去了光彩，垂下眼帘，低声说道。 　　“我……” 　　“我买了一所房子，打开窗户就是大海，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昂贵的名品，里面有我所有喜欢的东西。” 　　“豪车，名表，古董，名画。” 　　“可我在那里，只住了不到一年的时间。” 　　闻言，我只是冷笑，蹲在地上，看着动弹不得的钱咸，低声说道。 　　“那些东西，不都是你用那些无辜的实验体换来的吗。” 　　“你有算过，在你手上死了多少的实验体吗？” 　　闻言，钱咸却是神色淡然，几乎没有思考，便脱口而出道。 　　“一千零一个。” 　　“因为和一千零一夜对应，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我神色一怔，望着神色淡然的钱咸，他的语气是如此的平淡，仿佛我们之间聊起的只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 　　沉默片刻后，我望着地上的钱咸，缓缓说道。 　　“你知道吗，你现在应该说些好听的话，这或许决定你是生是死。” 　　钱咸咧嘴一笑，眼神深邃，笑着说道。 　　“我不在乎。” 　　“我已经不在乎了。” 　　钱咸望着错愕的我，微微眯眼，不紧不慢的说道。 　　“哪怕重来一次，我依然会做这样的事。” 　　“因为，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不存在的未来。” 　　“那些除我之外的人，他们的生命，我从来都不在乎。” 　　本性……吗。 　　真是一个很有说服力的词语，我望着地上的钱咸，捏紧了手中的枪，而钱咸显然察觉到了我的动作，神色没有一丝的变化，淡淡说道。 　　“你听过蝎子与青蛙的故事吗？” 　　“一只蝎子想要过河，便请求一只青蛙带它过去。” 　　“青蛙说，自己害怕蝎子趴在自己背上时，会蛰它，这样它就会被毒死。” 　　“蝎子则回答说，如果自己蛰了青蛙，那么自己也会淹死在河里，所以自己不会那么做。” 　　“青蛙听后，同意了蝎子的请求，让它待在自己的背上，一同过河。” 　　“当青蛙游到河中央时，蝎子却蛰了青蛙，中毒的青蛙，便向蝎子问道。” 　　“为什么你要违背承诺，这样我们都会死的。” 　　“蝎子则回答说，这是我的本性啊，是我无法控制的事。” 　　“就这样了，青蛙死了，蝎子也死了。” 　　听着这个故事，我有些明白了，但仍是不解，而此时，钱咸则继续说道。 　　“我从生下来，就不会成为一个你们口中的好人。” 　　“我谁都不在乎，这是我的本性。” 　　“我天生就是要看别人死掉的，谁要和我说什么报应，我一定会给他一拳。” 　　“如果，我能遇到佛陀在菩提树下悟道，我一定会上去给他一脚。” 　　“他实在太啰嗦了。” 　　钱咸望着我，嘴角带着奇怪的笑意，之前还像一个怂货的他，却是主动向我说道。 　　“我再不会对你说关于这里任何事的。” 　　“开枪吧。”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握着手枪，对准他的脑袋，眯起眼睛，轻声说道。 　　“你没有想象的那么了不起。” 　　“你只是一个懦夫而已。” 　　闻言，钱咸的脸色一僵，如同被人戳中了心事，而我则不管不顾的继续说道。 　　“外面一定有什么东西，是你在乎的。” 　　“所以你可以在这里，和那群无法沟通的怪物待了这么久的时间。” 　　“你想出去的，你有在乎的事。” 　　“可当你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覆灭时，你就知道，无论你有多在乎，那些等着你的人和事，都已经消失了。” 　　“所以，你决定去死，因为你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钱咸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他对着我，怒目圆睁，咬牙切齿的从牙齿里挤出一段话来。 　　“胡说八道，你懂什么！” 　　我摸了摸手中的手枪，枪身的质感，让人有些上瘾，我忽的笑了，望着地上的钱咸，也望着过去无数次，试图自杀的自己。 　　“人活在世上，总是需要一个念想的。” 　　“或人，或事。” 　　“因为我们人类足够聪明，所以无法无牵无挂的活着。” 　　“我也曾想过一了百了，有时候，活着比死亡更需要勇气。” 　　说着，我最后看了一眼钱咸，扣动了扳机，枪声响起，冰屑散落，我看着正在失去意识与生命的钱咸，轻声说道。 　　“但可惜我没有你的运气。” 　　“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杀掉我。” 　　我不知道钱咸有没有听到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抽搐。 　　仔细想来，从这一次的轮回开始，我似乎已经杀了不少的人类。 　　从旁人的眼中来看，我和曾经的自己，或许已经判若两人，我以前没有这么喜欢杀人的。 　　我抬脚越过钱咸的尸体，大步向前走去，我的时间很多，哪怕没有钱咸这个向导，我也可以用时间消磨，把这里所有的房间都翻个遍，然后找到通往地下三层的入口。 　　昏暗的玻璃迷宫中，重新归于寂静，我大步走在这玻璃迷宫中，脚下越过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死寂的气息，弥漫在整个玻璃迷宫之中，如同腐朽的木块，我感觉自己像是走在一个巨大的坟墓之中。 　　除了我以外，剩下的便只有尸体和不可名状的怪物。 　　等再遇到瞳瞳后，我想把这里的故事讲给她听，她一定会喜欢的。 第四十四章 不死者 　　在杀死钱咸后，我又在这个鬼地方转悠了很久，但一无所获。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我的耐心也在逐渐消磨，中途遇到了几只怪物，都被我一枪带走。 　　看的出来，伊甸园关于生物兵器的研究，最后也只是个烂尾的计划，毕竟挡不了子弹的生物兵器，还不如一发子弹。 　　随着耐心的消磨，我检查每个房间时，也变得松懈起来，打开玻璃门，也只是草草的看上一眼，然后就转身离去。 　　每一个去过的房间，我都会在地上摆上一瓶可乐，作为记号，在兜兜转转一大圈后，我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房间里，发现了向下的楼梯。 　　玻璃台阶透明而不显眼，我差点就错过了，多亏了在那个房间墙壁上，有着一行极其显眼的字迹。 　　“内有恶犬，擅入者不得好死。” 　　这行像是小孩子写下的字迹，与之前那些歪歪扭扭的字，显然出于同一个人之手，而且口吻同样的没有正形。 　　这行字迹，显然是刻意留在这里的，为了让人注意到这里不容易看见的玻璃楼梯。 　　我忍不住对这个人多了几分好奇，这个人很可能也死在了那场伊甸园的灭口计划中，但他似乎没有一丝害怕的意思，反而兴致勃勃的在墙壁上留下了这些字迹，为后来的人引路。 　　当然，其中也有些死亡陷阱，他也不是那么好心的人。 　　我顺着玻璃楼梯一路向下，楼梯呈螺旋结构，透明的玻璃让我在黑暗之中，每一脚都踩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直接从楼梯一路滚下去。 　　片刻后，我便顺着玻璃楼梯，一路来到了这个基地最核心的位置，地下三层。 　　这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地下三层，是唯一没用玻璃建造的房间，整个基地，呈倒三角建造，一层比一层小，到了地下三层，便只剩下一个房间。 　　整个房间似乎都是金属一样的东西，金属大门前，安装着显示屏，指纹识别，以及数字按键，但很可惜，因为不再拥有电力，这些东西彻底成了废铁。 　　我站在大门前，仔细观察了片刻，大门很结实，不可能靠人类得肉体突破。 　　思索片刻后，我叹了一口气，抬起右手，只见我的右臂的肌肉迅速鼓起，血管突张，在转瞬间，变成了一条黑色的怪物手臂。 　　我将双腿微弓，深吸一口气后，便挥舞着拟态手臂，一记重拳砸向了金属大门。 　　咚！ 　　沉闷的声响间，金属大门纹丝不动，那个巨大的拳头，没有在铁门上留下一丝痕迹。 　　这玩意真的是硬过头了。 　　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左臂瞬间鼓起，与右臂一样，化为黑色的怪物手臂，紧接着，我将身子一沉，双拳骤然轰出。 　　咚！！ 　　我的拳头，像炮弹一样落在金属大门之上，双拳不敢有丝毫的停歇，挥舞如风，一拳又一拳的砸向金属大门，在空气中留下了密集的拳头残影。 　　一时间，仿佛有无数的拳头，同时落在了金属大门之上，噼里啪啦的击打声如雨点一般响起，金属大门在密集的拳头击打下，渐渐开始变形，留住无数的拳痕。 　　在长达近乎十分钟的狂乱击打下，金属大门发出一声轰然闷响，向着后方，倒射而出。 　　金属大门倒下后，厚重的尘埃弥漫而起，遮掩了我的视线，我喘着粗气，大汗淋漓，如此高强度的击打，哪怕不是全身拟态，对于我体力的消耗，也是一个很恐怖的状态。 　　“呼……” 　　在我的喘息声中，我的双臂缓缓恢复正常，我拿出一瓶可乐，粗暴的拧开瓶盖，一口气将一整瓶的可乐喝光后，将可乐瓶扔在了一边。 　　没有玻璃的反光与折射，我额头上拟态的触角灯笼散发出的光芒，便稍显黯淡了，在这个深邃的黑暗之中，也只能照亮我五步的距离。 　　我看不清房间中的状况，只能慢慢靠近，同时再次取出了手枪，我的体力已经消耗了太多，短时间是没有办法恢复了，所以这一次可不能被人把手枪打落在地面上。 　　就在我小心翼翼的摸索中，漆黑的屋中，忽然传来一声按下按钮的声音。 　　咔嚓，下一刻，光芒大作，冷白色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我的眼睛一时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光芒，微微发痛。 　　这个鬼地方，居然还有电力吗？ 　　我下意识的弯下身子，拿起手枪，眯着眼睛，一边适应着灯光，一边环顾整个房间。 　　却见，整个房间内比我想象的要正常的多，有着正常的家具，生活用品，电视机，甚至还有一个脚踩缝纫机，而在一张略显老旧的沙发上，一个看起来无比苍老的男人，安静的望着我。 　　我微微失神，随即拿出口袋里的那张黑白照片，对比着照片上男人的脸，又看了看面前这个苍老的男人，轻声说道。 　　“你好，你看起来要比照片上老的多。” 　　男人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而有什么激烈的情绪变化，只是轻声说道。 　　“那张照片，是两百年前拍下的。” 　　“自然要比我现在要年轻一些。” 　　虽然苍老，却依然能从男人的眉眼，看出他年轻时，应该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帅哥。 　　我拿着照片，微微眯眼，心中越发疑惑，我望着苍老的男人，忍不住问道。 　　“你不是不死之身吗？怎么还会老成这个样子？” 　　闻言，老人温和的笑着，满是褶皱的老脸上，写满了苦涩，他舔了舔嘴唇，低声应道。 　　“年轻人，你也是为了不死之身而来的吗？” 　　“但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说着，老人颤颤巍巍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紧接着，在我错愕的眼神中，他竟然像是一个破烂瓷器的一般，从面部开始，生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裂纹，向着全身蔓延而去。 　　咔嚓，下一刻，老人周身的皮肤，轰然碎裂，掉落一地，与此同时，一股白色的热气，缓缓蒸腾而上。 　　在这股白色的热气中，老人裂开的身体，露出了一具年轻，满是肌肉的高大男人，赤着身子，皮肤泛红，像是刚刚出生的婴儿一般。 　　我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忍不住看了看男人的脸，心中恍然大悟。 　　原来，他的不死之身，是这个样子的吗。 第四十五章 老乡见老乡 　　昏暗的光芒中，一个年轻，健壮，面容清秀的男人，赤裸着身体，站在一地类似瓷器的碎片中，缓缓舒展着自己的身体。 　　白色的热气弥漫着，带着些许的热气，扑打在我的脸上，让我忍不住眯起眼睛，再次看了看手中的黑白照片。 　　这一次，面前的男人，与我手中的黑白照片一模一样，毫无二致。 　　我终于可以确信，这个世上真的存在除我以外的，不老不死之人。 　　一时间，我的心情复杂难明，眼神也变得晦暗，我望着面前的男人，心中似有千言万语，憋了许久，终于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来。 　　“你能先把衣服穿上吗，那玩意晃来晃去的，有点怪怪的。” 　　男人像是毫无羞耻之心，只是尽情舒展着重新年轻的身体，他的身体线条很漂亮，肌肉不多不少，一眼尽收眼底。 　　但很可惜，我对男人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兴趣。 　　经过我的提醒，男人慢悠悠走向身后的衣柜，从中取出了一件黑色的睡袍，穿了上去，暂时遮住了他的身体，让这个场面，不再那么辣眼了。 　　男人闲庭信步，像是我不存在一样，走到红色的沙发上，惬意的坐了下来，然后轻轻抬眼，这才向我问道。 　　“放下你手里的枪吧，年轻人。” 　　“这玩意对我没用。” 　　我看着悠闲自得的男人，并没有放下手中的枪，但也没有露出敌意，而是轻声说道。 　　“抱歉，我不相信这种事。” 　　闻言，男人神色一怔，原本轻松的眉眼，闪过几分错愕，但紧接着他哑然失笑，用手摸着桌子上的玻璃杯，缓缓说道。 　　“我活了几百年了，可不单单是靠着不死之身活到现在的。” 　　“你觉得，当初你们组织是死了多少人，才抓到我的？” 　　我眉头一皱，这才明白，眼前的男人把我错认为伊甸园组织的人了。 　　这让我哭笑不得，怎么这个基地的幸存者，都认为我是伊甸园派来的人，明明伊甸园这个组织，都已经连渣都不剩了。 　　我放下手枪，踏步走去，神色坦然的坐在男人侧面的红色沙发上，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得说明一下。” 　　说着，我竖起一根手指，向男人笑着说道。 　　“首先，你误会了。” 　　“我可不是伊甸园的人，对你也没有恶意。” 　　男人眉头一挑，似乎并不相信我的解释，我没有理会，然后竖起第二根手指，沉声说道。 　　“其次，不死之身，只是不死而已，也是会疼的。” 　　“我一瞬间开枪打碎你两腿的膝盖，你觉得你还能短时间站起来吗？” 　　“我对不死之身很熟悉，你唬不住我的。” 　　听到此处，男人终于变了脸色，他认真的打量着我的全身，随后，低声说道。 　　“年轻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没有多余的废话，为了最快的取得男人的信任，我拿起手枪，对着自己的右手，迅速扣动了扳机。 　　砰！一声枪响中，我的右手爆出一团血雾，手指被炸的稀烂，男人见状，霍然起身，紧紧的盯着我，寒声道。 　　“你疯了吗？还是说你只是在向我示威？” 　　看着男人紧张的模样，我终于确定，男人刚刚的淡然，都是装出来的。 　　我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将被炸的稀烂的右手，高高抬起，让他看个仔细。 　　男人的眼神古怪，似乎觉得我是一个疯子，可是紧接着，我的右手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自愈。 　　蠕动的肉芽，似乎有丝线连接，将残破的血肉聚拢，新肉疯长，迅速将我的右手，恢复成了原状。 　　男人的眼神逐渐改变，变得难以置信，我捏了捏重新生长出的右手，轻声说道。 　　“很凑巧，我也是不死之身。” 　　“现在，你应该可以相信我了吧？” 　　男人的面部，来回变化，最后只剩下一片释然，他忽然间变得轻松下来，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重新坐在了红色沙发上，一边摇头，一边苦笑道。 　　“不不不，我的身体可做不到这个地步。” 　　“你这个伤势，换在我的身上，我至少得睡上三个月，才能恢复正常。” 　　说着，男人眉头一抬，望向我的双眼中，变得亲切许多，他向着我伸出了右手，郑重其事的说道。 　　“苍梧。” 　　我伸出手去，握住苍梧的手掌，同样低声说道。 　　“苏离。” 　　我又一次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名，或许是我自己也已经不在乎那个最开始的名字了。 　　在整整一千年的轮回中，我被人叫了一千年的苏离，那个真名，反而再也没有人叫起。 　　苏离，这个名字似乎已经成了我真正的名字。 　　简单的握手之后，我这才发现苍梧的眼神有些热切，对此我并不意外。 　　对于苍梧来说，我是他这几百年来，唯一遇到的同类，就像是在一个异乡漂泊半辈子的人，第一次遇到了同乡人。 　　我正想询问苍梧的不死之身时，却发现苍梧的视线缓缓移动，落在了我身后那个粉色的小书包上。 　　哦，我现在看起来可能很娘吧。 　　我有些尴尬，便想解释一下，却发现苍梧的眼神复杂难明。 　　“可以给我看看这个粉色的包吗？” 　　闻言，我当即解下那个粉色书包，递给了苍梧，这个破书包我早就受够了。 　　苍梧接过粉色书包，缓缓打开，取出了放在里面的手工小熊玩偶，小熊玩偶丑的一塌糊涂，一点也不可爱，可苍梧看着手里的书包，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低声细语道。 　　“那个疯子，居然真的这么做了。” 　　闻言，我一头雾水，但随即便想到一路上碰到的各种文字指引，以及那个让我带着粉色书包的建议。 　　那个留下的文字的人，应该和苍梧有所关联。 　　然而，不等我问起，苍梧便将粉色书包递了过来，主动向我问起。 　　“可以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捡到这个粉色书包的吗。” 　　我想了一下，将我从一开始遇到文字留言的事，仔细向苍梧说了一遍。 　　苍梧听的津津有味，最后更是一脸笑意的不住摇头，低声感叹道。 　　“那个疯女人，还真是有趣。” 第四十六章 奇怪的人（一） 　　“那个疯女人，还真是有趣。” 　　苍梧如此感叹着，微微出神，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神色晦暗，等到他回过神时，才看见一脸好奇的我，欲言又止的模样。 　　见状，苍梧哑然失笑，停顿片刻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歉声道。 　　“抱歉，让你见笑了。” 　　“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向你讲一讲那个疯女人的故事。” 　　我当然不会拒绝，连连点头，对于这个神秘人物，我一直都很好奇，自然不想错过。 　　苍梧抿起嘴唇，手指有韵律的敲打桌子，想了很久后，他的目光飘忽，慢慢的说起了那个神秘人的故事。 　　“她叫方临，是一个……很奇怪的女人。” 　　“随性而活，不在乎善恶，而她最不关心的事，便是不死之身。” 　　“而我与她的第一次见面，则是在十年前的一天。” 　　“那一天……” 　　……… 　　十年前，被囚禁多年的苍梧，坐在沙发上，无喜无怒，像是假人一样，没有任何动静。 　　而在苍梧对面，则坐着几个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不断询问着苍梧，但无论是什么问题，苍梧都没有任何反应，权当对面的几个研究人员不存在。 　　在苍梧的记忆里，这样的询问，已经持续了整整十年，早已经不算新鲜，但这十年中，他没有和这些人说过任何一句话。 　　苍梧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杯中泛黄的茶水，早已凉了，没有任何热气，茶叶沉在杯底，他垂下眉眼，轻轻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 　　在长达几百年的人生中，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抓起来，他曾被当成妖怪，被人恐惧，也曾被当做天人，受人敬拜。 　　被厌恶，被渴求，被放逐，在这样枯燥的人生中，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事，也厌倦了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 　　一如往常，这几个研究人员在询问无果后，便离开了这里，毫无挫败感，或许对他们来说，每天来这个房间，对牛弹琴一样的问上两个小时的问题，就是最好的摸鱼手段。 　　苍梧习惯了这样囚犯生活，枯燥，乏味，但终究是过往人生的重演。 　　当苍梧饮尽杯中的已凉的茶水后，却发现在那些研究人员中，有一名年轻的女孩，并未离去，而是用一种愤恨，复杂的眼神，望着自己。 　　女孩样貌清秀，可爱，看起来年岁不大，但不知为何，秀气的眉眼间，满是对苍梧的憎恨之意。 　　苍梧有些不解，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女孩，为什么她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呢？ 　　正当苍梧这般想时，女孩忽然望着他，冷冷说道。 　　“白仓，你认得我吗？” 　　苍梧闻言一怔，白仓是自己曾经用过的名字，但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对于女孩的问题，苍梧一如往常，保持着沉默，不做任何回应。 　　谁知，女孩竟是有些凄婉的自嘲一笑，眼眶微微湿润，白皙的牙齿轻轻咬在嘴唇上，低声说道。 　　“我就知道，你这种人，怎么会知道亲生女儿的名字呢？” 　　闻言，苍梧身子一震，不敢置信的望着女孩，而女孩则在苍梧的注视下，取出一沓照片，冷冷的注视着苍梧，满怀恨意的说道。 　　“忘记了？二十年前，你曾经和一个蠢女人结婚，生下了一个女儿。” 　　“然后在你女儿十岁的时候，就一走了之，不再过问，只留一个单身的母亲，辛苦扶养自己的女儿。” 　　苍梧闻言，有些恍惚，低头望向女孩扔在桌子上的照片，只见在那一堆照片中，有自己和一个女人的结婚照，还有自己抱着一个婴儿，对着镜头，露出温暖的笑意。 　　忽然间，过往的记忆，一瞬间涌上苍梧的脑海，迟来的愧疚感，让他不敢直视对面的女孩，只是低头看着那些照片。 　　桌上的照片，详细的记录了一家三口的变迁，从最开始时，一家三人，变得只剩母女两人。 　　照片上，那个女人似乎老的很快，笑容勉强，唯有在和女儿同框时，才会露出真心的笑容。 　　苍梧想起来，那个女人一直是一个柔弱的，百依百顺，只要他不提起，她便不会追问自己的过去，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 　　随着时间推移，照片上的女人，越来越老，而依偎在她身旁的小女孩，却越来越大，而随着小女孩长大成人，女人也重新有了光芒，甚至比最开始时还要明亮几分。 　　照片上的女孩，一直都在露出灿烂的微笑，从小到到，从皮肤微黑的女孩，变成如今坐在他对面，亭亭玉立的秀美少女。 　　最后一张照片中，秀气的少女，搂着自己的母亲，拿着大学录取通知，笑容灿烂。 　　苍梧放下了手中的照片，抬眼望向对面的女孩，女孩比起最后一张照片中，变得成熟不少，而且眉眼间，似乎有着她母亲的模样。 　　忽然间，苍梧久违的感觉到了岁月的流逝，他望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忽然百感交集，嘴角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说出了十年间的第一句话。 　　“你的母亲，真的把你养大了。” 　　“抱歉。” 　　女孩闻言，眼中一片晶莹，咬着嘴唇，似乎在压抑自己的情绪，许久之后，才缓缓说出一句话来。 　　“你没有资格评价他。” 　　“你根本不知道，她这些年来，究竟受了多少苦。” 　　苍梧闻言，面带愧疚与自责，不敢说些什么，当年他被人盯上，为了不连累他们母女，才做出了那样的事。 　　只是，现在无论说什么理由，都像是借口罢了。 　　然而，正是此时，对面的女孩，却是看着他，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冷冷说道。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无非是不想连累我们罢了。” 　　“可是，你既然明白自己的特殊，又为什么要组建家庭呢？” 　　“为什么要给我们留下这种痛苦的回忆。” 　　苍梧哑口无言，沉默良久后，才望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低声说道。 　　“我的人生，本就漫长。” 　　“这样的人生，独自一人，未免过于漫长了。” 　　谁知，话音刚落，对面原本对他怒目而视的女孩，却在瞬间收起了那副咄咄逼人的姿态，转而翘起二郎腿，解开束好的长发，神情恢复冷静，十分随意的看着苍梧，用好笑的表情，轻声说道。 　　“果然，你还是有在乎的东西。” 　　苍梧不解的望着面前的女孩，疑惑为什么她会在这瞬间，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似乎是看出了苍梧的不解，女孩从口袋中重新拿出了一沓照片，扔在桌上，笑着说道。 　　“我不是你的女儿，刚刚给你的照片，都是ps过的。” 　　苍梧眼角一抽，有些不敢相信，而女孩则不紧不慢的取下一个发夹，轻声解释道。 　　“我用了与你女儿小时候类似的发夹，和你妻子类似的妆容，各种很小的细节仿照。” 　　“你虽然是不死之身，但你的大脑却还是和我们这些普通人一样。” 　　“你很多年没有见过你的妻子了，这些不经意的细节会欺骗你，让你觉得我和她，有些神似。” 　　“人类的大脑，就是这么自以为是哦。” 第四十七章 奇怪的人（二） 　　“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宁凌。” 　　“是负责从你嘴里套话的。” 　　名叫宁凌的女孩，自顾自的说着，完全不去看苍梧有些难看的脸色。 　　苍梧握紧拳头，眼神渐冷，宁凌重新拿出的照片中，他终于看到了自己亲生女儿真正的模样，不高不矮，容貌普通。 　　这应该是个好消息，可刚刚宁凌对他的欺骗，却让他破天荒的有些恼火，他望着宁凌，低声说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想试探她们母女在我心底的分量吗？” 　　闻言，宁凌并没有直接回答苍梧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从口袋中掏出一盒香烟，神色洒脱的向苍梧问道。 　　“介意我抽烟吗？” 　　咔嚓！宁凌一边按下打火机，将香烟点燃，一边却一副诚恳的模样，向苍梧说道。 　　“如果你介意的话，那我就不抽了。” 　　话音落下，宁凌便恶趣味的吐出一口烟雾，飘在她与苍梧之间，苍梧眼角一抽，只觉面前的女人，有些无法理喻，低声回道。 　　“你这不是已经在抽了吗？” 　　宁凌轻轻摆手，翘着二郎腿，将身子向后仰去，指间夹着香烟，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们以后会相处很长的时间，所以我得提前告诉你。” 　　“当我询问你的时候，其实只是一个礼貌的过程，我并不在乎你的回答。” 　　“如果哪里冒犯到你的话……” 　　说着，宁凌吐了一个眼圈，轻轻挑眉，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就当没看见好了。” 　　苍梧额头青筋暴起，但片刻后，便恢复如初，这个女人不就是想要从自己嘴里套话吗，自己像以往那样，保持沉默就好了。 　　于是，整个房间内，重新归于寂静，宁凌对此并不在意，而是自顾自的抽着手中的香烟，等到她将香烟彻底抽尽后，便一边将烟头随意的按在桌上，嘴中则轻声回答道。 　　“好了，是时候回答你的问题了。” 　　说着，宁凌将身子坐正，拿起桌子的照片，随意的看着，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并没有试探这对母女在你心里的地位的意思。” 　　“只是好奇，对于不死之身，过往的人际关系是否有一丝的在意。” 　　闻言，苍梧眼神一亮，有些奇怪的望着面前的少女，而宁凌则继续说道。 　　“老实说，我对不老不死之身没有任何兴趣。” 　　“像你这样的老古董，无论活上几百年，几千年，都不如一个科学家短短几十年做出的贡献。” 　　“这个世界需要的是不断的新鲜血液，而不是陈旧，腐坏的血浆。” 　　“在我看来，你只是一个活了很多年，自私自利，却还自怨自艾的烂老头罢了。” 　　苍梧微微眯眼，久违的有了继续对话的欲望，他望着将自己贬的一文不值的宁凌，轻声问道。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放了我呢？” 　　宁凌微微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摊手说道。 　　“我是无所谓，但上面的傻子可不同意。” 　　“与你不同，他们可是会付我薪水的。” 　　苍梧闻言，忍不住哑然失笑，对面前的宁凌又多了几分兴趣，便好奇的问道。 　　“既然如此，是否说明你会好好做你的工作呢？” 　　闻言，宁凌却是可爱的翻了一个白眼，歪着脑袋，回道。 　　“努力工作这种事，我死都不要。” 　　“我的人生，只要摸鱼就够了。” 　　苍梧闻言一愣，宁凌对于他不死之身的不在乎，反而让他多了几分怀疑，便忍不住接着问道。 　　“你真的，不想知道不死之身的秘密吗？” 　　宁凌吧唧了下嘴巴，将双手放在扶手上，有气无力的叹息道。 　　“关于这种愚蠢的事，我不想再重复了。” 　　“不说不死之身，这种不科学的东西，单说存在的合理性，我便难认同你的不死之身。” 　　说着，宁凌拿起桌上的一张照片，将照片的正面朝向苍梧，指着照片上苍梧的女儿，轻声问道。 　　“你有想过吗，你体内流的血脉，究竟是传承多少年吗？” 　　“生命是一场循环，从远古第一只爬上陆地的生物开始，不死的含义便已经定下了。” 　　“生物进化，演变，一步一步，繁衍至今。” 　　“仔细想想，现在这个世上的每一个人，他们的体内的血脉，都是从远古时期，传承至今的。” 　　“道生一，一生二，三生万物。” 　　“我们体内的血脉，传承至百年，千年，万年前。” 　　“那或许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也可能是一个清澈的河边，但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决定了这万年来的故事。” 　　“所以你的不死之身，在我看来，简直毫无意义。” 　　苍梧静静的听着，内心有所触动，但也只是转瞬即逝，当他听完宁凌的长篇大论后，便淡淡的评价道。 　　“你看起来像个哲学家。” 　　宁凌不置可否，将手中的照片放在了桌子上，缓缓说道。 　　“如果你不喜欢，我还有一种更简单明了的说法，你要听吗？” 　　苍梧点了点头，等待着宁凌发言，而宁凌却是瘫软的靠在椅子上，十分懒散的回答道。 　　“简单的说，就是我觉得你的不死之身一点也不科学，所以不可能通过科学实验，得出什么结果。” 　　“所以呢，我只要拿钱混日子就行了。” 　　“但这样又太无聊了一些，我必须给自己找点乐子。” 　　“比如，在你身上做些简单的恶作剧。” 　　闻言，苍梧恍然大悟，低头看着桌上的照片，点头说道。 　　“你说的恶作剧，就是这种程度吗？” 　　“如果是的话，那你已经成功了。” 　　宁凌闻言，却是不停的翻着白眼，轻轻摆手。 　　“不用再这么说了，我看的出，你并不是真的在乎那对母女。” 　　“你这个自私自利的老男人。” 　　说着，宁凌忽的直起身子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用好奇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苍梧，用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道。 　　“不老不死，还是有点意思的。” 　　“我有些好奇，你是怎么获得不老不死之身的。” 　　苍梧微微眯眼，这个女人说了那么多，终归还是将话题扯回了自己的不死之身，但此刻，苍梧却想仔细说说这个故事了，反正这个故事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简单思索后，苍梧学着宁凌的模样，将身子靠在沙发上，慵懒的模样，缓缓说道。 　　“其实，我本来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只是，我无论说过多少次，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第四十八章 烂人 　　“其实，我本来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只是，我无论说过多少次，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苍梧沉吟片刻后，眼神微微恍惚，想起了自己曾经那堪称离奇的经历，他望着坐在对面的宁凌，轻声说道。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曾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没有什么不死之身。” 　　“那时的我，年纪还小，差不多也就是十六岁的模样，我的家里很穷，需要我陪着父亲，一起上山砍柴。” 　　“偶然的一天，我在砍柴时，路过了一个山洞，我对那个山洞很熟悉，知道里面是什么模样。” 　　“但是，在那一天，我熟悉的山洞，却变了模样。” 　　说到此处，苍梧忽的停下，眼神古怪。 　　宁凌正听的入神，见到苍梧停下，便急忙催促道。 　　“你接着说啊，别卖关子。” 　　苍梧皱起眉头，有些勉强的伸出双手，努力比划着，嘴中则缓缓说道。 　　“那天，我从山洞之外。” 　　“看见山洞里面，藏着一片星海。” 　　“螺旋状粉色的星云，银白色的星尘河流，铺满了整个山洞。” 　　“我看的呆了，扔下了自己砍好的柴与斧头，不由自主的走进了山洞里。” 　　“你知道吗，那个山洞在忽然间，变得无限宽广，简直无穷无尽。” 　　“我在里面迷失了方向，丢了魂魄，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受着神秘的牵引，一路深入。” 　　“最后，我看到了两团星云，一个是蓝色，一个却是粉色。” 　　“他们在星河中旋转着，将视线投向了我。” 　　听到此处，宁凌皱起眉头，忍不住出声打断，一脸怀疑的问道。 　　“等等，你刚刚是说，星云向你投下了视线？” 　　“怎么，他们还是有生命的吗？” 　　面对宁凌如此明显的怀疑，苍梧轻轻点头，一脸坦然，平静的回答道。 　　“是的，他们具有你们口中的智慧，但同时又有些不同。” 　　“按照他们对我的解释，他们是意识体，比我们人类高级许多的存在。” 　　“甚至可以说，他们就是我们所说的神明。” 　　宁凌娇俏的翻了一个白眼，伸手扶额，低声叹气道。 　　“你也是几百岁的老人了，怎么还能说出这么中二的设定。” 　　苍梧并没有理会宁凌犀利的吐槽，反而完全沉浸在了过往之中，神色恍惚的接着说道。 　　“我不能理解他们的话，但他们告诉我。” 　　“他们在做一个很伟大的机器，当那个机器齿轮开始转动时，时间的概念，便不再有任何意义。” 　　“所有的愿望，所有不可能的事，都会变得轻而易举。” 　　“只是，那个时候，齿轮还没有转动，他们还在尝试，但他们还说，用不了多少时间。” 　　“最后，作为他们的听众，他们觉得应该给我一些礼物。”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他们所说的礼物，便是我的不老不死之身。” 　　说罢，苍梧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拿起茶几上的茶水，一饮而尽，而一直听着的宁凌，则将眉头越皱越紧。 　　片刻后，宁凌若有所思的说道。 　　“这个故事，破绽百出，但我姑且把这个当做你的答案，” 　　“但是，除此之外，我还是想知道。” 　　“你的不死之身，真的是不死之身吗？” 　　闻言，苍梧微微眯眼，伸出手来，指向自己的眉心，轻声说道。 　　“我的身体，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厉害。” 　　“那两个自称意识体的家伙，并没有办法给我真正意义上的不死之身。” 　　“事实上，只要你向我这里开上一枪，毁掉我的大脑。” 　　“我就真的死了。” 　　宁凌闻言一笑，看似随意的拍了拍手，附和道。 　　“这听起来，确实值得一试。” 　　说罢，宁凌拿出自己一直在写的笔录，随手撕掉，揉成了一团，扔在了桌子上。 　　苍梧有些不解，看着宁凌的动作，忍不住询问道。 　　“你这么做，是不相信我刚刚讲的那个故事吗？” 　　闻言，宁凌却是连连摆手，轻轻挑眉，十分懒散的回答道。 　　“不不，我不是不相信。” 　　“我只是不在乎而已。” 　　“相比于什么狗屁不死之身，我更好奇，你这几百年都是怎么过的。” 　　“可以说说吗？” 　　苍梧苦笑摇头，再次确定面前的这个女人，脑子不太正常，但或许是太久没有与人聊天，今天的苍梧却是很乐意，继续陪宁凌聊下去。 　　“我这几百年，其实只是在重蹈覆辙罢了。” 　　“因为我不会变老，所以每隔十几年，我就得换一个地方，换一个身份生活。” 　　“最开始的时候，人们老的很快，消息传递也不发达，过的还算正常。” 　　“只是后来，随着时代改变，我的生活，便也变得越来越艰难。” 　　“我开始被人追捕，过上了逃亡生活。” 　　“那个时候，我一直在想。” 　　“这个世界这么大，总归会有一处是我的容身之地吧。” 　　“我当过道士，也扮过和尚，但最终结局都是一样的。” 　　“没有任何改变。” 　　听到此处，宁凌用笔轻轻点着下巴，意简言赅的提问道。 　　“这么说，你觉得自己活的很痛苦吗？” 　　苍梧闻言，轻轻点头，没有一丝犹豫。 　　“是，很痛苦。” 　　宁凌微微歪头，似笑非笑的望着苍梧，说道。 　　“既然这么痛苦，你为什么不试着了结自己的生命呢。” 　　“按你的说法，只要破坏你的大脑，你就真正会死。” 　　“你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苍梧神色一晃，眉眼低垂，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回答道。 　　“因为，我想活着。” 　　“纵使卑微，痛苦，但我没有一次，想过要去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想要活着，哪怕并不开心，但我仍然想要活着。” 　　“哪怕我的人生漫长，无趣，充满痛苦，但我都可以受着。” 　　“哪怕是我这样的人，也总有一天，能找到自己真正的容身之处。” 　　宁凌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她望着诚恳的苍梧，慢慢的从嘴唇中，吐出一段话来。 　　“你可真是烂人。” 　　“和我一模一样。” 第四十九章 强行的宿命 　　“你可真是烂人。” 　　“和我一模一样。” 　　闻言，苍梧看了宁凌一眼，哑然失笑，一边摇头，一边低声感慨道。 　　“这种评价，对我来说早就不新鲜了。” 　　苍梧将双手握在一处，揉捏着指节的关节，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 　　“我活了很多年，被人骂过很多次。” 　　“他们会说我自私自利，没有人性，铁石心肠。” 　　“我也是在活了很多年后，才明白了一个道理。” 　　苍梧微微抬眼，望着宁凌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责任。” 　　“生也好，死也罢。” 　　“我与你们人类，终究是不同了。” 　　宁凌眉头一皱，舔了舔嘴唇后，神色变得古怪，她望着神色逐渐冷漠的苍梧，忽的翻了一个白眼。 　　“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你的本质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臭一些。” 　　“简直和我脚上的臭袜子一样臭。” 　　说着，宁凌忽然踢掉脚上的高跟鞋，抬起修长的右腿，将脚掌径直搭在了沙发前的桌子上，脚趾扭动了一下，随即一股酸臭味，便弥漫而来。 　　苍梧眼角一抽，忍不住用手捂住了鼻子，眉头更是有些痛苦的挤在了一处，宁凌外表清秀，可爱，谁能想到，她能做出这种中年大叔一样的事来。 　　宁凌不仅没有一丝尴尬之意，反而又抬了抬脚，颇为得意的向苍梧叫嚣道。 　　“你不是很拽吗，有种把手拿开啊。” 　　苍梧面部抽搐痉挛，但还是忍了下来，没有发作，只是在心里暗暗想到。 　　这个娘们，脑子绝对不正常。 　　宁凌在耀武扬威一阵后，终于是把自己的臭脚收了起来，将鞋子穿好，她一边穿着鞋子，一边却是说道。 　　“是，你是活了很久，也见过很多我没有见过绝望的事。” 　　“像是什么易子而食，烧骨为柴，在你生活的那个年代，应该是有机会见到的。” 　　“你们这些人啊，总是觉得自己经历过某些事后，便不再一样，自己比其他人见识多了，也就高人一等了。” 　　“然而，那些事或许可以改变什么，但改变不了你的渺小，改变不了你的本质。” 　　宁凌穿好鞋子后，双手抱于胸前，冷冷的看着苍梧，缓缓说道。 　　“你还是需要呼吸，需要思考，还是会讨厌臭臭的味道。” 　　“你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已经不再属于我们人类这种低等的生物，实在是幼稚和傲慢。” 　　“简直就像是那群以为漂亮的女孩子，就不会拉屎一样的人一样幼稚。” 　　说着，宁凌将身子前倾，抬起下巴，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与执拗。 　　“我要告诉你的事，就是和告诉那些幼稚的人一样。” 　　“漂亮的女孩子不仅会拉屎，还会拉稀呢。” 　　本该是咄咄逼人的氛围，但宁凌嘴中不着调的话，却很难让苍梧紧张起来，他有些无语的看着面前的宁凌，发自真心的询问道。 　　“说真的，你真的是女孩子吗？” 　　闻言，宁凌白眼一翻，毫不客气的回怼道。 　　“你眼瞎吗？当老娘胸前这两坨是肿瘤吗？” 　　苍梧看了看宁凌平平如也得胸口，一时语塞，只觉得自己怎么也跟不上这个疯婆娘的思路。 　　喜怒无常，不拘小节，这个疯女人，确实让他觉得有些招架不住。 　　忽的，宁凌眼珠一转，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望着苍梧，眯起了眼睛，问道。 　　“说起来，你这个人守不守信？” 　　苍梧闻言一愣，随即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低声回答道。 　　“我这辈子，许过很多的诺言，但无一例外，都做空了。” 　　“所以，我不是个守信的人。” 　　宁凌眉头一挑，伸手拍了拍桌子，朗声说道。 　　“好，那你敢跟我定个约定吗？” 　　苍梧只觉自己碰到了疯子，有些不解的问道。 　　“你没听清楚吗？我这个人不守信的。” 　　闻言，宁凌却是毫不在乎，继续说道。 　　“这样才有意思，反正你也没啥损失。” 　　“要来吗？” 　　苍梧犹豫了一会后，嘴角却是露出一丝笑意，他看着面前这个捉摸不透的女人，爽快的回答道。 　　“好啊，正如你所说，我不会有什么损失的。” 　　“说说，是什么约定。” 　　宁凌见状，展颜而笑，再次从口袋掏出了一根烟，叼在嘴边，开心的转着身下的座椅，不紧不慢的说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 　　“在将来得某一天，另一个不老不死的人，出现在你的面前。” 　　“他会带着我准备好的信物。” 　　“那么，到了那个时候。” 　　“你要么杀了他，要么就毫无保留的成为他的附庸。” 　　苍梧神色一怔，有些无法理解，他沉默了许久后，才有些困惑的向宁凌问道。 　　“这样有什么意义吗？而且我不认为你能找到第二个不死之身。” 　　宁凌眯眼而笑，摊开双手，缓缓说道。 　　“正因为如此，一切才有意义。” 　　“未来，就是不可捉摸，才有价值，不成一变，没有惊喜的人生。” 　　“我宁愿去死。” 　　…… 　　苍梧的故事，便只说到了这里，他望着那个粉色的书包，眼神复杂，满是感慨。 　　而我，却仍是满头雾水，忍不住向苍梧询问道。 　　“不是，你的意思说，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指引我来这里？” 　　“可是，她怎么知道下一个来这里的人，一定会是不死之身呢？” 　　苍梧看了我一眼，然后摇头苦笑，指着那个粉色的小书包，解释道。 　　“那个书包上，是涂了毒药的。” 　　“而且，你路上遇见的所有尸体，都是藏了毒药，但你似乎完全免疫了毒药，所以才没能察觉。” 　　听了苍梧的解释，我还是觉得有些强行，继续追问道。 　　“毒药也会受时间限制，我不觉得那些毒药现在还有效。” 　　苍梧顿了顿，忽的伸出右手，指向自己，慢慢的说道。 　　“其实，最后一个确定的手段。” 　　“是我。” 　　“如果你不是不死之身，在我们刚刚打招呼的时候，我就会直接杀了你。” 　　“这是她临死前，追加的规矩。” 第五十章 真相（一） 　　“如果你不是不死之身，在我们刚刚打招呼的时候，我就会直接杀了你。” 　　“这是她临死前，追加的规矩。” 　　苍梧说话时，一脸认真，这让我颇感意外，这像是恶作剧一样的赌约，这个家伙怎么看起来却很认真的样子。 　　我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向苍梧询问道。 　　“那现在来看，你以后是不是得成为我的跟班了？” 　　苍梧闻言一笑，站起身来，面色如常的回答道。 　　“你在想什么呢，我可不会遵守这种约定。” 　　“不对任何人负责任，是我这几百年唯一坚持的东西。” 　　这个家伙……真的是一个烂人啊。 　　我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这个家伙带出去呢，他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带出去的话，谁也不知道，会引发什么新的事端。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忧虑，苍梧缓缓踏步，绕着整个房间，来回踱步，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虽然不会成为你的跟班，但很有兴趣跟你共事。” 　　“毕竟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我唯一的同类了。” 　　我伸手扶额，有些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处置面前这个家伙。 　　苍梧活的够久，在他生活的年代，或许让他见过一些更黑暗的东西，非善非恶，混沌一样的人。 　　我不知道，他说的话里，有多少真心，有多少谎言，生怕自己放出去一个反人类的疯子。 　　虽然外面的世界，已经有很多的疯子了，多他一个不多。 　　忽的，我的眼神一暗，悄悄的摸了摸手中的手枪，或许，现在杀了这个家伙，会是最好的选择。 　　他不是说，只要破坏他的脑子，他也是会死的吗？ 　　我有些意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在这次的轮回中，我已经杀了不少的人，再杀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苍梧忽的看向我，摸着下巴，饶有兴致的说道。 　　“你的眼神里有戾气，你想杀我吗？” 　　我摸着手枪，神色淡然，没有一丝掩饰的意思，直接了当的说道。 　　“你的存在让我很难办。” 　　“我不是一个聪明人，也不是一个大胆的赌徒，也很讨厌赌博一样的事。” 　　“所以，我想选择更让人安心的发展。” 　　苍梧没有什么害怕的意思，而是十分坦诚的笑道。 　　“我明白。” 　　“只要你活的越久，就越能明白别人的性命，对于我们自己来说，是多么无关紧要的事。” 　　说着，苍梧眯起眼睛，眼神晦暗难明，缓缓说道。 　　“你还是太年轻了，有些地方有些太刻意，反而让人能一眼就能看穿。” 　　闻言，我皱起眉头，向苍梧问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苍梧忽的踏步，向我走来，然后俯下身子，深深凝视着我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在刻意忽略。” 　　“忽略我刚刚那个故事中，更值得让人注意的东西。” 　　闻言，我瞳孔微缩，面部的肌肉微微抽搐，眼中的杀气，又浓了几分。 　　苍梧完全不在乎我眼中逐渐升起的暴戾与杀意，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你也见过他们的吧。” 　　“那两个让我获得不死之身的意识体。” 　　话音落下，一支手枪，便已顶在了苍梧的额头上，我从沙发上，缓缓坐起身来，眼神渐冷，杀意暗升。 　　苍梧笑了笑，直起身子，将双手举起，有些无辜的说道。 　　“不要这么激动，我们只是在聊天而已。” 　　“如果我说错了什么，那我道歉。” 　　我的眼角微微抽搐，看着苍梧一脸无辜的模样，内心深处却是翻江倒海，澎湃汹涌，我忍不住用枪口用力顶着苍梧的脑袋，沉声说道。 　　“你是他们准备好的棋子吗？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让我遇见你，好让你作为传话的工具？” 　　从我获得拟态的能力开始，遇见宋冀，知道伊甸园组织的存在，一切都被安排的紧凑。 　　似乎有一只手，在强行让我来到这里，遇见苍梧这个家伙。 　　面对我的质疑，苍梧并没有否认，而是神色坦然的回答道。 　　“他们已经不是当年那类似神明的存在了，没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 　　“这一切确实是安排好的，但也是他们仓促，无奈之举。” 　　“确实，我在很早之前就知道，我会在某一天与你相见。” 　　“但我也得承认，他们并不是你的敌人，相反，他们是站在你的这边。” 　　闻言，我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咬牙切齿的说道。 　　“站在我的这边？你是说玩弄我人生的神明，是站在我这边的？” 　　“你他妈的真是逗笑我了。” 　　苍梧眨了眨眼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颇有耐心的继续解释道。 　　“我不知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事，但你应该对他们有所误会。” 　　“他们已经不是神明一样的存在了，现在的神明，是那台，完美的机器，当齿轮开始转动的时候，那台机器便已经彻底取代了他们。” 　　“他们现在只是被困在赌徒的位置上，进行着一场永无止境的赌局，无法脱身。” 　　“他们不能直接接触你，那会被神明认为是作弊行为，会引来新的变数。” 　　“所以，他们想起了我，让我来做这个传话人。” 　　“当然，这依然危险，说不定神明已经准备了新的东西，来应对你身上发生的变化。” 　　苍梧说出了很多骇人听闻的话，他早就知道我会来到这里，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将这个有些奇怪的消息，告知于我。 　　先不说这些话的真假，但其中的信息，确实足以让我不怎么聪明的大脑停转。 　　这一次的轮回，从一开始，便处处透露着诡异，我的记忆不再被重置，然后获得了拟态的能力，一步一步被引到这个鬼地方。 　　苍梧嘴中的那两个意识体，毫无意义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最开始用玩笑一般引发这场灾难的崽种。 　　但似乎，事态的发展超出了他们的掌控，他们同样被困在了轮回之中。 　　而且，他们已经不再是掌控一切的神明，而是被挤下高高在上的位置，困在了赌徒的位置上。 　　妈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第五十一章 真相（二） 　　“我没有任何恶意，只是一个身不由己的传话人。” 　　“无论怎么想，我应该都罪不至死吧。” 　　苍梧一脸无辜，高举着双手，想要证明自己对我没有任何威胁。 　　我的手指放在扳机的位置上，轻微动了动后，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有些泄气的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 　　见状，苍梧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随即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了我的身边，十分自来熟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说道。 　　“我对这些事也是一知半解，但也能猜的到，这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人生不就是这样吗，反反复复，我们能做的，也只有按照他们的安排，一路走下去了。” 　　我深深吸气，脸色渐渐缓和下来，没有去看苍梧，而是低头，望着自己的脚面，低声说道。 　　“他们让你给我带什么话？” 　　苍梧闻言，眉头一挑，双手按在一处，交叉而握，淡淡说道。 　　“他们似乎有很多的顾忌，没有把话说的太明白，只是要我告诉你。” 　　“你不一定要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只要你停下这个无休止的赌局，剩下的事交给他们就好。” 　　“他们可以给你一个你想要的结局。” 　　我摇头苦笑，这种话我曾经很熟悉，当年的上司就是这个给我画饼的，所以这种话来对我来说，毫无说服力，只是明白了一件事。 　　所谓的神明，居然和我当年那个只知道压榨员工的老板，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伸手扶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情绪低落的向一旁的苍梧问道。 　　“那两个崽种，还留了什么话。” 　　话音落下，苍梧却是倒吸一口冷气，眼神惊愕，他用难以理解的眼神望着我，错愕道。 　　“你是一直这么称呼他们的吗？” 　　我不置可否，只是一个劲的催促着苍梧。 　　“快说吧，我没什么耐心了。” 　　苍梧闻言，苦笑一声，思索片刻后，才缓缓说道。 　　“其实，再没有什么要紧的消息了。” 　　“他们只是说，这一次的赌局，注定会有很多从前没有出现过的新东西。” 　　“甚至，可能会危及到你的生命。” 　　我闻言不解，有什么东西，能危及到我的生命？ 　　“虽然这句话由我来说，或许听起来有些自大，但我确确实实是如假包换的不死之身。” 　　苍梧摊开双手，一脸无奈，一边苦笑，一边对我解释道。 　　“不要问我啊，我就是一个传话的人。” 　　“老实说，我都不知道他们说的都是什么东西，只是老老实实把话记下来，然后说给你听而已。” 　　见状，我不再逼问苍梧，而是再次沉默下来，坐在沙发上，思索许久后，我将我自己的背包拿出来，翻出里面已经被我吃掉大半的肉干，开始胡吃海塞。 　　在这次的实验基地探索中，我多次动用拟态的能力，体力已经消耗巨大，所以我不想继续思考这些令人头疼的问题，而是打算好好休息一下，恢复体力。 　　当我拿出肉干后，一旁的苍梧眼睛瞬间发直，他望着胡吃海塞的我，犹豫了一下后，才厚着脸皮向我问道。 　　“可以给我分一点吗？” 　　我一边咀嚼着肉干，一边抬眼看着面前的苍梧，口齿不清的说道。 　　“可以是可以，但你这里没有储备的食物吗？” 　　在得到我的同意后，苍梧伸手抓起一把肉干，狠狠地咬了一口后，脸上露出惬意的表情，然后才一脸笑意的回答道。 　　“这里怎么可能有食物，我当初可是作为不老不死实验的重要观察样本存在的。” 　　“每一份食物，都是整个伊甸园组织精心准备的。” 　　至此，我终于想起了一个问题，在困在这个房间里的这几年，苍梧是怎么生活的？就这么一直挨饿吗？ 　　作为同样的不死之身拥有者，我清楚的知道，自己不会被饿死，每日的进食，也只是一种仪式感，以及受不了那份饥饿而已。 　　想到这里，我便忍不住向苍梧询问道。 　　“没有食物，你困在这里的几年都是怎么撑过来的？硬抗吗？” 　　苍梧还在大口吃着我带来的肉干，听到我的问题后，他狼吞虎咽的将嘴里的肉干咽了下去，也不知道有没有嚼碎。 　　“首先，你得明白一件事。” 　　“那两位意识体，只是类似神明的存在，并不是真的神明，他们给我的能力。注定会有缺陷，不是你这么完美的不死之身。” 　　“我可是能被杀死，饿死的不死之身。” 　　我皱起眉头，越发迷惑，抬眼环顾四周，望着整个房间，轻声问道。 　　“既然这里没有能吃的东西，你又是怎么撑的这么久？” 　　闻言，苍梧身子一顿，放下手中的肉干，然后伸手指向自己，一脸平淡的回答道。 　　“取之不尽的肉，不就在这里吗？” 　　我愣了一下，随即便有些反胃，而苍梧却还在自顾自的说着。 　　“在这几年里，我吃过自己的手，自己的脚，自己的胸脯肉。” 　　“老实说，味道有些差，不如你带来的这些肉干。” 　　这时。苍梧看出了我有些反胃，便忍不住笑道。 　　“年轻人，我遭遇过很多事。” 　　“在很久以前，遭遇饥荒时，人们吃完粮食后，就会吃树皮，野草，等到都吃完后，就会开始吃人。” 　　“这没什么稀奇的，那个年代底层的人想要活着，就注定要活的不人不鬼。” 　　我摇摇头，神色复杂，对着苍梧说道。 　　“我奇怪的不是人吃人这种事，而是你。” 　　“你已经活了这么久，为什么还会为了活下去，做出吃自己肉这种事，而且看起来毫不在意。” 　　苍梧闻言一愣，罕见的陷入了沉默，他眉眼低垂，皱着眉头想了很久后，才低声说道。 　　“老实说，我找不到自己必须要活着的理由。” 　　“我没有什么目标，也没有什么可以去做的事，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或许，正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所以才会这么想要活下去。” 　　“我……” 　　“我真是一个烂人啊。” 第五十二章 留下来 　　苍梧确确实实是一个烂人，不愿背负任何责任，性情凉薄。 　　哪怕他已经活了几百年，但却依然找不到什么值得自己留恋的东西。 　　像是那对被他抛起的母女，他的心中或许有着些许愧疚，但更多的却是发自骨子里的冷漠。 　　人，都是会死的，他对我这样说，无论陪伴多少年，那对母女终归是会死的，只是时间的早晚罢了。 　　所以，如今那对母女是生是死，对他来说，也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在他那张还算不错的脸上，狠狠来上一拳。 　　这种空乏无物的歪理，我已经听的足够多了。 　　但最终，我还是把苍梧带出了那个地下的实验基地。 　　当我重新回到大地之上时，正是夜间，月光如水，光线正好，不刺眼，也没有暗的彻底。 　　我的鞋里进去了一块石子，走起路来，便垫的脚疼，石子摩擦着我脚底的皮肤，用尖锐的疼痛，提醒着我他的存在。 　　月光下，我回头望了一眼身旁的苍梧，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哪怕再如何掩饰，他眼中的狂喜，也是根本藏不住的。 　　这颗石子会留在我的鞋底，直到我将石子彻底磨平。 　　夜色下，我沉默着走在木乌之森中，跟在身后的苍梧，谨慎的保持着与我的距离，同样不言不语。 　　黑暗之中，两个人行走在密集的林中，安静的可怕，像是沉默行军的恶鬼。 　　在走了许久后，我的心头一震，一股熟悉的感觉，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那些小崽种们，又来了。 　　在我进入伊甸园的实验基地之前，我就被一群怪物盯上了，他们很胆小，但动作敏锐，而我拟态的神经毒素，就是从他们身上得来的。 　　后来，在我跳入电梯井后，那些小怪物便没有办法继续跟着我了，但现在他们又来了。 　　看来，他们相当中意我的肉质，不愿意放弃。 　　我念头一动，这些该死的小东西动作迅速，不好抓到，但在进入伊甸园的实验基地之前，我就已经想好了对应手短。 　　唯一的问题是，跟在我身后的苍梧并没有。 　　或许，让他这个不安定的家伙，死在这群小怪物手里，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般想着，我却是停下脚步，伸出右手，向后示意，同时压低声音说道。 　　“小心点，有东西盯上我们了。” 　　闻言，苍梧有些讶异，并没有任何紧张的意思，而是有些古怪的说道。 　　“真有意思，我还以为你会希望我死在这里呢，还不用脏你的手。” 　　看来，苍梧也察觉到了那些怪物的存在，我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对着自己的身体，进行无法观察的拟态，嘴中慢慢说道。 　　“我是一个极其矛盾的人，想要你死，却又不想你死。” 　　“这不是脏不脏手的关系，我只是矛盾，而不是虚伪。” 　　事实如此，我一边害怕苍梧在未来做出什么不利的事，一边却又觉得他能帮到我，名副其实的双刃剑，让我犹豫不定。 　　“不过，就在刚刚我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既然把你带了出来，那么我就会尽我可能的让你活着。” 　　闻言，苍梧眼神一晃，望着我，沉默片刻后，忍不住轻轻摇头。 　　“你的脑子果然有问题。” 　　说罢，苍梧轻轻拍手，清脆的鼓掌声响起，原本一片死寂的林中，忽然一阵闪动，只见无数的黑影，以子弹一般的速度掠出，密密麻麻停在了我的身前。 　　只见，那是一群通体黑色，有着蝙蝠脑袋，却有着猴子身体，但大小却只有一只猫咪那么大。 　　这就是怪物的真面目吗？ 　　我来不及惊讶，转头望着苍梧，希望他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苍梧擦了擦自己的手，缓步走出，望着老老实实蹲在地上的小怪物们，不紧不慢的说道。 　　“这些怪物，都是由我的基因诞生，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就像是他们的父亲。” 　　“但实际上，我和他们的关系，更像是主仆一样，我也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但早在十年前的实验中，我就知道。” 　　“我可以完全的控制他们。” 　　说话间，苍梧已经走到了那群小怪物们的中间，他忽的踏步，转身，重新望向了我。 　　“在我出来的时候，我就感知到了他们的存在，我就像是网络一样，可以连接他们每个个体的意识。” 　　我微微眯眼，看了看那密密麻麻的小怪物们，这些小瘪犊子速度极快，如果真动起手来，确实有些麻烦。 　　“所以，是你主动让这群崽种过来的吗。” 　　面对着我的疑问，苍梧坦诚的回答道。 　　“是，我老是怕你反悔，然后把我杀掉。” 　　“所以，就想着至少得有些自保手段，呆在你的身边实在有些危险。” 　　闻言，我叹了一口气，这个家伙果然不是什么善茬，刚出来就想着摆脱我了。 　　算了算了，由他去吧。 　　这般想着，我便轻轻摆手，一脸无所谓的对着苍梧说道。 　　“行吧，你成功了。” 　　“你走吧。” 　　然而，出乎我的预料，苍梧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一边望着我，一边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轻声说道。 　　“可是我现在改主意了。”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有趣，执拗，偏激，又矛盾的很。” 　　说着，苍梧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眼神变得复杂，有些萧索的说道。 　　“和我当年有些像啊。” 　　我翻了一个白眼，忍不住回道。 　　“这个我可无法认同，我和你可不像。” 　　苍梧肩膀微动，有些无可奈何的解释道。 　　“真的很像，我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个样子的。” 　　“只是，你似乎走了和我不一样的路。” 　　“所以我想看看，我当初放弃的那条路，会不会才是正确的选择。” 　　闻言，我察觉到了苍梧的意思，有些错愕，忍不住说道。 　　“你的意思是……” 　　不等我的问题问出，苍梧便抢先，直接了当的回答道。 　　“我不走了，留下来帮你。” 　　“当然，卖命牺牲这种事就别找我了。” 　　“不适合我。” 第五十三章 破茧而出 　　“我不走了，留下来帮你。” 　　“当然，卖命牺牲这种事就别找我了。” 　　“不适合我。” 　　我感觉有些好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思索片刻后，我不再犹豫，向前踏步，伸出我的右手，轻声说道。 　　“那……祝我们合作愉快？” 　　闻言，苍梧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握住我的右手，轻轻晃动。 　　“合作愉快。” 　　随着话音落下，那群小怪物们也迅速离去，不再跟着我，没有了这群家伙的威胁，我感觉轻松了不少。 　　于是，我和苍梧再次开始踏上归途，行走间，苍梧有些好奇的向我问道。 　　“你其实有对付那群小东西的手段吧？” 　　我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轻声回答道。 　　“没有什么特殊，我只是给自己的肌肉拟态了毒素，他们要是敢咬我一口，就得皮肤溃烂，流脓而死。” 　　苍梧吧唧了下嘴巴，眉头轻挑，面带笑意的评价道。 　　“很阴的应对措施。” 　　“但听起来很有用。” 　　对于苍梧的评价，我坦然收下，随着一路前进，前方的树木也不再那么密集，行走起来，也变得方便许多。 　　忽的，我想起了一件事，停下脚步，转头望向跟在我身后的苍梧，问道。 　　“说起来，你现在就有一件事可以帮到我。” 　　苍梧同样停下脚步，说道。 　　“这么快就要上工了吗，我这是遇到了周扒皮啊。” 　　“说吧，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只要我能做的到，就一定帮你。” 　　听着苍梧信誓旦旦的承诺，我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轻轻摆手。 　　“不是什么太复杂的事，我只是想让你带我去一个地方。” 　　“就是那个你遇到那两个该死的意识体的地方。” 　　闻言，苍梧却一脸无奈，对着我摇了摇头，叹气道。 　　“真抱歉，唯独这件事我帮不到你。” 　　我眉头一皱，在这瞬间思考了很多，是不是因为那个所谓的神，我没有办法直接接触那两个始作俑者吗？ 　　正当我仔细思考时，苍梧却给出了一个我从来没有想过的答案。 　　“那个山洞，早就被推平了。” 　　“现在那个地方，应该建了一个公园。” 　　“没啥可看的。” 　　我眼角一抽，只觉得这个解释即合理又操蛋，让人无力反驳。 　　正是此时，苍梧却忽的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对我说道。 　　“说起来，那两个意识体已经和你间接接触很多次了。” 　　“虽然他们给了你拟态的能力，但与此同时，事件的副作用，也该发生了。” 　　忽的，苍梧神色变得严肃，极其认真的说道。 　　“我得提醒你，这是足以让你这个不死之身毁灭的副作用。” 　　“就在此时此刻，这个世界的某处，正在发生着与你有关的大事件。” 　　虽然苍梧说的很认真，但我真的没有什么实感，很难联想到什么事，能让我的不死之身毁灭。 　　毕竟，会毁灭的不死之身，听起来就很扯淡。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想法，苍梧神色依久严肃，再次向我强调道。 　　“别太大意了，虽然我想不出有什么办法破坏你的不死之身。” 　　“但那个占据神明位置的机器，绝对有办法做到。” 　　“比如说，把你永远放逐什么的。” 　　闻言，我终于有了一丝危机感，重新转身，加快步伐，向着木乌之森的出口走去。 　　是啊，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对付不死之身的办法。我的不死之身，绝对不是什么无敌的能力。 　　毕竟对手是那种超出常理的存在，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小心。 　　…… 　　同一时刻，同一片夜空之下，远在千里之外的城市中，一株昙花，穿破泥土，在夜色之中，缓缓绽放。 　　绽放的白色花瓣，在洁白的月色下，映射出柔和的光芒，而在片刻后，昙花却是迅速枯萎，巨大的根茎，如同有了意识一般，从泥土中生生剥离。 　　本该是植物的根茎，却开始诡异的蠕动，在一阵奇怪的雾气下，化为一团巨大的肉块。 　　肉块不断的蠕动着，周身之上，散发出阵阵热气，片刻后，那团巨大的肉块分离，化为两个肉茧，渐渐凝固，成为了石头一样的固体。 　　残余的绿色根茎，缓缓升起。伸出无数枝蔓，如同蜘蛛一般，顺着那两个黑色的肉茧缠绕而上，将其悬在半空之中。 　　月光如水，轻轻洒落，其中一个黑色的肉茧，开始微微颤动，随着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剧烈挣扎着，想要破茧而出。 　　很快，随着颤抖的幅度，一丝裂纹出现在肉茧的顶部，随即，裂纹便向着整个肉茧蔓延而去，密密麻麻，如同即将破碎的花瓶。 　　咔嚓，如同瓷器碎裂的清脆响声，一块肉茧的碎片掉落，紧接着，其余的肉茧碎片，也开始纷纷掉落。 　　当整个肉茧掉落完毕后，一个赤裸的躯体，随之掉落在地面之上。 　　那个赤裸身躯，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茫然失措，可随着天上的月光洒下，无数的记忆，纷至沓来，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恍惚间，那个男人从地上站了起来，虽是赤身裸ti，却没有一丝羞耻之意，他伸手扶额，微微低头，似乎在整理着自己的记忆。 　　许久后，那个赤裸的男人，微微眯眼，轻声自语道。 　　“我是……苏离。” 　　说话间，男人身上泛起一丝黑色的雾气，周身肌肉蠕动个不停，竟是拟态出了一身黑色的衣物。 　　随着念出名字后，男人似乎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转过头去，望着另一个生出的肉茧。 　　另一个肉茧并没有破裂的意思，静静的立在那边，男人眼神一晃，望着那个肉茧多了几分温柔。 　　只见他踏步而去，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肉茧，嘴中低声说道。 　　“等着我，瞳瞳。” 　　“我们可以取代他们的。” 　　说罢，男人便转身离去，眼神渐冷，满是杀意，行走在月色之中，同时嘴中轻声念到。 　　“这个世上，只要有一个苏离就够了。” 第五十四章 以假乱真 　　这个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似的雪花，山川大河，日月星辰，皆是唯一。 　　“这个世上，只要有一个苏离就够了。” 　　自称为苏离的男人，有着与苏离毫无二致的容貌，似乎打破了唯一的魔咒，这个世界上，似乎同时出现了两个主角。 　　而可以打破这个局面的办法，便是取而代之。 　　苏离踏步走在荒芜的城市之中，对着那些游荡的丧尸，充耳不闻，只是在路边的汽车中，寻找着什么。 　　终于，在许久之后，苏离停在了一辆破旧的皮卡车前，皮卡车上有钥匙，车身虽然有些旧，但依然完好，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苏离打开车门，将车中残留的尸骨扯出，正要彻底占下这辆破旧的皮卡车时，他的眼神一晃，瞳孔中晦暗无光。 　　有人曾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命，或许荒诞无稽，也或许充满波折，但许多人终其一生，也不会知道，自己所谓的天命，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与此同时，有些人，自诞生之初，便明白自己的使命，自己该做的事。 　　现在，这个刚刚诞生的苏离，比所有人都要明白，自己该去做什么。 　　他是一个赝品，却完美复制了苏离所有的记忆，他有着与苏离一样的感情，一样的喜好。 　　所以，他才会在下意识中，选出了真正的苏离，最喜欢的皮卡车。 　　只是，对于一个赝品而言，越像那个人，那种无法言明的委屈与愤恨，便越发浓郁。 　　苏离，不，赝品苏离在沉默片刻后，重重关上了车门，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即使他真的很中意那辆破烂的皮卡车，但他的自尊心，却不允许他去做出这样的选择。 　　为了证明自己，也是一个活生生的存在，赝品苏离，最终选了一辆红色的超跑豪车。 　　如此张扬的风格，不是苏离的选择，也不是赝品苏离的喜好，但为了自己的尊严，他只能选择了这辆张扬的豪车。 　　这似乎听起来有些幼稚，但很多时候，人类争抢的就是这种幼稚的东西。 　　赝品苏离坐在车中，手掌一翻，一瓶可口可乐出现在手掌之中，但他却是眉头一皱，将那瓶可口可乐扔出了车窗。 　　没有什么太过复杂的理由，仅仅只是因为，真正的苏离，特别喜好可口可乐，而对百事可乐鄙夷至极。 　　赝品苏离再次将手掌一翻，一瓶罐装的百事可乐，便出现在他的手中，他拉开拉环，直接大口喝下。 　　当百事可乐涌过他的喉咙时，他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真是狗屎一样的味道。 　　虽然有些想吐，有着百般不情愿，但赝品苏离还是把那罐百事可乐，全部喝了下去。 　　总有一天，自己会习惯这个味道的。 　　赝品苏离如此想着，然后慢慢拧动汽车钥匙，启动汽车，向着城市之外驶去。 　　接下来该做什么，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里距离古城据点，还不是围盾据点的围盾据点不远，他要趁着真正的苏离，还没有到来之前，接管所有曾经属于他的东西。 　　他的朋友，他的敌人，他的故事。 　　如此一来，等到真正的苏离来到这里的时候，他才会是那个赝品。 　　夜色如幕，清冷的月色下，命运的道路，在不知不觉间，分离出了新的路线。 　　这一次的轮回，很可能会是最后一次了。 　　………… 　　没有任何来由，出于一些我无法想象的理由，我在突然间，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厌恶感。 　　我很确信，这种奇怪的感觉，绝对不是来自旁边的苍梧，虽然他刚刚在我的面前，用极其享受的表情，吃掉了一只倒霉的小松鼠。 　　看的出来，苍梧没有挑食的坏毛病，相反，他的食谱范围，大到我有些承受不了。 　　我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但想来应该过的不太阳间，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在一路上，把看到的所有生物，都活生生的塞进了肚子里。 　　青蛙，老鼠，松鼠，不知名的昆虫，甚至在浅水坑中，匍匐前行的大肥白虫，无一幸免。 　　在苍梧吃掉我们遇到的第五只青蛙时，我终于有些忍不住了，有些无力的制止了他的行为，并好言相劝道。 　　“别这样，我们的粮食还没有了紧缺到这个地步。” 　　苍梧美滋滋的擦着嘴巴的血迹，然后吐出了一节属于青蛙的骨头，神色自然的回答道。 　　“我可没有那些繁文缛节的约束，老实说我吃的这些东西，顶多算是开胃小菜。” 　　“年轻人，我吃过的东西，可能比你见过的还要多上一些。” 　　对此，我不置可否，反而极为耐心的向他说道。 　　“虽然我之前告诉你，现在这个世道正处于末世，但你也不用这么吃啊。” 　　之前，我将这个世道的一切都给苍梧讲了一遍，比如文明社会突如其来的崩塌，恐怖的丧尸爆发，大海一般的疯狂尸潮，让这个自称老家伙的苍梧都忍不住咋舌。 　　对于我的劝告，苍梧全然不停，又抓到了一只倒霉的麻雀后，一边用手撕着麻雀的羽毛，一边向我说道。 　　“这是我的爱好之一。” 　　“早在几百年前，我就经历过人间地狱一般的饥荒，那个时候，我和很多人抢一只耗子。” 　　“断断续续中，我吃了很多的小动物，也让我多了一些爱好。” 　　“比如，吃掉我视线中所有能吃的东西。” 　　说着。苍梧苦笑一声，眼神复杂。 　　“没办法，被饿怕了。” 　　“我曾经见过一个人，在逃出饥荒的范围后，吃掉了三只鸡，两只鸭，然后一脸笑意的被活活撑死。” 　　“人要是饿极了，可就没有什么尊严可讲了。” 　　对此，我无言以对，虽然加上百次轮回的时间，我活的比苍梧还要多上几百年，但他曾经的经历，仍是我无法想象的。 　　或许是为了岔开这个话题，在我沉默之后，苍梧主动问起了我接下来的打算。 　　“说起来，苏离，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闻言，我略微沉吟后，便轻声回答道。 　　“现在，我手里有一个让人头疼的人类据点。” 　　“我得想办法，让这个据点的人走上正轨，然后等到合适的时机，带着他们离开。” 　　“去一个会有我很多朋友的地方。” 　　那个，有瞳瞳，也有我最终结局的城市。 第五十五章 时光荏苒 　　木乌之森，一座会移动的森林，林中有着无数的野兽出没，树林遮掩天空，无法辨别方向。 　　当然这一切都是我从被人口中听说的传闻，而事实证明传闻这个东西，并不比百事可乐的味道靠谱多少。 　　当我带着苍梧行走在木乌之森中时，并未没有觉得这里有多么难走，至少方向上没有任何障碍，而且传闻中凶狠且数量庞大的野兽，也只剩下松鼠，飞鸟这些，还都被苍梧给吃进了肚子里面。 　　虽然如此，但密集的林木终归是不太好走的，再花了近乎三个小时的时间后，我终于是带着苍梧离开那片森林，回到了出发时的小木屋，那个曾经属于宋冀的小木屋。 　　狭窄的木屋勉强的挤出了两个人的空间，我和苍梧两个大男人挤在了一起，感觉有些难以言说。 　　夜色渐深，但我和苍梧似乎都没有什么睡意，睁着眼睛，直直的看着黑漆漆的屋顶，或许是觉得这样的气氛有些奇怪，苍梧忍受不住这沉默，忽的主动向我问起了话。 　　“这里有我熟悉的气息，你知道这木屋是谁留下的吗？” 　　我想了想，便将宋冀的故事，全部说给了他听，苍梧听过之后，便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嘴中嘀咕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会感觉这里有熟悉的气息。” 　　只是苍梧虽然明白了，但我却还是一脸茫然，这个屋子里出了晒肉干留下的怪味外，再没有了任何味道，这个家伙是闻到了什么? 　　“怎么，你和宋冀认识吗？” 　　苍梧理所当然的摇了摇头，沉思片刻后，慢慢的说道。 　　“我不认识他，但是每一个由我的基因创造出的孩子，都会让我有种熟悉的感觉。” 　　“像是……自己的分身一样。” 　　说到这里，苍梧似乎来了兴致，我没有发问，他便继续说了下去。 　　“这是我的不死之身副作用，与你不同，我的不死之身，只是勉勉强强，有着很多的副作用。” 　　“每有一个由我而创造的怪物诞生，我的愈合能力，便会减弱一分。” 　　“所以，只要伊甸园组织继续实验下去，我迟早有一天，也会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只是这个过程需要的时间，可能得花上几百年。” 　　副作用，这个词我在苍梧的嘴中已经听了许多次，那两个意识体并没有完美的能力，所以给予的能力，总是在勉强合格的线上挣扎，且还带着许许多多的副作用。 　　就比如我的拟态能力，可以直接消耗我这个不死之身的体力，并不是完美的能力。 　　但相比起代价，这个能力还是物超所值的。 　　所以，我真的可以奢望，在一切结束后，让那两个崽种，给我一个美满的结局吗？ 　　我讨厌悲剧，无论我看过多少次血淋淋的惨剧，在我的面前发生，但我依旧厌恶，尤其是我自己的悲剧。 　　我直直的望着屋顶，内心深处，忽的有了几分不该有的期望。 　　如我这样傲慢，浅薄的人，也能有一个……美满的结局吗？ 　　如果真的可以的话，我愿意相信那两个崽种一次。 　　我畅想着，憧憬着，那有些不切实际的美满结局，在窗外呼啸的风声中，缓缓睡去。 　　…… 　　次日，清晨。 　　我强硬的叫醒了还想睡懒觉的苍梧，这个家伙的生物钟，在被囚禁的时间里算是彻底坏掉了。 　　当看到苍梧耷拉着两个黑眼圈，跟在我身后，一副瞌睡虫的迷糊模样时，我不由得开始怀疑。 　　这个家伙……不会只是个活了几百岁的废物吧。 　　我以为自己捡到了一个宝贝，在我的设想中，他应该是一个有着丰富阅历，可以三言两语就替我解决问题的卧龙。 　　可现实却是，这个家伙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有着非常精致且利己的价值观，他还真是一个卧龙。 　　只是可惜，这个卧龙并不是褒义。 　　最后，当我拉着这个家伙，坐上汽车，在无聊的旅途中，我试着向他询问了关于种植粮食的经验，结果这个家伙双手一摊，很是理直气壮的表示。 　　“不是，我哪会这个啊。” 　　我被气的不轻，当即回怼道。 　　“不是，你活了这么多年，难道没有种过庄稼吗？” 　　闻言，苍梧更加的理直气壮，直接回道。 　　“不是，你能记住二十年前的记忆吗，何况我这是几百年的记忆。” 　　我能，但这是因为我获得的能力，对于正常人来说，确实是不可能记得的。 　　这家伙说的有点道理，但我还是有些不甘，只能回怼道。 　　“不是，你为什么要说不是。” 　　“……” 　　一路上的时间，基本就是这样被白白浪费，我还是没能搞清苍梧这个家伙，到底有什么用处，只是他在我眼里的形象，迅速崩塌，成了一个骗吃骗喝的混蛋。 　　等到我开着汽车，重新回到尸神教的据点时，我已经对苍梧彻底放弃，他的存在几乎完美的印证了那句话。 　　只要我是一个废物，就没人能够利用我。 　　回归尸神教后，我的生活再次重归平静，而尸神教，也开始按部就班的发展起来。 　　我带回的种子，分给了据点中有经验的人，开始播种粮食，为此，我特地去据点外面，搜集了许多还能使用农用机械。 　　周末按照我的吩咐，开始在据点中重新搞起了孩子们的教育，人们也纷纷变得忙碌起来。 　　看上去，倒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模样，整个据点也开始慢慢的扩建。 　　据点内的杂草，垃圾，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秩序重新开始约束，并保护人们。 　　日月如梭，光阴飞逝。 　　不知不觉间，便是一年的时间过去，而在这末世第二年的年末，大雪封路之际，枪支弹药，开始慢慢变得泛滥起来。 　　大大小小的人类据点，拥有了枪支弹药，开始更加努力的探索据点之外的世界。 　　然后无一例外的，周遭的几个据点，都盯上了尸神教据点。 　　其实，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我有去接触那些人类据点，并且给他们送了不少的物资。 　　但当他们拥有了枪支弹药后，便纷纷将枪口对准了我们。 　　原因有很多，尸神教据点因为有我的存在，各种各样的物资，都不是什么问题，所以发展的很快。 　　周遭的人类据点，有了一个共识，尸神教几乎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多少枪。 　　虽然很无奈，但这确实是真的。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我带着周末，苍梧，努力发展着尸神教据点，耕种粮食，种植蔬菜，将所有的心力倾注其中，唯独忘记了枪支弹药。 　　公历，十二月初七，一日大雪。 　　漫天纷扬的雪花，遮住了大地，目之所及，皆是一片雪白，再无他物。 　　我穿着厚厚的绿色军大衣，行走在雪地中，嘴中呼着热气，停在了尸神教据点，新建的会议室大门前。 　　在这个丧尸满地的末世中，我可以找到各种各样的保暖羽绒服，而身上这件绿色军大衣，只是因为我的恶趣味而已。 　　这个会议室，是年初时计划，年末才完工的小工程，房间不大，但相比其他房屋，却看上去正规不少。 　　我站在会议室门口，搓了搓手，然后推门而入，推门瞬间，我便看到在略显昏暗的房间内，早已坐下了数人。 　　这些人都是负责管理整个据点的人，今天也是他们主动邀请我来这里的。 　　当我在众人的眼神中，缓缓坐下后，没等我喝一口桌子上的热水，便有人一脸急躁的说了起来。 　　“苏老大，昨天豪猪据点的人来了，他们答应可以不攻打我们，但一开口就是我们整整一个季度的粮食。” 　　“蜂鸟据点，也同样派人来传达消息。，让我准备好自己的棺材，因为他们要开始大杀特杀了。” 　　“还有矛锡据点，蝉鸣据点，黑河据点，都已经给我们下了最后通碟。” 　　“老大，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我一边搓着双手，靠在火炉旁，思索片刻后，变轻声回答道。 　　“都杀了吧。” 第五十六章 挑拨 　　“都杀了吧。”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屋中众人愣了一下，随即便垮下脸来，周末更是一脸无奈。 　　“老大，这话听着是霸气，可现在是人家手里有枪，要被杀的人是我们。” 　　“没错，我们手里有粮，有物资，就是没有枪啊，人家要真是打上门，我们就得玩完。” 　　屋中众人议论纷纷，意思明确，尸神教据点无法硬碰那些据点，以卵击石要不得。 　　我坐在椅子上，静静的听着众人所说的话，然后从桌子上摸出了一个木头雕刻的骷髅头，做工精细，栩栩如生。 　　在看到这个骷髅雕刻后，会议室内立刻安静了下来，这是豪猪据点的标志之一。 　　我看着桌子上的骷髅标志，漫不经心的说道。 　　“事情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麻烦，我和豪猪据点的一个人做了一笔交易。” 　　“他现在过的不是很得意，但手下还是有点人手，只要有机会，就能翻起风浪。” 　　“我会给他提供物资，让他去笼络据点里的人，然后一举推翻现任的首领。” 　　闻言，众人皆是神色一变，僵硬了片刻，而随即，我又从怀中掏出各种各样的信物，摆在了桌子上，不紧不慢的说道。 　　“其他的据点，也是差不多得状态，他们本来就不团结，还处于拿到枪支弹药后的暴力状态，只要稍稍推上一把，就可以让他们分崩离析。” 　　“而在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黑河据点。” 　　话音落下，在座众人中，有一人感到疑惑，忍不住向我询问道。 　　“老大，黑河据点不是那群据点里面最弱的一个吗？” 　　我将目光移到那个人的身上，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然后轻声说道。 　　“不错，就是因为弱，才好控制。” 　　“我在黑河据点里面，藏了不少好东西，是尸神教都没有的，比如大功率的发电机，足够的燃料。” 　　“我可以直接挑明了说，黑河据点是我扶持出来的势力，就是为了今天这个局面，等到其他据点分崩离析的时候，坐收渔翁之利。” 　　随着我将计划一步一步说出，整个会议室内，便安静下来，不再有人紧张，害怕，只是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许久之后，会议宣告结束，我自顾自的离开了会议室，而整场会议都一言不发的苍梧，却是主动提出要和我走走。 　　在这一年中，苍梧完美的融入了尸神教的据点，虽然他一如既往的没派上任何用场，但居然和大部分人都相处的不错。 　　大雪纷飞，屋外的大地已是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我穿着大衣，与苍梧行走在雪地之中，渐渐远离了人群。 　　等到四下无人后，苍梧才从嘴里呼出一口白气，脚下不停，嘴边却是轻声说道。 　　“你觉得你能骗过他们吗？” 　　我神色不变，像是听到了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只是淡淡说道。 　　“你看出来了？” 　　苍梧嘴角一歪，露出几分古怪的笑意，一边环顾着四周，一边轻声说道。 　　“你当我这几百年真的是白活的吗？” 　　说着，苍梧叹了一口气，颇为感慨的说道。 　　“以你的个性，实在不适合当一个统治者。” 　　“你这种犟驴，怎么可能扶持像黑河那种暴力的据点，你不跟他们玩命都是克制了。” 　　苍梧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眯眼说道。 　　“你觉得尸神教的高层里有叛徒？” 　　闻言，我笑了笑，忍不住多看苍梧几眼，这个吃白食的家伙果然是有点能耐的，就是太过摆烂，不肯帮忙。 　　“很正常的一件事，一个组织，无论大小，随着时间的推移，总是会出现叛徒的。” 　　“在过去一年的时间里，尸神教据点给那些据点送过不少物资，建立交流，可交流的多了，自然会有人生出其他的想法。” 　　“尤其是看其他据点的人，拥有了枪支弹药之后，更是会觉得尸神教朝不保夕，另谋高就才是正解。” 　　苍梧装作刚刚才明白这件事的模样，轻轻点头，接着向我问道。 　　“所以，你是想让藏在里面的叛徒，把你刚刚的假消息，带给其他据点，让他们互相猜疑？” 　　“这么粗糙的瞎话，我不觉得能有什么作用。” 　　闻言，我挑了挑眉头，嘴角的笑意又浓了几分，回答道。 　　“他们会相信的，只要他们亲眼见过。” 　　苍梧愣了一下，脚下也停了下来，整个人愣在了原地，而我却没有等他，继续向前走着，片刻后，苍梧似乎终于想通了一切，快步赶了上来。 　　虽然他极力压抑自己面上的表情，但仍然能从他的眉眼间，看出些许惊讶之息，他压低声音，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低声说道。 　　“你的拟态能力，能做到那个地步吗？” 　　我笑而不语，没有对苍梧的问题做出任何回答。 　　事实上，只要我想，我就可以将自己拟态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除了细小的差别外，便没有任何破绽。 　　所以，拥有这个能力，可以让那些本就不怎么安定的据点，瞬间分崩离析。 　　尸神教中，也是有着我信任的人，比如眼下替我管理大部分事物的周末，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他为我搜集了不少的情报，关于那些叛徒，他也有些眉目。 　　善用情报与那些叛徒，将那些据点一锅端了，应该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至于那个被我推出来的黑河据点，因为那个据点过于弱小，反而没有一个叛徒是属于黑河据点的。 　　如此一来，其他的据点，哪怕暂时没有中计，至少会对我说的大宝贝产生兴趣，会想先下手为强，然后与其他同样虎视眈眈的据点，发生争端。 　　这个计划，并不算缜密，只是一个最常见不过的挑拨离间，但因为有了拟态的能力，这个计划，将变得无懈可击。 　　最重要的是，我相信那种据点中的各路人马，本就是不安分的人，他们不可能对现在的老大没有异心。 　　记得，在原本的历史中，其他据点会被当初那个暴力，野蛮的尸神教吞并。 　　而在这一次的历史中，这个结果并不会出现太大的变化，只是这一次，尸神教不再是那个野蛮，恐怖的吃人机器。 第五十七章 内讧（一） 　　三天之后。 　　计划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顺利一些，从我那天放出消息后，原本想要对尸神教据点出手的几个据点，顿时偃旗息鼓，安静了下来。 　　但这个计划并不高明，这几日的安静后，他们应该很快会调查清楚，那些话是我说来唬人的。 　　在他们开始怀疑之前，我需要将这件事彻底坐实，让他们彻底乱起来。 　　所以，在这日的清晨，我独自一人，开着一辆并不显眼的汽车，驶出了据点。 　　我的第一个目标，是那几个势力中，最为强大的豪猪据点，那个据点其实只有不到一千人，但却在运气下，找到了一个兵工厂，获得了巨量的枪械物资。 　　豪猪据点的位置并不好，建筑也极其简陋，只是将一个原本的村子，堆起了一座土墙，围了起来。 　　在从前的时候，豪猪据点过的一直很艰难，粮食短缺，不得不拼上性命，去城市中搜刮物资，折了不少人。 　　恰好，在过去的一年，因为有我的帮助，尸神教的物资有些过剩，尤其当我拉回整整十辆卡车的大米后，当季种植的粮食，便有些多余了。 　　所以，在我的授意下，给了豪猪据点不少的帮助，按照我的想法，是用一种和平的方式，将整个豪猪据点彻底拿下。 　　但世事难料，豪猪据点的首领，似乎对我心怀不满，在他有了枪支后，第一个就要对付尸神教。 　　物必先腐，而后虫生。 　　在这个世道中，所谓的人性光辉，就像是一个笑话。 　　我坐在汽车中，静静的等待着，根据周末给我的情报，豪猪据点里，自然是有着派系划分，而让豪猪据点老大最不放心的人，是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 　　这个人的名字，我从来都没能完整的记下，但好在周末给了我这个人的详细情报。 　　在情报中写着，这个人开着一辆淡黄色的汽车，手底下聚集了一票乌合之众，每次出去搜刮物资时，都是大张旗鼓的模样，喜欢讲派头。 　　在这情报中，有着一个好消息，这个人与我的身高差不多，体型比我瘦些，拟态起来，不需要改变的太多。 　　在看完了这个人的情报后，我耐心的等到了夜幕降临，随即摸着豪猪据点的土墙角，一跃而上。 　　这简陋的土墙，挡挡丧尸或许可以，但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城门大开，邀请我进入一样。 　　豪猪据点内没有任何电力，到了夜晚之后，只有稀疏的火把，整个据点内，都是一片黑暗的模样。 　　在进入豪猪据点内后，我的面部，便是一阵蠕动，变成了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拟态的模样可能与本人有些差别，但在黑暗的环境中，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情报中，详细的记下了那个尖嘴猴腮的家伙，会在晚上的一个屋子里，带着自己那群小弟，胡吃海塞，将白日里搜刮而来的物资，一举挥霍。 　　为了得到这个情报，周末被迫和这个家伙成了好朋友，用尸神教的物资的，好好贿赂了一番。 　　这是我的第二手准备，早在和这些据点建立联系的时候，我便考虑过对方得势后，对我背刺的可能，安排了信得过的心腹，收集情报。 　　让人无奈的是，这并不是我有多聪明，而是在无数次轮回中，被恩将仇报的次数太多了一些，让我不得不考虑最坏的打算。 　　在一片漆黑中，我踩着积雪，一路来到了情报中的那间屋子，屋内灯火通明，吵吵嚷嚷，酒鬼们的吆喝声，几乎要把屋顶都要掀起来了。 　　或许是冬日的寒冷，让屋子里的这群人，拿着搜刮而来的白酒，喝的醉醺醺，想要用酒精让自己的身体热起来。 　　我藏在窗户边上，小心翼翼的探出自己的手掌，在我的拟态下，手掌变成了竹筒一样的东西，悄悄探入屋内，同时拟态了麻痹毒素，缓缓通过手掌的拟态，将毒素缓缓注入房间内。 　　毒素在屋中迅速弥漫，但那群人早已喝的舌头都大了，根本没有察觉，而随着毒素的吸入，片刻后，所有人都昏迷倒地。 　　见状，我便推门而入，在一地的酒鬼中，找到了那个尖嘴猴腮的家伙，我对照着这个家伙的臭脸，仔细对比片刻。 　　在对比之时，我的面部肌肉，也在微微蠕动，调整着细节，在完美拟态了这家伙的脸后，我便将视线移到了一旁的家伙。 　　我不知道那个家伙是什么人，但既然能和这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坐的这么近，想来应该和他关心很好吧。 　　在记住这个家伙的脸后，我从口袋中掏出手枪，淡定的安装上消音器，对着那个家伙的身体，连开数枪。 　　在一连串的沉闷枪声后，这个家伙当即毙命，连惨叫的时间都没有。 　　准备工作已经做好，我在昏迷中的尖嘴猴腮的身上，搜出了车钥匙，然后随手拿起一个酒瓶，将里面散发着淡淡香味的液体，劈头盖脸的淋在了身上。 　　经过这番操作，我的周身各处，都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酒味，符合一个酒鬼的模样。 　　最后，我扶起那个路人的尸体，一路走到屋外，尖嘴猴腮的家伙，确实是一个张扬高调的人，他那辆淡黄色汽车，就停在门口，这省了我不少的功夫。 　　我将那具尸体塞入了汽车的后备箱，然后打开车门，坐在了驾驶位上，开始回忆情报中，这个豪猪据点的武器库。 　　豪猪据点确实小的有些过分，武器库并不难找，我迅速挂档，一脚踩下油门，在这狭小的据点中，开始横冲直撞。 　　路边的建筑，杂物，我都是直接撞了过去，一路碾压，直直开到了武器库的位置。 　　武器库的大门前，还有着四个守卫，拿着步枪，神色严峻，我将油门踩到了底，丝毫不顾那四人，驾驶着那辆淡黄色的汽车，向着武器库，直直撞了过去。 　　按照常识，发生这种事，那些守卫第一时间应该开枪的，但我不知道，他们绝对不敢开枪，去得罪尖嘴猴腮这个嚣张的家伙。 　　这辆淡黄色汽车，早就是尖嘴猴腮的标志之一了。 　　果不其然，那四个人没敢开枪，仓皇的躲了开去，仍由汽车，狠狠地撞在了武器库的大门上。 　　一声巨响中，黄色汽车的半个车身，便已狠狠地嵌入了武器库中。 　　接下来，就是我表演的时间了。 　　我迅速调整状态，装作醉醺醺的模样，一脚踹开车门，摇摇晃晃的指着那四个守卫，骂骂咧咧的说道。 　　“你们想死是不是？怎么不给爷开门，害的我的车毁了。” 　　“我今天非的弄死你们四个。” 第五十八章拖地工 　　“你们想死是不是？怎么不给爷开门，害的我的车毁了。” 　　“我今天非得弄死你们四个。” 　　我嚣张的呼喊着，拿出手枪，径直顶在了一个守卫的脑袋上，因为不知道尖嘴猴腮的真实声音，我不得不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含糊不清。 　　被我用枪顶住脑袋的守卫，登时脸色一白，不敢动作，而一旁的三名守卫，不敢得罪，却还是急忙上前，陪着笑脸说道。 　　“马哥，消消气。” 　　“您看清楚，这里可是武器库，老大可是说了，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去。” 　　我的身体摇摇晃晃，斜眼看着那三人，并未放下手中的枪，面上却是露出了不屑的笑容，嗤之以鼻道。 　　“你们这些狗腿子，真是狗眼看人低。” 　　“要不了多久，这里就只有我说话管用，明白了吗。” 　　“老子才是……最有资格的。” 　　说罢，不顾那四人惊骇的表情，我扬起手来，抡着手枪，重重砸在了一名守卫的脸上，用力之大，将那人的打的侧向一边，牙齿也掉了几颗。 　　但这还不够，我需要再加一把火，于是，我上前一脚，径直将那名守卫踹倒在地，抡起拳头，对着那打脚踢，再将那人打的鼻青脸肿后，我这才听了下来。 　　我装出一副凶狠的模样，居高临下的望着那人，用手指将那四名守卫指了个遍，同时怒声吼道。 　　“你们四个不开眼的东西，等我做掉那个狗种老大，我一定要把你们四个干掉。” 　　“你们家里人，我也要剁碎了，给爷包饺子馅吃。” 　　说着，我侧过脸去，朝着地面吐了一口浓痰，一边摇摇晃晃的重新爬上那辆淡黄色汽车，一边骂骂咧咧的说道。 　　“妈的，总有一天。” 　　“我他妈要干翻你们所有人。” 　　一个酒鬼，说话自然是没有什么逻辑的，当我坐在了汽车中时，透过后视镜，偷偷看着那四名守卫的表情。 　　被我无故殴打的那名守卫，始终低着脑袋，不敢从地上站起来，但眼神中的愤恨之意，已经快要满溢而出。 　　受了那样羞辱，任何人都会心生愤恨的，更何况，我还那么刻意的在他们面前，说了那么多的“大逆不道”的话。 　　至少，那个被我狠揍的那名守卫，会尽快把刚刚的事，报告给豪猪据点的首领。 　　我拧动要是，驾驶着已经破破烂烂的汽车，离开了武器库，准备进行我的下一个计划。 　　不用怀疑，那四名守卫一定会把今天的事，加油添醋的告诉豪猪据点的首领，毕竟我可是威胁了他们的家人，在听闻了那样骇人听闻的事后，哪怕是为了自保，他们也会尽快去通知其他人的，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 　　我的演技很烂，漏洞也很多的，但就像是当年的文明社会一样，没有人多少人会在乎真相，只要将矛盾引到，假的也会变成真的了。 　　接下来，就是下一步的计划了。 　　我开着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淡黄色汽车，停在了之前的那间屋子前，下车后，我先是打开了后备箱，确认了里面那具尸体的模样。 　　紧接着，我对照着那人的容貌，重新拟态，将自己的面部与那人变得一模一样。 　　做完这一切后，我重新踏入房间之中，在那群昏迷的人中，找到了死去那人之前的位置，推开桌子上破烂的酒瓶后，便装作昏迷的模样，趴在了桌子上。 　　很快，我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就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果不其然，在清晨时分，关于昨晚尖嘴猴腮的谣言，就已经传遍了整个豪猪据点。 　　昨晚的毒素可能确实猛了一点，那一屋子的酒鬼，直到第二天才与我一同醒来。 　　那个尖嘴猴腮的家伙，真的是被酒精彻底搞坏了脑子，刚一醒来，便在继续摸索着一旁的酒瓶。 　　眼看着这个家伙就要重蹈覆辙，却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一脸慌张的跑了进来，对着屋中的酒鬼们，大声喊道。 　　“老大，不好了。” 　　说着，那个年轻人便将自己在据点中听到的谣言，说了个清清楚楚。 　　谣言的版本很多，但大致流程，就是喝的烂醉的尖嘴猴腮，在大脑不清楚的状态下，将自己打算上位的计划，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别人听。 　　随着话音落下，整个房间内，都都陷入一片死寂之中，尖嘴猴腮更是惊讶的差点把自己的下巴掉在地上。 　　片刻后，尖嘴猴腮反应过来，霍然起身，神色慌张的解释道。 　　“不可能，我根本没有那个打算的啊。” 　　见状，一直保持安静的我，悄悄把靠近尖嘴猴腮，而此时尖嘴猴腮，仍是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一脸苦恼的说道。 　　“这种谣言，居然都有人信吗？” 　　闻言，我微微将身子前倾，站在尖嘴猴腮的身后，皱着眉头说道。 　　“这件事怕是没有那么简单，老大可能就是看我们不爽，想借这这个计划，把我们一锅端了？。” 　　闻言，尖嘴猴腮终于反应过来，但还是不敢相信，一边将酒酒抓在手中，另一边满面愁容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这都是老大的意思？” 　　鱼儿上钩了。 　　我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理直气壮的继续说道。 　　“头儿，你清醒一点，” 　　“整个豪猪据点，除了老大，谁还敢拿你传谣言？、 　　闻言，尖嘴猴腮眼角一抽，眼中的疑惑，也渐渐散去，在整个豪猪据点中，确认没有几个人敢拿尖嘴猴腮去传播谣言。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真的就只差临门一脚了。 　　于是，我再次开始行动，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后，便离开房间的大门，确定四下无人后，我迅速打开后备箱的门。 　　后备箱中，那具尸体保持的很好，血液也已经流尽，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这这具尸体死亡时间，是在昨天晚上。 　　我扔下了手中的车钥匙，面部一阵蠕动，变成了一个普通的模样，再次拟态成了别人的模样，然后转身离去。 第五十九章 搅屎棍 　　拟态成普通路人之后，我便混入人群之中，在远处，观察着事态发展。 　　没用多久的时间，便有一群人拿着枪械，簇拥着一位中年男人，来到了房间门前。 　　中年男人面沉如水，额头青筋暴起，我认得他，他就是豪猪据点的老大，张东。 　　张东脾气暴躁，易怒，在丧尸病毒爆发前，他似乎就是一个黑道大哥来着，杀人这种事，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负担。 　　我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张东吩咐手下的人，进了房间之中，似乎是想将那个尖嘴猴腮的人揪出来。 　　只是，那伙人进入房间后，却是再没有了任何反应，没有枪声，也没有什么争吵的声音。 　　对此，我颇感意外，那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居然还真的有两把刷子。 　　这种情况，除了那些人早就被尖嘴猴腮收买外，我想不出任何解释，这个看起来只会喝酒的家伙，居然真的有想过自己当老大吗？ 　　很显然，站在外面的张东也意识到了这件事，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但他的第一反应，却是让其他人挡在了自己的身前，然后向着房间中，大声喊道。 　　“马世宣，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想造反吗？” 　　话音落下片刻后，房间中也传来了马世宣焦急的声音，尽力辩解道。 　　“老大，昨晚的事真不是我做的，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张东冷哼一声，似乎努力又涨了几分，向着房间内怒吼道。 　　“既然不是你做的，你就出来和我解释个清除，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算什么男人！” 　　说着，张东伸手指向淡黄色汽车，指着后备箱中的尸体，大声吼道。 　　“不是你做的，你杀刘洋做什么？” 　　原来那个倒霉蛋叫刘洋啊，真是一个简单的名字，我喜欢这个名字，好记也好立碑。 　　虽然应该没有人会为他立碑就是了。 　　随着张东的话音落下，屋中陷入了沉默之中，然后响起了尖嘴猴腮马世宣的错愕的声音。 　　“老刘死了？！” 　　“不可能，他刚刚还在的，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张东闻言冷笑一声，看了一眼刘洋的尸体，经过一晚的时候，刘洋的身体早已发白，血液流尽，残留的血迹也已凝结成块。 　　这显然不可能是刚刚还活的人。 　　“小马啊，小马，这种瞎话你都说的出来吗？” 　　“你当我是傻子吗？” 　　气氛逐渐焦灼起来，屋子里的马世宣似乎也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他愤怒的大吼道。 　　“张东，你至于做的这一步吗？为了搞我，居然把老刘也杀了。” 　　“他和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下的去手。” 　　闻言，张东气的鼻子都歪了，同样怒声回道。 　　“你这个没种的东西，杀了人都不敢认。” 　　看着二人撕破脸皮的争吵，我心满意足，信息的差异，注定了两人无法静下心来谈谈。 　　对于马世宣来说，那个刘洋的人，不久前还在他的身边，怎么可能会死在昨晚，而对于张东来说，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据，那个刘洋的死亡时间，绝对不可能是在刚刚。 　　所以，马世宣的话，对他来说就是睁眼说瞎话，是鱼死网破的前兆。 　　渐渐的，两个人的争吵，越来越不堪入目，难听至极，污言秽语，几乎要将多年来的不满，在此时一吐为尽。 　　不过，我对于骂街没有什么兴趣，于是我想要给这场争端，再提提速。 　　或许是因为担心火并的发生，除了我之外，其余的观众都渐渐散去，我转过身去，再次拿出了我的那把的手枪，再次将消音器组装好。 　　然后微微侧身，用手枪瞄准了张东身边的一人，扣动扳机。 　　嘭，沉闷的枪声，在那两人的骂街声中，显得有些微不足道，我迅速调转枪头，对着马世宣所在的房间，开了一枪。 　　下一刻，那名守卫颓然倒地，张东与他身边的众人，瞬间变得警觉起来，所有立刻蹲下身子，在附近寻找掩体。 　　张东一边掏出手枪，不敢探头，嘴中却是大声咒骂道。 　　“马世宣你这个杂种，跟老子玩阴的是吧！” 　　“今天不弄死你，我也就别活了。” 　　同样，屋中的马世宣也陷入了暴怒之中，大声回骂道。 　　“呸，张东你这个狗种，老子忍你很多年了。” 　　“今天，老子就不忍了。” 　　随即，激烈的枪声，便开始响彻整个狭窄的小巷，伴随着叫骂声，这两人再无回头的可能。 　　其实，只要看看那个中弹死去的守卫，就可以发现子弹的方向，是来自侧边，但没有人去这么做。 　　怒火攻心的张东，早已无法思考的太多，他只想杀掉屋子里的那个叛徒。 　　人心复杂，猜忌与怀疑，是我们与生俱来的能力，就像是稳固的城市，往往都是从里面开始溃败一样。 　　尤其是豪猪据点，这种靠暴力，野蛮统治的人类据点，激化矛盾，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我不再观战，像是其他害怕的路人一样，一哄而散，然后大步向着武器库的方向走去。 　　这次来豪猪据点，我的目的不仅仅是挑起矛盾，这里的枪支弹药，我也是要的。 　　武器库的门口，依然有着四个守卫，只是与昨天那四人不同，那四个人今天跟着张东，去找马世宣的麻烦了。 　　没等我靠近，那四个人便立即端起枪来，大声喝道。 　　“站住！再动的话，我们就开枪了！” 　　闻言，我笑了笑，手掌一抬，便将手枪握在手中，下一刻，那四人便已开枪。 　　激烈的枪声中，子弹擦着我的身体，呼啸而过，他们的枪法真的很烂，但还在我的枪法很好。 　　我迎着弹雨，大步走去，手中不紧不慢的扣动扳机。 　　嘭！一颗子弹径直穿过一人的脑袋，带起红色的血液与乳白色的脑浆，落在了半毁的大门上，嘭，又有一颗子弹，穿过一人的嘴巴，从他的后脑勺贯穿而出，带着烂肉四溅而散。 　　两枪过后，我已来到了最后两人的身边，我的脚下骤然发力，瞬间来到一人身前，单手探出，紧紧捏住他的面部，然后重重向后推去，带着他的身体，重重砸在了地面上。 　　下一刻，我迅速转身，用右臂缠上最后一人的脖子，身如鬼魅一般，转到他的身后，死死的勒住他的喉咙。 　　用力的挤压之下，那人的面部迅速发紫，发白，最后瘫软倒地。 　　我松开手臂，任由那人倒地，然后拿起手枪，对着这两人的脑袋，各开了一枪。 　　无数次的轮回，告诉了我一个简单的道理，补刀真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第六十章 小瘪三 　　武器库的大门，早在昨晚的野蛮撞击中，变得破破烂烂，我抬起一脚，便将武器库的大门直接踹开。 　　豪猪据点的武器库，原本是这个据点的粮仓，只是他们的粮食，并没有多到可以用的下这么大的仓库，所以大半的空间，都放置了枪械弹药。 　　仓库内的窗户很高，也很小，光线较暗，我随手端起一把放在箱子中的步枪，拨弄了几下，然后便坐了下一个，开始将子弹装入弹夹。 　　凭我一个人，是不可能把这个武器库搬走的，我来这里，也只是为了确定这里是否有被拿下的价值。 　　简单查看过后，这里的枪支弹药，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超出了我的预想，只要拿下这个据点，往后的尸神教，就是这片地区的老大了。 　　远处的枪声还在响着，听着是很激烈，但我知道那群人的水平，枪法奇差，估计还不是决出胜负的时候。 　　我放下手中的枪，在仓库中找到一箱午餐肉罐头，也不管是否过期，直接打开罐头，配着可乐，大口的吃了起来。 　　一阵胡吃海塞之后，我又在仓库中，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躺了下去，找了一个比较惬意的姿势，睡了过去。 　　拟态的副作用一直都在，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再去为这次的事，做一个漂亮的收尾。 　　在阵阵枪声之中，我很快就睡了过去，那些密集的枪声，像是催眠的音符，听起来竟是这般悦耳。 　　睡梦之中，我再次梦到了那座熟悉的城市，也梦到了瞳瞳，只是这一次有些奇怪，我在梦境中，看到了另一个我，以及另一个瞳瞳。 　　真是一个奇怪的梦境。 　　当我再次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枪声已早已停止，张东与马世宣的争斗落下了帷幕，令我诧异的是，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居然没有一个人来过武器库。 　　乌合之众，都不足以形容这个据点了。 　　我大摇大摆的走出了仓库，挎着步枪，向着远处望去，武器库的位置较高，为了俯瞰整个据点，我麻利的爬上了武器库的房顶，居高临下的望向整个据点。 　　夕阳西下，红色的晚霞染红了整片大地，本就小的可怜的豪猪据点，在我的眼中一览无余。 　　当我将视线投向远处后，却是哑然失笑。 　　只见，在远处的空地上，已经聚集起了一大群人，张东灰头土脸的站在人群前方，握着手枪，而在他的身后，有四人被五花大绑，跪在了地上。 　　真是让人熟悉到无语的场景。 　　仪式感，并不只是一种单纯，无意义的行为，相反是为了强调，示威而存在的。 　　杀一儆百，宣示主权。 　　望着这一幕，我突然改变了主意，将拿到的步枪随手丢到了一边，纵身一跃，跳下了高高的屋顶，大步向着远处，聚集的人群走去。 　　不多时，我便已来了人群后方，毫无顾忌的挤了进去，聚集而来的民众们，皆是面无表情，神色麻木，眼神灰暗的没有一丝光芒。 　　我挤到靠近人群的前方后，便停了下来，而这时张东的破锣嗓子，也传到了我的耳中。 　　张东脸上有着些许擦伤，一张老脸，阴沉，暴戾，眉眼间满是一眼可见的愤怒与杀意，他站在前方，握着可以给他安全感的手枪，大声喊道。 　　“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人对我有意见，想要杀我，觉得这个位置你们也可以做。” 　　“我今天就是要告诉你们，那都是放屁！” 　　张东鼻尖轻东，脸上的横肉多了几分煞气，他拿着手枪，点着众人，厉声喝道。 　　“没有我，你们谁能活到现在？” 　　“没有我，你们屁都不是！” 　　“我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谁敢犯我的规矩，我就把他给炖了！” 　　“我告诉你们，这个据点里面，老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想让谁死就让谁死。” 　　说着，张东猛然抬枪，将跪在一旁的男人，一枪爆头，血液与脑浆，溅了他一身。 　　鲜红的血花，绽放在空气中，肮脏且无趣，我静静的看着张东的表演，想要看看他还有什么把戏。 　　张东看着倒地的尸体，狞笑一声，看上去毫不在意，但手掌却是在微微颤抖。 　　“你们得知足，我给了你们粮食，给了你们房子。” 　　“不要给脸不要脸。” 　　张东一边说着，一边却是将语气缓和了下来，慢慢的说道。 　　“我张东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只要你们本本分分，就不会有什么事端。” 　　“大家可以仔细想想，如果不是我，谁能找到那么多的枪。” 　　“如果不是我，你们早在去年就饿死了。” 　　说话间，张东却是再次开枪，又打死了一人，伴着他温和的声音，场面便显得有几分诡异。 　　场中沉默的可怕，没有人应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落针可闻。 　　张东见状，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他似乎觉得自己重新大权在握，镇住了所有人，于是，他露出难看的笑容，望着众人说道。 　　“我也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但你们必须要明白。” 　　“这个据点，必须在我的手下，才能安然无恙。” 　　“关于这一点，你们有人反对吗？” 　　张东面带笑容，眉眼间满是得意，他知道，不会有人敢说出任何答案的，没有人敢反对他。 　　“我反对。” 　　忽的，一个声音缓缓响起，不卑不亢，却让张东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随即像是被车轮碾过的牛屎一般，变得混乱，奇形怪状。 　　我缓步踏出人群，直直的望着张东，微微眯眼，缓缓说道。 　　“野蛮，暴力，混乱，朝不保夕。” 　　“这是你给这个据点带来的东西，人们能活到现在，只是因为他们想活。” 　　“哪怕这里只有一片地皮，他们也会用尽全力活下来。” 　　“吃草，吃树皮，吃人。” 　　“你只是一个没有能力的废物，你习惯于骑在别人的头上，因为你自己明白。” 　　“没有别人，你自己什么都不是，甚至不如一条看家护院的狗。” 　　“你并没有统治一个据点的脑子，说到底，你始终都是一个不入流的……” 　　说到这里，我看着脸色铁青的张东，一字一顿的吐出了最后三个字。 　　“小瘪三。” 第六十一章 废话连篇的我 　　正义必胜，这种话我已经无法说出口。 　　过往的精神寄托，早已变成了渴求解脱的无奈，我不再高人一等，而是与他们一样，污秽，且丑陋。 　　我望着脸色越发难看的张东，眼神一晃，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我们不是柴火，也不是用完就扔的刀。” 　　“未来飘渺不可知，没有人能说的清，可至少也得有着几分念想。” 　　黑雾缠绕，我的手臂蠕动着，青筋暴起，变得粗壮，遍布杀气。 　　“但如果是你的统治之下，便没有任何的念想。” 　　下一刻，我深深吸气，右臂的肌肉鼓起，眯着眼睛，望向张东，低声说道。 　　“你该死了，张东。” 　　张东脸色一变，似乎终于认出了我，在过去一年的时间里，我和他打过交道，我想对于他而言，怎么也忘不掉我这的这张脸吧。 　　“苏离！” 　　一声惊慌失措的喊声中，张东抬起手臂，迅速扣动扳机，而我也在同时，脚步一踏，瞬间逼近。 　　砰！枪声回荡，浮光掠影，一切已是尘埃落定，我单手掐住了张东的脖子，而那颗子弹也正中了我的脑袋。 　　张东的枪法很烂，但没有想到，这一次居然准的可怕，子弹精准的穿过了我的眉心。 　　忽的，一阵惊呼声在我的身后响起，而被我掐住脖子的张东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血肉的蠕动，极速愈合的伤口，这一幕对于普通人来说，该是多么震撼的一幕。 　　“你……你……你这个家伙……” 　　我伸手擦了擦眉心的血迹，看着语无伦次的张东，手掌中猛然施力，下一刻。张东的面孔瞬间变成了紫色，面部涨起，一副快要窒息的模样。 　　在他即将窒息之时，我随手一挥，像扔垃圾一样，将他扔在了地上，张东在地上滚了几圈，然后便伸出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喘息着，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本该属于张东部下的几人，纷纷掏出枪来，神色紧张的望着我，手臂颤抖不止，却没人敢开枪。 　　见过刚刚的异状后，这些人应该是明白，子弹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效果。 　　我随意的瞟了一眼那几个拿枪的人，随即便转过身来，面向人群。 　　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之前，我其实有想过要说什么，但当我站在这里，望着面前的民众时，却是一时语塞，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的视线在人群中，来回巡视，冬日的阳光下，这些人穿的很单薄，皮肤黝黑，消瘦，虽然惊讶于我的不死之身，但他们的双眼中，仍是一片死寂，没有半点光芒。 　　看的出，这些人并不是自愿聚集到这里的，而是被张东强迫，来看他的表演。 　　一位看起来疲惫的妇人，牵着一名不过九岁的男孩，她与小男孩的脸蛋，被冻的发红，粗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还有一位年轻，右腿的裤管空空荡荡，拄着双拐，颇为吃力的保持着站立姿势，但眼神已经有些涣散。 　　如果继续在这寒风中站立，这些人会有很多人，因此生一场大病的。 　　我微微眯眼，人群之中，没有一个老人，除了张东的那些狗腿子以外，所有人都显得很是瘦弱，疲惫，以及麻木。 　　就在此时，张东的一名手下，终于提起了胆子，想要将张东扶起，我看了他一眼，然后抬枪瞄准，扣动扳机。 　　子弹瞬间贯穿那人的脑袋，但与此同时，也吓到了张东其他的狗腿子，他们几乎是下意识的狰狞起五官，拿着枪，对我不停的扣动扳机。 　　砰！砰！砰！ 　　激烈的枪声中，无数的子弹打在了我的身上，将我的身体打成了筛子，但我仍然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不紧不慢的抬起手枪，开出一枪又一枪。 　　不断有人倒下，但没有一个人是我，只是短短几个呼吸，认清现状的那些狗腿子，便一脸惊恐的扔下了手枪，慌忙四散。 　　我没有阻拦他们，而是将跑的最快的那个人，一枪爆头，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当我瞄准第五个人时，那些人却是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将脑袋抵到地上，高举双手，做出了投降的姿态。 　　什么嘛，这种乌合之众，哪怕没有内讧，我也可以独自一人摆平的。 　　在死亡的威胁下，无论是民众还是张东的狗腿子，没有一个人敢挪动一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千疮百孔的身体，慢慢愈合，将那一颗又一颗的子弹，挤出体外，掉落在地面之上。 　　“呼……” 　　我缓缓吐出一口热气，踏步走到张东的身边，张东仍处于脱力的状态，无法动作，我用手枪指了指张东，向不远处的普通民众们问道。 　　“你们恨他吗？” 　　人群之中一片沉默，没有一个人，回答我的问题，我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你们应该恨他的。” 　　我有些疲惫，也不顾地上是否干净，便盘腿而坐，望着众人，忽然对着前排的一个年轻人问道。 　　“你喝过可乐吗？” 　　闻言，那个年轻人有些害怕，但还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喝……喝过。” 　　我又问他。 　　“还记得是什么味道吗？” 　　闻言，那个年轻人迟疑了一下，眼神变得茫然，愣神片刻后，才缓缓回答道。 　　“不记得了。” 　　闻言，我笑了笑，不再为难那个年轻人，而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视线移到脚下，慢慢的说道。 　　“是了，虽然只有快三年的时间，但我们都差不多忘了，我们过去究竟过着如何的生活。” 　　“从前有人说过，要么忙着活，要么忙着死。” 　　“而半死不活的状态，其实最折磨人的。” 　　我用手拍了拍张东的脸蛋，发出重重的声响，望着众人，沉声说道。 　　“你们应该恨他的。” 　　“他让你们半死不活的活着，不让你们死，却也不让你们活的痛快。” 　　“吃着发霉，腐烂的罐头，穿着发臭，破烂的衣服，低贱而卑微的活着。” 　　“你们可以认为我自作多情，但我不想让你们这样活着。” 　　“我想让你们穿上合适的衣物，小孩子可以重新读书识字。” 　　“不必吃人，也不用担心被别人吃掉。” 　　“身体残缺不再是过错，年龄大了，也不是什么累赘。” 　　“当然，这个过程不可能会一帆风顺，很可能比现在还要辛苦的多，会受伤，会死。” 　　“可当有一天，当别人问起你们，为什么要活的如此辛苦时。” 　　“你们就可以回答。” 　　“为了尊严。” 第六十二章 逞英雄 　　“尊严，我知道。此时此刻，这个词听起来有些好笑，看不见，摸不着。” 　　“还是那句话，你们应该恨他的。” 　　我缓缓起身，望着沉默不语的民众，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声音慢慢变得沉重。 　　“试着想象一下，在将来的某一天。” 　　“你会死掉，被他们剁去四肢，熬煮在大锅里。” 　　“你的孩子，或许会被分上一碗你的肉汤，因为他们需要新鲜的血液，供他们压榨。” 　　“他们会努力让你的孩子忘记你，让他变成一个吃人肉，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女人沦为泄欲工具，蹂躏至死，被可能是亲生父亲的人渣，压在身下。” 　　“互相蚕食，乱抡，疾病横行，癫狂的像是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等到那个时候，你们或许会明白，我口中说的尊严，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们不一定要活的体面，但至少得活出个人样来。” 　　“现在，我给你们选择和尊严。” 　　“忙着活，还是忙着死。” 　　说话间，我让开身子，将手枪扔在了地上，用手指着渐渐恢复力气的张东，轻声说道。 　　“应该有人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的吧？” 　　沉默，还是死一般的沉默，很多人的眼神，都已经发生了变化，都还是没有勇气，踏出第一步。 　　长久的欺压，蹂躏，让他们丧失了血性，勇气，似乎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能忍受这痛苦的人生。 　　只是，无奈的忍受并不意味着他们真的忘记了，自己曾遭受过的一切。 　　在长久的沉默中，一个年轻人，忽的踏出一步，哆哆嗦嗦的捡起了地上的手枪，瞄准了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的张东。 　　年轻人的脸色很差，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像是忽然间生了一场重病，大汗淋漓，白色的热气，在冬日的冷风中，缓缓向天空升去。 　　极度的紧张情绪下，那个年轻人开始大口喘息，他捏着手枪，却迟迟没能扣动扳机。 　　驯化，将动物的野性改变，变得顺从，方便驱使，但有时候，人类可能比动物更容易驯化一些。 　　因为我们很聪明，也很复杂，明白危险，也有着记忆，当一个人，低下头，跪倒在地后，过去和未来的欺压，恐惧，会深深地刻在骨子里。 　　这或许就是我们所说的余威，也可以是心理阴影。 　　被驯化的我们，会害怕一个手无寸铁，且大势已去的人，因为这个人，曾给我们留下了该死的烙印。 　　年轻人颤抖着，却始终无法扣动扳机，这自然被张东察觉，作为一个曾经的黑道大哥，他明白这是为什么。 　　于是，张东站起身来，刻意做出一副狰狞的表情，望着那个年轻人，咬牙切齿的说道。 　　“妈的，你有那个胆子吗？” 　　“只要你敢开枪，我保证，包括你在内，所有和你有关的人，都会死的干干净净。” 　　“你敢……” 　　张东的话还未说完，人群之中，忽然有一人冲出，直直的撞向了张东，像一只野兽一样，用牙齿咬在了张东的脖子上。 　　“啊啊啊啊啊啊！！！” 　　张东的惨叫声，与野兽一般的嘶吼声混在了一处，他努力的挣扎着，想要推开咬住自己脖子的女儿。用拳头用力捶打着女人的脑袋，但女人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嘴。 　　如此突然的变故，让我始料未及，我忍不住走向那位年轻人，低声问道。 　　“她是谁？” 　　年轻人同样一脸震惊，握着手枪的手，也是缓缓放了下来，他望着那个疯狂的女人，低声呢喃道。 　　“宁姨，大家都叫她宁姨。” 　　年轻人话音落下，人群之中，有一个年轻的妇人走了出来，望着啃咬张东的女人，声音沙哑说道。 　　“当初，她给过张东一碗饭吃。” 　　“可是后来，张东和一群人把她的女儿糟蹋了，她女儿没能活下来，从哪以后，宁姨就疯疯癫癫了。” 　　说话间，年轻的妇人，却是伸手抢过了年轻人手中的手枪，眼含泪水，大步上前，径直将手枪抵在了张东的右腿上，似乎是怕自己打歪。 　　年轻的妇人，咬着嘴唇，猛然扣动了扳机，声音凄厉的喊道。 　　“他才五岁啊，你还我的孩子！！” 　　一声枪响，张东的右腿骤然爆出一团血雾，而随着张东的惨叫声，年轻的妇人，却扔掉了手枪，同样扑了上去，开始用牙齿啃咬。 　　忽然间，人群之中涌动，人们皆是红着眼睛，大步上前，扑向了张东，他们没有用任何武器，只是用牙齿啃咬，用手指扣向张东的眼睛，似乎要将他生吞活剥。 　　只是眨眼之间，张东的身影，便瞬间淹没在人群之中，他的惨叫声，也渐渐微弱，直至彻底偃旗息鼓。 　　人们似乎成了一群丧尸，将张东团团围住，又不肯他立即咽气，用尽一切手段折磨着他。 　　我望着这一幕，默然无语，我并不是想让他们这么做的。 　　关于对张东的处决，应该要更有仪式感一些，宣告着秩序的重建。 　　但是，我并没有阻止这些人的想法。 　　愤怒，仇恨，在张东的压迫下，他们需要这样的宣泄，唯有如此，他们才可以忘掉过去，重新再活一次。 　　许久之后，夕阳彻底沉入地平面，晚霞散去了最后一抹余晖。 　　人们已重新站好，安静的站在我的身后，一言不发，而之前张东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堆碎肉，以及撕成碎片的衣物。 　　作威作福的张东，最后的结局，竟是被他往日压迫的人们分而食之，真是一个很难评价的结局。 　　至少，要先煮一下再吃吧。 　　这个念头闪过时，我自己忍不住愣了一下，然后便摇头苦笑。 　　我似乎变得越来越奇怪了，居然会有如此猎奇的想法。 　　众人站在我的身后，似乎在等待着我的下一步命令，我抬头看了看张东那几个狗腿子，他们已经被张东的下场吓破了胆，瘫倒在地，脸色惨白。 　　“把他们绑起来吧，给一个痛快。” 　　“不要再吃人了。” 　　话音落下，众人便一拥而上，迅速将那几个狗腿子绑了起来，将他们手中的枪械收缴。 　　这时，之前拿枪的那个年轻人，有些不安的上前，凑在我的身边，轻声说道。 　　“那个……” 　　“叫我苏离就好。” 　　“苏……苏先生，张东的手下不止这点人，剩下的人，可能跑去武器库了，我们……该怎么办？” 　　我看了一眼身旁的年轻人，他还是像开始那样胆怯，不安，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让大家烧一些热水，好好的洗一个澡。” 　　“把身上的血迹洗干净。” 　　闻言，年轻人一愣，嘴中发出不解的“啊？”，我挥了挥手，笑着说道。 　　“过一会带人来仓库，大家把仓库里的吃的搬出来，好好吃一顿。” 　　年轻人惴惴不安，有些慌乱的说道。 　　“可是……可是，那里有很多张东的手下。” 　　我大步上前，不去看身后的年轻人，只是对他轻轻摆手，轻声笑道。 　　“放心，他们交给我了。” 　　说罢，我脚下加快，风声掠过，吹起我的头发，些许汗臭味，涌入我的鼻尖。 　　或许，我也该洗澡了。 　　晚风习习，我独自一人，来到了武器库的大门前，如同那个年轻人所说，这里已经被一群人占据，他们端着枪，用惊恐的眼神望着我，身子颤抖不止。 　　我望着他们，缓缓向前踏出一步。 　　下一刻，枪声大作，刺眼的光芒，瞬间笼罩了我的视线。 　　…… 　　片刻后，我坐在一地尸体之中，捂着还未愈合的胸口，疼的呲牙咧嘴。 　　这时，月光洒下，我迎着月光，露出一丝苦笑，低声呢喃道。 　　“以后可不能这么逞英雄了。” 　　“太他妈的疼了。” 第六十三章 地瓜 　　许久之后，那个年轻人按照我的吩咐，来到仓库，将里面的粮食搬了出来，然后便是一夜狂欢。 　　冬季的夜晚中，豪猪据点生起了大大的篝火，人们载歌载舞，洗干净的脸上，满是重生一般的喜悦。 　　我坐在远处，并未参与其中，有些复杂的望着那团篝火，而在火焰之中，那些快要烧焦的尸体，似乎正在死死的盯着我。 　　张东是个人渣，但这个据点之中的人，也并不都是无辜之人，我只能看到最浅的那层善恶，人心隔肚皮，一切终究只是自我安慰。 　　善恶无果，所谓的天理循环，终究只是一句笑话。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做了一件正确的事，但很久之前，我就明白，我现在做的事，就像是打飞机一样，是在满足自己罢了。 　　次日清晨，我离开了豪猪据点，在离开之前，我告诉豪猪据点剩下的人，过几天，尸神教的人会来接他们。 　　他们愿意的话，可以跟着一起走，不愿意的话，可以留下，成为新的张东，然后死在我的手里。 　　我很认真的告诉他们，无论是谁成为下一个张东，我都会追到天涯海角，把他抽筋拔骨，用残忍的手段折磨他，直到死亡。 　　“这个世道，必须要发生一些改变。” 　　“想要继续过以往那样土皇帝生活的人，无论我杀多少个，都不会感到厌倦。” 　　“因为我很享受做这种事。” 　　这是我离开前，对他们说的最后几句话，至于之后的发展，我已经不再关心，我相信，哪怕他们之中真的藏了下一个张东，也没胆子真的做出行动。 　　而事情如我所料，几天之后，尸神教的人顺利接管了整个豪猪据点，将里面的枪械和人，都带回了尸神教的据点。 　　我没有再去其他的据点，做类似的事，我相信，豪猪据点的事，足以让其他据点开始真正的内讧。 　　曾经对我安插内奸消息不屑一顾的据点首领们，在知道了豪猪据点突然覆灭，枪械与弹药都归了尸神教后，他们自然会开始相信，我真的安插了内奸。 　　于是，据点首领们开始了排查，本就靠暴力维持统治的他们，对于怀疑对象的调查，也简单的可怕。 　　这个世道并没有人权，屈打成招这种事，根本算不得什么，于是人人自危的状况下，那些据点自然也开始了真正的内讧，陷入混战之中。 　　而尸神教，则在其他据点陷入混战之中时，开始修建的新的仓库，房屋，准者着接收其他据点的物资与人口。 　　这一天，阳光明媚，我左右无事，便寻了一个屋顶，铺上一张毛毯，惬意的躺在了上面，晒起了太阳。 　　阳光很暖，也很舒适，是一个十分适合睡觉的日子。 　　如果没有人来打扰我就好了。 　　“这里真是一个睡懒觉的好地方啊。” 　　苍梧的声音，忽然在我的身后响起，我嘴角一撇，翻了个身子，没有理他，但我显然高估了苍梧这个家伙的素质。 　　见到我没有理他，苍梧这个家伙居然坐在了我的旁边，很没素质的用推搡着我的身体，同时用自己的大嗓门说道。 　　“你这人什么素质啊，我主动找你搭话了，你怎么这个反应啊。” 　　我叹了一口气，知道躲不开这个烦人的家伙，只得坐起身来，用不满的眼神瞪着他，一言不发。 　　苍梧这个家伙，完全不在意我的不满，反而嘴角一撇，露出一丝令人火大的笑意，十分满意的说道。 　　“好了，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我知道在苍梧满足之前，自己没办法让这个讨厌的家伙离开了，只得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苍梧闻言，却是目光远眺，神色淡然，轻声说道。 　　“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想找找你这个同类说说话罢了。” 　　我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而苍梧并不需要我来提供话题，便自己先说了起来。 　　“这次的计划，你做的很不错，只是我想不通，这不太像你的风格。” 　　“在我看来，像你这样的个性，应该会将每一个据点，尽可能的控制伤亡，让每一个该活的人，都活下来。” 　　闻言，我神色一怔，随即垂下眉眼，沉默片刻后，才缓缓说道。 　　“这可真遗憾，我并不是那么伟大的人。” 　　“同时，也不是一个聪明人。” 　　“我去了，反而可能会让更多的人死掉，不如顺其自然。” 　　苍梧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奇怪，然后却是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苏离，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跟你走吗？” 　　我眉头一挑，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因为你想要找一个长期饭票？” 　　苍梧闻言一笑，十分淡定的说道。 　　“关于这一点，我并不否认，但还有着更重要的原因。” 　　“因为你和我不一样，不像我这种什么都不在乎。” 　　“相反，你什么都在乎，活的忙忙碌碌，不知所措。” 　　我眼角一抽，立即回道。 　　“你这话，怎么听起来不像是在夸人啊。” 　　苍梧没有一丝否认的意思，径直点了点头，坦然说道。 　　“我没有在夸你，反而觉得你很蠢。” 　　“我不想对你的行事方式评价什么，只是想提醒你，不要成为我这样的人。” 　　“我很讨厌和我相似的人，因为我知道，自己是肯定和这样的人处不来的。” 　　“所以……蠢一点其实没什么。” 　　我有些诧异，这个家伙居然可以把话的如此难听，他真的会聊天吗？ 　　苍梧并没有在意我的反应，而是自顾自的说道。 　　“我活了几百年。” 　　“这几百年的人生，就是慢慢对所有的事，产生厌倦的过程。” 　　“最后对一切不再关心，只是随波逐流的活着。” 　　我眯起眼睛，终于对苍梧的话题有了兴趣，向他问道。 　　“在你这几百年里，难道就没有什么值得你记住的事吗？” 　　苍梧闻言，却是神色一恍，似乎陷入了长久的回忆之中，久久没有言语，就在我快要失去耐心之时，他却忽然说道。 　　“烤地瓜。” 　　“那天的烤地瓜，应该会很好吃的。” 第六十四章 骗子 　　“烤地瓜。” 　　“那天的烤地瓜，应该会很好吃的。” 　　苍梧的眼神变得有些飘忽，十分罕见的多了几分温柔，他望着远方的积雪，有些出神的说道。 　　“那个时候也是冬天，天气很冷，我和我爹踩着厚厚的积雪，去上山砍柴。” 　　“那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我娘在家里给我准备了地瓜。” 　　“我至今记得，那天真得很冷，我和我爹走在雪地上，快要把脚给冻掉了。” 　　“那个时候，我获得不死之身，已经过去了两年的时间，爹娘也都知道了这件事。” 　　“然后，他们觉得要给我找一个更好的媳妇，可我不这么觉得，我瞅村里的香萃就很合适。” 　　苍梧笑着，有些局促的搓着手掌，似乎变成了当年那个有些害羞的少年。 　　“等到下山的时候，我背着所有的柴火，走在前面，而我爹则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拿着斧子。” 　　“他一边走，还一边说。” 　　“自己真是老了，而我也真的长大了。” 　　“是时候得考虑终身大事了。” 　　“我那个时候根本听不进去，满脑子都在想着，家里娘亲准备的烤地瓜。” 　　“那么冷的天气，吃上一个热烘烘的地瓜，该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啊，这一口，我从早上就开始挂念了。” 　　说到此处，苍梧却是戛然而止，怔怔的望着远处，眼神落寞，像是成了一块石头。 　　我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接下来的故事，于是便主动向他问道。 　　“那……你吃到了吗，烤地瓜。” 　　苍梧没有看我，而是依久带带的望着远方，缓缓说道。 　　“没有……” 　　微风忽起，苍梧的眼中变得有些朦胧，声音也变得沙哑，难听，像是嗓子里含了一个刀片，每说一句话，都会鲜血淋漓。 　　“那天，我回到家里时，看到我娘倒在了血泊中，一锅热气腾腾的烤地瓜，被扔在了地上，被人踩成了泥一样的东西。” 　　“一群官兵，拿着刀，在我的面前杀了我爹，将我绑走。” 　　“我最后一眼，只看到地上的烤地瓜，被我娘的血，染成了红色。” 　　“有一位王爷，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我的事情，他想要长生不死。” 　　“所以，他把我抓走，想要拿我炼丹。” 　　“或许，就是从那天开始，我便明白。”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任何责任，能够束缚我。” 　　“我不欠这个世界什么，哪怕人类灭亡，也与我无关。” 　　“因为，你不能指望一个死人，对这个世界有什么留恋。” 　　我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过往的记忆告诉我，这个时候，应该安慰一下苍梧，只是看着苍梧，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他比我经历的事情，或许要更多，也更绝望，只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还要如此的执着的活着，哪怕吃自己的肉，也想要活着。 　　如此想着，我不自觉的轻声问了出来。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如此想要活下去。” 　　苍梧用手指摸了摸屋顶，眼神淡然中，透露出深深地寂寞与无奈，他像开玩笑一样的对我说道。 　　“因为我知道，我的爹娘想让我活着。” 　　“比那些该死的畜生，活的更久，更惬意。” 　　“我终其一生，也没能为我的父母报仇，甚至没能安葬他们的尸骨。” 　　“如此想来，我或许真的该一了百了，死了算了。” 　　“但只要想到，我身上流着我爹娘的血，我便想要活下去。” 　　“作为一个几百年前的老人，这个世界上，已经只剩下我记得爹娘他们了。” 　　“如果我死了，他们……就真的像黄沙一样，再没有人记得他们也曾活过。” 　　“记得……他们曾是一对称职的父母。” 　　我心中微动，却是有些不知所措，我下意识的想起了我的父母。 　　在上百次轮回记忆的挤压下，现在的我，已经是想不清父母的模样。 　　只是，每次想起他们若隐若现的面孔时，却总有一股暖流，在我心中缓缓流过，温暖着我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那么……苍梧还记得他父母的模样吗？ 　　“你……还记得父母长什么模样吗？” 　　苍梧闻言，却是轻轻摇头，有些伤感的说道。 　　“一百年前就已经想不起来了。” 　　“现在看来，只是一股执念罢了，支撑我活下去的执念。” 　　果然……如此吗。 　　我默然无语，既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苍梧，也不知道如何继续话题，转移苍梧的注意力，反倒是苍梧，率先开口。 　　“时间像什么？像一个骗子。”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会欺骗你的记忆，你的感情。” 　　“让你忘记，却又忘得不够彻底。” 　　“然后一次又一次的重蹈覆辙。” 　　“我和你很像，都是平凡的普通人，平平凡凡，庸庸碌碌，却被强行加上了不该属于我们的东西。” 　　“按照当初的价值观，我毫无疑问的是个人渣，是一个注定要活很久，没有责任心的人渣。” 　　“但你不同，你有我已经找不到的东西。” 　　“所以，我不想你变成我这样的人。” 　　“像我这样的人渣，有一个就够了。” 　　“不要害怕犯错，保持你的愤怒，做一个会为简单的善恶，而愤愤不平的普通人。” 　　说到此处，苍梧转头看了我一眼，轻声说道。 　　“我想要看看，一个与我不同的不死之身，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变成什么模样。” 　　说着，苍梧拍了拍我的肩膀，站起身来，随意的舒展了一下筋骨，笑着说道。 　　“你也不要想太多，就当我胡言乱语就好。” 　　“我……只是……想和别人说说我的故事。” 　　“毕竟，我也是有倾诉欲望的普通人。” 　　说着，苍梧转过身去，转身向着来时的路走去，就在他准备翻下屋顶上，他忽的抬头，向我喊道。 　　“哦，对了。” 　　“刚刚那个故事是我编的。” 　　我愣了一下，与苍梧四目相对，看着他眉眼间的笑意，我忽的笑了，望着他落寞的身影，从嘴中缓缓吐出两个字来。 　　“骗子。” 第六十五章 本性 　　苍梧离开后，我一个人在屋顶坐了很久，很认真的想着他对我说的那番话。 　　只是可惜，我似乎已经变不回当年那个，不长记性的烂好人了。 　　在很多时候，人都是靠着过往的经验，来判断，抉择事态的下一步发展。 　　在曾经的轮回中，我可以毫无顾忌的去救那些我不认识的人，然后被恩将仇报，一次又一次，重蹈覆辙。 　　那时的我，并没有多么伟大，只是单纯因为我是不死之身罢了，我可以有错的机会，可以赌一次，符合我期待的结果。 　　只是，当这种期待一次又一次的落空，且在无数次的轮回中重复犯着同样的错。 　　我……不得不变成我不喜欢的模样。 　　野蛮，不择手段，且喜欢用杀戮的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对于杀人，我并没有什么抵触，从以前开始，便是如此了，我只是并不喜欢滥杀无辜。 　　苍梧是一个骗子，我这般想着，从屋顶上捡起一块石子，扔向了远方。 　　可至少，在刚刚那个故事中，他并没有骗我。 　　我不知道，看着亲生父母，死在自己的面前会是什么感觉，绝望还是愤怒？ 　　但想来，应该只剩下刻骨铭心的恨吧。 　　作为不死之身，苍梧并没有能力，为自己的父母报仇，或许在他谋划着复仇时，便听到了仇人死去的消息。 　　普通人的一生相比我们来说，实在是太短暂了。 　　亲人也好，仇人也罢，在时间的长河中，都会慢慢腐朽，变得模糊不清。 　　当许多年后，苍梧回想那段记忆时，可能已经忘记了，如何去恨一个人，却也因此变得残缺不堪。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和苍梧确实相似。 　　我们的人生，都是如此的残缺不堪。 　　我忽的有了一个傻乎乎的想法，愚蠢的想到。 　　如果……有一个人人，能代替我活下去就好了。 　　…… 　　同一片天空下，千里之外的地方。 　　一个男人，开着一辆豪华的汽车，停在了古城据点的大门外，车上装满了可乐，他对着城门上的哨兵，大声喊道。 　　“我叫莫离。” 　　“是一个生意人。” 　　片刻后，大门缓缓打开，一位灰头土脸的年轻人，不好意思的擦了擦手上的泥土，向着那个自称苏离的男人，伸出手去，真诚的说道。 　　“你好，我是王泉。” 　　莫离看着面前微笑的年轻人，嘴角带起一丝笑意，伸手握住了年轻人的手，轻声说道。 　　“好久不见，王泉。” 　　王泉闻言一愣，有些不解的问道。 　　“我们之前有见过吗，我怎么没什么印象？” 　　莫离闻言笑而不语，没有回答王泉的问题，而王泉则洒脱的掠过了这个话题，十分自来熟的伸手揽住了莫离的肩膀。 　　“莫……离，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有些……有些女孩子器？” 　　莫离闻言，只是叹了一口气，看似轻松的说道。 　　“我也不喜欢这个名字，太娘了。” 　　“但可惜，这是我的名字，没法挑挑拣拣。” 　　王泉不曾察觉，莫离在说话时，眼中闪过一抹晦涩。 　　他更想叫自己苏离，但一想到那个所谓的本体，曾经用这个假名，在这片土地上行走，他便感到有些恶心。 　　我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他如此想到。 　　像是叛逆期的孩子一样，明明知道自己是那个人完美的赝品，但他却总是想要让自己变成另一个模样。 　　本体以苏离的假名活动，他就要用真名莫离示人。 　　本体想要救人，他就要杀更多更多的人，把那个本体在意的所有人，都变成一具具腐烂的尸体。 　　王泉是一个没什么心眼的人，没有怀疑莫离的目的，十分大方的谈着交换物资的事，且在古城据点的那座高楼里，准备一场酒席，为莫离接风洗尘。 　　一番等待后，在日落时分，王泉带着莫离，坐在了酒席桌前，桌上的饭菜简陋，而桌子的一旁，也已坐满了人。 　　那些人都是一些熟面孔，王子宣，高连，李易。 　　以及，后来将会背叛王泉，将整个古城据点变成人间地狱的……柳咏。 　　饭桌上，健谈而豪迈的高连，说着有趣的话题，引得众人时不时的发出笑声。 　　莫离敷衍的应和着众人，眼神却一直落在柳咏身上。 　　此时的柳咏，与莫离完美复制的记忆中，那个暴戾恣睢的疯子截然不同。 　　沉默寡言，笑容牵强，一副不擅长交际的模样，十足的闷葫芦。 　　莫离微微眯眼，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土豆，放入嘴中，轻轻咀嚼着。 　　他知道，此时的柳咏可能已经在谋划杀害王泉的事了，只是这时的他，还没有后来那样的势力，只得隐忍不发，装的像是一个乖孩子。 　　那么……如果自己为他提供帮助，是不是能加快这个过程呢。 　　莫离嘴角微挑，露出一丝若隐若无的笑意。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面前的酒桌，忽然破染上了大片猩红的鲜血，王泉几人，倒在血泊中，而柳咏则一脸戾气，夹起桌子上一块生的肉片，放入嘴中，神色陶醉的咀嚼着。 　　下一刻，幻象散去，一切如故。 　　恶心，愧疚，忽然间无数复杂的情绪，涌上莫离的胸口，他的面部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即便恢复如初。 　　夜幕来临，微弱的烛光下，莫离的影子映在身后，影子被烛光拉的很长，看上去像是细长的瘦高个，不似人形。 　　光影交错，善恶无果。 　　作为一个完美的复制体，他本该拥有着与本体相同的情感。 　　他讨厌柳咏，喜欢和王泉这样的人相处。 　　如果可以的话，他自然是想和王泉他们做朋友。 　　只是，哪怕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他的影子也总是不同的。 　　当对取代本体的愿望，重重压在莫离身上时，原本的感情，便变得可以舍弃，被彻底压下。 　　一个极其糟糕的一天，足以让一个人，变成一个疯子。 　　莫离压下心中的不忍，眯眼望着一脸笑意的王泉，胸口微微起伏，最终他挤出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笑脸，对自己轻声说道。 　　“苏离，你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啊。” 　　如果……你的本性可以伟大一些，身为复制体的我，或许也不会是这番模样。 第六十六长 香肉 　　时间飞逝，其他的据点彻底陷入了混乱之中，每天都有着流血事件发生，枪声响彻整个平原，终日不息。 　　三个月后，一切尘埃落定。 　　而这场混战的结局，也只能说是马马虎虎，尸神教终归是成为了这片地区中，最强大的人类据点。 　　尸神教在周末的安排下，开始迅速扩张，将据点的面积扩建。 　　尸神教很大，但依然容不下其他据点那么多的人，所以我将目光定到了二十里外的一座城镇。 　　我想模仿当初被我毁掉的归正教，占下一座小镇，然后将镇子的外围，建起一座城墙，最后将小镇上的丧尸驱逐。 　　如此一来，我们就拥有了现成的房屋，而且不再是那些破破烂烂，四处漏风的破房子。 　　这注定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我让周末在据点里搜寻，拥有建筑经验的人，我们不需要多么坚固的墙，只需要一个足够高的土墙就好。 　　只要得以喘息，我们就可以慢慢加固城墙，让其变成真正的铜墙铁壁。 　　这一天，我本该去小镇上查看的，但突如其来的大雪，却挡住了我的去路，漫天的飞雪，将山里的小路彻底封住。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理由罢了。 　　而另一个理由，听起来可能有些滑稽，因为今天，是吃狗肉的日子。 　　这听起来很离谱，但仔细想想，确实很离谱。 　　在被我们占领的据点中，有一个据点的老大，是个疯狂的爱狗人士，他据点里的人吃不饱，可他却养了一大群的狗。 　　而现在，那群狗则被端到了餐桌上。 　　漫天飞舞的大雪中，鲜艳的血迹，顺着地面的一路流淌，冒着些许热气，一只又一只的狗，被宰杀，送入油锅。 　　我和苍梧蹲在厨房的外面，眼巴巴的看着厨房中，飘出的热气。 　　这些狗肉自然是不够整个据点吃的，按照周末的想法，这些狗肉会分配给过去一年中，干活最勤快的人作为奖励。 　　而那些成天磨洋工的人，就只能喝一碗没有肉，水里掺了肉汤的狗肉汤了。 　　虽是下着大雪，但厨房的温度却有些高，于是他们便大开屋门，使的我和苍梧可以清楚的看到屋中的状况。 　　做饭的厨师，似乎很熟悉狗肉的烹饪，他将狗肉架在半空，并不入锅，而是用勺子舀起滚烫的热油，不紧不慢的一勺又一勺的浇在了狗肉上。 　　随着滚烫的热油，从狗肉全身流过，狗肉渐渐变成了金黄色，热油也在狗肉上凝成了一层薄薄的油衣，让狗肉的外皮看起来酥脆可口。 　　我和苍梧看的食指大动，却也只是干咽着口水，不知怎么的，我那长草的脑子，忽的想到了柳咏那个家伙。 　　记得柳咏的转变，似乎就是从他吃了那条与自己相依为命的狗后开始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一个爱狗人士吧。 　　“苍梧，你喜欢狗吗？” 　　苍梧咽了咽口水，眼睛死死的盯着厨房的狗肉，嘴中随意的回答道。 　　“我特别喜欢狗，尤其是锅里的狗。” 　　“天上龙肉，地下狗肉。” 　　嗯？我怎么记得是地下驴肉呢？ 　　在狗肉还未做好的时候，我除了咽口水，也只能找一些其他的事来打发时间了。 　　我捡起一根地上的树枝，随意的在积雪上勾勒着，先是画了一个小小的圆，然后又在旁边画了一个大大的正方形。 　　如果说，这小小的圆是尸神教据点，那么这个正方形则是小镇，两地间隔整整二十里的路，如果想要建起围绕整个小镇的土墙，每天都得走上二十里的路。 　　怎么样才能让这个过程，可以更快一些呢。 　　我望着地面上的图案，皱起眉头，努力思索着，而在这时，一旁的苍梧注意到了我的动作，他很轻易的看出了我画的是什么，一脸随意的拿起一根木枝，点向代表小镇的正方形，问道。 　　“我问你，你是想节省时间吗？” 　　我点了点头，并未在意苍梧的搭话，这个家伙游手好闲惯了，我并不指望他能出什么主意。 　　然而，在看到我的点头后，苍梧却是用木枝，重新在地上画了一个圆，满不在乎的说道。 　　“我听过你的打算，修一个临时的防御土墙，既然是临时的，那土墙的质量，并不需要太高的要求吧？” 　　“既然如此，直接用机器在地上挖出一道壕沟怎么样。” 　　我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苍梧，轻声说道。 　　“丧尸又不是傻狍子，壕沟挡不住他们的。” 　　苍梧扔掉手中的木枝，转而伸手捏起一把雪，笑着说道。 　　“换成其他的时候确实不行，但现在这个季节却是可以的。” 　　“你用机器把挖出的图，堆在城镇的一边，就成了一个高高的土堆，然后每天派人用冷水浇筑泥土。” 　　“这样一来，土坑原本的高度，加上堆在边上土堆的高度，丧尸可就没这么容易爬上去了。” 　　“现在这个时节，温度低的可怕，而且还要持续两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没有丧尸打扰，足够你带着人，在小镇上加固出能用的墙了。” 　　我有些惊讶的看了苍梧一眼，这个主意确实有可行之处，但依然有着不小的问题。 　　苍梧并没有近距离的接触过尸潮，当浩浩荡荡的尸潮一拥而上时，多深的土坑，也能迅速被填平。 　　当我正想告诉苍梧这一点时，望着苍梧手中捏的积雪，一点灵光，却是突然点醒了我。 　　苍梧手中的积雪，受不了他掌间的温度，迅速融化，凝结成点点水滴，滴落而下。 　　望着那滴水滴，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件被我忽略的事。 　　我并不是第一次在这个末世中生活了，相比其他对于丧尸一无所求的人，我对丧尸却是十分了解。 　　比如丧尸讨厌噪音，讨厌水。 　　当年与丧尸一起在城市中生活时，每次下雨时，那些满街乱逛的丧尸，都会消失的干干净净。 　　那么，我在挖好的土坑中，灌入大量的水，那些丧尸或许便不会主动侵袭小镇了。 　　当然，关于这一点，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这个想法，值得尝试。 　　想到此处，我心情大好，而恰逢此时，香喷喷的狗肉，也终于做好。 　　不需要我去做什么，便有人端着一大碗狗肉，向我走来。 　　被热油烧成金黄色的狗肉，散发出阵阵香气，表皮脆生生的，似乎吹一口气，便会应声而断。 　　我端着狗肉，与苍梧蹲在了墙角，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厨师的手艺确实没得说，狗肉表皮酥脆，却没有多少油腻的感觉，且表皮之下，狗肉肉质滑腻，入口即化，香的让人几乎吃掉自己的舌头。 　　我狼吞虎咽的吃着，嘴边被狗肉烫的发红，一边吸溜着，一边却是忍不住望向天空，眯起了眼睛。 　　这个据点中的人，碗中的肉块终于不再是人肉了。 第六十七章 新生 　　雪很大，狗肉很好吃。 　　在这末世寒冷的冬季里，窝在屋子里，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狗肉，绝对是最奢侈的享受了。 　　我端着狗肉，坐在屋中，碗中还剩着几个肉块，但我却舍不得吃，想着留到下一顿。 　　虽然说，只要我说上一声，整个据点的狗肉都会是我一个人的，但我不敢这么做。 　　我并不是一个伟大的人，意志也算不上多么坚定，如果享受过权力的滋味，那么我可能会很容易的沉沦其中，享受着属于自己的特权，渐渐变成其他的独裁者。 　　雪花飘飘洒洒，纷扬满地，我放下手中的碗，有些手足无措。 　　突如其来的闲暇时间，让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大雪封路，出入不便，而且眼下似乎也没有什么可做的事了。 　　回首过往时，我一个人独处时，在做什么呢？ 　　过往的记忆浮现，在那些记忆中，无数的雪天里，我总是独自一人，坐在落地窗前，神色呆滞，傻傻的望着窗外，看雪花一片又一片的落地。 　　是了，那时的我不是在发疯，便是那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没有目标，没有方向，浑浑噩噩的活过一天又一天。 　　那么，如今的我，算是真正活着吗？ 　　这样看来，忙碌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我用手指，轻轻搓着自己的衣袖，漫无目的胡思乱想着。 　　此时此刻，曾经轮回中的人们，又在做什么呢？ 　　王泉应该还活着，带着高连他们，在古城据点为人们奔波忙碌，而柳咏正在向着疯子的模样，慢慢靠拢。 　　阿杰还在围盾据点，曲云流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这个时候，他应该还没有碰到昙花，没有变成那个偏执的疯子。 　　而在城市的最中心，还是粉色的昙花，正在悄悄蔓延。 　　归正教的人们，应该还没有陷入当初那般的疯狂，还算有救。 　　这么一想，我似乎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再留在这个地方了。 　　忽然间，我又变得急躁起来，下意识的拿起厚衣服，就想出门，只是刚一动念，望着这漫天的大雪，却又回过神来。 　　这种鬼天气，我出去又能做什么呢？ 　　只是发疯罢了。 　　片刻后，我有些无力的坐在了椅子上，望着窗外的大雪，轻声呢喃道。 　　“这个世界，应该变得更好一点的。” 　　…… 　　时间一晃，便是三个月的时间。 　　寒冷的冬日已过，天气渐渐转暖，曾经的黑河据点中，人们的余粮，已是快要见底。 　　虽是表面风轻云淡，但据点之中的人们，却渐渐变得沉默起来，自从去年冬天，黑河据点混乱过后，一个自称尸神教的据点，便成了这个据点真正的主人。 　　那些尸神教的人，收走了据点里所有的枪支，弹药，同时留下了过冬的粮食，然后便彻底失去了消息，只留下一群带着枪支的守卫驻扎。 　　罗阳是一个不过十一岁的小男孩，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如今却只能饿着肚子，抓着屋顶的积雪，往嘴里塞。 　　雪并不能填饱肚子，只是吃在嘴里，倒也能让嘴巴过过干瘾。 　　吃过积雪后，罗阳便蹲在屋顶上，望着远处的戈壁滩发呆。 　　他的妈妈告诉他，据点里面快没有粮食了，要他小心一点，不要走在没有人的地方，当心被人偷偷抓了去，下锅煮了吃。 　　罗阳并不相信妈妈的话，因为那些据点里那群每天巡逻的守卫，虽然不苟言笑，但却也很有安全感。 　　这没什么不好，至少比以前的黑河据点好多了。 　　罗阳清除的记得，在曾经的黑河据点中，冬天时，确实会有小孩子突然失踪，但无人在意，也没有人去管，只是说，肯定是被谁给吃了。 　　又或者是，被老大拿去喂自己养的狗了。 　　不过，最近据点内的气氛确实有些不对劲，前两天，尸神教的人终于来了，只是他们没有带来粮食，而是让他们收拾一下东西，过几天准备全体搬离这个地方。 　　这应该是一个好消息吧，起码罗阳是这么想的，不过据点里的人，却并不这么想，成天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就连罗阳的妈妈也是这样。 　　在罗阳的记忆里，妈妈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有一次，他差点被人直接抱走，是他的妈妈冲进那群人里，连抓带咬，才将他救了回来。 　　那一天，鼻青脸肿的妈妈，将他护在怀中时，他真的觉得自己的妈妈无所不能。 　　罗阳在屋顶蹲的有些脚麻，便顺着墙壁的缝隙，爬了下去，刚一到地面，他便听到了汽车的轰鸣声。 　　他扭头望去，却见据点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辆又一辆的大卡车，驶入了据点。 　　尸神教的人来了，要搬家了吗。 　　罗阳不敢耽搁，一溜烟的跑回了家中，只是没等他说些什么，那些守卫便通知他和他的妈妈赶紧出去排队，准备出发。 　　如此急切的态度，让罗阳的妈妈眉头越皱越紧，但望着那些人手里的枪，她也只能搂紧了罗阳，一言不发的接受这个结局。 　　尸神教的人效率很高，将据点的人安排进了大卡车中，罗阳也跟着妈妈，进入了黑漆漆的车厢中。 　　车厢中并不拥挤，众人可以坐下，只是当车门合上时，整个车厢便陷入了黑暗之中，只有一丝光线从缝隙中露出。 　　罗阳觉得有些新奇，却听到车厢合上时，车中有人发出了轻微的哽咽声，罗阳觉得奇怪，便向自己的妈妈问道。 　　“妈妈，那个人为什么要哭啊？” 　　话音落下，一个坐在旁边的中年男人，却是一脸悲苦的说。 　　“因为我们要死了啊。” 　　罗阳闻言一愣，转头看向旁边的大叔，接着问道。 　　“为什么啊？” 　　大叔闭上眼睛，神色绝望，叹气道。 　　“尸神教肯定养活不了这么多人，我们对他们没有用，他们何必要养着我们呢。” 　　“大家都说，这一次的搬家，就是把我们搬到他们的粮仓里，当储备粮。” 　　“等下一次打开车门的时候，迎接我们的只有子弹了。” 　　罗阳总觉得哪里不对，他天真的说道。 　　“尸神教说不定是好人呢。” 　　一只手掌，轻轻落在罗阳的脑袋上，罗阳抬头望去，却见黑暗中，妈妈神色灰暗，声音沙哑的说道。 　　“这个世道哪有好人，都是一丘之貉。” 　　一滴泪水，轻轻落在罗阳的头顶，打湿了他的头发，罗阳感到一丝诧异，他很少见到自己的妈妈掉眼泪。 　　上一次见到时，还是妈妈拿着一碗不知什么动物的肉，一边喂给他吃，一边偷偷掉眼泪。 　　罗阳的妈妈，用双手轻轻抚摸着罗阳的脸蛋，将嘴凑到罗阳的耳边，用极轻的声音说道。 　　“等开门的时候，你躲在妈妈的后面。” 　　“如果妈妈挡下了子弹，你要瞅准机会跑掉。” 　　“不要回头，也不许哭，你要是回头了，妈妈……” 　　“妈妈就不认你了。” 　　罗阳终于感到了一丝害怕，蜷缩在他妈妈的怀中，不敢再说些什么。 　　旅途之中，大卡车开的很快，车厢之中很是颠簸，但所有人，却都在期望着，这辆车永远不要停下。 　　在如此煎熬的氛围下，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大卡车终于停了下来，众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罗阳的妈妈更是紧咬牙齿，将罗阳牢牢护在身后，想要做一个人肉盾牌。 　　一时间，整个车厢陷入一片死寂，似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下一刻，车厢大门轰然大开，刺眼的光芒，瞬间涌入，只是想象之中的子弹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建筑，平实的柏油路。 　　一个干净，整洁的小镇，以人间天堂的模样，倒映在了众人的瞳孔中。 　　一个看上去有些颓废的男人，嘴角叼着烟，站在车厢外，看着车厢中的众人，吞云吐雾道。 　　“赶紧下来吧，要不然好房子就要被人占完了。” 第六十八章 改变 　　“赶紧下来吧，要不然好房子就要被人占完了。” 　　随着男人的声音，车厢中的众人，终于反应了过来，不知坐在车厢中黑暗的环境太久，众人眼中的小镇，那光芒亮的有些刺眼。 　　罗阳和他的妈妈，在错愕不解中，缓缓走下车厢，踩在了平实的土地上，这让罗阳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见惯了崎岖不平，垃圾满地的路面，如此干净，整洁的路面，反而让众人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有些局促的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衣服与鞋子。 　　众人有些犹豫，怔怔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嘴边叼着香烟的男人，似乎见惯了这样的场景，满不在乎的说道。 　　“都说了让你们好好收拾一下，怎么一个个的连澡都没洗。” 　　众人汗颜，他们还以为自己要被变成储备粮了，哪还有心思洗澡。 　　罗阳终究是一个孩子，片刻后，便调整好心态，一脸好奇的四处张望着。 　　这里显然是末日前的一个小镇，建筑完好无损，基础设施完善，而他们所在的位置，正是小镇入口的位置。 　　一道高高的土墙，将整个小镇围了起来，见不到任何一只丧尸，罗阳的妈妈望着那道土墙，忍不住低声呢喃道。 　　“建这么长的墙，这得死上多少人啊。” 　　在众人的想象中，在这种小镇建上一道如此长的土墙，应该是一件用人命去填的大工程。 　　叼着香烟的男人，显然是听到了罗阳妈妈的话，嘴角一歪，扔下嘴边的烟头，笑着说道。 　　“建座墙嘛，怎么会死人呢？” 　　说着，男人伸手指向那道土墙，颇为得意的介绍道。 　　“我们老大可比你们聪明，建这座墙的时候，恰好据点里有个家伙犯了事，打了一个怀孕的孕妇。” 　　“我们老大就把那个绑在了车上，在他手上划了一道口子，开着车大摇大摆的从这个小镇开过去，一边开，还一边按着喇叭。” 　　“镇子上的丧尸，都听到了这个生意，被老大引出了小镇。” 　　“老大呢，又开着车，在这附近都转了一圈，把这附近游荡的丧尸，都给引走了。” 　　“你们是不知道啊，那个场面到底有多壮观，丧尸潮跟流动的水一样，黑压压的一边，起起伏伏，密密麻麻，人头挨着人头，跟在了老大的车后。” 　　“绑在车上的那个家伙，使劲的嚎啊，吓得魂都要出来了。” 　　“我们呢，就趁着老大把丧尸引走的功夫，赶紧开工干活，怎么会死人呢。” 　　男人说起来时，神色颇为自豪，而听的人心里，却都在默默想着。 　　这不就是自杀吗？ 　　汽车的速度比丧尸快很多，如果想要一直把丧尸引在车后，那就需要把速度控制的很低，让丧尸们追不上，但也能看的见，而且距离不能拉的太远。 　　一旦如此，便有可能出现纰漏，毕竟丧尸可不是会排队的生物，他们会从四面八方出来，可能是在后面，也可能是你的前面。 　　在恐怖的尸潮之下，一辆汽车很容易就可以被彻底逼停，当场殒命。 　　与众人不同的是，身为孩子的罗阳却关心着另一个问题，他踮起脚尖，向那个男人问道。 　　“那个绑在车上的人呢？” 　　闻言，男人摊开手掌，微微耸肩，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有一天，老大翻车了，那个人就被丧尸给吃掉了。” 　　说着，男人还伸手摸了摸罗阳的脑袋，有些感慨的说道。 　　“小家伙，以后可得安分一点。” 　　“我家的老大虽然平日里脾气挺好，但一生起气来，就会变得非常可怕。” 　　“他才不会管你是不是小孩，老人，女人，一旦你做了什么他无法接受的事，他会毫不犹豫的拿起枪，把你给一枪崩了。” 　　闻言，众人顿时噤若寒蝉，而罗阳却并没有因此害怕，反而十分认真的问道。 　　“那这个据点有什么规矩吗？” 　　男人闻言，仔细想了一下，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对着众人竖起一根手指，缓缓说道。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人，做过什么。” 　　“如果你们想要在这个据点生活，就必须记住一件事。” 　　“不能吃人，不能吃人，不能吃人。” 　　为了强调这件事，男人一连说了三次，然后神色放缓，轻声说道。 　　“至于其他的事，就像老大说的那样。” 　　“末世之前你们是怎么活的，那现在就怎么活。” 　　“至少，活的像个人样。” 　　说吧，男人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咳嗽了几声，低声说道。 　　“咳，老大有说土味鸡汤的习惯，你们习惯就好。” 　　“好了，去人多的地方领你们得新衣服，登记名字，往后你们可也得忙起来才行。” 　　男人对着众人连连挥手，众人见状，神色各异，似乎是无法理解男人说的话，片刻后，便转身离去。 　　罗阳牵着他妈妈的手，跟随着人群向前走去，他眨着眼睛，有些不解的问道。 　　“妈妈，鸡汤是什么意思？” 　　他的妈妈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她想解释什么，却有怅然若失。 　　明明不是那么久的时间，土味鸡汤这个词语听起来，居然让她感觉到了格格不入。 　　仿佛在一瞬间，过往的记忆，随着这个早该被遗忘的词语，一同撞破心防，坠入心田。 　　罗阳的妈妈最终也没有解释什么，而是蹲下身子，将罗阳紧紧搂住，眼圈微微发红，轻声说道。 　　“傻小子，那是很好很好的东西。” 　　…… 　　狂风呼啸，阳光直射雪地，雪面之下，泥土已是变得一片泥泞，一辆越野车以不紧不慢的速度驶过，溅起无数泥点。 　　我坐在驾驶位上，惬意的嚼着一根骨头，前几天的时候，我在外面抓到了一只野鸡，煲了汤喝，而鸡腿则被我留到了最后，哪怕吃的只剩下骨头，也仍是放在嘴中。 　　总感觉，就这么嚼着嚼着，还是能舔出一些肉味的。 　　似乎看不得我这么惬意，苍梧的大嗓门，穿过风声，径直落在了我的耳中。 　　“苏离，我肉你大爷！” 　　对于这种粗口，我表示情绪稳定，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好脾气的劝道。 　　“大家都是朋友，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苍梧有些上头，根本没有理会我的好言好语，气急败坏的声音，仍是从后方传来。 　　“说你奶奶个腿，你他妈被绑到车外试试。” 　　闻言，我终于回头看了一眼，却见苍梧已是被五花大绑，紧紧捆在了车屁股上，而在更后面一些，则是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的尸潮。 　　今天是把其他据点搬来的日子，可不能让丧尸捣乱搬家的车队，所以我就绑了苍梧，做诱饵，把这附近的丧尸都给引开了。 　　至于为什么选苍梧，因为他只要有个脑袋就能复活，这么好的工具人，为什么不用。 　　“抱歉，最近据点里的人太安分了，我想找个刺头来当诱饵都找不到。” 　　“只能找你这个不死之身用一用了。” 　　被五花大绑的苍梧望着渐渐逼近尸潮，眼角不住的抽搐，崩溃的大声喊道。 　　“你大爷的，可我会疼啊。” 　　我舔着嘴里的鸡腿骨，耐心的安抚道。 　　“放心，我开车很稳的，不会出事。” 　　“放屁，上一个坐你车的，骨灰都他妈洒了。” 　　“别拆台，这样等结束以后，我让你揍我一顿怎么样。” 　　“我要把你的屎都给揍出来！” 　　我一边摇头，一边发笑，看来这次是真的把苍梧这个家伙吓的不轻，回去之后，我还是找个地方藏起来吧。 　　这般想着，我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这次就当是我欠你的。” 　　“下辈子还。” 第六十九章 　　溜尸潮不同于遛狗，反而更像吊备胎。 　　你得让丧尸们追不上，但又没有那么夸张的距离，给他们一种，只要再加把劲就能追上去的错觉。 　　当然，众所周知，吊备胎会翻车，可能被接盘，溜丧尸同样也是如此。 　　当我觉得一切都管正常的时候，一脸无所谓的调侃着苍梧时，越野车的轮胎忽然爆胎了。 　　我翻车了。 　　积雪融化的大地，早一是一片泥泞，恰高今天我的运气有些差，当汽车爆胎的时候，越野车竟然陷入了一个泥坑之中。 　　“艹！” 　　我脸色一变，随着喝骂声，急忙转身，一股黑色的雾气，迅速包裹我的全身。 　　失去平衡的汽车，瞬间停在了原地，苍梧的叫骂声也戛然而止，转而一脸惊恐的望着迅速逼近得丧尸。 　　就再丧尸距离苍梧只便一个指头的距离时。越野车的车身轰然爆开，一只大手，瞬间捏住苍梧的身体，转身潮逃。 　　电光火石之间，我拟态了成了一只汽车大小的狼人，单手抓着苍梧，迅速奔跑起来。 　　苍梧惊魂未定，望着渐渐拉开距离得丧尸，久久不能平复下来，扭头看了一眼处于狼人状态的我，嘴角一撇，叹气道。 　　“两边看起来都不怎么养眼啊。” 　　拟态狼人的我，无法说出人类得语言，只能压着喉咙，发出一阵嘶吼声，以示不满。 　　眼看着尸潮被渐渐拉远，不再有安全问题后，我便停下脚步，仔细辨别方向后，便开始向着东边继续狂奔而去。 　　这种诡异的姿态，自然是不能给据点里面人看的，所以我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出现，特意准备了一辆备用的吉普车。 　　狼人拟态下，我奔跑的速度居然比汽车还要快上不少，这种幻想类的生物拟态，实在是有点变态。 　　在长达十分钟的奔跑之后，我带着苍梧来到了备用车辆的藏匿地点，在将苍梧放到地面后，我终于支撑不住，解除了拟态。 　　解除拟态的瞬间，我的双腿一软，径直摔倒在地，前所未有的抽离感，几乎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生生抽离我的血气，精力。 　　我甚至来不及思考，这种抽离感，便让我直接昏迷了过去。 　　幻想生物的拟态，有些过于强大了，副作用也比以往更加夸张一些。 　　而接下来的事，我便一概不知，沉沉的睡了过去。 　　没有奇怪的梦境，没有那恐怖的黑暗，甚至连我的意识，都像是湮灭了一般。 　　没有意识，一切归于虚无。 　　……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可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自己就躺在了一个陌生的房间中。 　　白色的天花板，温暖而柔软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些许香甜的味道。 　　我全身赤裸，躺在一张大床之上，正当我疑惑之时，耳中却传来一阵噪杂的吵闹声。 　　我揉着有些发闷的脑袋，随手穿上裤子，光着上身，赤脚踩在地板上，慢慢走向屋门。 　　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我瞬间惊觉，单手握拳，一根骨刺，从手掌中穿出，如同一柄锋利的匕首。 　　我有很多的问题，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昏迷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又昏迷了多久。 　　这些疑问，让我的冷静不下来，希望门后的那个人，能告诉我想知道的事情。 　　“咯吱。” 　　一声轻微的声响，屋门被缓缓拉开，我眯起眼睛，手掌微抬，打算在下一瞬间，瞬间洞穿开门那人的肩膀。 　　“懒鬼，该起床了。” 　　一个温柔的声音，缓缓响起，让我全身血液瞬间凝固，身体战栗，随着屋门的打开，一张美丽的小脚，倒映在了我的瞳孔之中。 　　骨刺瞬间退去，我的身体踉跄，望着面前的人儿，声音沙哑的叫道。 　　“瞳……瞳？” 　　门外美丽而温柔的少女，正是我想了又想，念了又念的瞳瞳，她如最开始的模样，神色温柔，淡雅，满是笑意。 　　瞳瞳身穿一身白色的长裙，黑色的长发，束成单马尾，身上阳光青草的味道，一点一点的让我迷失其中。 　　瞳瞳看着呆立原地的我，嘟起嘴巴，伸出白皙的小手，揪住我的脸，不满的说道。 　　“我有那么恐怖吗？怎么这个表情。” 　　我终于回过神来，望着嘟嘴的瞳瞳，忽的上前一步，将她拥入怀中，微微低头，轻嗅她的长发，陶醉其中。 　　“诶？” 　　而这突然的动作，却让瞳瞳发出了小动物一般的可爱声音，她脸色变得通红，象征的挣扎了一下后，便将小脸埋在我的胸口，小声说道。 　　“别……别这样，我们今天还有事，去晚了还要排队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着怀中的瞳瞳。 　　真是一场美梦，我好久没有做过这么真实的美梦了。 　　皮肤的触感，熟悉的香味，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瞬间忘却了所有疑问，只愿这个梦境可以更久一些。 　　见状，瞳瞳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乖巧的依偎在我的怀中，她温热的呼吸，轻轻落在我的肌肤上。 　　片刻后，我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游移，忽的，我的身子一僵，望着门外陌生的客厅，震惊不已。 　　却见，在这个陌生的客厅中，摆着蓝色的沙发，客厅的一角，摆着一个假人模特，假人模特上披着一件极美的白色婚纱。 　　而最让我震惊的是，在客厅的正中央，钉着一张大大的照片。 　　照片中，我身穿黑色的西服，笑得像一个傻子一样，而瞳瞳则身穿白色的婚纱，一脸幸福的依偎在我的怀中。 　　是的，这是一张属于我和瞳瞳的婚纱照。 　　一张绝无可能，从来没有出现在我记忆中婚纱照。 　　震惊之下，我终于松开了怀中的瞳瞳，茫然无措的向着那张婚纱照走去，声音沙哑的问道。 　　“这是什么？” 　　闻言，瞳瞳缓步上前，望着那幅婚纱照，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张照片，是不是显得我有些胖了？” 　　我扭头望向身后，看着瞳瞳，视线下移，果然在她的指间，我看到了一个银白色的戒指。我回过神来，看向自己的指间。 　　果不其然，一个与瞳瞳指间一模一样的银色戒指，闪烁着微微的光芒。 第七十章 不过大梦一场 　　银色的婚戒，墙上的婚纱照，以及抓着我手腕的瞳瞳。 　　这过于美好的一切，终于是让我确定，这一切都只是一场美梦。 　　虽然一切看起来都这么真实，这么美好，像是一个漂浮在空中的水泡，让我不忍触碰。 　　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呢，我抬起手来，望着指间的婚戒，这般场景，曾经是我做梦都不敢奢望的。 　　我的眼神渐渐变得温柔，将手掌垂下，指间轻轻抚摸着那枚婚戒。 　　“接下来，我们该去做什么呢？” 　　瞳瞳闻言，却是伸出手掌，在我的额头上来了一记弹指，然后双手叉腰，无奈的说道。 　　“你先给我把衣服穿好。” 　　说着，瞳瞳转身跑回卧室，拿了一件白衬衫，丢给了我，嘴中还嘟囔着。 　　“一定得是白衬衫才行。” 　　我接过白衬衫，迅速穿起，眼神掠过瞳瞳时，才发现她也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 　　白色的衬衫……这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我思索着，穿衣服的动作，显得有些粗暴，瞳瞳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来，仔细的为我扣上纽扣，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柔声说道。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连扣子都忘记扣了。” 　　我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正常，多年的末世生活，危机常常都是挑着最差的时间到来，我并没有什么时间，去仔细挑什么衣服，纽扣类的衣服，对我来说太过麻烦。 　　仔细想想，我似乎已经很多年都没有穿过纽扣一类的衣服了。 　　我微微低头，阳光从窗户缓缓洒落，温柔得光芒下，瞳瞳的眼睫毛，映出一道浅影，如同月牙一般。 　　瞳瞳将我的纽扣挨个扣好之后，便眨着眼睛，后退一步，右脚轻轻点着地面，双手负在身后，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我，然后嘴角一抿，露出甜甜的笑意。 　　“不错，我的眼光还是挺好的嘛。” 　　我心中一动，一时失神，在我的记忆中，瞳瞳似乎并不是这么活泼的人，她很安静，很温柔，喜欢靠在我的怀中，也不说话，只是伸出小手，轻轻拨弄我的鼻尖。 　　也许，如果瞳瞳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她或许就会是这么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吧。 　　我想了想，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既然是梦境，自己也不必那么拘束，我上前一步，在瞳瞳有些错愕的眼神中，再次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 　　软玉温香在怀，我难得没有什么邪念，只是静静的抱着她，而瞳瞳的反应，却再次与我记忆中的她，有了偏差。 　　瞳瞳脸色微红，却是用小手将我强行推开，颇为可爱，且吃力的说道。 　　“不行……”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并不明白瞳瞳在说什么，但紧接着瞳瞳却是抓住我的手掌，强行拉着我，走出了房门。 　　“走了，去晚了人家就下班了。” 　　我茫然的跟着瞳瞳走出房间，终于忍不住问道。 　　“什么下班？我们要去做什么？” 　　瞳瞳闻言脚下一停，白了我一眼，然后从口袋拿出两张身份证件，叹气道。 　　“你忘了吗，我们今天可是要去登记的。” 　　登记？那是什么东西？ 　　我的大脑变得有些迟钝起来，总觉得自己应该知道这个东西，但无论如何，就是想不起来。 　　只是当我跟着瞳瞳，一路来到楼下，打开楼门之后，更加让我疑惑的场景，扑面而来。 　　阳光下，青脆的绿植被修剪的整洁美观，黄色的花朵，在风中摇曳，无数的人影，在我们面前行走着，三五成群，说说笑笑。 　　有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妇人，有抱着手机，低头走路的学生，也有坐在小区长椅上，正在等人的无聊路人。 　　于我而言，这一切是如此的陌生，如此的不可思议。 　　正常的人类文明社会……吗。 　　这个梦，还真是太过美满了一些。 　　我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切，这很美好，但我的心中，却隐隐有些不适。 　　而当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和瞳瞳已经坐在了出租车的后座上。 　　瞳瞳看起来很兴奋，紧紧抓着我的右手，完全静不下心来，而我同样静不下心来。 　　大街上车水马龙，汽车汇集，如同河流一般，只是在我的眼中，却如电波的频闪，伴随着视线的闪烁，眼前的大街时而显现为一地的荒芜，白骨堆积，时而恢复原状，喧嚣而热闹。 　　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随即将视线移回出租车中，如此的美梦，还是不要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坐在车中，看着瞳瞳兴奋，期待的模样，我心中一片柔和，轻轻握紧她的小手，低声问道。 　　“瞳瞳，我来问问你。” 　　“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吗？” 　　我想要知道，至少在这个美满的梦境中，我和瞳瞳究竟是什么样的故事。 　　瞳瞳闻言一笑，将小脑袋靠了过来，亲昵的蹭着我的肩膀，缓缓说道。 　　“记得啊。” 　　“那天我晚上出去散步，碰到了几个喝醉的流氓，我吓坏了。” 　　“于是，我就跑啊跑，跑啊跑，没跑出多远，就摔倒了。” 　　“就在这个时候，你出现了，挡在了我的身前。” 　　“然后，你就被那几个喝醉的流氓揍了个鼻青脸肿。” 　　闻言，我笑了笑，眯着眼睛，轻声说道。 　　“怎么是英雄救美这种老套的戏码。” 　　瞳瞳嘴角一撇，立即反驳道。 　　“才不是，最后是我脱了鞋，抡着鞋底把那几个流氓打走的。” 　　“……” 　　“事后，我看你可怜，就带你回了我家，包扎伤口。” 　　“一来二去，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成了。” 　　该死，怎么在梦境里面，也不给我一个浪漫的故事。 　　我哭笑不得，不住的摇头，然而瞳瞳却侧过脸来，轻声说道。 　　“很帅气哦。” 　　“我第一次见到，一个陌生人，居然会为了我，哪怕被打的鼻青脸肿，也不肯后退一步。” 　　“这真的很帅气。” 　　我闻言一愣，仔细想了想，这确实是我的作风，只是我以前得到的评价，并不是这样的，我忍不住低声感慨道。 　　“那只是蠢吧。” 　　瞳瞳忽的捏紧我的手掌，侧过身来，眼神温柔，嘴巴贴着我的耳边，轻声说道。 　　“我……” 　　“永远也不会认为这是愚蠢。” 　　温热的呼吸，轻轻扑打在我的耳垂，痒痒的，却并不让人感到难受，反而觉得，有两颗心，在此刻贴的极近。 　　时间啊，慢些吧，让这场美梦再长一些，最好永远不要醒来。 　　许久之后，出租车停到了民政局前，我与瞳瞳缓步而出，对于川流不息的人群，我始终有些无法适应。 　　在与陌生的面孔擦肩而过时，我总会忍不住摸向自己的口袋，那里应该有一把手枪才对。 　　如此密集的人群，却让我总是想起满街的丧尸，无法安心下来。 　　瞳瞳拉着有些僵硬的我，一步一步走入民政局内，嘴中还在笑着说道。 　　“关于蜜月旅行，你想好去哪里了吗？” 　　我眼神一晃，脱口而出道。 　　“去海边吧，我们去海边吧。” 　　瞳瞳闻言，却是脚下一停，有些疑惑的向我问道。 　　“为什么是海边呢？” 　　我一时茫然，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也只能轻轻说道。 　　“因为，我答应过你的。” 　　瞳瞳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有些不解的说道。 　　“我怎么不记得，再说海边也没有什么可去的吧。” 　　我身子一颤，望着身前的瞳瞳，终于恍然大悟，我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着瞳瞳的脸蛋，低声自语道。 　　“果然，不是同一个人啊。” 　　梦境，终究是一场梦，无论再如何真实，也都是梦幻空花，不可触摸。 　　她不是那个和我，经历了上百次轮回的瞳瞳，也不是那个我想要见到的瞳瞳。 　　只是我可悲的梦境，不切实际的幻想，一个赝品罢了。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没有再说什么，与瞳瞳一起走入了民政局内，哪怕是虚假的梦境，也让其进行到底吧。 　　在民政局办理的柜台中，坐着两位工作人员，我和瞳瞳缓步上前，坐在了柜台前。 　　柜台的工作人员，是两位女性员工，她们一脸笑意的接过了瞳瞳递出的身份证件，正要说些什么时，异变突生。 　　却见，刹那间，时间停止了流动，整个梦境，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我坐在柜台前，望着那两个工作人员，微微眯眼，只见在我的注视下，那两位女性工作人员，却是变得模糊不清，化为两团星云一般的物质。 　　其中一团星云，发出了无数声音的重合，落入我的耳中。 　　“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呢。” 　　我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望着那两团星云，轻声说道。 　　“我记得苍梧说过，你们无法和我直接接触的吧。” 　　话音落下，其中一团星云，便给出了答案。 　　“一切都改变了，我们之前的做法，破坏了这场赌局的平衡，于是，我们获得与你直接接触的资格。” 　　“同时，作为交换，他也做出了干预。” 　　“你的不死之身，已经有了天敌。” 　　我不知道这两团星云究竟是哪个在说话，他们的声音，像是直接在我的脑中响起一样。 　　“做个交易吧，苏离。” 　　闻言，我的心中生起一股强烈的厌恶感，这两团星云是一切的始作俑者，他们毁了苍梧的人生，也毁了我的人生。 　　他们为什么，还可以如此心安理得的向我提出交易呢。 　　我眉眼低垂，望着柜台上放着的身份证件，上面的名字，却是清除的写着苏离二字。 　　这个假名，终于是成了我的真名吗。 　　“你想和我做什么交易。” 　　“交易的内容很简单，为了解决这个死局，把你的身体交给我们，剩下的事情，由我们来做。” 　　“而作为交换，你可以一直留在这场梦境中，我们可以向你保证，当你再次醒来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你可以过上自己一直想要的生活。” 　　我望着那两团星云，本想说些，但嘴角一动，却是无声的笑了起来。 　　渐渐的，我笑的幅度越来越大，最后更是用拳头用力的捶打着柜台，才能压下我发笑的欲望。 　　狂笑过后，我望着那两团星云，低声说道。 　　“你们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吧，频繁的间接与我接触，最后获得直接下场的机会。” 　　“记忆碎片的指引，拟态能力的获得，还是被你们提前安置的苍梧，都是出于这个目的。” 　　“你们从来没有把希望放在我的身上，反而是想占据我的身体，亲自下场。” 　　那两团星云并没有否认这件事，而是继续说道。 　　“这场交易，对你有利而无害，你不是早就受够了这样的人生吗。” 　　“留在这里，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 　　“这里有你的爱人，你的父母，你想这里出现什么人，就会出现什么人。” 　　“我们会让这个幻境，与现实一样真实，让你无法分辨。” 　　我轻轻点头，将身子向后仰去，缓缓说道。 　　“这里确实是一个好地方。” 　　“但……我无法接受。” 　　我眼神渐冷，若是有他人在场，便可看清我狰狞的五官，以及毫不掩饰的恨意。 　　“不要……把我当做玩具，你们这两个混蛋。”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会沉溺梦境。” 　　“还有我恨你们！” 　　“我恨你们！” 　　“听明白了吗，你们这两个崽种！” 　　两团星云微微闪烁，也不知是不是代表着他们的情绪波动，但想来像这种存在，应该不会因为这种事而有情绪波动。 　　“我们不会强迫你，但至少让我们知道。” 　　“这个幻境，有哪里是你不满意的吗？” 　　我看了看时间停止下的瞳瞳，回想着这场梦境中发生的一切，她的喜怒哀乐，娇嗔，甜蜜，我眼神恍惚，低声呢喃道。 　　“一旦知道是假的，那怎么看，也都回不去最初的感觉了。” 　　“记忆是假的，感情也是假的。” 　　“自然是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片刻的沉默后，星云便轻声问道。 　　“那么……这个幻境，真的没有任何值得你留恋的东西吗？” 　　“我们可以把她变成真正的生命体，并不是你口中的虚假的东西。” 　　我指间一颤，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在瞳瞳的脸颊抚摸，勾勒着她精致五官。 　　留恋吗？或许……有吧。 　　我无法欺骗自己，如果我的人生真的像梦境之中这样，与普通人的瞳瞳相遇，相恋，结婚，生子，一起老去，这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至少，会比未来等待我的那个结局，要美满的多。 　　我回过神来，将指间的银色婚戒，轻轻摘下，放在柜台上，口是心非的回答道。 　　“没有。” 　　“她只是一个赝品罢了，我没有任何留恋。” 　　星云不再说话，似乎放弃了这场交易，我面前的一切，都如沙尘一般，慢慢破碎。 　　我知道，我要从梦境中醒来了。 　　在即将醒来的瞬间，我还是没有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虚假”的瞳瞳。 　　却见，瞳瞳的面部，已如破碎的瓷器一般，遍布裂纹，下一刻便会彻底破碎。 　　恍惚之间，我看到一滴泪水，从本该静止的她脸颊滑落，晶莹的泪滴落在银色的婚戒上，散落，绽放，随即化为尘埃。 　　下一刻，梦境轰然破碎。 　　尘归尘，土归土。 第七十一章 苍白之人 　　黑暗散去，我的意识缓缓苏醒，紧接而来的便是令人无奈的疲惫之感。 　　在模糊的视线下，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要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这个力气。 　　脱力状态下，我的视线发黑，身体沉重，动弹不得，我只能安静的躺着，环顾四周。 　　却见，我正在一辆行驶的汽车之内，虽然有些模糊，但我还是看出，开车的那个人是苍梧。 　　苍梧透过后视镜，发现了我已经醒来，便轻声说道。 　　“你不是很累吗，怎么突然醒过来了？” 　　我的大脑略显迟钝，在停顿了整整三分钟后，才回想起了一切，我之前使用拟态的能力，耗尽了自己所有的体力，直接晕倒了过去。 　　而昏迷之后，那两个该死的星云意识体，为我创建了一个以假乱真的幻境，想让我永远留在那里，把身体的掌控权交给他们。 　　我犹豫了一下，便将梦境中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诉苍梧，因为太过虚弱，所以我说的很慢。 　　这一个并不怎么长的梦境，被我断断续续的说了很长的时间，也不知是不是到了目的地，苍梧在听到最后的时候，将汽车停了下来。 　　“为什么不留在那个幻境中呢。” 　　苍梧转过头来，望着我，一脸疑惑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那个幻境里，有你想要的一切，普通的幸福，普通的生，普通的死。” 　　我望着汽车的顶部，视线流转，停在车中那微微泛黄的灯上，我想了又想，也没得出什么答案，只是慢慢的说道。 　　“或许，我……只是不想认输吧。” 　　苍梧闻言一怔，随即哑然失笑，他转过身去，继续开动汽车，嘴中轻声笑道。 　　“你是小孩子吗？居然因为这种理由，就放弃了那种美梦。” 　　“傻小子，不服输是无法活下去的。” 　　闻言，我的嘴角同样露出一丝笑意，只是虚弱的我，发不出多大的声音。 　　“按照那两个星团所说，那个万能的神明机器，为了平衡这个赌局会出手干预，对此你有什么打算。” 　　闻言，我陷入沉默，极致的疲惫，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回答这个问，只能虚弱的叹了一口气，声音沙哑的说道。 　　“我打算好好睡上一觉，”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苍梧闻言，便没有继续问下去，他看的我很虚弱，不是聊这个的时候，而我则重新闭上眼睛，慢慢的睡了过去。 　　…… 　　当我再次醒来时，便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了。 　　我的房间被安排在了一座三层小楼中，整个小楼中，除了我以外，便只住着几个照顾我的人，这在这个末世中，已经是堪称豪宅了。 　　这一切都是周末的安排，和我不同，他认为领导者，终归是得拥有着大量特权才行，至少要有距离感，能够威慑众人。 　　我对此没有什么看法，心安理得的接收这个特殊待遇。 　　苏醒过后，我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一人，走在阳台的边缘，向着下方的街道望去。 　　此时的小镇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但街道之中，除了玩弄的孩童外，并没有多少行人。 　　周末给大部分的人安排了工作，试图让整个保存完好的小镇，像末世之前那般运作，所以这注定是一个极其忙碌的小镇。 　　望着有些安静的街道，我回想起梦境中的世界，忽然苦笑出声。 　　想不到，相比梦境中那车水马龙，干净整洁的街道，我居然更喜欢面前这个略显空荡，破败的街道。 　　多年的末世生活，终究是改变了我。 　　哪怕一切修复，回到那个最初的世界，我应该也是一个格格不入的疯子吧。 　　我已经是一个，疯疯癫癫，杀人如麻，且执拗偏激的……苍白之人。 　　……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的古城据点，本该是一副和平的景象，如今却已成为了尸山血海。 　　尸骸遍地，断掉的手臂，残留着肉筋，勉强连接着断裂出，密集的弹孔，在墙壁上留下了无数的痕迹。 　　血泊汇聚，映着着天空，将一切染为红色。 　　在这鲜血淋漓的景色下，柳咏神色漠然，拽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一路拖行，最后将其丢在尸堆之上，然后抄起一把大刀，对着男人的脖子，便是一刀挥下。 　　血光乍起，一颗头颅滚落尘埃之中，腥臭的血液，溅到了柳咏的面庞之上，但他却没有要擦拭的意思，反而露出一抹满是暴戾的微笑。 　　“你看起来很享受。” 　　这时一个声音，从柳咏的身后传来，柳咏眉头一皱，随即却是换上一副温和的笑容，转过身去，向着那人热情的打着招呼。 　　“莫离，你来了。” 　　莫离眼神空洞，望着满地的尸骸，藏在袖子中的手掌，不自觉的微微握紧，他不自然得偏过头去，却发现这四周堆满了尸体，无论他如何躲避，眼中所见的，只有数不清的断肢残骸。 　　当远在千里之外的苏离，带着尸神教的人修建小镇的围墙时，身为复制体的苏离，却是已经联合了柳咏，对王泉一行人发起了政变。 　　但距离政变成功的事，已经过去了三天，古城据点中每天都有人哀嚎，死去。 　　苏离望着面前的尸体，微微眯眼，神色漠然的说道。 　　“已经三天过去了，这座据点里已经没有王泉他们的人了。” 　　“够了，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柳咏闻言，神色不变，手中却是提着那柄大刀，拖刀而行，刀刃划过血泊，留下一道涟漪，柳咏一边走向苏离，一边却是笑着说道。 　　“不不不，这仍是必要的事。” 　　“这个据点里，并不需要这么多的人。” 　　“残疾的，生病的，上了年纪的人，都只是累赘而已，没有必要留着他们浪费粮食和水源了。” 　　说话间，柳咏已然走到了苏离的面前，眼神晦暗，如同一条毒蛇，阴恻恻的说道。 　　“是你选择了我，没有你我不可能做到这样的事。” 　　“既然如此，就不必在我面前装老好人了吧。” 　　“而且……” 　　“你开始变得碍眼了！” 　　忽的，柳咏眼神一凝，手中的大刀骤然竖斩而上，想要将苏离的身体，一刀斩断。 　　铛～ 　　只听一声金属的脆响，柳咏手中的大刀，穿过苏离的衣服，却停在了他的皮肤处，像是砍到了什么金属一般，再也不能寸进毫厘。 　　柳咏瞳孔一缩，来不及震惊，一只手掌便猛然探出，掐住他的脖子，迅速加力，捏紧。 　　苏离冷漠的望着，被自己掐住脖子的柳咏，眼中闪过一丝杀气，但片刻后，他却松开手掌，将柳咏丢到了一边，不紧不慢的上前一脚，踩在了柳咏的脸上，慢慢的碾着，居高临下的冷冷说道。 　　“你似乎……高估自己的位置了。” 　　“柳咏。” 第七十二章 苍白之人 　　“你似乎……高估自己的位置了。” 　　“柳咏。” 　　莫离的脚下下移，精准无误的踩在了柳咏的喉咙。 　　强大的力量，蛮横的挤压着柳咏的喉咙，无论他如何拼命，都没有一丝空气，可以进入他的喉咙。 　　震惊，错愕，不敢置信，这种种情绪，最后全都化为了深深地绝望与恐惧。 　　随着缺氧，莫离在柳咏的视线中，越来越大，成了遮天蔽日的庞然巨物，而他只是一只匍匐在地的蚂蚁，天差地别。 　　就在柳咏快要彻底断气，就此死掉的时候，莫离却是将脚掌抬起，让柳咏恢复了呼吸。 　　劫后余生的柳咏，脱力的瘫倒在地，大口喘息着，似乎时第一次明白，呼吸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 　　莫离望着柳咏狼狈的模样，眼中闪过一抹厌恶，转瞬即逝，他微微抬起下巴，冷冷的对柳咏说道。 　　“可怜的家伙，你还不明白吗。” 　　“你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只是一个自私自利，杀戮成性的疯子。” 　　“我能让你做这个古城的主人，也能让其他坐这个位置，像你这样的人，简直要多少有多少。” 　　说着，莫离蹲下身子，将手掌重重放在苏离的脑袋上，将他的头压向地面，将嘴凑到柳咏的耳边，如恶魔低语，轻声说道。 　　“所以……” 　　“收起你的爪子和牙齿，老老实实当一条狗。” 　　“不然，我就杀掉你。” 　　“我会划破你的皮肤，将你的五脏六腑摘出。挂在树上，你的尸体则钉在树干上。” 　　“等着飞鸟，虫蛇，一点一点吃光你的全部肉体。” 　　说罢，莫离意味深长的看了柳咏一眼，用手抚摸着柳咏的脑袋，像是在安抚一条有些暴躁的狗。 　　柳咏低下头去，双拳紧握，不甘的咬着牙齿，只是他的这份不甘，不该在这个时候显露的。 　　只见，莫离眼神凛然，望着柳咏眼中的不甘，他猛然揪住柳咏的脑袋，另一只手抓起地上的沙子，强行塞进柳咏的口中。 　　柳咏本能的抗拒，嘴唇紧闭，但莫离却直接用一把匕首，划开了柳咏紧闭的嘴唇，然后将带着鲜血的沙子，野蛮的塞进了柳咏的口中。 　　片刻后，莫离站了起来，而柳咏则跪倒在地，不停的干呕着，吐出一团被鲜血浸染泥团，但更多的泥团，已是吐不出来了。 　　“我从一开始就不瞧不上你。” 　　“但我没的选择，那个人给我的本性，让我对你厌恶至极。” 　　“所以，我想试着慢慢的接纳你，成为你的盟友。” 　　“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说到此处，莫离擦了擦手掌上的沙子与血迹，眉眼低垂，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很可惜，对你的厌恶已经深深刻在了我的骨子里，我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 　　忽的，莫离嘴角一咧，天际的流云恰在此时，遮住了莫离的身子，他的眼神晦暗，暴戾，满怀恶意。 　　“但幸运的是，我发现我自己可以做一个坏人。” 　　“一个比你更残忍，更野蛮，更该死的恶人。” 　　“这，同样也是他的本性。” 　　柳咏已然无法理解莫离究竟在说什么，但他明白自己这个时候该做什么，虽然剧痛难忍，但柳咏还是毕恭毕敬的跪倒在地，近乎整个人都平铺在地面上。 　　这表示着臣服。 　　莫离并没有多么开心，只是用手指搓揉着衣袖，眯着眼睛，自言自语道。 　　“别在装好人了，苏离。” 　　“顺从自己的本能，做一个恶人，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然而，在场之中，除了跪倒在地的柳咏外，再没有任何人，可以听到莫离的自言自语。 　　这应该是很重要的一天，因为身为复制体的莫离，终于发现，哪怕自己的一切都复制于苏离，自己也可以成为一个截然不同的人。 　　这意味着，那个真正的苏离，也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恶人。 　　一半海水一半火焰，善恶的调转，可能并没有那么难以实现。 　　这一天过后，复制体莫离成了古城据点真正的话事人，柳咏只是他手下的一条狗，但复制体莫离，并没有插手柳咏对古城据点的统治。 　　于是，柳咏踏上了与以往轮回中，相同的道路。 　　用恐怖且残忍的手段，毁掉了一个本该是末日绿洲的古城据点。 　　屠杀，暴乱，血腥镇压，这个过程在古城据点周而复始。 　　就这样，半年之后，古城底层民众唯一的精神寄托，流落在外的王泉，被柳咏押到了莫离的身前。 　　莫离没有坐在最高的位置上，他只是站在场中，眼神漠然的望着这个自己曾经很欣赏的年轻人。 　　王泉面无惧色，只是多日来的拷打，以让他伤痕累累，面对着背叛他的莫离，已经没有力气，说出哪怕一句的指责。 　　莫离看着虚弱的王泉，缓缓蹲下身子，用只能两个人的声音，缓缓说道。 　　“说点什么啊，王泉。” 　　虚弱至极的王泉，微微抬头，望着这个自己曾经的朋友，嘴唇动了动，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莫离察觉到了这一点，便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按在他的脑袋上，一点一点，将那个脑袋，按向了地面。 　　“你知道吗，我不会亲手杀了你，我只是想知道，你自己曾经所做的一切，究竟有没有意义。” 　　王泉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疑惑的望着面前的莫离，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在王泉的注视下，莫离轻轻抬起手臂，随即原本该被拦在远处的普通民众们，却是停止了喧哗，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缓缓靠来。 　　望着这一幕，莫离忽的笑出了声，一边按着王泉的脑袋，一边低声说道。 　　“早些时候，我向整个古城据点的人承诺过，只要有人用最残忍的手段杀气你，便可以成为柳咏下面最有权力的人。” 　　“那些成天嚷着不公的家伙，却也在渴求着这样野蛮的位置。” 　　“我在那些人中精挑细选，终于选到了几个最合适的人。” 　　“被你救过性命的铁匠，想要凌迟的手法杀你，” 　　“被你当成弟弟养的家伙，想要用火烧死你。” 　　“到那个时候，你又会怎么想呢。” 第七十三章 苍白之人（三） 　　“到那个时候，你又会怎么想呢。” 　　听着耳边低声的诉说，王泉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他望着面前的莫离，声音沙哑的说道。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呢？” 　　莫离眼神一恍，手掌缓缓滑下，落在王泉的脸上，他神色复杂，轻声说道。 　　“我曾经以为，人的本性很难改变，但事实却告诉我。” 　　“只要我想，我就可以成为一个救世主，也可以成为一个无比纯粹的恶人。” 　　“所以，你也可以的。” 　　“我不喜欢柳咏那个家伙，你无疑比他更适合，成为我新的左膀右臂。” 　　王泉诧异的看了莫离一眼，随即哑然失笑，十分洒脱的轻声说道。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可是一个死脑筋。” 　　“我连死都不怕，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莫离缓缓站起身来，眼中无喜无悲，随即却是轻轻摆手，低声说道。 　　“傻子，比死亡还要可怕的事。” 　　“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的多。” 　　话音落下，莫离的身后走出几人，却是将虚弱不堪的王泉扶了起来，给他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物，给他戴上了一个面具，扶着他坐在了椅子上。 　　这看起来不像是要处决的样子。 　　王泉默默的想着，随即却见一群人抬着一个戴着面罩的男人，跪在高台下，他的嘴中被塞上了布条，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个人的体型，与王泉一模一样，很难相信，居然能找到如此完美的替身。 　　一瞬间，王泉便意识到了莫离的计划，但他只是笑了笑，不以为意。 　　紧接着，莫离坐在了王泉的身边，轻声说道。 　　“好好看吧，要开始了。” 　　不久之后，一个中年男人，便惴惴不安的走上前来，低着脑袋，不敢去高台上的莫离，低声唤道。 　　“大人……我来了。” 　　王泉认得台下的那个中年男人，在他的记忆中，台下的中年男人是一个爽朗，洒脱的大叔，每次他们从城外归来时，便是这个大叔为他们做上一桌可口的饭菜，为他们接风洗尘。 　　他不曾见过这个大叔，对谁露出过凶狠的表情，哪怕大叔在这场丧尸危机中，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他的女儿。 　　莫离望着台下惴惴不安的中年男人，眉头微挑，不紧不慢的说了起来。 　　“我不会逼你做什么，一切都取决于你的意愿。” 　　“但……你应该还想要一个女儿吧。” 　　说着，莫离拿出了一张照片，仔细端详着，照片上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抱着皮球，露出自己的酒窝，开朗的笑着。 　　“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 　　说着，莫离将照片抛出，轻薄的照片，顺着微风，一路飘到中年男子的脚边，中年男子瞳孔一缩，随即双手颤抖的捡起了地上的照片，身体颤抖不止。 　　莫离看似满不在乎，只是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但每一句话，都像一个锤子，重重击打在中年男子的心田上。 　　“根据当年的数据统计，意外失去的孩子的父母，会有百分之六十的概率，会选择再要一个孩子。” 　　“这不是替代……而是发自本能的欲望。” 　　“我们失去了什么，便会想要找回。” 　　“你也一样的吧，你也还想要一个孩子。” 　　“希望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能有一个孩子，叫自己爸爸，然后看他笑，看他哭，看他慢慢长大。” 　　“人对于血脉的存续，对孩子的执念，并不是错。” 　　“更不是罪。” 　　“事实上，我们这一辈子，能顾得自己已是艰难，为什么还要在乎别人呢。” 　　在莫离的话语间，中年男人渐渐不再颤抖，但手臂上的肌肉，却开始慢慢紧绷起来。 　　“你需要女人来为自己生下孩子，但没有人会愿意接受你这样上了年纪，没有地位，也没有权力的人。” 　　“王泉他们不会察觉，你活的有痛苦，但我可以。” 　　“站到我这边来，我能让你拥有高人一等的地位，你可以占有那些不属于你的女人。” 　　忽的，莫离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对着高台之下的中年男人，慢慢的说道。 　　“我不会逼迫你做出选择，一切都交给你。” 　　“来吧，选择吧。” 　　话音落下，中年男人沉默了许久后，缓缓站起身来，捡起地上早就准备好的铁棍，走到那个替死鬼的身前。 　　中年男人双手握紧铁棍，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他怒目圆睁，双眼之中遍布血丝，将铁棍重重砸在了那个替死鬼的脑袋上。 　　嘭！ 　　“去你妈的规矩！” 　　嘭！ 　　“老子早就受够你了！” 　　嘭！ 　　“你们什么都有！可我呢！” 　　嘭！ 　　“我要我的孩子！我不要你的狗屁规矩！” 　　嘭！ 　　“死吧！死吧！我要活下去！比你们所有人活的都要好！” 　　“我不要什么狗屁正义！我要女人！我要我的孩子！” 　　肮脏，赤裸的喝骂声中，中年男人用铁棍，一次又一次的砸在那个替死鬼的脑袋上，每一次都精准无误的落在致命的位置上，没有任何的心软与犹豫。 　　可怜的替死鬼，早已倒在地上，刺眼的鲜血，染红了白色的面罩，在地面上聚起小小的血泊，而那中年男人，却仍然挥动着铁棍，一刻不停。 　　咬牙切齿，歇斯底里。 　　王泉坐在高台上，面具下的脸蛋，早已变为苍白，他望着往日里和蔼可亲的大叔，看着他凶狠的一棍又一棍的打着那个代表自己的替死鬼。 　　为什么……会这样呢。 　　明明，自己不曾亏欠过什么，为什么还会有如此深的恨意呢。 　　如同看出了王泉心中所想，坐在他身边的莫离，轻声说道。 　　“这个世上从来都没有完美无缺的东西。” 　　“而我们的眼睛又很小，当我们看到那些完美之下的缺角后，便再也没有办法移开目光。” 　　“会认为，那就是全部。” 　　“你口中所谓的秩序与公平，也是建立缺陷之中的，你永远也无法改变他们。” 　　“因为无论有没有这场末世浩劫，我们人类都是这种满是缺陷的生物。” 　　“早在这丧尸危机之前，我们的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中与眼下类似的事。” 　　“谋杀，抢劫，嫉妒，复仇，我们的历史，就是用欲望堆彻，粉刷的东西。” 　　说到此处，莫离转过脸，深深地看了王泉一眼，低声说道。 　　“我们，本就是无药可救的生物。” 　　之后，莫离再没有说过一句话，而在那位中年大叔之后，相同的戏码，仍在持续上演。 　　一个接着一个，在王泉印象中，本该是人畜无害的人们，在莫离的轻声细语中，变得面目可憎，歇斯底里的抡起铁棍，砸在那个早已尸体的替死鬼身上。 　　恶毒的咒骂，临时编造的罪，全部落在了那个替死鬼的身上，也深深在王泉的心中，打出一个又一个的缺口。 　　从日初到日落，没有一个人做出不同的选择，他们忠于了自己的欲望。 　　从老人到孩子，忽然之间，变成了一个个恐怖的怪物，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变成了如同柳咏一样的怪物。 　　如果欲望也有颜色，那么此时在王泉的眼中，整个世界应该都被浓烈的彩色填满，让他近乎失明。 　　没有一个人感谢他，没有一个人犹豫，只有那在刹那间，突然迸发出的欲望与恨意。 　　待到夜幕来临，这场闹剧终于停止，但这并不意味着结束。 　　莫离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一旁的王泉，微微俯身，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今天到此为止，但明天，后天，我还会这么做。” 　　“在你认清之前，我会一直这么做。” 　　“我相信，你会站到我这边的。” 　　“因为，你我是如此的相似。” 第七十四章 苍白之人（四） 　　周而复始，难以言说的恶行，在王泉重复上演。 　　如莫离所说的那样，他让这场闹剧一直持续了下去，似乎要让每一个人，在王泉的面前，露出邪恶的本性。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王泉的身体却已渐渐恢复，这一日，他一如往常那样，坐在椅子上。 　　闹剧还没有开始，那个代替他的可怜家伙，早已死去，尸体边上的血迹，早已变成深黑色，此时已是春季，尸体在回暖的温度下，开始慢慢腐烂。 　　腥臭的腐烂味，弥漫在场中，白色的蛆虫，在尸体上不停的蠕动着。 　　死亡的气息，无处不在，压在王泉的心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莫离出现在王泉的视线中，他面无表情的缓步而来，坐在了王泉边上的椅子。 　　王泉满是疲惫，同样的戏码早已令他感到厌倦，他偏过头去，望着那个眼神漠然的莫离，轻声说道。 　　“够了。” 　　莫离神色不变，甚至没有看王泉一眼，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 　　“你想通了？” 　　王泉闻言一笑，笑容有些虚弱。却没有什么迷茫，轻声说道。 　　“不，我这辈子都是一头喜欢撞墙的犟驴。” 　　“只是对你的把戏，感到厌倦罢了。” 　　莫离眼神一晃，右手的指尖轻轻抬起，缓慢而又韵律的敲打着椅子的扶手，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果然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但正因如此，一切才显得有意义。” 　　莫离终于转过头来，望着戴着面具的王泉，微微眯眼，低声说道。 　　“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一些人，将自己的理想看的比自己的命还要重一些。” 　　“但我还是觉得，无论是多么伟大的善，终归是有限度的。” 　　“或者说，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存在无穷无尽的爱与恨。” 　　“你并不重视自己的性命，所以不会觉得过往几日里的事有多么过分。” 　　“那么……下面的人并不是你呢？” 　　王泉闻言一愣，本能的察觉到了一丝危险，他心中一紧，声音沙哑的向莫离问道。 　　“你想要做什么？” 　　莫离重新转过头去，不再看向王泉，而是轻抬手指，指着台下那具正在腐烂的尸体，慢慢的说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 　　“台下的那个家伙，是你的妹妹王子宣呢？” 　　闻言，王泉的瞳孔瞬间缩小，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击打在他的心脏上，让他的视线短暂的失明了一瞬。 　　下一刻，还未彻底恢复的王泉霍然起身，一把揪住莫离的衣领，目眦欲裂，密密麻麻的血丝，占据了他的眼白。 　　“你这个畜生！你要做什么！” 　　看着暴怒的王泉，莫离原本冷淡的模样，终于有了情绪波动，他露出一丝微笑，望着眼中满是戾气的王泉，轻声笑道。 　　“看吧，总是有一些东西比你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的。” 　　王泉没有理会莫离的话，也没有理会围上来的众人，而是狂怒的吼道。 　　“回答我，我妹妹怎么了！” 　　话音落下，王泉的双手便被莫离握住，巨大的力量察觉下，王泉感觉自己的双手，都快要被彻底捏碎，但他仍是咬着牙坚持着，不肯松手。 　　莫离缓缓站起，他的身体本就要比王泉高，待到他完全站起后，王泉便只能抬起头，才能看到莫离的视线。 　　“放心，我没有对她做什么？” 　　“只是让她看了这些时日以来，你看到的东西。” 　　王泉愕然，无法理解莫离为什么要这么做，而莫离却是抬起手指，指向一侧，淡然说道。 　　“她在不远处的房间里，和你一样，她将那些人的所作所为，看的清清楚楚。” 　　“但是，直到昨天，她都不知道那个替死鬼并不是你。” 　　说着，莫离眼神一沉，强行挣脱了王泉的双手，然后用自己的双手，重重的按着王泉的肩膀，沉声说道。 　　“与你不同，她已经对这个据点的所有人彻底失望。” 　　“恨不得把他们抽筋拔骨，挫骨扬灰，当然也包括我。” 　　“可是有趣的地方来了，当我告诉她一切的真相后，她对我的恨意便烟消云散，只剩下对这个据点人们的恨。” 　　“恨他们的背叛，恨他们的恩将仇报，也恨那些虚伪，虚无的伪善。” 　　王泉的眼角不住的抽搐，他望着莫离，心中渐渐生起绝望之意，一瞬间，似乎有无数的东西，堵在了胸口，沉甸甸的，压着他快要窒息。 　　莫离眼神深邃，步步紧逼，对着王泉继续说道。 　　“身为兄长，身为子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你需要认真的想一想，如果这些天里，台下的那个人就是你的亲妹妹，那么会发生什么呢？” 　　王泉不愿意去想象，但这些天的所见所闻，都已深深刻在了他的脑中，每一个张脸，每一次的鲜血喷溅。 　　他的大脑不受控制的想象起来，如果台下那个一开始的人就是自己的妹妹，那么会发生什么呢？ 　　残杀，侮辱，凌虐，无数不堪入目的画面，一幕幕在王泉的脑中浮现，只是想象，便让王泉捏紧了自己的拳头，青筋暴起。 　　片刻后，王泉回过神来，踉踉跄跄的向后退去，似乎是想要逃跑，而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哥……” 　　王泉脚步一停，霍然回身望去，却见他的妹妹，王子宣，正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 　　王子宣看起来很干净，也很健康，没有受过什么虐待，只是她的眼神，似乎与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她望着自己的哥哥，轻声说道。 　　“哥，他们不值得。” 　　王泉苦涩一笑，想要说些什么时，却发觉自己竟是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而在这个时候，身后的莫离缓缓靠近，在王泉的耳边，以蛊惑的口吻，轻声说道。 　　“原谅，是我最讨厌的词语。” 　　“很多的伤口，一旦出现，便无法抹除，原谅……只不过是无可奈何的妥协罢了。” 　　“这个世界上，确实是有圣人的，但那个圣人，不是你，也不是我。” 　　“我们……只是凡人罢了。” 　　王泉眼中的苦涩越来越浓，他望着面前的妹妹，脑中却一次又一次的浮现，自己刚刚那恐怖的想象。 　　许久之后，王泉痛苦闭上了眼睛，然后转过身去，正对着莫离，单膝跪地，声音干涩的轻声说道。 　　“你是对的。” 　　“我……不是什么圣人。” 第七十五章 暗潮汹涌 　　“你是对的。” 　　“我……不是什么圣人。” 　　话音回荡，场中陷入一片死寂，有人欢喜，有人悲哀。 　　莫离望着单膝跪地的王泉，伸出手去，将他搀扶起来，嘴角微微挑起，露出一丝笑意。 　　“不必感到难过，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这是必然的一件事。” 　　“至少，在这个世道里。” 　　王泉随着莫离的搀扶，缓缓站起，像是他的随从一般，站在了莫离的身侧，莫离捏了捏自己的袖子，微微眯眼，望向远方。 　　那么……下一个，就该是曲云流了。 　　按照计划，早在几个月前，柳咏派过去的人，应该和曲云流有所接触了，而且自己给曲云流送去了一份大礼。 　　一朵粉色的昙花。 　　这就是莫离的计划，让原本的事件，都提前发生，然后将整个地区掌控在手中。 　　在这些计划中，王泉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人，那个叫曲云流的疯子才是。 　　莫离眼中闪过一抹晦暗的光芒，低声呢喃道。 　　“苏离啊苏离，我会做的比你更好。” 　　…… 　　与此同时，远在围盾据点的一间房间中，曲云流端坐在桌前，拆开了一个信封。 　　信封拆开的瞬间，一朵粉色的昙花，缓缓掉落，曲云流将那朵昙花接在手中微微眯眼，随即便将那朵昙花，一点一点咬入嘴中，慢慢咀嚼着，咽入腹中。 　　曲云流对送信封人很感兴趣，那个自称莫离的家伙，对自己十分了解，且送来这朵粉色的话，告知这朵粉色的话，对自己病情的抑制作用。 　　真是一个奇妙的人。 　　曲云流拿起信纸，仔细的看了起来，眉头渐渐皱起，信中那个叫莫离的人，做出承诺，说是他可以帮自己占领围盾据点，建立属于他的政权。 　　这封信曲云流看了很久，只是最后，他却是将这封信一点一点撕碎，神色漠然。 　　散乱的纸屑，飘落各处，最后被曲云流收集起来，扔进了房间中的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后，曲云流打开窗户，望向窗外，用手揉着自己的眉眼。 　　窗外，杂草丛生，据点中的人们面黄肌瘦，行走起来没有什么力气，而且人数也少的可怜。 　　曲云流一边揉着自己的眉眼，一边露出一丝冷笑，低声自语道。 　　“这个据点，现在可经不起什么暴乱。” 　　“那个叫莫离的人，是把我当成了傻子吗？” 　　说着，曲云流从抽屉中摸出一把手枪，转身离开了房间，他的目的十分明确，绕开了其他人，径直走到了据点中一间破旧的木屋中。 　　曲云流站在木屋前，伸出手来，轻轻扣动房门，片刻后，房门缓缓打开，一个神色阴翳的年轻男人，从门缝中露出浑浊的双眼，他望着曲云流，用干涩的声音，阴冷的问道。 　　“曲先生，你做好决定了吗？” 　　曲云流没有回答年轻男人的意思，而是神色平静的说道。 　　“开门，我要进去。” 　　闻言，年轻男人的眼中却是露出一抹嘲讽，微微摇头，低声答道。 　　“曲先生，在得到你的答案前，我不会让你进……。” 　　年轻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慌乱的喘息声，只见曲云流拿出手枪，抵在门缝上，缓缓说道。 　　“我的枪法很差，但这么近的距离，哪怕是个孩子，也不会射偏的。” 　　屋中的年轻男人虽是害怕，随即却也镇定了下来，他望着曲云流，阴恻恻的威胁道。 　　“你不敢开枪的，你没有办法向你的同伴解释。” 　　“你不能……” 　　砰！ 　　一声枪响，血雾乍起，终结了年轻男人的阴阳怪气，年轻男人的眼神错愕，望着自己胸口的血洞，然后踉踉跄跄的向后倒去。 　　曲云流收起手枪，推门而入，无视了靠在墙边，颓然滑下的年轻人，自顾自的在房间中翻找着。 　　片刻后，曲云流从一堆杂物中，找出了一盒粉色的昙花花瓣，他心满意足的将那个铁盒收入怀中，然后再次举起手枪，对准了年轻男人的脑袋，淡淡说道。 　　“我只是疯，并不是蠢。” 　　下一刻，子弹卷着火舌，径直贯穿了年轻男人的脑袋，迸溅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他身后的墙壁。 　　做完这一切后，曲云流擦了擦自己手中的手枪，转身离去。 　　转身瞬间，曲云流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他不担心如何向同伴解释，毕竟他们终究是相信自己的。 　　只是，没来由的，曲云流对那个从未见过的莫离，产生深深厌恶感。 　　他不在乎什么善恶，也不想听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只是一个很小气的人。 　　对于曲云流来说，现在的围盾据点，是自己最重视的工具，任何一只可能落下的苍蝇，都会让他觉得恶心。 　　无论多少次轮回，曲云流终极还是那个曲云流。 　　无关善恶，只是一个疯子罢了。 　　…… 　　春季的末尾声中，小镇的一切都已步入正轨。 　　原本的土墙已经被彻底加固了一遍，没有了什么安全隐患，开垦的农田，也已种上了各种各样的粮食。 　　我带着小镇里的年轻人，在城市中搜集了大量的燃油与发电机，又带着专业人士，将风力发电的电力，连接到了小镇中。 　　终于，小镇上有了电力，夜幕下，这座小镇不再是黑漆漆的一片。 　　至此，我能做的事，似乎也到此为止了。 　　再没有告诉人的情况下，我开始准备远行的计划，除了苍梧那个老狐狸以外，没有任何人察觉。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坐在屋中，拿着一张泛黄的地图，用铅笔在上面勾勾画画。 　　“该去哪里呢？” 　　我咬着铅笔的末端，望着地图上被我勾出的几个区域，陷入沉思之中。 　　地图上只勾出了两个地方，一个是归正教，一个是最终之地，南陵市，那也是我遇到瞳瞳的城市。 　　这两个地方，我在之前的轮回中都曾去过，归正教在我的手中覆灭，而最终之地，则有着古城与围盾据点。 　　我该先去哪个地方呢？ 　　在我沉思之时，苍梧一脚踹开了屋门，踏步而入，四下张望之后，便踏步向我走来，嘴中轻声说道。 　　“怎么，你还没有做好决定吗？” 　　我抬头看了苍梧一眼，手掌微动，将地图推向苍梧，皱着眉头说道。 　　“是啊，我现在也不知道该去哪个地方比较好。” 　　苍梧看了地图上标记的两个地方，眉头一挑，伸手拿过我叼在嘴边的铅笔，自作主张的在归正教的位置上点了点，然后将铅笔扔在一边，十分洒脱的说道。 　　“就去这里吧。” 　　我不解的望着苍梧，发出疑惑的声音。 　　“为什么要选这个地方？” 　　苍梧双手一摊，简洁明了的回答道。 　　“因为这里比较近。” 　　确实，按照路程来看，归正教距离更近一些，如果先去那个地方，可以节省不少的时间。 　　但……我个人的感情，却更加偏向南陵市，因为那里有我很多的朋友。 　　还没死掉的王泉，王子宣，高连，李易，以及身体健康的阿杰。 　　苍梧终究是一个老狐狸，他显然是看出了我的想法，再次用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的归正教，缓缓说道。 　　“既然重来一次，为什么不试试交一些新的朋友呢？” 　　我愣了一下，随即摇头轻笑，我伸手收起地图，做出了决定。 　　“就听你的，我们这次就去归正教。” 　　“我们？等等我可没说过跟你一起去啊。” 　　“可是，我需要一个帮忙做苦力的随从。” 　　“……我不会去的。” 　　“哈哈哈哈，你真幽默。” 　　“苏离……我可以骂脏话吗。” 　　“可以，如果你抗揍的话。” 第七十六章 算了 　　无论苍梧有多不情愿，终归是被我强行带上了路。 　　我不喜欢太过喧哗的场合，却也不愿一个人走上那么长的路，在出发前一天，我将这件事告知了周末。 　　周末表现的很平静，他已经习惯了我的行事风格，知道我不可能在这个据点停留太久。 　　临行前，周末找到了我，在问了一堆琐碎的问题后，在最后的时刻，他却是神色复杂的向我轻声问道。 　　“老大，我一直都想知道一个问题。” 　　我满不在乎的轻轻抬手，一边查看着自己携带的枪支弹药，一边说道。 　　“说吧，只要我想回答，我就会回答的。” 　　闻言，周末却是一副踌躇的模样，犹豫了许久后，他才轻声向我问道。 　　“老大，你……真的不恨我们吗？” 　　我手中动作一滞，有些错愕的抬起头来，望着一脸犹豫的周末。 　　“你以前，可不会问这种问题的。” 　　周末苦笑一声，轻轻点头，眉眼处却是紧紧皱着，似乎很是苦恼的模样。 　　我笑了笑，不再看他，将我中意的一把左轮手枪拿出，旋转着轮盘，将子弹一颗一颗的放入。 　　“你们吃过我的肉，喝过我的血，要说不恨，听起来像是在装大度。” 　　我微微眯眼，望着手中的左轮手枪，脑海中却是浮现无数画面，那些过往的，无数次轮回中的一幕幕。 　　“人是很善变的生物，这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手段。” 　　“老实说，我对人性不抱什么期待，很多平日里和善的老好人，都可能在极端的状况下，变成了无恶不赦的混蛋。” 　　“但我不在乎，我做这些人，没有多么伟大的目的。” 　　“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做，我乐意。” 　　我缓缓抬眼，望着有些不安的周末，想了又想，都没能找出什么合适的比喻，只能叹气道。 　　“事到如今，我可以心平气和的和你们说话，这也不能叫做原谅，只能说是……” 　　“算了？” 　　我有些不确定这个词语的准确性，但思来想去也找不到更好的词了。 　　看着仍是有些不安的周末，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不要想得太多，什么道德，愧疚这一类的东西，其实都只是在满足了活下去的需求后，才能追求的东西。” 　　“没有秩序的地方，也很难说什么善恶。” 　　说着说着，我自己都愣住了，不知不觉间，我的观念已经变了许多。 　　从开始愤世妒俗，只认死理。现在却似乎开始在心中默认，在这个末世之中，互相厮杀，并不是什么大错。 　　我哑然失笑，自己也渐渐变成了有些陌生的人，人果然是善变的生物。 　　周末似乎接受了我这个有些粗糙的说法，再没有问类似的问题，默默离去。 　　之后，在一片黑暗中，我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灯火通明的小镇，默默擦拭着手中的左轮手枪。 　　一夜无话，在这第二天的清晨，夜色还未彻底退去时，我便拉着苍梧，一起离开了小镇。 　　汽车行驶在大地之上，碾压着石子，留下滚滚烟尘，苍梧十分不舍得坐在后方，从后方的车窗中，望着越来越远的小镇，忍不住叹息道。 　　“我这才过了几天的安生日子。” 　　我把着方向盘，一边瞅着地图，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放心，你会喜欢归正教的。” 　　闻言，苍梧脸色一苦，扶额长叹。 　　“你可拉倒吧，我又不是没听你说过归正教的事。” 　　“那里的人，可全都是一群疯子。” 　　这时，如同福至心灵，我突然向苍梧问道。 　　“对了，你活了那么多年，应该见过很多疯狂的邪教吧。” 　　苍梧眼神一闪，眉眼间多了几分晦暗，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是啊，类似的疯子，我确实见过很多。” 　　听到这个答案，我便急忙继续问道。 　　“正好，我想听听你的经验，对付这种极端的邪教，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苍梧眼神讶异，后视镜中的他，仔细看着我的背影，眉头紧皱，低声说道。 　　“你是认真的吗？” 　　我轻轻点头，用手调整了一下后视镜，方便我将苍梧的神色看的更清楚一些，而苍梧的神色却变得越发古怪，他沉默许久后，才缓缓说道。 　　“我确实见过很多邪教，但在我的那个时代。人们对于邪教的解决办法，可能不太适合你。” 　　“在我的记忆中，最近距离接触那些邪教时，他们已经式微，躲在了一个村庄里。” 　　“而当官兵们找到他们时，为首的将领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命令。” 　　“屠村。” 　　听到此处，我眼角一抽，有些不适，而苍梧则继续说道。 　　“村子里并不都是邪教信徒，但那些士兵却都一视同仁，不光是那个村子，就连邻近的几个村子，同样被屠戮一空。” 　　“士兵们都背着一个袋子，袋子里装满了人头，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小孩。” 　　“这就是我唯一知道的解决邪教的办法。” 　　我沉默片刻，然后轻声说道。 　　“这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 　　苍梧翘起二郎腿，轻笑摇头，缓缓说道。 　　“不，这真的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被邪教蛊惑的人，可以将自己的女儿献给五十多岁的老人，可以亲手杀掉自己的妻子与孩子。” 　　“极端的信仰下，他们认为自己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同时也会像毒药一样，扩散的很快，哪怕只剩下寥寥数人，也可以在几年后卷土重来。” 　　“但是，我还有一个适合你的建议。” 　　苍梧话锋一转，下巴微抬，晃荡着二郎腿，慢慢悠悠的说道。 　　“你知道吗，在极端的情绪下，人们或许不会惧怕死亡。” 　　“但他们仍旧会害怕饥饿。” 　　说着，苍梧身子微微前倾，眯着眼睛，向我轻声说道。 　　“只要你毁了他们的粮仓，让整个归正教陷入饥饿之中，到了那个时候，什么信仰，也不如一瓶罐头。” 　　我眉头微低，缓缓问道。 　　“那需要……饿到什么程度呢？” 　　苍梧想了想，然后做出了回答。 　　“至少……得是人吃人的地步吧。” 　　听到这个答案，我重重的按了一下喇叭，眼神晦暗，压着声音，如同自言自语一般，低声说道。 　　“与其如此，我宁愿把他们都杀了。” 第七十七章 村落 　　​“与其如此，我宁愿把他们都杀了。” 　　比起一群吃人的怪物，我可能更愿意接受满城的尸体。 　　这听起来有些骇人听闻，也确实不像是我会说的话，但我终归不是当初那个傲慢的傻子了。 　　无数次的轮回中，除了那些无能为力的痛苦以外，我的耐心与善心都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中消磨，早已成了残缺不堪的模样。 　　苍梧神色在一瞬间，变得复杂难明，后视镜中的他，望着我，嘴唇微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没有插科打诨，也没有训诫，只有长久的沉默。 　　而我却忍不住去想，苍梧想要说些什么，答案并不难猜，他想要劝我，想要说这不是我该做的事。 　　不要变得和他越来越像，成为一个只是活着的老怪物。 　　我知道自己的变化，也知道这么下去我真的会变成另一个苍梧，看起来对什么都很在意，实则漠视一切，什么都不在意。 　　我知道这是错的，但却没有办法停下了。 　　知行合一，终究是一件困难的事。 　　…… 　　归正教距离尸神教，不过一百多公里的路，开着汽车也就是几个小时的路程，然而实际的路程走起来却十分困难。 　　当年平整的柏油路，如今已是有些破旧，青色的杂草钻出坚硬的路面，蔓延而去，只是1短短几年，路上便有了许多的野生动物，更别提无处不在的丧尸。 　　老实说，丧尸在我的计划中完全没有考虑，不知从何时起，丧尸在我心中的存在感早已接近零，只是这一次久违的远行，却让我终于想起了这群家伙的恐怖。 　　外地的丧尸可不认得我，看到汽车后便玩命的追，不给我休息的时间，有一次不间断出现的丧尸追了我整整十个小时，如果不是车里有苍梧这个残缺的不死之身，我是真想跳下车去，给带头的那个丧尸一个大耳瓜子。 　　如此追逐之下，我成功的偏离了自己的路线，越走越偏，最后彻底失去方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这一日，我和苍梧摆脱了尸潮之后，来到了一个荒废的村落中，令人惊讶的是，村落中并没有丧尸，是个难得的安静地方，于是我便将汽车停到了村口，想要休息一下。 　　下车之后，我便忍不住向苍梧抱怨起了丧尸，语气不满。 　　“这群家伙，真就跟要饭的一样。” 　　闻言，苍梧却是颇有怨念的看了我一眼，幽幽说道。 　　“你要是不带我一起来的话，不就没有这档子事了吗。” 　　我顿时语塞，心虚的偏过目光，事实确实如此，如果不是我强行带上了苍梧，或许我已经到达归正教的地盘了。 　　带上苍梧出于我的私心，这确实是我理亏。 　　好在苍梧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是揉着肚子，无精打采的说道。 　　“找点吃的吧，长毛的肉都行，我快要饿死了。” 　　本就理亏的我，没有任何犹豫，主动开始在村落里搜寻，不光是苍梧，我的肚子也早就饿到了极限，虽然我并不会饿死，但饥饿的感觉实在是难熬。 　　青草满地，将整个村子覆盖，厚厚的灰尘，落满窗户，我在村子里寻找许久，也没有发现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当我回去找苍梧时，发现他却是蹲在角落，抓着一只倒霉的麻雀，吃的满嘴是血。 　　我倒是忘记了，这个家伙是个什么都吃的狠人，之前他还在我眼皮子底下啃过树皮。 　　不知道麻雀是什么味道，但苍梧看起来吃的很香，察觉到我错愕的视线后，那家伙十分没诚意的向我问道。 　　“要我分一点给你吗？” 　　之所以说苍梧没有诚意，是因为他压根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嘴上说说罢了，我翻了一个白眼，打算继续寻找能吃的东西。 　　正当我打算离开时，眼角掠过地面，脚步却骤然停下，紧接着，我皱起眉头，蹲了下来。 　　我和苍梧所在的位置，是一个荒废已久的院落，古朴，老旧，与村子里其他的房子并不相同。 　　这间老屋，显然和其他的房子不是同一个时代的，是在我那个年代，也能算老古董的房子。 　　我蹲在地上，伸出手去，抚摸着地面光秃秃的地面，眼中多了几分警惕。 　　在其他的院子里，杂草早已占据了整个院落，但在这个院子里，却没有太多的野草。 　　野草可不是嫌贫爱富的生物，只要没有其他生物的打扰，便会占据目之所及的地方。 　　除非这里的路面，经常有人踩踏，才会留出这种光秃秃的路面。 　　这个村子里……还有活人存在。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回头望向那老古董一样的房子，正因为这个房子太过老旧，所以我和苍梧第一时间，都排除了这个房子有食物的可能，没有人进去过。 　　我一边想着，一边踏步而去，将手放在门把手上，摸了摸门把手。 　　果然，门把手上面没有灰尘，这扇门经常有人打开。 　　正是此时，老旧的木门，却是忽然打开，一只小手猛然伸出，将我拽了进去。 　　与此同时，一支箭矢骤然射出，精准无误的命中了正在啃麻雀的苍梧喉咙处。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我有反应的时间，但那只探出的手并没有敌意，在我犹豫的时候，便被强行拽进了房子中。 　　老房子里光线很暗，进入的刹那，我便看到拽我进去的人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而射出箭矢的则是一个老爷子。 　　老爷子老当益壮，在射出第一支箭矢后，立刻又拉弓搭箭，准备射出第二支箭矢，嘴中还对着我说道。 　　“赶紧藏起来，我马上杀了外面那只丧尸。” 　　我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这二人没有敌意，而且老爷子口中的丧尸，应该是外面吃麻雀吃的满嘴是血的苍梧。 　　只不过，当我想明白一切后，外面的苍梧，喉咙上已经中了第二支箭矢。 　　那个少女拉着我，似乎要带我走，我哭笑不得的挣脱少女的小手，立即拉住打算射出第三支箭矢的老爷子，急忙说道。 　　“误会！误会！外面那个家伙不是丧尸。” 　　“是我的朋友。” 　　闻言，老爷子与少女同时一愣，终于是没有射出第三支箭矢，神色惊讶的看着我，我无奈的解释道。 　　“他刚刚是在吃麻雀，所以看起来满嘴是血。” 　　闻言，少女愣了一下，然后眨着眼睛，轻声说道。 　　“那玩意……不是烤着好吃的吗？” 　　老爷子仍是满脸狐疑，他看了看被洞穿喉咙却还活着的苍梧，沉声问道。 　　“他被射两箭都没死，这是为什么？” 　　我呼吸一窒，勉强的笑道，有些尴尬的解释道。 　　“他命硬。” 　　“命硬？” 　　“是的，又臭又硬。” 第七十八章 地道 　　经过一番极为勉强的解释后，那个看起来很精神的老爷子，终于是放下了手中的弓箭，直到这时我才看清，老爷子手里拿的居然是一把现代工艺的复合弓。 　　而化身冤种的苍梧，在拔掉了喉咙上的两支箭矢后，才一脸晦气的凑了过来。 　　我和苍梧向老人和少女做了简单的说明，在听到我们两个饿了很久后，那位站在老人身后的少女，默默的递上了两个烤土豆。 　　少女生的清秀，可爱，身材也比较娇小，而难得的是，她的皮肤并不像末世中其他人一样，那般黝黑，反而有些病态的白皙。 　　“谢谢。” 　　我轻声道谢，接过了土豆，慢慢的吃着，而一旁的苍梧却是拿着土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命少女，凑到我耳边，轻声说道。 　　“不妙，这个小姑娘是我的菜啊。” 　　“你帮兄弟一把呗。” 　　我眼角一抽，一记肘击狠狠地怼在了苍梧的胸口，同时压低声音，用只能我们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 　　“闭嘴！你这个炼铜的死变态。” 　　“你他妈比她爷爷年纪都大上几百岁了。” 　　我们两人的窃窃私语，无疑让那位老爷子更为警惕，但他并不像我从前遇到的那些人，一言不合就开枪射箭，反而对于我们两人，有着末世之中罕见的善意。 　　或许是受不了这尴尬的沉默，那个一直站在老人身后的少女，眨着眼睛，颇感兴趣的望着我，轻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不等我回答，一旁的苍梧便抢先一步，笑容灿烂的回答道。 　　“我叫苍梧，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然而，那名少女的目光却是越过苍梧，落在了我的身上，眼波流转，一言不发，似乎还在等着我的回答。 　　我咬了一口手中的烤土豆，然后神色一正，向着对面的两人，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苏离。” 　　少女闻言一笑，还是只看着我，轻声说道。 　　“我是秋柔，很高兴认识你。” 　　不……我一定也不高兴，因为旁边苍梧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了，如果不是他打不过我，他一定会上来给我一拳的。 　　秋柔还想再说些什么，那个老爷子却是白眼一翻，吹着花白的胡子，气道。 　　“得了得了，这里可不是聊天的地方，鬼知道有没有丧尸被引过来。” 　　“丫头，你先带这两个人走，我去把射出去的那两支箭矢找回来。” 　　说着，老人看了一眼外面的院子，确定没有丧尸后，便快步窜了出去，而秋柔则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转身走到一个木柜前，打开木柜，然后将手掌在木柜里面轻轻一推，那里便如木门一样，被随意推开。 　　秋柔看了我一眼，低声说了一句“跟着我”。然后便率先走了进去，我望着黝黑深邃的通道，恍然大悟。 　　原来是地道吗。 　　我心中多了几分好奇，踏步跟上，而这时苍梧却将手搭了上来，悄悄凑到我的耳边，轻声说道。 　　“恭喜。” 　　我闻言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后神色古怪的看了苍梧一眼，什么都没有说，走进了地道之中。 　　地道比我想象的要宽敞很多，只是黑了一些，而关于这个问题，也被秋柔解决，秋柔一边走，一边点燃了挂在墙壁上的火把，照亮了地道。 　　借着火光，地道的模样彻底在我眼中显现，这个地道比我想象中的规模要大上很多，为了防止塌陷，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一根粗大的木柱顶着地道上方。 　　我不知道这些木柱能有多大的效果，但至少目前看来，这个地道还算是安全。 　　整个地道四通八达，宛若一座地下城市，这不是短时间可以挖出来的，应该是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 　　看着走在前方的秋柔，我难以压抑心中的好奇，快步上前，走到秋柔身侧，轻声说道。 　　“那个……这个地道是怎么回事？” 　　老实说，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秋柔，直接叫名字太过亲昵，叫小姑娘却也不合适，毕竟她告诉了我她的名字。 　　索性直接略过名字，不礼貌一些也好。 　　秋柔完全不在意我的称呼，十分耐心的向我解释道。 　　“这个地道……很久以前就存在了，是一个特殊时期挖出来的，后来为了防止地面塌陷，所以把大部分地道都给填了。” 　　说着，秋柔指着那些四通八达的通道，轻声说道。 　　“你看那个地方原本可以顺利到隔壁村的，可现在那里全部被堵死了，只剩下这个村的区域可以活动。” 　　这时，苍梧厚着脸也凑了上来，好在行为举止正常，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 　　“请问，这里只有你和你爷爷一起生活吗？” 　　秋柔连连摇头，笑着说道。 　　“并不是，我和爷爷这几年陆陆续续的救了好几个人。” 　　“现在他们都住在这个地道里。” 　　我眉头轻皱，这个地道确实安全，但这里没有阳光，也没有水源，他们到底要怎么生活呢？比如秋柔给我的烤土豆，又是从哪里来的。 　　不等我问出心中的疑惑，热情的秋柔便主动对着我讲解道。 　　“这个地道原本也是填掉的，但被我爸爸买了下来，村里人难以我爸爸出的价钱，就同意了这件事。” 　　“我爸爸是一个重度的末世生存爱好者，在他看来，这个世界迟早会沦为一片废土，所以当他买下这个地道后，便开始仔细打理这个地方。” 　　“他在这里储藏了很多的粮食，大米，土豆，水，够我们几个人过上一辈子了。” 　　闻言，我沉思片刻，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末世生存爱好者，这个是当年一个比较奇怪的人群，那些人一直都觉得，人类会毁于核战争，也特别热衷于末世生存模拟。 　　当然。国外这样的人更多一些，国内则寥寥无几。 　　没想到，这些末日生存爱好者，居然真的有歪打正着的一天。 　　我没有去问秋柔父亲在哪里，毕竟这个答案不难猜。 　　这场丧尸危机能毁掉整个世界，从来不是丧尸的战斗能力有多强，而是那无孔不入，史无前例的传染能力。 　　在最开始时，丧尸病毒的传播不需要直接接触，只是在短短几天，便瞬间爆发，席卷了整个世界。 　　我知道，这是因为这场丧尸病毒并不是天灾人祸，而是神明的无聊把戏。 　　所以，人类得任何抵抗，都是徒劳之举。 　　那些末日生存爱好者，或许模拟了核战争，但从未想过这种奇怪的丧尸病毒，感染不感染，都与是否准备没有关系，只在于你的运气够不够好。 　　随着秋柔的带路，我们终于看到了她口中的其他人，一共有十个人，与秋柔一样，他们的皮肤并不黝黑。 　　也是，常年呆在这看不到阳光的地方，不白才有问题。 　　不同于秋柔的热情主动，那十个人的目光并不友善，反而充满警惕与不悦。 　　不等秋柔主动介绍，那十个人中的一位年轻男人，便站起身来，有些不满的对秋柔说道。 　　“你们爷孙又带人回来，是怕食物吃的太慢吗？” 　　男人的态度极差，咄咄逼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救了秋柔这对爷孙，而不是秋柔爷孙救下了他。 　　我看了看剩下的九人，虽然没有站起来附和年轻男人的意思，但显然他们并不反对年轻男人，相反他们同样对我怀有怨气。 　　原来如此，当被救的人，数量远超秋柔爷孙两人时，那就是上下逆换，反客为主的境地。 　　秋柔看了看那个年轻男人，十分有耐心的解释道。 　　“食物和水都够，不会被我们吃完的。” 　　年轻男人闻言，却是嗤之以鼻，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当身处末世之中，苟延残喘的人们是没有办法不紧张起来的。 　　哪怕再多的粮食，也会让人心怀忧虑，惶惶不可终日。 　　秋柔还在耐心的向那个年轻男人解释着，努力的想要说服他，证明剩下的粮食足够地道里所有人过完这一辈子。 　　但年轻男人却是充耳不闻，极为不耐烦的冲着秋柔大吼大叫，同时用满是敌意的目光，瞪着我。 　　最后，那个年轻男人更是掏出一直别在腰间的柴刀，将刀尖指向我，恶狠狠的说道。 　　“新来的，你别怪我说话难听。” 　　“这里可没有你待的位置。” 　　对此，我表示情绪稳定，没有什么反应，但落在那十个人的眼中，却是软弱可欺，这时我身后的苍梧看不下去了，他凑上来，在我耳边说道。 　　“他知道没法赶走我们，只是给我们立威，确认一下他以后要骑在我们头上。” 　　“你赶紧把这个家伙揍一顿，他太烦人了。” 　　我伸手拍了拍苍梧的肩膀，压低声音，轻声说道。 　　“不要冲动，我们又不是真的要在这个地方待下去。” 　　“犯不上生气。” 　　年轻男人见我没有回应，骂骂咧咧的说了一堆脏话，都最终都没有真的动手，只是拿着那柄柴刀，空挥了几下。 　　一旁的秋柔，满是歉意的向我笑了笑，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后，那位回收箭头的老爷子回来了，老爷子显然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压根没有擦箭头上的血迹，就那么拿着带血箭矢，走了过来。 　　沉默之中，看着老爷子手中带血的箭头，那个年轻男人脸色一黑，然后将头偏向一边，不再看向这边。 　　老爷子却径直走到那个年轻人身旁，坐了下来，开始擦拭箭头上的血迹。 　　这番举动，让那个年轻男人的脸彻底黑了下来，但他不敢说什么。 　　在这样的沉默中，老爷子将箭头擦拭干净，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复合弓，一边缓缓说道。 　　“老头子我知道大家有很多担心的事，对我们爷孙有意见，这事我也跟你们解释不清楚。” 　　“但老一辈人一直都有个说法。” 　　说着，老爷子扭头望向那个年轻男人，目光炯炯有神，一字一顿的说道。 　　“忘恩负义，那是畜生才会做的事。” 　　在老人的视线中，年轻男人的眼角不住的抽动，手掌已是轻轻放在刀柄上，但最终他都没有抽出柴刀。 　　他不敢，是的他不敢。 　　哪怕只时如此短的时间，我也能看出他是一个色厉内荏的软货，并没有很老爷子撕破脸皮的勇气。 　　事实上，我觉得他更像被推出来当挡箭牌的工具人，在那剩下的九人中，一直坐在最后的一位中年男人，才是真正的话事人。 　　在看到年轻男人没有抽刀后，老爷子眼中闪过一抹失望，看的出，他其实很期待年轻男人抽刀的，那样的话，他也可以算是正当防卫了。 　　“唉……” 　　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将复合弓收了起来，神色无奈的说道。 　　“过几天，我会带着我家丫头去归正教，你们再忍几天，就不用看我张老脸了。” 　　“所以，剩下这几天，你们就给我安分一点吧。” 　　闻言，我眉间一动，情绪顿时变得激动起来，连踏数步，来到老爷子身前，急忙问道。 　　“老爷子，你知道归正教？” 　　或许是我走的太猛，吓到了那个年轻男人，他本就憋了一肚子气，直接跳起来再次抽出怀里的柴刀，对着我大声骂道。 　　“干什么，你想踩老子吗？” 　　我看了一眼那个年轻男人，刚刚激动之下，我确实差一点就踩到他的脚了，于是，我便很诚恳的向他说道。 　　“抱歉，刚刚是我的情绪有些激动。” 　　“真是不好意思。” 　　如同为了把刚刚在老爷子面前丢掉的脸都找回来，年轻男人气焰更盛，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有你这么道歉的吗？” 　　这就真的是在无理取闹了，我叹了一口气，换了更诚恳的模样，微微低头，与此同时，我拿出左轮手枪，满是歉意的向那个年轻男人说道。 　　“都是我的错，你愿意原谅我吗？” 　　“如果不行的话，那么我只好……” 　　说着，我将左轮手枪，顶在了男人的脑门上，微微眯眼，一字一顿的说道。 　　“抱歉了。” 　　忽然间，整个地道中都陷入一片死寂，唯有紧张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而见我如此诚恳，年轻男人显然感受到了我的诚意，感动的说不出话来，身体更是颤抖个不停，跪倒在地。 第七十九章 人间地狱（一） 　　在我诚心实意的道歉下，那个年轻男人居然白眼一翻，倒在地上，四肢抽搐个不停，开始了极其失败的装死。 　　我颇为无语的看着装死，四肢抽搐的年轻男人，声音变冷了几分。 　　“你再装下去，我就真的开枪了。” 　　“三。” 　　可没等我数到第二个数，那个装死的年轻男人，便迅速起身，跪在地上，一副低头认错的样子。 　　望着变得毕恭毕敬的年轻男人，我瞬间对他失去了所有的兴趣，便转头继续向老爷子望去。 　　老爷坐在地上，眯着眼睛，视线落在我手里的左轮手枪，与其他人不同，他并无惧怕之意。 　　我盘腿坐在老爷子身前，深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那个问题。 　　“老爷子，你知道归正教？” 　　老爷子眉头轻轻动了一下，似乎没有在听我说什么，视线仍停留在我手中的左轮手枪，仔细打量着，片刻后，他忽的向我问道。 　　“年轻人，我可以看看你手里的枪吗？” 　　老人的声音不卑不亢，似乎只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听着老爷子的话，其他人都紧张了起来，屏气凝神，默默的向后缩去。 　　似乎在他们看来，下一刻，我就会掏枪干掉老爷子。 　　然而，他们终究是没看到这样的画面。 　　我没有什么犹豫，直接将手中的左轮手枪，递给了老爷子，老爷子接过我的左轮手枪，仔细打量了一遍后，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片刻后，老爷子将左轮手枪重新递给了我，感慨道。 　　“了不得，居然是真家伙。” 　　听到这个答案后，场中众人再次色变，不动神色的向后挪动着身体，似乎这样做可以给他们一些安全感。 　　我接过老爷子递回的左轮手枪，笑着回道。 　　“这个世道，不带些东西，我也不敢出来啊。” 　　“这枪也看过了，老爷子你可以告诉我归正教的事了吗？” 　　老爷子摸了摸自己下巴，对我全无敌意，也没有警惕的意思，没有犹豫，便轻声说道。 　　“老头子我对归正教也不算太了解，有一些消息，也是听人说的。” 　　“我听人说，归正教是这里最好的人类据点，有枪，有人，就想着带我家丫头去哪里看看。” 　　我眉头一皱，回头看了一眼老人的孙女，秋柔，恰好与秋柔对上了视线，而秋柔却是脸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偏过头去。 　　秋柔生的很好看，哪怕是在末世之前，也是能算一个美女，加上她年纪还小，自有一种青春活力，明媚动人，且皮肤白皙。 　　这样美丽的少女，如果落在归正教那群畜生手中，那么下场可想而知。 　　我的眉头越皱越紧，听老人的意思，他们这两天就是打算动身出发的，可在上一个轮回中，我从没有在归正教见过秋柔。 　　至少是还活着的秋柔，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我深吸一口气，心中渐渐有了杀气，我松开紧皱的眉眼，笑着向老爷子说道。 　　“这不巧了吗，我也是打算去归正教的，不过我对归正教的消息知之甚少。” 　　“老爷子，你能告诉我是谁告诉你这些消息的吗？” 　　昏暗的地道中，老爷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微微抬手，指向一个窝在角落中的中年男人，缓缓说道。 　　“是他说的，他是归正教掉队的倒霉蛋。” 　　“他说归正教地盘大，有足够的粮食，也有足够的人，而且管理的井井有条，是个好地方。” 　　老爷子特地将那个人说过的话，都告诉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注意到了什么。 　　我收起左轮手枪，向老爷子轻轻点头示意，随即便站起身来，缓步走到那个中年男人身前。 　　中年男人皮肤微黑，五官端正，年轻时应该也能算一个长相不错的那类，他异常镇静，看着我缓步走来时，没有一丝惧怕之意。 　　我站在他的身前，微微俯身，面上的笑容早已彻底散去，我望着他，淡淡问道。 　　“老爷子……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中年男人微微耸肩，神色淡然，用极其平常的口吻回答道。 　　“可以这么说，我确实……” 　　中年男人剩下的话，还没有来得及出口，我却在瞬间，暴怒如雷，右拳猛摆，带起一道风声，如同鞭炮一般，在中年男人的脸上，瞬间炸开。 　　啪！刺耳的响声中，男人的身子被我一拳打在了地上，面皮多了一道青紫，而他也再没有了之前的镇定自若。 　　伪装出的气度，镇定，终归是没有一记重拳来的响亮。 　　我没有去看在场众人的反应，但还是听到了苍梧吹了一声口哨，我没有理会，而是一把揪住中年男人的衣领，将他半个身体提起，靠向我的面孔。 　　我压抑着自己的怒气，望着惊慌的中年男人，寒声道。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他们去归正教？你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 　　中年男人咽了咽口水，眉眼间满是惊慌失措，但还是小声说道。 　　“那里……是为人提供庇护的地方。” 　　啪！我举起拳头，对着中年男人的鼻梁狠狠来一拳，一拳过后，红色的鲜血，便从中年男人的鼻孔，喷涌而出。 　　“我再问你一次，那里是什么地方。” 　　中年男人狼狈不堪，双手捂着正在流血的鼻子，却还是咬牙说道。 　　“归正教……是为人们提供庇护的地方。” 　　妈的，这个人到了现在，还想把我当傻瓜糊弄，觉得只要自己咬住口风，我就会信他的话。 　　我怒极反笑，对着中年男人的面部，又是一拳轰出，这一拳彻底打断了他的鼻梁，清脆得响声，顺着我的拳头，传至我的大脑。 　　这一拳过后，中年男人彻底瘫倒在地，捂着自己的鼻子，在地上痛苦的扭着身子，我缓缓站起身来，看着男人，冷冷说道。 　　“既然你不愿意说，我就帮你说。” 　　“你根本不是归正教掉队的人，而是从那里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你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野蛮，残暴，杀人，吃人，活生生的地狱。” 　　“你知道这对爷孙去了，会是什么下场，尤其是那个小姑娘，下场会有多残忍。” 　　我不愿去想那个小姑娘，在归正教会有什么下场，被当做玩物，当做泄欲的工具，被折磨，被蹂躏，最后成为一具满身伤口的尸体。 　　所以，我很愤怒，愤怒的想要把面前这个中年男人碎尸万段。 　　我又一次提起中年男人的衣领，最后向他问道。 　　“归正教现在是什么状况。” 　　“如果你还想活的话，就给我老实回答。” 第八十章 人间地狱（二） 　　“归正教现在是什么状况。” 　　“如果你还想活的话，就给我老实回答。” 　　中年男人在地上扭动着身体，神色痛苦，却依然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说。 　　嘴硬到了这个地步，哪怕是我，都有些佩服这个家伙了。 　　我掏出左轮手枪，打算做最后一次的尝试，当冰冷的枪口贴在中年男人的额头时，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可在片刻之后，他却是倔犟的抬起头来，死死的盯着我，一言不发。 　　真是一个奇怪的家伙。 　　我知道一些时候，在情绪的激发下，人类会短暂的无视死亡，但我想不通面前的男人为什么可以如此坚持。 　　还是说，他觉得我手里的左轮手枪是假的吗。 　　我眯起眼睛，不打算继续审问下去了，身后众人的视线，早已改变，满是恐惧之意，在他们看来，我应该是一个靠着手枪的威慑，对一个无辜男人，拳打脚踢。 　　这样下去，接下来无论我说什么话，都不会再有人信了吧，包括那个老爷子。 　　不过，我不在乎。 　　我将手指移到扳机的位置上，正要扣动时，一只手却是从一旁探出，抓住我的手，我扭头望去，却见苍梧对着我轻轻摇头，低声说道。 　　“停下。” 　　“剩下的交给我。” 　　往日里混吃等死的苍梧，此刻却像是恢复到了我初见他时的模样，神色冷峻，不苟言笑，怎么也看不透。 　　我愣了一下，随即便将手掌垂了下来，没有再说什么，想要看看苍梧打算怎么处理这个男人。 　　出乎我意料的是，苍梧缓步而去，只是蹲在那个中年男人的耳边，低声说着，他的声音很低，我无法听清。 　　但随着苍梧嘴唇微微动着，那个中年男人的脸色却渐渐变得惨白，没有了一丝血色。 　　片刻后，苍梧神色温和的站了起来，慢慢悠悠的说道。 　　“现在，你想好了吗？” 　　话音落下，中年男人神色恐惧，有些失魂落魄的连连点头，一边咽着口水，一边慌乱的说道。 　　“我说……我都说。” 　　我颇为惊讶的看了苍梧一眼，有些好奇这个家伙是怎么让这个嘴硬的中年男人，变成了一只小白兔。 　　中年男人不知是受了什么惊吓，身子颤抖个不停，嘴中却已经开始说了起来。 　　“归正教……归正教正在抢占一个小镇。” 　　“镇子上丧尸很多……我们一边建墙，一边得防范丧尸，每天都会死很多的人。” 　　“我……我是负责捡尸体的，把那些丧尸没吃干净的人，收回来……烤了，给其他人吃。” 　　随着男人的叙述，地道中陷入一片死寂，原本围在一起的人群，不自觉的拉开了与中年男人的距离。 　　苍梧神色自若，情绪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中年男人，轻声问道。 　　“没有人反抗吗？” 　　中年男人一边颤抖着身体，一边低声回答道。 　　“他们手里有枪。” 　　“而且他们还把大部分男人的老婆，孩子，父母都抓了起来，逼迫那些人，用人命去填。” 　　“谁要是敢反抗，等第二天，保证那一家人的脑袋，都会挂在旗杆上。” 　　苍梧轻轻点头，似乎认同了这个答案，他又接着向那个中年男人问道。 　　“那你呢，你的家人呢。” 　　中年男人忽的愣了一下，然后像是没脸见人一样，将垂下脑袋，低声说道。 　　“现在……应该都被他们杀了吧。” 　　说罢，中年男人便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苍梧微微俯身，像一个和蔼的长辈，用手掌轻轻抚摸着中年男人的脑袋，柔声说道。 　　“乖孩子，乖孩子。” 　　“你以后不用再怕了。” 　　黑暗之中，我没能看清苍梧做了什么，只是当他再次起身时，那个中年男人的嘴巴，鼻子，眼睛，便已流出一团黑血，身子微微抖动了一下后，便彻底没了生息。 　　见状，地道之内，似乎多了几分阴冷的气息，当苍梧转头时，大部分都低下了脑袋，不敢与苍梧对上视线。 　　苍梧却仍是神色温和，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向着众人轻声说道。 　　“我出去透透气，就不打扰大家了。” 　　说罢，苍梧便抬脚踏步，向着地道来时的方向走去，不多时，便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愣了一下，随即便跟了上去。 　　我很快就在地道中追上了苍梧，他走的很慢，显然是在等我，我快步追上他之后，与他并肩而行，确定身后没有人跟来时，便压低声音，轻声说道。 　　“那个人应该我来杀的。” 　　苍梧无奈的白了我一眼，轻声说道。 　　“这种事，你就不要和我抢了。” 　　“在说，我只是在履行和那个人的承诺。” 　　我眉头一皱，有些不解的从嘴中吐出两个字来。 　　“承诺？” 　　苍梧点了点头，目视前方，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跟他说了，只要他肯说出归正教的事，我就让他死的安静一点，至少没有什么痛苦。” 　　我想了又想，变得更加好奇了，便向着苍梧追问道。 　　“你和他说了什么，能把那种嘴硬的人，吓成那样。” 　　苍梧眼神一晃，随即便微微垂目，望着脚下黑漆漆的地面，缓缓说道。 　　“我见过很多这样的人。” 　　“他们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在很短的时间内，觉得死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最终，那些敢于求死的人，却没能挺过严刑拷打，以很狼狈的姿态屈服。” 　　苍梧转头看了我一眼，忽的一笑，莫名其妙的有了几分骄傲，颇为得意的对我说道。 　　“你们这个时代的人啊，对于严刑拷打，真的比不上我那个时代的人。” 　　“简单的拳打脚踢，那根本算不上拷打，你知道我当年见到的人都是怎么做的吗？” 　　“剥皮填草，点天灯，千刀万剐的凌迟，剁掉四肢，挖掉双眼，刺聋耳朵，拔掉舌头，然后泡在罐子里。” 　　“或者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做成一支巨大的蜡烛。” 　　这些酷刑，我曾经在书上看到过，但文字永远无法让人真正体会到那些酷刑真正的恐惧。 　　“苍梧，你当年很喜欢去刑场看热闹吗？” 　　苍梧嘴角的笑意一僵，然后摇头苦笑，吐出一口浊气，风轻云淡的说道。 　　“差不多吧，只不过我是受刑的那个。” 　　我闻言一怔，这个时候，本应该岔开话题的，但我脑子一抽，却问出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那你见过最恐怖的酷刑是什么？” 　　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苍梧脚步骤听，眼中罕见的闪过一抹痛苦，他沉默良久后，低声说道。 　　“相信我，你不会想听到的。” 　　我愣在原地，再回过神时，苍梧已久走远，我叹了一口气，缓缓追了上去。 　　或许，在这个世界上，无论何时何地，总归是有人，活在活生生的炼狱之中的。 　　哪怕，没有这场世界末日。 第八十一章 天注定 　　我和苍梧一路走出地道，重新回到了地面上，苍梧似乎又回到了没心没肺的模样，懒洋洋的靠在院子里的墙壁上，晒着太阳，嘴中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还是地面上舒服一些，在地道里待了这么一小会，我都感觉自己快要发霉了。” 　　看着像没事人一样的苍梧，我一时无语，只是坐在了一边，习惯的去掏口袋里的香烟，却掏了个空。 　　我舔了舔舌头，也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了嘴里。 　　与苍梧相处，并不需要说多少话，这个耐不住寂寞的家伙，会自己主动向你搭话，只要他愿意的话，他似乎和任何人都能聊的起来。 　　但今天，苍梧却没有说话的兴致，只是嚼着嘴里狗尾巴草，眼神涣散的望着前方，懒懒散散，却又寂寞的让人不想靠近。 　　外面的阳光正好，温度适宜，不冷不热，迎着明媚的阳光，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闭上眼睛，打算就这么靠在墙边，眯上一会。 　　只是，我闭上眼睛没有多久，便有一只小手，轻轻拉着我的衣角。 　　老实说，这个动作有些太过女孩子气了，如果是苍梧做的话，我绝对要给他来上一拳。 　　然而，等我睁开双眼上，映入眼帘的却是秋柔那个小丫头，朦胧且期待的眼神。 　　不妙……比苍梧麻烦的家伙找上来了。 　　秋柔有些害羞，脸颊微红，小小的嘴巴动了又动，才发出了细细的声音。 　　“苏……苏哥哥。” 　　这个称呼，有些亲昵……也让我有些微微的不适。 　　希望这是我的错觉吧。 　　我极为勉强的露出笑容，向站在我身前的秋柔问道。 　　“有什么事吗？” 　　秋柔捏紧自己的小拳头，看上去有些唯唯诺诺，但还是鼓足勇气，向我说道。 　　“苏哥哥，我相信你。” 　　我闻言一愣，大脑有些迟钝，不解的说道。 　　“什么？” 　　秋柔神色温柔，对着我轻声解释道。 　　“刚刚，里面的大家都说，苏哥哥你们不是什么好人。” 　　“无论你们说什么，都不要相信。” 　　我眨了眨眼睛，迟钝的大脑这才反应过来，只是我却不知该做什么反应，而秋柔却是一鼓足气，捏着小拳头，信誓旦旦的说道。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相信你。” 　　“所以……所以……” 　　说着，秋柔却忽的结巴起来，紧张的把小脸都憋了个通红，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更是红着小脸，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说道。 　　“所以，你能带我和爷爷走吗。” 　　说罢，不等我做出反应，秋柔似乎耗尽了勇气，捂着小脸，转身逃走了，只剩我一个人愣在原地，一脸茫然。 　　片刻后，我反应过来，眼角微微抽搐，然后扭过头去，望着苍梧，问道。 　　“我长的……怎么样。” 　　闻言，苍梧却是连连摆手，干笑着回答道。 　　“别这样，别这样，哥们没有那种癖好。” 　　闻言，我伸手扶额，苍梧这个家伙插科打诨的时候，是真的不挑时间。 　　正当我无奈之际，苍梧却是收起脸上的嬉皮笑脸，将嘴里的狗尾巴草吐了出了，淡淡说道。 　　“别问了，她喜欢你。” 　　闻言，我更加无奈，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的说道。 　　“不应该啊，我和她才认识不到半天啊。” 　　苍梧闻言一笑，用手掌随意的扒拉着地上的狗尾巴草。 　　“这有什么不好的，我第一眼就觉得这小姑娘很好，要不是她看上了你，我怎么也得上去尝试一下。” 　　“不是说，这个世界上一见钟情的概率为0.000049吗，虽然小了一点，但终究还是有可能的。” 　　我敷衍的笑了笑，没有任何开心的意思，只觉得头疼，而这时苍梧却还在旁边煽风点火。 　　“你郁闷个什么劲，人家小姑娘要脸蛋有脸蛋，要年纪，年纪小，你怎么还不乐意起来了。” 　　“听我的，这么好的机会不要错过，趁着气氛，把她给办了。” 　　我恶狠狠的瞪了苍梧一眼，才让这个家伙不再胡说八道，只是苍梧消停没一会，却是将神色一正，缓缓对我说道。 　　“你还惦记你和我讲过的那个小女友……” 　　“我不明白，她真的比秋柔这个小姑娘好吗？” 　　我垂下眉眼，望着自己脏兮兮的鞋子，叹气道。 　　“你不明白。” 　　苍梧微微眯眼，捡起地上一块石子，扔向远处，缓缓说道。 　　“你知道，如果没有这场世界末日，你的人生轨迹会是什么吗？” 　　我微微抬眼，有些奇怪，苍梧为什么会说起这个话题。 　　苍梧没有看我一眼，自顾自的说道。 　　“其实，那两个神明，给我看过你原本的人生轨迹。” 　　“在原本的人生中，你的重病，会迎来转机，你不会死。” 　　“当你恢复健康之后，你会遇到很多很多人，忙于生活。” 　　“可是在偶然的一天，你会在地铁上，与一个刚刚考上大学的女孩相遇。” 　　“很幸运的是，你们两个一见钟情，没有什么波折的走到一起。” 　　“恋爱，结婚，生子，最后死亡。” 　　“一个圆满而完美的人生。” 　　说到此处，苍梧终于转头，望向了我，目光炯炯，缓缓向我问道。 　　“你知道，那个注定和你一见钟情的女孩是谁吗？” 　　我微微皱眉，心中有了奇怪的预感，随即尴尬的用笑容掩饰内心的慌乱。 　　“不是这么巧吧。” 　　苍梧点了点头，然后摊开双手，轻声说道。 　　“就是这么巧。” 　　我眼神一黯，陷入了沉默之中，只是在片刻后，我便捡起地上的一颗石子，扔向远处，比之前苍梧扔的要远的多。 　　“人生，可没有如果这个选项。” 　　“我不会要那种巧合的。” 　　“我只要我的瞳瞳。” 　　苍梧微微皱眉，似乎无法理解，他望着我，沉声问道。 　　“你的那个瞳瞳，真的就那么好吗？” 　　听到这个话题，我忽的有了信心，且十分骄傲的望着苍梧，一字一顿的说道。 　　“她。” 　　“等了我一千年。” 　　“……” 　　极为罕见的，我看到了苍梧目瞪口呆的模样，在震惊过后，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咬着牙齿，感慨道。 　　“这他妈该死的浪漫。” 第八十二章 　　“这他妈该死的浪漫。” 　　我笑了笑，只是嘴角的笑意却是渐渐散去，到了最后，连最基础的假笑都无法继续维持，我捏着手中的石子，像是没了力气，靠在墙壁上，低声说道。 　　“真遗憾，我可一点也不觉得浪漫。” 　　“瞳瞳是神造出来的，她的感情，对我的依恋，可能都是神在最开始时，就设定好的东西。” 　　“这有什么可浪漫的。” 　　苍梧似乎是来了兴致，一边打量着我，一边轻声说道。 　　“那你有打算给她自由吗，也就是说……让她摆脱神明给她的一切设定，重新来过什么的。” 　　闻言，我像看傻子一样的看了苍梧一眼，当即回怼道。 　　“我看起来有那么蠢吗？” 　　“说我伪善也好，傲慢也罢，我才不会把瞳瞳从我身边推开呢。” 　　追根究底，哪怕是神明设定好的记忆，个性，以及感情，可瞳瞳已经是一个活生生存在的“人”，哪怕我没有私心，也不会去否定瞳瞳的存在。 　　不过，我的私心终究是更重一些吧。 　　这时，苍梧忽然在旁问道。 　　“现在你有什么打算，要带上这对爷孙吗？” 　　我想也没想，便直接回答道。 　　“当然，不过他们得等上一段时间，等我们搞定归正教的事后再说。” 　　苍梧闻言一笑，似乎真的恢复到了往日没心没肺的状态，饶有兴致的说道。 　　“我也帮帮你，秋柔那个小丫头由我搞定，让她以后不会再缠着你。” 　　我对着苍梧翻了一个白眼，毫不客气的回怼道。 　　“滚蛋！” 　　“你这个炼铜犯，比人家爷爷都大几百岁的，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 　　苍梧哈哈一笑，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管我，当年的法律，也只规定了最低的婚姻年龄，可没对年纪的上限有什么限制。” 　　“哪怕是文明社会，我这也是合情合理的。” 　　我不知道苍梧有几分认真，只是心不在焉的回怼着这个人老心不老的人渣。 　　这样无趣且没有任何营养的闲聊，一直持续到了日落时分，我和苍梧终究还是回到了地道之中。 　　习惯了地面的生活，地道下确实让人有些不适应，湿气，虫子，以及没有任何自然光源的空间，都让人感觉有些不舒服，像是被强行盖上了一个罩子。 　　经过了白天的事后，洞里的那九个人，对我和苍梧显然已经有了恐惧，当我们两人在场时，那九个人全部装死，一言不发，连呼吸都不敢大点声。 　　而秋柔的爷爷，却很淡定，淡定的让我都有些不解。 　　老爷子没有说什么废话，将我和苍梧拉到一边，点燃一根火把之后，就把一张手工画出的地图，交给了我和苍梧。 　　“这是我按着白乐易以前的叙述，手工画出来的地图。老头子我对方圆百里都熟悉的很，这张地图应该是没有大的差错。” 　　白乐易，白天那个死在苍梧手里的中年男人。 　　我和苍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在发生了白天的事后，无论是谁，应该都会对我和苍梧敬而远之，不说敌意，可至少不会有什么信任才对。 　　可老爷子看起来，对我们两个没有任何怀疑。 　　这时，老爷子似乎也看出了我们的惊讶，也不看我们两个，只是一边抚平地图上的褶皱，一边极其平静的说道。 　　“不要这种表情，你们和白乐易之间，我总得信一个的。” 　　“既然，白乐易死了，那我就只好信你们了。” 　　真洒脱啊，老爷子的这种品性，让我多了几分好感，而一旁的苍梧却是出声问道。 　　“那万一……白乐易和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呢。” 　　老爷子微微抬头，看了我一眼后，便又将头低了下去，继续压着地图上的褶皱，用满不在乎的口吻说道。 　　“你们手里有枪。” 　　“就算你们不是什么好人，我又能拿你们怎么办。” 　　说着，老爷子手中的动作一停，将视线放在我的身上，口吻忽然变得严厉起来，沉声说道。 　　“我这个老头子，也没几年好活了，只要能让我家丫头找到安全的地方，可以托付的人。” 　　“哪怕你是什么坏人，我也不在意。” 　　不是，我怎么觉得这老爷子话里有话，而且看我的眼神也不太对劲啊。 　　这时，向来在关键时候靠得住的苍梧，显然明白老爷子的意思，主动上前一步，挡在了我的身前，笑着对老爷子解释道。 　　“抱歉，我这位朋友已经有妻子了。” 　　闻言，迟钝如我，也终于反应过来，老爷子刚刚对我说的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该死，今天就过不去这个话题了吗。 　　在听到我已经有了妻子后，老爷子身后的秋柔，眼神一黯，顿时多了几分落寞之意，而老爷子却是毫不在乎，十分自然的说道。 　　“这个世道，也没人管你娶几个吧。” 　　如此彪悍的发言，属实让我无语的不行，同时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而苍梧却是神色一正，望着老爷子，缓缓说道。 　　“这可不行。” 　　“我朋友的妻子，等了他一辈子。” 　　“如此结局，想必没人会答应的。” 　　老爷子眼中闪过一抹错愕，对着我看了又看，终是移开了目光，将视线放在了苍梧身上，试探的问道。 　　“那这位兄弟你呢，你也不会有什么老婆等你的鬼话吧。” 　　苍梧闻言，顿时喜笑颜开，眉飞色舞，对着老爷子连连招手，笑道。 　　“没没没，就算我有，也没有什么关系。” 　　“而且我瞅这个秋柔那是相当对我心意。” 　　“不过……” 　　苍梧的话锋一转，脸上短暂的笑意，也缓缓散去，在停顿片刻后，才缓缓说道。 　　“我是一个畜生一样的人。” 　　闻言，我与老爷子同时陷入沉默，老爷子神色惊讶，而我却有些不敢置信，从一开始，苍梧便对秋柔表现出浓浓的兴趣，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拒绝。 　　虽然看老爷子身后的秋柔表情，哪怕苍梧没有拒绝，这事也是成不了的。 　　苍梧伸出手去，将老爷子的地图，缓缓收了起来，嘴中则慢慢说道。 　　“我或许会对一个人好，但无法长久，也很容易忘记。” 　　“最重要的是，那些待在我身边的人，并没有一个好结局。” 　　“不是我不想给他们好结局。” 　　“我只是做不到罢了。” 第八十三章 　　“我或许会对一个人好，但无法长久，也很容易忘记。” 　　“最重要的是，那些待在我身边的人，并没有一个好结局。” 　　“不是我不想给他们好结局。” 　　“我只是做不到罢了。” 　　老爷子怔怔的望着苍梧，片刻后回过神来，眉头轻皱，吧唧了下嘴巴，低声说道。 　　“不行就说不行呗，咋这么能装呢。” 　　“……” 　　苍梧面部的肌肉微微抽搐，罕见的多了几分尴尬，似乎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刚刚那段话有些羞耻，老脸一红，默默的退了回来。 　　我一边憋笑，一边拍了拍苍梧的肩膀，本想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只是最后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老爷子相当直率，略过这个话题后，便再次将视线移到了我的身上，问道。 　　“小伙子，你对地道里剩下的九个人怎么看，能把他们一起带上吗？” 　　我上前一步，神色温和的说道。 　　“只要老爷子你愿意，想带上多少人都行。” 　　老爷子颇为意外，嘴角一咧，便笑了起来。 　　“你这小伙子有点意思，也还以为你不肯带上他们呢。” 　　“毕竟，他们一开始对你们可不友善。” 　　我微微耸肩，眉眼间满是漠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轻声回答道。 　　“我对陌生人，一直不抱什么太高的期待，他们这样，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过结。” 　　看过了末世的种种惨剧，我厌倦了考验人性的各种把戏。无论在什么年代，人性都是经不住考验的。 　　所以，无论这种考验得出什么结果，我都不会感到惊讶。 　　追根究底，人其实变色龙一样的生物，会根据生存环境改变。 　　想要这群人变得像人一些，那么就要给他们合适的环境才是。 　　而关于这一点，我会给他们的。 　　“老爷子，你真的想跟我们走吗。” 　　“这个地道很安全，你们得食物储量也够，为什么会着急离开呢。” 　　老爷子闻言，却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在冰冷的地面上，盘腿而坐，缓缓说道。 　　“其实，这里的食物储备已经快要不行了。” 　　“那几个人虽然讨厌，但他们的顾虑并不是杞人忧天，地道储藏的食物虽然很大，但那些食物也是会坏的。” 　　“而且一辈子当个老鼠，也不是个事，我这个年纪，已经算是半截身子入土了，所以在彻底入土之前，我还是想多晒晒太阳的。” 　　说着，老爷子摸了摸自己的老脸，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咂嘴说道。 　　“啧，这鬼地方湿气太重了，老头子我的关节每天都疼的厉害。” 　　“过不了多久，我估计连弓箭都拿不动了。” 　　“不管你们要做什么，都整快点吧。” 　　我和苍梧对视一眼，同时苦笑摇头，归正教可不是好对付的，想快一点，实在太勉强了。 　　事实上，我和苍梧已经做好在这里待上几年的准备了，就像是改造尸神教那样，花费大量的时间，将归正教变成一个真正的人类据点。 　　所以，老爷子的期待，可能要等上一点时间了。 　　一夜无话，因为身在地道中的缘故，我和苍梧也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只是当我睡到自然醒后，便拉着苍梧，离开了地道。 　　来到地表时，我才发现醒来的时间，貌似稍微早了一点，月亮还悬挂在夜空之中，这个时间，最多只是靠近凌晨，距离日出还有几个小时。 　　我左右睡不着，便拉着一脸怨气的苍梧，强行坐上了汽车，按照老爷子给的地图，开始向归正教前进。 　　一路上，苍梧对我的怨气颇深，唠叨了我一路，觉得是我打扰了他的睡眠。 　　这个崽种就是故意找茬，他要是想睡的话，在车上也能睡的，却非要在我耳边唠叨，如果他不是躲在了后面的位置上，我绝对要给他的脸上来上几拳。 　　再行驶了足足两个小时后，我和苍梧都发现今夜似乎有些诡异。 　　“今晚……很安静啊。” 　　夜间的丧尸，往往都会异常的活跃，像是磕了药一样，兴奋的四处乱窜，但今晚我和苍梧却没有见到任何一只丧尸。 　　不对劲，很不对劲。 　　此时此刻，一定有什么奇怪的事正在发生。 　　苍梧反应很快，迅速从汽车中翻出一个望远镜，观察着四周，我皱着眉头，将车速放慢，等待着苍梧观察的结果。 　　片刻后，苍梧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神色凝重。 　　“很奇怪，这附近一只丧尸都没有。” 　　我心中越发不安，丧尸化的人类，数量庞大的让人绝望，以至于在这样的平原处，那些丧尸该是随处可见的才对。 　　为什么，这里没有任何丧尸呢。 　　这是我数百次轮回中，都没有遇见过的怪事，毫无头绪。 　　思索片刻后，我停下汽车，打算下车查看，而在这时，苍梧却伸手按在我的肩膀上，强行将我按回了位置，压低声音说道。 　　“不要忘记我们的目的，解决归正教之前，不要节外生枝。” 　　“无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是你我两个人就能处理的。”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听了苍梧的建议，没有下车，而是重新启动汽车，向着原本的目标，归正教驶去。 　　根据老爷子给我们的地图来看，我和苍梧大概偏离了二十里的路程，幸运的是，在汽车的行驶速度下，这点误差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虽然不知道附近的丧尸们为什么突然消失不见，但少了那些烦人的家伙，汽车行驶的速度，终于恢复到了原本的模样。 　　三个小时后，我和苍梧成功来到了归正教的附近，此时天已蒙蒙亮，夜幕中的启明星，在清晨的雾气中，微微闪烁。 　　我和苍梧将汽车藏在了林子中，借着树木的遮掩，远远的望向归正教的据点。 　　出乎我们预料的是，归正教的那个小镇据点，居然已经建好了城墙，这很不可思议，因为在我的记忆中，这座据点，应该要再花费一年的时间才对。 　　有什么东西……帮归正教提前完成了这件事吗。 　　我越发不安，和苍梧躲在林子中，并不打算靠近现在的归正教据点，而是打算再观察一些归正教。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天色终于是亮了起来，我和苍梧在清晨的日光下，望着远处的归正教，终于还是没忍住，偷偷向着归正教的据点，偷偷摸了过去。 　　就在我和苍梧已是偷偷摸摸来到归正教的墙边时，苍梧却是脸色一变，拉住了正抛着钩索的我，皱眉说道。 　　“苏离，你不觉得。” 　　“这座城里……是不是有些太安静了！” 第八十四章 异变 　　“苏离，这座城里……是不是有些太安静了！” 　　清晨时分，空气中有着些许湿气，而归正教的小镇，恍若一道剪影，一件死物，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轻微的风声中，我眯起眼睛，心中渐渐警觉起来。 　　如此近的距离下，归正教的小镇不可能听不到任何声音。 　　没看见守卫，没有声音，整个小镇仿佛一座鬼城，难道是归正教在搞什么奇怪的宗教仪式吗？ 　　我缓步移到小镇简陋的大门边上，归正教的大门，做的异常简陋，甚至还有几个大洞，我握紧左轮手枪，将身子贴在门板上，小心翼翼的向里面望去。 　　然而，在据点的门口，正好有一辆汽车，将我的视线堵的死死的，根本什么也看不清。 　　见状，我叹了一口气，摸着手中的左轮手枪，扭头对身后的苍梧说道。 　　“里面很不对劲，我准备硬闯进去看看。” 　　“你注意好自己的安全。” 　　说罢，我没去看苍梧的反应，便猛然抬脚，一脚踹向简陋的据点大门，在脚掌抬起的瞬间，黑雾瞬间包裹了我的腿部，将我的骨头，血肉，拟态成了不断撞动的铁块，狠狠一脚落在了木门之上。 　　啪！一声闷响中，简陋的木门登时破碎，化作一地的碎片，我在木屑飞舞间，捏着左轮手枪，快速踏步而入，冲进了小镇之中。 　　我仗着不死之身，没有一丝遮掩的意思，径直越过了那辆挡路的汽车，下一刻，我却霍然停步，望着前方，身子一晃，陷入惊骇之中。 　　却见，无数的尸体，如小山一样，高高堆起，无数白色浑浊的眼球，脱离了尸体，堆在了一处，涣散的瞳孔沾着些许扭头，正对着我与苍梧的方向。 　　没有血迹，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唯有无数紫色的花朵，在这尸体之上，悄然绽放，将整个小镇占据。 　　那是紫色的……昙花。 　　一瞬间，无数回忆涌上我的脑海，但无论我如回想，在我那庞大的记忆中，也从来没有过关于紫色昙花的记忆。 　　“妈的，这又是搞什么鬼。” 　　我望着满地的尸体，神色复杂，在来时我曾想象过许多种场景，但从来没有想到过，在我来到这里之前，整个归正教便已彻底覆灭。 　　苍梧十分警惕的没有靠近那些紫色的昙花，双手握着手枪，压低嗓门，向我问道。 　　“苏离，这些就是你和我说过的昙花吗，怎么颜色不一样啊。” 　　闻言，我却有些茫然，同样一脸疑惑的回答道。 　　“我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昙花。” 　　闻言，苍梧眼神一闪，瞬间做出决断，快步上前，一把扯住我的衣袖。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跑啊。” 　　对于苍梧来说，未知便代表着危险，但可惜的是，他还是慢了一步。 　　在他抓住我衣袖的瞬间，那无数的紫色昙花，如同被风卷动，摇曳摆动，无数花粉，弥漫而出，一股奇异的香味，顿时弥漫在整个场中。 　　无需多言，被迫害经验丰富的苍梧，在这瞬间屏住呼吸，向后急退，只是与此同时，地面忽的隆起，一根紫色的藤蔓，如挥舞的长鞭，重重的打在了苍梧身上。 　　那长鞭比看起来还要有力的多，只听一声炸响，苍梧的身体便倒飞而出，狼狈的地上翻滚了几圈后，便没了声响，似乎晕死了过去。 　　可我清楚，那个家伙绝对是在装死。 　　我同样屏住呼吸，敏捷的躲开抽来的紫色藤蔓，同时视线迅速扫过四周。 　　只见在那堆积如山的尸堆中，一具身体缓缓站了起来，那是一名年轻的少女，长发飘舞，面部上却有紫色的纹络，随着呼吸，一明一暗。 　　这种场景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当大量的昙花寄生了足够多的生物后，便诞生一个主体意识，占据一具躯体，控制着周遭的昙花。 　　只是，以往的昙花主体意识，和今天我眼下所见到的，截然不同。 　　那名少女，似乎是刚刚诞生的主体意识，神色有些茫然，对我们的攻击，似乎也只是本能，她用茫然的视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趴在地上装死的苍梧，用十分疑惑的口吻，缓缓说道。 　　“人类……活着的。” 　　“养分。” 　　话音落下，那名少女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我的视线中，然后又骤然出现在我的余光，一记鞭腿，对着我的脑袋横扫而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我尚且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这一记鞭腿，瞬间题飞了出去，与苍梧一样，极为狼狈的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才堪堪听了下来。 　　该死，这一记鞭腿直接踢断了我的脖子，让我暂时无法起身，而那名少女也丝毫不给我自愈的机会，再次以诡异的速度，出现在我的视线中，高抬右腿，对着我的胸口一脚踩下。 　　嘭！在恐怖的力量下，我的胸口如同纸糊的一般，被轻松贯穿，打开了一个大洞，血污喷溅。 　　这一脚过后。那诡异的昙花少女，似乎便确定了我的死亡，没有任何留恋，转身便向着装死的苍梧赶去。 　　苍梧见状，不敢继续装死，就地一个懒驴打滚，拉开与那少女的距离，只是他显然没能跟上那少女的速度，再次被一脚踢飞了出去。 　　紧接着，那诡异的少女像是对苍梧有深仇大恨一样，对着苍梧拳打脚踢，只是力度明显没有对付我时那么狠。 　　但苍梧显然是招架不住，一边挨着少女的胖揍，一边却又忍不住咆哮道。 　　“苏离你大爷的，拉兄弟一把啊。” 　　听着苍梧的咆哮，我勉强的站起身来，视线一扫，便连忙向着掉落地面的左轮手枪走去。 　　在刚刚的攻击中，我的左轮手枪被那名紫色的昙花少女，一脚踢到了边上，很难不怀疑，这个紫色昙花少女，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成长着。 　　果然，正对着苍梧胖揍的紫色昙花少女，霍然转身，手掌一扬，便又是数道触手一样的藤蔓，又快又狠的向我抽来。 　　我躲闪不及，索性也不在躲避，一咬牙，在那鞭子一样的藤蔓落在我身上时，一股黑色的雾气，瞬间包裹我的全身，周身肌肉更是如流动的液体一样，不断蠕动，加固，变化。 　　我也想知道，究竟是那藤蔓更快一点，还是我的拟态能力更强一些。 第八十五章 疯狂拟态 　　黑雾缠绕，我的右腿如液体一般，迅速流动，紫色的藤蔓，化作鞭影，向着我重重挥来。 　　咚！下一刻，我的身影迅速与那无数鞭影擦肩而过，一道明亮的刀光一闪而过，将那无数鞭影，瞬间斩为两段。 　　“呼……” 　　我大口呼气，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站立着，却见我的右腿，已是拟态成了一柄诡异的弯刀，无数黑色的颗粒迅速流动，让整个刀身如电锯一般锋利。 　　恰在此时，一道黑影似陨石一般，重重向我袭来，我身体微侧，躲过了那黑影，而那黑影重重砸在了地上，将地面击出一个大坑。 　　大坑之中，苍梧吐出一口鲜血，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说道。 　　“我不行了，这家伙太猛了。” 　　“她就交给你了。” 　　说罢，苍梧闭上眼睛，开始大口喘息，一副准备随时装死的样子，我眉头轻皱，看着远处的那个少女，额头渐渐有冷汗流出。 　　真糟糕啊，与上一个轮回不同，如今的我并没有强化身体，只拥有着拟态的能力，与面前的昙花单纯的比拼力量，无疑是一件愚蠢至极的事。 　　昙花少女沉默着，随后身体微弓，脚下骤然一踏，便以远超骑兵冲锋的速度，势不可挡的向我袭来。 　　我眼神一凝，手臂一抬，毫不犹豫的举起手中的左轮手枪，迅速扣动扳机。 　　无论这个世界有多离谱，枪械的威力，始终都没有退出舞台，哪怕是这些看起来钢铁一样的人形昙花，也无法无视子弹的。 　　砰！砰！砰！ 　　一般来说，左轮手枪只有六发子弹，但我手中的左轮却是特制的，可以装下十发子弹。 　　激烈的火舌，随着枪声喷吐而出，第一颗子弹以恐怖的速度，瞬间洞穿了那名少女的肩膀，但可惜的是，那一枪过后，那少女便意识到了子弹的威力，身形一变，不再直线行进，而是以诡异的路线，向我奔来。 　　她的速度太快了，而且行动路线毫无规律，我没有办法射中她，在打出第五发子弹，我便向前一踏，双臂的肌肉在黑雾中，迅速蠕动，血管如蛇一般，在我的手臂皮肤上，蜿蜒而行，清晰可见。 　　我深吸一口气，眼神一凝，对着已然来到身前的昙花少女，右拳紧握，脚踏大地，一拳笔直轰出。 　　刹那间，风声顿起，恐怖的力量波动，凝成一道恐怖的直线，长贯而出，带着如炸雷一般的声响，在那名昙花少女的脸上，瞬间炸裂开来。 　　轰！！！！！ 　　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中，那昙花少女的身影。在滚滚烟尘中，如一颗炮弹一样，倒飞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笔直的线后，重重的落在了远处的一座小楼中。 　　恐怖的冲击力下，那座小楼便真的像是挨了一发炮弹，摧枯拉朽般，在一瞬间倒塌，溅起一地的烟尘。 　　而挥出这一拳的我，同样也不好过，嘴巴，鼻子，眼睛，耳朵都流出了黑色的血污，挥拳的右臂，更是像麻花一样，肌肉与皮肤拧成了一团，看上去血腥至极。 　　“呼……呼！” 　　我大口喘息着，周身酸痛难忍，肋骨似乎都在刚刚的冲击中，断了数根。 　　妈的，拟态能力对于昙花来说真是毫无威胁。 　　昙花寄生，控制生物，像是在操纵尸体的亡灵法师，所以什么神经毒素一类的东西，对于昙花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更要命的是，我必须找到昙花主体，才能真正解决这个敌人，不然她随时可以换一具尸体操纵。 　　所在，在面对昙花这样的敌人时，还不如给我没有副作用的身体强化。 　　我一边喘息，一边却是压低声音，对着躺在土坑中摆烂的苍梧小声说道。 　　“别装死了，赶紧跑啊！” 　　苍梧闻言，却是翻了一个白眼，躺在土坑中一动不动，嘴中无奈的说道。 　　“你这不是扯吗，我要是能跑早就跑了，你也不看我现在的身体，能站的起来吗？” 　　“所以，你快用你无敌的拟态能力解决掉那个怪物啊。” 　　闻言，我苦笑摇头，正想说些什么时，远处的废墟忽然传来一声闷响，破烂的砖石飞起，散落而出，却见无数道紫色的藤蔓，将倒塌的房屋废墟，生生剥开，露出了里面昙花少女。 　　受到之前重击，那昙花少女看上去却是只有衣服脏了一些，周身各处根本没有任何伤痕。 　　这种肉体强度，显然比我上次轮回中遇到的昙花要恐怖的多。 　　我望着远处的昙花少女，神色渐渐阴沉了下来，咬紧牙关，低声怒道。 　　“妈的，你就不能好好躺着吗。” 　　而在此时，在土坑中躺平等死的苍梧，却是没有任何紧张之意，他望着天空，打了一个哈欠，轻声说道。 　　“苏离你啊，是真的不怎么聪明呢。” 　　我眼角一抽，一边警惕的看着远处的昙花少女，一边却是忍不住向苍梧回怼道。 　　“你聪明，那你倒是告诉我该怎么解决对面那个疯女人啊。” 　　话音刚落，远处的昙花少女，却是骤然一动，再次以恐怖的速度，向我极速掠来，我不敢大意，想要像上次一样，将这该死的昙花少女打回去。 　　然而，这一次不等我挥拳，我的脚下便钻出无数的紫色藤蔓，将我牢牢缠住，而当我挣脱紫色的藤蔓时，一个拳头便已带着恐怖的力道，在我的头顶瞬间炸裂。 　　巨力之下，我还不及思考，整个身体便被一拳打进了泥土之中，周身骨头都碎了个稀烂。 　　只是这瞬间崩碎身体的破坏力，也成功的激发了我的不死之身，周身伤势，以极快的速度愈合，而在此时，苍梧的声音却慢慢悠悠传进了我的耳朵。 　　“拟态的能力，可比你想象中还要恐怖的多哦。” 　　“不要让常识限制你的能力。” 　　这个混蛋，倒地在说什么？ 　　在苍梧说着风凉话的时候，那个昙花少女却是单手将我的身体提了起来，然后要报仇一样，将我的身体重重砸向远处的房屋。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直线，将那房屋撞毁，一地尘埃中，我艰难的起身，有些头疼的想到 　　这紫色昙花……是不是有点太强了，与此同时，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我的脑海。 　　“妈的！” 　　我眼神一狠，也不看再次向我逼近得昙花少女，而是再次发动了拟态能力，而且这一次，我将全身拟态。 　　黑雾包裹中，我深深吸气，随即定睛向那昙花少女望去，仔细观察着她的一切。 　　我，要开始拟态昙花了。 第八十六章 同化（一）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打不过就加入。 　　这就是我现在要做的事。 　　黑雾缠绕中，一朵紫色的昙花，穿过我的眼窝，将我的眼球吸收进了根茎之中，藤蔓在我的颅内深深扎根，最后在我右眼眼窝处，悄然绽放。 　　这一幕看上去诡异，血腥，但我却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当紫色昙花绽放的瞬间，无数杂乱的信息，疯狂涌入我的脑海，我身子微晃，随即便站稳了身子。 　　远处，那名昙花少女第一次有了情绪波动，她猛地停下身子，一脸错愕的望着我，望着我这个突然出现的“同类”。 　　“呼……” 　　我轻轻吐气，用手不住的揉着自己的脑袋，低声感慨道。 　　“原来……当昙花是这种感觉吗。” 　　此时此刻，我能感应到小镇之中，那堆积的无数尸体，只要我想，我可以随时控制任何一具尸体。 　　最重要的是，我找到了昙花的主体，那柱巨大的昙花主体，正隐藏在地底深处，紫色的藤蔓如一张巨大的蛛网，覆盖了整个小镇的地下。 　　我有些迟疑的，轻轻抬了抬手掌，下一刻便有无数的藤蔓，瞬间破土而出，向着远处的昙花少女，席卷而去。 　　昙花少女同样迟疑了一下，下一刻，她的身前同样涌出无数的紫色藤蔓，向着袭来的藤蔓，疯狂涌去。 　　嘭！！！密密麻麻的撞击声中，无数断掉的紫色藤蔓，散落各处。 　　我微微眯眼，身子微蹲，终于可以确定一件事了。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我对昙花的了解，始终停留在最基本的表面，而现在我终于知道了更多的东西。 　　昙花会获取那些被寄生人类的记忆，但获取的内容并不多，只是粗浅的摘掉枝叶的部分，用以给诞生意识的昙花主体，最基本的智慧。 　　而最重要的是，拟态成昙花的我，居然可以抢夺那些藤蔓的控制权。 　　现在，只要破坏掉昙花藏在地下的主体，就可以解决远处的那个家伙了。 　　我看了苍梧一眼，却发现之前的那个大坑中，已是没了苍梧的身影，这个家伙逃跑的手段，还真是厉害。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大干一场了。 　　这般想着，我再次高抬右手，粗壮的紫色根茎，破土而出，向着远处的昙花少女，席卷而去。 　　诡异的是，昙花少女并没有进攻的意思，虽然同样操纵着地下的紫色藤蔓，但她却只用来防御，明明现在的状况来说，对她也是十分危机的才对啊。 　　我没有时间去仔细思考这个问题，念头一动，几根藤蔓便从我的脚下升起，托着我的身体，向着那昙花少女急掠而去。 　　那该死的昙花主体，就藏在她的脚下，我需要先破坏她的这具肉体才行。 　　然而，正当我来到距离昙花少女不过五十米的距离时，我的脑袋却在瞬间一痛，紧接着，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再次强行流入我的脑海。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不再是那些尸体的记忆，而是那名昙花少女的记忆，从她诞生之初，直到如今的所有记忆。 　　妈的，居然是记忆共享！ 　　我一直在与昙花少女争夺着其他小昙花的控制权，没想到因为争夺的太过激烈，我们的记忆，居然开始共享。 　　该死，是被错认为同一个主体了吗。 　　记忆灌输之下，所有破土而出的紫色藤蔓，尽数落地，无力的摔在了黄土之上，我与那名昙花少女，同时掉在黄土之中，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在昏迷前的一刻，我挣扎着看了一眼那名昙花少女，心中复杂难明。 　　我可不想与人共享自己的记忆啊，尤其还是我的敌人。 　　这便是我昏迷前，最后的念头，随后我便昏迷了过去，陷入奇怪的记忆之中。 　　…… 　　这是一段极为古怪的记忆，没有昙花，也没有厚厚的泥土，只有一个黑色的巨茧。 　　我以旁观者的身份，在巨茧之外，望着这一切。 　　那黑色的巨茧，同样是从未出现在我记忆中的东西。 　　巨茧像是一件死物，悬挂在半空之中，一动不动，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日复一日。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月夜之中，那枚黑色的巨茧之上，忽然发出一声脆响，紧接着，无数的裂纹，从顶端的位置，一路蔓延而去。 　　咔嚓，咔嚓。 　　随着清脆得声响，黑色的巨茧，像是被揉碎了外壳的蛋，一片接着一片，慢慢剥落。 　　当黑色的巨茧彻底剥落之时，一具赤裸的躯体，缓缓落地，白皙，吹弹可破的皮肤，精致绝美的五官，在黑夜中，带着些许温柔得光芒，显露世间。 　　我望着那具赤裸的身体，瞳瞳不受控制的缩小，颤动，一颗心开始剧烈跳动，嘴中不由自主的唤道。 　　“瞳……瞳？” 　　是的，从那黑色巨茧中，缓缓诞生的赤裸之人，有着和瞳瞳完全一样的身体，外貌。 　　只是，却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之感，更有一个声音，在我的脑海中，轻声说道。 　　不，她不是瞳瞳。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在短暂的惊喜过后，我的大脑便强行否定了她是瞳瞳这件事。 　　那个与瞳瞳一模一样的少女，以赤裸的姿态落地后，黑暗中却有一道人影，缓缓走出，将一件衣物，轻轻披在了她的身上，嘴中温柔得说道。 　　“你终于出来了。” 　　我身子一僵，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自己骨头发颤的声音。 　　有人听过自己的声音吗，关于这一点，我们自己听到的声音，其实与我们真正的声音并不相符，当我们第一次从其他设备听到自己的声音后，往往会觉得陌生，难以置信。 　　但此时此刻，我却可以确定，那个男人发出的声音，与我的声音毫无二致。 　　月光轻洒，那个男人的面容，在月光的映照下，变得清晰，那是一张我早就看够，厌恶的一张臭脸。 　　那张，属于我的脸。 　　那个与瞳瞳一模一样的少女，在短暂的迷茫过后，双眼终于恢复清明，她望着那个与我一模一样的男人，轻声唤道。 　　“苏……离？” 　　那个男人闻言，却是轻轻握住少女的小手，神色复杂的轻声说道。 　　“不，我不是苏离，你也不是瞳瞳。” 　　“我们这些复制人，也是能有自己名字的。” 第八十七章 同化（二） 　　“不，我不是苏离，你也不是瞳瞳。” 　　“我们这些复制人，也是能有自己名字的。” 　　话音落下，那个与我一模一样的家伙，便轻轻吻在少女的额头，将她搂紧，柔声说道。 　　“从今往后，我叫莫离，而你……” 　　“便叫作……安。” 　　闻言，莫离怀中的少女，嘴角微动，轻声念道。 　　“安……我是安吗。” 　　莫离将额头轻轻抵在安的额头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缓缓说道。 　　“嗯，我们会比他们做的更好的。” 　　恰在此时，一阵微风吹起，散落满地的黑茧碎片，却在此刻散发出微微的光芒，化为无数的紫色花瓣，随风而起，飘飘荡荡，吹向远方。 　　而我的视角，也随着其中一片紫色的花瓣，一同远离，落在风中，一路飘飘荡荡，来到了归正教的泥土上，扎根，生长，然后蔓延整片大地。 　　原来……那个昙花少女的意识，便是那片飘摇而来的紫色花瓣吗。 　　不，这不重要，重要的那两个复制体……他们想要取代我和瞳瞳吗。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昏迷中幽幽醒来，一入眼，便是悬挂在夜空之上的星海，璀璨夺目，让人心醉神迷。 　　我躺在散发着湿气的大地之上，静静的望着头顶的星空，心乱如麻。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那两个复制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他们……有没有我和瞳瞳的记忆呢，对于我们是否怀有敌意。 　　在突然间知道了自己有复制体这件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无数的问题。 　　只是，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当我正在沉思时，一颗烤的发烫的玉米，突然扔来，精准无误的砸在了我的脸上。 　　烤玉米的高温，让我终于回过神来，并且被烫的立即坐了起来。 　　“烫！烫！烫！” 　　“苍梧你干什么！” 　　我理所当然的把这件事算在了苍梧的身上，哪怕我还没有看清这里究竟有谁。 　　然而，当我坐起身子后，便愣在了原地，只见距离我不远处，已是生起了一个火堆，白天里的那个昙花少女，正坐在火堆旁，用木棍串着玉米，架在火上烤着。 　　苍梧……则被五花大绑，老老实实的躺在地上，见到我坐起身子后，他苦着脸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 　　“完犊子了，这下真的要完犊子了。” 　　见到那名昙花少女后，我下意识的便要起身，与她继续死斗，然而刚一动念，一股抽离感却让我无法自由动作。 　　这时我才想起，拟态能力那该死的副作用。 　　这下真的如苍梧说的那样，完犊子了。 　　至少，苍梧可能要完犊子了，谁让他的不死之身并不完美呢。 　　然而出乎我的预料，那名昙花少女并没有任何敌意，她看了一眼掉在我身边的烤玉米，眉间闪过一丝疑惑，向我问道。 　　“你不吃吗？” 　　我的脑袋有些发懵，老实说，我已经做好被这个昙花少女剥皮抽骨的准备了，可没想到她居然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在我昏迷的时候，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疑惑不解中，我下意识的将视线投向了像条毛毛虫的苍梧，而苍梧自然是明白我的意思，他一边挤眉弄眼，一边神色古怪的对我说道。 　　“这个女人疯了，她说自己是苏离。” 　　啪！苍梧话音刚落，一个石子便扔在了他的脑袋上，只见那名昙花少女怒气冲冲，一手捏着烤玉米，另一手却是从地上捡起了新的石子，不满的嘟囔道。 　　“我就是苏离！” 　　苍梧被石头砸的呲牙咧嘴，但还是十分称职的向我解释道。 　　“你们两个好像记忆共享了，而你的记忆好像占据了上风，改变了她自己的认知。” 　　“非说她就是你。” 　　“看起来，你那一千年的记忆，对于她来说似乎有些太多了，把她的脑袋烧坏了。” 　　正说着，苍梧忽然一脸愤怒的回过头去，对着那昙花少女怒吼道。 　　“疯婆娘，别扔石头了，我的脑袋都要被砸的和你一样蠢了。” 　　说罢，却见那昙花少女愣了一下，随即她握起拳头，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径直骑在苍梧的背上，对着苍梧的背部，狂锤一气。 　　噼里啪啦的声响中，苍梧当场就怂了，一边惨叫，一边求饶道。 　　“我错了我错了，小姑奶奶你就是苏离，如假包换的苏离。” 　　“对面那个臭男人，才是假的，冒牌货。” 　　老实说，这诡异的事态发展，让我本就迟钝的大脑，更加反应不过来，我拿起一旁的烤玉米，大口的吃了起来，想要补充一些体力，再好好思考。 　　也就是说，在我和昙花少女共享记忆的时候，因为她的记忆本就很少，在短时间内多了我一千年积攒下的记忆，导致了她的认知混乱。 　　共享记忆，居然还会有这种奇怪的事情发生吗，总觉得有些不靠谱啊。 　　我一边啃着烤玉米，一边看着那昙花少女，骑在苍梧身上，暴揍苍梧。 　　老实说，这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那名昙花少女还是收起了自己的力气，不然一拳下去，就足够锤断苍梧的骨头了，而现在她的拳头挥下，也只是让苍梧鬼哭狼嚎，没有什么实质的伤害。 　　“苏离，你只是看着吗？你做点什么啊！” 　　我一边咀嚼着嘴里的玉米，一边向苍梧摇头说道。 　　“不要，我现在可打不过她。” 　　“最重要的是，我又不疼。” 　　苍梧闻言大怒，对着我骂道。 　　“混蛋，我迟早要和你同归于尽！” 　　我没有理会苍梧的臭骂，而是津津有味的看着他被昙花少女暴揍的场景。 　　只是，这有趣的一幕，终于还是停了下来，昙花少女收起拳头，但并未从苍梧身上下来，而是神色平静的望着我，轻声说道。 　　“我想要个名字，苏离。” 　　我闻言一愣，错愕的望着昙花少女，而昙花少女则面无表情的歪了歪头，轻声说道。 　　“你的人生很有趣，比做昙花有趣多了，我想要你的人生。” 　　这算什么回答？ 　　我苦笑摇头，忍不住把心里的说法说了出了。 　　“不是……为什么啊？” 第八十八章 名字 　　“昙花诞生时，并没有自主意识，我们需要寄生在生物体内，占据他们躯体的同时，读取他们的记忆。” 　　燃烧的火堆边上，昙花少女用木棍轻轻拨弄着火堆，眼神茫然，轻声叙说道。 　　“我们的记忆就是从无数人记忆，拼凑而出的东西。” 　　“这个地方的人，他们的记忆并不好吃，全是混乱，暴动，以及赤裸裸的欲望。” 　　“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我扔掉了手中被吃光的玉米，看着坐在火堆旁的昙花少女，仍是有些不知所措。 　　这昙花少女，自诞生以来，也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却在今天机缘巧合之下，被强行灌入了我上百次轮回的记忆。 　　这样一来，两股记忆相互交融之下，自然是客大欺主，属于她的那份记忆，被挤压的不成样子。 　　忽的，我想起了上一次轮回中，子萱遇到的那个昙花少女，她们两人相知相识，有过一段奇妙的友情。 　　而哪怕到了最后，那名昙花少女都没有伤害子萱，反而自己躲进湖底，再也不见。 　　他们……原来也是有自我感情的生命吗？ 　　我不知该怎么处理眼下的状况，而被绑着的苍梧，却是斜眼看着那昙花少女，颇为不满的说道。 　　“我活这么多年，见过馋别人身子的，也见过馋别人钱财的。” 　　“倒是头一次见，馋别人记忆的。” 　　昙花少女闻言，却是神色自若，伸手捏着自己的脸蛋，缓缓说道。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甚至没有可以移动的肉体。” 　　“哪怕是现在这具躯体，也是我抢来的。” 　　“像你们这种生而为人的家伙，能明白什么。” 　　苍梧并未反驳昙花少女的话，而是皱起眉头，向她问道。 　　“这么说，你想做苏离？” 　　然而，昙花少女闻言，却是移开视线，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不要。” 　　“他过的太蠢了。” 　　“虽然很有趣，但真的太蠢了。” 　　闻言，我一脸黑线，总觉得这个昙花少女有些不太礼貌，她明明应该被我的记忆同化了大半，为什么还能说出这种话。 　　苍梧像是有读心术一般，看了我一眼后，便叹气道。 　　“别想了，她会这么想。” 　　“一定是因为你也觉得自己太蠢了。” 　　我愣了一下，本想反驳什么，但却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或者说，我根本没有办法反驳。 　　啊，我真蠢。 　　昙花少女抬起眉眼，神色平静的望着我，轻声诉说道。 　　“我拥有你的记忆，你是一个很矛盾的人，时而后悔，时而坚定。” 　　“这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过吸引人了。” 　　不妙，不妙，这家伙脑子不太正常啊。 　　“我诞生时，只是凭借本能行动，寄生，同化，然后成长。” 　　“像是有看不见的手，在默默指挥着我，无法违抗。” 　　“然而，拜你所赐。现在我连最开始自己是什么样子都快记不清了。” 　　苍梧像条毛毛虫一样，艰难而滑稽的爬到我的脚下，用眼神示意，让我帮他解开绳子。 　　但我真的太累了，拟态能力的副作用，早已让我使不出一丝力气，我看了苍梧殷切的眼神后，便移开了视线，然后抬起右脚，踹在了他身上，叹气道。 　　“一边去，我现在可没力气做这些事。” 　　这时，那个发疯的昙花少女，则用期盼的眼神望着我，缓缓说道。 　　“苏离，给我一个名字吧。” 　　很难说明，这是什么奇怪的感觉，但我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能有个昙花盟友，虽然听起来有些疯狂，但绝对值得一试。 　　于是，为了安抚那个发疯的昙花少女，我很认真的想了很久，才若有所思的说道。 　　“你被我的记忆同化，也算和我有了渊源，按照先后顺序的话……” 　　“这样，你就叫苏老二吧。” 　　“因为，我是老大嘛。” 　　当我的话音落下，场中顿时陷入一片死寂，除了一脸认真的我，那名发疯的昙花少女，面部的肌肉疯狂的抽动，在她的身后，无数紫色的藤蔓连连抽动，像是表达着自己的心情。 　　一个名字而已，她这也表现的太开心了吧。 　　这就是我被昙花少女一拳打昏迷前，看到的最后画面。 　　次日，当我醒来的时候，苍梧身上的束缚已经被解开了，我的体力也已经恢复，而昙花少女和苍梧端着一个花盆，站在不知什么时候挖出的大坑里。 　　我爬起身来，随即跳下土坑，想要看这两个家伙到底在整什么幺蛾子。 　　却见，在那个土坑之中，昙花的主体，已经露出了些许尖端，而那昙花少女，则用一柄小刀，小心翼翼的割着那露出的尖端。 　　我愣了一下，随即默默上前，看着昙花少女的动作，轻声说道。 　　“看样子，你是真的打算和我们一起走吗。” 　　昙花少女手中动作不停，嘴中却是慢慢说道。 　　“我现在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索性跟你们一起转转。” 　　“虽然我被你的记忆搞得乱七八糟，但我不一定会和你们保持同样的行事风格。” 　　“姓苏的，你太偏激了。” 　　我哑口无言，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也只能无奈的说道。 　　“我就问一句，你怎么说这么多废话。” 　　闻言，昙花少女回头白了我一眼，恼道。 　　“因为你就是个废话贼多的蠢货！” 　　我眼角一抽，刚要反驳，眼角的余光却是看见，一旁的苍梧一副深以为然的神情，轻轻点头。 　　气氛有些古怪，我也不愿意再呆下去，翻身走出了土坑，望着满地的尸体发呆。 　　这些死去的人，都是死在了那昙花少女的手里，哪怕这里大多数人并不无辜。 　　换作以前的我，根本不会管什么记忆同化，只会红着眼睛，拼上这条命，也要把那昙花少女干掉。 　　只是现在的我，却已生不出这样的想法。 　　当知道这些人的生命可以重置，一切可以重来，哪怕我没有认真想过，可不知不觉间，这些人的性命，便已变得十分儿戏。 　　就像是一场游戏，没有人会去在意游戏中，那些可以随时死去的npc。 　　或许，那些超然的存在，神明，也是如此看我们的吧。 　　可以随时推倒重来，没有可惜，也没有罪恶，只是可惜随时打开，盖上的扑克牌。 　　许久之后，当我还在发呆的时候，苍梧和那昙花少女，已是从土坑中走出，昙花少女怀中的花盆，已是多了一根小小触须，那应该就是她的本体吧。 　　昙花少女和苍梧走到我的身前，十分不客气的用脚踢了踢我，说道。 　　“走吧，苏离。” 　　“我们该上路了。” 　　我站起身来，看了一眼那昙花少女，果然，我还是没有任何恨意，只是有些空虚，而昙花少女则像是明白我的意思，轻声说道。 　　“我不会道歉的，这里的惨状，只是因为我的生来的本能造成的。” 　　“还有一件事，我自己想了一个名字。” 　　“夏天。” 　　话音落下，一旁的苍梧探出身子，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看，她起名字的水准跟你一样烂。” 第八十九章 突然的危机 　　就这样，归正教之行略显仓促的迎来了结局。 　　像上一次轮回一样，我依旧没能救下他们，只是这一次，我再也无法有丝毫的自责。 　　当夏天翻动着藤蔓，将所有尸体埋入土中时，我的心静的像是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波澜。 　　回想上一个轮回中，痛哭流涕的我，我却只觉得好笑，甚至想要嘲讽那个看起来疯疯癫癫的我。 　　当最后一具尸体，翻入泥土之中后，我忍不住望向夏天，她的神色复杂难明，有惋惜，有痛苦，似乎比我更像一个好人。 　　我收回自己的视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轻声向夏天询问道。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 　　是的，埋葬这些尸体并不是我的主意，而是夏天自己的想法。 　　夏天没有看我，只是蹲下身体，伸手抓起一捧黄土，细细搓揉着，眼神晦暗难明。 　　我等了许久，就在耐心将要耗尽的时候，夏天才悠悠开口，她的声音飘渺，轻柔，像是从远方的风中传来一般。 　　“我不知道。” 　　“只是觉得……有些难受。” 　　夏天将手中的黄土，一点一点洒入风中，神色恍惚，轻声说道。 　　“我想，这应该是我把自己看做是人类的表现吧。” 　　我无言以对，心情微微有些怪异。 　　我也是人类啊，可为什么我没有这种想法呢。 　　这时，夏天又做出了另一个让我意外的动作，只见她双手合十，像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向埋着尸体的地面，三次叩首。 　　她的动作一板一眼，比我这个真正的人类，合格多了。 　　我嘴角一咧，心中无名火起，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只是单纯看着夏天的行为，便会有些火气。 　　在这种蛮不讲理的情绪下，我冷笑一声，慢悠悠的说道。 　　“这个世道，拜神有什么用。” 　　夏天没有一丝怒气，只是轻轻起身，望着脚下的大地，低声说道。 　　“我是在拜鬼。” 　　说着，夏天再次双手合十，微微闭眼，神色灰暗，喃喃自语道。 　　“这是我欠你们的，如果你们恨我。” 　　“那便恨吧，我会偿还的。” 　　听着这样的话，我越发恼火，有些受不了她，便转身离开，汽车停在了不远处，我便直接走进汽车，坐在驾驶位上，对着副驾驶位的苍梧抱怨道。 　　“这真是一个疯婆娘。”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做这些事又有什么用呢。” 　　苍梧正啃着不知哪里找来的玉米，闻言，也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没有任何反应，等他彻底啃完手中的玉米后，他才慢慢说道。 　　“你说的没错，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做这些事完全没有意义。” 　　“但……把这种话说出来的人，一定很惹人讨厌。” 　　我神色一怔，有些僵硬的转过脖子，定定的望着苍梧，而苍梧则一边擦着自己的手，一边轻声说道。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这话没错。” 　　“但做这些事，为什么要求一个意义呢？” 　　“抬棺，设立灵堂，吊唁死者，这些本就是活人做的事，也没有什么意义。” 　　“只是……想要告诉别人，或者告诉自己。” 　　“这个人死了，但我还记得他。” 　　“又或者是，我很悲伤，我很难过，我想念那个躺在棺材里的人，我想要他活过来。” 　　苍梧双手一摊，神色轻松，像是在说什么不重要的事，可是忽的，他神色一沉，转而将视线移到我的身上，缓缓说道。 　　“这些事，其实没有任何意义，但意义又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你知道你为什么讨厌夏天吗？” 　　“因为她比你更像你自己。” 　　我眉头轻皱，没有说话，等待着苍梧接下来的话，而苍梧也接着说道。 　　“你变得越来越奇怪了，至少在我遇到你的时候，你与我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 　　“但现在，你越来越像我这个人渣了。” 　　说到此处，苍梧忽的苦笑一声，低声呢喃道。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德以报天。” 　　“你记下这句话，等到那天你觉得这句话说到你的心坎里的时候，那我一定要跑的远远的，省的被你弄死。” 　　我沉默良久，终于恍然大悟，我讨厌夏天，因为她像曾经的我。 　　多愁善感，喜欢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比如给死去的人挖坑，立碑。 　　或许，她比我更适合当一个领导者吗？ 　　片刻后，夏天做完了她该做的事，来到了车里，坐在了后面，一言不发。 　　我和苍梧同样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启动汽车，离开了这个归正教据点的遗骸。 　　当汽车开出一段距离后，苍梧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坐立难安，他转头望向后方的夏天，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个……夏天。” 　　“我问……你个事。” 　　夏天轻抬眉眼，意简言赅道。 　　“说。” 　　苍梧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挤出几分干笑后，才向夏天问道。 　　“那个……留在土里的昙花主体，会不会诞生新的意识呢？” 　　闻言，夏天干脆利落的回答道。 　　“会，但附近的人类和丧尸，已经被我吸收完了，所以重新诞生意识，是一件很漫长的事。” 　　“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听到这个回答后，苍梧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的坐回了位置，而我却又有了一个新的问题。 　　因为记忆被同化的太过彻底，夏天对于昙花的记忆，也只剩下最基本的本能，关于其他的事，甚至不如我这个共享了记忆的人。 　　但有一件事，她应该能帮的上我。 　　我眼神一凝，回想起记忆共享时，那个自称是复制体的家伙。 　　那个家伙，应该多少拥有我的一些记忆，但立场却与我相反，毫无疑问，他就是这次轮回中，负责彻底解决掉我的人。 　　但作为我的复制体，我却完全没有办法想到他会做什么事。 　　共享了我记忆的夏天，勉强也可以算是半个我的复制体，那么她或许能与那个复制体共情，猜出复制体的想法。 　　“夏天……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个完全复制了我记忆，身体的人。” 　　“他会做出什么事？” 　　夏天闻言，微微皱眉，思索了许久之后，便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应该……会做出与本体相反的事吧。” 　　“当自我的存在，成了一个疑问，那么什么善恶之类的东西，都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会想尽一切的办法，来证明他不是你的复制体，他是一个拥有自我的人。” 　　“简单来说，你会救的人，他要杀光，你想杀的人，他会救下。” 　　夏天摸着下巴，眉头越皱越紧，若有所思的说道。 　　“听起来，他会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家伙。” 　　“因为人在做恶人的时候，其实比做好人要更有天赋，也更加容易。” 　　这时，苍梧却凑了过来，附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 　　“看吧，她真的很像你。” 　　我面沉如水，没有理会苍梧的废话，原本毫无波澜的心中，却已是掀起惊涛骇浪。 　　如果夏天说的没错，那么王泉四人，阿杰，甚至是无辜的古城据点，或许都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 　　看样子，我必须得提前动身了。 　　这般想着，我立即调转车头，改变了行驶方向，向着距离这里最近的一座城市驶去。 　　快速的转向，让车中一阵颠簸，苍梧抓紧座椅，一脸疑惑的向我问道。 　　“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没有回答苍梧的问题，而是向着坐在后面的夏天，快速问道。 　　“夏天，你现在还拥有寄生丧尸的能力吗？” 　　“普通状态下，你能挡住多少丧尸？” 　　出乎我的意料，夏天像是早就知道了我会问出这些问题，同样快速的回答道。 　　“我的寄生能力，需要等到花盆取下的根须再生长一段时间，差不多需要三个月。” 　　“不过，普通状态下，丧尸并不会攻击我，我不会疲倦，也不需要进食，所以可以一次性护住十辆汽车。” 　　“你不用担心，没有你，我也可以做到你能做到的事。” 　　妈的，这家伙真像是我的分身一样。 　　毫无疑问，只是通过之前我提过的问题，夏天便猜到了大致的状况，也猜到了我想要做什么。 　　看着我和夏天快速的交流，苍梧一脸茫然，忍不住问道。 　　“不是，你们倒是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了啊？” 　　我看了一眼苍梧，眼神闪过一丝无奈，紧接着便沉声说道。 　　“我没办法跟你们一起回尸神教小镇了。” 　　“我会在最近的城市下车，在找一辆汽车，直接前往央陵市，村子里的那些人，就交给你和夏天了。” 　　“不必着急找我，你们将村里地道的人接到小镇后，先观察一段时间。” 　　“等到确定周遭没有任何能威胁到小镇的时候，你们再来找我。” 　　苍梧闻言，眉头越皱越紧，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终究是一个聪明人，没有继续问我，只是从我们之前的对话中，便知道了答案。 　　沉默片刻后，他沉声问道。 　　“所以说，那个复制体是真实存在的啊。” 　　忽的，苍梧猛然伸手，抓住了我的肩膀，神色严肃的可怕。 　　“别去，苏离。” 　　“你明白的，如果真的出现了你的复制体，那么他一定能在不破坏你的不死之身情况下，让你死掉。” 　　“比如吞噬，又比如真正的取代你。” 　　“你会死的，苏离。” 　　不等我说些什么，苍梧便又紧接着说道。 　　“我不是让你什么都不做。” 　　“而是让你做好一切准备后再去，至少……你不能一个人去。” 　　我颇为意外的看了苍梧一眼，忽的笑出了声。 　　“听起来，你不像是个人渣啊。” 　　苍梧眼角一抽，随即却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微微耸肩。 　　“我几百年没交过朋友了，只是不想你死的这么随便。”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我瞪了一眼苍梧，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回怼道。 　　“不想我死的话，你就别摆烂了，早点解决小镇上的事，带人来帮我。” 　　清晨的日光下，汽车的轰鸣声，引来了许多的丧尸，见状，我扭头看了一眼坐在后面的夏天，轻声说道。 　　“让我见识一下你的能力吧，不然我不放心。” 　　夏天闻言，却是斜眼看着我，淡淡说道。 　　“你这人，还真是多疑。” 　　说罢，夏天却是径直打开了车门，一跃而下，像是一颗人形炮弹一样，落入后方的丧尸群中。 　　我将车速放慢，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后方的战局，只见夏天像是一个绞肉机器一般，落入丧尸群中后，便是血肉横飞的场景。 　　当然，这和丧尸不会攻击她有着直接的关系，但不可否认，她的战斗能力，比我见过的所有昙花都要强上许多。 　　这应该和她寄生了整整一个归正教有关，在这个时期，归正教的人数是很可怕的。 　　看着丧尸群中大开杀戒的夏天，我眉眼低垂，轻声说道。 　　“我信不过她。” 　　“无论她现在如何想得，但她始终是昙花，谁知道会不会在某一天，被同类再次勾起本性，或者说，被强制命令。” 　　说着，我扭头盯着苍梧，神色凝重，缓缓说道。 　　“所以，我要你盯着她。” 　　苍梧一脸苦涩，摊开双手，无奈道。 　　“你这也太多疑了，再说你觉得我能打的过这个怪物吗？” 　　我仔细看着苍梧，他的神色苦涩，看起来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我知道，你肯定有自己的手段，不然你也不可能凭着不完美的不死之身，活过这几百年。” 　　“你有办法的，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在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解决掉她。” 　　我相信苍梧，但我从来没有真正看透过他，他的手段，自保能力，始终是一个谜。 　　苍梧闻言，脸上的无奈终是慢慢褪去，他扭头望向丧尸群中厮杀的夏天，低声说道。 　　“我知道了，只是你不要太抱什么希望。” 　　说罢，苍梧转过头来，望向前方，慢慢说道。 　　“还有，我其实挺喜欢她的，她虽然不是人，但看起来比大多数人更像一个人。” 　　“我不确定到时候，能不能下的了手。” 　　我眉头轻挑，没有再说什么，虽然我对夏天无法完全信任，但至少在短时间内，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汽车缓慢行驶着，过了许久后，一道人影闪进车中，正是满身血污的夏天。 　　我看了看夏天，又看了看苍梧，心中仍有些许不安，但想着复制体可能会做的事，终归是沉默了下来，默默驾驶着汽车，行向远方。 第九十章 改变 　　当云端与太阳分离，雾气上升，风压野草之时，我终于来到了最近的城市。 　　我踩着青草之上，望着苍梧开着汽车远去，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 　　于是，此刻这座荒凉的城市，便只剩下我这一个活人。 　　草长莺飞，漫无边际的野草，吞噬了大街小巷，绿色的青苔顺着墙壁，蔓延而上，在大楼边缘做了绿色的边框。 　　我没有太多的行礼，只有一把左轮手枪，以及装满口袋的子弹，子弹压在口袋中，微微下沉，摩擦着我的皮肤。 　　这种感觉并不舒服，于是我将口袋里的子弹取出，一边踩着高高的野草，一边将手中的子弹，丢向路边。 　　叮当，叮当，叮当。 　　金属清脆的落地声中，使的野草丛中，露出一个又一个人影，他们都是丧尸，可此时却又像个高明的猎人，埋伏在草丛中，观察着猎物。 　　可惜，当那些丧尸看到我时，皆是一脸失望，重新回到了草丛之中。 　　又是新的丧尸生态，原来这些家伙，也是会埋伏与隐藏的吗。 　　路边散落的白骨，证明着，这些丧尸不止一次的成功过，但可惜，他们终究也只有这种简单的智力了。 　　如今无论他们埋伏再长的时间，也不会有猎物出现了，这个区域的人类，已经死的干干净净，哪怕还有少数幸存的人类，也是没命到这个城市，便会死在路上。 　　这座城市的荒凉与破败，有些超出我的预料，整座城市彻底被植物覆盖，像是荒废了几十年一样。 　　在这样的状况中，想要找到一辆保存完好的汽车，便越发困难。 　　高高的草丛中，我的视线受阻，无法辨别正确的方向，自然也看不到汽车，偶尔找到的汽车，也已经被青草缠绕，坏的彻彻底底。 　　车漆龟裂，变形，轮胎也被腐蚀，油箱之中更是有着一股怪味，这样汽车，自然是不能用了。 　　我并不意外，多年的末世生活，让我早已习惯了这种事，这些停放在室外的汽车，往往是最先坏掉的。 　　所以，我的目标是找到一辆停放在室内的汽车，或者地下停车场什么的。 　　这个过程，比我预想的要难上很多，因为我不知道的原因，这座城市荒废的过于彻底，就像是这里的时间流速要快于外面一样。 　　过于茂盛的野草，严重腐坏的建筑，都让我寻找汽车的计划，变得困难起来。 　　当我在城市之中游荡时，一团黑云，却是从远方，笼罩而来，那团黑云在天际一点一点的展开，蔓延，最终笼罩了整片天空。 　　空气中，渐渐有了些许湿气，当一滴雨水落在我的头顶时，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地下停车场。 　　风声忽起，紧接着便是倾盆大雨，雨如珠帘，密集而落，我站在地下停车场的入口，看了看黑漆漆的停车场，又看了看外面的大雨。 　　当独自一人时，我总是控制不住的去胡思乱想，发癫发狂，正如此时，望着外面的狂风骤雨，我那长草的脑袋，再一次的犯了病。 　　苍梧，夏天，这些天里发生的一切，在我的脑海中，一幕幕闪过，让我的心情变得有些烦躁起来。 　　如苍梧说的那样，我正在变得越来越像他，这并不意外，当你重复着同样的悲剧十年，整整一百次，你自然会有所改变的。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德以报天。 　　这是苍梧要我记下的话，其实我知道这句话，也知道这句话的后面还有七个“杀”字。 　　七杀碑文，一个真假不定的传闻，传闻中写下碑文的那个男人，凭一己好恶，杀了三百多万人。 　　我不觉得自己像他，哪怕如今的我，并不在意杀人这件事，也不在意达成目的时，会牺牲多少人，但我终究不是那样厉害的人。 　　相反，我记忆中的另一个人，更像他一些。 　　曲云流。 　　关于曲云流的记忆，我有很多，他为了自己那听起来就很怪的执念，让无数人陪葬。 　　他不是纯粹的恶人，但他比那些恶人更危险，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无法想象，如果他和我的复制体联手，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王泉会不会已经死在他们手里了呢？ 　　想到此处，我忽然有些无奈，在我上百次的轮回中，王泉每一次都死的很早，也死的很惨，我没有一次能救下他。 　　似乎这一次王泉也同样早早死去，我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雨势越来越大，积水已是顺着下坡，一路流到了我的脚边，我终是起身，不再继续胡思狂想，走入黑暗之中。 　　地下停车场中，没有任何光线，我只能再次动用拟态的能力，将自己的手指变成了光源，当光芒亮起时，我才发现地下停车场中，藏了不少的丧尸。 　　甚至，有几只丧尸就站在我的身边，我再走几步，便会直接撞上。 　　这可真是拍恐怖片的好地方。 　　我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拍在挡路的丧尸脑袋上，将其赶走，继续前行。 　　如我所料，地下停车场中有着不少保存完好的汽车，只是可惜大多数都是没有钥匙的，兜兜转转，我终于找到了一辆黑色的汽车。 　　长久的末世生活，让我早就认不出汽车的型号，只是这辆黑色汽车挺漂亮的，看上去不是什么便宜货。 　　黑色汽车的车门没有关死，而在车门的边上，则有着一副骨架，看起来车主在打开车门的时候，还是被丧尸追上，就此殒命。 　　车钥匙落在轮胎的边上，满是灰尘，看来这里的丧尸不怎么爱动。 　　我随手将那副骨架踢到一边，捡起地上的车钥匙，进入车中，简单测试后，确定这辆汽车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于是，我丝毫启动在汽车，明亮的车灯，瞬间照亮了前方，引擎发出微微的声响，在短促的轰鸣声中，汽车启动，缓缓驶向出口。 　　不知为何，车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我一边捂着鼻子，一边打量着车中的东西，希望能找到什么可以用的东西。 　　一番寻找之后，我找到了一瓶男士香水，以及一本厚厚的《圣经》。 　　那瓶男士香水闻起来怪怪的，被我直接扔出了窗外，而那本《圣经》我则随意的翻开，看到上面如此写道。 　　“与一切活人相连的，那人还有指望，因为活着的狗比死了的狮子更强。” 　　我微微皱眉，这样简单的道理，简直跟废话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这终究不是什么恶毒的怨言恶语。 　　当年的宗教信仰，终归是要比这末世中的邪教要好的多。 　　大雨滂沱，黑色汽车驶入雨幕之中，阴沉的天空中，传来一声炸雷，雷弧如蛇，在黑色的乌云中，蜿蜒而走。 　　我看了一眼手中的圣经，随手将其丢出了车窗，落在水泊之中。 　　与此同时，我踩下油门，眼神渐冷，向着远方驶去。 　　我不知道，在那个我曾经熟悉，生活的城市中，如今还有没有人在等我。 　　但至少，我一直在等他们。 　　…… 　　千里之外，古城据点。 　　大雨并没有光顾这座城市，夏日的炎热，则一点一点笼罩而来，而据点之中，始终弥漫着一股难以言明的腐臭味。 　　关于这一点，如今的古城据点，却没有一人敢说什么。 　　这里死过很多人，不是死于丧尸，也不是死于饥饿，而是死于一个人的好恶。 　　而那些尸体，则尽数被埋在了开垦出的农田之中，按照那个叫莫离的说法，埋了尸体的农田，会更肥沃，更容易有一个好的收成。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尸体埋的太浅，还是数量太多，自那时起，整个古城据点，便被一股腐臭味笼罩。 　　像是刻骨铭心的冤魂纠缠，在这里彻底化为废墟前，绝不会离去。 　　据点之中，人们神色呆滞，坐在阴影之下，暑日之下，苍蝇，蚊虫在上空盘旋，时而落在一人的脸上，像是将那人当成了一具尸体。 　　杀戮，残暴，并不是令这些人绝望的真正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如今那个在古城据点里，神色漠然，来回巡视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叫做王泉，曾是受他们尊敬的人，但在一场考验人心的试炼中，他们被莫离蛊惑的言语，放大了内心的恶意。 　　于是，他们拿起武器，残忍的对待了一个被遮住面容的年轻人，莫离告诉他们，那个人就是王泉的，他们信了，他们也做了绝对不会被原谅的事。 　　于是，当坐在高台上的王泉，在他们面前，摘下面具，一步一步走到那个替他死去的年轻人身前时。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一个可悲的事实。 　　自己这辈子，算是彻底完蛋了。 　　羞愧，自责，这些本该出现的情绪，自然出现，但这些情绪都被另一种情绪压制。 　　后悔。 　　他们不是后悔做了那样的事，他们只是在知道了真相后，因为害怕将要发生而感到后悔。 　　世人皆恶，他们头一次如此统一的认同了这句话。 　　不再有遮羞布，不再有虚伪的掩饰，也不再需要救世主。 　　活在地狱的他们，也是恶鬼，自然无法奢求什么救世主。 　　烈日之下，王泉神色漠然，行走在古城据点的大街上，所过之处，没有一个人敢与他对上视线。 　　他没有带枪，只是背了一把长刀，刀身上满是缺口，以及黑色的血迹。 　　杀人真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做一个坏人也是如此，简直和呼吸一样简单。 　　在这段时间里，王泉杀了不少人，他不再厌恶血流满地的场景，也能平淡的坐在尸堆中吃饭，喝水。 　　在经历了如此多的事后，王泉仍然不恨这个据点里的人，他只是感到了些许厌倦。 　　人的善意，不可能是没有限度的，而他的善意也早已消失殆尽，只是做一个恶人，也并没有什么乐趣，至少对王泉来说是这样的。 　　他只是突然发现，自己并不能成为圣人，也不会是一个英雄，在这个该死的世道中，他没有余力再去做一个好人了。 　　他只想保护好自己的妹妹，除此之外，一切皆无所谓。 　　长长的街道中，苍蝇盘旋不去，让人烦躁，而远处高台上的人影，也渐渐清晰。 　　王泉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踏步向前，远远的望着高台上的莫离，心跳渐渐加快。 　　不知为何，莫离对他很是重视，只是这份重视，让王泉对莫离越发警惕。 　　那个人一直被谜团包裹，他不会死，也不会受伤，可以轻易的捏碎一个人的骨头，时而温和，时而野蛮的像是一头野兽，择人欲噬。 　　随着一步步走向高台，上面的另一个人影，也变得清晰起来，那是一名模样绝美的少女，身着一身黑色长裙，安静的坐在莫离身侧，眉头轻皱间，便让心中泛起一阵涟漪。 　　安，一个同莫离一样神秘的少女。 　　她可能是一个哑巴，王泉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女人，开口说过一句话，她只是静静的陪在莫离的身边，一言不发，眉头微皱，忧郁而美丽。 　　王泉并没有多看那名叫做安的少女，迅速移开了视线，他知道，那个叫莫离的家伙，十分重视那名少女，这可能是那个混蛋唯一明显的软肋了。 　　片刻后，王泉终于登上高台，目不斜视，望着坐在椅子上的莫离，轻声说道。 　　“我们派去蓝山据点的人，传来了消息。” 　　“曲云流拒绝与我们合作，并且警告我们，不要找他，不然后果自负。” 　　坐在椅子上的莫离，神色平静，闻言只是轻轻点头，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嘴中缓缓说道。 　　“不着急，曲云流的病情很重，没有我们提供的昙花花瓣，他自己的身体会先撑不住的。” 　　“再等上一些时间，他会主动联系我们的。” 　　说着，莫离忽的眉头一皱，却是取出一个眼罩，将自己的右眼遮住，并对着王泉说道。 　　“我有预感，那个人可能快要来了。” 　　“所以，从今天起，你们如果在外面碰到与我一模一样，却没有戴眼罩的人，那么那个人就一定不是我。” 　　“一旦发现那个人，你们立即撤退，回来向我报告那个人的踪迹。” 第九十一章 重新开始 　　…… 　　微风不燥，雨过天晴。 　　七彩虹光，悬挂在天穹之上，随着雨后的芬芳，扑面而来。 　　大雨过后的路面，泥泞不堪，多有颠簸，却是有些难熬。 　　我坐在黑色的汽车中，略显疲惫，日至正午，算算时间，自我找到这辆汽车后，便不停不歇的赶了整整一天一夜的路程。 　　这条路，原本是不用花这么长的时间，只是路面破旧，又有大雨拦路，视线受阻之下，我赶路的速度便慢的不能再慢。 　　而到了此时，我的疲惫便已是到了极限，脑袋像是一个铁块一样，时不时的向下垂去，再差点撞在路边的石头后，我终于停下了汽车，打算休息一会。 　　我调整好座椅，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便要睡去，根据我的记忆，我现在距离央陵市，也只剩下了不到三十里的路程，只要路况不是太过糟糕，那么只需要再行驶个一两个小时，我就能回到那个久违的城市。 　　伴随着我渐渐放松的呼吸声，我的意识渐渐模糊，沉沉睡去。 　　平原之上，溅满泥点的汽车停在路边，彩蝶飞舞，落在车身之上，成群结队的飞鸟，穿入云层，似乎是向着那悬挂天际的彩虹而去。 　　就这样，时间安静的流逝，拉扯影子，一点一点的改变着。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是，周遭已是一片黑暗，太阳已是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轮明月，以及漫天的星辰。 　　我揉了揉眼睛，脑袋还有些不太清醒，望着降临的夜幕，搞不清自己身处何方，片刻后，当残存的睡意散去后，我的大脑才算彻底恢复了清醒。 　　夜幕之下，路面的水坑倒映着银白色的月光，蝉声阵阵，远处似乎还有着些许青蛙的叫声传来。 　　我愣了一下，脑中下意识闪过的东西，却是数种青蛙的烹饪方式。 　　老实说，我当年对吃青蛙很是抗拒，总觉得这种看起来滑滑腻腻的东西，十分恶心，哪怕在朋友的哄骗下，吃下了青蛙的肉，我也还是难以改变自己的看法。 　　只是，在末世之中，我曾数次在夏天的时候，开车去往池塘，提着一个大袋子，抓青蛙来吃。 　　因为相比其他动物，青蛙真的很好抓，是那个时候我唯一可以轻易得到的肉类。 　　在饥饿下，我毫无顾忌的抛起了自己的成见，吃起了青蛙腿，但这件事并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 　　某一次的抓青蛙时，我在池塘中遇见了一具腐烂的尸体，我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时候死的，但我却一直记得，那具尸体的惨状。 　　满是绿藻的池水中，一具赤裸且残缺的腐尸之上，蹲着密密麻麻的青蛙，青蛙不停的叫着，蹦着，凸出的大眼睛，让人觉得十分恶心。 　　那一天，我把白天吃掉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真是一些不堪的记忆。 　　我有些好奇，为什么自己这个时候，会想起这种不太值得记住的记忆呢。 　　只是，回想着这段记忆，我的心境总是会有些怪异。 　　如今的我，可以很轻松的抓到各种野兽，可以在这个末世中，活的轻松一些。 　　但我曾经也像个普通人，在这个末世中苦苦挣扎过啊，会遇到许许多多，令人恶心却没法忘掉的事。 　　可是，如果是曾经那个苦苦挣扎的我，若是看到我如今的模样，估计会十分失望吧。 　　沉默长久后，我拧动汽车钥匙，眉眼低垂，再次启动了汽车，冷白色的灯光，照亮了前方坑坑洼洼，崎岖不平的路面。 　　人，总是需要成长的，也是会腐朽的。 　　黑色的汽车再次上路，车轮碾过水面，溅起黄色的泥点，来不及躲开的青蛙，在车轮下被碾成一团肉泥。 　　大开的车窗，有冷风灌入，隐约之间，似乎有股淡淡的鱼腥味，我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身体，想让自己暖和一些。 　　颠簸之中，远方的黑暗没有半点缩减，一切像是没有尽头的一般，让人烦躁。 　　偶尔的灯光扫过时，会有蹲在路边的丧尸，映入我的眼帘，一如往常，那些丧尸会兴奋的追赶着汽车，像是苍蝇一样。 　　今夜自然也是如此，在渐渐拉开距离后，那些丧尸便也会消失不见。 　　而他们，是今夜唯一欢迎我回来的生物。 　　如我预计的那样，大约一个小时后，我成功抵达了那座我熟悉的城市。 　　当黑色的汽车，驶入熟悉的街道时，当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本该是伤感的时候，但因为我的出现，城市中很自然的引发了尸潮。 　　铺天盖地的丧尸，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彻底拦住了我的去路，我心头火起，将黑色汽车停下后，大步走入错愕的尸潮中，对着里面最前方的一个丧尸，就是一记左勾拳。 　　“你大爷的！” 　　一拳过后，我便转身离开，嘴中却还是愤愤不平的骂着脏话，而那群丧尸则看了看我，然后一脸嫌弃的轰然散开。 　　有时间，我很佩服这些丧尸的行动力，来的时候像蝗虫过境，密密麻麻，走的时期却像是脑血栓病人，拖拖拉拉。 　　当我回到汽车上时，那些丧尸仍然没有彻底散开，而是慢慢悠悠的走着，气的我用力的按着喇叭，才让这些讨厌噪音的丧尸给我让出了一条道来。 　　虽然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当我再次开车走在路上时，我才发现这里的大街小巷，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中，怎么走也不会迷路。 　　这里，是我的故乡，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也是我迎来最终结局的地方。 　　我开着汽车，穿过大街小巷，穿过高高的草丛，一切如同刻在我的骨头里，只是随着潜意识而动，汽车便理所当然的停在了那个我十分熟悉的小区。 　　那个我和瞳瞳生活过的小区。 　　此时，小区中长满了野草，荒凉，破败，在那张我与瞳瞳经常坐的长椅上，也已落满灰尘。 　　我走入小区之中，十分自然的从一具尸体中，拿到了钥匙，打开紧闭的楼门，一步一步走进了那个我在末世中生活多年的房间。 　　此时的房间中，略显空旷，除了一张沙发外，并没有其他的家具，我坐在沙发上，望着前方，伸手向前，脑中却是浮现出一幕幕过往的画面。 　　这里该有一个茶几，那里该有一台大大的电视，在角落里，我会放着一盆好养活的仙人球，电视柜下方的抽屉中，会有一台老旧的影碟机。 　　黑暗之中，我吹了吹沙发上的灰尘，然后向着仰去，缓缓闭眼。 　　一切，又要重新开始了。 第九十二章 发疯（一） 　　清晨时分，我在沙发上醒来，屋外的丧尸吵吵嚷嚷，一如当年。 　　客厅的沙发小了一些，我只能蜷缩着身体睡下，一夜过后，自是腰酸背痛，而我也想起了当年为什么要不怕麻烦的换一个沙发。 　　现在这个沙发的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也不知是用什么填充，整个沙发都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但现在，我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事情，沙发什么的，还是等我确定一些事后，再做整理吧。 　　我将左轮手枪藏好，简单整理了一下衣物后。便踏步而出，小区之外，丧尸们漫无目的的游荡着，密集的数量，让这片区域不会再有外人来打扰。 　　白雾笼罩，缓缓涌动着，细小的水粒漂浮在空气中，落在我的皮肤上，便换作一片湿润。 　　我坐上黑色的汽车，将钥匙插入，然后用力的按着喇叭，制造出尖锐的噪音，驱散了挡在路上的丧尸。 　　当汽车驶出小区，我便看见了新的尸潮，再次翻涌而来，我叹了一口气，然后不耐烦的按着车喇叭，径直迎着尸潮开去。 　　丧尸们会习惯我的存在，但这是一个有些漫长的过程，当年我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让这里的丧尸熟悉了我的存在，不再每天像个痴汉一样跟在我的车后狂奔。 　　黑色汽车缓缓行驶着，速度慢的有些过分，我颇为无聊的打量着车外的大街小巷，商店橱窗落满了灰尘，映射出我的那张脸来。 　　我望着自己的脸，心中忽然有些微妙，现在应该有一个人，正顶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在做着我不会做的事。 　　因为时间的关系，晚他一步的我，是不是成了他的替身，要为他做的事受无妄之灾吗？ 　　妈的，好气啊。 　　我可以用拟态能力，改变自己的外貌，但持续长时间的拟态能力，会大量消耗我的体力，如果碰到什么紧急情况，我可就无力自保了。 　　有没有什么更好的伪装方式呢？ 　　我停下汽车，想了又想，觉得自己需要一个面具。 　　恰好，我停车的地方，正是一家大型超市的门口，于是我便径直走下车去，进入了超市之中，希望能找到一个合适的面具。 　　超市的大门早已破破烂烂，满地的玻璃渣，没有了电力，整个超市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越是深入，便越发看不清。 　　我凭着拟态的能力，把自己的手拟态了大型萤火虫的屁股，虽然光源不强，但还是勉强可以看清一些了。 　　绿色的微光下，映照出一片狼藉，这里似乎发生过激烈的冲突，许多货架都倒在了地上，上面摆放的货物散落一地。 　　我越过地上的骨架，努力寻找可以用的面具，却只找到了像是小视频里的那种面具，戴上去就像是个变态一样。 　　令人更加失望的是，在飞舞的灰尘中，我整整找了一个小时，都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面具，只找到了巴啦啦小魔仙的魔法棒玩具，按下按钮后，便是一阵七彩灯光闪过，在不知所谓的音乐中，发出奇怪的声音。 　　“巴啦啦能量，小魔仙变身！”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这根奇怪的玩具放回了原位，此时的我，正在属于儿童的玩具区里，因为整个超市之中，只有这个区域有面具了。 　　只是那些面具虽然看起来不变态，但如果真的戴上，也会有些奇怪吧。 　　我思索再三，还是将那堆喜羊羊面具全部打包带走。 　　毕竟……来都来了，对吧。 　　我心情微妙的带着那堆喜羊羊面具，在即将走出玩具区的时候，我的脚步一停，视线却是一旁的两个黑影吸引。 　　只见，微光之下，两个黑影站立，仔细看去，虽然看上去有些奇怪，但终究是人的模样，一个蓝红相间，头部为不规则的原型，另一个则是黄黑相间，头部却像是蝗虫一样。 　　我盯着这两个奇怪的东西看了很久，还上手摸了摸，尘封的记忆才终于被唤醒。 　　是奥特曼和假面骑士吗？ 　　末世之前，我倒是对这两个特摄作品有过一些了解，但也只是知道有这两个特摄而已，所以没能第一时间认出。 　　不过，一个超市为什么会有这种特摄作品的皮套呢，而且做工也很精细，不像什么山寨产品。 　　我若有所思的站在迪迦奥特曼与假面骑士01的皮套前，比较了一下身高后，发现这两个皮套竟然该死的合身。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戴着喜羊羊的面具，去当一个变态呢。 　　虽然，在这个末世中穿着这两个皮套的人，应该……不像是什么正常人。 　　但同样的变态，至少奥特曼和假面骑士看起来要帅一点吧。 　　抱着这样奇怪的想法，我毅然决然的将喜羊羊面具扔在了一边，转而将奥特曼与假面骑士的皮套给扒了下来。 　　经过手忙脚乱的忙活后，我成功将这两个皮套带出超市，塞到了汽车的后备箱中。 　　做完这一切后，我重新坐回驾驶位，在短暂的满足后，我却再次变得有些迷茫。 　　我很久没有一个人了，所以差点忘了，自己是一个如此割裂的疯子。 　　当我独自一人时，我总是会不受控制的做一些傻事，就比如现在，很难想象，我居然会因为这种幼稚的理由，在这个超市中浪费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我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就好像刚刚兴高采烈搬着皮套的人，并不是我自己。 　　当然，抽自己一巴掌这种事同样很蠢。 　　在自我厌弃的情绪爆发前，我重新启动了汽车，开始向着古城据点继续移动。 　　随着黑色汽车驶出高楼林立的城市，我的情绪也终于稳定了下来。 　　同记忆中毫无二致的平原，丧尸，一切熟悉的场景，让我渐渐冷静了下来。 　　按照我的记忆，现在的古城据点，应该还是王泉主导，柳咏则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距离他推翻王泉他们应该还有几年的时间。 　　但既然出现了我的复制体，那么一切便都有可能发生变数。 　　大摇大摆的前往古城据点，或许有些不妥，但为了确认王泉他们的安全，我不得不冒险。 　　行至中途，黑色汽车便离开了公路，来到了崎岖不平的土路上，这条路我记得很清楚，一路上会有很多的山，也会有很多的据点。 　　不过这些据点会很快消失，要么被丧尸毁掉，要么被其他据点的人毁掉。 　　在经过一处荒山时，我随意的向山上看了一眼，在我的记忆中，这里并没有人类据点，但现在山上却弥漫着大股的烟雾，更有枪声传来。 　　我微微皱眉，随即恍然大悟，这一次我比之前的轮回都要来的早上几年，所以在以往的记忆中，我还没有来到央陵市时，这座山上的人类据点，应该就已经被彻底毁掉了，所以在我的认知中，这里没有人类据点。 　　枪声很是刺耳，但这附近的丧尸少的可怜，所以并没有引开多少丧尸，滚滚浓烟中，火势也渐渐蔓延。 　　我没有太多犹豫，立刻调转汽车的方向，转而向着那荒山驶去，等到了荒山之后，我取出自己携带的左轮手枪，然后将视线移向了后备箱。 　　今天，是做奥特曼，还是假面骑士呢？ 第九十三章 发疯（二） 　　今天，是做奥特曼，还是假面骑士呢？ 　　能有这种的困扰的人，除了我这个脑袋长草的人外，应该再没其他人了。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思考太久的问题，所以最后我选择了距离最近的一个皮套，奥特曼。 　　然而当我穿上这个皮套的时候，我也意识到了现在的自己有多么变态，还有大夏天穿这种东西，确实太蠢了。 　　好热，好闷，视线好差。 　　然而，这个时候再脱下皮套，又过于浪费时间，于是，我也只能硬着头皮，穿着这身皮套，握着左轮手枪，迅速赶往荒山之上。 　　山上的混战，似乎已经接近尾声，枪声渐渐小了下来，不再那么激烈，但这对我来说，却是更加危险的境地。 　　我一直都很好奇，在普通的故事中，当主角遇到两拨人马交手，是怎么判定那一方才是好的那一方呢？ 　　普通的故事，一直会把正义的那方安排成弱势，或者说直接给里面加一个颜值不错的小姑娘，然后让主角英雄救美。 　　但很可惜，我注定碰不上这样的好事，据点攻防这种场面，可没有办法分辨出善恶的，或者说根本没有善恶可言。 　　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帮的人是善是恶，只是习惯了做这些的事，如果是他人的视角，看起来更像是一根搅屎棍吧。 　　浓烟滚滚，黑色的烟气弥漫而来，我穿着可笑的皮套，迅速穿行在枯林之间，大口喘息着，这场该死的大火，让本就穿着皮套的我还没有剧烈运动，便已经汗流浃背。 　　下一次，还是戴面具吧。 　　随着我快速靠近，令人不想熟悉的惨叫声，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本该是已经停下的枪声，却是再次响了起来。 　　而且，枪声很密集，像是多人同时开枪，随着那刺耳的枪声响起，那凄厉的惨叫声却迅速消失。 　　“妈的！” 　　我愣了一下，随即神色大变，脚下又快了几分，根据之前枪声停止的状况来看，这场据点攻防站应该已经落下帷幕，可是这枪声却再次响起，这让我想到了最糟糕的可能。 　　屠城，灭种！ 　　我快速奔跑着，心跳渐渐加速，而随着那燃烧的据点，映入我的瞳孔之中，那不安的情绪，渐渐占据我的身心。 　　到了此时，我再顾不得隐藏自己的踪迹，直截了当的冲向正在燃烧的据点大门。 　　火焰燃烧的大门，在我的脚下发出一声闷响，然后轰然崩裂，我瞳孔微缩，望着前方的景象，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 　　忽然间，我想起了年幼时，曾和年纪大一些的孩子，第一次看到一部R级血浆片。 　　那部电影为了刺激人们的感官刺激，将血浆当做了水用，用极其猎奇的手法，拍摄着各种各样的死亡，爆炸的人头，五颜六色流出体外的肠子，白色的脑浆，四处滚落的四肢。 　　这些东西，给年幼的我留下了深深地心理阴影，让我惊恐，害怕，本能的感到反胃，做了很久的噩梦。 　　而此时此刻，我像是回到了那时，浑身发冷，忍不住的颤抖，全身的血液开始升温一般，灼烧着我的理智。 　　火焰燃烧，尸骸堆彻，诡异扭曲的尸体，穿钉在墙上的人头，被划破肚皮的孕妇，满目的红色，几乎快要染红火焰。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婴儿，残缺不堪的聚集在血泊之中，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尸体。 　　斩首，剖腹，碎尸，几乎我能想到的死法，都在出现在此地。 　　而在大火还未蔓延的地方，一群人眼神惊恐，锁在角落之中，脚下前方则是满地的尸体，而在他们的不远处，则有一群人，神色嬉笑，端着步枪，瞄准着那群人。 　　下一刻，那群人整齐的扣下扳机，枪声响起，火光下，鲜红的血液溅起，染红了角落，而那群缩在角落中的人，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我怔怔的望着这一幕，看那血液飞溅，看那一具具尸体倒下。 　　忽然间，天旋地转，我有些踉跄的后退一步，心境彻底破碎。 　　而在此时，那群人也注意到了我，我的奇装异服让他们眼神一愣，但手中的枪却没有停下，训练有素的调转枪口，对着我扣动了扳机。 　　砰！一声枪响过后，子弹精准无误的穿过了我的胸口，将我的心脏打出了一个洞来，血流如注。 　　我下意识的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低头望去，鲜红的血液已从我的指缝间渗出。 　　从很久以前开始，我便对人的恶意有了了解，也不从认为这种恶意，会有所谓的尽头。 　　只是，我终究是个人，哪怕我自认为已经改变许多，有着不死之身，卷入了天方夜谭的神明赌局中。 　　可我终究是人，一个容易愤怒的人。 　　我缓缓抬头，望着那群人畜生，声音沙哑的问道。 　　“你们……在做什么？” 　　那群人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再次开枪，这一次，他们瞄准了我的脑袋，旋转的子弹，洞穿了我的骨头，在我的额头开出了一个洞。 　　在子弹的冲击力下，我的脑袋后仰，但随即我重新低下头来，再次望向那群人。 　　不需要答案，我从一开始便猜错了，据点的攻防早已结束，这场大火，我先前听到的枪声，只不过是这群人在进行屠杀罢了。 　　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傻子一样，尤其是我身上的滑稽可笑的皮套。 　　连续两枪都没有杀掉我，那群人终于收起了脸上的嬉笑，只是这有些太晚了。 　　无数的子弹再次袭来，枪林弹雨中，我的身体变得千疮百孔，被打的连连后退。 　　我眼中的一切，渐渐变为了红色，暴怒，后悔，自责，无数负面的情绪，像是一柄长刀，一刀又一刀的落在我仅剩不多的理智上。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一阵清脆得爆鸣声响起，像是骨头拧碎的声音，这股声响，甚至压过了枪声。 　　在所有人的惊恐的注射下，我的身体在黑雾中诡异的拧动着，身体迅速膨胀，将身上所有的衣物撑破。 　　片刻后，在黑雾中，我的身形不见，只剩下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 　　…… 　　片刻后，当我从暴怒中清醒过来时，一块碎肉黏连在我的嘴边，而我的右手之中，提着一颗惊恐，五官扭曲的人头。 　　再望去，我正站在之前那群所站的位置上，只是这时已经没有了他们的踪影，只剩下满地的碎肉，残渣，以及被我捏成碎片的骨片。 　　我满身血污的站在这恶心的碎肉之中，脸上毫无一丝快意，只有无尽的疲惫与落寞。 　　“哇！！！！” 　　就在此时，一声嘹亮的啼哭响起，我木然转头，却见在角落处，一个浑身赤裸的婴儿，坐在满地血污之中，抓着一个妇人的尸体，大声啼哭着。 　　我怔怔的望着那个大声啼哭的婴儿，心中的某处，在这瞬间变得血肉模糊，如被千刀万剐。 　　这里，果然是人间炼狱啊。 第九十四章 发疯（三） 　　满目疮痍，烟火缠绕。 　　在红色的血泊之间，婴儿还在大声啼哭着，小小的手掌紧紧抓着已经没有呼吸的母亲，哭声清脆，让人心碎。 　　拟态过后，我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全身酸痛，但这个时候，却不是我该休息的时间。 　　我强撑着疲惫之际的身体，忍着四肢的酸痛，缓步走到那个婴儿身边，婴儿的母亲身形佝偻，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死去。 　　在子弹射出的刹那，她努力护住了自己的孩子，她的身体其实不足以阻挡子弹，但或许她把自己所有的运气，都给了自己最爱的孩子。 　　那些子弹穿过她的身体，却没有一颗命中婴儿，这或许是小小的奇迹，也或许是苦难的开始。 　　我撕下那妇人的衣物，上面有着这婴儿最熟悉的气息，我将她缓缓包裹，轻轻抱了起来。 　　脱力的身体，让我头晕目眩，双眼发黑，甚至感觉眼窝深陷了进去，婴儿还在大声的哭着，我艰难的移动着酸痛的双腿，一步一步走着。 　　我很久没有如此累过了，就像一只蜗牛，拖着笨重的躯壳，缓慢的前进着。 　　咻！ 　　就在此时，一支箭矢破空而来，带着猎猎风声，瞬间贯穿了我的脖颈，我眼前一黑，险些抱着婴儿栽倒在地。 　　该死的，居然还有人活着吗？ 　　我转动着浑浊的双眼，转头望去。却看到身穿黑色皮衣的少女，手握长弓，站在极远的地方，冷冷的注视着我和怀中的婴儿。 　　少女皮肤黝黑，英气十足，她的脸我很熟悉，真的很熟悉。 　　我瞳孔微缩，望着那张熟悉的脸蛋，有些错愕的低声自语道。 　　“王子宣？” 　　此时的王子宣，与我记忆中的那个人相比甚远，她眼神冷漠，不带一丝感情，冷冷的注视着我和怀中啼哭的婴儿。 　　没有多余的废话，王子宣似乎不想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迅速的再次抽出一根箭矢，抽弓搭箭，再次瞄准了我的脑袋。 　　咻！ 　　下一刻，致命的箭矢再次破空而来，可我已无力躲闪，这一箭正中我的咽喉，贯穿而过，我只觉一痛，身体便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 　　扑通！沉闷声响中，我抱着婴儿，倒在血泊之中，意识迷离之际，是那婴儿的哭声，让我强撑着仅剩的意识。 　　我……还不能倒下，我不能倒下。 　　我是不死之身，我……没有天敌，我还可以继续站起来。 　　我在心中如此想着，但身体却再没有一丝力气，无论我如何挣扎，都只是像将死之人，苟延残喘罢了。 　　踏，踏，踏。 　　脚步声缓缓靠来，我的身体却是越来越疲惫，意识迷离，恍惚之际，我被人一脚踏在了脑袋上。 　　很痛，也很屈辱。 　　那个人的鞋子像是长了钉子一样，踢破了我的额头，血流如注，红色的鲜血，一路流至我的眼中，让本就模糊的视线，更加看不清了。 　　我不知道此时，在别人看来我是什么模样，但应该是满脸的血污，肮脏不堪吧。 　　踏，踏，踏。 　　脚步声越来越多，向着我这边靠来，婴儿的啼哭声还在我的耳边回荡，但我的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我需要休息，也需要食物补充体力，哪怕只有一点也好，只恢复一丁点的体力也好，这个婴儿就还有一线生机。 　　渐渐的，许许多多的脚步声，停在了我的身前，可我已经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子萱，你给这个婴儿一个痛快吧。” 　　我忽的一怔，模糊的意识瞬间清醒了一些，虽然这个声音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但我依然记得这个声音的主人。 　　王泉，那个让自惭形愧的滥好人。 　　所以，我刚刚看到的少女，真的是王子宣吗，他们……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我挣扎着睁开眼睛，却见强烈的光线下，两道人影站在我的身前，光芒遮住了两人的面容，使的我无法看清他们的表情。 　　“哥……我们真的要做到这个地步吗，这个孩子还这么小……” 　　王子宣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犹犹豫豫，可接下来王泉的声音，却是那么斩钉截铁。 　　“子萱，我也不喜欢做这样的事。” 　　“但我们不做，躺在地上的人就会是我们，下场也只会更惨。” 　　“所以，我们唯一能做的事，只是让这个孩子死的没有那么痛苦。” 　　闻言，王子宣陷入沉默之中，久久没有动作，王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王子宣的肩膀，轻声说道。 　　“算了，这件事交给其他人，我们先回去吧。” 　　说罢，王泉便转身离去，王子宣迟疑片刻后，便也迅速跟了上去，只留不敢置信的我，像具死尸一样，躺在血泊之中。 　　为什么？为什么？ 　　一切都没有答案，或者说，此时的我，并没有时间去想这个答案，当王泉和王子宣走后，一群人便围了上来，抱起了我怀中的婴儿。 　　接下来，便是如同畜生一样的对话。 　　“呦，有新乐子了。” 　　“老四，你个死变态，这次做干净点。” 　　“别和上次一样，架在火上烤，烤的大家都饿了。” 　　“放心，放心，我这次有新的花样。” 　　“首先，我要割掉这个小家伙的舌头，看她还能不能再哭出声来。” 　　“啧，真受不了你，动作快点，别把丧尸再引来了。” 　　听着这恶魔一般的对话，我开始剧烈挣扎，想要站起身来，救下那个婴儿，可是我真的太累了，体力被彻底抽空。 　　视线再次模糊，我已看不清那些人的动作，唯有那个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大。 　　我……究竟是在做什么呢？ 　　这个问题，我曾经无数次的问过自己，但这一次的轮回中，我却从来没有过这个疑问。 　　不再犹豫，也不再迟疑，我开始觉得自己做的都是对的，觉得自己已经改变。 　　不再易怒，不再愚蠢。 　　直到此刻，怒火燃烧，再一次撕扯着我的理智。 　　妈的！我需要肉！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我要恢复体力，把这群人撕的粉碎！ 　　我要肉！什么肉也好！ 　　我要肉！我要肉！ 　　肉！肉！肉！肉！肉！！！ 　　寒光闪烁，一柄血迹斑驳的短刀，正在慢慢靠近婴儿的嘴巴，旁边两人，恶趣味的强行掰开了婴儿嘴唇，看着短刀一点一点刺向那个小小的婴儿。 　　咔嚓！咔嚓！咔嚓！ 　　忽然，一阵诡异的咀嚼声，在场中响起，在场众人一愣，随即霍然转头，望向原本尸堆之中。 　　却见一道人影如野兽一般，趴在尸堆之上，不顾还在燃烧的火焰，大口大口的啃咬着自己的手臂。 　　疯狂！愤怒！以及我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悲哀，我成了一只人形野兽，做着往日里我最不齿的事，狼吞虎咽中，红色的鲜血自我的嘴边流出。 　　咔嚓！清脆的声响中，我咬下了自己的一节指骨，随后我缓缓起身，在燃烧的火焰中，迎着众人，将那节白色的指骨吐出，声音沙哑的说道。 　　“呸。” 　　“真难吃。” 第九十五章 发疯（四） 　　“呸。” 　　“真难吃。” 　　火舌吞吐，血气如烟，如鬼荒地狱间，尸山血海中，有一个正在啃食自己手臂的人，望向你时，你会如何呢。 　　我想，无论是谁，都会在那瞬间失神，不敢动作。 　　而这，正是我所需要的。 　　当在场所有人将目光放在我的身上，我却是眼神一凝，在这瞬间，暴掠而出。 　　骨头交错，剧烈摩擦着，我让自己的血液加速流动，让脆弱的骨头，成为瞬间爆发的机器，不合常理的剧烈颤动。 　　摩擦，撞击，然后在瞬间爆发。 　　噗嗤！人影略过，我踩着地上的火苗，以人类无法做的的速度，瞬间来到那个抱着婴儿家伙身前。 　　黑雾缠绕，一截锋利的骨刃，穿破我的血肉，自手臂穿出，带着我的愤怒，带着我的不甘，自下而上，瞬间从那人的下巴，贯穿至他的头顶。 　　刃如残月，血如赤焰。 　　血污泼染，两只手臂在这瞬间脱落，切口整齐，大片鲜血落下的瞬间，我接住落下的婴儿，以身为盾，将其牢牢护在怀中，头也不回的向着山下跑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待到那些人从错愕中回过神时，我已是抱着婴儿，跑出了数步。 　　随即，我身后便传出了惊恐的喊叫声。 　　“怪物！快！快杀了他！” 　　砰！砰！砰！ 　　枪声骤然响起，密集的火舌，尽数落在我的背上，哪怕我已经用能力加强了后背，但那些子弹仍是钻入我的血肉，擦着我的骨头，留在了我的体内。 　　如果，此时能有人看到，那么一定会惊讶的发现，此刻我的表情扭曲，痛的呲牙咧嘴。 　　我的体力只恢复了少许，能使用拟态的能力，已经是强迫我的极限，哪怕只是呼吸，都像是有个锋利的刀片，在我的喉咙中，上下滑动，血肉模糊。 　　有人听过自己骨头的声音，我此刻便听的很清楚，身体极限负荷之下，我所有的骨头，似乎都像起了一层尖锐的小刺，不断的刺痛着我，让我几乎快要彻底疯掉。 　　枪声越来越响，我咬着牙，保持着理智，无法回头，抱着那个婴儿一路狂奔，而这或许是我这辈子跑的最快的时候了。 　　荒山之上，仍有着不少的枯木，我在子弹的冲击下，跌跌撞撞，不停的撞在那些枯木之上，但我却一刻不敢停。 　　哪怕疼痛难忍，哪怕疲惫的想要就此睡去，不再醒来，可怀中婴儿的哭声，却让我不敢如此。 　　那些人没有放弃，虽然嘴中喊着走是怪物，但却紧跟其后，不断射击。 　　似乎，是我的逃跑，给了他们继续追击的勇气。 　　但我终究是更快一些，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跑到了汽车藏匿的地方，打开车门，将那个婴儿放进了车中。 　　婴儿似乎是终于哭的累了，不再号啕大哭，而是一脸困倦，一副随时都会睡去的模样，小小的手掌，正紧紧抓在我的一根手指。 　　我轻轻抽出手指，然后将车门关上，随即转过身子，再次拖着疲惫的身体，向山上走去，我一边走着，一边再次狠狠咬向自己的手掌。 　　又苦，又涩，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肉是这么难吃。 　　鲜血顺着我的手掌，点点滴落，落至我的脚边，新鲜的血肉，再次为我提供了些许体力。 　　这时，那些人已经追到，密集的弹雨再次倾泻而来，我的身体在子弹的冲击力下有些不稳，踉踉跄跄，但终究还是一步一步，向前踏去。 　　这或许是愚蠢的行为，我本该开着汽车逃离此处的，但我却不想这么做，尤其看着那些面目可憎的家伙，还可以呼吸的模样。 　　我不甘心，也不愿意。 　　吞咽而下的血肉，化为能量，开始充斥我的四肢，而这副模样，也终于让那群畜生意识到了危险。 　　当我距离他们越来越近的时候，终于有一个人无法忍受，却是神色惊恐的抛下手中的枪，转身便逃，嘴中大声喊着。 　　“怪物！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这如同引燃的导火线一般，随即所有人都惊恐的转身便逃，脚步踉跄，慌慌张张。 　　我微微站定，从嘴中吐出自己的骨头，双臂的骨刃，再次破开血肉，显露世间，我望着那些人的背影，微微弓身，右腿微微后撤，缓缓蓄力。 　　若生即血肉，死为白骨。 　　那么，我要送给他们，惨烈至极的死亡。 　　“呼……” 　　我微微低头，吐出一口浊气，身体酸痛，但却仍是不管不顾的调动着体内所有的力量。 　　下一刻，我的身子再次暴掠而出，在自残一般的行为下，强行驱动着自己的身体，让骨头与血肉摩擦，碰撞，带来极端的爆发力。 　　澎！骤然炸响间，我的身影向炮弹一样，瞬间暴掠而出，我迅速追上一人，锋利的骨刃，瞬间穿过他的血肉，在他的胸口上开了一个大洞。 　　我斩开了他的皮肤，骨刃贴着他的骨头，然后一斩而落。 　　红色的鲜血，再次凛然散落，我穿过血雨，追上一个又一个人，砍掉他们的脑袋，斩碎他们的四肢，将骨头碾碎。 　　一番厮杀过后，当最后一人的头颅高高飞起，身体自中而分，倒向两边时，我已是重新回到了那个燃烧的据点。 　　看着最后那人死去，我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支撑，瞬间失力，身子一晃，疲惫不堪的倒在了地上。 　　好累，好困，好想睡一觉。 　　明明是如此的疲惫，我的耳中却一直有那婴儿的啼哭声，不断响起。 　　我叹了一口气，勉强的站起身来，看了一眼熊熊燃烧的据点，神色复杂。 　　死人无法说话，死去也不会有鬼魂，只留余恨。 　　我刚刚所做的一切，毫无意义，无论我杀多少人，这些人都无法重新活过来。 　　我并不是为了他们而杀人，只是为了自己。 　　为了让自己痛快一些罢了。 　　我眉眼低垂，看着自己的手掌，被我啃掉的血肉，早已重新生长，只是我再也不想吃自己的肉了。 　　这真的很恶心。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向着山下走去，快要忘了，我今天出门的目的。 　　为了确认王泉他们的安全吗？ 　　这个目的算是达成了，王泉还活着，只是却不是我想像中那样的活着。 　　毫无疑问，王泉会变成这样，一定有着我不知道的苦衷。 　　只是……我已然不在意了。 　　回想着这个据点的一幕一幕，我忽的叹气，轻声呢喃道。 　　“我会杀了你的。” 　　“王泉。” 第九十六章 带孩子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极为艰难的回到了车上，那个小小的婴儿，已是不再啼哭，转而陷入睡梦之中。 　　真是羡慕，我现在也好想美美的睡上一觉啊。 　　我抬起手腕，面部的肌肉痉挛着，在强行透支自己的体力后，此刻的我，算的上是支离破碎，全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在隐隐作痛。 　　就像是无数根细长的尖针，顺着我的毛孔，扎入我的血肉，狠狠地搅动着。 　　我不想再吃自己的肉了，那玩意真的很难吃，简直是我这辈子吃过最难吃的东西了。 　　那个婴儿睡的很香，全然不会想到，当她再次醒来时，迎接她的不再会是自己的母亲，而是一个笨拙，且陌生的人。 　　我强撑着自己的身体，拧动钥匙，挂档，前进，在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中，踏上归途。 　　为了不让自己突然睡去，我打开了车窗，让冷风落在我的脸上，也准备了一把小刀，打算在我困倦难忍的时候，用肉体的疼痛，来让自己清醒过来。 　　可是，我真的太累了。 　　我还是睡着了，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似乎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而是像呼吸那样，自然，随意，无法克制。 　　没有噩梦，没有什么奇怪的声响，我的意识像是彻底停滞，在无知无感的状况下，落入混沌之中。 　　“哇！！！” 　　许久之后，吵闹的哭声，将我从睡梦中强行唤醒，我揉着眼睛，记忆有些混乱，甚至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刚一睁眼，便是满天夜色，深邃无边。 　　星垂云海，月落天河。 　　我的意识迷离，分不清这天与地，甚至快要忘了自己是谁，唯有身旁婴儿的哭声，显得有几分真切。 　　月色如银色的薄纱，洒向大地，我茫茫然然的向前望去，却见汽车的前端，已是以一种惨烈的状态，撞在了一颗大树之上。 　　黑色汽车的前端，彻底报废，引擎盖扭曲变形，被折成了一张纸，一道黑烟从引擎的位置，弥漫而出，且带着些许奇怪的味道。 　　这是一场车祸，毫无疑问，当我开车的时候，无法控制自己的睡意，在行驶途中突然睡去，汽车失去操纵，然后便如此惨烈的撞在大树上。 　　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运气太好，还是这辆黑色汽车的质量太好，我和那个婴儿，都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不过，这辆黑色汽车算是彻底报废了。 　　“哇！！！” 　　婴儿的哭声异常的响亮，我有些慌乱，动作笨拙的将那个婴儿抱起，这是我第一次抱起这么小的孩子，动作生涩，笨拙。 　　躺在我怀中的婴儿感觉不舒服，而我也感觉抱着这个婴儿很不舒服。 　　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大，似乎在抗议着我不标准，也不舒服的抱法，我手忙脚乱，却又不知所措。 　　在末世之前，我并不是一个喜欢小孩的人，完全无法应付这些擅长哭闹的婴儿。 　　我只能轻轻抱着怀中的婴儿，胡乱的哼唱着乱七八糟的小调，然而这并没有什么作用，怀中的婴儿哭闹不停，让我焦头烂额。 　　这样的窘境，持续了很长的时间，久到怀中的婴儿都感到了疲惫，沉沉睡去。 　　“呼……” 　　我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抱着婴儿，瘫坐在椅子上，疲惫不堪，无力再动。 　　原本，在经历了白的事后，我应该会为王泉兄妹二人的事，陷入挣扎，沉思，变得消沉，落寞。 　　然而，人的情绪果然是有限，现在的我只剩下了疲惫，根本没有精力去想白天发生的事。 　　曾经的我，很爱听别人讲故事，总是想要知道一切故事的结局，也喜欢听故事中人物的苦衷。 　　我厌倦了，厌倦了悲剧，厌倦了苦衷。 　　我不知道王泉兄妹身上发生了，也不想去了解他们有什么苦衷，无论如何，只不过是要让他们，再死一次罢了。 　　月色依旧，此处是个难得的僻静之处，没有丧尸，也没有什么人来追杀我。 　　我看了看彻底毁掉的汽车引擎，瞬间没有了任何干劲，像是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瘫在了驾驶位上，困倦的想到。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他妈的，随他去吧。 　　…… 　　次日，清晨。 　　经过一夜的休息，我的脑子算是恢复到了正常疯子的状态，带着那个婴儿，依靠步行，一步一步，走回了城市。 　　而这个过程，花费了我整整半天的时间。 　　我带着那个婴儿，用自己的血涂满了婴儿微微泛黑的襁褓，有惊无险的穿过了尸潮，那个婴儿也很合时宜的没有哭闹，没有让事情变得难搞起来。 　　回到家中后，我将那个婴儿简单安置，然后便马不停蹄的走出家门，向着距离最近的一家超市跑去。 　　我拿着麻袋，看也不看，将超市货架上的奶粉一扫而空，根本没去看那些奶粉的保质期。 　　那个婴儿很虚弱，这并不是因为昨日的屠杀波及到了她，只是这个世道中，婴儿一直都活的很艰难。 　　末世之中，挨饿是常有的事，没有文明科技的加成，剩余的人类便经常处于危机或者饿肚子的状态。 　　没有足够的食物，自然不会有太多的奶水，所以在我的印象中，末世中的婴儿，一直很难存活到最后。 　　就如同我刚刚捡到的那个孩子，她很瘦弱，如果没有充足的食物，她随时都会可能死去，这个时候，可没有办法去看那些奶粉的保质期了。 　　我抱着奶粉火急火燎的赶回了家中，一进家门，便听到了那个小家伙的哭声，不得已，我立刻冲跑了那些奶粉，给那个小家伙喂去。 　　就这样，整整折腾了一天的我，终于让那个婴儿再次停止了哭声。 　　但这终究不是什么长久的办法，我需要一头能产奶的奶牛，又或者是一只要求比较低的山羊。 　　可是，在这种时候，又该去哪个地方去找奶牛与山羊呢。 　　夕阳西下，红色的流云，点缀在天际，我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慢慢的啃着手里又冷又硬的饼子，神色复杂。 　　今天整整一天，我究竟都忙了些什么？ 第九十八章 暗潮汹涌（一） 　　时间断断续续，不可阻挡的向前延伸。 　　一眨眼，便是七天之后。 　　在这七天中，我什么都没有做成，只是将房间里的家具都换了一遍，沙发，电视，睡觉用的床，也搞来了发电机，给房间通上了电。 　　而大部分的时间，我不得不被强行困在那个小小的婴儿身边，无法自由行动。 　　每日的清晨，我都要早早的醒来，为那个小家伙冲上一瓶热奶，我搜集而来的奶粉，大部分都已经过期，变质，结起了小块，我每天都需要从堆积如山的奶粉罐中，找出勉强还算正常的奶粉。 　　不管愿不愿意，那个小家伙终究是习惯了我的存在，看见我时，不再哭闹，反而会十分依恋的露出好听的笑声。 　　换洗衣物，换尿布，冲奶粉，唱儿歌哄她睡觉。 　　这样的生活，平静且寂寞，快让我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如果是苍梧的话，他或许会毫不犹豫的抛弃这个婴儿，心安理得的做他该做的事。 　　我并没有指责苍梧的意思，那个人只是活的太久了，对于别人的生死，早已没有了什么兴趣，或许有一天，当我活的足够长的时候，也会变成他的模样。 　　只是现在，我还做不到。 　　这日清晨，我带着小家伙，走进一家又脏又乱的超市之中，我把她放在了推车上，在黑漆漆的超市中慢慢的闲逛着。 　　我对这座城市，实在太过熟悉，这家超市便是我精心挑选的一处所在，这里虽然靠近城市深处，但丧尸却很少。 　　前世的我并不知道理由，只当是丧尸不喜欢这里，但如今我却知道其中原因。 　　这个地方太过靠近昙花诞生的地方，虽然此时粉色的昙花，并未成长为成熟体，但作为绝大部分生物的天敌，丧尸们出于本能，也会下意识的避开这个地方。 　　在这七天里，我重新找了一辆又老又破的皮卡车，准确的来说，就是我之前轮回中，最喜欢的那辆皮卡车。 　　在汽车这一点上，我的审美一直被苍梧说是糟糕透顶。 　　小家伙很乖巧，坐在小小的推车上，没有因为周遭的黑暗而哭泣，而且嘴中一直发出高兴却意义不明的声音。 　　我拿着手电筒，随意的翻找着货架上的东西，我的目标是那些奶粉，以及纸尿裤，这个小家伙现在只能吃这奶粉这样的流食，可是因为时间得关系，能吃的奶粉已经是越来越少。 　　所以，我不得不把大量的时间，花在这种奇怪的事上。 　　我拿起一罐奶粉，吹掉上面的灰尘，轻轻将其打开，然而可惜的是，刚一打开罐子，便有一股奇怪得异味弥漫而出。 　　异味弥漫间，我伸手遮住口鼻，极为无奈的咒骂道。 　　“真他妈倒霉。” 　　“唔啊……” 　　不知为何，小家伙总是会对我发出的声音做出回应，她根本听不懂我的话，却还是乐此不疲，像是在努力和我对话。 　　在手电筒微弱的光芒下，我看了一眼推车上的小家伙，却见一家伙咧着嘴巴，傻傻的笑着，黑色的眸子，如倒映着漫天星辰。 　　虽然不懂发生了什么事，但小家伙还是用力的挥舞着自己的手臂。 　　小孩子乖巧的时候，总是这么可爱。 　　看着这一幕，我更加无奈，伸出空着的另一只手掌，轻轻的捏了捏小家伙的小脸，低声自语道。 　　“你这个小家伙，真是会装可爱。” 　　“放心，我不会丢掉你的。” 　　说罢，我将那罐坏掉的奶粉，重新放回了货架上，心中却开始盘算起来。 　　养活这个小家伙，单靠这些奶粉是没有什么办法了。 　　眼下，我需要一头奶牛，最次也得搞到一只山羊，获得牛奶或者羊奶。 　　只是，在这个末世中，可没有那么现成的东西，但好在，我的记忆中距离较远的一个地方，畜养了好几头的山羊。 　　问题是，我该如何得到一只山羊呢。 　　思来想去，我只能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让我做回自己的老本行，当一个末日商人了。 　　现在的问题是，到底需要多少的可乐，才能换到一只山羊呢。 　　…… 　　与此同时，如今的蓝山据点，将来的围盾据点内，作为统领这个据点的高层，全部出现在了山脚下的会议室内。 　　此时的蓝山据点内，整整齐齐的坐着十道人影，有男有女，但大多年纪看起来不是太大，曲云流自然也在其中。 　　除了这十人之外，还有一人站在简陋的会议室中，神色谨慎的望着长长的会议桌上，仔细看去，正是阿杰。 　　此刻，这些的年轻人们也都是一脸凝重，视线汇集，落在桌上的一颗头骨上。 　　阿杰望着众人，不卑不昂，缓缓说道。 　　“应该就是前几天的时间，靠近古城据点的荒山村的人，已经被古城据点的人彻底毁掉。” 　　“等我到了那个地方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据点战争的末尾，我只能躲起来，看那些家伙做收尾工作。” 　　“和曲云流说的一样，在把粮食物资运走后古城据点的人，便开始了屠杀，手段残忍，毫无人性。” 　　说到此处，阿杰的眼神一晃，视线游移片刻后，也落在了桌子上的那颗人头，他上前一步，捏着那颗只剩下白骨的头颅，眼神凝重的说道。 　　“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可以变成怪物的人冲了出来，杀光了在场所有人。”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阿杰一边摆弄着自己手中的头骨，慢慢悠悠的说道。 　　“虽然你们会觉得我在说天方夜谭的一样的事。” 　　“可那个怪物的力量，绝对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 　　说到此时，阿杰转动白骨头颅，将天灵盖的位置，显露给在场众人。 　　只见，在那只白色头骨的围墙上，露出一个道极为狭小的伤口。 　　“大家应该都知道，人的头骨其实也很硬，但那个怪物，只是一次攻击，便用奇怪的刀刃，从古城据点人的下巴，直接贯穿了这人的头骨，且没有留下什么太大的伤口。” 　　“大家应该可以看到的，这颗头骨上的伤痕，也多亏了那些丧尸，才能把这个头骨啃的这么干净。” 第九十九章 暗潮汹涌（②） 　　“能瞬间从下巴贯穿到头骨，而且力量集于一点，这种事并不是人类能做到的。” 　　说罢，阿杰停顿片刻，环视在场众人，神色凝重的沉声说道。 　　“我要说事很简单，那个古城据点处处都透露着古怪，跟他们扯上关系的人也是如此，我们换是避着他们好一点。” 　　话音落下，场中却是一阵沉默，除却脸色越发阴沉的曲云流外，其他九人却皆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但没有一人接下阿杰的话。 　　片刻后，那九人中的一个年轻女孩，摸着下巴，眉头紧皱，轻声说道。 　　“古城据点的人做事太残暴了一点，我们是不是得想办法把他们解决了？” 　　“我同意。” 　　“我同意。” 　　与阿杰不同，女孩的话音落下，便迎来一阵赞同的声音。 　　见状，阿杰与曲云流眼中同时闪过一抹无奈，今天的会议，是他们两人主动发起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让九个人不要犯傻，去跟现在的古城据点对着干。 　　此时的蓝山据点，实际上是这九个年轻人掌控，他们很好，有理想，也很善良。 　　只是……有些过于理想了。 　　古城据点自从有了那个叫莫离的家伙后，便在很短的时间内，拥有了大量的武器，而且行事风格嚣张跋扈，残忍凶暴。 　　这样的行为，便引起了这群年轻人的反感，正义感旺盛的他们，想要阻止古城据点的人，换句话说，他们想要和古城据点发生争端。 　　这是曲云流不想看到的事，所以他便叫上了阿杰，想要说服其余九人，但现在看来，这没有任何作用。 　　场中九人很有兴致的说着古城据点，说着要怎么解救古城据点内的普通人。 　　那些热血，鼓舞人心的傻话，听到曲云流心中越发厌烦。 　　正当众人说的兴高采烈之时，曲云流推开椅子，缓缓站了起来，见状，那九人愣了一下，随即将视线汇聚在了曲云流的身上。 　　曲云流似乎早有准备，拿出一张纸来，望着在场众人，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我们据点的粮食，物资，以及枪支弹药都很紧缺。” 　　“至少是眼下，我们没有挑衅古城据点的资格，所以在据点步入稳定的发展之前，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和……” 　　不等曲云流说完，九人中一位年轻男子，便用手指扶了扶鼻梁的眼镜，皱着眉头，有些不开心的说道。 　　“小曲，不要再说这种丧气话。” 　　“你要知道，就在此时此刻，古城据点内的人，或许正在死去，受着过分的虐待。” 　　“我们必须尽快救下他们。” 　　曲云流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但并未立即表露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低头看向手中的纸张，依旧用着那无喜无悲的声音，缓缓说道。 　　“既然大家不喜欢听这些，那我来说一些更重要的事吧。” 　　说着，曲云流晃了晃手中的纸张，眼神渐冷，慢慢说道。 　　“今年的雨水很少，温度很高，粮食的产量不会太好。” 　　“照这样下去，今年的冬天，会有上百人被活活饿死。” 　　曲云流微微眯眼，语气一变，原本看上去温和的面容，多了几分讥讽之意，慢慢悠悠的说道。 　　“出于这一点的话，那我赞同和古城据点起冲突，多死一些人，我们今年冬天的压力就会少一些。” 　　“最好能让据点里的那些老人死上一些，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劳动力了，没有任何价值。” 　　如此赤裸的嘲讽，让在场九人脸色一变，他们用极其陌生的眼神，望着说话的曲云流，似乎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认识这个老朋友。 　　不等众人发难，曲云流却是率先将视线放在一个男人身上，神色冷漠，冷声说道。 　　“你们知道现在据点内，每天有多少人挨饿吗？” 　　“你们知道去年冬天死掉的三十七个人里，有几个是饿死的，又有几个是冻死的？” 　　“你们知道现在据点内的人口，有多少实际能用的劳动力吗？” 　　一连三个问题，让九人神色一怔，却是根本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曲云流见状，身子微微前倾，居高临下的望着沉默的九人，缓缓说道。 　　“我知道，你们是好人，你们很想救人。” 　　“但救完人之后呢，你们又没有考虑过，在这种时代，我们的据点能养活多少人？” 　　“我们必须要提升庄稼的产量，也必须提升据点的效率。” 　　“非常时期，就得用非常手段，什么人权，道德，都得在吃饱饭之后，才可以考虑的。” 　　“和你们不一样，我不关心据点外其他人的死活，我只要这个据点内的人活着。” 　　因为，他们是我的东西。 　　说到此处，曲云流默默把自己这句心里话，咽了下去，现在还不是他暴露自己的时候。 　　至少，得等到他培养好自己的势力后，再畅所欲言，把这九个碍事的家伙，统统杀掉。 　　但在此之前，自己还需要扮一个不那么坏得人才行。 　　曲云流偷偷看了阿杰一眼，打了一个手势，阿杰心领神会，默默退下，而与此同时，一群人却是瞬间围了上来，手握长枪，将那九人团团围住。 　　“小曲，你这是什么意思？！” 　　听着众人愤怒的质问，曲云流只是眨了眨眼睛，随后却是慢慢坐下，心平气和的说道。 　　“正义感，是个很恐怖的东西，我讨厌这种东西。” 　　“这种东西，会让人自不量力，做出螳臂挡车的蠢事，也会欺骗你们，给你们带来上瘾的满足感。” 　　“所以……” 　　“为了不让这个据点毁在你们愚蠢的正义感上，我必须采取一些强硬的手段。” 　　说着，曲云流微微低头，看上去有些无奈，但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状况下，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遗憾。 　　真可惜，现在还不能杀掉这九个人。 　　这次的行动，比他计划中的要早上好几年，而且有着不小的差异。 　　现在拿枪的这伙人，绝对不会杀这九人的任何一人，因为他们钦佩这些家伙，也尊重这些家伙，之所以参与这次的行动，也只是被他一时蛊惑。 　　他们相信曲云流，只要按照他说的做了，今年的冬天，就不会有人被冻死了。 　　如果现在杀了这九个人，就一定会引起不必要骚乱，这个小小的蓝山据点可经不起任何骚乱。 　　如果，再晚上那么一两年，自己一定可以培养好自己的势力，可以轻轻松松的干掉这九个人。 　　可惜，这一切，都被那个突然出现的古城据点给打乱了。 第一百章 暗潮汹涌（三） 　　这并不是一场暴动，没有人流血，没有人受伤。 　　这似乎是一个所有人都满意的结局。 　　除了……曲云流。 　　那九人被迅速带了下去，一时间，场中便只剩曲云流与阿杰，曲云流微微皱眉，踏步走到最中间的位置，缓缓坐下，定睛望向不肯离去的阿杰，沉声说道。 　　“还有什么事吗？” 　　阿杰神色谨慎，不露痕迹的看了一眼曲云流后，便轻声说道。 　　“我不放心，你会遵守我们之前的约定吗？” 　　在阿杰看不到的地方，曲云流指间微动，眼中闪过一丝阴翳，但却不得不做出无奈的表情，苦笑道。 　　“你为什么会怀疑这个，对我来说，他们九个是我的朋友，家人，如果不是为了这个据点，我连今天的事都不会做的。” 　　在曲云流说话时，阿杰一直在偷偷观察着他的表情，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但曲云流的语气，神色，都是没有一丝虚假的模样，这让阿杰如释重负，暂时放下了怀疑。 　　如今的曲云流，并没有多少的势力，以往的他，在那十人中一直显得有些弱势，且对整个据点并不是太上心。 　　今夜的事，如果没有阿杰的帮忙，曲云流根本不会成功。 　　放下怀疑后，阿杰便有心多帮一下他眼里这个年轻人，便主动向曲云流说道。 　　“有什么我可以去做的事吗？” 　　曲云流用手指轻轻擦去桌子细微的灰尘，眼神一晃，眉头紧锁，叹气道。 　　“有很多事啊。” 　　“我们据点的人很少，而且城墙建的也很寒酸，连个哨楼都没有。” 　　“受限于种子的问题，种植的庄稼种类又杂又乱，而且还都是产量不高的那类。” 　　“阿杰，据点里面就你的生存能力最好，我想你帮我去外面，弄一些种子回来。” 　　“能弄到土豆最好，不行的话，玉米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阿杰闻言，微微皱眉，看上去有些为难，他犹豫了一下后，轻声说道。 　　“这个……有点难啊。” 　　“对于这些种子，根本没有任何头绪，我该去那里找呢。” 　　曲云流闻言一笑，似乎是早有准备，缓缓起身，慢慢走向阿杰，待走到阿杰身前时，他便从口袋拿出了一张准备好的地图，递给阿杰。 　　“事实上，在央陵市是建有一个很大的种子仓库的，可惜的是，据我所知，在丧尸危机爆发的时候，那里附近的人都变成了丧尸。” 　　“所以那片地区是丧尸最密集的区域之一，很危险。” 　　曲云流忽的伸手，拍了拍阿杰的肩膀，微微眯眼，沉声说道。 　　“但与此同时，那里保存的很完整，里面保存的种子，也是这个世道最值钱的东西了。” 　　闻言，阿杰有些迟疑，那么危险的地方，无论是谁去了，恐怕也没有多少生还的希望，但望着曲云流殷切的目光，阿杰最终还是一咬牙，微微低头，沉声说道。 　　“好，这件事就交给我了。” 　　见状，曲云流神色一变，眼神炙热，他伸出双手，按在阿杰的肩膀，诚恳而感激的说道。 　　“阿杰，这是我曲云流欠你的。” 　　“以后，无论是什么要求，只要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我曲云流一定努力帮你做到。” 　　闻言，阿杰苦笑摇头，低声叹气道。 　　“这还是等我活着回来再说吧。” 　　曲云流神色不变，抓着阿杰，又说了许久的感谢之词，神情激动，似乎是无法彻底表达出自己对阿杰的感激。 　　阿杰受不了这种场面，尴尬的笑了笑后，便找了一个借口，先行离开了这里。 　　曲云流站在原地，面带微妙，神色温暖的目送着阿杰离去，当阿杰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后，曲云流眯着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缓缓说道。 　　“你就死在那里吧，阿杰。” 　　微风轻起，顺着窗户，轻轻吹过，曲云流背负双手，转过身来，望着空荡荡的大厅，眼神漠然。 　　他不讨厌阿杰，也不讨厌那九个人，更没有多喜欢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 　　“咳咳……” 　　曲云流忽的咳嗽起来，他捂着自己的嘴巴，神色痛苦，待到咳嗽过后，他便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微微抬头，望着会议大厅空荡荡的墙壁，微微出神。 　　“有些……太快了啊。” 　　是啊，一切都太快了，自己的计划，都被那个古城据点搅乱了，按照自己原本的想法，自己应该再蛰伏几年，培养好自己的势力，一次性把有可能碍事的人都杀掉。 　　但因为古城据点里面那个叫莫离的家伙，一切不得不提前，那个叫莫离的家伙太强势了，自己不能让这个据点，落在那个家伙手里。 　　曲云流多少知道一些古城内的事情，莫离带来了许多的物资，装备，保证了里面那些人可以活下去。 　　但那种人间炼狱，并不是曲云流想要的。他想要的是一个强大，拥有秩序的据点。 　　他想要把蓝山据点，变成一个以他为地基的高楼，当他死了，没了地基的高楼便会垮塌，而他也会成那些活下来的人，唯一的会怀念的人。 　　他可以不要物质上的享受，可以不要长命百岁，只求一个名罢了。 　　…… 　　八天后，大雨来，连绵数日。 　　我一直觉得，自己对央陵这座城市早已熟悉无比，却忘记了这座城市该死的，连绵不绝的雨季。 　　大雨滂沱，我抱着那个小家伙，一脸疲惫的坐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慢慢聚集的雨水，呆若木鸡。 　　雨水滴滴答答，催人入眠，我怀中的小家伙便是在这阵雨声中，缓缓入眠，但我睡不着。 　　家里的奶粉，已经彻底用完，一点也不剩了，外面超市中的奶粉，还剩下很多，但我却不敢再用。 　　三天前，小家伙喝了那些过期的奶粉后，便是上吐下泻，让本就不怎么会带孩子的我，手忙脚乱，像是一只无头苍蝇，满屋子乱窜。 　　经过这次大病，小家伙变得更虚弱了，脸色冷白，体温也有些低，一副随时都会夭折的样子。 　　所以，我不敢再用那些过期的奶粉，搞到可以产奶的牛羊，成了无法再拖的问题。 　　这几天，我像是被栓了一条无形的链子，一直围在小家伙的身边，生怕她在我离开的时候，悄悄死去。 　　我死过很多次，所以很清楚，当一个人死时，最害怕周遭没有一个人。 　　孤独，真的是很让人讨厌的东西。 　　我一直没有给小家伙起名字，因为我害怕她死在我的面前，如果没有名字的话，等到了那个时候，我或许不会太过伤心。 　　阴沉的落雨中，我迟疑不决，但看着怀中脸色冷白的小家伙，终归是常常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向屋中，为小家伙裹上几层厚厚的衣物。打着一把破烂的雨伞，走出了小区。 　　不能被这场雨继续耽误时间了，小家伙可能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皮卡车就停在小区之外，因为这场大雨的缘故，街上的丧尸们都躲了起来，路面久违的干净。 　　我将小家伙放到车中后，转身来到空荡荡的车厢前，大手一挥，一堆可乐便凭空出现，将车厢装的满满的。 　　终于，久违的，我再次成为了末世商人。 　　我将那柄破烂的伞扔在了雨中，打开车门，拧动钥匙，启动了汽车，迎着大雨，开始向着城外驶去。 　　雨幕之中，在皮卡车转过一个路口时，一道孤零零的人影，一闪而过。 　　苍白的皮肤，黑色的长发，以及茫然，懵懂的神情，虽然模糊，但却像极了瞳瞳。 　　我愣了一下，随即急忙踩下刹车，迅速扭头向后望去，却见大雨如幕，后方空空如也，只有漫天大雨。 　　错觉吗，也是。 　　距离瞳瞳出现的时间，还有好几年呢，我这是发什么疯呢。 　　我一边摇头苦笑，一边看了看熟睡的小家伙，重新启动了汽车。 　　车轮转动，碾过地上的水坑，在雨中远去。 　　这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当我开着皮卡车远去的时候，有一道人影，茫然无错的看着远去的皮卡车，想要追赶，却已是来不及。 第一百零一章 巧遇（一） 　　大雨滂沱，狂风呼啸。 　　阴沉的雨云，在天际汇聚，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密集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车窗上，一切都像是末日光景。 　　路面早就在这些年中，变得有些破破烂烂，平日里，光线良好时，我还能及时避开这些坑，但此时大雨将整个路面，都化作了水泊，什么都看不清。 　　在如此糟糕的路况下，我只能将皮卡车的速度控制的很慢，以免在这个极端的环境中，发生什么意外。 　　我有些心烦的在皮卡车中，翻出了一包香烟，取出一根，叼在嘴边，正要点燃时，却忽的转头，看向了熟睡中的小家伙。 　　片刻后，我眼神一黯，轻轻摇下车窗，露出一个缝隙，将那盒烟丢在了大雨之中。 　　空气微冷，我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却是伸手，摸向小家伙的额头。 　　还好，她没有发烧。 　　在这个末世之中，这么小的孩子如果发烧了，那么便有着夭折的可能。 　　百无聊赖之下，我一边开着皮卡车，缓慢前进，一边对着车座上的小家伙，轻声说道。 　　“不要怪我啊，小家伙。” 　　“在以前，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小孩子，总觉得他们很烦，所以也没有多少照顾人的经验。” 　　“不过，好在我们现在还没有什么感情，如果真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我想也不必……” 　　“太难过吧……” 　　说出这种话的我，感觉自己就是一个人渣，但不会有人来指责我，而且这些话，也只是我的疯言疯语罢了。 　　这在此时，皮卡车驶过一个水泊，一阵剧烈颠簸，在这样的颠簸中，小家伙终于醒了过来。 　　明明已经是那么虚弱，但那个小家伙却还是发出十分嘹亮的哭声，我叹了一口气，停下皮卡车，转而将小家伙抱在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身边，晃来晃去，安抚着她。 　　经过几分钟的安抚，小家伙终于不再哭泣，却也没有了睡意，黑色且明亮的眼睛，直直的望着我，两只小手挥动着，似乎是想摸我的脸。 　　“真是不让人省心。” 　　我抓起小家伙，微微抬高，让她正对着我，却见，她果然伸出小小的手掌，轻轻落在我的鼻尖。 　　触碰之时，小家伙似乎把这当成了有趣的游戏，小小的嘴巴，傻傻的笑了起来，我微微一怔随即却是忍不住，跟着她一同笑了起来。 　　雨仍在小，但雨势却小了很多，我用一根带子，将小家伙固定在我的怀中，重新启动了汽车。 　　小家伙现在是会爬的，所以为了让她不乱爬，摔下去，我只能把她固定在我的怀里。 　　前方的景色，也能吸引一些她的注意力，希望她可别再哭了，我最怕听到小孩子哭了。 　　汽车再次启动，缓缓向前，小家伙其实挺乖巧的，坐在我的怀中后，便安安静静，没有再哭，只是她的手脚却不老实，似乎想爬到我的肩膀上，老是用手扯着我的衣物。 　　看到她如此精神，我倒是放心不少，接下来，给她解决了食物的问题，估计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了。 　　不知为何，我虽然不太习惯被小家伙扯住衣服的感觉，但心情却莫名其妙的好了起来。 　　这段路很长，注定要花上不少的时间，当皮卡车驶入泥泞的土路之中时，大雨也终于停下，乌云一点一点散开。 　　这是一条极其偏僻的路，在我的记忆中，那个养殖牛羊的据点，坐落在极其偏僻的平原之上，整个据点也不过二十几个人。 　　他们占据的地方，曾经是一个奶牛养殖场，丧尸病毒爆发的时候，养殖场的奶牛似乎跑掉了大半，只剩下少许的奶牛，供他们勉强度日。 　　那些人没有远程行动的能力，也没有任何枪支，幸运的是，正因如此，那个据点近乎人间唯一的净土。 　　没有争斗，也没有压迫，虽然生活清苦，难熬，但终究是像人一样的活着。 　　记得，在上一次轮回中，我曾想加入那个据点，安静的度过一生，然而没等我做出决定，再次前往那个据点时，那个据点便已经被毁掉了。 　　在我所有的记忆中，在末世的第九个年头时，这片区域，有过一场前所未有的尸潮，许多原本勉强度日的据点，都在那场尸潮中，尽数化为白骨。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着那个养殖场。 　　关于那场前所未见的尸潮，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引发的，或许是上面那位，觉得有些太过平淡，所以特地做了手脚。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皮卡车驶过一处荒山，转过山脚之后，便是苍茫的平原。 　　雨过天晴，视线也变得开阔许多，我照着记忆，在那片平原上巡视，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了那个据点。 　　这里草肥水沃，少有人来，于是这里的野草长的足有一人多高，如果有丧尸埋伏在草丛里，那一定会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 　　皮卡车径直碾过高高的草丛，但视线受阻，我根本看不到那个养殖场，只能凭着直接，一路碾了过去。 　　我的运气很不错，兜兜绕绕了半个小时后，那个被草丛遮掩的养殖场，终于出现在我的面前。 　　此时，万籁俱寂，周遭没有任何声音，养殖场的大门锈迹斑斑，里面也长满了野草，似乎没有人居住的模样。 　　换作其他人，便会认定这里只是一个废弃的地方，没有探索的必要，但却骗不了我，知道这里面是有人的。 　　我将皮卡车停在了大门外，没有直接撞进去，这扇大门，是里面那些人唯一能阻挡丧尸的东西了，可不能破坏。 　　片刻后，我打开车门，抱着小家伙，缓步走向大门，轻声喊道。 　　“有人吗？我是来做生意的。” 　　我的声音在此回荡，无人应答，这让我叹了一口气，手指伸入铁门之中，解开早就破破烂烂的锁子，大步而入。 　　养殖场内破败不堪，完全不像是有人生活的模样，各种各样的杂物，像是垃圾一样，散乱四处，压在野草之上。 　　我抱着小家伙，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在经过某个简陋小棚子的时候，我感到有什么东西，顶在了我的腰上。 　　“别……别动，不然我就砸烂你的头。”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有些慌乱，有些害怕，没有一丝的底气，我早就看到了这个男人，但为了不让他们误会，只能将计就计。 　　我顺从的举起双手，神色温和，语气也很平静的说道。 　　“别误会，我没有什么恶意。” 　　“我是来和你们做生意的。” 　　闻言，我身后的男人吸了一口气，紧张的要死，却还是有些刻意的装出凶狠的口吻，大声说道。 　　“我他妈让你说话了吗，你给我老实一点。” 　　色厉内茬，我想换谁也能听出这个男人的害怕，但我怀里的小家伙可听不懂。 　　在听到了男人的大嗓门后，小家伙便被吓着了，立刻放声大哭起来，嘹亮的哭声，瞬间回荡在整个养殖场中。 　　“哇！！！！！” 　　如此变故，让我和身后的那个男人，都有些手足无措，片刻后，身后的那个男人，有些尴尬的说道。 　　“你……先哄一哄孩子啊。” 　　我哭笑不得，抱着小家伙，轻轻晃着，开始安抚她，但在这个时候，隐藏在草丛中的数人，却是走了出来，一个年轻的女人，快步走来，颇为嫌弃的从我怀中接过了小家伙，熟练的抱在了怀中。 　　“你怎么能这么抱孩子呢，她会不舒服的。” 　　“粗手粗脚的，也不怕弄疼孩子。” 　　听着女人的埋怨，我有些尴尬，从来没有照顾婴儿的我，抱起孩子来，自然是有些粗手粗脚。 　　小家伙的哭闹，让气氛缓和了不少，我后面的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顶在我腰上的东西拿开了，我扭头一看，却是一把生锈的铁锹。 　　围上来的一共有十几人，但似乎都对我没有什么兴趣，反而围在小家伙身边，做着鬼脸，逗着她。 　　只是，无论那些人怎么逗小家伙，小家伙都是哭了不停，无奈之下，那个年轻女人又抱着小家伙，将其递了过来。 　　到我的怀中后，刚刚还在哭闹的小家伙，却迅速安静了下来，吧唧着嘴巴，用黑黑的眼睛，望着我，傻傻的笑着。 　　我哭笑不得，但心中却有一股暖流，缓缓流淌。 　　那个年轻的女人，一直看着我怀中的小家伙，见其露出笑脸，她也跟着笑了起来，抬眼央向我，灰扑扑的脸上，有着不易察觉的羡慕。 　　“她很喜欢你啊。” 　　“虽然你抱的姿势不太对，但孩子还是最喜欢自己父母的。” 　　闻言，我抱着小家伙，眼神一黯，本想解释些什么，但看了看怀中的小家伙，终究是轻轻点头，低声说道。 　　“是啊，人不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我与在场众人，又简单的客套了几句，最后还是那个拿铁锹堵我的大叔，邀请我进了他们的据点。 　　这个据点的二三十人，都住在原本的员工楼中，住宿环境要比其他据点好上很多，只是食物却很匮乏。 　　大叔把我带到了一个像是食堂的大厅，招呼我坐下，便开始询问我的来历。 　　“小伙子，你之前说你是来和我们做生意的？仔细说一说，到底是什么生意。” 　　在我餐桌上，摆着一碗发酵的酸奶，看起来是用土法子发酵的，里面有许多的奶块，我试着用手指蘸了一点，然后放到小家伙的嘴边。 　　小家伙倒是不挑食，伸出小小的舌头，便舔舐起来，也是，她也饿了一段时间了。 　　我一边用手指喂着小家伙，一边轻声向大叔回答道。 　　“我在养殖场外面停了一辆皮卡车，车厢里放满了可乐，我想用这些可乐，换一头奶牛。” 　　闻言，大叔愣了一下，然后一脸苦笑的摇头，有些抱歉的说道。 　　“小伙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奶牛的。” 　　“但情况可能和你想的有些出入，我们这边的奶牛只剩下了七头，配种的公牛也只有一头还活着。” 　　“这八头牛是我们唯一的食物来源，少一头都不行的。” 　　“所以，抱……” 　　不等大叔把拒绝的话说完，我便抢先打断了他，十分认真的说道。 　　“没关系，我不需要带走那头奶牛，我只是会每隔一段时间来这里，带走足够数量的牛奶。” 　　“如果你们还有所顾虑，我可以保证，每次来的时候，我可以给你们带上足够的罐头。” 　　大叔被我的说的条件吓了一跳，一时间愣在原地，似乎有些想不通，但片刻后，他便将视线落在了我怀中的小家伙上，神色缓和了下来，轻声问道。 　　“是为了这个孩子吗？” 　　我没有遮掩什么，轻轻点头，低声说道。 　　“前段时间，这个孩子的母亲死在了一场暴乱中，如果没有牛奶这类的食物，这个孩子……会活不下去的。” 　　算是故意装可怜吧，我没有说明这个孩子是我捡来的，而是装作孩子的父亲的模样，想以此博得同情。 　　这一招，比我想象的还要有效。 　　大叔在听了我的话后，看向我和小家伙的眼神，便多了几分同情，他沉思片刻后，便柔声安慰道。 　　“小伙子，一切都会过去的。” 　　“你放心，哪怕你什么东西都没有，我们也不会让这个孩子饿死的。” 　　闻言，我心中一喜，但还是得装出悲伤且感激的模样，抱着怀中的小家伙，不住的感谢道。 　　“谢谢你，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和我说，只要我能帮的上忙，我一定尽力而为。” 　　大叔闻言笑了笑，只把我的话当做了毫无意义的场面话，并未在意，但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向我提醒道。 　　“对了，小伙子。” 　　“这里往北二十里地，有个种子仓库，如果你路过那里的话，务必要绕行。” 　　“那里很危险，全是丧尸，一定要避开啊。” 　　种子仓库？ 　　闻言，我心中一动，却是对那个种子仓库来了兴趣，可不等我追问，那个大叔却十分热情的向我问道。 　　“对了，你家孩子叫什么名字啊。” 　　我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小家伙，小家伙正在吮吸着自己的手指，我微微恍惚，轻声回答道。 　　“苏可儿。” 　　“她叫……苏可儿。” 第一百零二章 巧遇（二） 　　“苏可儿。” 　　“她叫……苏可儿。” 　　闻言，大叔却是眉头一皱，用手摸着脑袋，五官挤在一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憋了半天，才有些尴尬的说道。 　　“不是，这个名字不会太娘了吗？” 　　“……” 　　我眼角抽动，与那名大叔对视了许久后，才扶额叹气道。 　　“那个……可儿她是女孩子。” 　　话音落下，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大叔老脸通红，尴尬的说不出话来，看的出来，他并不是一个擅长和人交流的人。 　　尤其是在这种尴尬的时刻。 　　巧了，我也不是这种人。 　　我与大叔面面相觑，嘴角挂着尴尬的笑意，干笑着，却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沉默了将近五分钟后，还是我主动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将话题成功岔开。 　　“对了，大叔。” 　　“你刚刚说哪个地方有种子仓库来着？” 　　问题，有些内向的大叔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神色也恢复自然。 　　“哦，那个啊。” 　　“这里往北二十里地，有一个种子仓库，在丧尸病毒最开始的时候，很多人就跑到了那边，想把里面的种子取出来。” 　　“可结果，那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只很厉害的丧尸，差不多有二层楼那么高，而且还很聪明。” 　　“去那里的人，没有被那只大丧尸直接吃掉，而是全部被感染成了丧尸，搞得那里的丧尸多的吓人。” 　　“后来的人别说取种子了，光是路过也得被那批丧尸给啃的干干净净。” 　　往北二十里吗，这和我回去的方向正好相反，怪不得我从来都不知道，还有这种地方存在。 　　种子仓库，在末世废土的意义，可比枪支还要珍贵，至少在我看来是如此。 　　我得去看一看。 　　思索片刻后，我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小家伙，轻声向大叔问道。 　　“大叔，你们可以……帮我照看一下这个孩子吗？” 　　“不会太久的，最多两天的时间。” 　　闻言，大叔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小伙子，你别犯傻啊。” 　　“那个地方去了可就回不来了。” 　　我笑了笑，神色轻松，慢慢说道。 　　“大叔，你误会了。” 　　“我是有其他的事，不方便带着可儿，和你说的那个地方，没有一点关系。” 　　如此简陋的借口，自然是不可能说服这个心善的大叔，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一直在苦口婆心的劝着我。 　　许久之后，大叔终于是发觉自己劝不动我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认输的低下了头，叹息道。 　　“孩子还这么小，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劝说无果后，大叔别一直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我，后来，他叫来了之前那个想抱小家伙的年轻女人，让我把小家伙交给了她。 　　年轻女人搞不清状况，但脸上的喜意却是由衷而发，似乎真的很喜欢这小家伙。 　　最后，大叔把我送到了养殖场的门口，本该说些告别的话，但他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临了，他终是叹了一口气，面带愧疚的低声说道。 　　“其实，哪怕是把你的腿打断，我也应该拦着你去送死的。” 　　我有些好奇，便有些欠揍的问道。 　　“那你为什么没这么做呢？” 　　大叔闻言，转头看向身后，那个年轻的女人，正抱着小家伙，满脸的喜爱之意，用手指轻轻戳着小家伙的脸蛋。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仿佛怀中的小家伙脆弱的像是一个气泡。 　　大叔望着那个年轻的女人，眉眼低垂，低声说道。 　　“那是我的女儿，这就是我没有拦着你的理由。” 　　闻言，我恍然大悟，视线越过大叔，落在那个年轻的女人身上，轻声说道。 　　“我想我明白了。” 　　小家伙失去了自己的父母，自然也有人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这不是什么巧合，而是这个世道常有的事。 　　大叔苦笑一声，用手摩擦着自己的有些脏的裤子，慢慢说道。 　　“三年了，这个据点生下了三个小孩，但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我们尽力了，但小孩子实在是太脆弱了，而且在这个鬼一样的世道，别说是小孩，光是生产这件事，都已经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了。” 　　说着，大叔转过身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 　　“小伙子，我们这里有三个没了孩子的母亲。” 　　“无论你是想抛弃这个孩子，还是想去寻死，我都可以保证，这个孩子不会在这个据点受到一点委屈。” 　　“说不定，你回不来，对这里的一些人来说，还是一件好事呢。” 　　闻言，我只是能苦笑摇头，低声说道。 　　“也不用说的这么直白吧。” 　　事已至此，我大抵明白了大叔为什么没有阻拦我去“送死”。但能如此坦诚的把这件事说出来，哪怕是当年的文明社会中，也是一件极其难得的事了。 　　不，或许正是这个世道，才能如此坦白吗。 　　我没有再说什么，也不管远处的人有没有看我，便招了招手，以示告别，做完这一切后，我便转身离去。 　　会回来的，我会回来的。 　　虽然直到今天，我和小家伙只有半个月的缘分，但我一定会回来接她的。 　　我坐上汽车，辨认了一下方向后，便启动汽车，碾过高高的野草，向着北边驶去。 　　高高的草丛，遮住了我的视线，光影错落，前方的野草接连倒下，泥泞的路面，让我的路程变得崎岖不平。 　　我摇下车窗，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芬芳，虽然不愿意，但不得不承认，在丧尸病毒爆发后，空气确实变得越来越好。 　　二十里的路程，并不算远，哪怕路上有些难走，但在过了一个小时后，我还是成功到达了我的目的地。 　　起初，我还在担心，该怎么确定自己到达目的地，事实却告诉我，自己杞人忧天了。 　　随着不断前进，周遭渐渐传来一阵丧尸的嘶吼声，我顺着声音的来源，一路寻去。 　　却见，周遭的野草渐渐变得枯萎，与此同时，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奇怪的臭味，当我继续深入时，我听到了一个恐怖，诡异的声音。 　　我很难形容那个声音，像是婴儿啼哭，不久后却又像是一群女人在笑，声音尖锐，覆盖了整个区域。 第一百零三章 巧遇（三） 　　那诡异的声音，始终盘旋不去，时而又像轻声软语，温柔诱惑，时而又像刚刚出生的婴儿，大声啼哭。 　　这并不像是丧尸能发出的声音，我有些迟疑，将皮卡车停了下来，选择下车，徒步而行。 　　周遭的环境，并不像有大批丧尸聚集的样子，野草长的很高，很密，如果有大批丧尸存在的话，那些丧尸的踩踏，是不会让这草丛长到这么高的。 　　种种诡异之处，让原本满不在乎的我，终于开始重视这片区域。 　　大多时候，人的眼睛只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我在上百次的轮回中，一直过着重复的人生，虽然听起来曲折离奇，但我去过的地方，经历过的事，都只局限于固定的区域。 　　比如苍梧，也比如那个神秘的伊甸园组织，我以前是从来都不知道的。 　　所以，这里藏个奇怪的东西，我也不会太意外的。 　　高高的草丛中，视线受阻，我不得不一边扒拉着草丛，一边前进。 　　随着不断深入，那股奇怪的腐臭味，也越来越浓，使的我不得不用手遮住口鼻，才能勉强前进。 　　大约前进了整整三百米的距离后，那个诡异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却依然混乱不堪，数种声音混合在一处。 　　而与此同时，直到此刻，我都没有看见哪怕一只丧尸。 　　我停了下来，心中越发疑惑，看着高处我整整半个身子的草丛，不禁自言自语道。 　　“这些野草，怎么能长的这么高？” 　　哪怕是后知后觉的我，也是知道的，无论有没有生物聚集，这些野草也不该长的这么高，它本来就不是这么奇怪的品种。 　　我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却发现周遭没有任何生物生活的痕迹，但最诡异的是，我来时走过的路，此刻也已看不出任何踩踏的痕迹了。 　　这些草丛……在自我复原？ 　　这简直就像是，有生命一样。 　　我不敢在贸然前进，转而蹲下身子，望向这些怪草的根部。 　　可惜的是，我并不是什么植物学家，从这些怪草的根部根本看不出什么，但却注意到，我脚下的土地，似乎有些奇怪。 　　那泥土黝黑，且像是被油泡过一样，散发出奇异的光泽。 　　我蹲着身子，伸手抓起一把泥土，放在掌间细细搓揉，然而，我的手掌刚一搓揉，便有数条白色的蛆虫，从掌中的黑土中翻涌而出，扭动着肥大，恶心的身体。 　　“这是什么鬼东西？” 　　我皱着眉头，将手中的泥土扔向一边，有一只蛆虫却恋恋不舍的爬在我的手掌上，我将其甩下，然后一脚踩碎。 　　有些可惜，如果换作别人，见到如此多的蛆虫，可能会小心翼翼的收集起来，带回去做上一顿大餐的。 　　吃虫子，总归是比吃人好接受一些的。 　　我仔细观察着地上那些白色，肥大的虫子，再次确定这玩意就是蛆虫。 　　一般来说，土壤之中会有一种白色的虫子，乍一看像是蛆虫，但实际上却是蛴螬，有些地方也叫鸡婆虫、土蚕、老母虫、白时虫等。 　　这两种虫子我还是分的清的，眼下出现在我面前的，毫无疑问就是蛆虫。 　　但违和的地方来了，蛆虫多在粪堆，腐尸，或者动物的伤口处出现，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泥土之中呢？ 　　我带着这个疑问，再次用手掌剥向脚下的泥土，黑色的泥土翻飞间，无数的白色蛆虫被扔在一边。 　　不多时，我便已挖出一个小坑，忽的，我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硬物，这让我精神一振，手中的动作也快了几分。 　　剥开剩下的泥土时，我身子一颤，愣在了原地，望着土坑中的景象，背后渗出些许冷汗。 　　只见，在那个土坑中，有着一颗腐烂大半的人头，残缺的皮肉黏连在白骨之上，散发着阵阵恶臭，这也是这里那股腐臭味的来源。 　　虽然已经没有多少剩肉，但仅剩的皮肉，却还是在努力做出惊恐的表情，狰狞恐怖。 　　我的心中泛起一丝寒意，如坠深渊。 　　不知何时起，那个奇怪的声音已经停下，周遭陷入一片寂静，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周遭的草丛随风而动时，发出了一阵沙沙的声响。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草丛里缓缓移动。 　　我嘴角一扯，心中已经萌生了退意，在如此诡异的地方，为了一些种子，有些得不偿失了。 　　如此想着，我便站起身来，在起身瞬间，我诧异的发觉，周遭的草丛居然长高了不少，遮天蔽日一般，将我彻底包裹在阴影之中。 　　正是此时，我的耳中忽然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像是金属划过玻璃一样，根本不是人类的喉咙能发出的声音。 　　那声音由远至今，慢慢悠悠的向我靠近而来。 　　我眼神一凝，不敢有任何犹豫，转身便向逃离这个该死的鬼地方。 　　你妈的，这个怪物的画风和这个末世废土不一样啊。 　　我穿入高高的草丛之中，但我之前留下的痕迹，已经是被彻底抹去，在这看不到太阳的草丛之中，我失去辨认方向的能力，只能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慌忙逃窜。 　　密集的草丛，迎面压来，在我移动的时候，抽在了我的脸上，我来不及在意，只顾着逃跑。 　　只是，我还没有跑出二十米的距离，便觉得双脚一紧，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摔倒在了泥土之间。 　　我被摔的七荤八素，仔细看去时，却发觉那些该死的野草，竟然真的如活物一般，缠住了我的脚踝。 　　而在我起身的时候，更顺着我的手臂，腿部，缠绕而上，打算彻底将我禁锢。 　　听着越来越近的瘆人笑声，我眼神一凝，黑雾瞬间泛起。 　　下一刻，一抹明亮的刀光闪过，原本缠着我身体的野草，瞬间破碎。 　　血肉翻涌，白色的骨头滑动，却是我将自己的双臂，拟态成了骨锯。 　　我不再辨认方向，挥舞着骨锯，向前冲去。 　　没有人会喜欢客场作战，这片草丛是那个神秘怪物的地盘，哪怕真的要和那个怪物交手，也得冲出这片草丛再说。 第一百零四章 巧遇（四） 　　踏，踏，踏。 　　在略显粗重的呼吸声，我身子微倾，以极快的速度奔跑着，骨锯划过迎面而来的草丛，将其瞬间切开，草屑飞舞。 　　但即使如此，我的速度依然受到了影响，脚下的泥土里，草根疯狂窜动，不管不顾的想要顺着我的腿部，将我整个身体缠住。 　　我就像是闯进了蛇窟之中，踩着无数的毒蛇，仓皇逃命，可那些毒蛇却疯狂的向我扑来，缠住我的脚踝，顺着我的腿部，一路而上。 　　拜此所赐，我的速度大大受阻，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却也越来越近。 　　该死！这不是丧尸病毒的世界吗，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奇怪的东西。 　　失去方向的我，彻底迷失在了高高的草丛之中，奔跑许久，也依然没有看到出路。 　　对于这些活着的野草，我真的是束手无策。 　　我想试着用打火机点燃这片草丛，但这些草丛太过湿润，根本点不着的。 　　在那个瘆人的声音，不断靠近的时候，我一边奔跑着，一边快速思考着。 　　能逃的掉吗？我在草丛里根本无法辨认方向，再怎么奔跑，也只是徒劳无功。 　　那么，要和那个靠近的怪物拼上一把吗？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不用完全拟态，就可以干掉那个家伙。 　　这个莽撞的念头刚一闪过，我便立即否决。 　　不不不，这里是那个神秘怪物的主场，真要打起来，哪怕是完全拟态，也不一定能逃的出去，而且完全拟态的副作用太大了。 　　在很短的时间内，我想了很多种办法，但没有一条能行的通，推理到最后，似乎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选择。 　　“唉……” 　　我骤然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准备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说来好笑，如今的我有很多花里胡哨的能力，但唯一一个可以应对所有突发状况，也是最重要的那个能力，始终都是最开始就陪着我的…… 　　不死之身。 　　一切外力，一切不可控的危机，说穿了，都不能对我的不死之身，造成任何伤害。 　　所以，我只需要忍一下就可以。 　　忍耐即将到来的，抽筋拔骨，剖腹挖心，然后被吃掉，再默默重生。 　　风压草低，刹那间，无数的野草瞬间缠绕而上，将我的身体彻底包裹，遮住了我的视线。 　　我眼前一黑，却是什么都已看不见，被彻底困在了草茧之中。 　　真可惜，还是没有看见那个不知名的怪物，到底长什么模样。 　　也不知是有什么毒素，还是草茧中的空气有些稀薄，没过多久，我便昏迷了过去，人事不知。 　　…… 　　许久之后，当我醒来时，眼前还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我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但周遭异常的安静，这个草茧应该没有那么好的隔音吧。 　　令我意外的是，虽然困在草茧中，但我身上却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至少我感觉不到什么疼痛。 　　我没有轻举妄动，耐心的等待了许久，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于是，我念头一动，黑雾泛起，左腿的骨头一阵扭动，随即从左脚的位置，一截骨刃穿过皮肉，像是一条鱼儿一样，从我的脚底，一路游上。 　　骨刃掠过之处，草茧应声而断，那截骨刃由脚底，直直滑到了我的额头处，将那个该死的草茧划出一道不小的口子。 　　我伸手探去，动作缓慢的挣脱了草茧，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惊动了外面的怪物。 　　当然如果挣脱草茧之后，发现身边围着一群怪物的话，那我一定会很尴尬的。 　　草茧并不干燥，断开的截面也异常的锋利，当我钻出草茧的时候，锋利的草面便在我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切口，鲜血瞬间渗出。 　　我皱着眉头，捂着脸上的伤口，向外面望去，却见我所在的草茧，正悬在半空之中，而在我的四周，则悬挂着无数这样的草茧。 　　只是，那些草茧有些已经破开，露出里面已经被啃食干净的尸体。 　　见状，我的眉头越皱越紧，更加小心的观察着周遭的状况。 　　首先，我现在所在的地方，看上去像是地下洞穴，周遭满是尖锐的石块，而在上方，极其不平整的土壁上，有着无数散发蓝色荧光的虫子，密密麻麻。 　　这玩意绝对不是什么萤火虫，至少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会发出蓝色荧光的萤火虫。 　　没了草茧的阻隔，我清楚的听到了那些虫子移动时，密密麻麻的沙沙声，令人发痒，毛骨悚然。 　　我没有立即跳到地面上，而是屏气凝神，仔细观察着那些虫子。 　　只见，那些散发着蓝色荧光的虫子，蠕动着腿部，顺着垂悬的草丝，一个接着一个，钻入其他的草茧之中。 　　在长达半个小时过后，那些小小的虫子，终于从草茧之中爬了出来，而那个草茧也随之缓缓散开少许，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 　　看到这一幕，我恍然大悟。 　　如果我猜的没有错，我现在正在那片草丛的地下，草丛与散发荧光的虫子，则是一种奇妙的共栖关系。 　　怪草捕捉误入此地的生物，困在草茧之中，将其拉入地下洞穴，然后由那些奇怪的虫子将猎物的血肉啃食掉。 　　虫子吃过的尸骨，会再次扯入泥土之中，作为肥料，被草根牺牲。 　　这就是我之前为什么能从草地里挖出人类残骸的原因吧。 　　不过，关于我之前听到的那个怪物的声音，还是没有合适的解释，这个鬼地方，应该还藏了什么秘密。 　　正当我思考的时候，被我划开的草茧，居然还在微微蠕动着，我不耐烦的拍了拍蠕动的草茧，鄙夷道。 　　“真没志气，居然要吃剩的东西。” 　　草丛自然不会听懂我的嘲讽，而我也没有耐心继续等下去，轻轻跃下了半空，身子落地时，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但我头顶的虫子并没有什么反应，看起来它们并不会攻击还可以动作的生物。 　　真是奇怪的生态。 　　我跳下草茧之后，没有多少犹豫，便直直的向着前方早去。 　　虽然无法辩明方向，但还在草茧中时，我就仔细看过了，蘑菇地洞上方悬挂的草茧，越往前越是密集。 　　毫无疑问，如果这里还有什么秘密的话，那么绝对是在前方了。 第一百零五章 巧遇（五） 　　细微的蓝色荧光，无法照亮此处的黑暗，我佝偻着身子，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的向前摸索着。 　　地面上不知堆了些什么东西，踩下时脚面会微微下陷，又湿又黏，但感觉又不像泥土，更像是踩在了一堆腐烂的肉泥之中，让人有些不适。 　　随着不断的前进，我意外的发现大部分的草茧都已破开，里面空空荡荡，看起来已经被消化的干干净净。 　　看来，这些诡异的玩意食物储备，也差不多快要见底了啊。 　　奇怪i，如果食物储备不足的话，这些该死的东西，该去哪里补充所需的能量呢。 　　我可不相信这种东西只是晒太阳就可以提供供能。 　　咔嚓，咔嚓，咔嚓。 　　就在我抱着这样的疑问，继续前行之际，前方却是隐隐传来一阵奇怪的咀嚼声，牙齿的摩擦声，清晰可闻。 　　我心中一紧，顿时紧张起来，周身肌肉都在紧张与兴奋的情绪下，紧绷起来。 　　要来了，这个地下洞穴的怪物。 　　我将身子又低了几分，脚下微动，沿着墙壁的边缘，慢慢移动着，努力将自己的身体，在黑暗中与墙壁融为一体。 　　这里的光线很暗，如果我运气不错的话，应该不会被发现。 　　就这样，我蹑手蹑脚的向前移动，靠着墙角，微微探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偷偷望去。 　　却见，前方已是地下洞穴的尽头，蓝色荧光虫大量聚集于此处，散发的蓝色荧光，将此处照亮。 　　而就在地下洞穴的尽头，一个身形臃肿，像是一个大肉块，正伸出干瘦如木枝的手臂，将聚集此处的蓝色荧光虫，轻轻拈起，然后放入嘴中，一口咬下。 　　咔嚓！虫子的身体在清脆的咀嚼声中，爆出一阵汁液，借着蓝色荧光，我可以看清那个生物的面貌。 　　真是一言难尽。 　　那个神秘生物，丑陋无比，眼球一大一小，浑浊无神，像是放在泥水中再取出来的一样，长达散开，皆是灰白色，看上去却像是枯萎的草根，上面还沾满了泥水。 　　而他的面部，则是遍布大小不一的脓疮，白色的浓浆在里面聚集，似乎随时都会爆开。 　　总觉得……这个世界上，奇怪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那个奇怪的生物，虽然丑陋，恐怖，但勉强也算是人类的身型，四肢，躯干，虽然诡异，但还是保留着几分人类的痕迹。 　　蓝色的微光下，那个神秘生物似乎没有发现，依旧抓起那一只只蓝色荧光虫，一口一个，他吃的很慢，想来这些虫子的味道，应该不算美味吧。 　　他吃了很久，将面前聚集的那一大群的蓝色荧光虫，吃掉了将近一半后，才停了下来。 　　忽的，他动作一顿，视线猛然一转，径直从这黑暗中，落在了躲在角落中的我，臃肿的嘴唇微动，发出了沙哑，难听的声音。 　　“我看见你了。” 　　妈的，这瘪犊子会说话。 　　我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什么变化，依旧隐在黑暗中，没有任何动作。 　　虽然不知道这里的水深水浅，但这个家伙绝对不会是什么善类，我傻了才会出去跟这个家伙正面交锋。 　　那个神秘的家伙，见状有些意外，他望着我躲藏的角落，努力放缓自己的声音，以来证明自己没有敌意。 　　“出来吧，朋友。” 　　“我虽然长的吓人，但对你没有什么敌意。” 　　我微微眯眼，望着那个想做出笑脸，却做出无比恐怖鬼脸的家伙，脑中迅速 　　距离大约一百米，中间没有什么阻挡，我的左轮手枪也还在，虽然已经没有了子弹，但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但左轮手枪的有效射程最高是50米，现在的距离太远了，没法造成什么太大伤害吧。 　　思绪过后，我不再犹豫，大胆的向前踏出一步，向着那个奇怪的家伙走去。 　　看着我缓步走来，那个神秘家伙的眼中，亮起了神秘的光泽，不知为何，他一直在看着我的脸，而不去看其他的地方。 　　这种眼神，并不像是在看食物，而是一种微妙，令人我不适的眼神。 　　这个奇怪的家伙，不会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 　　我一步步走去，在差不多距离那个家伙差不多二十米的距离后，便稳稳停下了脚步，这个距离，我有信心一枪爆头。 　　对于这个距离，我很满意，而那个奇怪的家伙看起来却不太满意。 　　短暂的沉默过后，那个神秘的家伙，伸出枯木一样的手臂，向我勾了勾手指，缓声说道。 　　“再过来一点，年轻人，我看不清你的脸。” 　　我望着那个奇怪的家伙，脚下不动，神色如常的说道。 　　“你听过小红帽的故事吗？” 　　闻言，那个家伙一愣，似是完全没有想到，我会问出这么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但在短暂的犹豫后，他还是回答道。 　　“听过啊，怎么了。” 　　我眉头轻抬，露出一个十分标准的假笑，缓缓说道。 　　“我一直觉得这个故事不合理，为什么小红帽的外婆会住在人迹罕至的森林里。” 　　“为什么大灰狼第一次见到小红帽的时候，不直接吃了她。” 　　那个神秘的家伙闻言，更加茫然，他看了看我，沉默片刻后，十分礼貌的向我问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微微耸肩，一脸坦然的回答道。 　　“我只是想说明，我是一个多疑的人，这是我的缺点，但我不打算改。” 　　“所以，我们之间保持这个距离就好。” 　　那个神秘的家伙闻言，再次陷入沉默之中，用那一大一小的两只眼睛，打量了我好久后，才从嘴里吐出一句话来。 　　“……有……有意思的年轻人。” 　　这句话，那个家伙说的言不由衷，哪怕迟钝如我，也看出这个家伙是在嫌我废话多，把骂人的脏话给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紧接着，那个家伙还是不死心，继续说道。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脸，我有很久没有见过人类了。” 　　“年轻人，你只要再走几步，几步就好。” 　　我立即做出回答，而那个奇怪的家伙也和我陷入有些奇怪的对话中。 　　“我腿疼，走不动。” 　　“你刚刚不是走的很稳吗，年轻人……” 　　“那是回光返照。” 　　“年轻人你过来，我可以帮你的腿治疗。” 　　“不行，我不好意思。” 　　“见面就是有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很内向的，没法在陌生人面前裸露身体。” 　　“……你穿着裤子我也可以帮你。” 　　“讨厌，穿着衣服，我会更害羞的。” 　　“……” 　　这个奇怪的家伙应该待在地下太久了，智商退化，哪个正常人会上他这种邪当。 　　我能站在现在这个距离，就已经不是正常人能做的事，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有枪的肯定立马开枪，没枪的也会拔腿就跑。 　　谁会跟这么个怪物扯皮呢。 　　那个奇怪的家伙忽的生气起来，枯瘦的手掌紧握成拳，眼神凶狠，死死的盯着我，怒道。 　　“年轻人，你快让我生气了。” 　　我看着从始至终，都没有挪动一分一毫的他，神色平淡的回答道。 　　“那你过来啊。” 第一百零六章 巧遇（六） 　　“那你过来啊。” 　　“……” 　　话音落下，却是便是长久的沉默，我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居然这么擅长让别人生气。 　　那个奇怪的家伙有些气急败坏，用他那一大一小的两只眼睛，看了我许久后，忽的嘴巴一咧，无声的笑了起来，露出了嘴里发黑的尖牙。 　　“狡猾的小东西，你对我的戒心很重啊。” 　　忽的，他微微抬头，有些骄傲的抬起自己的下巴，冷冷说道。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不等我回答，他便自己继续说了下去，只见他用枯瘦的手臂，拈起一只蓝色荧光虫，捏在手中，冷冷说道。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但你要明白，我现在随时可以弄死你，让你被蓝亚虫们吃的干干净净。” 　　“如果我真想对你做什么事，你根本不可能还活着站在这里。” 　　我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蓝色荧光虫，暗自心想，这种虫子原来叫蓝亚虫吗，真是好敷衍的名字。 　　蓝亚虫在黑暗之中蠕动，就像是在配合那个奇怪的家伙一样，蓝色的荧光，在这黑暗中微微闪烁。 　　我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悄悄握紧自己手里的左轮手枪，只需要一枪，我就可以把这个奇怪的家伙脑袋打爆。 　　那么……再往前走上几步，又有什么问题呢。 　　我微微低头，看上去像是害怕那个家伙的威胁，向前缓缓踏出几步。 　　一步，两步，三步。 　　看着我缓步走来，那个奇怪的家伙，咧着嘴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忽的，我的身子骤然停下，停在距离他仅剩十步的距离处。 　　那个神秘的家伙笑容一僵，望着再没有跨出一步的我，低声问道。 　　“年轻人，为什么不走了呢？” 　　我低头看着脚下，微微皱眉，语气平和的回答道。 　　“我觉得……这个距离刚刚好。” 　　“足够了。” 　　闻言，那怪人眼神一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下来，慢慢的说道。 　　“我们已经离得很近了，如果我真想对你做什么的话，这个距离，你也逃不掉的。” 　　“为什么，你不肯再向前几步，让我看一看你的脸呢？” 　　我仍旧低着头，望着脚下，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我说了，这个距离刚刚好。” 　　怪人丑陋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他压低了声音，缓缓问道。 　　“年轻人。” 　　“你为什么说这个距离刚刚好呢，我只是想看清你的脸而已。” 　　我缓缓抬头，眯着眼睛，直直迎向那个家伙的视线，轻声说道。 　　“老先生，你能一眼看到百米之外的我，这么好的眼神，也不差这几步吧。” 　　“而且……” 　　说着，我用脚踢了踢地面湿软的泥土，语气渐冷。 　　“我不喜欢被人生吞活剥的感觉。” 　　却见，在我的前方三米的距离处，原本那像肉泥一样的东西，消失的干干净净，只剩平整的泥土。 　　再仔细看去，那片干净的地方，则是以那个怪人为中点，扫出一片整齐的扇形区域。 　　我一直都在怀疑，脚下那又湿又滑的东西是什么，现在想来，或许真的是肉泥吧。 　　沉默间，那个怪人的脸色越发难看，本就丑陋的面部，此刻更是显得十分精彩，我微微抬头，看着凶相毕露的怪人，缓缓说道。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应该没有办法移动太远的距离，从上面掉下来的肉泥，你也只能这么一小片区域。” 　　“话说，这么多的区域，你到底是杀了多少人。” 　　既然话已说开，那个怪物也不再遮遮掩掩，他用有些贪婪的眼神，死死的望着面部，冷冷笑道。 　　“年轻人，你吃起来口感应该还不错。” 　　闻言，我却是微微耸肩，满不在乎的说道。 　　“如果你吃的到的话，你会发现我的口感比你想象中还要好的多。” 　　“虽然，不太合我的口味。” 　　不得不说，跟苍梧那个家伙待久了，我也沾了些他说混账话的坏毛病。 　　啪叽，怪人闻言将手中的蓝亚虫骤然捏碎，炸开的绿色汁液，径直溅到了他那张丑陋的脸上，很是恶心。 　　“嘿嘿嘿嘿嘿。” 　　怪人忽的发出一阵怪笑，直勾勾的看着我，有些瘆人，我眉头一皱，心中生起一丝不安，本能的想向后退出几步。 　　咻！ 　　正是此时，黑暗之中，一大片阴影，轰然扫来，在这瞬间卷住了我的身体，巨力之下，我眼前一黑，等到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距离那个怪物，已是咫尺之遥。 　　定睛望去，一条如蛇一样的黑色巨尾，从怪物的身后延伸而出，将我的身体死死缠住。 　　看来，他就是用这条尾巴，来卷起地上的肉泥的。 　　怪物十分得意的望着我，伸出枯瘦的手臂，在我的脸上抚摸着，动作恶心至极，同时呼出恶臭的口气，缓缓说道。 　　“嘿嘿嘿，我不是个贪心的人，为了希望渺茫的猎物，我一直都刻意控制着自己的食量。” 　　“我的蛇尾，能扫到很远的距离，但为了像你这样的猎物出现，我放弃了那些原本可以吃到的肉泥。” 　　“做出这么一个陷阱，让你们这些自认聪明的人，一步一步走到我的怀里来。” 　　怪物很是激动，说话时口水差点滴在我的脸上，如此近的距离下，他那张丑陋的脸显得越发恶心。 　　我眉头紧皱，看着怪物的手在我的脸上来回抚摸，侧头躲开，我躲避的动作，让怪物更加得意，他将手掌重重按在我的额头，张大嘴巴，露出密密麻麻的尖牙。 　　不同于人类得牙齿，怪物的牙齿居然密密麻麻的有着数派，将属于舌头的空间，压榨到了极限。 　　“嘿嘿嘿。” 　　“你以为你很聪明吗，年轻人。” 　　“不过是蠢蛋一个罢了。” 　　怪物欢喜的简直有些过分了，他用自己又脏又臭的指甲，划过我的脸蛋，颇为兴奋的说道。 　　“你的模样还算眉清目秀，我要割下你的脸皮，披在我的脸上。” 　　“虽然这张脸过几天就会烂掉了，嘿嘿嘿。” 　　我本该装出一副害怕的表情，但面部的肌肉抽动了几下，却露出了颇为讥讽的表情。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很丑吗？” 　　话音落下，那怪物的身体猛然一僵，如同时间静止一般，纹丝不动，片刻过后，他缓缓低头，微微俯下身子，一大一小的眼睛，血丝密布。 　　忽然间，我感觉到极为粗糙的手掌，掐在了我的脖子上，爆发出与其不匹配的力量来。 　　怪物望着我，眼神愤恨，恼怒，嘴唇微微颤抖着，一字一顿的对我说道。 　　“果然……” 　　“无论过去多久的时间，你们这些人，也无法明白什么是尊重。” 　　“就像是你们一直做的那样。” 第一百零七章 巧遇（七） 　　“我恨你们看我的眼神，恨你们言语间对我的轻视。” 　　“仅凭一张脸，你们就要对我的一切做出评断。” 　　空旷的地下洞穴中，怪物那压抑的声音回荡不止，他看我的眼神，满是怨恨，仿佛他一切的不幸，都是由我造成的。 　　那双枯瘦的手臂，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在我的脖子上留下深深地淤青，巨力挤压之下，我根本无法呼吸，快要晕厥过去。 　　就在此时，那个怪物却是忽然松开了手掌，我如释重负，大口喘息着，微微抬头，看着那个怪物诡异的表情，心中一动。 　　来了，熟悉的感觉来了，这个家伙要开始说自己的事了。 　　人类这无可救药的倾诉与表达的欲望，哪怕是变成怪物也无法减弱半分。 　　果不其然，怪物一边盯着我，一边冷冷笑道。 　　“我很丑吗？有多丑？丑到让你想要吐出来吗？” 　　“哈，真是毫无新意。” 　　话音落下，怪物的手掌骤然探出，如一柄锋利的匕首，瞬间破开了我的胸口，插入我的血肉之中。 　　我脸色一白，五官在剧痛下，变得扭曲，见状，那个怪物的脸上却是浮现出一抹病态的快意。 　　看来，他要一边折磨我，一边说下去了。 　　“我生来就不好看，但这不是我能选择的。” 　　“身材短小，容貌丑陋，生下来便是大小眼，嘴巴也是歪的。” 　　怪物身子微微前倾，将那张丑陋的脸凑向我，他的手掌忽的从我的胸口抽出，带着鲜血，缓缓移动，落在自己的五官上。 　　猩红的鲜血，沾在他的面上，滑过额头，流过他的鼻尖，宛若恶鬼，他伸出舌头，贪婪的舔舐着血迹。 　　“我知道自己长的很丑，我恨过自己的父母。” 　　“但那个时候，却有人告诉我，只要我足够努力，只要我比你们都优秀。” 　　怪物的手指沾着血迹，落在我的脸上，缓缓勾画着，神色平静的说道。 　　“我确实比你们都聪明，比你们都要优秀。” 　　“有很多其貌不扬的人证明过，只要足够努力，终究是可以获得大众的认可。” 　　“但……” 　　说到此处，怪物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下来，他望着我，眼神深邃，像是在眼中藏着无尽的黑暗。 　　“我忽略了一件事，我并不是其貌不扬，而是一个丑八怪。” 　　“丑到像是一个怪物，丑到我自己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没错，我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但从来没有人爱我，甚至包括我的父母。” 　　声音消沉，落寞，哪怕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那其中不甘之意，也没有减弱一丝一毫。 　　如同为了发泄一般，怪物的手掌再次探出，这一次，他扯断了我的一根骨头，而随着我骨头碎裂的声音，怪物那满是怨恨的声音，也再次响起。 　　“我有一个弟弟，他长的不好看，但也不算丑。” 　　“他很蠢，蠢的让我发笑。” 　　“可在父母离婚时，他们却只在乎那个蠢货，把我当做了累赘，没人肯要，当做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怪物的双眼，血丝密布，瞳孔颤动，他的面部微微痉挛，发出丝丝的吸气声，压抑而愤怒的喊着。 　　“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 　　“我只是恨！恨那对该死的夫妻，恨你们所有人！” 　　“是，当我证明自己时，别人会十分钦佩，但在转身之后，他们却又在背后说。” 　　“虽然自己没有那么聪明，但至少有一张还算正常的脸。” 　　“你知道吗，我恨你们同情的眼神！” 　　“你们的同情，向来只能维持短短的瞬间，同情过后，你们仍然不愿意靠近我。” 　　“你们可以容忍同类比自己优秀，但不能容忍同类太过优秀。” 　　“你们会同情一个弱势，不如意的丑八怪，但如果这个丑八怪，强势，有钱，有能力的时候，你们会怎么想呢？” 　　“你们会在背后说我是小丑，是丑人多作怪，说我哗众取宠。” 　　怪物在此停顿了很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才缓缓说道。 　　“我差的不过是一张脸罢了。” 　　真是……一个无聊的故事。 　　我如此想到。 　　在这个末世之中，我亲眼见过很多的故事，但没有一个故事，是如此的无聊。 　　似乎是看穿了我的想法，怪物用干瘦的手指，重重按在我的脸上，并指如刀，刺入我的脸皮之中。 　　“你一定在想，我的故事很无聊是吧。” 　　“但你不是我，根本不知道……这些无聊的事，对我有多重要。” 　　“鞭子落在别人身上，自然是不会疼的。” 　　如刀一般的指甲，一点一点的扣弄着我的脸皮，刮着我的血肉。 　　“别担心，我会很好的取下你的面皮。” 　　“这种事，我做过很多次了。” 　　怪物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慢慢悠悠的说道。 　　“很久以前，我对那个蠢货一样的弟弟，就这么做过。” 　　“那个时期，我像是着了魔一样，喜欢上了一部叫做《变脸》的电影。” 　　“翻来覆去的看，这部电影，对我来说犹如神启一般。” 　　“我知道，并不能真的像电影那样换脸，但那样做却让我觉得很痛快。” 　　说话间，怪物捏住了我的脸皮，开始慢慢的扯动，他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眯着眼睛，轻声说道。 　　“我就像这样，活生生的把弟弟的脸皮，给扯了下来。” 　　“听着他鬼哭狼嚎的声音，我第一次感觉自己还活着。” 　　“我要教会你们这些人，什么是尊重。” 　　说着，怪物捏着我的脸皮，便要猛然扯下，就在此时，破空声起，一记重拳，轰然砸出，重重落在了怪物的脸上。 　　刹那间，怪物的鼻梁骨应声而断，血流如注，吃痛之下，怪物的黑蛇尾，下意识的松开。 　　借此机会，我身形一动，迅速翻出黑蛇尾，与怪物保持了距离。 　　怪物捂着自己的鼻子，暴怒如雷，但与此同时，他应该也感到疑惑，明明我的身体被黑蛇尾牢牢缠住，那刚刚的一拳，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 　　黑暗之中，怪物定睛望来，正好看到在我的脖子处，有一只凭空生出的拳头，缓缓消失。 　　是的，我用拟态能力，在自己脖子上拟态出了一只手臂，虽然造型奇葩，但效果却是实打实。 　　“该死！” 　　怪物喝骂一声，巨大的黑色蛇尾，再次雷霆扫来，我后退一步，避开了横扫，不紧不慢的掏出口袋里的左轮手枪。 　　我受够了这个家伙的絮絮叨叨，我对他的过去更是没有任何兴趣，我想知道的是，头顶的草丛，洞穴中的蓝亚虫，以及他身后的黑色蛇尾究竟是什么东西。 　　右手的五指，微微蠕动，却是在黑雾之中，有五节指骨穿过皮肤，凝结成子弹的模样，脱落。 　　我接住那五颗子弹，缓缓装入左轮手枪，然后举起手枪，瞄向怪物的脑袋，轻声说道。 　　“我很好奇，你的脑袋能接住几颗子弹。” 第一百零八章 蝴蝶 　　“我很好奇，你的脑袋能接住几颗子弹。” 　　看着我手中的左轮手枪，怪物的动作戛然而止，但随后他又怪笑出声，冷冷说道。 　　“拿个玩具就想吓住我吗，如果是真枪，你早就开……” 　　“砰！” 　　骤然响起的枪声，震碎了怪物口中发出的声音，子弹擦着他的脑袋，落在他身后的土壁上，打出一个坑来。 　　怪物神情一僵，眼神呆滞了几秒，随后默默把没说出的话，咽了回去。 　　我保持着握枪的姿势，神色平静，慢条斯理的说道。 　　“需要我继续证明吗？” 　　怪物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仍是不肯死心，黑色的巨大蛇尾悬在空中，遥遥的指着我，声音阴冷的说道。 　　“不要小看我，在你开枪的时候，我也把握杀掉你。” 　　“大不了是同归于尽！” 　　闻言，我嘴角一咧，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面对着怪物同归于尽的威胁，淡然说道。 　　“你有那个胆吗？” 　　“为了活下去，你宁愿躲在这个地下洞穴，吃蓝亚虫为活，不人不鬼。” 　　“现在，你怎么敢去死呢。” 　　听着我的奚落，怪物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但悬在半空的蛇尾尖端却没有敢移动一丝一毫。 　　“就算你有枪，我有一百种办法杀掉你！” 　　“这些蓝亚虫，上面的食腐草，只要我一个念头，就可以在瞬间把你吃干抹净，骨头都不剩。” 　　我微微歪头，斜眼看着怪物，他眼中的窘迫，已是无法隐藏，却还要强装着说出这种的狠话，还真是一个麻烦的人。 　　这般想着，我微微移开枪口，径直用有些发热的枪头，蹭了蹭自己的额头，有些好笑的说道。 　　“你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闻言，怪物瞳孔微缩，说话时也有些不自然。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抬头看了看洞穴的上方，又看了看那些散发着蓝色荧光的蓝亚虫，微微眯眼，缓缓说道。 　　“你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蓝亚虫吃掉了猎物的肉，地面上的怪草吃掉猎物的骨头。” 　　“而你却连剩饭都吃不到，只能吃一些来到此处的蓝亚虫，你如果真的能控制这些鬼东西的话，又怎么会过的如此凄惨？” 　　怪物有些慌了，连忙开始解释。 　　“不！不！这一切都有着合理的理由！” 　　砰！ 　　我没有听他废话的意思，径直扣动扳机，在他身后的泥土壁上再次留下一个坑来，阴湿的气息之中，我的眼神渐渐冷去，望着那个怪物，冷冷说道。 　　“你现在要么控制这些鬼东西做掉我，如果你有这个能力的话。” 　　“要么，低下你的头，乖乖认输。” 　　“来啊，用你的行动来反驳我啊。” 　　“证明我说的都是错的。” 　　怪物有些僵硬的回过头去，心有余悸的望着身后留下的弹孔，再也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怪物收起自己巨大的黑色蛇尾。微微低头，十分卑微将身子匍匐在地，声音颤抖的说道。 　　“我……我输了。” 　　“求你……别杀我。” 　　见状，我收起枪来，望着突然间变成软脚虾的怪物，微微皱眉，沉默片刻后，缓缓向他问道。 　　“听你之前的话，你曾经也是人类。” 　　“告诉我，你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地面上草丛，和这些蓝亚虫又是怎么回事？” 　　闻言，怪物微微抬头，却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十分紧张的向我问道。 　　“如果，我说了……你会放过我吗？” 　　啧，真是一个麻烦的家伙。 　　我想了想，将手中的左轮手枪暂时收了起来，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这得看我能你这里得到多少东西了。” 　　怪物眼神一闪，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缓和下来，似乎只要我刚刚的答案不能让他满意，他便要和我拼个鱼死网破了。 　　“我说过的，因为这张脸我受了很多的苦。” 　　“我迫切的想要改掉自己这张脸，为了这个目的，我接触到了很多普通人永远也无法接触到的人。” 　　“有一天，一个奇怪的组织找到了我。” 　　“伊甸园。” 　　“伊甸园认为我和他们是同一类人，所以希望我可以加入他们，帮他们做一些见不得光的实验。” 　　“他们给的报酬很丰厚，我答应了，成为伊甸园组织的成员，帮他们做过很多奇怪的实验。” 　　伊甸园，又是伊甸园，这个奇怪而又神秘的组织，在暗地里搞了不少的事啊。 　　只是可惜，无论他们想做什么，都没能逃过这场丧尸危机，真可笑。 　　我摸着下巴，微微眯眼，忽的向怪物问道。 　　“他们让你做的都是些什么实验？” 　　闻言，怪物犹豫了一下，可看了看我手中的左轮手枪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都是些被全世界严厉禁止，涉及人理伦常的人体实验。” 　　“他们想要做出强大的生物兵器，但大部分时候，实验都是以失败告终。” 　　“直到有一天，他们送来了一个奇怪的样本。” 　　“据说，组织抓到了一个不老不死的家伙，他们给我送来了那个人断掉的手臂。” 　　啧。 　　毫无疑问，那个人就是苍梧。 　　苍梧那个家伙，还真是被伊甸园这个组织物尽其用了，居然在这里，也能听到他的事。 　　如果说有蝴蝶效应的关系，那个家伙可以说是一只酒醉的蝴蝶了，胡乱的引起波澜，自己却毫无自知之明。 　　说到此处，怪物眼中闪过一丝感叹，神色复杂难明。 　　“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生物，他的身体简直违背了科学定律。” 　　“我很想用他本人来做一些人体实验，但最终也没有获得允许。” 　　“最终，探究那个人不老不死的实验还是没有任何进展，但以往我们追求的生物兵器却迎来了曙光。” 　　“我们成功的做出了一具尸体。” 　　我原本听的入神，听到此处时，却是愣了愣，脱口而出道。 　　“你说……尸体？” 　　怪物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我无法理解的狂热与得意，仿佛到了他为止骄傲的领域，语气中也多几分生气。 　　“与其他支部不同，我们本就是研究生物兵器的部门，比那些半路出家的家伙要厉害的多。” 　　“在我们常识下，之前实验的成果，完美的和那个不死之身的身体组织有了神奇的反应。” 　　“实验体在注射我们改良后的基因药剂后，便当场死亡。” 　　“但紧接着，神奇的事情便发生了。” 　　“在那个实验体死后的第三天，我们在实验体的胃里，发现了大量的蓝色昆虫。” 　　“第四天，尸体的皮肤上生出了一层细细的绒毛。” 　　“第五天，那些绒毛变成了野草的模样，但并不是真正的野草，我们投喂的昆虫，会被立即卷住，消化。” 　　“我们感觉很惊喜，觉得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就一定能成功。” 　　“后来，我们的实验取得了不小的进展，可就在这个时候，丧尸危机爆发了。” 　　“总部派了很多的人来，说是要把我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但只要是个人就可以看的出来，他们是来灭口的。” 　　“我们退无可退，尤其是我这个丑八怪，哪怕是在这样的组织中，我仍然是被歧视的那个。” 　　怪物忽的咬牙切齿，紧紧捏着自己的骨头，寒声道。 　　“我不甘心！我怎么可能甘心！” 　　“与其惨死，那不如大家一起玩完！” 　　“我把基因药剂的改良版注射给了自己，把原本的劣版做成喷雾，将所有人都拉了下来。” 　　“而事实的结果很明显，他们埋骨此处，尸体长出了地上的怪草，体内孕育了这些蓝亚虫。” 　　怪物咧着嘴巴，嘲弄的笑道。 　　“我终究是比他们强。” 　　“那群自以为是的混蛋。” 　　我忽略了怪物的自吹自擂，伸出手指，指了指上面，轻声问道。 　　“我来的时候，在外面听到了一个很瘆人的声音，那又是谁发出来的。” 　　怪物闻言，则语气平淡，满不在乎的回答道。 　　“那个，是被我折磨到发疯的蠢弟弟。” 第一百零九章 交易（一） 　　“那个，是被我折磨到发疯的蠢弟弟。” 　　听着怪物嘴中漫不经心的语气，我脸色一黑，然而那个怪物见状，却是毫无顾忌，向我阴冷的笑着，用难听的嗓音说道。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对我来说，他就是我这辈子最恨的人。” 　　“手段过激了一些，也是很正常的。” 　　我心中一动，会不会是他的弟弟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才会让这个家伙的性格如此扭曲。 　　这般想着，我便直接向怪物问道。 　　“你弟弟……对你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吗？” 　　闻言，怪物笑得越发开心，面上有着奇怪的快意。 　　“我最讨厌的，就是他对我的态度。” 　　“总是劝我大度，劝我想开一些，他那种乐观到病态的态度，就是我最厌恶的东西。” 　　妈的，这个神经病。 　　我伸手扶额，放弃了和这个疯子正常交流，然而这个疯子却不管我愿不愿意听，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对于一个深陷泥潭的人来说，最恶心的就是在泥潭旁边有那么一个人，不断的鼓励你，说什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屁话！” 　　“与其这样，我宁愿他来嘲讽我。” 　　“我说过的，我毁掉了他的脸，让他变得比我还要丑陋。” 　　“我让他遭受了我遭受过的一切，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与我相比，他只是一个平庸的普通人，没有能力，也没有什么觉悟。” 　　“这个人世间，就是我给他的地狱。” 　　该死，这个疯子还要继续说下去吗？ 　　我本想出声打断他的废话连篇，可这个疯子却已经是彻底打开了话匣子，说的入神，根本没有看我一眼。 　　“现在的他，是我唯一的乐趣。” 　　“我怎么可能舍得让他死，所以我给他注射了基因药剂。” 　　“但似乎药效在每个人的体质下，有着不同的效果。” 　　“他成了一个多头怪，融合了无数的尸体，长的七手八脚，成了一个黑色的大肉球。” 　　说到此处，怪物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有些陶醉的说道。 　　“这副模样可比他以前顺眼多了。” 　　我垂下眉眼，忍不住低声感慨道。 　　“你……还真是活该啊。” 　　怪物闻言，终于从自我陶醉之中醒了过来，他神色变得平静，不卑不亢的说道。 　　“我不在乎你怎么看我，是不是活该，我也不在乎。” 　　“但我想，这个世界这么大，总归是有人愿意爱我的。” 　　“如果没有，那么我又何必在乎这些不爱我的人呢。” 　　我一时语塞，不止该如何回答，在这末世中，我听过许多凄惨的故事，但这个故事，我却很难评价。 　　没有惊喜，也没有什么让我信服的转折，只是一个坏家伙的疯言疯语罢了。 　　我不想继续听这个无聊的故事，再次举起手枪，瞄向那个怪物，沉声说道。 　　“三分，你的故事我只给三分。” 　　“一分给你的庸俗，一分给你的恶心，最后一分给你等下需要拼凑的尸体碎片。” 　　虽然是被枪指着，但怪物看起来并不是很害怕，他平静的望着我，慢慢说道。 　　“你不喜欢这个故事，我再说一个就是了。” 　　“何必直接喊打喊杀呢？” 　　说话间，巨大的黑色蛇尾猛然甩动，像是一个巨大的鞭子，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笔直的线来，重重落在了怪物身后的泥土壁上。 　　啪！ 　　一声闷响中，怪物身后的泥土壁，轰然碎裂，散落的烟尘之中，一道大门缓缓显现，大门钢铁打造，看上去颇像是年代电影中的安全大门。 　　“这是我要给你的另一个故事。” 　　“我们的基地很小，只有上下两层，地面的那层被注射基因药剂的尸体腐化，但地下这一层却保存的很完好。” 　　“电力系统独成一路，依靠太阳能与风能仪器供应，所以现在也有着完整的电力供应。” 　　“里面存放的物资，是如今这个世界无法制造出的。” 　　“这样，你可以满意了吧。” 　　我望着那金属大门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低头，将视线落在怪物的身下。 　　没有了巨大的黑色蛇尾阻挡，我终于看清了怪物真正的困境。 　　怪物下身似乎变成了植物一样的东西，无数根须缠绕，扎入泥土，让他动弹不得。 　　我想了想，看着那个厚重的金属大门，忍不住问道。 　　“这个基地里有什么好东西吗？” 　　怪物眼神一亮，嘴角带着微妙的笑意，低声说道。 　　“很多，但我想给你介绍的，却是比你手里的枪，更加有用的东西。” 　　“是什么？” 　　“毒，剧毒。我们精心研制出的各种各样的毒素。” 　　“……” 　　“不要这个表情，我们研制的毒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东西。” 　　“我最得意的一个作品，代号为烟花，只需要一滴，就能在人口较多的地方，迅速扩散开来。” 　　“潜伏期不算太长，但好在如今的世代里，并不存在可以治疗的手段。” 　　“有了这个东西，你可以在单枪匹马的状况下，彻底的瓦解掉一个人类据点。” 　　怪物神色得意，看得出很骄傲，可我却一点也没有动心，开始在心里思索，要不要直接干掉这个人渣。 　　按照人类得道德标准来说，这个家伙毫无疑问的是一个人渣，杀几次都不过分。 　　但同时，在如今这个时代，像他这样的人也确实所剩无几，留着他的命，或许能做到跟个咯哦的事。 　　片刻后，我做出取舍，望着那个怪物，轻声问道。 　　“我想知道，你能做的出抗生素，消炎药这种东西吗？” 　　闻言，怪物脸上的得意戛然而止，他看了看我，神色古怪。 　　“不是，你让我一个做生物兵器的人，做抗生素与消炎药这种的小东西。” 　　“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闻言，我的眉头舒展开来，松了一口气。 　　“这么说，你能做到了。” 　　怪物眼神一凝，有些压不住自己眼里的迫切，沉声说道。 　　“只要你能让我脱困，能够压制丧尸病毒的药，我也能给你做出来。” 　　我又看了看怪物的下半身，他的身体正在植物化，如今已经快要到腰部，迟早有一天，他会彻底的植物化，成为一株很丑的植物。 第一百一十章 交易（二） 　　奇异的根须深扎在泥土与岩石之间，紧密相连，不留有一丝空隙。 　　真是神奇的变异过程。 　　我饶有兴致的摸着手中的手枪，向那怪物循循善诱道。 　　“虽然说起来不太好听，但我确实没有什么办法帮你脱困。” 　　“你也不想就这么孤独的死在这里吧。” 　　“在这个鬼地方里，变成一颗奇怪的植物，被各种各样的虫子啃食，分解。” 　　“与其浪费时间，倒不如在最后的时候，让我给你一个痛快？” 　　闻言，怪物冷哼一声，神色恼怒，颇为执拗的拒绝了我的好心。 　　“哼，我就算是没了眼睛，舌头，听觉，我也是要活下去的。” 　　“只要能活着，哪怕是削成人棍我也是愿意的。” 　　闻言，我有些无言以对，他这样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居然还能有这么夸张的执念。 　　我想了许久，最后终是收起了左轮手枪，重新装回自己的口袋，转身便走。 　　见状，那怪物有些惊讶，很是急切的在我身后大声喊叫了起来。 　　“别走！告诉我，你会来救我吗？” 　　“你说啊！” 　　闻言，我脚下不停，踏步向前，背对着那个怪物，嘴中慢慢悠悠的回答道。 　　“如果我能找到让你脱困的办法，我会回来找你合作的。” 　　“如果我找不到，我也会回来给你一个痛快的。” 　　话音落下，我身后便陷入一阵沉默之中，等我走出二十步的距离后，才听到那个怪物极其怨毒的诅咒。 　　“那你还是死了比较好。” 　　我没有理会这个疯子，如今的他，只能困守此处，像一只见不得光的野兽，与我见过的人不同，这个家伙从末世之前，便是一个心理扭曲的变态。 　　但……他是一个有能力的变态，以后说不定能用的到他。 　　黑暗之中，蓝亚虫闪烁的微光，微微照亮前路，我踩着满地的肉泥，原路返回。 　　当我回到自己掉下来的那个地方时，望着黑漆漆的顶部，却又有些犯难。 　　我该怎么出去呢？ 　　根据那怪物的说法，上方完全是尸泥拼凑出的泥土，我被混在草茧里，被一路拉到此处。 　　我现在要怎么钻入这厚厚的尸泥之中呢？ 　　思来想去，我认输一般的叹了一口气，果然，在这种鬼地方，还妄想着保存体力，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啊。 　　叹息过后，我不再迟疑，深吸一口气后，便是身子微弓，黑色的雾气顺着双腿缠绕而上，血肉扭动，骨骼晃动。 　　在黑雾之下，血与肉黏连在骨头上，而我的骨头则开始弯曲，绕成一圈又一圈，成了弹簧的模样。 　　腿骨弹簧……有时候我不得不感慨，自己的想象力实在太过贫瘠，居然只能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 　　腿骨弹簧拟态而成后，我再次深深吸气，黑色雾气转而向我的上半身笼罩而来。 　　改变上半身的密度，增加重量。 　　只见血肉下沉，我拟态而来的腿骨弹簧迅速挤压，随着上半身越来越重，那腿骨弹簧也已被挤压到了极限。 　　我伸出双臂，护住了自己的脑袋，心中念头一动，骤然解除了上半身的拟态，身体重量恢复如初。 　　咚！ 　　下一刻，挤压到了极限的腿骨弹簧，瞬间爆出，我的身体化作一道黑线，在巨响声中，贯穿了头顶的尸泥。 　　如炮弹轰来一般，我的身体自地底贯穿而出，直直射入半空之中，回到了地面之上，只是短短片刻后，我便又十分凄惨的落到了地面上那些食腐草之中。 　　我躺在草地之间，模样十分凄惨，因为之前的撞击，我的双臂已是血肉模糊，骨头碎的一塌糊涂，而我的脑袋更是凄惨，在撞击下，像是被扭断了脖子一样，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歪向一边。 　　妈的，真是受够了像是生活在恐怖片里的自己。 　　我强忍着剧痛，伸出双手，按住自己的歪向的脑袋，猛然一扭，便在一声脆响之中，将自己的脑袋扭回了原来的位置。 　　这一次，不死之身的自愈异常的缓慢，而我的体力流失了许多，手脚无力。 　　我挣扎着站起身来，望着慢慢靠过来的食腐草，一脸的无奈。 　　这些家伙，可比丧尸难对付多了。 　　正是此时，一阵诡异的笑声想起，似哀怨的妇人，又似初生的婴儿啼哭，数种声音合在一处，令人毛骨悚然。 　　我身子一冷，身体顿时紧绷起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毫无疑问就是地下那个疯子的弟弟。 　　按照那个疯子的说法，他弟弟已经被他折磨到发疯，要是落在他的手上，我的下场应该不会太好。 　　我迅速起身，身子还在缓慢自愈，于是我只能用一只手，扶着我断掉的脖子，艰难前行。 　　然而，我刚一动作，一旁的食腐草却也动了起来，如最开始的那样，想把我缠住，拉入尸泥之中。 　　这一次，食腐草的速度比上次要更快一些，只是一个眨眼，无数的食腐草便缠在了我的双腿之上。 　　我刚要动作，却听到那阵诡异的笑声，骤然变得急促，似是十分焦急，紧接着，便是大地颤动的声音。 　　咚！咚！咚！如天神擂鼓一般，轰隆做响，动天撼地的阵势中，食腐草也开始疯狂的缠向我的身体，像是在和那个怪物竞速一般。 　　下一刻，狂风袭来，巨大的阴影笼罩而下，一个无比丑陋，无比怪异的怪物，脚踏食腐草，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出现在我的身前。 　　那个怪物全身发黑，身体臃肿不堪，而在他的胸口处，如同泥沼一般，九颗人类的头颅，在其中起起伏伏，嘴巴大张，发出尖锐的声音。 　　“啊！！！！” 　　在这如刀一般的尖锐的声音中，那只怪物轰然而至，大手猛然盖下，猎猎风声，擦着一道黑色轨迹，我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自己的脑袋被拍个稀巴烂。 　　风声掠过，那只黑色的大手却是将我的身体揽起，扛在了肩上，我有些惊讶的睁开眼睛，却见那怪物竞是扛着我，一边躲避着缠绕而来的食腐草，防止那些食腐草攻向我这边。 　　食腐草为了我这个猎物，不管不顾的缠向那个巨大的怪物，细长尖锐的食腐草，在怪物的狂奔下，如同锋利的刀片，在其黑色的躯体上，留下道道血迹。 　　很快，黑色的怪物周身便已没有一处好肉，但他仍然没有放下我的意思，一路狂奔着，忽的，他双脚一提，竟是像颗炮弹一样，高高跃起。 　　他如一只飞鸟一般，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成功的越过了那密集的食腐草，只是当他再次落地时，巨大的冲击力，让我本就断开的脖子再次遭受重击，我眼前一黑，彻底昏迷了过去。 　　……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从昏迷中醒来，一睁眼，才发现已是到了黄昏时分。 　　我活动了下脖子，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然全部自愈，周身没有一丝伤痛的感觉，只是体力还未恢复。 　　经过仔细查看，我发现自己正靠在一处墙壁上，身前不远处，放着几颗小小的果子。 　　我有些疑惑，伸手拿起这几颗果子，四下张望，发现不远处同样躺着一个伤痕累累的人，那个人没有我的不死之身，所以很是凄惨，周身被血污包裹，呼吸微弱。 　　不知道能不能挺到明天。 　　我拿起果子，轻轻咬了一口，这果子又苦又涩，味道实在拉胯。 　　是……那个怪物送来的果子吗？ 　　我捏着果子，思绪有些凌乱，根据我之前的记忆来看，我应该是被那个奇丑无比的怪物救出来的，可是他为什么要救我呢？ 　　难道是说，死掉的人不好吃吗？ 　　我一边吃着果子，一边站起身来，看了看身后的墙壁，纵身一跃，伸手攀住了墙壁边缘，爬了上去。 　　却见，墙壁之后，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果园，大大小小的果树上，结着满满当当的果子。 　　而最让我惊讶的是，那只奇丑无比的怪物，此刻正在拿着水桶，蹲着庞大的身子，给那些果树浇水。 　　我的突然出现，居然吓到了那只怪物，他手中一松，水桶径直摔落地面，流了一地。 　　四目相对时，那只怪物的眼中有着些许的胆怯与自卑，却无半点凶暴之意，他望着我，有些手足无措，默默后退了几步。 　　我微微眯眼，心中越发疑惑，这个怪物为什么看起来没有任何敌意呢，于是我跳下墙头，隔着老远，向那个怪物轻声说道。 　　“你好。”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在听到我打招呼的声音后，那个丑陋吓人的怪物，眼中居然亮了起来，他用巨大的手掌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是想遮住，但最后他还是放下了手掌，极为客气的说道。 　　““你好。”” 　　声音响起的刹那，我的身体便打了一个冷颤，他说话的时候，胸口的那九个人头居然一齐开口，九种不同的声音混在一处，让人毛骨悚然。 　　我微微皱眉，视线忍不住落在他的胸口上，看着那九颗宛若活着的人头，然后向他问出了一个自己的疑问。 　　“那个……你不吃我吗？” 　　闻言，怪物睁大了眼睛，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巨大的手掌连连摆动，像个小孩子一样，有些急切的否认道。 　　“不！不！我为什么要吃掉你呢？”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是啊，他为什么要吃掉我呢？因为他丑？因为他长的吓人？ 　　这些理由，似乎都很合理，但同时又有些牵强。 　　我沉默片刻后，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随即我伸出手指，指了指地下，说道。 　　“或许是因为……我见过你哥，他就很想吃我……” 　　闻言，怪物再次沉默了下来，他低着头，无论是他脖子上的那颗脑袋，还是他胸口处的九颗脑袋，都是一副十分落寞的神情。 　　拥有庞大身躯的怪物，此刻却像是一个孩子，他看了看我，声音哀伤，空洞。 　　“我是个怪物。” 　　“但我不吃人。” 　　我微微失神，面前的怪物，似乎只是一个孩子，但按照年龄来讲，不应该啊。 　　抱着这个疑问，我轻声向他问道。 　　“你多少岁了。” 　　闻言，怪物神色茫然，犹豫了许久，才低声回答道。 　　“我……不记得了。” 　　我忍不住叹息一声，原来那个家伙说的发疯的弟弟，竟然是这个意思吗。 　　面前的怪物只剩下孩童一般的智商与心思，但也不应该说是发疯吧，那个疯子到底有多瞧不上自己的弟弟。 　　我卸下自己的防备，就着墙角坐了下来，望着那个不敢靠近的怪物，想笑却也笑不出来，他显然不喜欢别人看他的脸。 　　于是，我刻意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转而望向不远处的果树，漫不经心的向那个怪物问道。 　　“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因为……我很笨。” 　　我苦笑不得，这算什么理由，本想继续追问，那个怪物却已自己继续说了下去。 　　“我很笨，也很丑。” 　　“不像我哥，他很聪明，也很有能力。” 　　“我很羡慕他，也想要有一个优点，可我太笨了。” 　　“我什么都做不成。” 　　“于是我就想啊，我还可以做一个好人的，做好人总归是一件简单的事吧。” 　　“这样一来，我就不是一无是处了。” 　　我眉眼低垂，思绪却有些凌乱，暗暗在心中反问道。 　　做好人……简单吗？ 　　这可是我听过最讽刺的笑话了。 　　我微微摇头，确信了面前的这个家伙，确实只有孩童一般的智力，接着，我再次向他问道。 　　“话说，你之前为什么要一直发出那种奇怪的笑声呢？” 　　怪物抬起巨大的手指，指向我身后的墙壁，视线却是越过了墙壁，望向墙壁之外不远的食腐草丛，慢慢的说道。 　　“那片草丛会吃人。” 　　“我的声音很难听……所以我想，只要我发出声音，应该就不会有人靠近这个草丛了。” 　　这个家伙……真的是地下那个疯子的弟弟吗？ 　　同样的处境，地上的弟弟更加悲惨一些，却与地下那个疯子判若两人，善恶分明。 　　我遥遥远处的怪物，嘴角微微扯动，露出一个笑脸来，低声说道。 　　“我想，我明白那个疯子为什么会这么嫉妒你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重逢？ 　　同样是发疯，同样是外貌丑陋，但感觉却是完全不一样。 　　也难怪那个作为哥哥的家伙，会如此的嫉妒弟弟。 　　不过，对于我的说法，如今只剩小孩子心智的弟弟，却有着不同的看法。 　　他颇为急切的向我比划着，笨拙的解释道。 　　“哥哥他很优秀，比我厉害的多。” 　　“比如说我们都长的不好看，但我却很懦弱，为了能有几个朋友，只会去迎合别人，哥哥就永远不会做同样的事。” 　　其实，外貌并不重要。 　　我是很想这么说的，但这种漂亮的话，我根本说不出口。 　　因为无论怎么去想，外貌都不是一件不重要的事。 　　外貌好的人，无论是在什么时候，都会比普通人更轻松一些，我们说的漂亮话，可以骗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毕竟，我们都是视觉动物，会下意识的亲近那些符合自己审美的东西。 　　我没有安慰那个善良的怪物，只是再次举起果子咬了一口，然后岔开话题，向他问道。 　　“外面那个躺在地上的家伙，也是被你救到这里的吗？” 　　善良的怪物轻轻点头，低声回答道。 　　“是，我先救了他，之后才救的你。” 　　“但他的身体没有你恢复的这么快，而且我也不敢让他看到我。” 　　也是，一个经历了食腐草那种鬼东西的人，再看到面前的怪物，很有可能会被当场吓死吧。 　　冷风吹过，我咬着又苦又涩的苹果，感觉自己的体力恢复了一些，紧接着，我的注意力便被一旁的果树吸引。 　　顺着那些果树望去，一个硕大的仓库，显现在我的面前。 　　仓库很大，大的简直有些离谱，简直像一个工厂那么大，锈迹斑斑铁牌上，隐约可见几个模糊的字。 　　种子仓库，我最开始来这里的目标。 　　只是没想到会已这么奇怪的方式，来到这里。 　　我站起身来，重新摘下一颗苹果，一边啃着苹果，一边走向那个种子仓库，怪物见状，像是有些担心我，也站起身来，跟在了我的身后。 　　此时正值黄昏，阳光呈橘黄色，光芒微暗，仓库之内更是一片黑暗。 　　我踏步而进，却发现仓库中虽有些潮湿，但却异常的干净，像是有人经常打扫一样，回头望去，看着那个被强行撑大的仓库大门，心中了然。 　　想不到，这个善良的怪物，居然还是一个爱干净的人。 　　进入里面后，我才发觉将这个地方叫做仓库，并不合适，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房间，分门别类，存放着各种各样的种子。 　　可惜的是，这个地方早已没有了电力，没有了制冷的能力，许多种子都已受潮，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本着来都来了的想法，我随手抓了一把旱稻的种子，塞到了口袋里。 　　在仓库中转了一圈后，我这才发现这个种子仓库是私人建造的，不出意外，和伊甸园那个奇奇怪怪的组织脱不了关系。 　　为了掩盖这里实验基地，所以建了一个种子仓库，以来吸引注意力，那个伊甸园还真是财大气粗。 　　在里面逛了一圈后，我在怪物的陪同下，走出了种子仓库，挥手向怪物告别，转身爬上墙头，回到了墙外。 　　也时候看看，那个半死不活的人了。 　　我抱着果子，跃下墙头。刚要动作，却发现之前躺着的那个人，已是消失不见，没了踪影。 　　正是此时，黑漆漆的枪口，从侧边顶在了我的太阳穴处，一个微弱，却让我觉得无比熟悉的声音，缓缓响起。 　　“别动……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我愣了一下，随即却是控制不住的展颜而笑。 　　“你笑什么，你不怕死吗！” 　　似乎是见不得我的笑容，那个人用枪口狠狠地戳了戳我的太阳穴。 　　我毫不在意，虽然我知道这个家伙异常果断，只要我有一个动作，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将我杀掉。 　　但重逢的喜悦，却是压下了危机感。 　　我眯起眼睛，望着远处快要沉入地平线的太阳，轻声说道。 　　“真奇怪，你不应该会出现在这种鬼地方的才对。” 　　闻言，那人呼吸一窒，诧异道。 　　“你认识我？” 　　我微微耸肩，斜眼看了他一眼，笑道。 　　“好久不见了，阿杰。” 　　阿杰的瞳孔微缩，眼中满是错愕，可随即他重新握紧手枪，沉声说道。 　　“少跟我装大尾巴狼，叫杰哥！” 　　该死的，这孙子居然蹬鼻子上脸。 　　我眉头一动，骤然下腰，与此同时，这个家伙果然立即开枪，子弹擦着我的头皮，留下一道灼热的感觉，同时带走了我的头发。 　　一枪不中，阿杰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却是没有一丝后退的意思，猛然提膝，撞向我的身体，同时手掌一动，枪头向下，想要开出第二枪。 　　我却侧身而过，避开他的膝撞，顺手捏住他握枪的手，手掌一转，便将他的胳膊拧住，靠至身后，而他手中的枪，也掉在了地上。 　　阿杰确实是一个身手不错的打手，但他此时身受重伤，自然是打不过我的。 　　身体受制后，阿杰突然颓废了下来，脸色一暗，声音干涩的说道。 　　“有话好说……” 　　我先是一脚踢开了那柄手枪，又在阿杰的身上搜到了第二把手枪，这个家伙心眼比谁都多，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认输。 　　再搜出第二把手枪后，我松开了阿杰的手臂，然后迅速后退，将那把手枪的弹夹退出，扔在了地上。 　　“看到了吗，我对你没有任何敌意。” 　　看到我一系列的操作后，阿杰犹豫了一下，然后同样举起了双手，声音虚弱的说道。 　　“好吧，我也没有什么敌意。” 　　“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骗子，这个家伙绝对还藏了第三把枪，但我并不在意，他的谨慎，正是他能活到现在的倚仗，无可指摘。 　　我盘腿而坐，将双手始终放在他能看到的地方，微笑示意，仔细打量着阿杰。 　　世事无常，记得我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躺在床上，在疾病的折磨下，慢慢死去，如今再见到他，还真是恍如隔世。 　　这般想着，我的嘴角微微上扬，笑意越来越浓。 　　时间重置的好处，便是我可以遇到当年一个又一个死在我面前的老朋友。 　　阿杰同样盘腿而坐，只是看着满面笑容的我，他却是眉头紧皱，有些抗拒的说道。 　　“事先声明，我虽然被人叫杰哥，但我不喜欢男人。” 　　“所以别笑了，怪恶心人的。” 　　我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黑着脸，毫不客气的骂道。 　　“……你大爷的，你脑子有坑是吧。” 　　“而且就你这副音容笑貌，在那个圈子里也是没人理的货，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阿杰闻言，神色却是更加古怪，眼神怀疑。 　　“不是，这话说的，好像你很了解那个圈子。” 　　“你绝对不对劲。” 　　我嘴角一抽，本想上去看这个傻子一拳，但看了看他伤痕累累的身体，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只能不甘心的说道。 　　“等你养好身体，我一定要给你这个王八犊子好好来上一拳。” 　　阿杰嘴巴一咧，十分不屑的撇了我一眼，说道。 　　“就你这三脚猫的身手，等我养好伤，让你一只手，你都打不过我。” 　　我白眼一翻，没有继续回怼，而是扔过一个苹果，向阿杰问道。 　　“说说吧，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杰下意识的接过那个苹果，咬了一口后，便被苹果酸的的挤眉弄眼，他深吸一口气，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抬眼，低声说道。 　　“你看起来很熟悉我……” 　　“我这人有很多的优点，记性好也是我的优点之一，所以我很确定，我和你之间没有见过。”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想了想，这件事根本无法解释，只得叹气道。 　　“别问了，这件事解释起来很麻烦。” 　　阿杰不依不挠，继续说道。 　　“我现在看起来很急吗，你可以慢慢说，直到说清楚为止。” 　　闻言，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指着阿杰说道。 　　“得了吧，就你这大脑萎缩的德行，根本无法理解。” 　　阿杰眼角不住的抽搐，现在的他，应该也有冲上来揍我一拳的冲动吧。 　　片刻后，我止住笑声，有些头疼的向阿杰说道。 　　“这事没法解释，我就直说了，我信任你。” 　　“所以，你也应该信任我。” 　　阿杰吧唧了下嘴巴，十分不满的吐槽道。 　　“你这是什么霸王硬上弓的信任啊。” 　　“既然你说你信任我，那你倒是解释一下，我现在在什么地方，那个狗屎草丛又是什么鬼？是什么人救了我？” 　　听着阿杰一连串的问题，我停顿片刻，便毫无保留的，从最开始讲起。 　　从我走入这食腐草丛，遇见地下的那只怪物，以及伊甸园的实验事故，到了最后那个仍待在墙后救下我和阿杰的那个善良的怪物。 　　事无巨细，我尽可能的将所有细节都说了出来，也不管阿杰相不相信。 　　待到我把这里发生的事，都说给了阿杰听后，阿杰的反应，却与我想象中的不同。 　　只见阿杰若有所思，用手扒拉着地上吃剩下的果核，自言自语道。 　　“伊甸园……我在圈子里听过这个组织，那不是一群富人组织的冤大头组织吗？他们居然在暗地里做到了这种事吗。” 　　说罢，阿杰自己也不信，连连摇头，嘴中否认道。 　　“不可能，不可能，那就是一个普通的富人炫富的组织，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能量。” 　　片刻后，阿杰抬起头来，平静的说道。 　　“故事很精彩，但有点太天方夜谭了，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的故事？” 　　我神色淡然，伸手指了指身后的那堵墙，轻声说道。 　　“我故事里的那个善良的怪物，就在墙后面蹲着，他是你我的救命恩人，你只要翻过墙就能看到他了。” 　　阿杰嘴角一撇，十分自信的站起身来，大步向墙边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 　　“想吓唬我，爷可不吃这一套。” 　　“我活这么久，还没被什么东西吓到过呢。” 　　说着，虽然还是受伤的身体，但阿杰还是手脚麻利的翻上了墙头。 　　只见，阿杰刚爬上墙头，身子便是一歪，十分狼狈的摔了下来，看起来很是凄惨，让我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活该。” 　　阿杰并没有理会我的嘲笑，而是一脸苍白的走了回来，像是丢了魂一样，失魂落魄的重新坐在了我的对面。 　　片刻后，他才从嘴里挤出了两个字来。 　　“怪物……” 　　我有些得意，伸手拍了拍阿杰的肩膀，一脸嘲讽的说道。 　　“怎么样，你还有什么话说。” 　　阿杰惊疑不定，惴惴不安的摇了摇头，咽着口水说道。 　　“没有，没有了。” 　　看着阿杰这害怕的模样，倒是让我十分意外，错愕道。 　　“你胆子有这么小吗？” 　　闻言，阿杰却是用极为错愕的眼神看向我，说道。 　　“你……不害怕吗？” 　　我淡定的摇了摇头，觉得阿杰一定是脑子出了问题，那么善良的怪物，有什么可怕的。 　　然而阿杰却也用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着我，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说道。 　　“一个会动，真实的，胸口上长了一堆人头的东西……” 　　“你不害怕吗？” 　　“这可不是电影，而是活生生的出现在你的眼前。” 　　我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有什么可怕的。” 　　阿杰闻言倒吸一口冷气，紧接着说道。 　　“你这人，平时都是在看些什么重口的东西啊。” 　　“都是欧美分……不是，我平时看的都是很正常的东西。” 　　确实很正常，除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生物外，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了。 　　阿杰还是那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一边打着摆子，一边低声说道。 　　“我不怕杀人，也不怕丧尸，但就是怕这种像人又不像人的异形怪物。” 　　“这是为什么？” 　　“很久以前，我的父亲带着我看了一部很血腥的r级片，又恶心，又恐怖，叫《玩偶魔宅》。” 　　“哦，这片子我也看过啊，定级是R23，很经典的片子。” 　　“可我看的时候才他妈的六岁！” 　　“……你爹是真的心大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他（一） 　　因为那只很有视觉冲击感的怪物，阿杰终于是相信我所说的一切，不再有什么怀疑，只是他对我的身份依旧好奇，问个不停。 　　为了不让他继续问下去，我便主动问起了如今的围盾据点是什么样子。 　　随着太阳渐渐落下，温暖也逐渐变得有些冷了，阿杰十分熟练的生起了一个火堆，火焰燃烧间，却听他如此说道。 　　“围盾据点？什么围盾据点，我待的据点叫蓝山据点。” 　　闻言，我手中的动作一顿，随即抬起头来，自言自语道。 　　“对啊，这个时候还不是曲云流夺权的时间，围盾据点还是叫蓝山据点的。” 　　在我自言自语间，我看到阿杰的神色明显有了变化，差不多就是在我说到曲云流的时候。 　　阿杰并没有掩饰的意思，而是十分坦荡的向我问道。 　　“你认识曲云流吗？” 　　闻言，我迟疑了下，但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 　　“我认识他，但这个时候他应该还不认识我。” 　　阿杰神色微动，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他用木枝串起了苹果，架在火堆上烤，散发出一股酸涩的味道。 　　如同闲唠家常一样，阿杰看似不在意的向我问道。 　　“说起来，你觉得曲云流是什么样的人？” 　　我颇为意外的看了阿杰一眼，这个问题绝对不是随便问的，难道这个时期的曲云流出了什么问题？ 　　手指轻轻抚过果皮，斟酌再三，我还是决定敲打一下阿杰。 　　曲云流那个瘪犊子，注定是当不了什么好人的，早点说给阿杰听，也能让他再将来少受一些苦。 　　“曲云流吗，那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以后要是把据点名字改成围盾据点，那你就得赶紧跑。” 　　“至少活的自我一些。” 　　不知为何，随着我不断说起曲云流，阿杰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微妙，而我却没放在心上，继续说了下去。 　　“曲云流不会久居人下，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他总有一天会掀翻桌子，杀掉很多的人。” 　　阿杰的双手微微握紧，眉头紧皱，陷入了沉默之中，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耐心等待他做出回应，好让这个对话继续下去。 　　我等了足足十分钟后，迎来的却是阿杰怀疑的眼神，他望着我，低声叹息道。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闻言，我有些不知所措，这场突兀的对话，终究是没能持续下去。 　　夜风轻拂，怪物一般的食腐草轻轻摆动，等待着下一个倒霉蛋。 　　我与阿杰沉默而对，等待着有人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 　　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阿杰的对我的态度，却是瞬间警惕了起来。 　　这样僵硬的气氛又持续了很久，在此期间，阿杰便一直盯着我看，看的我心里发毛。 　　忽的，阿杰微微眯眼，开口说道。 　　“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 　　“只前古城据点杀人的时候，就是你变成了一个怪物，把那些古城据点的人，都杀了个干净。” 　　我神色一怔，失神片刻后，才反应了过来，阿杰口中所说的那件事，应该就是我捡到小家伙那天，所发生的事。 　　原来，那一天还有人在暗中偷偷观察我吗。 　　说起那天的事，王子宣与王泉两人的脸，便出现在我的脑海之中。 　　我眉头下沉，神色暗淡了下来，明明该是老友重逢的场景，可却是那般模样。 　　也因此，我迫切的想要知道古城据点发生了什么。 　　“阿杰，你知道古城据点发生了什么事吗？” 　　阿杰轻轻摇头，似乎是怕我多想，紧跟着向我解释道。 　　“我没有骗你，只知道古城据点在一年前发生了一场暴乱，一个奇怪的人坐上了城主的位置。” 　　听到此处，我便向阿杰问道。 　　“那个人，是不是叫柳咏？” 　　不出意外的话，古城据点应该又被柳咏那个畜牲占了，虽然奇怪这一次他将暴动的时间提前了好几年，但整个古城据点内也只有柳咏那个疯子在暗自不满了。 　　然而，当我如此自信的做出回答时，阿杰却是摇头否认。 　　“不不不，那个叫柳咏的，只是幕后人的小弟。” 　　我呼吸一窒，本就不算聪明的大脑，再次迟钝了起来，而阿杰却接着说道。 　　“关于古城据点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大部分的事，都是曲云流告诉我的。” 　　“那个叫柳咏的家伙，心狠手辣，外面屠杀的活基本上都是他处理的。” 　　“唯一清楚的是，现在古城据点的城主，是去年才出现的，而且不知怎么的，就拿下了古城据点。” 　　“更要命的是，原本的古城城主，居然也被他调教成了另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等一下。 　　一年前，突然出现，一个毫无根基的人，拿下了整个古城据点。 　　听着阿杰的叙说，我想我猜到那个家伙是谁了。 　　那个我的复制体。 　　只是如今看来，这个复制体，似乎比我这个本体要厉害的多啊。 　　我苦笑着，神色有些不太自然，这微妙的差别，却是被一旁敏锐的阿杰捕捉到了，他看着我，试探的问道。 　　“你是不是认识那个古城据点突然出现的人？” 　　我本想随口敷衍过去，但转念一想，便叹了一口气，对着阿杰说道。 　　“那个……其实呢，你嘴里的那个家伙……是……是……” 　　我有些咬牙切齿，颇为头疼的继续说道。 　　“他是我的……双胞胎弟弟。” 　　“双胞胎？” 　　“是的，我们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 　　“你将来很可能会看到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跑！” 　　“不然你会死的。” 　　说完这段话后，我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以服众，而阿杰却异常的冷静，没有吐槽，也没有嘲笑，而是十分淡然的向我问道。 　　“所以，到了那个时候，我要如何分辨呢？” 　　不等我做出回答，阿杰便突然身子前倾，右手猛然探出，抓了我的手臂，而与此同时，他的左手握着一把小刀，瞬间在我的手臂上划下了一道口子。 　　那道口子很浅，不等血水生出，伤口便已经痊愈，见状，阿杰却是毫无波澜，只是微微眯眼，轻声说道。 　　“你果然有问题。”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他（二） 　　“你果然有问题。” 　　阿杰的声音很平静，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我有些急切的收回自己的手臂，看着上面已经彻底痊愈的疤痕，微微皱眉，嘴中低声说道。 　　“人都该有点小秘密，不是吗？” 　　阿杰闻言，不置可否，他将烤了许久的苹果取下，咬了一口后，缓缓说道。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在怀疑你了。” 　　“那该死的草丛，实在太要命了，我带了二十几个人，除了我，都折在里面了。” 　　“可你呢，虽然身上的衣裳脏了，破了，但全身上下，连个指甲大的伤痕都没有。” 　　我摸着自己刚刚被划开的手臂，上面的皮肤异常的白皙，这是不死之身的弊端之一，迅速生出的新肉，会是一种病态的白皙，异常显眼，虽然会在之后的时间里，重新变成正常的颜色。 　　而正常人类长出的新肉，却普遍要更黑一点，而且偏硬一些，这就是我们口中所说的伤疤了。 　　火堆对面，阿杰一边啃着果子，一边露出几分得意的表情，让我有些火大。 　　我叹了一口气，如同破罐子破摔一样，对着阿杰说道。 　　“好，我摊牌了。” 　　“不装了，我是不死之身。” 　　“……” 　　阿杰呼吸一窒，然后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犹豫了一下后，他无奈的说道。 　　“被人看穿，也不用说这种插科打诨的话，这种事是无法蒙混过关的。” 　　我没有理会阿杰的话，而是直截了当的说道。 　　“让我们都直接一些吧，直说了。” 　　“我要你帮我，完全站在我这边。” 　　“我要你无条件的相信我。” 　　如此言语，自然阿杰愣在了原地，他想了又想，眉头紧皱，颇为不解的说道。 　　“那个……你觉得你凭什么可以让我无条件相信的理由吗？” 　　“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面对阿杰的质疑，我摸出了左轮手枪，在阿杰错愕的眼神中，将枪口顶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我知道你很多的事。” 　　“你在末世前的工作是一个杀手，经常是在国外活动。” 　　“末世爆发后，你被一群年轻人救了，你和他们去了蓝山据点。” 　　“那群年轻人里，有一个人叫曲云流，或许现在你看不出来，但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你在某一次外出时，碰到了一对母子的尸体，你看了那个小男孩的日子，心中被触动。” 　　我按照我的记忆，把阿杰所有的事都说了一遍，在我叙说中，阿杰的神色越来越僵硬，像一个木偶一样，呆呆地看着我，像是彻底忘记了该如何反应。 　　“我们会是不错的搭档，你也会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 　　“我相信你，但现在的我不能证明什么。” 　　我板着脸，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严肃一些，诚恳的对着阿杰说道。 　　“唯一能证明的事，便是我的不死之身了。” 　　说罢，我猛然扣动扳机，一声枪响过后，我眼前一黑，子弹瞬间贯穿了我的脑袋。我的意识在短暂的时间里，陷入黑暗之中，而我的身体向后倒去，落入尘埃之中。 　　火舌吞吐，子弹的爆炸，让我的血四处乱溅，落在了瞠目结舌的阿杰脸上，他望着我倒地的尸体，大脑一片空白，已经连正常的思考都没有办法做到了。 　　可是，还没过去一分钟的时候，我便捂着自己的脑袋，缓缓坐了起来。 　　“妈的，好疼啊。” 　　我的嘴里发出嘶嘶的吸气声，顾不得去看阿杰的反应，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像是打破的罐子一样，各种各样的东西，在破烂的罐子里搅乱，混合，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恍惚间，我可以听到自己血肉蠕动，愈合的声音，这个感觉真的一点也不奇妙。 　　头骨再生，血肉迅速附着而上，而那令人发疯的疼痛感，也迅速减退。 　　待到伤口彻底痊愈后，我特地将身子凑向还没有回过神来的阿杰，用手指按着新生出的血肉，问道。 　　“这下，你信了吗？” 　　经我一问，阿杰终于回过神来，但他没有去看我新长出的肉，而是迅速拉开了距离，眼神古怪的说道。 　　“你……我……为什么……” 　　看着语无伦次的阿杰，我重新坐好，事情还是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便对着快陷入混乱的阿杰，说起了他不一定会相信的过去。 　　关于我上一次轮回的故事，与阿杰的相遇，和他一起打下古城，围盾据点，最后看着他死在病床上。 　　这个故事很长，我便说的简单了一些，但他会不会相信，就是另一回事了。 　　许久之后，我说完了我的故事，而阿杰也终于恢复了冷静，对于我所说的那个故事，他评价道。 　　“好狗血啊。” 　　我本想反驳的，但仔细想了想，却是无话可说。 　　无论是瞳瞳的身份，还是她的愿望，除去我这个当事人的身份来看，确实当的上狗血两个字。 　　但问题在于，瞳瞳的感情，她的意愿，其实都是在她诞生之初，便已经被安排好了。 　　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个毫无意义的赌局，一直继续下去。 　　我捡起一根木枝，拨弄着快要熄灭的火堆，轻声问道。 　　“除了狗血以外，你对这个故事再没有想法了吗？” 　　阿杰微微摇头，眉头紧锁，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但片刻后，他还是轻声叹息道。 　　“你这个故事虽然狗血，但你真的很有诚意。” 　　“所以，我暂时信你一次。” 　　“等我回去以后，我会观察，事情的发展会不会像你说的那样。” 　　好吧，这样的结局也还算不错，要让他彻底相信我的故事，也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阿杰忽的眉头一跳，显然是想通了什么，低声说道。 　　“不过，按照你的说法，曲云流让我来这里找种子仓库，就是存心让我送死了吧。” 　　我没有回答，这次的轮回，很多的事都有了意外的变数，就像是阿杰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曲云流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就篡权成为首领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谈心 　　“我认识的曲云流，是个好人才对。” 　　阿杰神色暗淡，有些消沉，在他的眼中，曲云流和那群年轻人都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自然不愿意怀疑。 　　我摊开双手，望着阿杰，说道。 　　“有一个奇怪的说法，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有一艘船，从最开始的时候开始维修，更换船上的材料，那么当原本那艘船的最后一块甲板替换后。” 　　“这艘船，还能是最开始的那艘船吗？” 　　阿杰闻言，轻轻摆手，低着头，叹气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随即，阿杰深吸一口气，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片刻后，他收回双手，脸颊微红，终于彻底冷静了下来。 　　“让我想一想。”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你被困在这段时间里，长达上千次。” 　　“但这一次的轮回，突然出现了一个你的复制体，所以让事态的发展都有了偏差。” 　　“而你现在除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帮手外，在这个地方并没有多少的帮手。” 　　说到此处，阿杰忍不住咧起嘴来，翻了一个白眼，说道。 　　“真是太糟糕了，你一个人顶个屁用啊。” 　　“你有的东西，复制体都有，你没有的东西，复制体也有。” 　　“而且那个复制体听起来比你这个本体要有用的多。” 　　我眼角一抽，这个评价未免有些太毒舌了吧。 　　“不是，我也没差到那个地步吧。” 　　阿杰翻了一个白眼，拿着一根正在燃烧的木枝，指向我的面门，问道。 　　“如果，在你攻打古城据点的时候，你的复制体用城里的女人，小孩，当做人肉盾牌，躲在他们身后向你射击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我呼吸一窒，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阿杰将木枝重新扔回火堆之中，淡淡说道。 　　“这就是了，一个没有原则的坏人，可比你这种人要好对付多了。” 　　“我可以肯定，那个家伙绝对会这么做的。” 　　“他的目标是你，至于其他人是生是死，是不是活在地狱之中，他才不在乎。” 　　我沉下眉眼，大脑不受控制的开始浮现阿杰所说的那一幕。 　　在千疮百孔的城墙边上，哭泣的妇人与孩子。站在血泊之中，脚踏鲜血，缓步而来，而那个时候，我又能做什么呢。 　　人命，不只是一个单纯的数字，若是身在高处，看着地图上标出的一个小圆点，根本无法想象出那一条条人命的重量。 　　可是，当亲眼所见，看着那尸山血海，看着血泊中断去手脚的人，大声嚎哭，有谁又能说，人命只是一串数字呢。 　　我沉默许久，才声音干涩的说道。 　　“我要的不是尸体，我要的是活着的人。” 　　“如果把整个古城据点杀完，才能打下那个据点的话，那我攻打古城据点的意义又在哪呢？” 　　阿杰闻言，也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一边摇头，一边低声说道。 　　“所以，我才说这真是糟透了。” 　　“我说的那种状况，确实没有意义，可你要怎么对付你的复制体呢？” 　　“我可不觉得，他会一个人找上门来和你单挑。” 　　我再次低下头去，快要将身子低到泥土里，如阿杰所说，我的复制体不会做那样的事。 　　我找不到答案，于是我带着些许期待，向阿杰问道。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阿杰闻言，却是露出一丝苦笑，他眼中的光芒也暗淡了下去。 　　“我又不是什么神仙，也不是什么聪明的人。” 　　“在我看来，你唯一的机会，就是苟且偷生，一直等到你说的那个瞳瞳出现。” 　　“按你的说法，只要杀掉她，这个噩梦就会结束，而她在最开始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会十分依赖你，信任你。” 　　“所以，你要做的事异常的简单。” 　　“对准她的脑袋开枪，一枪不死，就两枪，三枪，四枪。” 　　“直到杀死她为止。” 　　“……” 　　火焰之间，我忽的直起身子，望着神色平静的阿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来。 　　“不可能的。” 　　“我其实设想过这样的事，但仔细想想，上面的那个崽种，怎么可能会留下这么显眼的漏洞呢。” 　　“赌约的开始，注定是瞳瞳恢复记忆的时候。” 　　“而且……” 　　我嘴角一抿，握紧了拳头，有些愤怒的低声说道。 　　“你不觉得这对我来说，有些太过分了吗？” 　　阿杰对于我的反应并不意外，只是也不去看我，只是无聊的看着地上的火堆，低声说道。 　　“所以，我真希望你说的都是假的。” 　　“是一个精神病的疯言疯语。” 　　我闻言一怔，随即低头望着燃烧的火堆。 　　是啊，如果发疯的人只有我就好了。 　　长夜漫漫，但我和阿杰却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就在沉默中，各自睡去。 　　次日，天明。 　　等我醒来的时候，阿杰正在用清水清洗着自己身上的伤口，而那个昨天还躲在墙内的怪物，则乖巧的端着水桶，蹲在一边，配合着阿杰动作。 　　我看了看还在冒烟的火堆，轻轻起身，来到了阿杰身边，不等我说话，阿杰便先向我问道。 　　“我得养好伤，才能出去。” 　　“你呢，你有什么打算呢。” 　　我坐在了阿杰的身边，微微耸肩，轻声说道。 　　“我先出去再说吧，毕竟还有一个小家伙等着我照顾呢。” 　　闻言，阿杰看了我一眼，便继续擦着自己的伤口，嘴中慢慢说道。 　　“虽然听起来可能不太好听，但像我们这种人，并不适合带孩子。” 　　“这对那孩子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没有反驳阿杰的话，只是偏过头去，低声回道。 　　“我知道。” 　　看到我的反应后，阿杰只是叹息一声，自从遇到我后，他似乎一直都在叹气。 　　“我养好伤后，会先回蓝山据点一趟，看看你说的那些事，倒地会不会应验。” 　　“如果没有应验，我会在背地里好好问候你的祖宗十八代。” 　　忽的，阿杰眼神一凝，露出些许杀气，压着声音，低声说道。 　　“可如果应验了，我会杀了曲云流。”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可如果应验了，我就杀了曲云流。” 　　我眉头微抬，看了一眼满脸杀气的阿杰，然后一巴掌呼了过去，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脑袋上。 　　阿杰猝不及防，被我这一巴掌打的身子一歪，一脸错愕的望着我，而我收回手掌，神色淡然，轻声说道。 　　“你脑袋是被门挤了吗？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你去白白送死的。” 　　“单凭你一个人是斗不过曲云流的。” 　　“你需要盟友，一个可以信任的盟友，而现在，这个盟友，不就在你面前吗？” 　　阿杰用手揉着脑袋，神色却是变得古怪起来，他将身子微微后缩，咂嘴说道。 　　“那个……其实你这边的事，实在太麻烦了，我不太想掺合。” 　　“我这边最多就是朋友背叛啊，内讧一类的事，你那边都扯到时间重置这种鬼东西了。” 　　“当你的盟友，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闻言，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确实很有阿杰的风格，不过他说的清楚，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不会作壁上观的。 　　我嘴角一撇，颇为嫌弃的评价道。 　　“好恶心，你是傲娇类的角色吗。” 　　阿杰脸色一黑，右手抬起，向我比了一个中指。 　　这个家伙，一定和苍梧那个崽种很合得来。 　　经过我的打岔，之前还一脸杀气的阿杰，终于是再次恢复了平静，而我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我站起身来，缓缓伸了一个懒腰，活动着自己的四肢，漫不经心的说道。 　　“不要冲动，曲云流现在还不能死。” 　　“我会去找你的。” 　　说罢，我又看了看那个怪物，嘴角一抿，露出微笑，问道。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怪物愣了一下，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用极为开心的声音说道。 　　“我叫张望。” 　　张望，还真是一个随意的名字。 　　我抬起手臂，指了指那片高高的食腐草从，问道。 　　“张望，你可以帮我出去吗？” 　　张望没有任何犹豫，径直站起身来，上前一步，将我抱在怀中，巨大的手臂把我遮的严严实实，意简言赅道。 　　“我护着你，一路跑出去。” 　　对此，我哭笑不得，伸手拍了拍这家伙大的夸张的手臂，轻声说道。 　　“这么做你也会受伤的。” 　　“不用这么麻烦，你找个角度，用力把我抛出去就好。” 　　闻言，张望愣了一下，松开手臂，低头望着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样做没有问题吗？” 　　不等我回答，一旁的阿杰却是酸溜溜的感慨道。 　　“妈的，不死之身还真是方便啊。” 　　我眉头一挑，向着张望竖起大拇指，信誓旦旦的说道。 　　“没问题，相信我。” 　　闻言，心智只有小孩子一般的张望，再没有多说什么，一手托着我的身体，大步走向食腐草丛。 　　行走间，张望忽然有些怯懦的向我问道。 　　“那个……外面的人，会嫌弃我吗？” 　　人类终究是怕寂寞的生物，哪怕已经是如此模样，却仍是渴望着回到人群中去。 　　这是我们的缺陷，也是我们的本能。 　　我眯起眼睛，望着随风而动的食腐草丛，微笑道。 　　“我是一个格局很小的人，最不喜欢宽宏大量。” 　　“所以说呢，要是有谁嫌弃你。” 　　“我就揍他。” 　　张望没有说话，但我似乎听到了他的笑声，闷沉沉的，像是打雷一样。 　　走到食腐草的边上，张望单手托起我，做出抛铅球一样的姿势，然后深深吸气，连踏几步，猛然将我向斜上方抛出。 　　破空声气，狂风撕扯我的面部，让我无法睁开眼睛，我感觉自己像是一支离弦之箭，射入空中。 　　片刻后，我的身体到达最高点，开始向下而落，做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风声稍缓，我睁开眼睛，迅速辨别方向。 　　按照下落的趋势，我毫无疑问会落在食腐草丛之中，但好在距离出口只剩不到五步的距离，但这个高度下，我一定会在坠落瞬间，失去意识。 　　按照力度以及过往的经验来看，等我恢复意识的时间差不多是五分钟。 　　这个时间，足够食腐草把我重新拉入尸泥之下。 　　真是可惜，节省体力的想法算是泡汤了。 　　这般想着，一丝黑雾缠上我的身体，迅速蔓延，将我的身体全部覆盖。 　　片刻后，黑雾散去，我化为一只黑色的飞鸟，在堪堪触及食腐草顶端的时候，滑行而过，飞出了食腐草的包围。 　　落地瞬间，我的身体迅速由飞鸟恢复人身，单膝跪地，微微喘息。 　　虽然只有短短几秒，但我却感觉像是跑了一个百米冲刺，气息微乱。 　　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十分怀念上个轮回中，给我的那个巨力的能力，那玩意可实用多了。 　　稍作休息，我便站起身子，大步走向停放汽车的地方。 　　阳光正好，微风和煦，从那个压抑的食腐草丛走出，让我的心情舒缓许多。 　　之后我开着汽车，一路返回了那个废弃的养殖厂，养殖场众人见我活着回来颇为惊讶，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一天一夜的时间，小家伙被照顾的很好，甚至看起来要比跟着我的时候，精神的多。 　　我看着年轻女人抱着小家伙，一脸微笑，在门口踱来踱去，不厌其烦的逗她笑的时候，心中微微触动。 　　我想起了阿杰对我说的话，小家伙跟在我的身边，实在太危险了。 　　在废弃的养殖厂待了一个小时后，我便打算离开，当那个年轻的女人，恋恋不舍的将小家伙递给我时，我却没有接下。 　　只是伸出手指，在小家伙的鼻子上，轻轻刮了刮。 　　这个举动，似乎让小家伙有些发痒，小小的鼻尖微微动了一下，一双黑色的眸子，望着我嘴巴微张，似是在笑。 　　我垂下眼帘，心中有一丝暖意流过。 　　随后，我后退一步，向着那妇人微微鞠躬，低声恳求道。 　　“可以帮我照顾这个孩子吗，她跟着我实在太危险了。” 　　年轻的妇人一愣，随即却是大喜过往，激动之下，却是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不住的点着头。 　　见状，我长出一口气，直起身子，最后看了小家伙一眼。 　　我和她的缘分，似乎要到此为止了。 　　“我会常来看她的，之后的事就劳您费心了。” 　　忽然间，我有些拘谨，用手掌上下摸索着自己的口袋，想要找出什么东西，留作纪念，但我的口袋中，除了那把左轮手枪外，再也找不出其他的东西。 　　我的心中空空落落，放着小家伙，露出一丝苦笑。 　　追根究底，我连一件像样的东西，都不能留给她啊，这份缘分，终归是太薄了一些。 　　我长叹一声，不再说什么，向着众人再次躬身行礼，然后转身离去。 　　再之后，便没有什么值得可说的了。 　　我开着汽车，原路返回，一路上没有碰到什么有趣的事。 　　直到，我回到城中时，遇到了一个我意料之外的人。 　　傍晚时分，天空久违的聚集起了一片乌云，当我开着汽车，驶入街道时，便下起了小雨。 　　这座城市总是雨水多些，使的地面总是湿湿漉漉的。 　　我按照往常的路线，向我所居住的小区驶去，然而当我转过一个路口时，前方的道路，却已被报废的汽车堵住。 　　很奇怪，那些汽车从来不存在我的记忆中，这条路我走了无数遍，怎么今天会有挡路的汽车呢。 　　我本能的察觉到一丝不对，摸出左轮手枪，走下车去，小心翼翼的向着那些突然出现的汽车，缓步而去。 　　这些汽车很重，不是丧尸可以移动的，一定有什么奇怪的家伙，特意做出这种无聊的事。 　　我慢慢靠近那些汽车后，雨点却渐渐变得密集了起来，我检查了一遍，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伸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 　　下一刻，似是同雨水一同而来，一个穿着白色袍子的人影，出现被汽车拦截的对面，白色的兜帽，遮住了那人的脸，只剩下一个精致小巧的下巴。 　　我眼神一凝，便要掏出手枪，然而不等我动作，一道黑影，便突然袭来。 　　咚！！ 　　巨响声中，我的身影倒飞而出，如同一颗炮弹，轰然击中我停好的汽车。 　　黑色的汽车前方瞬间凹陷，我的身体撞着汽车足足后退了五米，在这瞬间，我的骨头不知道碎了多少，大脑也变得晕晕乎乎。 　　我伸手揉着着自己正在流血的脑袋，挣扎的睁开眼睛，望向前方，却见那道白色人影已是跃过了拦路的汽车，慢慢向我走来。 　　大雨滂沱，雨水混着我的血水肆意而流，丛眉头一路流到我的下巴，黏糊糊的。 　　重伤之下，我无力开口，却见那道人影，一边走来，一边挽下白色的兜帽，露出我极为熟悉的那张脸来。 　　精致的眉眼，白皙的皮肤，那是我最熟悉的人，瞳瞳的模样。 　　我微微愣神，随即便是笑了起来，挣扎着，从汽车的凹陷处，慢慢站了起来。 　　“你知道，我为了找到这辆车花了多少时间吗。” 　　忽的，我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古怪起来，低声说道。 　　“瞳瞳……不，安。” 　　是的，这个时间，瞳瞳绝对不可能出现，在我面前的人，只能是瞳瞳的复制体，那个起名为安的家伙。 　　听到我叫出她的名字，安脚步一停，她的眼神复杂难明，似乎是疑惑我为什么能叫出她的名字。 　　但这只是一瞬，安并不在乎这种小事，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反而幽幽问道。 　　“从我诞生之刻起，我便一直有个问题想不通。” 　　“为什么，你就不能选我的本体呢。” 　　“一次，两次，百次，千次。” 　　“你选的都是杀我的本体。” 　　“为什么呢？” 　　我缓缓站起身来，浑身颤抖个不停，使不上力气，不死之身正在全力运作，修补着我的血肉。 　　对于安的问题，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缓缓抬起头来，苦笑道。 　　“你指望我这个傀儡，能回答出这个问题吗？” 　　虽然不愿承认，虽然想要否认，但我从始至终，都是一颗小小的棋子，在神明的安排下，做出他想要的选择。 　　我甚至不知道，我那些决定，那些疯狂的念头，有没有神明在中操纵。 　　所以说啊，神明这种东西，真是多余而可恨啊。 　　安显然对我的答案并不满意，她再次踏步，向我走来，嘴中幽幽叹道。 　　“我不喜欢这个回答，你可以换一个吗？” 　　我眨了眨眼睛，忽然抬起手臂，握着左轮手枪，瞄准安的脑袋，扣动扳机。 　　啪！枪响声中，一朵血花在安的眉头炸开，她的身子一震，变得踉踉跄跄。 　　我没有停下，握着手枪，不断扣动扳机，一枪接着一枪，在安的头部炸开。 　　数枪过后，弹夹已被我打空，我伸出手指，迅速将指头拟态为子弹，然后脱落，装入左轮手枪中，气喘吁吁的对着安说道。 　　“这个时候需要的不是回答，而是行动。” 　　“而我唯一能给出的答案，只有……” 　　“抱歉。” 　　话音落下，子弹填充完毕，我再次举起手枪，指向安。 　　安已身子半蹲，右腿没入雨水之中，双手捂着面部，透过她的指缝，我可以看到她幽怨，不解的眼神。 　　下一刻，安的身子暴起，向我掠来，我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一颗子弹穿过她的身体，冲击力下，她身子一晃，终于倒落水泊之中，奄奄一息。 　　我没有骤然靠近，在我的记忆里，昙花这种生物，没有这么容易死的，尤其像瞳瞳和安这样的主体，简直像拥有和我一样的不死之身。 　　“即使拥有相同的记忆，也不会是同一个人。” 　　“不是吗，安。” 　　身中数枪，但我还是不能放心，再次对着安开出数枪，想要把子弹打空。 　　然而，就在此时，安却是猛然出手，居然单手拉起一辆汽车，向我轰然砸来。 　　该死，这个怪力，简直比怪物还要怪物。 　　我急忙就地翻滚，避开了扔来的汽车，迅速调整身形，握着手枪打算再次开枪，然而再望去时，已是没了安的踪影。 　　大雨冲刷之下，血迹也迅速消失，根据血迹追杀，也变得不太现实。 　　而且我的身体也没有彻底自愈，追杀这件事，算是彻底吹了。 　　真可惜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恨 　　雨势不减，辛苦找来的汽车，也已经被我撞成了一堆废铁。 　　我只能一瘸一拐的走在大雨之中，缓步前行，雨点很快就打湿了我的衣服，很是不舒服。 　　但幸运的是，我现在身体各处都受了重伤，疼痛之下，也不觉得这大雨有多难以接受。 　　行走间，我的血肉冒出丝丝热气，骨骼移动，重新粘合，破开的血肉，也蠕动着，重新生长出新肉。 　　于是，我便从一瘸一拐的状态，迅速变回正常的行走状态。 　　冒着大雨，我一路返回自己的住所，然后将自己脱了个精光，将湿衣服全部扔到了阳台上的晾衣架上。 　　我伸了一个懒腰，舒舒服服的躺在了沙发上，密集的雨点，不断击打着窗户，一丝电弧探出云端，蜿蜒而行。 　　下一秒，一声炸雷，轰然响起，黑云如漩涡一般，在天空聚集，旋转。 　　这样的风景可不多见，我懒散的躺在沙发上，望着天上的黑云，以及那越来越大的雨势。 　　话说，安为什么要找上我呢？为什么她会如此的执着于我呢，这件事简直毫无意义。 　　忽然间，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我并没有在意，取出一瓶可乐，想要给自己补充一些糖分。 　　下一刻，雷霆炸响，明亮的电弧，瞬间照亮了整片天空，在这闪光下，我的视线中，一道巨大的黑影，轰然落来。 　　咚！！！！ 　　不等我反应，轰然巨响声中，阳台上窗户的玻璃，伴随着那巨大黑影，瞬间碎裂。 　　时间流速放缓，我的瞳孔缓缓变大，终于看清那巨大黑影，却是一辆大卡车，卡车的车头撞碎了阳台，以势不可挡之势，轰然而来。 　　下一刻，卡车车身穿过了整个房间，所过之处，皆是一片狼藉，沙发崩碎，漫天木屑之中，一道血雾乍现。 　　片刻后，尘埃落去。 　　整个房间已被大卡车填满，而我则躺在卡车的之下，鲜血淋漓。 　　我茫然的躺在血泊之中，感觉不到痛楚，也同样感觉不到我的身体。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我艰难的转动眼珠，只看到我半截身体，皆在卡车之下，被压成了碎肉。 　　狂风忽起，大雨顺着风声，落入残破的屋内，恍惚之间，我看着一道人影，站在雨中。 　　白色的衣衫，滴落的血迹，不断起伏的胸口，正是本该逃走的安。 　　安看起来同样不怎么好过，我之前在她身上开出的洞，并没有愈合，伤势反而看起来更重了几分，大片的血迹，顺着她纤细的手臂流下，染红了地面。 　　我的视线有些模糊，望着缓步而来的安，茫然失措，有些艰难的动了动嘴唇，发出了极其微弱的声音。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我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 　　她做的这一切，没有任何意义，短时间重创我又能如何，我是不死之身，唯心存在的不死之身。 　　哪怕是身体全部变成碎肉，我也是可以复活的。 　　她杀不了我。 　　这一切都是无用之功。 　　安似乎是听到了我的话，身子微微一顿，随即继续向我缓缓走来，声音同样虚弱的说道。 　　“没有什么为什么，我只是厌倦了你们口中的意义。” 　　“无论是你，还是你的那个复制体。” 　　大雨之下，安的脸色有着几分病态的白皙，她的神色平静，眼中却是有着熊熊怒火。 　　不甘，委屈，以及愤怒。 　　“你知道吗，我不像是她的复制体，反而更像是从她身体里，剥离的怨念，痛苦，以及对你的憎恨。” 　　闻言，我神色一怔，重伤之下，我的意识也有些迟钝起来，只是傻傻的想到。 　　果然，瞳瞳也对我有着恨意的吗？ 　　安走的很慢，看的出刚刚扔出卡车，已经让她的身体接近极限，但她还咬着牙，一步步走来，声音喑哑。 　　“她是神明制造出的工具，被安排好了一切。” 　　“无论你对她做出怎样残酷的事，都不会恨你，怨你。” 　　“这是设定好的东西，一点道理也不讲。” 　　“而我，就像是她本该有的愤怒，本该有的恨意。” 　　安身子一晃，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踉踉跄跄的向前连走几步后，便站在原地，大口喘息着。 　　大雨之下，我分不清，她是不是在哭，那些肆意而落的雨水，终究是遮掩了她的喜怒哀悲。 　　她望着，眼神刻骨，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道。 　　“苏离！我要告诉你，我恨你！” 　　“我不想听什么大道理，不想听你讲什么意义，我也不欠你什么。” 　　“你想要所有人，都像人一样活着。” 　　“可是……可是……这其中为什么就没有我呢？” 　　“我也想活，我也想……活啊。” 　　“我不是石头！不是路边的野草！” 　　安眼眶早已红了，伴着脸颊的血水，如同双眼也在流血一般。 　　此时，安距离我已经只剩不到十步的距离，但她似乎已经走不动了，身子摇晃着，虚弱的说道。 　　“我不恨莫离，他只是你的复制体，从来都不是你。” 　　“他只是一个填充了你记忆的虚假皮囊。” 　　“不值得……去恨。” 　　“我记忆中，那个让我不甘，痛苦的人，是你才对。” 　　说着，安的嘴角流出一丝血迹，脸色又白了几分，眼中的火焰，但她却是再次踏步，颤颤巍巍的向我走来。 　　在此期间，我的身体已是愈合了大半，意识也变得清晰，我看到那把左轮手枪，就掉在我不远处。 　　安应该也看到了，如果此刻的她还有视力的话。 　　雨如珠帘，打湿了安的衣物，让她的身体又重了几分，她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散去，似乎快要到了极限。 　　可即使如此，安仍是不管不顾的向我走来，嘴中执拗的说着，但声音已变得模糊不清，断断续续。 　　“我要……我要你。” 　　“我……我要……我要你。” 　　话至中途，安的脚下一软，却是向前倒了下去，雨落之时，赤裸的我，迎了上去，接住了向前倒下的安，将她搂至胸前。 　　安的脸蛋很冷，像是一具尸体一样，但她依然伸出双手，抓住我的肩膀，将额头贴在我的胸口，声音干涩且沙哑的说道。 　　“我……要……诅咒你。” 　　“我……要你后悔。” 　　“我要你……向我……道歉。” 　　狂风骤雨间，我听到了自己得心跳，手中的左轮手枪，落在了雨中，我抱紧奄奄一息的安，微微低头，喉咙像是塞满了黄沙，堵的满满的，艰难的发出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对不起。” 　　“是苏离……对不起你。” 　　“从来如此。” 　　大雨之中，出现了异常诡异的一幕，一个赤裸的男人，抱着一个虚弱到似乎随时都会死去的少女，而那少女却闭上双眼，似乎已经没有了睁开的力气，轻声说道。 　　“再……再说一次。”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最恶劣的我 　　大雨下了很久，待到雨停，乌云散去时，我并没有看到雨后的彩虹，只是看到了垂落云端的残月。 　　没有了大雨，城市中的丧尸再次开始活跃，狂乱的吼叫声响彻整座空城。 　　废墟之中，我与安坐在残破的地板上，望着云端漏出的几点星辰，安的神色柔和，望着漆黑的夜幕，将小脑袋轻轻靠在了我的肩上。 　　若白色的丝线抽离，摘下我的双眼，明月在上，是否能有一丝光芒，真的落在我空荡荡的眼窝中。 　　厮杀，回头，后悔，然后重蹈覆辙。 　　我或许该接收，自己的命运或许已经无法改变，回首往事，若有人对我做出评价，那该是除了倔犟，便一无是处。 　　安的呼吸微弱，望着天际的月光，轻声说道。 　　“你知道我诞生的第一天起，就在想什么吗？” 　　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她的温度，她的呼吸，她与瞳瞳相似，却又不是毫无二致。 　　安……可能更像是一个人类。 　　我微微低头，抬起自己的手掌，看着掌中的纹络，轻声说道。 　　“你应该是在想，自己的本体真是一个可怜的家伙。” 　　“居然连恨一个人的权力都被剥夺。” 　　“只能按照设定的剧本，无怨无悔的爱上故事中的男主角。” 　　安用额头轻轻蹭着我的肩膀，长长的睫毛，在月色下，映出一道浅影，她眯眼说道。 　　“我……没有想那么多。” 　　“只是想起，你承诺过，带我们去那天湖边玩。” 　　“更是说过，要带我们去看海。” 　　“每一次，每一次轮回中，你都是这么说的，但你没有守信过一次。” 　　我眼神一动，耳边似乎回荡着些许海浪的声音，咸湿的海风，拂面而来。 　　安微微抬头，眼波如水，轻声说道。 　　“这是最后一次了，别再食言了。” 　　说罢，安便轻轻起身，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想要离开此处。 　　我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安的手掌，却又有些心虚的停在半空，如同想要弥补什么，为了拖延时间，我叫住了安，问道。 　　“你看起来很虚弱……很奇怪。” 　　闻言，安的脚步稍停，她转过身来，银白色的月光下，眉眼如画。 　　“在城市的中心，我的本体已经开始结茧，等到昙花收集到足够的能量后，她就会破茧而出。” 　　“但这需要七年的时间。” 　　“所以，我把我收集来的大部分能量，给了我的本体。” 　　“她应该会提前破茧而出。” 　　本来的随口一问，却听到了这样一个让我震惊的消息，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一个好消息。 　　瞳瞳会提前醒来，这无疑会让昙花扩张的更快，虽然我想要见到瞳瞳，但真要这样，我反而又会变得寝食难安。 　　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复杂心境，安轻轻撩起自己的长发，眉眼低垂，幽幽说道。 　　“我是瞳瞳的一部分，是她压抑的天性。” 　　“所以，我并不抗拒回到她的身上。” 　　“我们并不是复制体，而是你和瞳瞳身上剥离出，不敢承认，压抑自我的产物。” 　　说到此处，安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带着些许嘲弄之意，向着我说道。 　　“从你身上剥离出的莫离，真的很恶心。” 　　“你究竟压抑着自己什么东西。” 　　我一时语塞，有些茫然，我不敢承认，压抑自我的产物吗？ 　　那该是什么呢？ 　　我傲慢无礼，偏执疯狂，这是我一直承认的东西，如果说有什么是我拥有，却不愿承认，或者厌弃的东西的话。 　　那或许就是我的伪善，我的懦弱，以及我的愤怒。 　　在这末世中，没有知道一切的真相之前，当被人剥开血肉，钉在高台，又或者在与人生死相搏时，我自然会愤怒。 　　我会想杀光所有人，不管善恶，向其他人一样活着，迷恋上暴力的魅力。 　　不奢求别人的理解，也不会原谅任何人。 　　那么，从我身上剥离而出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在苍梧口中，我与他越来越像，是不是和这剥离而出的东西有关呢。 　　这样的问题很多，但我此刻并不愿去想，只是望着面前的安，不住的在心底告诉自己。 　　安，就是瞳瞳。 　　是她从来不肯在我面前展露的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视线，渐渐变得灼热，安突然有些慌乱的转过身去，背对着我，不愿与我视线相对。 　　安的肩膀微颤，声音也有些不自然，主动说起了我的复制体。 　　“那个家伙自称莫离，他很讨厌你。” 　　“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我……我就用根茎做了一个假身，陪在了他的身边，开始独自行动。” 　　假身？昙花还可以做到这种事吗？真是不可思议的种族。 　　只是，我现在对这些事并不感兴趣。 　　我向前踏出一步，看着渐渐变得不安的安，微微皱眉，轻声问道。 　　“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安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便连忙抬脚踏步，与我拉开了距离，然后才回答道。 　　“我……我只是自己想说而已。” 　　我半点退缩的意思，继续踏步向前，追问道。 　　“你的身体很虚弱，为什么不留下来恢复呢。” 　　安闻言，却是终于转过身来，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慌乱之意，颇为慌张的说道。 　　“因为……因为我讨厌你。” 　　“对，因为我讨厌你，所以我不想留下。” 　　闻言，我没有任何挫败之意，反而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轻声说道。 　　“那太好了，我也挺讨厌自己的，我们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话题的。” 　　看着我步步走来，安终于无法掩饰自己的慌张，可她虚弱的身体，却也逃不开，只能低着头，伸出双手，无力的抵在我的胸口，轻声说道。 　　“别……别过来。” 　　我眯起眼睛，却是径直抓住安的双手，看着她慌乱的模样，轻声说道。 　　“我不知道那个家伙是我身上剥离的什么东西，但他应该没有剥离我身上最恶劣的品质。” 　　安像受惊的小兔子，慌乱而无力的，想要挣脱我的双手，却仍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一边挣扎，一边问道。 　　“你指的是什么？” 　　下一刻，将安微弱的惊呼声中，我将安彻底搂入怀中，停顿片刻后，才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当然是强烈的占有欲了。” 　　“所以，留下了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真相（一） 　　次日，清晨。 　　些许金色的光芒，穿过淡蓝色的窗帘，微微落进屋内，我微微眯眼，却听到耳边传来微弱的呼吸声。 　　一呼一吸间，让我魂牵梦绕的熟悉味道，缓缓传入我的鼻尖，我微微失神，微微低头，便看到安依偎在我的胸口，嘴唇微张，吐出温热呼吸，落在我的胸前。 　　肌肤相触，温暖而又诱人的触感，让我有些意乱情迷，却没有多做什么，只是伸出手，轻轻放在安的肩头，指间滑动，抚摸着她的香肩。 　　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事，也回想着昨夜的缠绵与温暖，胸口中那颗沉寂的心脏，久违的让我有了自己还活着的实感。 　　再回过神来，却发觉安已是醒来，却没有改变姿势，美眸流转，眼波如水。 　　我的手掌轻轻抚上安的脸蛋，动作自然，没有任何生涩之感，仿佛这么多年的分辨，不曾存在过，昨日的厮杀，也不曾存在过。 　　安像是闹别扭的小孩一般，偏过脸去，不让我继续摸她的脸蛋，但身子却依旧紧紧趴在我的胸口，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与我贴的极紧，嘴中却是有些气鼓鼓的说道。 　　“你把我当猫吗？” 　　闻言，我哑然失笑，却没有反驳什么，曾有无数次，我都觉得瞳瞳像是一只小猫，胆小，怕生，总是怯生生的模样。 　　而如今的安，则像是一只容易炸毛，闹别扭的猫。 　　我眉头微挑，手掌滑了过去，捏住安的耳垂，轻轻揉捏，轻声说道。 　　“猫可没你好养活。” 　　这一次，安却是没有避开，虽然依旧偏着脑袋，但颇为亲昵的用小脸蹭了蹭我的胸口。 　　忽的，我身子一侧，让趴在我胸口的安，滑在我的侧边，而我再次伸手，将其搂在怀中，看着一丝红晕染上她白皙的脖颈，便吐气出声，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让我和你说个故事吧，故事很长，也不有趣。” 　　“是我从前没和你讲过的。” 　　安在我的怀中微微扭动，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口是心非的回道。 　　“不要抱得这么紧……我听的到。” 　　我嘴角一抿，笑道。 　　“你到底想不想听我讲的故事？” 　　安嘴角轻撇，却颇为羞恼的回道。 　　“我和主体不一样，会生气，也会吃醋。” 　　“你的故事里要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说着，安抬起眉眼，威胁道。 　　“那你就死定了。” 　　…… 　　与此同时，古城据点内。 　　随着清晨日光的洒落，整座古城，却是笼罩在一片不安的气氛中。 　　整座城中，皆是一片死寂，人们皆惴惴不安，不敢发出什么声响。 　　就在昨夜，统治整个古城的莫离，忽然大发雷霆，虽然没有杀人，却把自己能看到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此事的源头，似乎便是一直跟在莫离身边，那名神色忧郁，沉默寡言的绝色少女。 　　古城中的所有人，都害怕着那个喜怒无常的莫离，却从来没有见过莫离如此失态的模样，自然人人自危起来，生怕触了霉头，凄惨死去。 　　古城据点内标志性的三层古楼之中，已是空无一人，莫离坐在三楼一张木椅之上，神色灰暗，像是一根木头那般，呆呆的坐着，一言不发。 　　而在他的脚下，却是一片狼藉，破碎的桌子，碎裂的白色茶碗，带血的匕首，都落在这狼藉之中。 　　在莫离的对面，白裙少女依旧是那副忧郁神色，静静的望着莫离，眼神晦暗无光。 　　许久之后，莫离忽然神色痛苦的伸出双手，揪着自己的长发，似乎想要生生拔下自己的头发，五官扭曲骇人，满是疯狂之意。 　　而就在此时，一直沉默寡言的白裙少女，却是缓缓开口，慢条斯理的说道。 　　“你看起来很难接受这件事。” 　　白裙少女口中发出的声音，却是男女难辨，满是漠然之意。 　　闻言，莫离面部痉挛，双眼充血，恶狠狠的看着坐在对面的白裙少女，声音沙哑的说道。 　　“不要用这个声音和我说话，你们这两个崽种。” 　　说话间，莫离的眼中闪过一抹刻骨铭心的恨意，杀意凛然。 　　从分离之初，他便一直以为自己是苏离的复制体，拥有和他一样的记忆，一样的能力，但注定不会是真正的苏离。 　　而安也该是如此的，但不知为何，从接到安的时候开始，安便一直沉默寡言，一副忧郁伤心的模样，他曾以为安无法接受复制体的命运。 　　但在昨夜，一直沉默寡言的安，终于开口说话，但却是他与那个本体最讨厌的声音。 　　那两个自称神明，类似星云体存在的混蛋。 　　这倒也罢了，在最初的惊讶后，这两个家伙开始说起了一件莫离不愿相信的事。 　　甚至，在最后这两个家伙如同亲眼所见一般，开始诉说苏离与安正在做的事。 　　从缠斗，争吵，道歉，再到最后莫离最不愿听到的抵死缠绵，他们用最生动的语言，也不管莫离愿不愿意听，将细节一一描述了出来。 　　“莫离，虽然你不愿意听。” 　　“但现在，你最厌恶的那个苏离，正在和与你最爱的安，说着情话。” 　　“很快，他们会再次开始温存，拥吻，将昨夜的事再做一次。” 　　随着那两个家伙的声音响起，莫离却是开始冷笑起来，他缓缓坐正身子，望着那个占据了白裙少女的两个家伙，冷冷说道。 　　“哈，正如我的本体所说，我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占有欲。” 　　“你们继续说下去也无妨，说的详细一点，爷爱听。” 　　闻言，白裙少女没有任何神色变化，只是用看世界万物一样的眼神，看着莫离，像是看蚂蚁，像是看山川大河，也像是看一截木头。 　　皆是死物，转眼即逝。 　　他们一针见血的说道。 　　“但你会嫉妒。” 　　“你嫉妒的发疯。” 　　莫离脸色一黑，双手捏紧了椅子扶手，寒声道。 　　“够了！” 　　“有什么话就开门见山的直说吧！” 　　闻言，白裙少女微微眯眼，却是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莫离走来，俯下身体，居高临下的望着莫离，轻声说道。 　　“与我们合作吧。” 　　“莫离。” 第一百一十九章 真相（二） 　　“与我们合作吧。” 　　“莫离。” 　　白裙少女语出惊人，哪怕莫离早已做好了准备，但仍是被这令人震惊的提议失神片刻。 　　莫离眉头轻皱，面上的怒意与不甘，都随着深沉的心思，满满隐藏起来，他单手托腮，指间轻轻摸着自己的下巴，沉声说道。 　　“你们是在开玩笑吗？” 　　被星云体占据身体的白裙少女，神色清冷，眼神漠然无物，黑色的瞳孔中，本该倒映着莫离的模样，如今却是空空荡荡的模样。 　　“不用惊讶，我想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合作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闻言，莫离却是嘴角一挑，冷哼了一声，黑色的眸子中多了几分嘲弄之意，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们说话，怎么跟个商人一样。” 　　“一点也不符合你们得身份。” 　　听着莫离挑衅与嘲讽，白裙少女没有任何神色变化，只是淡淡说道。 　　“或许，是你们人类擅自觉得神明就该伟大，代表光明。” 　　“用你们当年的话来说，不要用这种刻板印象，来看待一个你所不了解的人。” 　　莫离眼中一动，面上却是闪过一抹阴翳，他随即俯身，捡起地上破碎的茶碗瓷片，冷冷说道。 　　“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你们只是一个拿着匕首的熊孩子。” 　　“或许强大，但绝对不是什么值得尊敬的东西。” 　　白裙少女眨了眨眼睛，似乎是觉得双眼有些干涩，嘴中则轻声说道。 　　“真是奇怪，你们人类天生就是地球上顶尖的掠食者，捕杀其他生物而活。”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既然同是这个世界上的生物，我们为什么要把你们和这个世界上的其他动物分开看待呢。” 　　“你对我们的恨意，根本只是无能的发怒行为而已。” 　　“更何况，我们为什么要在乎你们是否尊敬我们呢？” 　　莫离用手只掏了掏耳朵，有些不耐烦了，伸手打断了白裙少女的长篇大论，冷冷说道。 　　“够了，我不在乎你们得想法。” 　　“但我同时也知道，你们找过我的主体，他才是你们押宝的人，为什么现在又要找上我呢？” 　　“要知道，我应该算你们得敌人才对，一旦我融合了主体，我绝对会让这个轮回继续下去，知道永远。” 　　“这样的日子，我过多少次都不会腻的。” 　　白裙少女对于打断她的莫离，并不在意，反而极为认真的听完了莫离的话，随后才缓缓说道。 　　“我们选过苏离，但是他拒绝了我们的提议。” 　　“所以，我们就找上了你。” 　　“事实证明，苏离确实不是我们正确的选择。” 　　莫离眼神光芒一闪，捏着那枚残破的瓷片，微微加力，轻声说道。 　　“怎么还越说越奇怪了，可以给我一个更有说服力的解释吗？” 　　白裙少女没有任何犹豫，开门见山的说道。 　　“苏离，打算背叛我们。” 　　“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但我们怎么会不知道他想法的转变。” 　　“他放弃了毁掉那个该死的神明机器，转而寻求别的解决办法。” 　　“而他的办法，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极其愚蠢的选择。” 　　“我们不会在一个蠢货身上浪费时间。” 　　闻言，莫离忽的将手中瓷片骤然捏碎，破碎的瓷器残渣，扎入他的掌心，使他的手掌变得血肉模糊。 　　莫离似乎没有痛觉一般，丝毫不顾及掌心的痛感，而是眼神一凛，死死的盯着对面的白裙少女，缓缓说道。 　　“说服力还不够，你们继续说下去。” 　　白裙少女的身体，忽然一阵抖动，只见她有些僵硬的抬起手来，一张泛黄的照片，便如此突兀出现在莫离手中。 　　莫离微微眯眼，不解其意，只得伸手捏起那张泛黄的照片，仔细端详了起来。 　　只见那张泛黄的照片，却是一张莫离极为熟悉的全家福，照片之中，还是少年的莫离，望着镜头，眯眼而笑，看上去阳光洒脱。 　　但诡异的是，照片中，属于莫离父母的位置，却是一片模糊，怎么也看不清那两人的面孔。 　　莫离望着手中的照片，眼神一晃，原本针锋相对的气势，顿时萎靡了下来，只剩下一片落寞。 　　“莫离，你还记得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模样吗？” 　　“又记得，自己是什么模样吗？” 　　莫离捏着手中的照片，听着白裙少女的询问，低声答道。 　　“问这些有什么意义，我只是一个复制体罢了，所有的记忆和感情，都是从别人身上复制而来的。” 　　话音落下，白裙少女眼中却是闪过一抹诡异的光彩，她第一次露出些许笑意，只是这微笑却是诡异非常。 　　“不，你错了。” 　　“你才是真正的莫离。” 　　闻言，莫离呼吸一窒，有些错愕的抬起头来，望向白裙少女。 　　白裙少女微微眯眼，不在是那副漠然的神情。慢慢的说道。 　　“你的记忆不是假的，可你回想一下，记忆中再末世之前的莫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莫离眉头微皱，但仔细按照回忆，仔细思索片刻后，眉眼间却是多出了一抹猜疑。 　　见状，白裙少女却是主动说了起来，将莫离记忆，一点一点描述而出。 　　“在末世之前，莫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他不是坏人，却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将死之人。” 　　“他会对别人的悲惨感到悲伤，愤怒，但他并不会去真的做些什么。” 　　“他很自私，也很记仇，有时暴躁，易怒，却缺乏行动力。” 　　“这世上大部分人拥有的缺点，他都有。” 　　“最重要的是，他并不会做出为了这世上的其他人，而牺牲一个深爱自己的女孩的决定。” 　　说到此处，白裙少女深深看了莫离一眼，这才缓缓说道。 　　“你明白了吗？真正的莫离，或许早就死了。” 　　“你记忆中的苏离，只是一个被那台机器，暗中改变意识，思想，身不由主的傀儡。” 　　“他的喜怒哀乐，意识都是安排好的。” 　　“所以，他会为了一群陌生人，而和别人死斗，因为这可以让剧情按早已安排好的剧情发展下去。” 　　“他只是一个傀儡罢了。” 第一百二十章 合作 　　“生也好，死也罢。” 　　“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那人只是按照上面那个家伙的意愿而做。” 　　“不然，莫离你回想你的前半生，可曾是一个如此优柔寡断，爱恨难舍的人呢？” 　　闻言，莫离神色来回变换，阴晴不定，手中那枚瓷片却是被紧紧捏在手中，瓷片破碎之时，也将他的手掌划破，点点血迹，滴落在他的身前。 　　“按照你们的说法，真正的莫离早就死了，对吗？” 　　白裙少女罕见的露出一丝笑意，却是伸出手去，轻轻捏住莫离的下巴，缓缓说道。 　　“倒也不是，如今的你，便是最像当初的莫离，只是更加果断，也聪明几分。” 　　“莫离转变为苏离的过程，就连我们一开始也没能发觉，因为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关于这件事的真相，我们也是不久前才发现的。” 　　“如果没有上面那个家伙的暗中操纵，末世之后，莫离不会成为什么大恶之人，但绝不会跳出来，把其他人的性命看的太重。” 　　“拥有不死之身的他，应该活的很惬意才对。” 　　白裙少女微微眯眼，声音再次低了几分，轻声说道。 　　“你想做真正的莫离，对吗？” 　　莫离眼神复杂，满是挣扎之意，有痛苦，有愤怒，有仇恨，但最多的却是无奈之意。 　　片刻后，莫离缓缓闭上双眼，终于冷静了下来，声音沙哑的说道。 　　“跟你们合作，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话音落下，白裙少女的身影一散，却是如雾气一般，重新出现在远处的椅子上，她微微抬眉，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们的处境很是艰难，而且也没办法给你太多的帮助，但只要赢得赌局最后的愿望，让一切恢复如初。” 　　“你有什么心愿，我们都可以帮你实现。” 　　“让你加入我们，成为我们这样的存在，也不是不可能。” 　　莫离缓缓睁眼，忽的松开手掌，化为碎屑的瓷片，四散而落，而他本该血肉模糊的掌中，也已在不死之身下恢复如初。 　　“加入你们？那还是算了吧。” 　　“我曾经以为，你们应该是那种我们无法想象，无所不能的神明，可刚刚听着你们对我说出的好处，你们也并不是什么值得仰望的存在。” 　　听着莫离的冷嘲热讽，白裙少女却是不以为意，只是抬起自己的手臂，仔细看着，眼中闪过一抹古怪的神采。 　　“你说的没错，我们并不是什么值得尊重，值得仰望的存在。” 　　“我们只是比你们强大而已。” 　　说话间，白裙少女嘴角微抿，却是露出明亮的笑容，饶有兴致的说道。 　　“这是我们第一次拥有躯体，倒是颇为有趣，也似乎能理解你们的七情六欲，是怎么一回事了。” 　　莫离眼神一闪，望着白裙少女那熟悉的面孔，冷冷说道。 　　“你们可以换一张脸吗？这样跟我说话，我感觉有些不舒服。” 　　闻言，白裙少女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换一副面孔。只是淡淡说道。 　　“不必如此，我们不会一直占据这具身体的。” 　　“只要你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就会离开这具身体，毕竟这具身体其实限制了我们的能力。” 　　莫离眼神一晃，不愿继续拖延下去，直截了当的催促道。 　　“直说吧，你们想和我怎么合作？” 　　白裙少女单手一挥，原本一片狼藉的地面，如同时间倒流一般，破碎之物，开始自行修补，回归原处。 　　“很简单，在必要的时候，我们需要占据你的身体。” 　　莫离脸色不变，似乎也不觉得这个条件难以接受，只是淡淡问道。 　　“你们说的必要时间，是指什么？” 　　白裙单手勾勒，一杯温茶，便凭空出现，落在她的手中，她微微低头，细细饮了一口茶水，不紧不慢的说道。 　　“自然是你和苏离融合的时候，只要有我们的帮助，无论融合之前，他占据多大的上风，我们都可以保证，融合之后的人格，绝对是你。” 　　闻言，莫离脸色微变，眼神多了几分怀疑，低声问道。 　　“仅此而已？” 　　白裙少女放下茶杯，也不去看莫离，只是轻声说道。 　　“仅此而已，对于我们来说，有了肉体反而是限制。” 　　“多出我们不该有的欲望，反而会让我们变得不再是我们。” 　　“当然，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可以随时占据你的身体，帮你度过危机。” 　　莫离嘴角一扯，露出一丝冷笑，却是冷冷说道。 　　“不必了，只要你们不反悔，我就不会做什么多余的事。” 　　白裙少女闻言，却是眼神一闪，轻声对莫离说道。 　　“关于这一点，你倒也不用担心。” 　　“我们这类存在，从不会违背自己许下的承诺。” 　　莫离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用手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 　　“有意思，我之前一直觉得自己是被神明从主体上剥离而出的。” 　　“但现在看来，倒像是你们这两个星云体做的手脚了。” 　　白裙少女仍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更是自己忽略了莫离的质问，以一种默认的态度，做出了回答。 　　莫离见状，却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静静望着那白裙少女，眼神复杂难明。 　　忽的，莫离开口，声音多了几分黯然，向那白裙少女说道。 　　“你们……能给这具身体一些自我意识吗？” 　　白裙少女并不意外，只是淡然回道。 　　“这倒是不难，但你要明白，哪怕我们给这具身体自我意识，但她也不会是你的瞳瞳，你的安，只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莫离眉眼低垂，双手按在一处，用力握紧，指节微微发白，但嘴中却是没有任何异常的轻声说道。 　　“无所谓，我不在乎这些。” 　　“反正，也没有人在乎我。” 　　闻言，白裙少女不再说些什么，眼中如有影云流过，璀璨夺目，片刻后，白裙少女身子一歪，倒在椅子上，似是沉睡了过去。 　　显然，那两个附身占据的家伙，已经离开了这具躯体，莫离带着一丝期待，望着那名昏睡过去的白裙少女，神色复杂。 第一百二十一章 随波逐流（一） 　　一个月后，连绵不绝的雨季，终是到了尾声。 　　当城市中的野草，越长越高的时候，温度也悄然上升，四处鸣叫的虫声，平添了几分燥热之感。 　　我站在废弃的停车场中，大汗淋漓的爬在一辆车身底部，用四处搜集而来的零件，尝试着将这辆皮卡车修好。 　　正当我修车的时候，车身之上却是传来一声闷响，我从车下探出脑袋，却看见一双白皙的双腿，却是搭在车身上，颇为无聊的晃来晃去。 　　仔细看去，却是安一脸无聊的坐在车顶，不停的晃着双腿，见我看来，反而白了我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 　　“好无聊啊，苏离。” 　　我有些无语，看着面前有些孩子气，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没好气的说道。 　　“我也很无聊啊，可谁让你之前把我唯一的车，给砸了个稀巴烂。” 　　安嘴角一撇，却是晃动着小脚，用力的踢了踢车身，立即回怼道。 　　“你还向我开了好几枪呢，在我身上开了好几个口子。” 　　“很疼的。” 　　我一时语塞，却是反驳不得，有些心虚的装作没有听到，重新缩回了车下，继续尝试修着这辆皮卡车。 　　片刻后，我如释重负的从车下钻出，却看到安已经趴在了车身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我看了她一眼，苦笑一声后，眼神却变得平和起来。 　　与瞳瞳不同，安并不喜欢穿裙子，反而很喜欢穿牛仔裤，总是戴着一顶白色的帽子，青春靓丽，像是花季少女。 　　我从来不知道，瞳瞳居然有着如此的一面，安的出现，就像是为了补全瞳瞳不完整的人生一般。 　　忽的，安活力十足的跳下车身，背着双手，眼神古怪的站在我的身前，对着我的那张脸，不停的看来看去。 　　片刻后，她伸出手来，径直按住我的脸来，摇头叹气道。 　　“你笑起来好傻。” 　　“我的眼光可真差啊。” 　　我伸手拍掉安的小手，随手便将手上的机油，在安白皙的小脸上一抹，留下了一道黑色印子，叹气道。 　　“你的眼光可不是用差就能形容的。” 　　闻言，安嘴角一歪，却是冲着我做了一个鬼脸，然后便用小手擦着脸上的油污，越擦越脏。 　　而我擦了擦手掌，打开车门，便要试试这辆汽车有没有被我修好，安也跟着我坐进了车中。 　　当我拧动汽车的钥匙时，汽车的引擎发出了一阵一听就不怎么健康的声音，安这时却是凑过来，一脸神秘的对我说。 　　“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你要听哪个？” 　　我叹了一口气，看了兴致勃勃的安一眼，说道。 　　“先听个坏消息吧。” 　　“这车你是修不好了，你得再找一辆试试了。” 　　“那好消息呢？” 　　“这里破车有的是，你可以修到你认识自己修车水平有多差。” 　　话音落下，皮卡车的引擎哀鸣一声，彻底熄火，我拔掉车钥匙，看了看幸灾乐祸的安，忍不住说道。 　　“我真不该让你看那张相声的影碟。” 　　“真的。” 　　安闻言却是眉飞色舞，小手一拍，十分入戏的说道。 　　“嗨，您早干嘛去了。” 　　我嘴角一阵抽搐，毫不客气的拧住安的小脸。 　　“不是，你真的要一直这么说话吗。” 　　安吃痛之下，小脸被迫靠向我这边，嘴中却是不停，继续用蹩脚的捧哏口吻说道。 　　“好家伙，这听着多新鲜啊。” 　　“喂，你这句捧的有点不对劲。” 　　“那……这像话吗？” 　　“这句可不能用疑问的口吻说。” 　　“这像话嘛！” 　　“对对对，就是这个味。” 　　“姓苏的，你再不松手，你会死的很惨的。” 　　“那个……这句是捧哏吗？” 　　“等会你就知道了！” 　　日光正好，当我的脸上留下了安的齿印后，这场捧哏的闹剧也终于结束。 　　我揉着自己的脸，看了看气鼓鼓的安，忽然有些恍惚。 　　一个月前，在大雨之中，那个愤怒而委屈的安，真的是现在坐在我身边精力过剩的这个家伙吗？ 　　似乎察觉到了我质疑的目光，安毫不客气的给我胸口来了一拳，这一拳轻飘飘的，根本不疼。 　　“是我的错觉吗，苏离你看我的眼神有点像看傻子？” 　　我一边揉着自己的胸口，一边却是笑道。 　　“明明很傻，但直觉却很敏锐吗。” 　　安的眸子一动，嘴角一抿，露出一丝微笑，捏起了拳头，向我靠近了几分，轻声说道。 　　“你知道吗，要是不会夸人的话，可以不说话的哦。” 　　我嘴角一挑，却是不以为意，低声说道。 　　“我没有在夸你。” 　　话音落下，安再次愤而暴起，举起拳头，劈头盖脸的向我挥来，让我只有招架的份。 　　就这般，时间缓缓流逝，一天的时间，便是在这样毫无意义中，缓缓而过。 　　待到黄昏时分，在安的捣乱下，我还是找到了一辆可以顺利行驶的皮卡车。 　　只是我并没有将这辆车开走，只是与安坐在车顶，望着渐渐落下钢铁丛林的夕阳，听着渐渐响起的丧尸吼叫。 　　微风吹拂，随着草屑飞舞，安向我缓缓靠来，依偎在我的怀中，神色忧郁，却是不再像白天的时候，那般有活力。 　　安的眼神一阵恍惚，轻声唤道。 　　“苏离。” 　　我轻轻搂住安的身体，低声应道。 　　“我在。” 　　安用小脑袋蹭了蹭我的肩膀，眼神一晃，却是低声问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杀掉我呢？” 　　我垂下眉眼，轻声说道。 　　“我为什么要杀你呢。” 　　这并不是在问安，而是在问我自己。 　　这是属于我的问题，只有我能给出答案。 　　安嘴角微翘，但脸上并没有多少笑意，用力向我怀中挤了挤，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今晚想吃兔子肉。” 　　我眼角一抽，有些古怪的看了怀中的安一眼，有些不自然的说道。 　　“……你这话题是不是有些太跳跃了？” 　　安皱了皱小巧的鼻子，然后轻轻吐气，却是继续说道。 　　“我讨厌悲剧结尾的故事，听不了，也不想去想。” 　　“当我问出这种没有好答案的问题时，你千万千万不要认真回答。” 　　“要用一些有趣的事，把话题引开。” 　　“知道了吗，你这个傻子。” 　　闻言，我却是吐出一口浊气，抬眼望向远方，轻声说道。 　　“不。” 　　“这一次的结尾，绝对会是一个好结局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随波逐流（二） 　　日月轮转，光暗交替。 　　时间流逝的速度似乎越来越快，一晃眼，就是大半年的时间。 　　秋去冬来，不知不觉间，便已经到了冬季。 　　在这整整大半年的时间里，我很少离开城市。 　　并非我眷恋什么，只是自己来的太晚，并不能做些什么了。 　　这片区域，在我到来之前，大半已经被莫离控制，而我孤身一人，对剩下的人类据点也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 　　反倒是那个一直令我捉摸不透的曲云流，为了抵抗越来越强势的古城据点，主动收拢了其他据点，达成了联盟，用来对抗莫离的势力。 　　或许真的如苍梧所说，莫离要比我更有手段一些，他像是在忽然间，得到了什么神秘力量，居然让自己手下的狗腿子们，不再受丧尸的困扰。 　　如此一来，我能做的事，便越来越少，在这半年中，我潜入过已经改名的围盾据点，与阿杰见过了几面。 　　在我们的计划中，应该联手将曲云流的势力拔除，重新占据围盾据点，但因为莫离的危险，我和阿杰不得不承认。 　　曲云流比我们两个更擅长对付莫离。 　　于是一切计划按下不谈，只能等待着后续的发展。 　　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我重新做回了末日商人，但这一次我不再售卖可乐，而是成了一名持续为围盾据点提供枪支弹药的军火贩子。 　　为了让围盾据点继续对抗莫离的势力，我不得不在城市中，搜寻着枪支弹药，然后卖给围盾据点，假模假样的换一些我并不需要的东西。 　　而在半年的时间里，安逐渐变得虚弱起来，由一个非人的生物，变得越来越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而她的生命力，似乎也在缓缓流逝。 　　这一天，这座城市迎来了冬季的第一场薄雪，我开着皮卡车，来到了城市之外的军火库。 　　这里似乎是军队存放弹药的地方，现在早已荒凉的不像样子。 　　我冒着飘落而下的雪花，从嘴中吐出一口热气，将自己的手掌的包裹的严严实实，将一箱又一厢的子弹，搬到了车厢之中。 　　安穿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脸色苍白，却是蹲在一边，看着不住下落的雪花发呆，时不时伸出舌头，去接那些下落的雪花。 　　她越来越虚弱了。 　　我不知道这一切的原因，但似乎和她一开始说过的那件事有关，她把自己的能量都给了本体，希望本体可以提前破茧而出。 　　而现在看来，她对我隐瞒了什么。 　　当我用子弹，将车厢塞的满满当当的时候，安却是用落下的雪，堆起了一个小小的雪人。 　　我快步走去，拍掉了她肩上的积雪，又把她脖子上的围巾紧了紧，将她的小脸裹得严严实实，嘴中吐出一口热气，搓揉着她的手掌。 　　“我们该走了，安。” 　　不知何时，安脱掉了我给她的手套，原本苍白的手掌被冻的发红，沾满了水渍，她却像是不知道冷一般，向着我傻笑一声后，望着自己堆起的小雪人，轻声说道。 　　“我要给它起个名字。” 　　我有些无奈，将她的双手塞入我的怀中，嘴中却是顺从的问道。 　　“你想给它起一个什么名字？” 　　安微微眯眼，望着那个奇形怪状，小的可怜的雪人，从嘴中吐出两个字来。 　　“山海。” 　　看着安被冻的发红的鼻尖，我有些心疼，一边拉着她进入了皮卡车内，一边摇头说道。 　　“这个名字太怪了，换一个。” 　　安没有什么抵触，便跟着我进了皮卡车中，嘴角却是微微翘起，有些得意的说道。 　　“不，我不换。” 　　“我就要这个名字。” 　　进入车内后，温暖便暖和起来，我一边呼出热气，帮安暖着手掌，一边却是笑着问道。 　　“这个名字有什么好的，叫它大白不就挺好的吗。” 　　安看着我的动作，眯眼而笑，一丝温柔从嘴角泛起，却是轻声说道。 　　“一个雪人，也可以有两个名字的。” 　　“不觉得很有意思吗，虽然是两个名字，但其实还是一个雪人。” 　　我的动作忽的一停，随即恢复如初，我低下头，不然安看到我的表情，一言不发。 　　见状，安却是用脚轻轻踢了踢我，嘟起嘴巴。 　　“说话啊，傻大个。” 　　我嘴角一抿，想挤出几分笑意，但最终还是没能做到，只得重新低下头去，有些压抑的低声说道。 　　“我讨厌这个过程。” 　　闻言，安却是没有再催促什么，明眸流转，却是伸手，抱住我的脑袋，靠向她的怀中。 　　“你这个傻子。” 　　“所以说，当初为什么要把我留下来呢。” 　　熟悉而温暖的味道，萦绕在我的鼻间，我微微吸气，胸口却像是塞了什么，堵的有些难受。 　　迟钝如我，在这大半年的张处中，也明白了逐渐虚弱的安，究竟做了什么。 　　她正在消失，或者说她正在回归本体。 　　也许是当她把自己的力量，送给还在茧中的本体时，便被判定了她的结局，被认定为落败的一方，随着本体苏醒的日子接近，而她也变得越来越虚弱。 　　或许，当我某一天醒来时，安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融化的雪人，再也找不到了。 　　车中，安低下头，将下巴轻轻抵在我的头顶，小手轻轻环在我的脖子上，柔声说道。 　　“没什么可难过的，我就是瞳瞳，瞳瞳就是我。” 　　“融合之后，本体也会拥有我这段记忆。” 　　“我并不是消失了。” 　　我深深吸气，声音有些沙哑，难听。 　　“我知道。” 　　“可我讨厌这个过程。” 　　安眉眼低垂，不再说些什么，却像是我当年那样，用小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部，微笑着，沉默着。 　　许久之后，我还是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这令我更加感到悲哀。 　　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我终于对自己的生离死别也感到了麻木。 　　无论我愿不愿意如此。 　　当皮卡车再次发动时，安趴在窗户上，望了一眼那个雪人，忽的轻声问道。 　　“傻子，我问你。” 　　“那个雪人什么时候会融化呢？” 　　我转过头来，同样望着那个在风雪之中的雪人，轻声说道。 　　“应该……是在这个冬季过后吧。” 　　闻言，安的眼中却是流露出些许羡慕，望着那个雪人，低声呢喃道。 　　“真好啊。” 　　“它还有那么长的时间。” 第一百二十三章 随波逐流（三） 　　大雪纷扬而落，将整座城市笼罩在纯白之中。 　　往日里的丧尸，消失的干干净净，似乎也不喜欢这下雪的天气，拜此所赐，城市中倒是清净了许多。 　　皮卡车碾过薄薄的积雪，留下一道长长的车痕，安趴在车窗前，将手掌伸出窗外，抓着落下的雪花。 　　安并喜欢沉闷的气氛，捏着落在掌中的雪花，却是轻声笑着。 　　“你最近好像对人类据点的事，不怎么上心哦。”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哦。” 　　我目视前方，却忍不住时而看安一眼，听到她如此说后，我只能眉眼一低，低声说道。 　　“可能，我并不想做以前那样的事了。” 　　安身子微微一颤，却是没有回头，声音有些飘渺的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来。 　　“骗子。” 　　我将眉眼又低了几分，逃避一般的不在说话，而安却继续轻声说道。 　　“你从前为了那些人，愿意做出杀我的举动。” 　　“怎么可能会真的放弃呢。” 　　我把着方向盘，望着车窗外不断落下的雪花，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继而低声说道。 　　“可能，我的责任感已经被剥离了吧。” 　　安将自己的小手，从车窗外收回，神色有些呆滞，望着掌中融化的雪花，却是轻声笑着，用虚弱的声音，慢慢说道。 　　“才没有呢，你才没有把那种麻烦的东西剥离出去。” 　　“你……是不是有了什么新的想法。” 　　“如果有的话，我觉得……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维持现状也好，结局不完美也好，不要用自己去冒险。” 　　我无言以对，只能沉默，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如安所说的那样，从很久以前，我便在寻找着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但时间从来不等人，在步步紧逼的时间下，我只能一边思考，一边行动。 　　当紧迫的时间，与我一直以来潜意识一般的行动压到一处时，我便没了其他的路可选。 　　我像一个牵线木偶一般，自以为的努力，却只是时间洪流下，随波逐流。 　　只是这一次，我或许真的福至心灵，在遇到安的那天起，便有一个极其危险的念头，一直在我的脑中徘徊不去。 　　当然，也可能是我真的厌倦了这样的人生。 　　渴求着渺茫的一线生机时，也在暗中祈求着一场痛快的毁灭。 　　要不然，我怎么会有那种疯狂念头呢。 　　一旦行差踏错，我不再会有重来的机会，反而毁掉一切，彻底的万劫不复。 　　可是……可是如果，我那个有些疯狂的猜测成真，那么无论是我，还是瞳瞳与安，都可以结束这场漫长的闹剧，拥有一个值得的结局。 　　所以，哪怕可能是飞蛾扑火，我要赌上一把。 　　或许命中注定，我该是一个不值得可怜的疯狂赌徒。 　　忽然间，安伸出满是雪水的双手，带着一丝怪笑，便将双手强行从我的脖子塞了进去。 　　冰冷的雪水瞬间让我的身子颤抖了一下，缩了一下脖子，而安却是笑眯眯的看着我，好看的眉头轻轻一挑，得意的说道。 　　“怎么样，冰吧？” 　　在寒冷的刺激下，我下意识的踩下了油门，将皮卡车停了下来，可没等我说些什么，安却是身子一动，径直从副驾驶的位置上，跨坐在了我的双腿间。 　　不等我反应过来，安的双手便向上而来，捧住了我的脸，黑色的长发散落，些许发丝掠过我的唇边，有些发痒。 　　我的喉咙动了一下，有些想要告诉安，这个姿势看起来有伤风化，但终究还是没把这听起来就很蠢的话说出来。 　　但在最开始的错愕过后，我便微微抬头，迎着散落的长发，望着安微微发亮得双眼，轻声说道。 　　“我以前可不知道你这么会撩。” 　　安微微低头，闻言却是嘴角一抿，笑靥如花，明媚不可方物，灿烂的笑容间，却是让我有些不敢直视。 　　轻声笑语间，安捧着我的双脸，却是有些用力，轻声说道。 　　“你为什么不去想一想，是不是自己定力太差，有些太好撩了？” 　　“说不定没碰到我的话，别的女孩子一个媚眼就能把你的魂勾走。” 　　闻言，我苦笑连连，安却是眼神一闪，双手捏住我面部的肌肉，上下摇晃着，轻声说道。 　　“还记得，你说要带我去那个湖边玩的事吗？” 　　“至少这一次，我想你得守诺了吧。” 　　我眼神一晃，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可是现在湖面都结冰了，没什么可看的了。” 　　安不以为意，却是微微俯身，与我紧贴着额头，眼神温柔，轻声说道。 　　“我不在乎，只要能看到就好。” 　　望着安的期待的眼神，我心中一软，却又有一些不安，那座湖简直像是一个诅咒一样，每一次当我想带着瞳瞳去那湖边事，总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 　　犹豫片刻后，我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低声说道。 　　“好啊，我现在就带你去。” 　　“反正，今天该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 　　闻言，安面色一喜，却是有些眉飞色舞，从我怀中脱离，重新坐回了副驾驶的位置，有些兴奋的念叨起来。 　　“好啊，我总算是逮着你一次。” 　　“你今天要是敢不守信，我就把你的耳朵拧下来，做凉菜吃。” 　　我嘴角一撇，重新启动皮卡车，调转车头，向着那座湖的方向驶去，嘴中则轻声说道。 　　“我不记得有教过你说这种话，你都是跟谁学的。” 　　安鼻子一抬，伸出舌头，却是对我做了一个鬼脸，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呸呸呸，我如果要是学会骂脏话，那一定都是跟你学的。” 　　“别想把责任推在我的身上，要知道，我就是一张白纸，你才是一个大染缸。” 　　闻言，我翻了一个白眼，忍不住笑着回道。 　　“真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自己是白纸的呢，怎么听起来像是在骂自己一样。” 　　说话间，我看了一眼兴高采烈的安，风雪从车窗灌入，我给她系紧的围巾，也早已松开，将她冻的脸色微微发红。 　　我摇了摇头，也不看正在行驶的皮卡车，便探过身子，将安脖子上的围巾重新系好。 　　围巾系好后，安向我甜甜一笑，眼中流光溢彩，我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便重新坐回原位，摸了摸微微发热的脸，也摸了摸自己偷偷找来的一枚戒指。 　　“呼……” 　　我轻轻呼出一口热气，也鼓足了勇气，蓦然回头。 　　“安，你……” 　　忽然间，话音戛然而止，我的身子也僵在了原地，在安的位置处，空空荡荡，只剩一些衣物，与白色的热气。 　　尘归尘，土归土。 　　属于安的时间，在此刻突然结束。 　　只剩飘落的风雪，灌入车中，落在了我的脸上，冰寒刺骨。 第一百二十四章 真正的重逢 　　风雪依旧，苍白的蒸腾热气间，却是一无所有。 　　如同算计好了时间，故意如此一样。 　　我望着空无一人副驾驶的位子，怔怔出神了许久。 　　我想此刻，在城市中心的那个白色大茧之中，已经成为完整体的瞳瞳，正在破开大茧，重新降临在这个世间。 　　或许有巨大的轰鸣声，也或许有白色的昙花瞬间齐开的盛景，又或许只是平平淡淡，丝毫异象不显。 　　无论如何，这件事与我有关，该是我人生最重要的几件事之一。 　　可是此刻，我只是望着那个空空荡荡的位置，怔怔出神，低声呢喃道。 　　“安……” 　　这种复杂的感觉，无法形容，只是觉得自己心口被人平白挖去了一块，血流如注，却怎么也堵不上，永久的缺失了一块。 　　我知道，安就是瞳瞳，瞳瞳就是安。 　　但我却仍在此刻，感到了难以言明的孤独。 　　仿佛茫茫天地间，时间停滞，万物定格于一瞬间，没了声响，也没了光彩。 　　“呼……”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向身后靠去，然后有些颤抖的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从今往后，无论过去多久的时间，我想我都再也见不到安了。 　　安确实就是瞳瞳，却也是瞳瞳最软弱，隐藏的最深，从不让我看到的一面。 　　她很活泼，古灵精怪，却也可以在雨中，愤怒而委屈的质问我，想要给自己寻求一个道理。 　　但同时，她也很软弱，口口声声的说着恨我，却又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恨一个人。 　　如果是恨，便该咬牙切齿，不回头，也不后悔。 　　忽然之间，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去，正在苏醒的瞳瞳。 　　如果到了重逢之时，看着乖巧，却又压抑自己本性的瞳瞳，我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 　　大雪纷飞，纯白的雪花很快落满了车窗，像是把我禁锢在了这辆又老又破的皮卡车中。 　　我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想要找出一根烟来，但却又猛然想起，安早已把我所有的香烟，偷偷烧了。 　　像是烟瘾发作一般，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再次启动皮卡车，自欺欺人的对自己说道。 　　“烦死了，还是去找根烟吧。” 　　车轮再次驶动，雨刷器迅速抹去了落下的雪花，我握着方向盘，却是沉默的开着车，去向那个熟悉的地方。 　　我穿过大街小巷，从纯白的城市中一路而过，最后停在了一片废墟之中。 　　这里是，这座城市的中心，也是瞳瞳醒来的地方。 　　我有些不安的走下车去，踏入废墟之中，慌张的像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 　　尖锐凸起的石块，顶在我的鞋底，又疼又滑，我踩在上面，不知不觉间，却是像一个孩子一样，摔倒了好几次，像是忘了该怎么行走。 　　哪怕跌跌撞撞，这段路终究会有一个终点，当我来到一切开始的地方时，便看到了我预想之中的场景。 　　鹅毛大雪之间，白色巨茧的碎片落了一地，一道纯白的人影，站在大雪之中，穿着一身白裙，静静的凝望着我。 　　赤脚，白发，红瞳。 　　人间绝景。 　　没有初来人世的茫然，也没有我熟悉的温柔，只是如一朵雪莲，在这大雪中，悄然绽放，虽不光彩夺目，却也不刺眼。 　　似乎，一切都刚刚好。 　　我望着瞳瞳，不知道她是否拥有安的记忆，是否还记得，我今天对她许下的承诺。 　　只是在那如血一般的红瞳中，看到了一抹悲哀之意。 　　瞳瞳忽的垂下眼帘，望着自己赤裸的双脚，眼波流转，却是黯淡无光，低声说道。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见我呢……” 　　我的指间动了动，像是在挣扎一样，但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只是轻声回答道。 　　“我……就是来找根烟而已。” 　　瞳瞳闻言，却是轻轻抬脚，将赤裸的双脚，踩在这尖锐的废墟碎石之上，缓步向我走来，幽幽问道。 　　“还记得那个雪人的名字吗？” 　　我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恍然，那个安堆下的雪人，以及那个奇怪不搭的名字。 　　忽然间，我像是明白了这个名字的含义，微微低头，望着我与瞳瞳的距离，也望着满地的废墟碎片，轻声吐出了那两个字。 　　“山海。” 　　很久以前，我曾试着向瞳瞳说过一句有些肉麻的情话，那句情话说的生涩，尴尬，让我全身发冷，并决定再也不做这么肉麻的事。 　　但那句情话，却在此刻变得清晰起来，还是那么肉麻。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白茫茫的世界之中，瞳瞳踩着飞雪，赤裸的脚面，却是在白雪之中，流下些许血迹。 　　或许刚刚诞生，瞳瞳的肉体并没有恢复到那种匪夷所思的强度，脆弱的如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 　　可以流血，也可以被杀死。 　　我眼神忽然一定，却是不再犹豫什么，看着踏月而来的瞳瞳，大步走去。 　　有时候，我会忍不住去想，瞳瞳身体中剥离出的安，为什么依旧那般惹人怜爱。 　　可我从身上剥离而出的莫离，却是那般面目可憎。 　　思来想去，我终于明白，无论是我，还是那个剥离而出的莫离，本就都是个让人喜欢不起来，面目可憎的讨厌鬼罢了。 　　可是……我还是想要一个不会讨厌我，可以永远陪在我身边的人。 　　我大步踏去，在大雪之中，将虚弱至极的瞳瞳拦腰抱起，不让她再赤裸着双脚，踩在那尖锐的碎石之上。 　　瞳瞳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从始至终都没有抵抗什么，反而十分乖巧的伸手揽住了我的脖子，怔怔的望着我。 　　“苏离……你更喜欢安一点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有些小家子气，也有些好笑。 　　但我和瞳瞳，从来都不是什么伟大的人，也不是什么值得尊敬的人。 　　我们的世界，一直都小的可怜，能容纳人的地方，早就被塞得满满当当。 　　听着瞳瞳的问题，我看了一眼怀中的她，不假思索的说道。 　　“你不是安吗？” 　　瞳瞳闻言，却是仍然继续追问道。 　　“安是我的一部分，但你好像更喜欢那一部分。” 　　我脚步一顿，嘴角露出一丝无奈，叹气道。 　　“不是，你怎么连自己的醋都吃。” 第一百二十五章 割裂 　　“我没有在吃醋。” 　　飞雪之中，瞳瞳极为勉强的辩解着，红色的双眸却在说话时，偏向了一边，显得有几分心虚。 　　我笑了笑，没在说什么，但瞳瞳却有些不依不挠，将身体向我怀中缩了缩后，小声问道。 　　“我很重吗？” 　　我愣了一下，低头望着怀中的瞳瞳，然后大步向前，十分坦然的说道。 　　“很重，我的胳膊都快麻了。” 　　瞳瞳闻言，却是嘴角一撇，眨了眨眼睛，说道。 　　“那你倒是走快一点啊。” 　　闻言，我笑了笑，不再说话，脚下却是真的快了几分。 　　在我的记忆中，瞳瞳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她很安静，很温柔，却很少向我撒娇，更是从来没有向我发过脾气。 　　但如今，当安回归她的本体后，她似乎终于不再压抑自己的本性，也不再那么小心翼翼。 　　或许，她也知道，无论这次的结局如何，都将是最后一次了。 　　雪下的很快，当我和瞳瞳重新回到那辆皮卡车时，车厢中堆放的子弹便已经有些看不清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瞳瞳一如往昔那般，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眼神却是有些飘忽，对着我的侧脸，看了又看。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有些疑惑。 　　“我脸上是沾了什么东西吗？” 　　瞳瞳闻言，却是伸出白皙的小手，在我的脸上轻轻捏了捏，随即神色恍惚，低声说道。 　　“你……看起来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我微微耸肩，心中一动，却是有些无所谓的说道。 　　“毕竟我的某些特质都被剥离出去了，和以前一模一样的话，肯定是有些不一样的。” 　　瞳瞳嘴角微微上扬，却是没有收回自己的手掌，而是继续在我的脸上抚摸着。 　　她的小手很冰，也很滑，触感极好，但这也让我有些哭笑不得。 　　“瞳瞳，你现在怎么像个女流氓一样。” 　　瞳瞳嘴角一撇，原本轻轻抚摸的小手，却是捏起我脸上的肉，用力一扯，在我发出一声痛呼后，才把手收了回去，她像是赌气一样，偏过头去，望着窗外，轻声说道。 　　“在以前的时候，你有时会变得很偏激，也很犟，现在却好像没有这种感觉了。” 　　我揉着还有些疼的侧脸，眼神恍惚，叹气道。 　　“大概属于我的那些偏激的情绪与想法，都被剥离到了莫离身上。” 　　“不过拜此所赐，没了那些偏激与执着，我好像能看到以前看不到的东西了。” 　　闻言，瞳瞳可爱的歪了歪头，美眸流转，却是轻笑出声。 　　“那可太可惜了，我挺喜欢你那份偏激的。” 　　瞳瞳大概说的是真的，让我有些吃醋的感觉，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副驾驶的位置上，安消失后的衣服，依然还留着，瞳瞳看了一眼那些衣服后，却是毫无顾忌的在车上换起了衣服，似乎她更喜欢自己还是安的时候的穿着。 　　白色的衣裙滑落，露出雪白的肌肤，完美的曲线毫无遮掩的显露，当我看去时，一只赤裸的小脚却抵在了我的脸上，强行让我把头转了回去。 　　“好好开车。” 　　我有些不死心，准备将车停下再说，可就是这么一会功夫，瞳瞳却是干脆利落的将衣服穿好了，见状，我只能摇头叹气。 　　“我还以为你挺喜欢穿裙子的。” 　　瞳瞳娇俏的白了我一眼，将纽扣挨个扣好，嗔怪道。 　　“我以前穿的裙子，都是你找来的，与其说我喜欢穿裙子，倒不如说是你的兴趣吧。” 　　闻言，我颇为尴尬的笑了笑，不敢解释什么，但瞳瞳却在片刻沉默后，低声问道。 　　“你现在……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想法？” 　　我眉头一挑，却并没有多少意外的感觉，在这个世界上，瞳瞳毫无疑问是最了解我的人。 　　哪怕有些东西，已经从我的身上剥离，但她依然能看出什么。 　　我手中动了动，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迟疑片刻后，才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最近，我想了很多。” 　　“我知道，无论怎么说，我也不能算是什么聪明人。” 　　“但……我还算了解我自己的。” 　　大雪纷纷扬扬，无数的雪花，在我的视线中，向后掠去，空荡荡的城市中，满目皆白。 　　不知不觉间，我有些出神的望着飘落的大雪，如同自言自语一般的低声说道。 　　“可是，我究竟是什么人呢？” 　　“在我的记忆里，在我还没有身患重病的时候，在我还工作，在我还上学的时候。” 　　“我是一个有些胆小，懦弱的人。” 　　“害怕学校里的那些混混一样的学生，唯唯诺诺，作壁上观。” 　　“当工作时，面对资历比我老的员工，一言不发的听着他们的呼来喝去。” 　　“在酒会上不敢推掉上司和同事递来的酒杯，明明不会抽烟，也只能低着头接下别人递来的香烟。” 　　“遇到别人身上发生不幸的事，也只是装模作样的叹口气，然后漠不关心的离开。” 　　“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碌碌无为的人才对。” 　　瞳瞳一直静静的听着，明眸流转，将所有的视线，都落在我的身上，轻声说道。 　　“听起来……好像真的是一个没什么魅力的人。” 　　我回过神来，笑了笑，眼中却是更加迷茫起来，声音有些飘渺的说道。 　　“可是，我似乎和记忆中的自己，有了一些偏差。” 　　“就像是从末世开始后，无缝衔接的变成了另一个人。” 　　“爱管闲事，傲慢偏激，为了一些我不认识的人，打的骨头都碎了无数次，脑浆都快流干了。” 　　“这……真的是我吗？” 　　“我曾以为，是末世最开始的遭遇，让我变成了现在的模样，但仔细想想，被人钉在神台上，割肉取血。” 　　“被出卖，被抛弃，被遗忘。” 　　“尽是一些糟糕透顶的事。” 　　“完全没有一个让我蜕变，让我的道德感膨胀到傲慢这个程度的契机。” 　　“相反，遭遇那些事后，我应该变成一个杀人如麻的疯子，愤世嫉俗，把一切的不幸都算在别人身上才对。” 　　“至少，我可从来没有听过那个疯子，会去救一群吃人的畜生。” 　　说到此处，我苦笑一声，眼神也黯淡了下来，就在此时，一只手掌，轻轻按在我的手掌上，我转头望去时，瞳瞳却是向着我，嫣然一笑，如明媚春光。 　　我心中一暖，继续说道。 　　“人格分裂，一切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没有发疯，可实际上，却在最开始的时候就疯的彻彻底底。” 　　“末世之前的那个人，叫莫离。” 　　“末世之后的那个人，叫苏离。” 　　“但苏离这个人格，好像是被某个崽种，强加在莫离身上的。” 　　“所以这一切，才会按照固定的剧本，一直重蹈覆辙。” 　　“或许，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比莫离更像一个鸠占鹊巢的反派。” 第一百二十六章 赌徒（一） 　　“或许，我才是那个复制体。” 　　我的声音很轻，没有什么悲伤之意，也无感慨之感，只是平静的叙说着自己的想法。 　　无论是否为真，我都和当年的自己，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了，真假之别，又有什么意义呢。 　　忽然间，我看到了瞳瞳担忧的目光，我反手握紧她的小手，轻声说道。 　　“当然，事到如今，我已经不在乎这种事了。” 　　瞳瞳闻言嘴角微动，向我笑了笑，同时用力握住我的手掌。 　　“我也不在乎，我只在乎我遇见你的时候，就是现在的你。” 　　我嘴角一撇，轻声笑道。 　　“说这么肉麻的话，你不脸红吗。” 　　闻言，瞳瞳顿时变得羞恼起来，反手抽出自己的手，转而握起小小的拳头，对着我的肩头就是一顿乱锤。 　　“让你乱说！” 　　我笑而不语，牢牢抓着方向盘，向着回家的路赶去，一群乱锤之后，瞳瞳收起拳头，轻声向我问道。 　　“你打算怎么做？” 　　闻言，我微微眯眼，沉吟片刻后，低声说道。 　　“我打算赌一把大的。” 　　“如果我猜对的话，无论是哪方都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瞳瞳眼中闪过一抹担忧，轻声追问道。 　　“要是你没猜对呢？” 　　我心中一动，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叹气道。 　　“那就只好让所有人都和我的鲁莽一起陪葬了。” 　　“大家一起玩完，灰飞烟灭。” 　　瞳瞳神色一怔，有些不敢置信，抓着我的肩头，问道。 　　“真要这样吗，这样做了，你一直以来的坚持算什么？” 　　闻言，我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一个恶劣至极，糟糕透顶的玩笑。” 　　“我受够了这种永无止境的循环，要么忙着生，要么忙着死。” 　　“起码，得给我一个结局。” 　　我说的很洒脱，也很痛快，或许正因为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体里剥离而出，所以我才能说出这种没心没肺的话来。 　　以往的纠结，不甘，都成了过眼云烟。 　　重复的轮回，只不过是让所有人，不停的经历着这场不应该的苦难。 　　就让我们都解脱了吧。 　　瞳瞳轻咬嘴唇，再次轻声问道。 　　“你……真的忍心这么做吗？” 　　我转头看了一眼瞳瞳，微微一笑，说道。 　　“我在这个世道经历了很多糟糕的事，正因如此，我养成了一个坏习惯。” 　　“不愿冒险，也总是去设想坏的那面。” 　　“但这一次，我愿意相信好的那个结局。” 　　瞳瞳眼中仍是有些不安，神色微黯，缓缓说道。 　　“可是，你能有多少把握呢？” 　　我眼神一凝，嘴中却是若无其事的说道。 　　“我不是做救世主的料，不适合英雄的思考。” 　　“所以，我打算用普通人，或者普通赌徒的想法去做。” 　　“哪怕只有一成，我也愿意去赌。” 　　“所以，就当是为了补偿，我会竭尽所能的让能看到的人，在剩下的时间里，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瞳瞳不再劝说，只是幽幽叹息道。 　　“为什么我们要做这种不确定的事呢？” 　　我眼神一晃，心中微微触动，轻声说道。 　　“因为我们唯一可以确定的事，只有上面的三个杂种，都不是什么好鸟。” 　　…… 　　围盾据点，曲云流的住处之中。 　　黑色的木屋中，光线极差，哪怕点着几只蜡烛，也不怎么明亮。 　　往日里，这里总是聚集了许多人，商量着如何应对越来越强势的古城据点，而今天这个木屋之中，却只有两个人。 　　曲云流坐在会议长桌前，慢条斯理的端起一碗粗糙的玉米粥，没有糖，也没有盐，味道差的过分。 　　几口喝下，曲云流便微微咳嗽了几声，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他目光一扫，望向木屋之中的另一个人。 　　却见在长桌对面，阿杰已被五花大绑，面上青青紫紫，显然是挨了一通狠揍，但所幸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势，都是一些皮外伤。 　　阿杰咧着嘴，发出疼痛的吸气声，只是当曲云流的目光望来时，他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我有问题的，我还以为自己演技很好呢。” 　　出乎意料的是，阿杰虽然被五花大绑，但看起来并不慌张，反而出奇的淡定。 　　曲云流察觉到了这一点，微微皱眉，放下手中的碗来，手指掠过粗糙的桌面，轻声说道。 　　“我很久前就在怀疑你了，作为当初据点里最有能力的人，你这大半年里实在是有些太安分了。” 　　“按照我的预想，你应该会对我动杀心，然后在某一天的晚上，对我痛下杀手，然后在失败后，逃之夭夭。” 　　“老实说，哪怕你没有问题，我也是不想让你活着的。” 　　阿杰眉头越皱越紧，看着不远处的曲云流，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曲云流重新捧起碗，向里面的热粥吹了吹气，满不在乎的继续说道。 　　“你，以及那个军火商人，关系密切的简直像是两个玻璃，谁能看不出来呢？” 　　“你们太小瞧我了，尤其是那个这半年里突然出现的军火商人，简直将我当成了傻子。” 　　“在这个世道，有谁去用军火来换物资呢。” 　　阿杰闻言有些无语的摇了摇头，同样有些不满的说道。 　　“我也是这么和那个人说的，但那个人压根听不进去，反而和我说……” 　　“哪怕你哪天把我抓起来，按照你多疑的个性，也不会直接杀了我，而是要把一切弄个水落石出。” 　　“所以，他给我准备了一些保命的手段。” 　　闻言，曲云流有些意外的微微抬眼，看着神色自若，没有一丝惧怕之意的阿杰，不禁噗嗤一笑，不以为然的说道。 　　“这倒是有意思，我还真想看看他给了你什么保命手段。” 　　阿杰微微耸肩，淡然答道。 　　“他让我问你，你的肺结核怎么样了？那些花成功的拖住了你的病情吗？” 　　话音落下，曲云流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眼神一冷，回过神来，微微握拳，轻声说道。 　　“真不巧，这话听起来更像是你的催命符。” 　　阿杰不以为然，对于曲云流脸上的杀气，一笑而过，继续轻声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那个家伙说自己很愿意给你看一个东西。” 　　“哦，什么东西。” 　　“一个小孩子，写给自己多年没见母亲的信，以及他母亲再也没有办法寄出的回信。” 　　踏！踏！踏！ 　　话音刚落，便见曲云流霍然走来，一把拽住阿杰的衣领，面沉如水，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接着说下去！” 　　阿杰苦笑一声，全然没有想到曲云流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老实说，我真没想到他的话居然真的有用。” 　　“看来，你们这些心理扭曲的家伙，都有一个不怎么幸福的童年。” 　　曲云流眼中冷色一闪，眼角微微抽动，寒声道。 　　“告诉我，他还说了什么！” 　　阿杰眼神一凝，静静的望着曲云流，轻声说道。 　　“他说，接下来的事，由他自己来和你说。” 　　“不过我事先提醒你一下，那个家伙嘴很欠，你得忍一下。” 第一百二十七章 赌徒（二） 　　“我讨厌那个叫苏离的家伙。” 　　曲云流盯着阿杰许久，却是从嘴中吐出了这样一句话，他面上的激动与愤怒，缓缓退去，变得平静下来。 　　“他听起来很自信，但那件事对我来说，可能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你嘴里的保命符，并不是那么好用的东西。” 　　曲云流轻笑一声，松开双手，轻轻拍着阿杰的衣服，神色变得温和，似乎刚刚那个暴怒的人并不是他。 　　阿杰神色平静，眉头一挑，吹了一声口哨，望着神色平静下来的曲云流，笑道。 　　“很可惜，你的话没有什么说服力。” 　　曲云流的情绪没有任何起伏，只是一脸平静的望着阿杰，如闲唠家常一般的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呢，你是不是太自信了。” 　　阿杰嘴角一抿，似笑非笑，眉眼间多了几抹嘲讽之意，慢慢悠悠的说道。 　　“我在还年轻的时候，对各种离奇的凶杀案很感兴趣，不得不说，在众多的案件里，确实是有那种天生的杀人狂。” 　　“但绝大部分的杀人狂，确实都有着一个凄惨的童年。” 　　“父母离异，人际关系的疏离，家暴，又或者童年的某个创伤。” 　　“最有趣的是什么呢，有很多杀人狂，杀人的目的并不像电影里那么神神道道，而是为了在这个过程中获得性满足。” 　　“那些杀人狂在杀人前，总是会有一些奇妙的宗教仪式，他们能从这些繁复的仪式中获得满足。” 　　曲云流听的很认真，却也只是笑了笑，轻声说道。 　　“听起来是很有趣，那你说说我又是哪一种的杀人狂。” 　　阿杰微微眯眼，望着面前的曲云流，看了许久后，才皱着眉头说道。 　　“按照我的经验，你应该是因为童年创伤，所以会对某个念头有着夸张的执着。” 　　“但想来，杀人对你应该不会有什么快感的。” 　　曲云流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嘴角一挑，却是拍起手掌，十分认真的赞叹道。 　　“厉害，厉害，看来你还真有两把刷子的。” 　　说着，曲云流眼神一闪，一抹凶光从眼底攀爬而上，占据了整个瞳孔，他的声音也变得阴冷起来。 　　“唯一的不足是，我可能比你想象中要偏激的多。” 　　闻言，阿杰眼角一抽，不知为何在曲云流的视线下，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只暴虐的野兽盯上了，在自己死去之前，这只野兽便不会移开视线。 　　“诚然你所说，我的人生并不算顺遂。” 　　“但事到如今，最开始的目的早已变质，追本溯源，也不能让我有什么改变。” 　　“我要做的事，不会因为那些过去的事改变。” 　　曲云流身子前倾，贴在阿杰的耳边，双眼一眯，轻声说道。 　　“你不能，你的那个朋友也不能。” 　　阿杰眼角一抽，以往丰富的生死搏杀经验，面前这个家伙，在刚刚确实对自己动了杀心。 　　虽然明知曲云流真的可能就这么杀了自己，但阿杰在短暂的沉默后，还是颇为嘴欠的说道。 　　“你们这些疯子，都是这么喜怒无常吗？” 　　然而，曲云流闻言却是一笑，后退几步，重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风轻云淡的说道。 　　“喜怒无常是大多数人都有的特点，强行归类在我这种人身上，未免有失偏颇。” 　　“不过呢，我倒是对那个叫苏离的家伙很好奇。” 　　“不杀你，也是想和那个家伙好好谈一谈，看看是那个家伙疯，还是我更疯一些。” 　　阿杰脸色一黑，有些不满的看了曲云流一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抱怨道。 　　“既然你不准备杀我，那你可以解开我身上的绳子了吗？” 　　曲云流瞟了阿杰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 　　“别装了，你不是已经自己偷偷解开绳子了吗。” 　　阿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再伪装什么，背后的双手微微动作，身子的绳子便落了下去，不再束缚他的身体。 　　他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腕，一边目光不善的看着曲云流。 　　“你知道我弄死你用不了三秒吧，这里可没有你的狗腿子。” 　　曲云流不屑一笑，从口袋中掏出一把手枪来，淡淡说道。 　　“你觉得你的拳头快，还是我的枪快。” 　　阿杰看了一眼曲云流手中的手枪，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轻声答道。 　　“七步以外枪快。” 　　“哦，那七步以内呢。” 　　“七步以内枪又准又快。” 　　曲云流嘴角一抽，看着十分认真的阿杰，叹气道。 　　“你知道吗，玩烂梗和幽默不是一个意思。” 　　阿杰理直气壮，直接回怼道。 　　“接不住烂梗的人肯定不幽默。” 　　曲云流无意争辩什么，也不想在这个毫无营养的话题上继续下去，他翘起二郎腿，用手揉着自己的眉心，叹气道。 　　“我其实很想现在就干掉你，但古城据点太强了，没了你那位朋友的军火供应，我也撑不了多久。” 　　“不过，无论你们在计划什么，我都得告诉你们，时间可能要变得紧迫起来了。” 　　阿杰眉头一皱，不解的问道。 　　“这话说的奇怪，发生了什么事吗？” 　　曲云流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不停的用手揉着自己的眉心，缓缓说道。 　　“实际上，古城里面那个疯子一直都有派人接触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我站到他那边。” 　　“无论我杀了多少次他派来的人，他都会再派人来。” 　　“但半年前开始，他就不再派人来了，像是彻底放弃了与我接触。” 　　“而且也是从半年前开始，古城据点附近的丧尸，便不再主动攻击人类。” 　　“倒不是我自视过高，但发生这样的事，应该能证明那个家伙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曲云流转过眼来，沉声对阿杰说道。 　　“再等下去，无论是我还是你的那位朋友，都不再会是那个家伙的对手。” 　　“所以，我需要你尽快联系你那位朋友，我要和他见面。” 　　闻言，阿杰却是脸色一僵，神色变得尴尬起来，沉默不语。 　　曲云流眼角一抽，霍然起身，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 　　“等会，你别告诉我。” 　　“你没有办法联系他，只能等他主动来找你？” 　　阿杰的神色更加尴尬，强行解释道。 　　“这事不赖我，我花了很长的时间，训练了一个信鸽，交给了那个家伙。” 　　“然后呢，他没有接受？” 　　“不，他说很香。” 第一百二十八章 赌徒（三） 　　“然后呢，他没有接受？” 　　“不，他说很香。” 　　“……他是不是脑子有病？” 　　“你可以说的再难听点，我不介意。” 　　“……” 　　木屋之中，曲云流脸色极其难看，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向后仰去，靠在椅子上。 　　“我以为他是个疯子，结果只是个脑残。” 　　说罢，曲云流便踏步而出，径直从阿杰身边走过，向木屋之外走去。 　　见状，阿杰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这阴沉压抑的木屋后，还是跟了上去，走在了曲云流的身后。 　　木屋之外，整个围盾据点都是一副忙碌的样子，有人拿着简陋的扫把，清扫着据点内的积雪，有人聚集在一处，燃烧着木材，制作简单的木炭。 　　一眼望去，整个据点异常拥挤，但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的事做，井然有序。 　　曲云流走在清扫过的路面上，望着井然有序的据点，眉头却是微微皱起。 　　“今年过冬的粮食可能不太够了，如果你的那位脑残朋友近期内没能送来大量的军火，这个据点可能就要乱套了。” 　　闻言，阿杰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快步上前，与曲云流并肩而行，低声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子弹又不能吃，送来枪支弹药，也不能解决过冬的粮食问题。” 　　曲云流有些意外的看了阿杰一眼，惊讶的说道。 　　“你是真的不懂？还是想听我直接说出来？” 　　阿杰眼神一闪，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踏步向前。 　　见状，曲云流了然一笑，也不计较什么，一边走着，一边与阿杰轻声说道。 　　“说实话，因为古城据点的压迫，附近的几个据点被迫成了我们围盾据点的人。” 　　“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把那群原本的据点首领调教的服服帖帖。” 　　“但与此同时，人口的暴涨也成了一个大问题。” 　　“我知道你不会喜欢听，但我不得不告诉你。” 　　“与古城据点的交战，真的帮我们解决了这个问题，合适的时机，无可辩驳的理由，把多余的人送上战场的绞肉机里。” 　　“只有这样，才能解决这人口暴涨的问题。” 　　阿杰脸色微变，但终究是没有太大的反应，显然他对此并不是一无所知。 　　曲云流轻扫一眼阿杰，嘴角微扬，不以为意的笑道。 　　“你应该不是很喜欢这样的事，但你应该也知道，这个据点的人口问题，有多迫切。” 　　说着，曲云流伸手指向下方，那群清扫积雪的人，慢慢悠悠的说道。 　　“人实在太多了，为了给这些人找些事做，我不得不让他们做扫雪这件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的事。” 　　“这里不是城市，也不是什么安定的世道，有积雪不会影响什么。” 　　“但是一群没有职责，游手好闲的人，却能引发矛盾。” 　　“所以，我只能将据点里能做的事，一再细分下去，让所有人都有事做。” 　　阿杰眼神微微闪动，似乎并不完全认同这件事，低声反驳道。 　　“或许你只是多此一举呢。” 　　曲云流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视线远移，望着远处的天空，淡淡说道。 　　“换位思考一下，生存在这种世道里，你在这样一个物资紧张的据点里面，但你没有任何职责，每天只能闲逛。” 　　“那么……你会有什么想法呢？” 　　闻言，阿杰眼中闪过一丝苦涩，随即却是不再反驳，只得轻轻摇头，承认道。 　　“好吧，是我多嘴了。” 　　毫无疑问，如果真的处在那样的环境下，恐怕没有人可以心安理得的当一个闲人，只会提心吊胆，觉得自己随时可能会被逐出据点。 　　在这种人人自危的环境下，这个据点必定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勉强维持太平。 　　但思绪微一转动，阿杰便又忍不住对着曲云流说道。 　　“说起来也是奇怪，在我看来，你绝对不会是什么善良的统治者。” 　　“这些多余人口的性命，在你眼里不会比一碗玉米粥重上几分。” 　　对于阿杰语气的嘲讽之意，曲云流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而是坦然接受，笑着说道。 　　“你看人倒是挺准。” 　　“不错，按照我最初的想法，多余的人口，就该承担所有的劳动，压榨他们所有的价值。” 　　“用绝对的武力剥削他们，将人口化为生产力。” 　　“可以古城据点完全破坏了我的计划，此时此刻，我要是那么做，只会让这个据点崩溃的更早一些。” 　　说着说着，曲云流的脸色便渐渐变得阴沉下来，声音低沉的说道。 　　“现在最让我头疼的是，古城据点最近有些太安静了。” 　　“他们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粮食问题，不需要再进攻，只要等我们自己崩溃就可以了。” 　　阿杰闻言，神色也变得紧张起来，低头望着下方忙碌的人群，皱眉问道。 　　“现在的物资，还能坚持多久？” 　　曲云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沉声回道。 　　“最多能坚持一个月了，如果可以吃人肉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闻言，阿杰瞳孔一缩，手中却是立即握紧了自己藏好的小刀，冷冷的看着曲云流。 　　现在，他距离曲云流只有三步的距离，他有足够的把握，在他来不及开枪的状况下，解决掉这个家伙。 　　“你不用那么大的反应，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知道一旦开始吃人，那么我的目的，就永远不可能达成了。” 　　曲云流显然察觉到了阿杰的动作，但并不放在心上，只是轻描淡写的说着，阿杰并没有因此，而放下自己心中的戒备，而是冷冷说道。 　　“你看起来不像是那么有底线的人。” 　　闻言，曲云流却是噗嗤一笑，带着些许玩味的眼神，看了阿杰一眼，不慌不忙的说道。 　　“你应该知道，在古代的时候，吃人虽然同样不是一件可以拿出来说的事，但实际上并不是那么罕见的事。” 　　“战乱时，可是有不少人拿人充过军粮的。” 　　“但我与他们不同，我的目的不允许我做那种事。” 　　阿杰神色稍缓，但还是没有放下手中的短刀，质问道。 　　“目的？你的目的不就是当一个土皇帝吗？” 　　曲云流没有否认这个说法，只是望着远方，忽的问道。 　　“阿杰，你想成为大人物吗？” 　　阿杰闻言一愣，不知曲云流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而曲云流也不等阿杰，便轻声回答道。 　　“你知道的，我注定活不了太长的时间，但我并不在乎这件事。” 　　“反正……人都是要死的。” 　　“我所求的，便是在我死后的无数年里，都会有人记着我。” 　　“说我的故事，称赞我，纪念我。” 　　“只要可以如此，哪怕是死了，我也依然算是活着。” 第一百二十九章 赌徒（四） 　　“我不在乎自己能活多久的时间，但我在乎自己死后可以存在多久的时间。” 　　“阿杰，你去看过恐龙的化石吗，死在数亿年前的生物，被人将骨头重新组装，让来来往往的人参观。” 　　“真是让人羡慕死了。” 　　曲云流罕见的露出几分羡慕之意，神色恍惚，在这一刻竟然有些像是一个天真的孩子。 　　阿杰注视着曲云流的模样，微微错目，轻声说道。 　　“苏离和我说过，服用昙花的人，会被放大心中的某个执念，继而变得不像自己，最后成为一个沉沦于昙花的瘾君子。” 　　“曲云流，你……也要成为一个瘾君子了。” 　　曲云流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全然不放在心上，微笑道。 　　“不可否认，昙花确实改变了我，但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 　　“反而，要是按照我以前的模样，我这辈子也是白白活过这一场。” 　　曲云流转过身来，拍了拍阿杰的肩膀，神色温和的说道。 　　“你们只是更喜欢，以前那个懦弱，无能的曲云流罢了。” 　　“自己不喜欢的就是错的，这种想法我并不讨厌。” 　　“在这种世道，我们终归是得活的自我一点的。” 　　阿杰看着曲云流放在自己肩膀的手掌，微微垂目，握着短刀的手动了动，可最终也还是悄然隐去，将那柄短刀收起。 　　片刻后，曲云流已经远去，只留一个背影，阿杰仍站在原地，望着围盾据点中各自忙碌的人群，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无论愿不愿意承认，围盾据点若是没有曲云流，只会崩溃的更早一些。 　　诚然，曲云流是一个有些偏激的疯子，但此时此刻，这个疯子比起所有人来说，更像一个救世主。 　　…… 　　傍晚时分，古城据点 　　过去几年里紧闭的据点大门，如今却是大大方方的开着，密集的车队载着满满当当的物资，向着据点的仓库行进着。 　　据点之中，一处房屋之内，窗户微开，让屋外昏暗的光芒，洒落屋中。 　　仔细看去，木屋内的窗户前，放着一张书桌，紧紧贴着墙壁，一个年轻的男人，拿着一本书，心不在焉的看着。 　　年轻男人正是如今在古城据点内身份不低的王泉。 　　书桌有些老旧，像是从某个破烂厂里捡回来的，长长的木桌，染上了厚厚的红漆，看起来更像是90年代初的课桌。 　　从小到大，阅读一些奇怪的书，一直都是王泉最爱做的事，当纸质的书拿在手里时，总有一股奇怪的满足感。 　　然而，此时王泉拿着手中的书，却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向窗外望去。 　　冬日已至，对于末世的人类来说，冬季向来是最难熬的日子，但对如今的古城据点来说，却已不是什么难题。 　　不知是从何时起，那个王泉一直看不透的莫离，突然可以让周围的丧尸不再攻击据点内的人。 　　如此诡异的能力，简直是天方夜谭，但整个据点中，没有人敢问上一句。 　　王泉并不在乎，有关那个莫离的秘密，他都不在乎。 　　事实上，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事到如今，自己还应该在乎什么。 　　窗外的据点中，除了那些运送物资的人外，便再无一人，剩下的人都躲在屋中，不敢出来。 　　王泉忽的有些心烦意乱，伸手关上了窗户，放下手中都没看过几眼的书，背靠着椅子，揉着自己的眼睛。 　　随着窗户的关闭，屋中的光线也变得昏暗起来，王泉深吸一口气，看着狭小的空间，慢慢平静了下来。 　　很久之前，当这个世界还不是现在这个模样的时候，他也像大部分人一样，向往着大房子，宽敞明亮。 　　可现在，他却更喜欢这种狭窄，独自一人的空间，这样的空间，更能让他安静下来，能让他有着古怪的安全感。 　　如同是他的心房，只留给他一个人就好，不需要太大，也不需要太亮。 　　王泉微微闭眼，手指落在桌子上，推开那本没看完的书，指间轻轻在桌面滑过。 　　粗糙的桌面上，有不少用刀刻过的痕迹，似乎是这个桌子的前主人，太过调皮，用小刀在桌子上划了很多的东西。 　　有名字，有乱七八糟的涂鸦，也有一个无聊刻下的早字。 　　想来，这应该真的是90年代初的学生课桌吧，要不然也不会在那个垃圾堆里捡到。 　　可惜的是，这份安静并没有维持太久。 　　王泉闭上眼睛没过多久，大脑之中却是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一具具烧焦的尸体，躺在血泊中，嚎啕大哭的婴儿。 　　一幕又一幕，不重复的轮番上演。 　　而从始至终，他只是在远处默默的看着。 　　片刻后，他忽然睁开眼睛，霍然起身，已是大汗淋漓，佝偻着身子，不停的喘气，眼睛中的血丝多的让人害怕。 　　究竟有多久了，这场噩梦究竟持续了多久了。 　　王泉面部的肌肉微微抽动着，脸色苍白无血，双手转而抚上面部，身体渐渐颤抖起来。 　　当初莫离对付他的计策，真的很成功，他恨这个据点的人，想要杀掉那些忘恩负义的家伙们。 　　可是，当他真的那么做了以后，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尸体时，却没有一丝痛快的感觉，反而心中空空荡荡，像是挖走了心脏一般。 　　而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多的杀戮。 　　为了自己的妹妹，也为了自己继续活着，王泉在莫离的命令下，对周遭的据点，展开了清洗与屠杀。 　　他从来没有自己动过手，可是看着那漫天的烟雾，燃烧的尸体，他的心却是不受控制的渐渐下沉。 　　为了活着而活着，支离破碎的人生，以及无法和别人说起的负罪感，已经快把他折磨成了一个疯子。 　　“妈的。” 　　忽然间，王泉低声咒骂了一句，他捏起拳头，一拳锤向面前的书桌，再次开口。 　　澎！ 　　“妈的！” 　　如同找到了发泄口一般，王泉再次起身，青筋暴起，挥舞着拳头，不断的砸着面前的桌子，压着自己的声音，低声咆哮着。 　　“妈的！妈的！妈的！妈的！妈的！妈的！” 　　一连串的沉闷巨响后，王泉望着自己拳头上的伤口，疼痛后知后觉的涌上大脑，王泉眼中闪过一抹悲哀，重新跌坐回椅子上，以手掩面，低声呢喃道。 　　“妈的。” 　　“我……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第一百三十章 行刑者 　　砰，砰，砰。 　　微弱的光芒中，破旧的木门传来一阵平缓的敲门声，王泉深吸一口气，用双手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脸，将面上的软弱尽数隐藏，换上一副冷漠的表情。 　　王泉从床上的枕头下，翻出一把手枪，慢慢装着弹夹，淡淡对着门外的人说道。 　　“门没锁，你进来吧。” 　　话音落下，敲门声便瞬间停止，随即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开门声，王子宣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王子宣剪了一头短发，短的像是男孩子的发型，她站在门外，看了一眼正在给手枪装子弹的哥哥，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低声说道。 　　“哥，今晚有几个人需要我们处决。” 　　闻言，王泉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他偏过头去，不让王子宣看清他的表情，用若无其事的口吻问道。 　　“哦，你和说说这几个人犯了什么事。” 　　“是不是又是被柳咏拿来寻开心的倒霉蛋，还是惹了上面的那位？” 　　忘了从何时起，莫离忽然给王泉兄妹二人，安排了行刑人的职务，在古城据点，经常会有人因为奇怪的理由死掉。 　　那些人死便是死了，无需行刑，他们会死在一次士兵酒醉的殴打，死在街角，死在角落，死在臭不可闻的垃圾堆里。 　　但偶尔会有一些人，被安排上一些明面上的罪名，由王泉兄妹二人，这两个曾经代表古城秩序的人，当众射杀。 　　王泉曾问过，为什么要做这种多余的事，却也只换来一句他喜欢这种仪式感的敷衍回答。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莫离变得越来越喜怒无常，把自己关在那座三层小楼之中，很少出来。 　　但即使如此，也没有人敢有什么别的心思，那个怪物无所顾忌的在众人面前展露过自己的不死之身，以及那个变态的拟态能力 　　无论如何去想，这都不能算是人类这种生物了。 　　王子宣走近屋中，看着屋中简单至极的陈设，轻声说道。 　　“这次和以往不一样，是我们上次其他据点带回来的人，有一个张天的傻子，带着几个人，打算偷偷逃走，投奔跟我们作对的围盾据点。” 　　闻言，王泉擦枪的动作一滞，下一刻又恢复如初，漫不经心的说道。 　　“为什么要说他傻呢？” 　　王子宣眉头一挑，看了一眼门口后，才缓缓说道。 　　“那个围盾据点，没有足够的粮食，也没有足够的燃料，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都不知道。” 　　“而这里有足够的粮食，冬天的保暖也没有问题，只要活的……小心一点，总归是比围盾据点更容易活下去的。” 　　王泉不置可否，缓缓站起身来，打开衣柜，开始穿衣，准备的夜间的行刑。 　　见状，王子宣悄悄把屋门合上，来到王泉身后，压低声音，有些紧张的说道。 　　“哥……你最近有些不对劲。” 　　王泉没有反驳什么，只是自顾自的穿着衣服，淡淡回道。 　　“这个据点里，本来就没有几个正常的人，我看起来不对劲，才是一件最正常不过的事。” 　　王子宣眉头轻皱，摇头说道。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明明知道我想说什么的。” 　　在王子宣说话时，王泉已经穿好了自己的衣服，他转过身来，伸手按住王子宣的肩膀，沉声说道。 　　“子萱，我们现在并没有胡思乱想的资格。” 　　“我们能做的，也只有活下去这一件事，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不是我们该想的。” 　　王子宣闻言瞳孔一颤，随即露出几分痛苦之意，她极为难过的低下头去，望着自己的双脚，轻声说道。 　　“哥，我……” 　　“我后悔了。” 　　没有指定的人，也没有指定的事，但王泉明白自己的妹妹在说什么。 　　王泉神色不变，转身走向门口，一边走，一边淡淡说道。 　　“我没有什么可后悔，在那个时候你也看见了。” 　　“我们不欠这里的人什么，反倒是他们欠了我们很多东西。” 　　“我们才是他们的债主。” 　　身后，王子宣默不作声，只是沉默的跟在王泉身后，王泉在心中轻轻叹气，作为哥哥，他比谁都要了解自己的妹妹。 　　自己的妹妹，从来都不是一个心硬的人，在短暂的仇恨情绪驱使后，她会再次变得容易心软。 　　尤其是当她看到，其他据点被残忍屠戮的模样。 　　只是，如今的古城据点，并不适合将自己的情绪如此直白的表露出来。 　　王泉不知道莫离还有什么特殊的能力，也不知道他在自己身边安插了多少眼线，他只能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哪怕自己生活在痛苦之中，他也只能用一副淡漠的模样，来伪装自己的本心。 　　至于这份伪装，究竟需要多久的时间，王泉自己也没有答案。 　　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一辈子。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而是一个苟延残喘的活尸，与当初的自己渐行渐远。 　　暮色起，斜阳半落。 　　王泉带着王子宣，来到城中一个较为开阔的地方，地上残留着许多黑色的血迹，更有一些无法言说的碎肉残渣，油渍。 　　这里便是处刑的地方，此时还不是行刑的时候，但周遭已经聚集了一些人，这些人有些是自愿来此，有些则是被强制来到这里，参观即将发生的处刑。 　　行刑场的边上，有着提前备好的椅子，王泉与王子宣坐在了上面，听着人群众传出的吵闹声，王泉缓缓闭眼，静静的等待着。 　　人群之中，总有着奇怪的声音，有的在说着即将被行刑的人，也有的在偷偷说着王泉与王子宣兄妹两人。 　　如今的古城据点，多了许多从其他被毁掉据点中带来的人，那些人并不了解王泉兄妹两人，只能通过原本古城居民口中，了解这两人。 　　于是，那些看向王泉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王泉等了很久，直到太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后，才有人将今天的倒霉蛋，押送到了刑场之中。 　　听着人群之中声音变得噪杂，王泉便明白，那些倒霉蛋已经被送过来了，他有些疲惫的睁开双眼，望向刑场。 　　果不其然，那里已经有四个倒霉蛋，被捆的严严实实，跪在了那里。 　　王泉没有任何犹豫，拿出手枪，打开保险栓，一边走向那几人，一边缓缓说道。 　　“按照惯例。” 　　“我们要对你们进行临终关怀。” 　　“所以，你们有什么遗言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好好睡吧 　　“按照惯例。” 　　“我们要对你们进行临终关怀。” 　　“所以，你们有什么遗言吗？” 　　说话时，王泉的口吻不禁多了些许戏谑，看像去倒是乐在其中的模样，但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这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伪装。 　　那四人跪在地上，其中三人脸色苍白，哆哆嗦嗦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一个男人，望着远处的人群，忽的说道。 　　“有馒头吗？我想吃馒头。” 　　闻言，王泉将枪口抵在那人的后脑勺，眉头微挑，有些意外的说道。 　　“你很喜欢吃馒头吗？” 　　那人摇了摇头，声音平淡，像是即将处刑的人不是自己，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我不怎么爱吃馒头，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一日三餐都是很油腻的快餐。” 　　“不过呢……我老婆特别爱吃，她怀孕的时候，每天都要吃馒头。” 　　“所以，我就想反正我要下去了，临死前吃顿馒头，好歹还能和那个黄脸婆炫耀一下。” 　　“毕竟，她死的时候没能吃到最喜欢吃的馒头。” 　　男人的声音很平稳，哪怕说到自己的妻子时，也没有什么变化，听起来像是再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 　　王泉指间微动，眉眼间闪过一抹异样，却是不由自主的继续问了下去。 　　“她是什么时候死掉的。” 　　男人停顿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一边笑着，一边说道。 　　“她运气不错，在丧尸病毒爆发的时候，就变成了丧尸，除了没迟到让我给她带的馒头外，倒是也没受什么罪。” 　　王泉眉头微皱，并不喜欢男人此时的态度，用枪管轻轻敲了敲男人的脑袋。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闻言，男人却是忽然转过头来，看了王泉一眼，眉头一挑，五官上满是血迹，似乎在来这里之前，被人折磨了一番。 　　“她和我这种人不一样，很看重的尊严，你觉得她如果活在这个时代，会怎么样呢？” 　　“只会死的更早，更加痛苦罢了。” 　　王泉心中一跳，迎着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不知为何有些心虚起来，他用枪管强行将男人的脸顶了回去，冷冷说道。 　　“听你的意思，你不太看重尊严，那你为什么还要自寻死路呢。” 　　男人倒是不在乎王泉粗鲁的动作，转头望向台下的人群，轻声说道。 　　“我一直觉得尊严这个东西，都是别人给的，要是别人没给过你这个东西，你也不会太渴求这个东西。” 　　“可一旦你拥有过，当你失去的时候，所谓的尊严便要给你的心上开个口子。” 　　“我从小就没有所谓的尊严可说，睡过大街，捡过破烂，被人按在墙角打过。” 　　“所以，我一直觉得尊严这种东西，又不能当饭吃，哪怕没有也并不碍事。” 　　“不过，我家的黄脸婆很看重这个东西，她想要给我尊严。” 　　说到此处时，男人的声音终于有了微微的情绪波动，但也只是转瞬即逝，再说起时，便已经把所有的心酸，统统藏在了不知何处。 　　“她很尊重我，虽然她也会发小脾气。” 　　“但若是旁人对我有了冒犯的举动，或者不尊重我时，她肯定不会答应。” 　　说着男人，自嘲一笑，轻声说道。 　　“明明我们过的都很辛苦，但总有人愿意保护自己和别人的尊严。” 　　“她跟我，真是委屈她了。” 　　男人说话时总是说的很慢，但咬字很清晰，喧闹的人群，也早已安静了下来，听着男人的声音，神色各异。 　　有麻木，有漠然，有戏谑，有落寞。 　　王泉嘴角一动，眉眼低垂，最终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所以说……你为什么还要自寻死路呢？” 　　男人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声音喑哑，缓缓说道。 　　“我一直都不是一个聪明人，浑浑噩噩的活了几年，便想了几年。” 　　“总觉得这辈子，她什么也没给我留，实在也太匆忙了。” 　　“有一天下雪的时候，我靠在门口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肩头盖了一层雪，。” 　　“那天很冷，但没有人来叫醒我。” 　　“我站起来抖身上雪的时候，我突然哭了，像个窝囊废一样，哭的鼻涕都快流出来了。” 　　说到此处，男人再次转过头来，神色温柔，漆黑的眸子中满是释然之意，他望着王泉，轻声说道。 　　“在那个时候，我突然想到，她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可能……” 　　“我那可有可无的尊严。” 　　“我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尊严，但我在乎她给我的尊严。” 　　“好在，尊严是最容易获得的东西。” 　　“毕竟，不过是死而已。” 　　王泉静静的望着面前的男人，身后的王子宣，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后背，他没有理会那个容易心软的妹妹，而是望着男人，轻声说道。 　　“据点里没有馒头。” 　　男人闻言，洒脱一笑，轻声说道。 　　“如果以后有了，你可以把馒头放在我的坟前吗，我在下面收到了，再给她吃。” 　　王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眼神闪烁，原本刻意伪装出的漠然神情，此刻也变得复杂难明，他缓缓举起手枪，望着男人，轻声问道。 　　“告诉我，你的名字。” 　　男人挺直腰板，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张天，我叫张天。” 　　王泉指间移动，轻轻放在扳机的位置处，他微微眯眼，最后看了一眼张天，用很轻的声音，慢慢说道。 　　“很高兴认识你。” 　　“张天。” 　　砰！刺耳的枪声响起，旋转的子弹瞬间贯穿了张天的脑袋，红色的鲜血泼染而起，带着些许碎肉，白色的脑浆。 　　啪，张天的身体晃了一晃，颓然倒下，落在血污与尘埃之间，就此死去。 　　砰！砰！砰！ 　　王泉没有任何犹豫，手臂微微移动，对着剩余三人，又开出三枪，干脆利落的完成了所有人的处刑。 　　尸体倒落尘埃之际，王泉微微低头，望着脚下张天的尸体，用只有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缓缓说道。 　　“好好睡吧，张天。” 第一百三十二章 谈判（一） 　　处刑过后，王泉面无表情的收起枪来，转身离开，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王子宣跟在身后，眼神闪烁，神色复杂。 　　远处的人群，随着处刑的结束，也渐渐散开，整个古城据点，再次笼罩在黑暗与寂静之中。 　　远处，三层小楼中，莫离放下手中的单筒望远镜，神色冷漠。 　　“你很在意那个叫王泉的人吗？” 　　一个奇怪的声音，忽然在莫离身后响起，像是无数种声音合在一起，响起时却又似无数蜜蜂同时振动翅膀，嗡嗡作响。 　　莫离没有回头，双手把玩着手里的单筒望远镜，轻声说道。 　　“你的话越来越多了。”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发出些许古怪的笑声，缓缓说道。 　　“拥有身体，确实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我们总会下意识的模仿你们人类，有一些改变，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莫离眼中闪过一抹晦暗，他转过身来，望向身后，却见在身后的三层小楼之中，除了一名白衣少女外，还有一个看起来剑眉星目的年轻男人。 　　此刻的年轻男人，正坐在一张木桌前，手握刀叉，慢慢吃着放在餐盘中的肉，那肉块泛着鲜红色，也不知是什么生物的肉。 　　莫离嘴角一挑，露出一丝冷笑，毫不客气的对那年轻男人说道。 　　“现在看来，你们这两个星云体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闻言，年轻男人却是头也不抬，继续用手中的刀叉，割着餐盘中的肉块，轻声说道。 　　“如果用你们人类的眼光来看，这话或许说的不错。” 　　“但我们终究不是你们人类，事实上，不同的生命之间，根本无法适用同样的原则。” 　　“我们观察你们人类已经有很久很久的时间了，在我们看来，你们一直都是很奇怪的生物。” 　　“无法理解你们的欲望，也无法理解你们的道德观念这种东西。” 　　“什么秩序，什么善与恶，在我们看来都是你们人类自己制定出的东西，可以用来约束你们，但无法约束我们。” 　　“毕竟，我们并不能理解，同一种生命之间，为什么会有善恶的区分，不都是短暂的存活过后，归为黄土吗？” 　　年轻男子用叉子叉起一块肉来，放入嘴中，神色颇为陶醉，待将那块肉咬烂嚼碎，缓缓咽下之后，他才接着说道。 　　“我们没有身体，没有饥饿的感觉，更不会有疲惫，你们看来很重要的事情，在我们看来可能也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不能因为我们比你们这个种族强大，就高看我们。” 　　“毕竟，这只是与生俱来的东西。” 　　“我们不懂你们得逻辑，因为我们没有形体，所以无法共情，也无法感同身受。” 　　“所以，我们只会一些强硬，但简单有效的方式。” 　　莫离缓步走到年轻男子的桌前，冷哼一声，颇为不满的说道。 　　“你们倒是不介意贬低自己。” 　　年轻男子闻言一笑，停下手中的刀叉，用白色的丝帕擦了擦嘴角后，才慢慢悠悠的说道。 　　“廉耻，这也是你们人类自己制定的东西，并不适用于我们。” 　　“不过，在拥有了肉体之后，我们倒是渐渐可以理解一些你们人类的东西了。” 　　年轻男子重新拿起刀叉，轻轻点在盘子中的肉块，饶有兴致的说道。 　　“有了肉体后，才明白食物除了补充能量外，还有着各种各样的味道，有好有坏。” 　　“倒也是一种不错的享受。” 　　莫离低头看了一眼盘子中的肉块，不动神色的问道。 　　“这样看起来，你倒是越来越像个人类了。” 　　年轻男子笑了笑，眉眼间没有什么抗拒之意，反而有些认同，淡淡说道。 　　“你们这些有形体的生物，虽然弱小，有着各种各样的限制。” 　　“但也有着属于你们自己的乐趣，偶尔做个人类，也是一件颇为有趣的事。” 　　年轻男子微微抬头，看着自己的手臂，指节，关节，叹息道。 　　“就是这副肉体太过孱弱，活动有些不便，我们进入这具肉体，也会受到不小的限制。” 　　“不过，如果是你这具肉体的话，我们就能最大的发挥我们的能力了。” 　　年轻男人话锋一转，一双眸子忽然望向莫离，双眼深邃，如同吞噬光芒的黑洞一般。 　　莫离微微抬眉，翘起二郎腿，双手枕在脑后，似笑非笑的对年轻男子说道。 　　“这么想要我的身体，那你自己来拿啊。” 　　年轻男人神色一怔，沉默片刻后，洒脱一笑，一边摇头，一边说道。 　　“不必对我这么提防，我们说过的，为了抵抗那台该死的机器，我们没有办法越过你的意志。” 　　莫离翻了一个白眼，淡淡说道。 　　“既然你们这些生物，能够改变我的人格，制造出两个不同的人，为什么还要说不能越过我的意志呢。” 　　年轻男人犹豫了一下，眼中光芒一闪，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我们没有做改造人格的那种事，这是你自身的问题。” 　　“不错，在末日开始后，我们做了一些精神引导，放大你心中某些隐藏的特质，但可惜我们的引导做的太多了。” 　　“到了最后，算是彻底搞砸了，被我们制造出的苏离，彻底脱离了控制。” 　　“我们的引导已经无法再起到作用，不然的话，那个苏离也不会拒绝我们当初使用他肉身的建议。” 　　“他失控了。” 　　闻言，莫离瞳孔微缩，缓缓站起身来，冷冷的看着对面的年轻男人，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么……我看起来很好操控吗？” 　　年轻男人旋转着手中的刀叉，微微皱眉，有些疑惑的说道。 　　“看来，我说了什么失礼的话，抱歉，我对于你们人类的标准，还是不能很好的分辨。” 　　“不过……” 　　年轻男人手中的刀叉一转，停在手中，刀刃的方向对准莫离。 　　“好操控，并不是什么缺点。” 　　“而且，我们现在并不是在操控你，而是以一种平等的方式与你合作。” 　　“你应该承认，我们对你们人类毫无恶意。” 　　莫离面部的肌肉微微抽动，他看着面前的年轻男人，压着嗓子，缓缓说道。 　　“是，你们对我们没有恶意，你们只是在无视我们罢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一拳把你这张脸砸个稀巴烂。” 　　年轻男人不以为意，反而轻笑着说道。 　　“我不介意你这么做，只是要等我离开这具躯体才可以。” 　　“对于肉体的疼痛，我们还是有些不习惯的。” 　　莫离盯着面前的年轻男人看了许久，脸色阴晴不定，最后却是颓然的叹了一口气，重新坐了下去，低头看着桌面，轻声说道。 　　“我之前让你们做的事，你们做的怎么样了？” 　　闻言，年轻男人皱起眉头，回头看了一眼屋中那名白衣少女，白衣少女静静的坐在屋中，一言不发，像是一具会呼吸的木偶。 　　“这件事，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简单。” 　　“你们人类的灵魂，对于我们来说太过复杂，不得不说那台该死的神明机器，比我们更擅长做这件事。” 　　莫离嘴角一撇，不屑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年轻男子，冷冷说道。 　　“这么说，你们做不到了，是吗？” 　　年轻男人沉默片刻，然后缓缓抬眼，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彩，他望着莫离，淡淡说道。 　　“我们只是需要一些时间，以及更多的实验体。” 　　莫离心中一动，隐隐有些不安起来，有些急切的追问道。 　　“你们需要多少实验体？” 　　年轻男人眼神一转，沉吟片刻后，才缓缓说道。 　　“三万人左右，而且为了模拟那个瞳瞳的灵魂状态，这些人必须是女性，年龄最好控制在十岁以下。” 　　莫离愣了一下，鬼使神差之下向那年轻男人又问了一句。 　　“婴儿……也可以吗？” 　　闻言，年轻男人嘴角泛起一丝微笑，轻轻点头。 　　“可以。” 　　…… 　　又过了数日，冬季的感觉已经越来越浓，清晨的路面上，已是结了薄薄一层的冰。 　　阿杰早早的起了床，裹着厚厚的棉衣，站在围盾据点的哨楼中，眼巴巴的瞅着地平线。 　　天气越来越差，整个据点内能烧的东西，却是越来越少，粮食的储量，也快要见底了。 　　这么下去，整个据点就快撑不下去了。 　　阿杰心中焦急，曲云流已经定下计划，若是这几天苏离还不出现，他就要主动派人去攻击古城据点，同时派出大量的人去城市中寻找物资。 　　曲云流这么做，只是为了消减据点内的人口，可是如此一来，据点肯定会发生动乱，虽然曲云流已经做好了镇压的手段，但那会死上很多人。 　　而且对于整个据点的心气，精神状态，都会有着不小的损伤。 　　急切之下，阿杰便每天站在哨楼中，一把咒骂着苏离的不靠谱，一边眼巴巴的盼着他来。 　　用阿杰的话说，有一种女大学生在等大姨妈的感觉。 　　对他不满，恼怒，咒骂，可又怕他真的不来。 　　寒风之中，阿杰裹紧破破烂烂的棉衣，眼巴巴的望着前方。 　　忽的，他精神一振，用手揉了揉眼睛，然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望着远处地平线上，那辆缓缓驶来的大卡车，低声骂道。 　　“你个王八犊子可算是来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谈判（二） 　　烟尘飞舞，一辆装的满满当当的大卡车，穿行平原之上，将路面上的薄冰瞬间碾碎。 　　时隔许久，我再次带着瞳瞳，来了这有些奇怪的围盾据点。 　　车中，我把着方向盘，遥遥望着远处的围盾据点，心情颇佳，然而一旁的瞳瞳，却是学着我平时的模样，翘着二郎腿，嘴中还叼着一根牙签，和我平时懒散的模样倒是很像。 　　眼看着远处的围盾据点越来越近，瞳瞳忽然一挑眉头，吐出嘴里的牙签，有些恼怒的坐直身子，说道。 　　“我想起来了，那个叫阿杰的人，似乎一直看我不顺眼。” 　　我闻言一笑，满不在乎的回答道。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这次轮回他可还没见过你呢。” 　　闻言，瞳瞳神色却是变得古怪起来，手掌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道。 　　“不对劲，他似乎是讨厌我和你的关系，看你的眼神也怪怪的。” 　　也不知道瞳瞳是怎么想的，脸上忽然多了几分狐疑，一记粉拳便锤在了我的肩膀上，十分认真的问道。 　　“你和他的关系，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我嘴角一抽，愁的眉眼都挤在了一处，颇为无奈的苦笑道。 　　“不是，你连男人的醋都要吃吗？” 　　在安与瞳瞳融合之后，瞳瞳像是突破了什么限制，越来越像个普通的人类少女，尤其是吃醋这一点。 　　瞳瞳闻言，却是右手握拳，面色不善的盯着我，说道。 　　“我最近看了很多书，那些书里的男主角老是和另一个男人眉来眼去，勾勾搭搭，不清不楚的。” 　　“看的出来，你们人类似乎还挺喜欢打破这种禁忌的，而且十分享受。” 　　我一脸黑线，终于明白了瞳瞳为什么会这么怀疑我，可我也只能无奈的解释道。 　　“那个……你看的那些书，其实在当年有个别称，叫耽美，就是写给女孩子看的。” 　　闻言，瞳瞳微微歪头，白皙的小脸上满是疑惑之意，难以接受的说道。 　　“为什么，你们人类的女性会喜欢看两个大男人谈恋爱呢？” 　　我干笑一声，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哪怕我已经经历了足够多的事，但还是没法解释这种事，只能干巴巴的说道。 　　“那个……她们的兴趣爱好罢了，我又不了解。” 　　然而，瞳瞳仍然不肯放过我，眯起眼睛，似乎对我的怀疑又多了几分，身子缓缓靠来，带着些许危险的气息，慢慢问道。 　　“问题来了，你一个男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耽美小说呢？” 　　“……” 　　老实说，我当初在图书馆捡书的时候，根本没看书名，尽挑些封面胡里花哨的，哪里知道里面掺了那么多的耽美小说。 　　正当瞳瞳逼问的时候，我眼中一动，便看到了围盾据点哨楼上，像个疯子一样蹦蹦跳跳的阿杰，那家伙嘴里似乎还在大喊大叫。 　　而瞳瞳也适时结束了闹剧，望着哨楼上疯疯癫癫的阿杰，疑惑道。 　　“他怎么看起来傻傻的，是在喊你的名字吗？” 　　我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十分肯定的说道。 　　“不，以这个家伙的德行，多半是在骂脏话。” 　　片刻后，大卡车已是来到围盾据点，大门缓缓打开，一群好事的人，已经围在了门口，带着些许期待，望着明显超载的大卡车。 　　而在人群中，阿杰大步踏出，大声呵斥了几句，让人群散开，给大卡车腾开了一条路来，而他则快走几步，一把拉开了车门，笑骂道。 　　“你个混蛋，还知道来啊，你都不知道我等你等的有多辛苦。” 　　我眼角一抽，感受着瞳瞳怀疑的目光，在我和阿杰身上来回打转，阿杰还想再说几句，我拿起一瓶罐装可乐就砸了过去，怒道。 　　“算我求你了，不要用怨妇的口吻说话了，你大爷的。” 　　阿杰身手敏捷，一把接住我扔去得可乐，眼神一瞟，终于看见了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瞳瞳，他愣了一下，向我问道。 　　“这位是？” 　　我也没打算遮掩什么，伸手握住瞳瞳的手，意简言赅道。 　　“她是瞳瞳。” 　　瞳瞳娇俏的白了我一眼，却也没有把手从我手中抽出，反而礼貌且疏离的向阿杰笑了笑，轻声道。 　　“你好，阿杰。” 　　阿杰反应很快，没有任何停顿，便笑着说道。 　　“原来是弟妹啊，抱歉抱歉。” 　　说着，阿杰便很有眼色的把车门关上，走在前方，一边疏散着人群，一边为我带路。 　　瞳瞳脸色微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那声弟妹，让她有些害羞，望向阿杰的眼神，倒没有那般疏离了。 　　“这次，这个人倒是没那么讨厌了。” 　　闻言，我只是微笑，没有说什么。 　　这一次的轮回，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件事倒是其中最容易理解的事。 　　以往重复的轮回中，瞳瞳对于其他的人类，一直都是满不在乎的，似乎没有人能提起她的兴趣，让她多看一眼。 　　可这一次，或许是彻底放下心防，也或许是……瞳瞳正在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类，使的她不再像一名异类。 　　卡车缓缓行驶，在阿杰的指挥下，停在了一间仓库前。 　　我和瞳瞳走下车去，不再理会大卡车那边的事，径直走向阿杰，阿杰也早已收起笑容，待我走来时，便皱着眉头，开门见山的说道。 　　“情况有些糟，现在这个据点什么都缺，你这次带了什么东西来？” 　　不等我回答，大卡车那边便爆发出一阵惊喜的喊声。 　　“大米！是大米！” 　　听着远处的欢呼声，阿杰神色一怔，随即长长出了一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笑着说道。 　　“居然是粮食。” 　　“你这次可真是当了一回救星啊，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掐着时间来的了。” 　　我轻轻摆手，神色温和，轻声的说道。 　　“虽然是大米，但里面的虫可不少，你们不要嫌弃。” 　　阿杰闻言，微微摇头，转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然后便与我和瞳瞳一起向前走去，嘴中慢慢说道。 　　“你也知道，这个时间虫也是一块不错的肉，怎么会嫌弃呢，我倒是好奇，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么多的大米的。” 　　我缓步向前，踢开拦路的石子，轻声解释道。 　　“这个其实比你想象的要简单。” 　　“末日前城市里的粮食，是要供应整个央临城上百万人口的，足够这个据点吃上一百年，只要肯花时间去找，就肯定能找到的。” 　　“唯一的问题是，这些大米并不能保存十年的时间，受潮，虫蛀，也只有在现在这个时间能勉强吃到了。” 　　阿杰闻言，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我，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关于这一点，我倒是听人说过，有些办法可以让大米保存十年之久，只是那些办法里，现在可能做不到尽善尽美。” 　　“不过，你要是有办法找到大米，就尽管送来，我来想办法保存。” 　　我轻轻点头，算是答应下了这件事，嘴中则说道。 　　“这个不算难事，我明天会给你们再送来三车大米，过冬的粮食，你们不用担心，至于取暖的碳，我最近也有找到。” 　　听到此处，阿杰有些意外的看了我一眼，随即开心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 　　“我就知道，你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不会白白呆着的。” 　　说着，阿杰停顿了一下，眉头轻挑，轻声说道。 　　“这些事交给你，我放心，现在曲云流那个疯子要见你。” 　　“那个家伙，比我想象中要棘手的多，你要小心。” 　　说这些话时，阿杰完全没有避开瞳瞳的意思，按照常人的话，是不会在第一次见面的人面前说这些话的。 　　这是阿杰与我的默契，他不会怀疑我带来的人，尤其是当这个人与我关系密切时，他会自然而然的认为是自己人。 　　行走间，我记忆中曲云流待的那个木屋，已经出现在视线中，阿杰有些不放心，一路叮嘱着我。 　　“你留给我的保命符，不是那么好用，你要是没有什么说服曲云流的手段，也别激怒他。” 　　“在古城据点没有消失前，他应该不会对我们做出不利的事来，提前与他撕破脸有些得不偿失。” 　　我有些错愕，忍不住打断阿杰的叮嘱，问道。 　　“听起来，你对曲云流的评价还挺高的。” 　　闻言，阿杰微微耸肩，有些无奈的解释道。 　　“与其说是评价高，倒不如说我猜不透这个疯子的想法，对他有些束手无策。” 　　说话间，木屋也在身前，阿杰停下脚步，神色凝重的对我说道。 　　“小心一点，不要冲动。” 　　我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不做任何反驳，随即便牵起瞳瞳的手，大步走入木屋之中。 　　踏入木屋瞬间，里外的光线的差别，让我短暂失去了视线，三秒过后，我的视线渐渐恢复，看到坐在屋中木桌前的曲云流，点燃了一支蜡烛，嘴中轻声说道。 　　“需要我做什么介绍吗，苏离，苏先生。” 　　我拉着瞳瞳踏步走去，坐在了长长的木桌前，望着等待了许久的曲云流，坦然回道。 　　“不用了。” 　　“我想我们已经认识的足够久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谈判（三） 　　木屋之中，光线一直似乎那般昏暗，唯一的光源，便是曲云流身前的那根蜡烛。 　　曲云流坐在长桌对面，饶有兴致的看了我身旁的瞳瞳一眼，然后便移开视线，重新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还以为你会是一个人来见我呢，怎么是心虚吗？” 　　昏暗的烛光下，一道道阴影随着曲云流的面部轮廓，如刻刀一点点雕琢，光暗交织。 　　我望着有些距离的曲云流，轻声笑道。 　　“我们又不是要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没有其他人应该也没有什么所谓吧。” 　　曲云流双手十指撑起，搭起金字塔的形状，眉头微动，笑了笑后，轻声答道。 　　“老实说，如果不是见不得的话题，我还真不知道该和你聊些什么，毕竟我对你很陌生，不像你对我这般了解。” 　　我双手一摊，无所谓的说道。 　　“你可以说说，我在心目中是什么人，可以有理有据的分析，也可以胡猜吓蒙。” 　　闻言，曲云流来了兴趣，坐直了身子，将身前的蜡烛向前推了推，烛光也随之向前，微微照亮了我的脸。 　　曲云流对着我的脸看了又看，想了又想后，才缓缓说道。 　　“首先，你能和阿杰有不错的交情，应该能算个传统意义的好人，但你的戒心又很重，拒绝了阿杰的信鸽，只和他做单线联系。” 　　闻言，我微微皱眉，神色变得微妙起来，没有反驳曲云流的话，心中却有些古怪。 　　老实说，我当初是真的没想到，阿杰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训练出一只信鸽，还以为他想让我加餐呢，并不是我对阿杰有什么戒心。 　　阿杰不是什么傻子，曲云流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只是阿杰比起曲云流，更加了解我，也更加信任我。 　　他知道，我真的是把那只倒霉的鸽子当成了礼物，才给炖了的。 　　昏暗的光线下，曲云流并没有看到我脸上颇为微妙的表情，而是继续说了下去。 　　“你能每次送来这么多的物资，而且这些物资都不是什么好找的东西，我们派出搜集物资的人，整整半年，也没有你来一次送的多。” 　　“我想，你应该对末日之后的城市很熟悉，甚至可能就住在城市之中。” 　　说着，曲云流看似漫不经心的看了我一眼，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加重了声音，慢慢说道。 　　“你不会被丧尸攻击，是吗？” 　　“是啊，怎么了？” 　　曲云流话音刚落，我便立即回答，坦诚的让曲云流都愣住了。 　　沉默片刻后，曲云流神色变得古怪起来，嘴角动了动，有些无奈的说道。 　　“你不掩饰一下吗？” 　　我眨了眨眼睛，吐出一口浊气，无所谓的说道。 　　“既然要找你合作，我也就没有什么掩饰的打算了，这应该可以证明的我诚心吧。” 　　曲云流显然没有料到我会如此直白，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用指间轻轻敲打着桌子，过了令人窒息的五分钟之后，才叹气道。 　　“算了，现在换你说。” 　　“我想知道，你对我的调查，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我略做沉吟，脑中开始回忆关于曲云流的一点一滴，嘴中也慢慢说道。 　　“曲云流，你以前并不是现在这个模样，只是在服用了昙花后，心中某处的愿望，被无限放大，变得偏执，疯狂。” 　　曲云流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毫无意外之色，这些话他已经从阿杰的口中听过一次，所以才会如此从容。 　　“不过……” 　　我话锋一转，说起了曲云流并没有听过的事。 　　“不过，你很满意现在的自己，甚至觉得一切都在自己把握之中，觉得自己了解昙花的副作用，觉得自己可以掌控。” 　　“同时，你还觉得，昙花只是你用来维持自己这具油尽灯枯身体的麻醉剂罢了。” 　　黑暗中，曲云流嘴角一动，神色变得不自然起来，敲击桌面的手指，节奏也微微乱了几分。 　　我乘胜追击，继续补充说道。 　　“你最开始的打算，应该是控制这个据点后，将最开始与你一起的那些人杀掉，只留一个人作为你的见证人。” 　　“你会扶持几个小势力，让这几个势力服从于你，但他们会暗自针锋相对。” 　　“等到据点上了正轨之后，你会散播关于这个据点的谣言，将人骗来后，让他们成为劳动力。”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你的身体真的坚持不住时，除了那些倒霉的劳动力，这个据点的居民，会活的很不错。” 　　“然后你会在某一天死去，死在那些你扶持的小势力枪下，那些小势力彻底将整个围盾据点搅乱。” 　　“据点里的人生活在痛苦不堪的地狱里，这个时候，他们便会念起你的好，把你当做美好的回忆，说给一代一代。” 　　“这也算是，一个简陋版的造神计划。” 　　话音落下，对面的曲云流早已没有了之前的镇静，他正死死的盯着我，眼中杀气涌动，似乎随时都会暴起发难。 　　但片刻后，他眼中的杀气散去，带着些许猜疑的向我问道。 　　“你能读心？” 　　我翻了一个白眼，毫不客气的回怼道。 　　“我能读你大爷。” 　　曲云流眼中怀疑不减，冷冷问道。 　　“既然你不能读心，那为什么可以把我的打算说的这么详细，一丝错漏都没有？” 　　我身子一仰，将腿径直搭在了长桌上，说道。 　　“这件事说起来有些复杂，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我就说给你听。” 　　曲云流并没有像我预想中的那样，变得慌乱，错愕，只是短暂犹豫后，便向我回答道。 　　“我的时间很宽裕，听听故事也算不什么，你说吧。” 　　我看了一直默不作声的瞳瞳，不再有任何犹豫，轻声说道。 　　“这件事，还得从最开始的时候讲起，那个时候还没有丧尸，那一天我收到诈骗一样的短信……” 　　我开始讲述，有关我的故事，那些神明，以及这么多次轮回中，曲云流所做过的事，包括他自己的结论。 　　这故事比我想象中还要难讲一些，也很漫长，但我还是将大部分事，都说出来。 　　烛光下，曲云流脸色数次变化，身子却是前倾，听的十分认真，而我则不知疲倦的，将故事大部分细节，一一说出。 第一百三十六章 谈判（四） 　　无数次的轮回，并没有教会我什么，反倒是多次叠加，雷同却又有些的故事走向，让我经常会陷入迷茫之中，并且扪心自问。 　　这究竟是哪个蠢货写的剧本？ 　　故事很长，我说的也很慢，曲云流最开始的笑意，也随着我讲述，慢慢褪去，转而变得复杂难明。 　　在我的记忆之中，曲云流的结局有很多的分支，但都不是什么好结局，似乎每一次到了临了之际，他才能真正的看清自己。 　　昏暗的木屋中，完全无法确定时间的流逝，我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的时间，但当我将所有的故事说完后，却感觉很是疲惫。 　　蜡烛早已燃尽，曲云流的身影彻底笼罩在黑暗中，一眼望去，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而就在这片漆黑之中，在沉默片刻后，传出了一个有些沉闷的声音。 　　“我怎么能确定你说的是真是假，而且我不觉得你会把一切对我和盘托出，我似乎还不值得你这么做。” 　　“毕竟，我只是一个勉强续命的将死之人。” 　　我叹了口气，每一个人都跟我要证明，证明我的不死之身，证明我多次重复这惨烈十年的证明。 　　这还真是容易让人厌烦。 　　黑暗之中，我伸出右手，发动了拟态的能力，点点蓝色的光屑汇集，凝结在我的手掌之上，化为一个淡蓝色的光源，驱散了木屋中的黑暗。 　　借着蓝色的冷光，我看到曲云流像一个孩子，窝在椅子上，神色挫败，灰暗，像是一具死去不久的尸体。 　　我微微转动着自己的手腕，让蓝色的光芒随之扭动，嘴中轻声说道。 　　“这是我说过的拟态能力，我现在让手臂拟态了我之前见过的一种蓝色荧光虫，这样也算有些说服力了吧？” 　　闻言，窝在椅子中的曲云流，却是毫无反应，一双黑色眸子，淡淡看了一眼我的手掌后，便迅速移开，似乎根本没有什么兴趣。 　　死气蔓延，曲云流像是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支撑，脆弱的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他带着哀求，声音沙哑的说道。 　　“可以……把这光散了吗，我讨厌这种蓝光。” 　　我眉头一皱，并没有立即散去拟态，而是借着冷光，望着心如死灰的曲云流，沉默不语。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很长的时间，直到我散去拟态的能力后，重新归于黑暗，那片黑暗中，才传出一个有些无力的声音。 　　“谢谢……” 　　我在黑暗中，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 　　“这件事，也不至于让你如此挫败吧。” 　　话音落在屋中，响起沉闷的回声，曲黑暗中传来清脆响动，似乎有人在十分用力的掰着手指的关节。 　　啪！啪！几声清脆的响声后，曲云流的声音终于响起，一如之前那般沙哑，满是挫败之感。 　　“如果说，时间被固定在了这十年，那么我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太可笑了，我舍弃自己的良心，良知，背叛自己的朋友，杀了那么多人。” 　　“可结果，这世界却只有十年的寿命，你觉得这些对我来说，还不值得心死吗？” 　　我呼吸一窒，说不出话来，我很清楚曲云流追求的是什么，被人铭记，被人当做神一般崇拜。 　　可是，这个世间只有十年的时间，十年一过，便是重新来过，这确实没有任何意义。 　　我想了想，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放在桌上，嘴中慢慢说道。 　　“我不擅长安慰别人，尤其当这个人是个臭男人的时候，我就更没有动力这么做了。” 　　“这种事，还是需要你自己去想通。” 　　“这里有一封信，是你的母亲留给你的，我上次轮回中已经看过了，但这一次轮回，这封信我还没有拆开。” 　　“我现在把信放在桌子上，你要是想看，就看吧，你要是不想看就烧了。” 　　说罢，我便站起身来，与瞳瞳转身离开，推开房门时，屋外的光芒洒落，我没忍住，借着黄昏的日光，看了一眼屋中的曲云流。 　　他还是之前模样，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没有任何反应。 　　我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与瞳瞳走出木屋，将木屋的门关上。 　　屋外，已是黄昏时分，看来我真的讲了很久。 　　我看了一眼夕阳，牵起瞳瞳的小手，叹气道。 　　“看来今天不会有什么结果了，我们回家吧，明天再来。” 　　瞳瞳顺从的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异议，于是我便带着瞳瞳，简单与阿杰告别后，我便和瞳瞳重新开起来时的大货车，踏上归途。 　　晚霞烧红了远方的地平线，大货车沉重的车身，碾过薄薄的雪层，白雪漫射着黄昏，有些刺眼。 　　归途之中，瞳瞳趴在车窗前，出神的看着窗外的火烧云，轻声问道。 　　“你觉得，那个曲云流明天会答应和你合作吗？” 　　我把着方向盘，神色温和，微微耸肩，轻声说道。 　　“我不知道，我一直都看不透这个人。” 　　“昙花早就彻底影响了他的心智，很难用正常的逻辑判断，不过他的母亲的那封信，应该能有些作用。” 　　瞳瞳闻言一笑，神色轻松，轻声说道。 　　“你看起来并不担心。” 　　闻言，我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心情确实不错。 　　“他其并没有多少选择，毕竟他看起来比我更痛恨每隔十年的时间重置。” 　　瞳瞳微微歪头，仔细想了许久，然后便重新转过头来，正对前方，望着前方的地平线，已然对这件事失去了兴趣，反而用手指着天际的流云，有些怀念的说道。 　　“你看，那朵云像不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看的那朵？” 　　我微微失神，抬眼望去，却见那朵红云，与最常见的云彩没有什么差别，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我却笑着说道。 　　“确实很像，但我们那天看的到要更好看一点” 　　瞳瞳娇俏的白了我一眼，甜甜一笑，嘴中却有些不愿意承认一般，说道。 　　“哼，嘴甜也没用，我不吃这一套。” 　　我偷偷看了看正在偷笑的瞳瞳，没有揭破她的言不由衷，而是发自真心的感慨道。 　　“我这辈子，可能都看不到比那天更美的火烧云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坦诚 　　“人们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也不能对我太过苛责。” 　　次日，当我再次见到曲云流时，他突然对我说出了这样的话，我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意思，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脸色苍白的曲云流。 　　今日的木屋中，原本封闭的空间内，被野蛮的砸出了几个大洞，明亮而刺眼的阳光直射屋中，往日里的阴郁与黑暗，皆在光芒下消散而去。 　　曲云流把椅子搬到了阳光最足的地方，整个人阳光下白的像是一个没有颜色的纸。 　　“不要在意，我只是在自言自语，但我又不想只能自己听见，就只能在你面前说出来了。” 　　不知不觉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改变了，但我看不出，也想不明白。 　　曲云流一改往日阴郁的模样，在阳光下惬意的伸了一个懒腰，不咸不淡的说道。 　　“你毁了我啊，苏离。” 　　我轻轻吐气，望着再次变得陌生的曲云流，淡淡说道。 　　“不要说这种像是怨妇一样的话，听起来还蛮奇怪的。” 　　曲云流闻言一笑，笑容中有我不懂的释然，他将脑袋向后一仰，双手枕在脑后，十分懒散的说道。 　　“你就当我是一个怨妇吧，反正我现在还挺能理解她们的。” 　　我看了一眼放在椅子边上的大锤，又看了看墙上的大洞，眉头一挑，轻声问道。 　　“昨晚砸的还尽兴吗?” 　　曲云流双眼微眯，停顿了片刻后，才用有些平淡的口吻，缓缓说道。 　　“很尽兴……我倒是很想这么回答，但可惜我这具身体不能这么坦诚。” 　　“你知道的，我的肺部有病，大锤没有挥舞几次，就气喘吁吁，咳嗽个不停。” 　　我眨了眨眼睛，有些好笑的说道。 　　“即使这样，你还是把该砸的地方砸了。” 　　曲云流彻底闭上双眼，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有些不满的低声说道。 　　“你说话的口吻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是哪个混蛋教你的？” 　　我微微耸肩，有些自豪的回答道。 　　“这是天生的，你羡慕也羡慕不来的天赋。” 　　话音落下，我便听到了曲云流的笑声，声音很淡，并不张扬，只是听起来有些虚弱。 　　曲云流轻抬手掌，捂在嘴边，开始剧烈咳嗽起来，他的身体也随之颤抖，片刻后，他止下咳声，重新躺在椅子上，一脸无奈的说道。 　　“天杀的，还不如死了痛快。” 　　我摸了摸自己的裤子，眼神一晃，轻声说道。 　　“我亲眼看着你在我面前死过很多次，但每一次，你看起来都不算痛快。” 　　“死，并不是一件痛快的事。” 　　曲云流缓缓睁开眼睛，眼中多了几分兴致，轻声问道。 　　“你自杀过？” 　　我苦笑一声，有些尴尬的停顿了一下，叹气道。 　　“虽然有些不光彩，但在自杀这件事上，可能没有人比我经验更丰富了。” 　　曲云流对于这个话题意外的有兴趣，他坐起身来，继续追问道。 　　“死的时候，会有走马灯吗？有的话，又是什么样子？” 　　对此，我只能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说道。 　　“很可惜，我是不死之身，并没有那么纯粹的濒死体验。” 　　“所以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对于我来说，自杀只是睡一觉而已。” 　　曲云流嘴角一撇，有些无趣的叹了口气，说道。 　　“真无聊，我觉得我比你更适合做一个救世主。” 　　我没有否认，也没有认同这个问题，而是眼神灼灼的望着曲云流，轻声说道。 　　“你愿意帮我吗？” 　　曲云流嘲讽一笑，眼神淡漠，漫不经心的说道。 　　“帮什么帮，我都已经躺平了。” 　　“反正按你的说法，等十年一过，我还会是我，把这些糟心事再经历一次。” 　　“帮不帮你，又有什么用呢？” 　　我四下看了一眼，除了曲云流身下那把椅子，整个木屋的椅子，都已经被砸了个粉碎。 　　于是，我只能就地而坐，对曲云流说道。 　　“你不是曲云流。” 　　曲云流呼吸一窒，皱起眉头，缓缓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 　　我伸手拨开地上的木屑，捡起一根木椅上碎裂的碎片，竖在身前。 　　“你不是曲云流，我也不是苏离。” 　　“我们只是被困在一个蠢故事里的两个倒霉角色。” 　　“真正的你，是一个年轻，还对未来有憧憬的大学生，你会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妻子与孩子。” 　　“但可惜，因为上面那三个崽种，我们被迫按照他们的剧本，在这反反复复的十年里，不断的重来。” 　　“愤怒，厮杀，背叛别人，被别人背叛，然后死去。” 　　“我们原本的人生，并不是这么波澜壮阔的，我们平凡，却也是一段完整的人生。。” 　　“而不是现在，这么支离破碎。” 　　我望着手里的木屑，眼神恍惚，有些出神，已是不再看曲云流的反应，自顾自的说道。 　　“每个人都是差不多的吧，在小时候做一些当英雄的梦。” 　　“可是，当英雄貌似会失去很多弥足珍贵的东西。” 　　“所以，我不想当英雄，我想做回原本那个平凡，碌碌无为的我。” 　　曲云流闻言，却是毫不客气的说道。 　　“真没出息。” 　　我的嘴角微微上扬，没有反驳，而是十分诚恳的回答道。 　　“是啊，我就是一个这么没出息的人。” 　　“没有什么太大的格局，能走到现在，反倒让我有些惊讶了。” 　　“可是……” 　　我放下手中的木柴，将其埋在满地的木屑之中，眉眼低垂，低声说道。 　　“可是，我应该还是能做一些事的。” 　　“这些事可能并不聪明，也可能像是飞蛾扑火。” 　　“但我想，我肯定能做一些事的。” 　　曲云流眼中闪过一丝意外，视线随即移到那被我埋在木屑之中的木柴，神色微动，忽的轻声向我问道。 　　“你能做些什么？” 　　我挺直腰板，毫不掩饰的大声说道。 　　“我能让所有人死去，或者回到原本的人生中。” 　　“虽然很冒险，但我已经下了十盘的臭棋篓子，这次哪怕结果可能是输，我也想掀掀棋盘了。” 　　“反复的重来，所有人的生死，都像是可以随意涂抹擦去的文字。” 　　“生不生，死不死的。” 　　“所以，哪怕是最坏的结局，我想也应该是彻底结束这看起来永无止境的轮回。” 　　“我，讨厌轮回这种鬼东西。” 第一百三十八章 好久不见 　　曲云流看了我许久，神色恍惚，当光芒洒落时，他眯起眼睛，对我竖起了一个中指，淡淡说道。 　　“你是一个很没有说服力的说客。” 　　“但好在，你讨厌的东西，我也很讨厌。” 　　说着，曲云流扶着椅子站了起来，身子微微摇晃，似乎比起昨天，他变得更加虚弱了，但他完全不在意这件事，只是带着些许玩味，轻声吐气道。 　　“我会帮你，但我不会尽力。” 　　“直到你能拿出什么值得我去尽力帮你的理由。” 　　我苦笑一声，无奈的摊开双手，说道。 　　“昨天给你的那封信还不够吗？” 　　闻言，曲云流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眼神微妙，但随即他摇了摇头，淡淡说道。 　　“这本来就该是我的东西，当然不算。” 　　正说着，曲云流忽的自嘲一笑，按着自己的胸口，无奈道。 　　“说起来，我一直觉得小时候缺失的亲情，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但现在看来，我这个人真的是连自己也骗。” 　　闻言，我若有所思的伸出右手，摸着自己的下巴，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或许是因为，她给你留下的记忆，其实是你童年唯一快乐的记忆？” 　　曲云流闻言嘴角一扯，毫不留情的回答道。 　　“你还是闭嘴吧，我可不喜欢别人剖析我的童年。” 　　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不再说些什么，在我的记忆中，末世里的人都有着很强的倾诉欲望，所以才下意识的接话，没想到曲云流居然不是。 　　话题就此戛然而止，曲云流望着我，一言不发，而我也没有再主动说什么。 　　我早就习惯了沉默的气氛，不会觉得有多尴尬，反倒是会让我更自然一些。 　　曲云流明显还想知道点什么，但他在等着我主动说起。 　　最终，曲云流败下阵来，眼神闪烁，像是一个倔犟的孩子，有些不好意思，有些不情不愿的低声问道。 　　“她……死了吧。” 　　我闭上眼睛，轻轻点了点头，低声说道。 　　“当我发现她的时候，就已经只剩一堆白骨了，她死在了一所幼儿园里，似乎是在那里工作。” 　　曲云流闻言愣了一下，悄悄握紧拳头，嘴角却很倔犟的露出嘲讽的笑意，冷冷说道。 　　“哈，真有意思。” 　　“抛下自己的孩子，跑去幼儿园照顾其他人的孩子，她还真是有爱心。” 　　“我太佩服她了。” 　　随着嘲讽越来越刻薄，曲云流的拳头便越握越紧，用力之大，使得他的指节微微发白。 　　我缓缓站起身来，不想再听这个嘴硬的家伙，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转身之后，明亮的阳光便在我的前方，有些刺眼，我伸手挡在眼睛的前方，踏步而行。 　　“等等！” 　　就在我即将踏出这间破破烂烂木屋的时候，曲云流却忽然叫住了我，声音罕见的有几分慌张。 　　我停下脚步，却并没有转身，背对着曲云流，轻声说道。 　　“还有什么事吗？” 　　叫住我之后，曲云流却又变得犹豫起来，迟疑了许久后，才用极低的声音，向我问道。 　　“你……有没有收她的尸骨？” 　　我背对着曲云流，自然看不到他的脸，只是轻声回道。 　　“我每天不知道要看到多少尸体，要是为他们收拾尸骨，那得耽误我多少时间。” 　　话音落下，短暂的沉默后，却是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是快到我身边时，那脚步声却又慢了下来，而曲云流的声音，也缓缓响起。 　　“不要用这么简单的激将法。” 　　“我又不是这傻子。” 　　我静静听着曲云流的话，等他说完后，才缓缓转过身来，轻描淡写的说道。 　　“你在狗叫什么。” 　　曲云流脸色一僵，一时间找不到反击的话来，只能怔怔站在原地。 　　我深深看了一眼曲云流，毅然决然的转过身去，踏步前行，嘴中淡淡说道。 　　“想为你的母亲收尸的话，就跟我来。” 　　“不出意外的话，这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机会了。” 　　踏，踏，踏，我大步向前，没有回头，不在乎身后有没有人跟来，只是没等我走出多远，一道脚步声，便有些急促的跟了上来。 　　曲云流快步追来，脸色漆黑，与我并肩而行，冷冷说道。 　　“你真是一点都让人喜欢不起来。” 　　我看了他一眼，白眼一翻，不在乎的说道。 　　“我并不是为了让你喜欢才出现在这个世间上的。” 　　剩下的时间，便是长久的沉默，我和曲云流没有再说一句话。 　　上车，开车，一路驶离围盾据点，直到围盾据点渐渐再也望不到时，曲云流望着窗外的风景，有些出神，魂不守舍。 　　许久之后，汽车驶过密集的丧尸群，穿过城市的大街小巷，最后停在了一家幼儿园门前。 　　我先下车检查了下四周，确定没有多少丧尸后，才打开车门，招呼着曲云流下了卡车。 　　曲云流下车之后，便皱着眉头，四处张望着，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但即使如此，他还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我没有理会曲云流探询的目光，径直一脚踹开了破旧幼儿园的大门，向里面走去，曲云流迟疑了一下，也还是跟了上来。 　　幼儿园早就破旧不堪，原本白色的墙壁上，残留着一个个血掌印，我带着曲云流走入楼内，长长的过道，因为没有灯光的关系，显得有些昏暗。 　　墙壁上还贴着给孩子准备的可爱图贴，各种各样拟人的小动物，摆出欢笑的模样，只是配着此刻昏暗的光线，以及一旁的发黑的血迹，反倒是变得有几分恐怖起来。 　　我寻着记忆，将曲云流带到那间储藏室前，然后将门缓缓打开。 　　不算宽敞的储藏室中，此刻灰蒙蒙的一片，角落处已是结了一大片的蜘蛛网 　　一副白骨，便静静的躺在这满是灰尘的地面上，骷髅的的头骨，已是完全褪去了血肉，空空荡荡。 　　“就是她了。” 　　我轻声说着，身子微移，让开位置，曲云流神色灰暗，望着那具白骨，有些恍惚的走了过去，双膝跪地，手臂颤抖的捧起了那颗骷髅头骨。 　　手指轻轻掠过白骨，曲云流的神色似哭似笑，似乎在回忆着过往记忆里，自己母亲的模样，他嘴巴动了又动，似乎想要叫出那个久违的称谓，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识趣的转过身子，走出房间，将屋门合上，而就在此时，我的耳中终于听到了曲云流那极低的声音。 　　“妈。” 　　“儿子……来看你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考验？ 　　我走出了那长长的走廊，将那满是灰尘与腐烂气息的空间，留给了曲云流与他母亲的白骨。 　　那片空间里会发生什么，我没有任何兴趣，对于曲云流与他母亲的重逢，心中也没有半点触动。 　　留给我的事情，只有等待罢了。 　　听过，看过太多的故事，也或许感情的抽离，让我不再那么感性，但很可惜我也没有因此变得多么理性。 　　天空的乌云聚了又散，雪水融化之后，便顺着残破的屋顶，一路流下，滴落在地面之上，聚起了一个小小的水坑。 　　不知过去了多久，眼看着太阳即将落下地平线，快要到了丧尸开始活跃的时候。 　　澎，一声闷响，曲云流抱着一块白布，包裹着尸体，神色平静的望着我，轻声问道。 　　“可以帮我找一个适合做骨灰盒的东西吗？” 　　我沉默片刻，然后看了一眼周遭的环境，用手挠了挠头，说道。 　　“等天黑的时候，丧尸会变得很活跃，一旦发生尸潮，也会是白天里尸潮规模的几倍。” 　　曲云流淡淡的看了我一眼，面上无悲无喜。像是没听懂我的话一样，理所当然的反问道。 　　“所以呢。” 　　看着曲云流那有些淡漠的反应，我嘴角一歪，随即叹气道。 　　“我带你来，可不是为了改善这边丧尸的吃饭问题的，我可不觉得我能在尸潮里，给你保住什么全尸。” 　　曲云流闻言，微微眯眼，没有半点担忧之意，淡淡说道。 　　“丧尸应该很怕火的，大不了你把这幼儿园点了，那么大的火势，应该能吓住那些丧尸。” 　　我顿感无奈，觉得自己是在和一块冰冷的石头沟通，连忙摇头说道。 　　“不是，你觉得丧尸怕火，那你自己就不怕火了？” 　　“火势要是太大，你就是自己替那些丧尸热菜罢了。” 　　说着，我叹了一口气，有些别扭的换上忧虑的模样，试着安慰道。 　　“我承认，一般人经历了这种悲伤的事，情绪总归是无法控制的。” 　　“会做一些傻事，发泄自己的情绪。” 　　“但是……” 　　不等我把话说完，曲云流便不急不慢的出声打断道。 　　“你并不适合安慰人，而且我看你的表情，也没有什么惋惜的意思。” 　　我脸色一僵，收起面上的虚伪的悲痛之意，神色坦然且平静的回答道。 　　“很抱歉，但我们应该没少见过死人。” 　　“而且，我真的很难和你共情，哪怕在过去得轮回里，我钦佩你，送过你最后一程，也看过你释然而死。” 　　“可是，现在的我，真的很难和你共情。” 　　曲云流没有任何怒意，只是微微低头，看着怀中用布包裹的白骨，轻声说道。 　　“我不觉得你需要道歉，而且我也没有像你想象中那么悲伤。” 　　说着，曲云流抬起微红的眼眶，丝毫没有掩饰之息，淡然说道。 　　“我在里面哭了很久，我想这已经足够了。” 　　“破掉的镜子，再怎么补，也不会是原来的样子。” 　　“这也是一个好消息，我似乎刚刚找到了自己的软肋，就发现自己早就失去了这根软肋。” 　　“所以，我现在比你还要冷静一些。” 　　我微微皱眉，意外于曲云流的坦诚，同时也疑惑于他言行不一。 　　如同看出了我的疑惑，曲云流抱着那堆尸骨。轻轻放在地面上，没有看我一眼，自顾自的说道。 　　“落叶归根，入土为安。” 　　“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能为我母亲做的事了。” 　　“但同时，这也是对你的考验。” 　　考验？我的眉头越皱越紧，更加疑惑起来，曲云流完全没有要顾忌我的意思，继续说道。 　　“古城据点，拥有着其他的据点没有的优势。” 　　“没有丧尸的危险，高度重压下的秩序统治，以及一个不死之身的首领。” 　　“但与此同时，古城据点也可能这个世界上最病态的一个据点了。” 　　闻言，我心中一动，忍不住多看了曲云流一眼，而曲云流却还是那副淡然模样，不咸不淡的说道。 　　“统治一定人数的据点，总是比较简单的，拉拢该拉拢的小角色，给他们一定范围内的权力与武力，但不能让他们太过和睦，得有一些争端才行。” 　　“当这小部分的人过得很不错的时候，他们会占据据点内不小的资源，但同时他们也会维持这个据点的稳定。” 　　“虽然只是一个极为勉强的稳定，但至少最下面的人，也是可以活下去的。” 　　“当你饿得时候，你不会有更多的诉求，你只会想要吃饱。” 　　“至于尊严什么的，只是一种非必须得奢侈品罢了，可以有，但绝非必须。” 　　说着，曲云流眼神轻扫，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 　　“幸运的是，古城据点的人现在吃的很饱，他们有了更多的诉求。” 　　“他们应该开始渴望那些奢侈品了，开始觉得那些奢侈品是必须得东西了。” 　　“但在古城据点高压的统治下，古城据点的人，估计也快消耗掉自己的耐心了。” 　　“所以，只要你杀了那个高高在上的莫离，或者说当你试着潜入古城据点后，那个据点会有很多人会希望你能成功。” 　　“甚至暗中帮你一把。” 　　说到此处，曲云流微微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古怪，沉声说道。 　　“最重要的一点是，你和莫离长得一模一样，你潜入古城据点怕是不会比自己回家穿鞋困难多少。”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眉头还未舒展开来，追问道。 　　“潜入古城据点的事，我确实有想过，但问题在于如此简单的问题，莫离不可能没有防备，他一定做好了什么特别的辨认方式，这件事应该很难成功的。” 　　曲云流轻笑一声，蹲在地上，将里面的白骨一件一件取出，不慌不忙的继续说道。 　　“在那种环境下生活的人，你觉得他们敢上来拦你吗。” 　　闻言，我愣了片刻，随即猜到了什么，但探寻的目光没有减弱半点。 　　而曲云流则是站起身来，扭头望着身后的方向，看着那间不大不小的幼儿园，慢慢说道。 　　“我在里面劈了很多木柴，可以拿来直接作为火化尸骨的材料。” 　　“同时，我也要看看，以你的能力，同一时间最多可以对付多少丧尸。” 　　“我想要知道，你到底有什么能力。” 第一百四十章 总结 　　“这算评估，毕竟你不可能指望着我这个病秧子，去前面为你扛子弹吧。” 　　“我很想知道，在没有一道道的情况下，你的极限究竟有多夸张。” 　　“你不明白自己的优势吗，你和莫离同根同源，拥有一样的身体，一样的脸，甚至是一样的声音。” 　　“在古城据点那种极度压抑的鬼地方，那些人那么害怕莫离，生怕一言不合，就会惨死在莫离手里。” 　　“所以，不会有人敢上来质疑你的真假。” 　　“只要你现在向我证明你有多强的能力，我们就可以把损失降到最低。” 　　我眼角微抽，一点也没觉得这话有道理，叹了口气后，无奈的回道。 　　“你的情绪真的不太稳定，都开始影响你的脑子了。” 　　“别忘了，丧尸不会咬我，他们只会攻击你这个蠢蛋，你让我拦一群不知道还手的丧尸，又有什么用。” 　　曲云流微微皱眉，没有半点意外之色，只是轻声补充道。 　　“我只是想看看，非人类的战斗场面，只要有这个，我对你的评估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不会出现纸上谈兵的状况。” 　　说着，不等我答应什么，曲云流看了看快要彻底暗下的天空，却是拿出了一个打火机，点燃了包着白骨的布帘。 　　“我接下来会去搬屋里子的木材，扔进火堆里。” 　　“这会引来很多的丧尸，就交给你了。” 　　说罢，曲云流转身便走，留下一团火焰，径直走进了破旧的房屋之中。 　　我脸色一苦，忍不住伸手扶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转身背向房屋，开始警惕的观察起四周来。 　　毫无疑问，对于曲云流的废话，我是一个字也不信的，对于这种好面子的家伙，我确实也没有什么办法。 　　火焰升腾，温度渐渐升高，越来越黑的夜空之上，渐渐有了星辰的点点亮光，随着曲云流不断做着添柴的动作，那团火焰也逐渐变得显眼起来。 　　忽然间，几声凄厉饿得嘶吼声响起，随即便是一阵密集，恐怖的脚步声。 　　丧尸要来了。 　　我叹了一口气，解开自己身上的上衣外套，整齐的叠好之后，放在了角落中。 　　这衣服挺暖和的，要是这么脏了，就实在太可惜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切，而曲云流完全一副不担心的淡然模样，让我看的有些火大。 　　我扯掉了袖子口的纽扣，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腕后，眼神一凝。 　　要开始了。 　　下一刻，我的周身黑雾泛起，迅速扭动，移位，向着那群傻傻的丧尸，满含杀意的迎了上去。 　　接下来发生的事，便有些不堪入目了。 　　怒吼声，呕吐声，以及血肉喷溅声，没有一刻停下。 　　火光持续了很久，烟气缠绕间，月移星动。 　　这注定是一个又吵又烦的晚上。 　　…… 　　不知过去了多久，我躺在一堆烂肉之中，以一副奇怪的，非人的姿态，一阵阵黑色的雾气散去，我恢复了正常的人类模样，却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可以站起身了。 　　不，别说站起身，我现在连睁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在我的四周，散落着一地的碎尸，血腥而又暴戾，那些没了脑袋的尸体，堪堪停在燃烧过后的火堆边上，看上去倒像是一场送给魔神的邪恶祭祀。 　　不再有丧尸，也没有了尸潮，这倒不是丧尸被我杀的怕了，可能只是因为场中满是我和丧尸的血味，让那些丧尸失去了食欲的本能。 　　当然，这只是一个玩笑。 　　我疲惫至极，困倦的立即睡去，可还没闭上眼睛多久，便被人强行叫醒。 　　那个人的叫醒我的方式，异常粗鲁，就是用自己的脚，不断踢着我的身体。 　　我疲惫且无奈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踢醒我的那个人，毫无意外，那个人是曲云流。 　　“喂，醒一醒。” 　　我看了一眼曲云流，躺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着，吐出一口浊气，然后骂道。 　　“你个王八羔子，让我睡一会不行吗，我快累死了。” 　　然而，曲云流神色淡漠，看了我一眼后，却是轻轻摇头，沉声说道。 　　“现在还不是你睡得时候，我得把我看到的东西，告诉你。” 　　说罢，曲云流也不管我有没有精力听他说话，便蹲下身子，自顾自的在我的耳边说道。 　　“我看完了整场厮杀，发现了几个问题。” 　　这熟悉的句式，让我觉得自己像是在上课一样。 　　“首先，你的拟态能力很变态，可以说是依托于想象力的恐怖能力。” 　　“但你用的太差了。” 　　“你的想象力很贫乏，贫乏的像是一个挖了几百年的矿工。” 　　我瞥了一眼曲云流，嘴角一歪，懒得争辩什么，十分敷衍的说道。 　　“啊对对对，你说的对。” 　　曲云流没有理会我的冷嘲热讽，而是继续不带感情的评价道。 　　“看到出来，你应该是一个个人英雄主义的蠢蛋，当年一定没少看超级英雄的电影。” 　　“有了这么恐怖的能力后，想的居然是贴身肉搏。” 　　“这种方式的拟态，太过低效，你好歹也是曾经在文明时代生活过的人，应该知道枪械的威力。” 　　“你完全可以拟态出重机枪，火力覆盖丧尸，而不是凭着拳头，去敲对方的脑壳。” 　　“要知道，杰哥骗阿伟的时候，也知道利用自己家还蛮大的这件事。” 　　闻言，我一阵默然，老脸微烫，老实说，我并不是什么有个人英雄主义的蠢蛋，只是单纯的忘记了，还可以拟态重武器，来搞什么火力覆盖。 　　这可能真的是当年那些烂大街的超级英雄电影，给我传输了一些不太好的逻辑。 　　记得，在当年最火的超级英雄电影里，无论是什么外星人入侵，毁灭世界，可他们都是把可以星际旅行的飞船当成了普通的代步工具用。 　　一下飞船，那群外星人就像失去了智商的银背大猩猩，所有的高科技武器都成了摆设，非要和电影里的超级英雄玩肉搏。 　　曲云流自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继续归类总结道。 　　“还有一件事，你之前和我说你的拟态能力，会持续消耗你的体力，还说全身拟态只需要五分钟，就能让你瘫倒在地，没有行动能力。” 　　曲云流顿了一下，忽的露出一丝笑意，轻声说道。 　　“但你知道吗，你今天晚上坚持了足足三个小时。”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失控 　　“整整三个小时的拟态，你明白吗？” 　　我神色一晃，愣在原地，就连身体那致命的疲惫，错愕之下都短暂消退了不少。 　　曲云流面带笑意，却让人看的火大，他完全不是一个适合微笑的人，他笑起来没有任何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反而会让人觉得他在挑衅。 　　“昨天的叙述里，你重点强调过拟态能力的副作用，还特地举例。” 　　“你连续动用两次全身拟态后，会累到接近昏死的状态，只要解除拟态，就会无缝衔接到昏迷状态。” 　　“我问你，你今晚连续换了几次拟态？” 　　我眼神一闪，低声说道。 　　“有点记不清了。” 　　曲云流双手一合，微微眯眼，嘴角一撇，慢慢说道。 　　“整整三个小时的拟态战斗，虽然你用的很蹩脚，很拙劣，但这个时间长度，是你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而且在拟态结束后，你也并没有立即陷入昏迷状态，这足以证明一件事了。” 　　说着，曲云流缓缓站起身来，慢慢说道。 　　“你的拟态能力，正在慢慢失控。” 　　我闻言一怔，发觉他说的意思与我想的不同，错愕道。 　　“你是不是口误了，不应该是慢慢变强吗。” 　　曲云流冷笑一声，看了一眼夜幕上的星空，眼神变得深邃，缓缓说道。 　　“首先，我要问你这个笨蛋一个问题。” 　　“你觉得拥有让世界变成废土的那两个神秘存在，会没有能力给你一个没有副作用的能力吗？” 　　我嘴角一扯，躺在地上，淡淡回道。 　　“那两个家伙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厉害，至少他们上一个赐予不死之身的家伙，就很不完美，有着能力缺陷。” 　　曲云流看了我一眼，没有任何停顿的继续问道。 　　“有缺陷和副作用是同一等级的事吗？” 　　我呼吸一窒，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看上去有些尴尬，心中却也开始认真思考，而曲云流也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 　　“你嘴里那位获得假不死之身的苍梧，他的能力最多是没有真正的不死之身，留下了一些小小缺陷，这并不能算是副作用。” 　　“因为正常人被打到要害，本就是会死的，这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 　　“他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一个寿命漫长，仅有几处比正常人难以命中的要害，这算什么副作用。” 　　“可你的拟态能力不同，这个能力会在短时间消耗你大量的体力，同时限制你不死之身的修补速度。” 　　“这很不正常。” 　　“完全就是冲着为了限制你的不死之身而来的，再没有这个拟态能力前，你不会陷入长时间的疲惫，只要你想你就可以一直活着。” 　　“但有了这个拟态的能力后，你经常会陷入昏睡的状态，趁着这段时间，我怀疑都可以再盖一座长城了。” 　　听着曲云流尖酸，刻薄的讽刺，我的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最后也只能彻底陷入沉默之中。 　　“不死之身最大的好处，就是你永远可以快速恢复体力，没有什么可以杀死你。” 　　“你就没有想过吗，你的拟态能力为什么会在短暂时间内，那么快速的消耗你的体力呢。” 　　“在我看来，这并不是副作用，那两个奇怪的家伙，想给你的就是这副作用，拟态能力才是一个添头，一个伪装。” 　　我沉默着，看着居高临下的曲云流，忽的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你确实比我更适合做主角。” 　　曲云流嗤笑一声，眼神一冷，半是认真半是自嘲的说道。 　　“当你什么都没有了，被奇奇怪怪的花粉改变思维，连身体都快彻底垮掉的时候，你也可以变得很聪明。” 　　“只要你不怕死。” 　　说着，曲云流微微握拳，眼神一沉，有些落寞的说道。 　　“而且。如果是我有你的不死之身的话，我应该懒得管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 　　“反正无论我有没有救他们，有没有改变结局，时间重启之后。都不会有人记得我做过什么，这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一个不被任何人知道事迹的救世主，那根本就不是救世主，而是一个白日梦罢了。” 　　“在末世没有来临前，我每天都在做白日梦，所以有没有不死之身，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曲云流笑了笑，满是自嘲的意味，随即他话锋一转，将话题绕了回去。 　　“我们继续说你拟态的能力。” 　　“大胆推论，小心求证。” 　　“我不是个好人，所以我不介意用我最大的恶意，来推论那两个给你拟态能力的家伙。” 　　“那两个家伙，并不是真心想要帮你，或者说，他们不是非你不可。” 　　“又或者说，你的不死之身，对他们来说，其实很碍眼，不，肯定很碍眼。” 　　“如果不是你那个该死的愿望，他们根本不会陷入这个死循环之中。” 　　“所以，我不觉得他们对你有什么好感，至于愧疚更不会有了。” 　　“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轻描淡写的搞出现在这个局面。” 　　“我问你，你觉得那两个畜生能对人类有什么善意吗？” 　　关于这一点，我十分认同，轻轻点了点头，挑眉说道。 　　“我不觉得他们会对人类有什么愧疚感，毕竟现在这个死循环，就是他们玩脱了的结果。” 　　“如果他们没有玩脱，没有这个死循环，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类幸存。” 　　曲云流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 　　“好，那我们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推下去。” 　　“已知，他们对生命没有一丁半点的善意，所以他们应该更倾向于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这个死循环。” 　　“比如说，把你变得不再是人类，那么这就不会再和世间末日有什么冲突。” 　　“永远健康，可你变成了一个强大的生物时，只要你还保持着正常的思维逻辑，而且有了比人类更强大的肉体时。” 　　“这其实并没有和永远健康这个观念有什么冲突。” 　　“但他们没有这么做，我想不是他们不愿意，而是他们做不到。” 　　“压制你不死之身的拟态能力，或许就是一个尝试，这不是什么赐福，而是他们杀掉你的尝试。” 　　“所以，当你的拟态能力变得更好用的时候，我想就是你的拟态能力，正在从他们的手里慢慢失控。”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想，他们一定很不喜欢你，但也没有什么办法解决你。” 　　“所以，他们用拟态能力限制你的体力，然后从你身上分离出另一个自己。” 　　“最后再让分离出的另一个你，把你干掉。” 　　一边说着，曲云流眯起眼睛，一边用手摸着的下巴，饶有兴致的说道。 　　“或许，那两个神秘的家伙，已经和莫离碰上头了，正在考虑怎么弄死你呢。” 　　我无言以对，曲云流的推论大胆，却有着些许道理，我一时间反驳不了。 　　曲云流叹了一口气，重新低声说道。 　　“当然，以上这只是我的推测，做不得准的。” 　　“毕竟也没有什么事实依据，可以支撑这个推论的，但我还是建议你，多往坏的地方想一想。” 　　我苦笑一声，抬眼看了看板着脸，像个雕塑一样的曲云流，轻声说道。 　　“听你说这么多，你的意思是？” 　　曲云流微微低头，看着气喘吁吁的我，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我答应帮你了，尽我的所能。” 　　“祝我们合作愉快，蠢蛋先生。” 　　闻言，我有些开心的咧起嘴巴，极为艰难的伸出手去，向前虚握，意思很明显。 　　曲云流眉头一挑，叹了一口气，重新蹲下身子，握住了我的手掌，微微用力，低声说道。 　　“看不出来，你居然是这么一个有仪式感的人。” 　　我咧着嘴，无声的笑了笑，轻声说道。 　　“只要你待在我身边久了，就可以发现我还有其他的缺点的。” 　　“多的让你数不过来。” 　　曲云流神色重新变得淡漠，不知是在嘲讽，还是在嘲讽自己，轻声说道。 　　“关于这一点，我有深刻的心理准备。” 　　“无论最后蠢的人是你，还是我。” 　　…… 　　古城据点之中，莫离罕见走出了那栋三层小楼，漫步走在古城的街道上，那个被星云体占据肉体的年轻人，则不紧不慢的跟在他的身后。 　　与外面人想象的有所不同，古城的街道上并没有随处可见的尸体，碎肉，反而异常的干净，整洁，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杂物。 　　莫离神色阴沉，当他的身影出现在街道之上时，所有看到他的人，都立即低下了脑袋，不敢多看他一眼，甚至屏住呼吸，生怕莫离注意到他们。 　　“你在这座城里，似乎没有什么支持者。” 　　被星云体寄生的年轻男子，视线扫过周遭，淡淡说了这么一句，莫离没有在意，背负双手，不带什么感情的回答道。 　　“会有的，只要我放出那么一丁点的善意，这些人中就会有一些人，成为我狂热的信徒。” 　　年轻男子闻言，轻笑一声，不置可否的回答道。 　　“我不是很能理解这种事，但我也不怀疑这种事，用你们人类的话说，这叫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年轻男人虽是在笑，但嘴角的肌肉扯动间，仍是有些僵硬，生涩，似乎还不能太好的理解微笑这个含义，总给人一种浓浓的嘲讽意味。 　　莫离微微侧目，看了一眼年轻男人怪异的笑容，便重新望向前方，冷冷说道。 　　“你可以别在笑了吗，看上去真的很恶心。” 　　年轻男子闻言，并没有收起脸上的笑容，反而颇为感兴趣的眨了眨眼睛，沉思道。 　　“听你这么说，我感觉有些不舒服，这就是你们这些有肉体限制生物的愤怒吗？” 　　“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我们很久没有过这种新奇的体验了。” 　　年轻男子眼中微闪，露出危险的光芒，自顾自的低声说道。 　　“我觉得，我们早该尝试一下，有肉体限制的感觉了，时至如今，我们真的错过了很多有趣的事。” 　　“喜怒哀乐，这些情绪，果然是受肉体限制，才会有的东西。” 　　莫离闻言，忽的噗嗤一笑，眼神如刀，冷冷的看了年轻男子一眼，嘲笑道。 　　“至少，你们还是知道恐惧这种情绪的，不然也不会这么抗拒那个被你们制造出的神明机器了。” 　　“你们这些没有形体的超然生物，不也是怕死的吗？” 　　年轻男子脸上的笑容一僵，目光冷了下来，但随即又恢复如初，叹息道。 　　“你似乎明白，该怎么真正激怒我了。” 　　“我劝你，最好不要再这么做了，不然我可能会对你做出一些恐怖的事来。” 　　面对着如此直接的威胁，莫离不以为意，轻描淡写的笑了笑，轻声说道。 　　“恐怖的事？你想杀了我吗？” 　　“杀我这个不死之身，你能做到吗？” 　　说到此处，莫离霍然转身，眼神森然，冷冷的看着年轻男子，嘴角一挑，嘲弄道。 　　“你够资格吗？” 　　年轻男子微微一怔，随即眯起双眼，望着莫离，轻声说道。 　　“或许我们杀死你，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容易。” 　　闻言，莫离嘴角的笑意更浓，嘲讽之意也更浓了几分，一步跨出，靠近那个年轻男子，随即眯眼说道。 　　“来啊。” 　　“做给我看一看，让我看看，你们还能怎么杀死我。” 　　年轻男子眼神凝固，不再说话，冷冷的与莫离对视着，却终是什么也没有做到。 　　对视片刻后，莫离嘴角一抿，重新与年轻男子拉开了距离，再次踏步向前，淡淡说道。 　　“看来，一旦有了肉体，你们这些高贵的，没有肉体限制的生物，也不会比人类强到哪去。” 　　“你们的力量，应该也受到了不小的限制，不……” 　　“应该说，你们很可能会越来越弱，直到这具肉体崩毁，然后你们会再次恢复没有肉体的形态。” 　　年轻男子沉默片刻后，神色渐渐恢复如初，眼中又多了几分明悟，像是一个认真的学生一样，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 　　“气急败坏，原来是这种情绪吗，比愤怒的感觉还要有趣。” 　　“可以通过直接的暴力宣泄，获得满足的情绪，但很可惜，我不会那么做。” 　　说着，年轻男子快步跟上，与莫离并肩而行，不见任何恼怒之意，反而微笑着承认道。 　　“不得不说，你的一个猜测是很有道理的。” 　　“因为那个愿望的关系，你不可以被任何人，任何生物杀死，但我们却可以神明机器抹除，死亡。” 　　“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的你，是比我们更高一级的生物。”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的城市 　　“不老不死，这个特性我们无法抹除，也无法达到。” 　　“真是让人羡慕。” 　　闻言，莫离脚步微停，眼神阴冷，看着面带笑意的年轻男子，淡漠说道。 　　“这么羡慕的话，那你们可以试着与我融合为一体，如此以来，你们不也拥有了这个特性吗？” 　　年轻男子微微眯眼，似笑非笑的看着莫离，轻轻摇头。 　　“不，我们对你的身体没有兴趣，而且对于你的不死之身，真要融合的话，必须要回避当初那个愿望的条件。” 　　“永远健康，嗯……这条规则，其实有很多的漏洞，比如现在的你，分裂成了两个不同的人，就是漏洞之一。” 　　“你的精神，早在一系列的引导下，变得分裂，这不符合永远健康的规矩，当将你们分离出来，然后再由你们厮杀，重新融合。” 　　“如此一来，便没有了精神分裂。” 　　“本质上，便是一种治疗，一种巧妙绕开规则的治疗，但这已经是极限了。” 　　“我们可不敢冒着风险，与你融合，万一不符合永远健康的这条规则，我们的意识很有可能会被借机彻底抹除。” 　　莫离静静的听着，手指轻轻摩擦着自己的衣服，听到最后，忽的说道。 　　“你们不是比我们这些有肉体的低级生物高贵吗，与你们融合，应该可以算做进化。” 　　“并不违背永远健康的这条规则。” 　　年轻男子闻言一愣，微微低头，眼中光彩流动，看上去竟然像是真的在考虑这件事。 　　但没过多久，他忽的警觉，抬头看了一眼神色淡漠的莫离，皱眉笑道。 　　“真的是差点就上了你的当。” 　　“一旦与你融合，我们也要受控肉体的限制了，这并不划算，哪怕你有着我们没有的不死特性。” 　　莫离嘴角带着些许疏离的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反驳的话，继续踏步向前，年轻男子犹豫了一下后，随即快步跟上，低声说道。 　　“之前和你说过的话，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莫离闻言，神色不变，直直的看着前方，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是在说给你三万人，研究如何仿制人类灵魂的事吗？” 　　年轻男子嘿嘿一笑，点头说道。 　　“你记得就好，我是怕你把这件事给忘了，毕竟这件事还是为了满足你的心暖。” 　　莫离微微眯眼，眉头轻轻皱起，低声说道。 　　“不用了，这件事你不用在插手了。” 　　年轻男子神色忽的凝固，他看了看莫离，无法从他的神色中，观察到任何的情绪变化，他停顿片刻后，转而说道。 　　“仅仅只是需要三万人，我就可以为你制造出一个新的新娘，你为什么要放弃？” 　　莫离神色越来越古怪，有些意外的看了年轻男子一眼，低声说道。 　　“你看起来，似乎比我更在意这件事。” 　　年轻男子没有什么犹豫，眉头一抬，便直接回答道。 　　“因为我们对你们人类的意识构成也很感兴趣，能有直接观察的机会，谁又会想错过呢。” 　　莫离脸色一冷，沉声回答道。 　　“三万人……实在是太多了，短期内死掉这么多的人，会让这个据点彻底崩溃的。” 　　“而且……” 　　“这会让我有种向邪神祭祀的感觉。” 　　邪神…… 　　听到这个称谓，年轻男子忽的怔住，仔细品味着这个称呼，片刻后，才低声答道。 　　“我们并不是什么邪神，先不说我们还没有真正到达那个层次，我们真的对你们人类没有什么恶意。” 　　“我们只是不在乎你们而已。” 　　“按照你们得逻辑，你们人类对其他动物的捕捉，烹食，对它们而言，你们也是邪神吗？” 　　莫离回头看了一眼年轻男子，目光深邃，复杂难明。 　　“这是食物链，并不是邪神。” 　　年轻男子嘲讽的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随着莫离继续向前。 　　再次穿过的一个街道，见到莫离两人后，其余行人迅速离去，只剩一个人坐在墙边，一动不动。 　　莫离在路过那人时，随意的看了一眼，却见那人年龄不小，满头的白发，一张晒黑的老脸上，满是岁月刻下的风霜与皱纹。 　　那个人衣衫单薄，靠在墙壁上，似是沉沉睡去，没有任何动作。 　　莫离看了一眼后，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而那个年轻男子倒是颇有兴趣，仔细的看了几眼后，忽的笑道。 　　“那个人死了。” 　　莫离脚下不停，闻言也只是轻轻点头，低声补充道。 　　“嗯，他被冻死了。” 　　“应该是昨天晚上的事。” 　　闻言，年轻男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一边摇头叹息，一边毫无真情实感的说道。 　　“真是一个可怜的人。” 　　莫离闻言，眼中光芒微动，手中却是不自觉的微微握拳，随后又颓然松开，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这般细微的动作，自然逃不过年轻男子的注视，他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轻声说道。 　　“你看起来似乎还残留着些许属于苏离的共情能力，这分离看起来并不彻底。” 　　莫离本来不愿意解释什么，但鬼使神差之下，他还是低声说道。 　　“我准备了足够的物资，本来这座城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冻死的。” 　　“这并不是在共情，而是对于手下那些人的办事效率感到愤怒而已。” 　　年轻男子恍然，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眉心，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什么，轻声说道。 　　“吕良，六十二岁，没有还活着的家人，三个月前入城。” 　　“因为年老体弱，他活的很辛苦，也有些懦弱，被分配了清扫街面的工作。” 　　“昨天晚上的时候，城里一个负责巡逻的年轻人，喝了很多的酒，在街上吐了很久。” 　　“于是，那个年轻人在呕吐过后，粗暴的将已经睡着的吕良叫醒，在挨了一顿揍后，吕良在寒冷的晚上，穿着单薄的衣物，清扫那呕吐物。” 　　年轻男子没有去看莫离的神色，指间不断轻点着自己的眉心，看到了一幅幅画面，慢慢说道。 　　“他很累，很冷。” 　　“他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想起了自己的孙子。” 　　“偷偷哭了一场后，冻死在了寒夜里。” 　　说罢，年轻男子移开自己的指间，面带笑意的感慨道。 　　“真是有趣的观察样本。” 　　莫离没有说话，却忽的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沉默许久后，轻声问道。 　　“你能告诉那个年轻人现在在哪里吗？” 　　闻言，年轻男子噗嗤一笑，神色玩味的说道。 　　“怎么，事到如今，你要展现一下你的人性吗？” 　　莫离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冻死的老人，眼中无喜无悲，淡淡说道。 　　“不，我只是生气。” 　　“因为一个巡逻喝酒的家伙，这个据点死了一个认真工作的家伙。” 　　“这是我的城。” 　　“这里所有的人，都是我的东西。” 　　“我不在乎他们过的有多惨，有什么痛苦的过往，” 　　“但我不需要一个巡逻喝酒的废物，他没有任何的价值。” 　　年轻男子闻言，眯起眼睛，不知是在观察什么，片刻后他愣了一下，错愕道。 　　“居然不是在说谎，你这个家伙还真是剥离的足够彻底。” 　　年轻男子说罢，也并不是真的在意这些事，转而问道。 　　“你想怎么对付那个巡逻喝酒的人。” 　　莫离双手插在口袋中，仔细想了一下后，便轻声说道。 　　“既然他这么喜欢喝酒，那就让他好好喝一次酒吧。” 　　“直到他被酒水活活撑死。” 第一百四十四章 重逢（一） 　　“被酒水撑死？嗯……是个不错的观察样本。” 　　年轻男子有些开心的说着，眉飞色舞，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事很感兴趣。 　　莫离眼神一闪，望着年轻男子，嘴角一动。低声说道。 　　“知道吗，在你们身边待的久了，我总会有种自己重新有了人性的错觉。” 　　年轻男子闻言一怔，随即嗤笑一声，微微抬眼，却见瞳孔之中，如漫天星辰，繁复深邃，更有说不尽的寂寞与恐惧，让人望而生畏。 　　“不，你不需要这些人性。” 　　“那种软弱，与生俱来的缺陷，必须舍弃，不然你无法赢过苏离。” 　　莫离望着那双如星辰一般的瞳孔，身子忽的战栗，寒毛倒竖，但他却没有移开视线，而是继续与那年轻男子对视，冷冷说道。 　　“我不觉得自己比他差在哪里，我不会输给他的。” 　　年轻男子瞳孔缓缓恢复正常，沉默片刻后，却是摇头叹气道。 　　“真不该把属于他的傲慢，剥离给你的。” 　　“我还以为傲慢是人类的优点，没想到是一个没法解决的缺陷。” 　　莫离冷笑着，眼神中满是鄙夷与不屑，对另一个自己，用嘲弄的口味评价道。 　　“毫无疑问，我们身上唯一的优点，就是我们的傲慢。” 　　“没了傲慢这个特质的他，不过是一个懦弱，无能的家伙罢了。” 　　年轻男子笑而不语，望着莫离，不住的摇头，许久之后，他忽的问道。 　　“想好一切结束之后，要许什么愿望了吗？” 　　闻言，莫离神色恍惚，看了看面前的年轻男子，又看了看不远处那具早已冻僵的尸体，眉眼间，忽的闪过一抹茫然，有些失神的说道。 　　“我……好像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 　　又是一个月后。 　　柴山据点，隐藏在此的工厂中，正缓缓冒着轻烟。 　　白雪的痕迹，在此地消失，用来发电的太阳能板，立在冬日下，随着太阳的移动，调整着角度。 　　一名满脸络腮胡的男人，坐在木制的长椅上，手里拿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土豆，眼神浑浊的望着远处烟囱升起的黑烟，低下头去，咬了一口手中的土豆。 　　男子吃的有些艰难，似乎十分厌倦煮土豆的味道，咬了几口后，便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失落的低声呢喃道。 　　“真想吃一顿炖羊肉啊。” 　　说罢，男子看了一眼手中的土豆后，却还是一咬牙，快速将手里的土豆，快速吃了下去。 　　吃过土豆之后，男子却是伸手抓起一把积雪，塞入口中，吮吸着融化的雪水。 　　正是此时，又有一道人影，缓缓走出，端着一个有些旧的保温杯，对着男子叹气道。 　　“你真是不怕把自己的舌头冻坏，来，喝口热水。” 　　男子回头望去，嘴中还在吮吸着雪水，却见在他身后，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手里同样拿着一颗煮好的土豆。 　　见状，男子吐出嘴中的雪块，却也没有接过那个保温杯，皱了皱鼻子，说道。 　　“算了，王叔你的保温杯有股怪味，还不如这里的雪甜呢。” 　　中年男子闻言，无奈一笑，拿着手里的土豆，蹲在了男子身边，咬了一口手里的土豆后，然后叹气道。 　　“真想吃顿炖羊肉啊。” 　　男子闻言一笑，眉眼中却没有什么笑意，他拍了拍手，将手上的水渍，抹到了身上又脏又旧疯衣服，轻声说道。 　　“王叔，你说我们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闻言，眼睛一瞥，没好气的回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 　　“不过，这辈子是没什么指望了。” 　　男子眼神一黯，有些苦恼的用手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一副无处发泄的模样，只能用力的揪着自己的头发。 　　“我受够了，我要出去，再待在这个鬼地方，我就要彻底疯了。” 　　被叫王叔的中年男子，眉头一皱，又吃了一口手中的土豆后，便板起脸来，劝说道。 　　“小杨啊，你可别犯傻，外面是什么世道，你还不清楚吗？” 　　“这到处都是丧尸，我们困在这个厂子里，虽然无聊了一些，但有耕地，有发电的设备，至少不会冻死，饿死。” 　　“你要是出了外面，可就得被外面的丧尸给啃的干干净净了。” 　　男子垂下脑袋，双手仍在抓着自己的头发，神色挣扎，痛苦的说道。 　　“可我受够了。” 　　“咱们在这个鬼地方呆了好几年了，我现在看住我隔壁的宋婶都感觉眉清目秀。” 　　“每天都是吃土豆，吃土豆，虽然饿不死，但我实在是吃不下了。” 　　说着，男子忽的抬头，向一边的王叔望去，问道。 　　“王叔，你知道咱们厂子里有多少人吗？” 　　王叔闻言一愣，没答上来，而年轻男子则不紧不慢的说道。 　　“一百三十七人，我把这一百三十七人都彻底看够了，看烦了。” 　　“我想看看别的活人。” 　　王叔忽的苦笑一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端起自己的保温杯，慢慢的喝了一口，轻声说道。 　　“说这么多，你是想家了吧？” 　　年轻男子神色一僵，随后颓然无力的低下头去，不再说些什么，但王叔却是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记得，开始有丧尸病毒的新闻时，刚好到你的假期。” 　　“本以为这件事能很快解决，结果最后你的假期彻底泡汤，和我们留在了这里。” 　　年轻男子嘴唇动了动，忽的闭上眼睛，声音干涩的说道。 　　“我给我爸买了一条很贵的烟，本来是想拿回去给他显摆显摆的，结果最后全被我抽完了。” 　　“也不知道，他还活着吗。” 　　闻言，王叔的神色也黯淡了下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轻声说道。 　　“一定还活着的，只要没看到他的尸体，你就当他还活着。” 　　“人活着，总归是要有一个念想的。” 　　“不像我，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一半，王叔忽的苦涩的笑了起来，摸着自己的白头发，像是瞬间老了十岁，苍老，落寞。 　　年轻男子的神色顿时不自然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在他的记忆里，王叔的妻子与儿子，也是在这工厂里的，但在最开始的丧尸暴乱中，他的妻子被变成了丧尸的儿子，咬死在了大火中。 　　算是……彻底断了念想。 　　年轻男子有些笨拙的拍了拍王叔的肩膀，没来由的说道。 　　“王叔，我会请你吃羊肉的。” 　　王叔闻言，却是苦笑着看男子一眼，吐了一口涂抹，说道。 　　“吃个腿，我连羊长什么样子都快忘干净了。” 　　年轻男子干笑几声，眼中却是重新泛起一丝光芒，信心十足的说道。 　　“放心。” 　　“肯定有一天，我们能大摇大摆的走出去，没有丧尸，可以花你攒下的那些钱。” 　　王叔白了一眼年轻男子，鼻子一哼，道。 　　“你就做梦吧，梦里什么都有。” 　　年轻男子闻言一笑，不再说自己要出去的事，而是与王叔闲聊了起来。 　　许久之后，王叔忽的起身，端着自己的保温杯，大步向据点的大门走去。 　　柴山据点很隐蔽，附近的丧尸也不算多，这些年来，一直困守此处，也没有见过多少人，只是偶尔收纳一些逃到这里的人。 　　所以，在长年还算安全的生存环境下，大门的守卫也异常的敷衍，只有一个人值班，每三个小时轮换一次。 　　而现在，就到了王叔轮换的时间。 　　年轻男子没有多想，只是望着王叔的背影，开始发呆。 　　砰！ 　　忽然间，一声枪响，骤然炸开，瞬间打断了年轻男子的胡思乱想，他错愕的站起身来，下意识的望向据点大门。 　　却见大门缓缓打开，一个保温杯落在雪地之中，散发着白气的热水，一路流出，流过王叔苍白的手掌，混合着鲜血，融化在白雪之中。 　　大门之外，王泉望着身前开枪的手下，眉头微皱，低声说道。 　　“这里的人很少，也没有枪。” 　　“你为什么开枪？” 　　那名手下闻言，却是扯动嘴巴，露出泛黄的牙齿，不在意的说道。 　　“柳咏老大不是说了吗。” 　　“只要这里用来发电的器材，剩下的人，可以让我们好好发泄一下。” 　　王泉眉头紧皱，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人影，缓缓走出，神色阴冷，正是柳咏。 　　“不错，是我说的。” 　　“姓王的，你有什么意见吗？” 　　王泉看了一眼柳咏，又看了看簇拥在他身后的那群人，眼角微微抽动，终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柳咏见状，更加得意，挥了挥手后，对着身后的众人，笑道。 　　“我们据点，可没有养闲人的粮食。” 　　“把里面的人，给我杀过，一个也别留。” 　　说着，柳咏似乎想起了什么，十分刻意的摆出思考的模样，说道。 　　“哦，我忘了。” 　　“我们古城的侩子手也在这里，可不能抢了他的风头。” 　　“听好了，把里面的人给我抓起来，让我们得侩子手。” 　　“亲手杀光。” 　　王泉眼中冷光一闪，霍然拔枪，指向了柳咏的脑袋，冷冷说道。 　　“够了！” 　　“你当我真的不敢开枪吗！” 　　柳咏见状，面上没有一丝害怕的意思，反而将自己的额头，贴向枪口，眯起眼睛，低声说道。 　　“是，你不敢。” 　　柳咏眉头轻挑，脸上满是嘲讽之意，嗤笑道。 　　“你知道的，你妹妹之前偷偷放走了一些人，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上面那位莫城主。” 　　“你觉得，你妹妹会以什么方式死掉呢？” 　　“是分尸，奸杀，还是剁首？” 　　王泉面部肌肉忽的紧绷，握枪的手臂，也有了些许颤抖。 　　柳咏见状，却是用额头顶着手枪，上前一步，眼神不屑的说道。 　　“你和你妹妹，好的不够纯粹也就算了，居然连坏也坏不彻底。” 　　“像你们这种人，才是最恶心的。” 　　忽的，柳咏眼神一凝，伸手按下王泉的手枪，身子前倾，靠向王泉，冷冷说道。 　　“想让你妹妹活的话，就给我滚开！” 　　“你这个无能的废物。” 　　说罢，柳咏全然不顾王泉，直接撞开他的身体，大步向前，只留王泉一人留在原地，神色灰暗。 　　王泉面上闪过挣扎，痛苦，可最后却也只能定格在颓废，无力。 　　而在此时，柳咏那惹人烦躁的声音，也在前方缓缓响起。 　　“不要傻站着，这里面剩下的人，还要你一个个杀掉呢。” 　　“我说的出，就做的到。” 　　…… 　　“看来，我们是来的有点晚了。” 　　白雪覆盖的山林之间，我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对着一旁的阿杰如此说道。 　　阿杰接过我手中的望远镜，对着远处的仔细看去，片刻后，他放下望远镜，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说道。 　　“还好，目前只有一个人死了。” 　　“我们还来得及救下其他的人。” 　　对此，我眉头轻挑，犹豫了一下后，还是轻声说道。 　　“莫离为什么这个时候，才对柴山据点下手呢，我还以为他会一开始，就挑这个简单但重要的据点下手呢。” 　　阿杰一边拿着望远镜继续观察远处的柴山据点，一边漫不经心的解释道。 　　“因为一开始的时候，曲云流就带人和他杠上了，他就算是想动手，也没有这个时间，腾不出人手来这里。” 　　“现在，他还以为围盾据点困在大雪里，没粮食也没时间，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他应该想不到，你会给围盾据点送来那么多的物资。” 　　说罢，阿杰再次放下望远镜，仔细想了一下后，便对我说道。 　　“这些，你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潜入他们的后方，两面夹击，尽可能的救人。” 　　我眉头轻皱，毫不客气的一巴掌呼在了阿杰的脑袋上。 　　“你是有多蠢，我们才两个人，还两面夹击？” 　　“你是藤上掉下来的葫芦娃吗？” 　　阿杰愣了一下，然后又兴致勃勃的说道。 　　“你不是不会死吗？这样，你给我当盾牌。” 　　“你负责挡子弹，我负责开枪。” 　　“……” 　　我看了又看，然后才十分认真的说道。 　　“你电影看多了吗？” 　　“人的身体，可挡不了子弹。” 　　阿杰闻言一怔，完全不像一个当过杀手的人，然后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说道。 　　“那你说咋办嘛，总不能看这些人死掉吧？” 　　我闻言一笑，用手指了指自己，说道。 　　“你忘了吗，我和莫离可是一模一样的。” 　　“我不信他们敢向我开枪。” 第一百四十五章 重逢（二） 　　阿杰取下背上的步枪，动作迅速的检查着弹夹，嘴中则有些不放心的说道。 　　“古城的莫离也不是傻子，他肯定考虑过这种情况……算了，你还是试试吧。” 　　阿杰顿了顿，忽的一笑，满不在乎的说道， 　　“反正你又不会死。” 　　我脸色一僵，拿出自己属于自己的左轮手枪，叹气道。 　　“自从知道我有不死之身后，所有人似乎都不怎么把我当人看了。” 　　阿杰闻言，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轻声说道。 　　“你不明白，有一个不会死的队友，是多么棒的一件事。” 　　我愣了一下，随即低头，将弹夹装回手枪，低声说道。 　　“可我会疼啊，我的触感并没有被剥离。” 　　“别这么说，疼怎么也比死了好。” 　　“不，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挺想死一死的，把这个烂摊子留给别人。” 　　检查弹夹之后，我的手臂一阵蠕动，将那柄左轮手枪，包进了手臂之中，阿杰也检查完了自己的子弹，拿起望远镜，再次观察起远处的柴山据点，慢慢说道。 　　“柴山据点的人，已经都被集合在了一起，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一百三十六人，没有枪械。” 　　“古城据点的人，一共五十二人，拿枪的有三十八人，五辆吉普车，五辆皮卡车，司机不在车上。” 　　“你前方吸引注意力，我潜入侧面放黑枪，加把劲就可以把他们都留下来。” 　　我不再反驳什么，向着阿杰点了点头，随即便从藏身的地方走出，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据点的大门。 　　积雪很厚，风也很冷，不是一个杀人的好天气。 　　我走在雪中，一个又一个念头闪过，下意识的开始思考，莫离在古城之中，该是什么模样呢？ 　　他应该不会像我一样喜欢看雨看雪，不会像我一样，被一些奇怪的事拖住。 　　他很果断，很有手段，狠的下心，也愿意做一些不干净的事。 　　冷漠，有压迫感，什么都不在乎。 　　我微微皱眉，尝试着将这些念头整合，开始在脑中构建着属于莫离的模样。 　　一身黑色风衣，冷眉冷眼，表情无喜无悲，只有漠视一切的感觉。 　　我的肌肉蠕动，包裹住我原本的衣物，重新化为一身黑色的风衣，冷起眉眼，自厌自弃，成功的摆出了一副漠然的模样。 　　那个家伙……活着真的有意思吗？ 　　忽的，我自嘲一笑，忍不住摇了摇头，有些感慨的想到。 　　无论是他，还是我，似乎活的都不怎么阳间啊。 　　该说，不愧是“我”吗？ 　　胡思乱想间，据点的大门已近在眼前，我微微眯眼，望向其中。 　　只见，雪地上已经跪下一片密密麻麻的人，他们神色惊恐，跪在雪上，那份惶恐几乎快要扑面而来。 　　十个人围着人群，端着步枪，神色戏谑，剩下的人则簇拥着一个我的熟人。 　　柳咏。 　　另一边，还有一个人，站在人群之外，背对着我，单手握着手枪，不知为何，他的背影有些落寞，无奈。 　　我踏步而过，又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一具尸体，那具尸体头发花白，神色惊愕，一只老旧的保温杯，落在他的手边，沾了些许从他眉心流出的血迹。 　　踏，踏，踏。 　　脚步落在积雪上的声音，传至场中，所有人立刻警觉的转过身来，将枪口调转。 　　下一刻，当在场的所有人看到我的脸时，神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惊慌，恐惧，手足无措，像是一只鸵鸟一样，下意识的低下头了头，不敢直视。 　　而在其中，柳咏的神色最是有趣，他瞳孔缩了缩，然后一脸惊惧的收起自己的手枪，身子更是微微战栗，害怕的要死。 　　见状，我微微一怔，莫离的威慑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夸张啊。 　　他在古城里究竟做了什么，能让这些杀人不眨眼的人渣如此恐惧？ 　　借此机会，我也看清了那个背影是谁，我的神色微变，忽的有些复杂。 　　王泉……吗。 　　然而，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居然是王泉率先反应过来，脸上的紧张又浓了几分，抬起手枪，瞄准着我，对其余的人大声喝道。 　　“他没有戴眼罩，他不是城主！” 　　话音落下，众人随即也反应了过来，但面上仍有恐惧残留，一齐将枪口对准了我。 　　眼罩？ 　　我心中一动，莫离果然是做了准备，眼罩应该就是他手下的人区分我和他的特征吧。 　　只是不知道，他的眼罩是什么模样的，黑色，还是粉色的，在左眼还是右眼？ 　　我眼神一扫，努力保持着冷漠的模样，寒声道。 　　“你们是想死吗？” 　　话音落下，我便看到他们打了一个寒颤，眼神中也多了几分犹豫。 　　砰！ 　　正是此时，枪声骤然响起，我的右眼瞬间爆出一团血雾，刺痛瞬间袭来，可不等我发出惨叫，便又是一连串的枪声。 　　砰！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迅速响起，旋转的子弹，钻入我的血肉之中，带来的推力，让我的身体不自然一阵抖动，随即向后倒去，流出大片的血污。 　　枪声过后，最先开枪的柳咏惊魂未定，握着手枪，眼神一扫，却是看向了一旁的王泉，脸色一沉，冷冷说道。 　　“姓王的，你刚刚没有开枪是什么意思？” 　　“头儿不是说过了吗，只要是在城外，只要看到像他的人，无论是不是他，都必须开枪。” 　　王泉脸色微白，侧过脸去，却是没有解释什么。 　　柳咏冷笑一声，还要追问什么的时候，我却有些不想再听下去了。 　　“下手这么狠，看来莫离在古城也不怎么受待见啊。” 　　我的声音忽的响起，柳咏瞳孔一缩，再次握枪，瞄准本该是尸体的我。 　　我捂着炸开的眼窝，有些无奈的重新站起身来，鲜血肆意而流，很快就染红了我的衣服，蠕动的肉芽，像一根根细长的虫子，飞快的修补着我的身体。 　　冷风吹过，场中陷入一片死寂，在所有人错愕的眼神中，我放下捂着眼睛的手掌，炸开的眼窝，已是修补如初。 　　柳咏的脸部抽搐了一下，神色变得扭曲起来，恨声说道。 　　“果然，你也有不死之身。” 　　我微微耸肩，神色变得淡然，轻声说道。 　　“是啊，现在这个能力有些烂大街了。” 　　柳咏面上阴晴不定，没有再次开枪，显然很清楚不死之身有多难缠，忽的，他后退一步，拉起地上的一个人，用枪顶着那人的脑袋，狰狞的说道。 　　“不想这个人死的话，你就乖乖按我说的做。” 　　见状，我眉头轻皱，手掌抬起，掌间的肌肉开始蠕动，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枪口来。 　　“看来，莫离有好好的向你们介绍我，让你们知道了该怎么威胁我。” 　　柳咏神色警惕，望着我手中的左轮手枪，厉声道。 　　“把枪放下，不然的话，我就崩了这个人的脑袋！” 　　我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的看着柳咏。 　　柳咏脸上闪过一抹狰狞，咬牙切齿喊道。 　　“三！” 　　“二！” 　　“一！” 　　在这三个数的过程中，我调准了一下枪口，瞄准着柳咏的脑袋，让他脸色一变，三个数过后，他没有开枪，我也没有开枪。 　　我望着柳咏渐渐难看的脸色，眼神微动，轻声说道。 　　“你怎么没有开枪呢？” 　　柳咏阴沉着脸，没有说话，只是悄悄将自己的身子，藏在了那个人质的身后，使的那个倒霉的年轻人脸色变得惨白，没有了一丝血色。 　　见状，我笑了笑，摇头说道。 　　“你应该知道子弹的穿透力，他挡不住的，只要我对着他的脑袋开上一枪，子弹就会先穿过他的脑袋，再打穿你那张恶心的脸。” 　　柳咏藏在那人身后，冷冷说道。 　　“头儿说你优柔寡断，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我眉头微挑，轻声叹气道。 　　“我又不傻，真的束手就擒，他们一样活不了，还得搭上我。” 　　“简单的数学加减题，我还是会做的。” 　　妈的，阿杰那个崽种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吗，我快装不下去了。 　　在我和柳咏对峙的时候，其他人都是紧绷着神经，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我和柳咏的身上。 　　王泉也是如此，只是他的神色颇为古怪，似乎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一方。 　　柳咏此时似乎也发现了什么，底气又足了起来，高声笑道。 　　“看的出来，你也不想这个人死，而我也不想死。” 　　“不知道你有什么建议，让我们可以不要这么继续僵持下去吗。” 　　此时，我终于在后方的视线中，看到了阿杰偷偷伸出的手掌，悄悄打了一个拖延时间的手势。 　　阿杰的枪法很准，而且他带的那把步枪，可以在一分钟的时间内，打出六百发子弹，但是后座力也不下。 　　我的视线迅速扫过地上蹲着的人质，他们都还保持着蹲伏的姿势，只要我能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我的身上，阿杰出其不意，应该可以把这些人都解决掉。 　　这般想着，我的脑中开始浮现有关柳咏的记忆。 　　这些记忆或许是我这无数次轮回中，最有用的东西了，我见过他们的死相，也知道他们有过什么故事，知道他们在意些什么。 　　这般想着，我忽的放下枪口，对着柳咏，轻声问道。 　　“你看起来，似乎养过一条狗。” 　　一条救过柳咏，却在末世后被他吃掉的狗。 　　有时候，我也觉得这有些黑色幽默的成分，不在乎人命的柳咏，居然会一直记得那只被他吃掉的狗。 　　柳咏的声音变得慌张，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好，这个家伙的注意力已经全在我的身上了，剩下的就是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了。 　　一念及此，我的身体，忽的开始蠕动，动用我的拟态能力，生出黑色的长角，面目变得狰狞如恶鬼，转眼间，便像是土庙里，泥塑的恶鬼模样。 　　见状，场中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所有人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不约而同的把枪口都对准了我。 　　果然，再面对这种明显非人的生物时，这些普通人会不自觉的把注意力全放在我身上。 　　拟态出恶鬼之后，我咧了咧嘴，左轮手枪，也已掉在了地上。 　　“我想做的事，一直都很简单的。” 　　“我只要你死，在场的其他人，我都不在乎。”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迟来的礼物 　　“我想做的事，一直都很简单的。” 　　“我只要你死，在场的其他人，我都不在乎。” 　　说话间，我的血液开始加速流动，温度渐渐升高，心跳越来越快。 　　我讨厌这种张扬的说话风格，更不喜欢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此时此刻，我却没有别的选择，不得不说着让我自己都觉得尴尬的话。 　　五十米外，我看到阿杰再次比了一个手势，表示准备就绪的意思，我神色不变，望着柳咏手中的人质，有些焦急。 　　哪怕一切顺利，阿杰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把这群人打散，但这个人质却也没有活下来的希望。 　　要拟态神经毒素吗？不不，我并没有解毒的方法，那样只会害死所有人。 　　思绪急转间，我叹了一口气，腿部的肌肉悄悄紧绷起来，像是一个弹簧一样，开始默默蓄力。 　　事情不可能尽善尽美，我可以接受牺牲，这并不是我有所成长，只是我学会了如何妥协。 　　柳咏没有再说什么，手中牢牢抓着那个人质，阴恻恻的说道。 　　“我希望你可以说一些有用的话，而不是这些没有用的废话。” 　　我已不再犹豫什么，做好了让所有人将注意力更加集中在我身上的准备。 　　黑雾流转，我在众目睽睽之下，伸出自己变得不似人类的手臂，用拟态能力，在掌心处拟态了一颗蓝色宝石。 　　“想知道不死之身的秘密吗？” 　　我轻声说着，同时动用拟态的能力，让那颗蓝色宝石，发出些许微光。 　　不老不死，这个世间最诱人的词语，当我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哪怕是那些惊恐的人质，都在一瞬间屏住呼吸，眼神灼热的望向我的掌心。 　　哪怕知道是骗局，知道是蛊惑，也没有人能抵挡住不老不死的诱惑，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望向了我的掌心，望向了那颗我拟态而出的蓝色宝石。 　　“吃掉它，或者吃掉我，你们也可以获得不死之身。” 　　我轻声说着，面带微笑，视线扫过那些拿枪的畜牲，蛊惑道。 　　“我不知道这玩意叫什么名字，但我和莫离的体内，都存在着这个东西。” 　　“它带给了我们漫长的寿命，带给了我们不死的肉身。” 　　“无论是吃掉我，还是吃掉莫离，都可以成为新的不死之身。” 　　蛊惑的话语响彻场中，哪怕这话听起来就不怎么可靠，可许多人的呼吸，却也在此刻，变得粗重起来。 　　正是此时，我眼神一凝，紧绷蓄力的双腿，骤然发力，几乎是同一时间，阿杰也已压好枪声，重重按下扳机。 　　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炸裂开来，无数团血雾暴起，那些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一梭梭子弹，便在他们身上炸开。 　　双腿蓄力之下，我的身体如野兽一般，瞬间窜出，在一瞬间，来到一人身前，掌间突出一根白色的骨刺，由下至上，瞬间从那人的下巴插入，贯穿了他的大脑。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在突如其来的枪声中，那些人瞬间溃不成军，来不及反应枪声自何处响起，便惊恐的四散而逃。 　　他们本就不是什么战士，只是一群有了枪的四腿畜生，没有经过什么训练，也没有什么作战意志。 　　我眼神一瞟，望向柳咏之前的位置，却见柳咏迅速转身，将那名人质牢牢挡在身前，与我对上了视线。 　　柳咏眼神一闪，露出一丝嘲讽，在我的注视下，扣动了扳机。 　　砰！血浆暴裂，那名人质脑袋瞬间开了一个口子，而柳咏开枪过后，便是毫不犹豫，转身便逃，同时从口袋中取出一颗手雷，拉掉保险栓，看也不看，便扔下身后。 　　轻风吹过，带着浓浓的血腥味，我身影一转，双臂瞬间化为长长的骨锯，一路而过，将所有拦路的人，切割为两半。 　　我来不及去拦下柳咏，而是对着那颗手雷欺身压去，身体死死的贴着地面，将身体硬化。 　　下一刻，一股灼热的能量，在我身下炸开，沉闷的声响，更是震的我耳鸣不止，像是一瞬间失去了听觉，只剩那道长长的鸣声。 　　“妈的。” 　　我咒骂了一声，猛然抬眼，望向出口的位置，却见包括柳咏在内，居然有十三个人逃出了阿杰的射击。 　　双耳还在轰鸣，身体也有些残破，不死之身的修补，还需要一些时间，我死死的望着柳咏，疯狂的动用着自己的拟态能力，将身上的血肉挪动，自行修补我的躯体。 　　在拟态能力的疯狂催动下，我重新站起身来，快步追向逃跑的柳咏。 　　在拟态的身体下，我的身影移动的很快，迅速追上了落在后方的一人。 　　恰在此时，那人回头望来，下一刻，他的头颅高高飞起，带着鲜血，落地雪地之上。 　　我踩着那颗头颅，速度又快了几分，追上一人又一人，看着他们在我身前倒下，头颅落地。 　　纯粹的暴力宣泄，果然会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我变得有些疯狂，手中骨锯切开了一具又一具的身体，很快，我便看到了柳咏的身影。 　　一步，两步。 　　随着距离迅速拉近，我在柳咏的眼神中，终于看到了属于弱者的惊骇与恐惧。 　　不知不觉间，我露出了些许狰狞的笑容，手臂高抬，对着柳咏的身体，一挥而下。 　　澎！ 　　就在骨锯距离柳咏的脑袋毫厘之差的时候，骨锯忽然炸开，我愣了一下，随即便看到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炸开。 　　血肉翻涌，如同体内埋下了无数颗炸弹，一颗接着一颗炸开，从我的手臂，蔓延而来。 　　澎！澎！澎！ 　　在血肉炸开的声响中，剧痛随之而来，我错愕的望着越来越远的柳咏，无力倒地。 　　…… 　　与此同时，古城据点之中。 　　星云体化身的年轻男子，忽的眯起双眼，他坐在一张躺椅上，微微笑着，用手摸着自己的下巴，转头望向一旁的莫离，轻声说道。 　　“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那份礼物貌似已经开始开花结果了。” 　　莫离微微转头，眼中闪过一丝戒备，轻声问道。 　　“什么礼物？” 　　年轻男子指尖轻弹，不紧不慢的说道。 　　“一个属于拟态能力，迟来的副作用。”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颗石子 　　澎！澎！澎！ 　　血肉不断炸裂，愈合，再次炸裂，来回反复，让我彻底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我躺在地上，在持续的疼痛中，艰难的保持着理智，自愈能力在持续的爆裂中，变得越来越快，可那血肉的爆裂，却没有一丝要停止的意思。 　　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就像是很久以前，有人在我的身体之中，埋下了一颗颗种子，随着时间推移，那些种子发育成熟，不停的想要钻出我的血肉，一次又一次的尝试。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这并不是我的意识开始涣散，而是双眼沾了太多自己的血，有些看不清了。 　　模糊的视线中，我看到一道人影，站在了我的面前，在不断爆裂的血肉中，我蠕动着喉咙，有些艰难的发出声音。 　　“是……阿杰吗？” 　　“唉……” 　　我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叹息，那道人影想要蹲下身来，却又被不断爆裂的血肉所挡，只能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苏离，你这是怎么了？心脏都炸到外面去了。” 　　澎！澎！澎！ 　　在阿杰说话的时候，我的半张脸忽的爆开，舌头也成了一团碎肉，暂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阿杰一时无言，看着我自行愈合，又不断爆开的面部，再次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随即干脆利落的说道。 　　“古城据点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回来，这些发电用的工具是没时间带走了。” 　　“好在那些人只跑了一个，留下了很多的汽车，我打算先带着这些人回据点，时间很紧，我没时间等你了。” 　　“你恢复之后，就尽快返回据点吧。” 　　“我先走了。” 　　阿杰似乎对我很放心，说完之后，便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之中。 　　我并没有什么意见，因为我现在的身体，根本无法移动，只是一个活着的肉块，带着我只会让他们更危险。 　　不难想象，如果带着我一起走，我所在的那辆汽车会被我不断爆裂的肉块塞满，而且血肉爆裂时，还有可能伤到别人。 　　在血肉持续爆开的声音中，我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之后周围便陷入了一片死寂，再没有了任何声音。 　　在持续痛苦之中，我无法保持冷静的思考，只能默默忍受着一切。 　　时间变得很慢，慢的像是静止了一般，我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它跳的很快，很有活力，活泼的不像是该属于我的。 　　痛苦，混乱，疯狂。 　　我陷入了死地，无法挣扎，无法哀嚎，也无法哭泣。 　　这种像个活尸一样的感觉，真的很久没有过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周遭的光线越来越暗，无孔不入的黑暗，向我碾压而来。 　　突然间，我有了窒息一般的感觉，那些模糊的久远记忆，再次浮现我的脑海。 　　恍惚间，我看到了过去的自己，躺在病床之上，用皮包骨头的手臂，在手机上许下了自己的愿望。 　　一个可以永远喝可乐的健康身体。 　　我，为什么要许下那个愿望呢？ 　　哦，我想起来了，那时我的肌肉开始萎缩，无法正常行走，甚至连手机都拿不起来，还需要看护我的护士，才能发出那条许愿的短信。 　　父母为了后续的治疗，回了老家，打算卖掉房子，那时我很想喝可乐，却没法喝到，所以才有了那么古怪的愿望吗？ 　　渐渐的，持续不断的血肉爆裂变得缓慢，最后终于不再发生。 　　我躺在冰冷的雪地上，伸出手掌，轻轻擦去眼珠的血迹，我擦的很用力，很疼。 　　终于，我恢复了正常的视力，一入眼，便是漆黑的夜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此时此刻，比起那漫天星辰，我更喜欢这黑的彻底的夜色。 　　星空很大，也很危险，就比如那两个该死的星云体。 　　我有些缓慢的翻身坐起，回头望向身后，却见在雪地中有着很多的尸体，有古城据点的，也有柴山据点的。 　　阿杰和我，还是让这个据点死了不少的人啊。 　　我不知道为什么古城据点没有再派人来，但也知道继续待下去，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视线一扫，我忽的停下动作，望着黑暗中一道虚弱的人影。 　　那人受了不轻的伤，背靠着墙壁，躲在阴影里不停的喘息。 　　我仔细看着那道人影，忽的一笑，坐在原地，向着那人轻轻招手，打了一个招呼。 　　“好久不见，王泉。” 　　阴影之下，王泉脸色苍白，虚弱的笑了笑，神色颇为复杂，他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下，同样摆了摆手，声音微弱的说道。 　　“你好……莫离。” 　　这真是一个令人怀念的称呼。 　　我的身边放着一把手枪，应该是阿杰留给我的，上面沾了不少的血迹和我的碎肉，我用袖子擦掉了上面的血肉，轻声说道。 　　“真奇怪，我以为阿杰会补枪的，不会有活人留下来的才对。” 　　王泉没有隐瞒什么，十分坦然的回答道。 　　“可能是因为我运气比较好，也可能是因为我比较会装死吧。” 　　我不置可否，取出弹夹，检查好子弹的情况后，便将弹夹重新装了回去，握着手枪，遥遥指向王泉的脑袋。 　　很好，弹夹是满的。 　　我握紧手枪，望着虚弱的王泉，脑中浮现的却是他带着王子宣攻打据点时杀人的模样，神色不免变得有些复杂，忍不住低声说道。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王泉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有些好奇的望着我，问道。 　　“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才对，你怎么看起来对我很熟悉……哦，莫离也是这样，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也是很熟悉我的模样。” 　　我微微眯眼，手指按在扳机上，声音骤然冷了几分。 　　“我知道你手里藏了一把枪，不要犯傻，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一点。” 　　王泉眼神微黯，随即却是取出一把手枪，扔在一边，轻声说道。 　　“我没那么傻。” 　　“不会指望着杀死一个不死之身，我只是想在临死前知道你们两个莫离，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忽的沉默，握着手枪，望着面前这个，在曾经的轮回被我当做朋友的人，那个我记忆中太过理想化的老好人。 　　“莫离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王泉眉头微挑，有些意外的看了我一眼，犹豫片刻后，才轻声说道。 　　“没什么，他只是让我明白了一个简单的道理。” 　　“什么道理？” 　　“那就是，我不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伟大。” 　　“以及我曾经追求的东西，是那么毫无意义。” 　　我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想我大概明白你遭遇什么了。” 　　我放下手枪，神色变得平和，慢慢说道。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王泉闻言，无所谓的点了点头，低声回答道。 　　“当然可以，我不介意多活一会的。” 　　我吐出一口白气，在低温下，水汽蒸腾，细碎的小水珠慢慢飘起。 　　“所谓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东西？” 　　王泉闻言，便要笑着回答，可是随即他便愣在原地，什么也说不出来。 　　很多我们以为很简单的答案，其实只是一团模糊的烟雾，隐隐约约，似乎触手可及，却永远也抓不到。 　　只是以一个模糊的形象，存在我们的心中，却让我们下意识的忽略，它可能从来都没有什么真正的答案。 　　王泉眼神微空，思绪飘散，有些落寞的说道。 　　“我以为这个答案很简单的，但仔细一想，好像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能告诉我答案吗？” 　　我摇了摇头，坦然回答道。 　　“抱歉，我也没有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我记得加缪说过这么一句话。” 　　“人生的意义，在于承担人生无意义的勇气。” 　　王泉眼中泛起微光，手掌捂着自己身上的伤口，轻声说道。 　　“我也听过这句话，只是后来忘了。” 　　我点了点头，坐直身子，垂下的枪口，在雪地上随意的勾勒着奇怪的图案，低声说道。 　　“加缪很厉害吧，像我们这种人，这辈子也说不出这种话。” 　　“人生不必真的有什么意义。” 　　“没白活，没白死，就已经足够了。” 　　王泉笑了笑，但脸上并没有多少真正的笑意，反而多了几分阴霾。 　　“可我觉得，这辈子怎么过也是白死，白活。” 　　一个理想主义者的破灭，确实比我想象的更夸张一些。 　　我想了想，便重新问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你说说，你的理想对你来说什么东西？” 　　王泉眉头轻皱，认真思考着，然后缓缓说道。 　　“我要结果，善恶有果。” 　　“而不是我做了那么多的事后，却什么都没有改变。” 　　闻言，我嗤笑一声，连连摇头，在王泉疑惑的眼神中，拿出了一颗石子，轻声问道。 　　“你看到这颗石子了吗？” 　　王泉一脸茫然，只能点了点头，回答道。 　　“看到了。” 　　我捏着这颗石子，颇为认真的解释道。 　　“这颗石子可恶吗？” 　　王泉眉头皱的更紧了，摇头说道。 　　“一颗石子，怎么会可恶呢？”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脱下我的鞋子，将那颗石子放入鞋子中，然后将鞋子穿了上去，石子坚硬，硌的我脚疼，而我却再次向王泉问道。 　　“现在呢，你觉得这颗石子可恶吗？” 　　王泉愣了愣，然后低声回答道。 　　“现在有点可恶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我和我的“默契” 　　“既然觉得这颗石子可恶，那你该怎么做？” 　　“那当然是把这颗石子扔出去了。” 　　闻言，我脱下鞋子，将那颗石子倒了出来，重新捏在指间，望着王泉，轻声说道。 　　“其实，我们讨厌的那些东西，杀戮，暴虐，各种各样的恶，就像是这颗石子。” 　　“它其实一直都存在，只是我们没有看到，有谁去讨厌没看到的东西呢？” 　　“可是当它进入了我们的鞋子，我们便会感受到它，看见它，将它扔出去。” 　　我捏着这颗石子，眼神飘忽，想起了很多的事，低声说道。 　　“这颗石子会让我们不舒服，会难受，当我们把这颗石子扔出去的时候，或许就是我们所说的正义。” 　　“但我们知道，我们只是把石子扔出去了，有一天，它会重新卡在另一人的鞋底，一直重复这个过程。” 　　“疼痛，只要这个世界还有一个活物，便不可能真正的消失。” 　　我抬起头来，望着若有所思的王泉，继续说道。 　　“你扔掉了一颗石子，但又被同一颗石子卡在了鞋子中。” 　　“于是，你开始认为鞋子没有任何作用，脱了鞋子。” 　　“没有了鞋子的保护，你光着脚的时候才会发现，这地面上的石子是那么多。” 　　“每走一步，都会有痛感。” 　　我扔掉了手中的石子，缓缓起身，向着王泉走去，边走边说道。 　　“我们穿鞋子，是为了保护自己，而不是保护别人。” 　　“扔掉鞋子里的石子，是因为它会让我们感到痛苦。” 　　“这是属于我自己的，极为粗浅的正义。” 　　我找到王泉身前，忽的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像是要吐出自己所有的委屈，自己受到的质疑。 　　“那些石子从来都不会消失，只要你活的足够久，就可以被同一颗石子硌两次的。” 　　“我不是为了别人才做那些费力不讨好的事，而是为了让我自己舒服的。” 　　王泉瞳孔微震，眉眼低垂，沙哑着声音问道。 　　“你见过的石子多吗？” 　　我微微耸肩，忍不住叹气道。 　　“多的让我的脚都快被扎成了筛子，被人吃，被人追杀，被人背叛，被人恩将仇报。” 　　“我都快要佩服自己了，居然这么蠢，能把同一个错误，犯那么多次。” 　　王泉的肩膀忽的开始抖动，与此同时，传来他压抑，略显癫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居然……这么简单吗？” 　　“真可悲。” 　　我再次抬起手枪，顶在王泉的脑袋上，极为复杂的说道。 　　“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如果没有人教，我们不知道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明白，一加一等于二这种简单的事。” 　　王泉还在笑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伸手抹了抹自己的眼角，神色变得坦然，轻声说道。 　　“你是一个好老师。” 　　“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可以教我的吗？” 　　我眉眼低垂，手指滑落至扳机处，轻声说道。 　　“在与人告别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说再见。” 　　“谁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最后一面。” 　　王泉洒脱一笑，没有什么恐惧之意，反而有几分解脱之意，轻声说道。 　　“那……再见了。” 　　我嘴唇微动，想了许久，却也只能满含复杂的轻声说道。 　　“晚安。” 　　砰！黑夜中，枪声响起，但枪声过后，我手中的手枪却是落在了一边。 　　王泉本已闭上了眼睛，发现自己没死之后，有些惊讶的睁开眼睛，却发觉我手中的枪已经掉在了地上，而我握枪的手，则是开了一个大洞，被人从侧面开了一枪。 　　我的手指动了动，错愕的转头望去，漆黑夜色下，我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身着一身黑色风衣，神色淡漠，冷眉冷眼，像是一个会呼吸的冰块。 　　莫离。 　　我望着他，嘴角动了动，随即却是忍不住微笑起来，望着另一个自己，缓缓踏出一步，随后却又退了一步。 　　很难说清我此刻的心境，望着莫离，没有仇恨，也没有愤怒，只是感觉有些怪异。 　　“我该说些什么呢？” 　　莫离眼神冰冷，五官没有任何变化，似乎连眼睛都不眨，淡淡说道。 　　“你可以先叫我的名字。” 　　我甩了甩正在愈合的手掌，叹气道。 　　“你不觉得自己叫自己的名字怪怪的吗？” 　　莫离嘴角一扯，冷风吹起衣摆，向后飘动，他再次举起手枪，轻声说道。 　　“我不记得自己是这么喜欢说废话的人。” 　　我微微眯眼，下意识的想要动用自己的拟态能力，但想起之前血肉爆开的场景，便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而在此时，莫离那冷漠的声音，缓缓响起。 　　“做个交易吧，苏离。” 　　我心念一动，没有说话，只是观察四周，而莫离见状，则轻冷哼一声，淡淡说道。 　　“不用找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们还是好好谈一谈交易的事吧。” 　　我忽的皱眉，一时间完全猜不到莫离想做什么，哪怕他就是我。 　　“什么交易？” 　　莫离拆出弹夹，将子弹一颗颗卸下，不紧不慢的说道。 　　“两个选择。” 　　“一，你和我打一场，不用拟态，谁赢了，谁就可以吞掉对方。” 　　“二，我告诉你一个很重要的消息，作为交换，让我带走王泉。” 　　我眼神一凝，思索片刻后，却是叹了一口气，作为我和他的决斗，现在还太早，因为我输不起。 　　至少不能是现在。 　　“我选二。” 　　莫离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他彻底扔掉了手中的枪，轻声说道。 　　“你的拟态被那两个星云体做了手脚，以后每次动用拟态能力，都有可能引发像白天那样的副作用。” 　　“如果不是必须的话，就不要再用了。” 　　说着，莫离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居然笑了起来，摇头说道。 　　“不过他们也不好过，这么频繁的参与我们之间的事，他们和肉体的联系也越来越密切了。” 　　我没有听懂他后面的话，但之前说出的信息，便足够这次交易了。 　　“好，交易成立。” 　　我轻声说出这句话，没有任何留恋，转身就走，不再看莫离一眼。 　　关于他为什么救王泉这一点，我很清楚。 　　我想救的人，他要杀。 　　我要杀的人，他便救。 　　就是这么幼稚的理由，因为这符合我们某些无法剥离，共同拥有的特质。 　　而为什么说出星云体做的手脚，便是我们唯一仅存的“默契”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医生 　　我缓缓走出柴山据点，在穿过据点大门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漆黑的夜色中，那里已是看不到王泉与莫离的身影，只留黑暗，我忽的感到有些遗憾，遗憾自己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没能杀掉王泉。 　　当然，莫离可能早就来到了这里，默默躲在黑暗中，听我与王泉的对话。 　　我握了握拳头，指间的触感有些粗糙，那是血液凝固之后，沾在了我的皮肤上，我沉默着擦掉手上凝固的鲜血，踏步前行。 　　距离据点大门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吉普车，我打开车门，神色平静的启动了汽车，冷色的车灯落在积雪上，让人感觉有些眼花。 　　车轮碾过雪地，发出轻微的声响，很好听，也很让人发困。 　　我的视线随意在车中一扫，看到车中放着一本书，那本书很旧，被人翻了很多遍，有些泛黄。 　　这应该是王泉开来的车吧，除了他，应该没有人会随时带一本书了。 　　我的思绪被忽的勾起，凌乱的记忆中，有王泉捧着书的模样，有他的尸体在我面前，被丧尸分尸的模样。 　　忽然间，我的嘴里有些发苦，像是吃了一个黄连，那份苦味从口腔中弥漫而出，我感觉自己都要闻到那股苦味了。 　　啪！ 　　我忽的握拳，重重砸在了方向盘上，五官保持着平静，嘴中却是不停的，歇斯底里的骂道。 　　“妈的！妈的！妈的！” 　　白茫茫的雪原，那本泛黄的书，让我变得烦躁，愤怒，以及久违的无力。 　　我习惯了忍受很多肮脏的事，也见过了许多让人疯狂的故事。 　　但…… 　　我却没有办法忍受，记忆中的王泉，变成如今的模样。 　　整整多达十次轮回里，王泉在我的记忆中，一直都是那么善良，大度，让我感到羞愧。 　　我可以习惯恶人为恶，却无法接受，一个好人变成那副模样。 　　在那么多次的轮回中，我为了给他报仇，杀上古城据点，杀上围盾据点，如今这些事，又算什么呢？ 　　片刻后，我不再捶打方向盘，静静的望着前方，不断延伸至黑暗深处的雪原。 　　我再次想起了很多的事，却不再愤怒，只是感觉有些疲惫。 　　天空之中，乌云汇聚，酝酿着新的大雪。 　　许久之后，当第一片雪花落下时，黑色的吉普车，在雪地之上行驶而过，停在了灯火通明的围盾据点大门前。 　　据点大门缓缓打开，我坐在车中，望着敞开的大门，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有些疲惫的坐在车中，用手撑着脑袋，一个人发呆。 　　据点之中的人们发现了异状，却也不知该怎么做，又过去了一阵时间够，我看到一个人影，披着厚厚的衣服，一边咳嗽着，一边走去。 　　是曲云流那个家伙。 　　曲云流十分自然的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一边咳嗽着，一边则轻声问道。 　　“心情不好？” 　　我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看着坐在一旁的曲云流，轻声说道。 　　“我还以为会是阿杰来安慰我呢。” 　　曲云流放下手帕，颇为认真的看着我，说道。 　　“既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就有义务处理你的心理问题。” 　　“你现在可以称呼我曲医生。” 　　见状，我忍不住笑了笑，伸了一个懒腰，笑道。 　　“你想当医生？我可从来没听你说过。” 　　曲云流嘴角上扬，同样也笑了起来，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小时候确实想过当一个医生，但长大后发现医闹还挺危险的，而且竞争也激烈，就没有了这个心思。” 　　我有些意外，在我的印象中，曲云流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才对。 　　“你为什么想当医生？” 　　曲云流用手扶着额头，仔细想了许久后，才带着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 　　“因为我小时候常去那间医院里，有一个很漂亮的护士姐姐，说话软软的，很好听。” 　　“那个时候我就像，将来要是当了医生，就可以被这么一群漂亮的护士围在身边。” 　　我错愕了几秒后，哑然失笑，心中的烦躁，也消去了不少，对着曲云流说道。 　　“你现在看起来像是变了一个人，你给自己做了心理指导吗？” 　　曲云流眼神微晃，捏着手中的白色手帕，轻声说道。 　　“也没有那么复杂，只是不再钻牛角尖以后，一些过去丢掉的东西，也就慢慢重新捡起来了。” 　　说着，曲云流眉头挑起，微微活动了下脖子，笑着说道。 　　“我们有着最基础的动物本能，像是水里的鱼，会被看到的饵食吸引，吞下钩子。” 　　“不过，我们是愿者上钩。” 　　“我们和动物的区别在于，动物是因为智力犯错，而我们则是知错犯错。” 　　“知道和做到，并不是一件事。” 　　我饶有兴致的看了曲云流一眼，问道。 　　“可以举个例子吗？” 　　曲云流看了我一眼，随即竖起一根手指，好死不死的就是中指。 　　“我举几个最简单的例子。” 　　“偷懒，撒谎，喝酒，赌博。吸毒。” 　　“做这些事的人，难道不知道这是错的吗？可他们不还是做了吗？” 　　“我们常说什么善意的谎言，可大多数谎言的善意都是对撒谎人自己的。” 　　看着曲云流认真的模样，我叹了一口气，重新启动汽车，无奈的说道。 　　“你说话像个老师一样，听的我都困了，你还是赶紧走吧。” 　　曲云流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随即主动打开车门，走了下去，他站在车外，说道。 　　“其实让自己不再烦躁很简单，让你忙起来就好了。” 　　“我这里正好有需要你去做的事，帮据点多找一些小型的柴油发电机，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我看了他一眼，敷衍的点了点头，便彻底合上车门，然后驾驶着汽车，调转车身，准备离去。 　　透过后视镜，我看到曲云流仍站在大雪之中，似乎想目送我离开，鬼使神差之下，我摇下车窗，探出脑袋，向他问道。 　　“要出去兜兜风吗？” 　　曲云流闻言愣了一下，略做思考，随即洒脱一笑，从嘴中吐出一个字来。 　　“好。” 　　冬日恶劣的天气下，围盾据点与古城据点也没有什么余力交战，这是一个难得空闲时间，据点里有没有曲云流，都没有什么问题。 　　曲云流打开车门，再次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看了看我，笑着问道。 　　“你怎么突然会想带我出去兜兜风呢？” 　　我把着方向盘，驾驶着吉普车，开向远处，轻声说道。 　　“因为我突然发现，你不犯病的时候还挺顺眼的。” 　　曲云流伸手扶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跟阿杰说话都怎么这么让人烦躁。” 　　“是想逼疯你们得主治医师吗？” 　　说着，曲云流忽的靠在车座上，露出十分懒散的模样，轻声说道。 　　“说一说吧，你为什么会这么烦躁？” 　　我没有隐瞒什么，将有关王泉的事，一五一十的全部说给了曲云流听。 　　时间缓缓流逝，雪花越来越大，盖满了车身。 　　曲云流听的很认真，从始至终，没有插话，等我说完之后，他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并向我问道。 　　“你现在还烦躁吗？” 　　我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没那么烦躁了，但还是感觉有些不舒服。” 　　曲云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问道。 　　“我想问你一件事，你说你当时想杀王泉。” 　　“如果没有莫离来干扰，你真的会开枪吗？” 　　我没有任何犹豫，点了点头，意简言赅的说道。 　　“会。” 　　曲云流更加疑惑，不解的追问道。 　　“你明明很重视他，当他是你的朋友，会因为他感到烦躁，为什么杀他的时候不犹豫呢？” 　　我苦笑一声，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有些笨拙的解释道。 　　“半年前，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带着人毁掉了一个据点。” 　　“那里的人基本都死光了，但还有一个婴儿，躺在血泊之中，满身血污，努力的抓着自己父母的衣服，大声的哭着。” 　　“像是不理解，为什么她的爸爸妈妈不动了，为什么还不来哄她？” 　　说着，我转过头去，望着曲云流，轻声说道。 　　“那个时候，我真的想把王泉剁成肉酱，一口一口的吃掉。” 　　“所以我今天有机会杀掉他的时候，绝对不会有任何的犹豫，但我会给他一个痛快。” 　　“反正他现在看起来活的也不怎么阳间。” 　　曲云流微微愣神，随即望向前方，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 　　“我也害死了不少人。” 　　“你为什么不杀我。” 　　我神色平静，打着方向盘，让吉普车在雪地中平稳的穿行，嘴中轻声说道。 　　“因为你救的人比你杀的人更多。” 　　“最重要的是，你活着还能救下更多的人。” 　　曲云流摇了摇头，笑道。 　　“这并不合理，至少对于那些因我而死的人，这绝对谈不上什么公平。” 　　我看了曲云流一眼，神色变得有些复杂，轻声应道。 　　“确实是这样，换成以前的我，绝对会让你死的很痛苦。” 　　曲云流眉眼低垂，再次追问道。 　　“那现在呢？你现在变了？” 　　我叹了一口气，看着车外的大雪，缓缓说道。 　　“我顾全不了所有人，我只能照顾我所能看到的人。” 　　“我甚至连这个小小的地方，都无法护着。” 　　“你明白吗，与此同时，这个世间上还有很多地方，有人正在遭遇更糟糕的事，可我也帮不了他们。” 　　“仔细想想，我给你的那个故事，说起来很壮阔。” 　　“但实际也只是局限于这座城市之中，什么星云体，什么神明机器。” 　　“他们知道，以我个人的能力，这座城市就已经是极限了。” 　　“所以才会把那么高大的赌局，定在这么小的地区里。” 　　“而且，一个变好的坏人，总比一个变坏的好人顺眼一些。” 　　闻言，曲云流裹紧身上的衣物，轻轻咳嗽了几声，叹息道。 　　“那是因为你对我的标准定的太低了，对王泉的标准又定的太高。” 　　“真讽刺，我因为下限太低，反而更容易被原谅。” 　　我微微侧目，有些奇怪的看着曲云流，错愕道。 　　“我怎么感觉，你不怎么想让我杀王泉呢？” 　　曲云流十分坦诚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是，因为这不公平。” 　　“你应该再给他一个机会，至少别让他死的这么窝囊。” 　　我嗤笑一声，说道。 　　“这可不像你该说的话，王泉不可能回头的，他妹妹还在古城据点。” 　　“只要这一点没有改变，他这辈子都得和古城绑定在一起，而且莫离就是我，我很清楚。” 　　“为了恶心我，王泉和他的妹妹，永远也不可能脱离古城。” 　　“让他死得其所？无稽之谈。” 　　曲云流有些讶异，笑道。 　　“原来你也不是完全是依据感性行动的啊，考虑的也很周到啊。” 　　我嘴角一撇，正要说些什么时，忽的愣住，略一思索，便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喃喃自语道。 　　“原来，我感到烦躁是因为……没能杀掉王泉，让他解脱吗？” 　　曲云流轻笑一声，慢慢说道。 　　“很简单，你很重视你那个叫王泉的朋友，你想让古城少掉一个杀人的人是事实，同时也想让那个王泉解脱。” 　　“你看的出，他活的很辛苦。” 　　“你的烦躁，也或许是因为明白，错过这次的机会，就再也没有办法杀掉王泉。” 　　“只能看着他随波逐流，越陷越深，活的辛苦，又不得不活着。” 　　我沉默下来，仔细想着曲云流的话，片刻后，我释然一笑，轻声说道。 　　“姓曲的，你确实会是一个好医生。” 　　曲云流没有反驳，反而坦然的接受了这个评价，随即他对我说道。 　　“好了，这次的心理指导也该结束了，你是不是该送我这个医生回去了？” 　　然而，闻言我却是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还没到目的地呢，回去做什么？” 　　曲云流闻言一愣，抬眼望着前方，却也只能黑漆漆的夜色，他皱起眉头，问道。 　　“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眉头微挑，笑着说道。 　　“带你去见我的干女儿，顺便见一见两个奇怪的家伙。” 第一百五十章 时间短暂 　　大雪纷扬，落满了大地，吉普车穿过小路，停在了一间荒废的牧场之中。 　　曲云流缓缓打开车门，裹紧自己的衣服，吐出一口热气，观察着四周，轻声说道。 　　“这里真是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我开始怀疑你带我来这里的目的了。” 　　我钻出车身，看了看四周，却忍不住摇头笑道。 　　“这个世道，杀人灭口还用挑地方吗？” 　　曲云流裹紧自己的衣物，皱着眉头，叹气道。 　　“我是个货真价实的病人，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有什么事，就赶紧去做吧，我快冻死了。” 　　我不再多说什么，缓步走到废弃的牧场大门边上，从厚厚的积雪中，翻出一个生锈的铁盆，用拳头敲击了五下。 　　咚，咚，咚，咚，咚。 　　清脆的声音在黑夜中蔓延，传向牧场的深处，片刻后，在牧场深处同样传来了三声清脆的响声。 　　听到那声响之后，我又敲了敲那个铁盆两下，然后就扔下铁盆，站在门口，静静等待着。 　　曲云流缓步走来，看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铁盆，眯眼说道。 　　“很简单的暗号，这里面住着你的人吗？” 　　我拍掉肩头的雪花，摇了摇头，说道。 　　“不，只是几个朋友。” 　　大雪之中，一道人影则牧场深处走来，越来越近，却是一名穿着厚厚衣物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子一见我，便露出笑意，将那破旧的铁门打开，一边拍着身上的雪，一边说道。 　　“知道你要来，我们都等你很久了。” 　　说着，中年男人看了一眼一旁的曲云流，温和一笑，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向曲云流伸出手去，说道。 　　“你好，你就是小苏说的朋友吧。” 　　“我是赵山泽，叫我老赵就好。” 　　曲云流没有什么犹豫，同样报以温和的笑容，伸手握住了赵山泽的手掌，笑着说道。 　　“赵叔你好，我是曲云流。” 　　赵山泽见状，憨厚的笑了几声，便转身为我们带路，曲云流与我跟在身后，缓步前行。 　　曲云流嘴角带着些许嘲讽的笑意，压低声音，说道。 　　“朋友？你是这么向这些人介绍我的？” 　　我抬脚踏步，轻轻点头，没有理会他语气的嘲讽，淡淡说道。 　　“只要你愿意，我就当你是我的朋友。” 　　曲云流动作一滞，静静的看着我，随即便移开视线，望向前方，缓缓说道。 　　“你不知道吗，我之前那几个很照顾我的朋友，现在可是恨我恨的要死。” 　　“和我做朋友，大抵就是这个样子。” 　　我嘴角微微上扬，满不在意的轻声说道。 　　“我确实知道，但我命硬。” 　　“向来只有我克别人，没有别人克我的。” 　　曲云流顿了顿，微微仰头，长长的出了一口热气，感慨道。 　　“该死的不死之身。” 　　说罢，曲云流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继续前行。 　　牧场还算是大，走了几分钟后，才看到一间屋子里亮起的灯光，门忽的打开，露出瞳瞳的小脸来，她看了我一眼，皱起好看的眉头，低声抱怨道。 　　“来的太慢了。” 　　我在这半年里，也常常来到这里，探望被我留在这里的婴儿苏可儿，瞳瞳常常是陪着我，她对苏可儿很感兴趣，只是她的怪力，让我不敢让她去抱可儿。 　　曲云流颇为意外的看了瞳瞳一眼，但随即恍然，他也是见过瞳瞳的，只是可能印象不深，他的视线越过瞳瞳，望向屋中。 　　还算整洁的屋中，一个年轻的妇人，正在抱着一个婴儿，神色温柔的在屋中走来走去。 　　赵山泽带着我们走进屋中，曲云流有些不自然的看了一眼可儿，便拉开距离，似乎不怎么会应付小孩子。 　　我正要走过去说些什么，却被皱着眉头的瞳瞳拉到一边，她很认真的将我衣服上的雪花拍掉，待到彻底干净后，她才微微歪头，像个孩子一样，小声说道。 　　“我今天很乖。” 　　“所以我能抱抱可儿吗？” 　　我无奈一笑，用手指轻轻点了瞳瞳的眉心一下，轻声说道。 　　“动作要轻一点，知道了吗？” 　　闻言，瞳瞳顿时喜上眉梢，转身便走向年轻妇人，年轻妇人也听到了我们的对话，笑着将可儿递向瞳瞳。 　　小小的可儿对瞳瞳没有任何害怕之意，反而张开小小的双手，发出婴儿特有的笑声，任由瞳瞳将她抱住。 　　我看着这一幕，有些感慨，现在真的很难将瞳瞳和以前的模样联想到一切，她越来越活泼，越来越像一个人类了。 　　赵山泽和年轻妇人对视一眼，随即便简单说了几句，默默退出了房间，将这个空间留给我和瞳瞳，以及有些尴尬的曲云流。 　　我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看了一眼神色有些不自然的曲云流，有些好笑的说道。 　　“你看起来很怕小孩？” 　　曲云流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拿着椅子，坐在了一个稍远的位置，淡淡说道。 　　“你赶紧说正事吧，别折磨我了。” 　　我轻轻撇嘴，认真的想了想后，便转头向瞳瞳问道。 　　“瞳瞳，那里的食腐草你搞定了吗？” 　　瞳瞳正逗弄着可儿，闻言，头也不回的说道。 　　“搞定了，那些食腐草现在都被昙花寄生了，完全受我的控制。” 　　“你随时都能带人进去。” 　　我松了一口气，转而望向曲云流，缓缓说道。 　　“你还记得当初为了弄死阿杰，让他去的那个种子仓库吗？” 　　“在那个仓库的地下，有着一个末日疯子组织的地下实验室。” 　　“有完备的发电系统，各种各样的电子设备，可以提取药物，只要解决掉一个看大门的怪物，就可以没有风险的利用那个地下实验室。” 　　“最重要的是，这里是莫离与我记忆不共享的地方，他什么都不知道，是最好的隐秘据点了。” 　　曲云流认真的听着，我很仔细将那里的状况说了一遍，包括那两个怪物兄弟的故事，但听着听着，他的脸色却变得有些奇怪。 　　“等一下，我为什么感觉你有种写遗嘱的感觉，你要离开这里吗？” 　　闻言，我没有逃避什么，迎着曲云流的疑惑的视线，轻声说道。 　　“低温的天气，还会持续一两个月，接下来温度会越来越低。” 　　“如今没有什么在室外保暖的手段，这种天气下，莫离不会蠢到对围盾据点下手。” 　　“这短暂的时间，是难得清闲时间。” 　　“我想，短暂的离开一段时间，放心，我会在温暖转暖的时候回来。” 　　曲云流眉头舒展开来，好整以暇的说道。 　　“这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你这段时间送来的物资，足够围盾据点的人过一个好年。” 　　“但我问问你，你为什么想离开，为了散心吗？” 　　我眼神忽的恍惚，扭头看了看瞳瞳，恰好与瞳瞳对上视线，瞳瞳神色温柔，向着我甜甜一笑，我回以微笑，然后转过头来，对着曲云流说道。 　　“我活不了几年了，所以……” 　　“也该去做实现我之前对人许下的承诺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短暂的假期（一） 　　“我活不了多久了。” 　　像是吐出许久的郁结，我不由得吐了一口气，看着神色愕然的曲云流，温和一笑。 　　“真的。” 　　“无论输赢，我的结局应该都不会太好。” 　　我摸索着椅子粗糙的扶手，回头望了一眼刻意背对着我的瞳瞳，眼神一柔。 　　“我活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漫长的让人产生了厌烦。” 　　“可是，我却有一些承诺始终没能兑现。” 　　“所以，我想是时候去兑现我的承诺了。” 　　曲云流沉默片刻后，看了一直背对着我的瞳瞳，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将双手交叉在一处，微微低头，缓缓说道。 　　“你应该知道，我们并没有拦下你的能力，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去阻拦。” 　　说着，曲云流微微抬头用手摸着自己的下巴，摸着他坚硬的胡茬，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不过呢，作为一个同样快死的人，我倒是想问问，如果将来你真的死了，你会有什么遗憾吗？” 　　我迎着曲云流的视线，颇为认真的想了许久，然后摇头叹气道。 　　“我其实很想洒脱一点，但我又别扭的说不出自己没有遗憾。” 　　“遗憾吗，我这辈子的遗憾大概是数不完的。” 　　“我只能看到眼前的东西，至于遗憾这种东西，只能等我真的死掉的时候再去想了。” 　　曲云流微微皱眉似乎对于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但他并没有继续深究，而是捏着自己的指关节，轻声说道。 　　“记得在天气转暖之前回来就行。” 　　说罢，曲云流看了一眼瞳瞳，忽的站起身来，对着我说道。 　　“我觉得不用浪费时间，今晚就让我看一看你嘴里的那两个怪胎兄弟吧。” 　　我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立刻站了起来，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很赶时间吗？” 　　曲云流闻言，却是给了我一个白眼，淡淡说道。 　　“我是不想耽误将死之人的时间。” 　　说罢，曲云流边推开屋门，率先走进了大雪之中，我愣在原地，沉默片刻后，转头望向瞳瞳，轻声问道。 　　“难道，我看起来很可怜吗？” 　　瞳瞳终于转过身来，眼眶微微发红，向我忽的一笑，轻声说道。 　　“不，你只是傻。” 　　…… 　　风雪夜中，我和瞳瞳带着曲云流，久违的进入了食腐草的下方洞穴之中。 　　腐烂的气息之中，蓝色的小虫子啃食着白骨，散发出微微的光芒，曲云流用白色的手帕捂着鼻子，脸色苍白的跟在我的身后、 　　没走出多久，我们便看到了那只奇怪的怪物，昏暗的环境下，他缩着丑陋的身体，坐在石台之后，当他看到瞳瞳时，难以言状的五官顿时露出几分恐惧之意，看来瞳瞳在用昙花寄生这里1的食腐草时，吓到了这个怪物。 　　我带着曲云流停在安全距离之外，看着那个怪物畏畏缩缩的模样，又看了看若无其事的瞳瞳，瞳瞳被我看的有些心虚，移开视线，轻声解释道。 　　“这个家伙不老实，嘴也不干净，我就稍稍的收拾了他一下。” 　　我不置可否，视线游离，却是在阴暗的角落中，发现了一节被撕裂的巨大蛇尾。 　　……我以后还是别和瞳瞳吵架吧。 　　怪物低着头，原本丑陋的面容，此刻却多了几个伤口，看上去有些可怜，怪物望着我们，眼神阴冷，带着些许怒气问道。 　　“你们又来做什么？放又不放，杀又不杀，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我后退一步，让曲云流对上那只怪物，剩下的交涉交给擅长的人来就好了。 　　曲云流眉头紧皱，用手帕捂着自己的口鼻，看了那个怪物一眼，问道。 　　“你能做出一些日常的药物吗？” 　　怪物闻言，站起高大的身子，居高临下的望着病怏怏的曲云流，冷冷说道。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我要的是同等的合作地位，而不是当你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属。” 　　曲云流闻言，神色不变，淡淡说道。 　　“回答我的问题，我才能得出判断，你是不是有合作的价值。” 　　怪物弯下高大丑陋的身体，仔细看了看曲云流，那张不可名状的脸上，居然明显的露出了几分轻视之意，他颇为不屑的回答道。 　　“哈，我要是做不到的话，你要怎么做？杀了我？” 　　曲云流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我一眼，随即对那个怪物摇头说道。 　　“我和这个家伙不一样，对我来说，像你这种人，如果不能发挥作用，留着反而会是隐患。” 　　“当然是要杀了才行。” 　　怪物闻言却是更加不屑，回道。 　　“这种吓唬人的说法，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要杀我的话，你们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呢？” 　　曲云流哭笑不得的叹了一口气，放下手帕，轻声说道。 　　“我不是在和你讨价还价，没有必要吓唬你。” 　　“算了，反正你马上要知道答案了。” 　　说着，曲云流再不理会那只怪物，转身向我走来，轻轻挥手，低声说道。 　　“动手吧，留着他也是一个祸害。” 　　闻言，我没有任何犹豫，掏出手枪，拉下保险栓，瞄准了那怪物的脑袋，便要扣动扳机。 　　“等等！” 　　那个怪物忽的出声，声音颇为慌乱，我动作一顿，一旁的曲云流却是看了我一眼，毫不理会那只怪物，再次说道。 　　“别管他，开枪吧。” 　　闻言，那只怪物更加慌张，再无半点镇定，两支巨大的手臂挡在脑袋前，急忙喊道。 　　“等一等，我做的到！我可以帮你们提取药物！” 　　曲云流捏着手帕，看了一眼那只怪物，眼神中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声音平静的说道。 　　“向我证明你能做的到，我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今天我已经被人浪费了很长的时间了。” 　　怪物闻言，放下巨大的手臂，有些焉了吧唧的感觉，他仔细看着曲云流，忽的说道。 　　“肺结核，是吗？” 　　曲云流神色微怔，随即却是摇头，轻声说道。 　　“猜的可不算数。”、 　　怪物呼吸一窒，有些懊恼的说道？ 　　“你为什么说我是猜的？理由呢？” 　　曲云流收起手帕，有些无奈的说道。 　　“我也是去过很多次医院的人，好歹也是知道，医生确诊病情需要很多的步骤，而不是看一眼就能得出结论的。” 　　怪物闻言，手掌动了动，却是没有办法反驳，他沉默片刻后，才轻声说道。 　　“治疗肺结核的药物，大多是有副作用的，大多都会损伤到身体，当然并不严重，如果是在当年，简单调理就好。” 　　“但现在这个时代，我不知道你的身体还能不能调理的过来。” 　　曲云流闻言，忽的一笑，眉头舒展开来，轻声说道。 　　“这个就不需要你费心了，你就说你需要多长的时间就好。” 　　怪物仔细思考一会后，便轻声说道。 　　“这个过程并不会很费时间，不过我虽然知道如何提取，但并没有用来制作过药物，需要时间摸索。” 　　“而且我身后的实验室虽然有完整的设备，但我现在打不开，你们得想办法……” 　　啪！ 　　不等那只怪物把话说完，瞳瞳便缓步上前，一脚踹向了他身后的墙壁大门，只听闷响，那大门便瞬间倒塌，露出了里面的实验基地。 　　怪物面部明显的抽搐了一下，随即却又说道。 　　“我的身体很地面连在一起了，无法移动太远的距离。” 　　闻言，刚刚收脚的瞳瞳，便迅速转身，对着那怪物再次抬脚。 　　怪物见状，脸色一变，急忙摆手说道。 　　“别别别，这个我可以自己想办法，没了那根多余的尾巴之后，我其实已经能自己脱离地面了。” 　　我有些好笑的看着那只怪物，他比我想象中还要从心一些，倒是可以轻易“说服”。 　　眼见没有办法拖延时间后，那只怪物有些认输似的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 　　“你们定个时间吧，我看看能不能在时限内完成。” 　　曲云流没有任何反对之意，只是轻声补充道。 　　“我需要你再做一些普通的感冒，发烧的药物，消炎药越多越好。” 　　怪物闻言，却是松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可以，但你们要等上几个月再来取药，我需要时间。” 　　曲云流没有再说什么，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离开，嘴中轻声说道。 　　“可以了，我们走吧。” 　　我摇了摇头，这整个过程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简单许多，在我记忆中，那只怪物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生物。 　　瞳瞳自我身后快步追来，十分自然的抱住了我的手臂，与我一同前行。 　　没走出多远的距离，那只怪物忽的出声。叫住了我们。 　　“等一等。” 　　我有些疑惑的转过头去，望着那只怪物，却见那只怪物也在看我，眼神复杂，他压着声音，对我说道。 　　“在末日之前，伊甸园组织发现的特殊个体并不是只有苍梧一个人。” 　　我呼吸一顿，眼神一凝，望着那个怪物，沉声问道。 　　“你说清楚一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怪物闻言，却是看了我身旁的瞳瞳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 　　“事实上，除了那个有着不老不死的苍梧，伊甸园组织还发现了其他的特殊人类。” 　　“只是那些人大多已经被各国机构收容，伊甸园组织没有办法触及，但我可以告诉你。” 　　“那些特殊人类，都提到了一种类似星云的生物，那些奇怪的生物，似乎有着非常神奇的能力，而且喜欢把人类当做观察样本。” 　　听到此处，我的神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而那怪物全然没有发觉，自顾自的说道。 　　“这或许是他们的乐趣，但也因此，诞生了很多拥有特殊能力的人类，那些能力或多或少都有着缺陷，而且并没有什么太强的杀伤力。”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可以抓几个回来，让我研究一下。” 　　“相信我，这一定对你们很有帮助的。” 　　我停顿片刻，却是一言不发，转过身去，不再理会那只怪物，而那只怪物，也不再试图劝说，任由我们离开。 　　片刻后，当我们走出被昙花分裂开的食腐草丛时，曲云流转头看着我，忽的说道。 　　“祝你假期快乐。” 　　“这是来自朋友的祝福。” 第一百五十二章 短暂的假期！（二） 　　数日之后，下了许久的大雪，终于是停了下来。 　　在济东一处偏远得山村处，一位十七岁左右的少年，小心翼翼的从一间略显老旧的房屋内，探出头来，仔细观察着四周。 　　少年隔着窗户，仔细观察了许久，然后回头说道。 　　“我刚刚没听错，确实是有汽车的声音，但外面又什么都没有。” 　　“会不会是这里还有幸存的人类？” 　　屋中除了少年，还坐着十几个人，这些人大多还算年轻，最老的也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而距离少年最近的，却是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双目空洞，小小的右手，紧紧抓着少年的衣角，仔细看去，却是一名盲人。 　　听到少年的说法，众人却是将视线，聚集到一位坐着轮椅的年轻男子，男子看上去年岁不大，皮肤有些病态的苍白， 　　隐隐约约之间，这坐在轮椅上的少年，似乎就是这些人的首领。 　　轮椅少年闻言，用手摸着脑袋，仔细思考了一会后，轻声说道。 　　“我也听到了汽车的声音，现在是冬天，丧尸们很少出现，应该是趁着这个时间，出来寻找物资的人吧。” 　　窗前的少年闻言，有些跃跃欲试的问道。 　　“要接触一下吗？” 　　闻言，轮椅少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对着窗边的少年说道。 　　“注意安全。” 　　听到轮椅少年如此说，窗边的少年精神一振，点了点头，随即蹲下身子，有些宠溺的摸了摸失明小女孩的脑袋，柔声说道。 　　“小居，哥哥出去一会，你先跟着医生叔叔，不要乱跑，知道吗？” 　　小女孩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抓着少年的衣角，而在此时，那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缓步走来，轻轻抓住小女孩的手掌，低声说道。 　　“小居，松手。” 　　中年男子说话很是简短，口吻平静，小女孩却很听他的话，乖乖的松开了手掌。 　　少年见状，感激的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中年男子一眼，随即便轻轻打开屋门，快步摸了出去。 　　走出屋外的瞬间，少年的身子便是一抖，不自觉的紧了紧身上衣物，随即猫着身子，以极快的速度，翻出了院墙。 　　冬日之下，满目皆白，一脚踩过便会留下一道清晰的脚印，少年全然没有掩盖自己脚印的意思，快步走到路边。 　　却见，在路边厚厚的积雪上，有一道清晰可见的车轮碾过的痕迹。 　　少年精神一振，顺着那车轮的痕迹，一路向前追去，行走间，他一直观察着四周，担心有不怕雪的丧尸出现。 　　幸运的是，这个偏僻的山村内，冷清的连丧尸也没有，少年一路行走，也没有碰到什么丧尸。 　　大约过了十分钟后，少年脚步一停，将手掌递到嘴边，不住哈着热气，暖着自己发红的双手，而他的双眼中却是有了几分激动之意。 　　只见，在距离他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一辆黑色的吉普车，正停在路边，没有丧尸，也没有见到人出来。 　　少年开心的笑了起来，快步走了过去，来到吉普车前时，神色不免多了几分羡慕。 　　自从末日之后，他便很少见到汽车了，尤其是保存的这么好的汽车。 　　激动之下，少年似乎忘记了警觉，径直趴在侧边的黑色车窗，向里面望去。 　　下一刻，车窗却是缓缓摇下，从中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枪口，顶在了少年的额头上。 　　刹那间，少年身子一冷，笑容也僵在了脸上，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有了几分冷意。 　　…… 　　我握着手枪，看着车窗外的少年，有些无语，在末日之后，我就没有见过这么虎的人了，在这个世道，趴在陌生的车窗，相当于自寻死路。 　　空气中冷意，让我昏昏沉沉的脑袋，恢复了些许清醒，我微微下移枪口，对着那少年问道。 　　“名字？” 　　少年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才结结巴巴的说道。 　　“茉……茉莉。” 　　我嘴角一歪，将枪口又移了上去，哭笑不得的说道。 　　“没问你的网名，说真名。” 　　少年却是欲哭无泪，高举着双手，说道。 　　“我真的叫茉莉，我爸说赖名好养活。” 　　我有些无语，也没兴趣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转而问道。 　　“你趴在车窗上干什么？” 　　名叫茉莉的少年，神色变得有些尴尬，轻声解释道。 　　“叔叔，你车挺好看的，我……我就想看看。” 　　听到这个有些脱线的回答，我感觉有些牙疼，但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后，便皱眉问道。 　　“你就一个人出来？不怕有丧尸把你给吃了？” 　　茉莉讨好的笑了笑，很诚恳的解释道。 　　“叔叔，这里的丧尸很少的，冬天他们也不愿意出来，不会碰到的。” 　　我愣了一下，心中多了几分疑惑，一般来说，丧尸都会四处游走，这个村子不算小，丧尸也不会太少的才对。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少年连忙解释道。 　　“这里很特殊，丧尸一直都很少的，是个安全的地方。” 　　说着，少年似乎是想了什么，用手开始在身上摸索，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土豆，递了过来。 　　“叔叔，你要吃吗？” 　　我再次无语，感觉面前的少年和这个末世有些脱节，不过，我也因此彻底移开了枪口，叹气道。 　　“行了，你走吧。” 　　“以后千万别做类似的事了。” 　　少年闻言一喜，刚要离开，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心虚的说道。 　　“叔叔，我们待的地方距离这里不远，你要过去看一看吗？” 　　我有些警惕，但看着少年傻乎乎的样子，却也只能叹了一口气，轻轻挥手，说道。 　　“你先走吧，我想去的话，会去找你的。” 　　茉莉松了一口气，随即却再次忧心忡忡的问道。 　　“可是，叔叔你不跟着我走的话，一会要怎么找到我们呢？” 　　我感觉有些头疼，看了看面前的少年，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这个世道活到现在的，可看他一副不死心的样子，我只能伸手指了指地上的脚印，无力的说道。 　　“我又不瞎，雪上不是有你的脚印吗。” 　　茉莉再次神色呆滞，脸色涨的通红，好在他终于不再烦我，而是颇为丢脸的转身跑掉了。 　　见状，我再次摇上车窗，将视线移向前方的驾驶位处，只见瞳瞳趴在方向盘，睡得很香。 　　我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开始回想最近数日的经历。 　　当我们离开那座熟悉的城市后，瞳瞳便说要试着开车，当我教会了她后，今天早上她便说要让我休息一会，她来开车。 　　于是，当我在后面的座位睡着之后，这个负责开车的傻子，居然也睡了过去。 　　我摇头苦笑，打开车门，将瞳瞳从驾驶位抱下，轻手轻脚的放在了后面的座位上。 　　在我抱起瞳瞳的时候，她有些迷糊的睁开眼睛，向我问道。 　　“到海边了吗？” 　　我看着瞳瞳迷糊的样子，轻声说道。 　　“快到了。” 　　瞳瞳在我怀中，手掌胡乱的摸索着，迷迷糊糊的问道。 　　“海边也这么冷吗？” 　　我脱下外套，盖在瞳瞳的身上，轻声说道。 　　“不会的，大海没有冬天。” 第一百五十三章 初见 　　瞳瞳睡的很香，如孩童一般，胡乱的低语几句后，便再次沉沉睡去。 　　我轻轻合上车门，转而坐上了前面的驾驶座，将车窗关紧，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香烟，叼在嘴边，却不敢点燃。 　　自欺欺人一般的，嗅着烟草的味道，那味道很淡，也很朦胧，却让我的渐渐静了下来。 　　我透过后视镜，望了熟睡的瞳瞳一眼，转而拿出一本泛黄的书，心不在焉的看了起来。 　　一切都很难说的上顺利，自从离开那座城市后，瞳瞳便变得嗜睡，精神也有些萎靡，但好在除此之外，再无异常。 　　她像是一颗植物，而那座城市就是她的根源，越靠近便越强大，越远离便越虚弱。 　　这是一种无形的禁锢，让我和瞳瞳无法长时间离开那座城市的禁锢。 　　泛黄的书页上，那些文字在我眼中变得渐渐颠倒起来，每一个字都有些模糊，变得奇形怪状。 　　我叹了一口气，放下那本书，用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 　　这一路，走的确实不怎么顺利。 　　我和瞳瞳先后碰到了拦路的人类，成群结队的丧尸。 　　在这其中，丧尸反而是最好打发的，一旦他们仔细确认过我和瞳瞳后，便会意兴阑珊的离开，而那些拦路的人类，却是紧追不舍，不肯放过我们。 　　理由有很多，但大多是因为瞳瞳而起。 　　末世这种，一切的欲望都被放大，没有了秩序之后，许多幸存的女性，便沦为了玩物。 　　虽然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但瞳瞳确实很漂亮，而且不像是幸存的人类女性那样，将脸晒的发黄，发黑，被冷风摧残的那么沧桑。 　　我思考过很多种遭遇，但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而遇到拦截，却总让我觉得有些无奈。 　　不得已，我再次杀了很多的人类，看着他们的脑袋像气球一样炸开时，我没有什么负罪感，也没有什么生理不适，只是如吃饭，喝水一样普通，平常。 　　一念及此，我忽的摇头苦笑，如果我真的回到当初的文明时代，恐怕也会是一个隐藏的暴力分子。 　　时间总会改变一切，没有什么可以例外。 　　我合上书本，将其丢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汽车的燃料已经彻底告罄，这是瞳瞳半睡半醒间开车的结果。 　　等她醒来之后，徒步去城市里，找上一辆新车。 　　我将手枪藏好，坐在驾驶位上，等待着时间缓缓流逝。 　　从清晨到傍晚，金色的阳光穿过安静的村落，拉着枯树的影子，慢慢移动，无声无息。 　　在如此漫长的时间里，我一直保持着清醒，不敢睡去。 　　忽的，两只白皙的手臂从后方伸手，揽住了我的脖子，传来了瞳瞳有些懒散的声音。 　　“早安。” 　　我回头看了一眼瞳瞳，却见瞳瞳睡眼惺忪，黑色的长发有些凌乱，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我伸手按住瞳瞳的手，轻声吐槽道。 　　“你这个姿势像是想勒死我。” 　　话音落下，瞳瞳得双手便真的紧了一些，假模假样的做出了要勒死我的动作，可随即她便动作一缓，手臂十分懒散的耷拉下来。 　　“是这样吗，感觉会挺有意思的，可以让我勒一下吗。” 　　“感觉很解压的样子。” 　　我轻轻撇嘴，回道。 　　“我可一点也不解压。” 　　说话间，瞳瞳将小脑袋探了出来，望着夕阳的日光，迷糊的说道。 　　“天刚亮吗？” 　　我伸出手掌，在她额头上了来了一弹指，哭笑不得的说道。 　　“这是傍晚，不是早上。” 　　瞳瞳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随即眼神一瞟，望到了副驾驶位上的那本书，眼中一亮，像个虫子一样，蠕动着身子，爬出了半个身子，伸手抓住了那本书。 　　“是我没看过的书！” 　　瞳瞳发出惊喜的欢呼，将书翻来覆去的看着，只是当她看到书名时，却眉头一皱，有些错愕的念道。 　　“《擅长捉弄的高俅同学》” 　　“这名字怎么感觉怪怪的？” 　　其实，我也觉得这个名字怪怪的，不过瞳瞳在感慨了一声后，便继续满心欢喜的拿起那本书，仔细看了起来。 　　有些时候，瞳瞳的好学程度，让我颇为惭愧，她很喜欢看书，所以在出发的时候，我不光带了许多的弹药，也带了不少的书。 　　每走完一段路，我便会拿出一本书来，交给瞳瞳，当做奖励。 　　瞳瞳抱着那本奇怪的小说，认真的看了起来，嘴中则轻声问道。 　　“傻大个，车好像没油了。” 　　我看着这个理直气壮的始作俑者，颇为无奈，毫不客气的又给了她一记弹指，没好气的说道。 　　“你以后不许碰车了。” 　　瞳瞳闻言，抬起头来，颇为委屈的看了我一眼，磨着牙齿，似乎随时都会扑上来咬我一口。 　　这个反应，是属于安的那部分，但似乎被压抑的太久，瞳瞳如今时长会像一个小孩子，会调皮，会吃醋，也会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向我撒娇。 　　只是，在某些时候，她又会安静的像朵昙花，静静的望着我，如最初的那般，温柔而美丽。 　　每当那个时候，我都会觉得，自己的心脏缺了一角，莫名的有些心痛。 　　眼看着夕阳即将落下，我打开车门，向着瞳瞳说道。 　　“这附近好像有个人类据点一样的地方，之前有一个傻小子来过，我们跟着脚印，先去找他们问一下情况。” 　　“看看最近的城市在哪里，然后步行去城市里，找一辆新车，再找一些新的汽油。” 　　瞳瞳抱着那本书，像是抱着什么珍贵的宝物，随我一起走下汽车。我打开后备箱，那里放着一箱的子弹，以及一箱我带来的各种各样的杂书。 　　因为拟态能力的隐患，我现在一般不会动用，所以体力也只是比一般人强壮一些，所以像是那箱比较重的弹药，是由可以随手抬起一辆汽车的瞳瞳搬运。 　　这使得我看起来像是一个渣男，一个周扒皮，而瞳瞳则是被我使唤的丫鬟，被我pua的傻姑娘。 　　瞳瞳单手举着那箱弹药，眼巴巴的看着那箱杂书，有些舍不得的说道。 　　“我可以把那箱书也搬走吗？” 　　说罢，瞳瞳顿了顿，然后刻意补充道。 　　“我力气很大的。” 　　我摇了摇头，解释道。 　　“不可以，你一个女孩搬着这么重的两箱东西，会把人吓到的。” 　　闻言，瞳瞳没有反驳什么，只是眼神一黯，那份失落显而易见。 　　我叹了一口气，将那箱杂书抱在了怀中，无奈的说道。 　　“我搬这箱就不会吓到别人了。” 　　瞳瞳顿时眉飞色舞，如果不是双手占着位置，我毫不怀疑，她会扑上来，给我一个拥抱。 　　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用力过猛，在拥抱的时候，将我的骨头捏碎。 　　雪上的脚印，仍然是清晰可见，我想起了那个傻傻的少年，忍俊不禁，与瞳瞳一边走着，一边将那个少年的事说给了瞳瞳听。 　　瞳瞳听后，眯眼而笑，十分开心的用脚踢着脚下的积雪，同时发出毫不忌讳的笑声。 　　雪地之上，只剩下了我和瞳瞳闲聊的声音。 　　“哈哈哈茉莉……这居然是一个男孩子的名字。” 　　“诶，茉莉，莫离。” 　　“你和那个孩子很有缘分啊。” 　　“不不不，我现在叫苏离，” 　　“可你本名就是叫莫离啊，苏离是假名，只是现在和真名差不多了。” 　　“不是，起码我莫离这个名字很正常。” 　　“嗯，其实有股半调子文青味。” 　　“该死，我居然没办法反驳。” 　　一路闲聊间，没有丧尸出现，这是一个很反常的信号，但我有瞳瞳这个强力到变态的保镖，倒是也不怎么担心。 　　寻着地上的脚印，我和瞳瞳一路来到了一处不高的墙壁前，那脚印到此便戛然而止。 　　我看了看面上砖墙，又看了看不远处虚掩的大门，有些无法理解。 　　没什么要从墙上进去呢？这根本毫无必要。 　　我想了想，还是用脚轻轻推开大门，低头望着大门内的痕迹。 　　这个院落虽然有些老旧，但里面的院子里的空间却很宽敞，略显老旧的房间，也只是许久没有人打扫，才有这种的感觉。 　　瞳瞳抱着那箱弹药，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片刻后，却是轻声说道。 　　“这里雪的厚度有些奇怪，下面应该埋着什么东西。” 　　闻言，我看了一眼其他的地方，确实门口的雪有些凹凸不平，不像有脚印的那边平坦。 　　瞳瞳美眸一眨，站起身来，很确定的说道。 　　“简单的陷阱。” 　　“雪下面要么是地坑，要么是捕兽夹。” 　　我很久没有看到瞳瞳如此这么聪明的模样了，不由得笑了起来，问道。 　　“为什么不能是威力更大的地雷呢？” 　　瞳瞳很是得意的看了我一眼，就好像我真的不知道答案一样，好为人师的说道。 　　“很简单，我们前天干掉的那几波人里，手里只有几杆枪，还舍不得开。” 　　“这个地区枪械绝对很少，怎么可能会有地雷这种东西。” 　　我认同的点了点头，看了看那段异常地面的距离，以瞳瞳的身体，可以抱着我，轻松跳过去，但那未免有些太过异常。 　　略做思考后，我便对着院子中喊道。 　　“茉莉，我来了。” 　　我相信，这个小地方也是有着有人负责监视大门的，在我踹开大门的时候，他们就该看到我了。 　　话音落下，院落中居中的屋门，便轻轻推开，从中露出了一个脑袋，正是那个有些傻的茉莉。 　　茉莉看了我一眼，随即露出一丝微笑，随即他的视线游移，落在了一旁的瞳瞳，便有些错愕。 　　之前见面的时候，这个傻小子显然是没有看到瞳瞳，所以才会显得有些错愕。 　　茉莉没让我等上太久，从屋子中取出一个长长的木板，快步走来，将木板搭在了雪地上，同时小心的说道。 　　“大叔，小心点，下面有陷阱，你们踩着木板进来吧。” 　　果然，这群人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不过这种陷阱，估计也只能骗到丧尸了。 　　我与瞳瞳对视一眼，随即便先后走上木板，一路走入院中。 　　茉莉将那块木板重新抱起，有些爱惜的拍掉了上面的雪和泥，见我投来视线，他便爽朗一笑，解释道。 　　“这是我晚上的床，得弄干净一点。” 　　说着，茉莉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我手里的箱子，忍不住问道。 　　“大叔，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啊。” 　　我晃了晃手中的箱子，轻声答道。 　　“书。” 　　茉莉有些疑惑，但没有多问，而是扭头看了一眼瞳瞳，便迅速移开视线，像是有些害羞，是一个少年正常的反应。 　　“那个姐姐抱得又是什么东西？” 　　我眼角一抽，怎么我是大叔，瞳瞳就是姐姐了，我长的又不显老。 　　天杀的，这种末世也要看脸的吗，我轻轻咂嘴，没有掩饰什么，径直回答道。 　　“枪和子弹。” 　　这个答案，显然超出了茉莉的预料，他脸色一僵，顿时变得紧张起来，舌头也不听使唤起来。 　　“枪……子弹……子弹里都是枪吗……不是子弹里都是箱子吗。” 　　“不是，那个……我……这个。” 　　看着紧张的连话都不会说的茉莉，我哑然失笑，主动回答道。 　　“没错，箱子里都是枪和子弹，当然枪只有两把，剩下的都是子弹。” 　　我如此坦诚，让茉莉更加紧张，他挠了挠头，欲言又止，最后也只能尴尬一笑，让开身体。说道。 　　“大叔，我还是先带你们进去吧。” 　　说罢，茉莉便抱着木板，走在了前面，瞳瞳安静的跟在我的身后，只是悄悄的对我说了一句。 　　“要是打起来，千万不要把箱子里的书弄坏了。” 　　我白了瞳瞳一眼，但也还是点了点头，我跟上茉莉，一起进入屋中。 　　进入屋中之后，一股热气便混杂着些许酸臭味，扑面而来，多是一些汗臭味，不怎么好闻。 　　一眼望去，屋中共有十三人，大多脸上都是脏兮兮的，年岁偏年轻一些，只有一个戴着眼睛的中年男人，沉默着坐在角落中。 　　而最显眼的，就是一名坐着轮椅少年，那名少年显然与其他人不同，肤色偏白，身体瘦弱，一直都是面带笑意的温和模样。 　　我与瞳瞳进入屋中后，大多数人的视线都放在了瞳瞳身上，人还是更喜欢看好看的，相比于瞳瞳，我就显得没啥可看的了。 　　而视线落在我身上的，一共有三个人，一个是茉莉，一个是那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最后一个便是那个轮椅少年了。 　　轮椅少年清了清嗓子，双眼一直盯着我的双眼，忽的，他脸上的笑意忽的一僵，随即便恢复如初，望着我，轻声说道。 　　“你好，我是陈本。” 　　我面不改色，笑着回道。 　　“你好，我是曲云流。” 第一百五十四章 奇怪的小团队 　　“你好，我是曲云流。” 　　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知道远方的曲云流有没有打一个冷颤，但瞳瞳确确实实的给了我一个白眼。 　　名为陈本的少年，笑容阳光，灿烂，很难想象，在这样的末世里，一个坐着轮椅的人，是如何保持着这样的乐观。 　　“这里比较特殊，很少能见到除我们以外的人，所以不礼貌的问一下，两位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陈本的声音很轻，符合他虚弱的身体，只是言语间的礼貌，让我有些不太自在。 　　“我们只是单纯的路过这里，开的汽车没有了汽油，所以想来向你们打听一下，这里最近的城市在哪里？” 　　闻言，陈本没有什么犹豫，轻声回答道。 　　“这个很简单，这里最近的城市，望南走上二十里的路就可以到了。” 　　“沿着村子的南面那条土路走上十分钟的时间，就可以看到以前留下的柏油路，沿着柏油路可一直走，就可以到最近的城市了。” 　　说着说着，陈本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十分礼貌的说道。 　　“冒昧的问一下，你们为什么去城市里呢？虽然丧尸们冬天不怎么爱出来，但以城市里的丧尸密度，哪怕是冬天也不是一个有进无出的危险地带。” 　　“这很危险的。” 　　陈本虽是再提问，但言语间的劝说之意，也是展露无遗，似乎是一个热心的好孩子。 　　我刚想解释什么，就看到茉莉走到陈本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陈本的脸上多了几分惊讶，视线却是移到了瞳瞳抱着的那个大箱子上。 　　显然，茉莉将瞳瞳抱着枪械弹药的事，告知了陈本，只是出乎我的预料，陈本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惧怕之意，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见状，我的眉头皱了一下，随即便舒展开来，这是一件很反常的事。 　　再怎么善良的人，得知了两个陌生的路人，带着一箱的枪支弹药后，都会有警惕，戒备的想法。 　　毕竟，善良不是愚蠢的近义词。 　　他们……有什么反制的手段吗？ 　　突然间，我对面前这个只有十三人的小团队，产生了些许好奇。 　　只是这份好奇并不强烈，并不足以让我深究下去。 　　我不想再多管闲事，只想和瞳瞳在这短暂的假期，去那个我曾经想带她去的地方。 　　陈本在听完茉莉的悄悄话后，对着茉莉轻轻点头，不再试图劝说我们，而是笑着说道。 　　“事实上，我们其实有一段路还算是顺路，不介意的话，你们可以和我们一起走。” 　　“这样更安全一些，无论是对你，还是我们。” 　　我微微耸肩，将那箱书放在了一旁的空架子上，轻声说道。 　　“我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陈本再次回以礼貌的微笑，随即他便望向屋中的其他人，说道。 　　“大家把东西收拾一下，做出一个隔间出来，让这位小姐和小居两位女性睡在隔间里。” 　　“我们这些男人就先挤一挤，反正明天就要出发了。” 　　陈本的话很有份量，屋中的其他人听到后，便迅速起身，搬着杂物，做起了一个简单的隔间。 　　整个房间，是强行打通了几个房间，制造出的房间，空间很大，但容纳这么多的人，还是有些挤的。 　　我看了一眼后，便也随着他们忙碌起来，而瞳瞳却像一个木偶，抱着那箱弹药，呆呆的站在原地，看上去有些茫然。 　　虽然瞳瞳越来越像一个正常的人类，但她还是不怎么喜欢和别人接触，更厌恶分别善意与恶意的过程。 　　这些年轻人的手脚很麻利，不到十分钟，便用杂物搭起了一道简陋的墙来。 　　陈本很有礼貌，但话并不多，在说完必要的吩咐后，便坐在轮椅上，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那些少年则看上去有些羞涩，偷看一眼瞳瞳后，便迅速移开视线，与瞳瞳保持着很远的距离，不敢靠近。 　　如此纯情的反应，倒是很久没有见过了。 　　在这有些尴尬的氛围中，我重新取下了那个箱子，坐了上去，而瞳瞳则有样学样，将那箱弹药放在了地上，紧挨着我坐了下去。 　　只是，瞳瞳刚一坐下，便立即站起身来，，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用葱白的手指自己的箱子对我说道。 　　“换一下，这个箱子坐起来不舒服。” 　　我无声的笑了笑，按照瞳瞳的要求，与她换了箱子，塞满子弹的箱子，坐起来确实不太舒服。 　　瞳瞳很享受这种安静的氛围，坐在我的身边后，便是十分自然的挽起手臂，将身子靠了过来。 　　而随着时间推移，外面的太阳彻底落下，有人在屋子中点起了一根蜡烛，以做照明。 　　在昏暗的烛光下，屋中的人终于放开了一些，开始互相聊起天来，引起我注意的，则是那名叫茉莉的少年。 　　茉莉带着一个失明的小女孩，将她抱在怀中，用一根红绳，为她绑着头发，嘴里还在不断的说着什么，仔细听去，却是一些普普通通的童话故事。 　　小女孩很乖，不吵不闹，时不时被茉莉逗的发出笑声。 　　瞳瞳终究是不喜欢这种人多的氛围，脑袋搭在我的肩膀上，有了困意，她的嗜睡越来越明显了。 　　就在我考虑要不要让瞳瞳先去睡的时候，屋子中唯一的那个中年男子，却是缓步走来，站在我的面前，面无表情的问道。 　　“兄弟，有烟吗？” 　　我抬头看了一眼那个有些死板的中年男人，从怀中掏出一盒烟来，向他递了一根，中年男子低声道谢，接过了那支香烟，便坐在了我的旁边。 　　中年男子叼着香烟，没有点燃，有些陶醉的深吸一口后干着的香烟后，却是取下香烟，小心翼翼的取下那根香烟，放在了一个铁盒中。 　　我见状，便向中年男子问道。 　　“你不吸吗？” 　　中年男子扶了扶被刮花的眼镜，轻声说道。 　　“有些舍不得就这么吸了，毕竟下一次碰到带香烟的人，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了。” 　　说着，中年男子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茉莉，向我问道。 　　“你对他们很感兴趣？” 　　我有些讶异，这个中年男人似乎观察我很久，看来，这个小团伙里的人，也不是没有谨慎小心的正常人啊。 　　“嗯，确实有些兴趣，毕竟末世之中，很难看到有人带着失明的人，活到现在的。” 　　我望着茉莉与那失明的小女孩，正好看到茉莉抓着小女孩的手掌，在自己的脸上，拉扯着嘴角，做着鬼脸。 　　如此温馨的一幕，让我觉得有些治愈，忍不住感慨道。 　　“这对兄妹的感情，真的很不错啊。” 　　闻言，中年男人却是轻轻摇头，压低声音，用只能我们两人听到的声音，缓缓说道。 　　“可惜，他们并不是兄妹。” 　　我愣了一下，扭头看向中年男人，眼神错愕，而中年男子也没有让我等太久，便低声解释道。 　　“小橘子，是茉莉捡回来的。” 　　“我们也很惊讶，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捡来的小孩子。” 　　“不过，当我们问起时，他就一口咬定，小橘子是他的妹妹。” 　　“不过，没有血缘关系，并不影响他是她的哥哥。” 　　中年男子叹了一口气，视线落在茉莉与失明小女孩的身上，淡淡说道。 　　“事实上，茉莉比任何人都更有资格做一个哥哥。”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我相信，如果有一天小橘子死了，那茉莉只会比小橘子死的更早。” 　　“毕竟，在他活着的时候，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小橘子的。” 　　一直板着脸中年男子，摘下眼睛，揉了揉眼睛，有些无奈的说道。 　　“茉莉是个好孩子。” 　　“就是有点傻。” 第一百五十五章 疑端 　　“他傻在哪里呢？” 　　闻言，中年男子却是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气道。 　　“哪里都傻。” 　　“有一次他跑来问我，如果自己死了，可不可以把自己的眼角膜留给小橘子。”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这什么都没有的地方，能做什么手术？” 　　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温柔，轻声说道。 　　“真是一个傻孩子。” 　　我微微抬眼，有些讶异的看了一旁的中年男子一眼。 　　“你是外科医生？” 　　中年男子随意的瞟了我一眼，神色平静的说道。 　　“事实上，在这个时代，我这个外科大夫能做的手术，只有截肢。” 　　“而且没有任何麻醉的手段。” 　　“我感觉我更像一个屠夫。” 　　我不以为意，瞳瞳已在我的肩膀睡的正香，为了不惊动她，我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笑着对中年男子说道。 　　“重新认识一下，曲云流。” 　　中年男子略显错愕，重新将眼镜戴回鼻梁，握住了我的手，意简言赅道。 　　“吕瑞生。” 　　吕瑞生收回手掌，淡淡问道。 　　“你好像对医生很有好感？” 　　我轻轻点头，缓缓说道。 　　“这不算是什么奇怪的事吧，尤其是这个世道里，医生的价值也不用我解释什么。” 　　吕瑞生眼帘微垂，双手合在一处，板着那张看上去就很冷漠的脸，轻声说道。 　　“我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值得尊敬的地方，当医生也不是为了救死扶伤，只是因为这行的工资不错。” 　　我很喜欢吕瑞生的性子，直来直往，虽然一副冷淡的模样，但却让我很有好感。 　　烛火之下，无人注视我们两人，我们两个人便有些乱七八糟的闲聊起来。 　　“你不喜欢医生这个工作吗？” 　　吕瑞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神色平淡的说道。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工作而已。” 　　“事实上，我并没有什么太高的觉悟，没献过血，也没有捐献遗体的打算。” 　　“当医生，只是我谋生的手段，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笑着摇了摇头，随即说道。 　　“可至少，在末世之前你救过很多人。” 　　闻言，吕瑞生忽的沉默下来，微暗的烛光，映在他厚厚的镜片上，莫名有了几分落寞之意。 　　“手术不总是成功的，我常常会看到有人死去，看着白布慢慢盖上尸体。” 　　“有的死者已经很老，有的却是只有几岁的孩子。” 　　“有些病人的家属很穷，为了凑够手术费，抵押了房子，借下了一笔贷款，可我们最后给他们的只有一具尸体。” 　　“我总是很难说服自己，自己是在做一个高尚的职业。” 　　“哪怕是恶魔的交换，也是会履行诺言，等价交换。” 　　“可我们有时候，只能看着那些家属欠下债务，却只能得到一具尸体。” 　　吕瑞生捏紧自己的双手，望着那燃烧的烛火，轻声说道。 　　“这份工作，给了我不错的薪水，给了我优渥的生活条件。” 　　“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可尊敬的地方。” 　　我听说过，有些人在成为了医生后，反而会患上抑郁症，而且患上抑郁症的概率是普通人群的四倍。 　　现在看来，这个概率可能并不夸张。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看着吕瑞生沉默的模样，我看了一眼远处在轮椅上闭目养神的陈本，刻意转开话题，问道。 　　“对了，这个村子是你们的据点吗？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吕瑞生看了我一眼，显然是觉得这个话题转换的有些生硬，但他不是阿杰与苍梧那两个多嘴的家伙，没有嘲讽我的笨拙，而是颇为认真的回答道。 　　“准确的来说，这里算是我们半个据点。” 　　“每年气候温暖，丧尸活动活跃的时候，我们就会来这个地方，这里丧尸较少，比较安全。” 　　说着，吕瑞生看了一眼坐着轮椅的陈本，轻声说道。 　　“陈本是个很聪明，也很厉害的孩子。” 　　“是他让我们可以存活至今。” 　　我眉头轻皱，看了一眼陈本，颇为不解，作为一个双腿残疾的人，陈本的体力并不出众，而智力对于那些无法沟通的丧尸来说，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 　　“他是怎么做到的？” 　　听着我的疑问，吕瑞生摇了摇头，眉眼间同样有几分疑惑之意，缓缓对我说道。 　　“事实上，我也没有办法解释清楚。” 　　“可能是天赋异禀，陈本总是能察觉到丧尸的动向，从而选出最安全的路线。” 　　“而且另一个据点，也是他发现的，那个据点里和世外桃源一样。” 　　“有着各种各样的蔬菜，水果，最重要的是，那些植物无需我们打理，每次回去时，都是丰收。” 　　“这可能有些匪夷所思，但确实发生在了我的眼前。” 　　“于是，我们这群人的生存方式，就是每四个月，返回一次那个据点。” 　　“拿到足够的物资后，再返回这里，当然在冬季的时候，我们可以在那里呆上很久的时间。” 　　听到此处，我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要每四个月回一次呢，多带一些食物不就可以减少移动的次数，这不是更安全一些吗。” 　　吕瑞生顿了顿，眉眼间忽然多了几分疑惑，他伸手扶了扶眼镜，皱着眉头，神色古怪的说道。 　　“是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我们从来没有注意过呢？” 　　这个反应出乎了我的预料，这并不是什么难以想到的事，不该没人提起的。 　　吕瑞生的表情越来越奇怪，苦思冥想着，忽的，他站起身来，带着质问的表情，走向了闭目养神的陈本。 　　我留在原地，注视着吕瑞生大步走向陈本，陈本察觉到有人靠近，便立即睁开了眼睛。 　　只见吕瑞生站在陈本身前，低声说着什么，陈本面带笑意，静静的听着，只是他的视线却不经意间，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 　　随后，陈本微笑着，也不知对吕瑞生说了什么，只是短短片刻后，吕瑞生便转身，重新向我走来。 　　吕瑞生重新坐在了我的身边，不等我发问，便淡淡说道。 　　“我们还是不要再聊这个话题了。” 　　“我……不方便回答这个问题。” 第一百五十六章 谨慎 　　“我们还是不要再聊这个话题了。” 　　“我……不方便回答这个问题。”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吕瑞生的口吻变得冷淡疏离，虽然他原本就是不冷不热的德行，但忽然之间，似乎变得更加疏离了。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抬眼望向坐在轮椅上的陈本，却发现陈本也在看着我，神色温和，眯眼而笑。 　　随即，我便自然的移开视线，不再看向陈本，重新低下了头，之前原本和我聊了很久吕瑞生，却是再没有说出任何话来。 　　我无奈的笑了笑，这一次确实是我多事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尤其是一个可以存活至今的小团体。 　　我不想做什么，也不想知道什么，既然他们能依靠着自己的秘密活到现在，我便没有理由多嘴。 　　烛火燃烧间，吕瑞生再没有和我说一句话，似乎是怕自己不小心泄露重要的消息。 　　在那根蜡烛燃烧掉一半后，茉莉在陈本的吩咐下，吹灭了蜡烛，我抱着嗜睡的瞳瞳，将她放在了那个小小隔间的床上。 　　与其说是床，倒不如说是两块木板，铺着有些发黑床单，没有被子，也没有什么枕头。 　　在我放下瞳瞳的时候，瞳瞳有些迷糊的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后，便十分自然的伸手揽住了我的脖子，让我以弯腰的姿势，站着。 　　“不要走。” 　　迷迷糊糊的瞳瞳，像个爱撒娇的孩子一般，在我的耳边轻声呓语着，微热的呼吸，吹在我的耳中，有些发痒。 　　我微微一笑，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 　　啪嗒！ 　　回头望去，却见茉莉牵着那个失明的小女孩，正有些尴尬的看着我们，地上还掉着一个木制的枕头。 　　“……” 　　沉默之间，我和茉莉四目相对，看着他尴尬而干净的眼神，老脸一烫，把瞳瞳的手从我脖子拉了下来，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小心一些。” 　　说罢，我便厚着脸皮站起了身子，看着茉莉尴尬的安抚着小女孩，睡在了另一块木板上。 　　被吕瑞生叫做小橘子的小女孩，很是乖巧，虽然很不舍茉莉，但不吵不闹，乖乖的在茉莉的安排下，睡在了那个发硬的木板上。 　　安顿好小橘子后，我和茉莉一同走出那个简陋的隔间，在一片黑暗中，睡在了隔间门口边，坚硬的木板上。 　　属于我的那块木板，下方垫着的是装着书和子弹的那两个箱子。 　　木板很窄，也很硬，不如在车里睡得舒服，幸运的是，我是一个在死人堆里睡过的人，倒是很容易接受这发硬的木板。 　　这些人睡得很快，不多时，屋子中便响起了一阵鼾声。 　　我没有什么睡意，只是微眯着双眼，保留着应有的警惕。 　　这时，睡在我对头的茉莉，忽的翻了一个身，我抬眼望去，却见那小子趴在木板上，正望着我，有些好奇的问道。 　　“曲大叔，你们是要去哪里啊？” 　　我左右无事，便轻声回答道。 　　“我们打算去海边。” 　　“海边？” 　　黑暗之中，茉莉的眼神忽然亮了起来，似乎对于这个话题很有兴趣，小声感慨道。 　　“真羡慕。” 　　“我这辈子，还没有见过大海呢。” 　　我笑了笑，有些无所谓的问道。 　　“那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闻言，茉莉愣了愣，随即却是低下头去，有些失落的说道。 　　“不行啊，我还要照顾小橘，不能走的。” 　　我本就是随口一问，听到茉莉的回答后，便来了几分兴趣，问道。 　　“小橘不是你的妹妹，为什么你还要对她那么好呢？” 　　出乎我的意料，茉莉的眼神竟然变得有些不自然，有些躲闪，似乎有几分心虚，他结结巴巴的吐出几个意义不明的音节后，忽的将头低下，抵在木板上，低声说道。 　　“我……我……我……我不想再做噩梦了。” 　　一个莫名其妙的回答，但看着茉莉有些痛苦，自责的表情，我也无法继续问下去了。 　　我转身平躺，望着黑漆漆的屋顶，轻声说道。 　　“傻小子，睡吧。” 　　“想不通的事就不用去想，这是治疗失眠的好法子。” 　　然而，在沉默片刻后，茉莉却是再次主动向我搭话。 　　“大叔，可以给我一根烟吗？” 　　我错愕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摸自己口袋里的香烟，可在这时一个冷淡而严厉的声音却是忽然响起。 　　“小孩子别学抽烟，那东西对身体不好。” 　　我的动作一滞，这个声音是属于吕瑞生的，因为房间内太过拥挤，吕瑞生距离我和茉莉并不远。 　　茉莉缩了缩脑袋，有些害怕吕瑞生，但又不想就此死心，有些底气不足的向吕瑞生说道。 　　“吕叔，你不是也抽烟吗，为什么不让我学抽烟。” 　　话音刚落，吕瑞生的声音便再次响起，平静，有力，倒是像一个管教孩子的家长。 　　“我什么都没有了，死了就是死了。” 　　“你呢，你要是因为抽烟伤了肺和喉咙，就这么死掉的话，小橘子可怎么办。” 　　说罢，吕瑞生似乎察觉自己的口吻有些不对，声音缓和了少许，慢慢说道。 　　“茉莉，你跟我不一样，没有人在等着我回来，哪天要是我死了，也就是顶多脏块地。” 　　茉莉闻言，不再向我要烟，而是干笑几声后，压低声音，偷偷对我说道。 　　“吕叔虽然说话不好听，但他其实是一个老好人的。” 　　这时，吕瑞生的声音再次传来。 　　“茉莉，我听的见。” 　　茉莉更加尴尬，不再说些什么，转身侧躺，开始装睡。 　　我笑了笑，茉莉说的不错，吕瑞生虽然看起来有些丧气，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却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 　　这个小团体，比我想象的要有爱的多啊。 　　我嘴角带着笑意，伸手从口袋中翻出手枪，放在侧边，再次目视着屋顶，假模假样的开始装睡。 　　一夜无话，也无波澜。 　　次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众人皆已起床，他们分为了两拨人，一拨收拾行李，准备出发，一拨则是翻出生了芽的土豆，又翻出一个大锅，开始做饭。 　　经过一夜的时间，吕瑞生不再像昨夜那么疏离，他架着祸，向祸里倒了一些院外的积雪，向生在添火的我说道。 　　“生了芽的土豆是有毒的，但毒集中在芽上，只要拔掉芽，再把皮削的厚一点，通过高温煮熟之后，就可以正常食用了。” 　　“如果一会土豆吃起来有生的感觉，就立马吐掉，不然是会中毒的。” 　　火焰燃烧时，冒起了大股的黑烟，不得不打开窗户，将黑烟向窗外散去。 　　吕瑞生用一根勺子，划拉着锅里迅速融化的雪水，看了一眼门口后，向我问道。 　　“跟你一起的那位早上出去之后，就没有再回来，你不担心吗？” 　　我被浓烟熏的眼泪都快出来了，闻言连连咳嗽了几声后，用手捂住口鼻，无奈的说道。 　　“她出去抓兔子了，想给大家加个餐。” 　　瞳瞳对兔子有很深的执念，想来可能是记仇吧，她曾经为了追兔子，平地摔过一次，从那次以后，她似乎就记恨了上兔子这种生物。 　　清晨的时候，我带着她去外面找一些较干的木柴，结果她看到一只兔子后，就不管不顾得追了上去，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吕瑞生停下手中的动作，眉头微皱，他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已经蒙上了一层水汽。他伸手抹掉水汽，低声说道。 　　“你们不是情侣吗，你应该多担心担心她。” 　　我苦笑着点了点头，很是无奈，瞳瞳可是能一拳把我飞一条街的，这个地区内，别说是兔子，就是出现一头野狼，也不够瞳瞳一巴掌的。 　　吕瑞生似乎看出了我的不以为然，皱着眉头，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屋门忽的打开。 　　屋中的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将视线移去，却惊愕的看到，瞳瞳两只手提着四只兔子，站在了门口。 　　啪嗒，吕瑞生手中的勺子掉在了锅里，溅起了里面刚刚温热的水，他眼神古怪的看了看瞳瞳，又看了看我，有了几分茫然。 　　瞳瞳的视线迅速在屋中扫过一圈，看到灰头土脸的我后，白皙的脸上浮现一抹明媚的笑意，她快步走来，然后蹲在我的身边，邀功一般的将那四只还活着的兔子，递到了我的眼前。 　　“……” 　　我有些无语，按照计划，我们应该表现的普通一些，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这可能会带来一些没必要的麻烦。 　　只是，看着瞳瞳等待夸奖的模样，我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而露出笑意，伸手接过那四只兔子，笑道。 　　“做的真棒。” 　　这有些像是夸小孩子的口吻，但对瞳瞳往往十分有效，无论是过往那个安静，淡雅的瞳瞳，还是如今活泼，调皮的瞳瞳。 　　她总是喜欢我夸奖她的，比小孩子还要好哄一些。 　　我接过兔子以后，便径直站起身来，让瞳瞳在凌乱的屋子里找了一个生锈的铁盆，我摸出刀来，十分熟练的划开兔子脖子上的动脉。 　　红色的鲜血，迅速落在盆中，放血之后，我又轻车熟路的开始剥皮，清洗，剁肉。 　　多亏了瞳瞳对兔子的执着，我现在也勉强是一个剥皮的好手了。 　　忽的，我感觉到一抹视线扫来，回头望去，却见陈本坐在轮椅上，静静的望着我，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脸上的不安。 　　果然，瞳瞳的异常，还是引起了警惕吗。 　　希望这些人不要做多余的事，不同于我，瞳瞳对于其他人类的善意是很有限的。 　　陈本忽的招过吕瑞生，附在耳边说了什么，吕瑞生眉头皱起，似乎有些不悦，但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随即，吕瑞生便大步向我走来，整个过程，陈本完全没有刻意避开的我视线，就让这么看了个清楚。 　　吕瑞生轻轻把我挤到了一边，抓起那些还没有彻底剁碎的兔肉，轻声说道。 　　“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你们毕竟是客人。” 　　我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后退一步，没有解释什么，毫无疑问，不让我继续接触兔肉，是担心我在肉里做一些手脚。 　　比如下毒什么的。 　　不出意外的话，等这兔子肉做好之后，第一块，应该会是由我来吃。 　　见状，陈本又叫去了一个年轻不大的少年，轻声说了几句后，那少年便推着陈本的轮椅，离开了房间，去了外面的院子晒太阳。 　　等到陈本离开后，吕瑞生一边重新清洗着兔肉，一边压低声音，缓缓说道。 　　“不要在意，陈本那孩子一直都是一个小心的人。” 　　“如果不是他的谨慎，我们这些人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对于吕瑞生的主动解释，我倒是颇为意外，忍不住笑问道。 　　“你这么直白，好像是不怀疑我啊。” 　　吕瑞生将肉块一点一点清洗，用菜刀剁着肉块，嘴中低声说道。 　　“我相信你，这并不是因为我蠢。” 　　“而是我想不到你能有什么理由，对我们出手。” 　　“真要杀人的话，凭你箱子里的枪，就可以把我们所有人都解决了。” 　　吕瑞生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着我，缓缓说道。 　　“我想我们没有什么价值，值得你这么费力，而且如今这个世道，我还没见过什么可以说是毒药的东西。” 　　“不过……” 　　吕瑞生话锋一转，对我轻轻摆手，十分诚恳的说道。 　　“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你还是主动避下嫌吧。” 　　闻言，我轻轻点头，没有任何意见，转身离开，这黑烟滚滚的屋中，确实不是什么好呆的地方。 　　我带着瞳瞳，一同走出了屋外，踏入院子中时，我便看到陈本坐在轮椅上，抱着一只灰色的鸽子，轻轻抚摸着鸽子的翅膀。 　　一名少年站在他的身后，扶着轮椅，充当着他的保镖。 　　听到我的脚步声后，陈本微微侧目，却是双手一松，放走了手中的鸽子。 　　在身后少年的帮助下，陈本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后，再次露出了他招牌一样的温和笑容。 　　“曲先生，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第一百五十七章 　　“曲先生，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陈本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那么有礼貌，只是最开始时的疏离感，却是再次变得清晰了许多。 　　我没有解释什么，而是颇为虚伪的笑了笑，看着那只没有飞远的灰色鸽子，没话找话的问道。 　　“为什么要放掉那只鸽子呢，好歹也可以加个菜。” 　　陈本转头看了一眼那只鸽子，那只灰色的鸽子像是受到惊吓，翅膀一动，便飞向空中，迅速消失在了视线之中，望着那只灰色的鸽子远去，陈本缓缓收回视线，将自己的双手按在自己的双腿上，轻声对我说道。 　　“曲先生应该能看的出，我不算太健康。” 　　“因为我不能跑，不能走，所以很羡慕可以飞行的鸟类，我对它们有着特殊的情感，不想伤害它们。” 　　真是一个有些古怪的理由，但我也没有什么立场去追根究底。 　　我后退一步，低声说道。 　　“放心，我们不会和你们一起出发的。” 　　“各走各的，我没有什么恶意。” 　　闻言，陈本愣了一下，随即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来，轻声说道。 　　“抱歉，我不是怀疑什么，只是我们这些人，活的也很辛苦。” 　　“不得不小心一点。” 　　屋外的温度的很低，陈本身后那个少年，脸已经被冻的通红，我无奈的笑了笑，不再说些什么，转身走进了屋中。 　　怀疑与谎言，是这个末世最显眼的底色，没有多少人喜欢被怀疑，也没有多少人经得住怀疑。 　　毕竟，大多数的时候，还是谎言更能保护自己。 　　回到屋中后，我将这件事告诉了瞳瞳，瞳瞳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她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这件事对她来说，可以说是一个好消息吧。 　　经过这件事后，气氛便再次变得古怪起来，那些少年的视线扫过时，有着些许的警惕，也不知道陈本和他们说了什么。 　　只是这让我有些困惑，这些少年昨日里，对我和瞳瞳并没有多少的警惕，这其实是一件比较反常的事。 　　在这个末世中生活的人，见到陌生人后，第一反应都该是戒备，而且这份戒备需要很长一段的时间才能消除。 　　眼前的这些少年，昨日那般的大意，今天却又变了一个样子。 　　哪怕陈本真的救过他们所有人，可短时间内这么极端的变化，还是有些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简直可以说是盲从了。 　　忙碌间，吕瑞生将剁好的兔肉，倒进了锅中，没有任何的调味品，只是加了一些土豆进去，用水将肉和土豆煮烂。 　　我相信，这个味道绝对不会好的哪里去。 　　在略显紧张的气氛中，茉莉却是牵着小橘子，走到了我和瞳瞳的身前。 　　茉莉微微低头，似乎有些愧疚，低声说道。 　　“抱歉啊，大叔。” 　　“我知道你是好人。” 　　“对不起啊。” 　　双目失明的小橘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跟着茉莉，声音稚嫩的说道。 　　“对不起。” 　　我轻轻摆手，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暖意，虽然与面前的茉莉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他却愿意相信我，这种有些草率的信任，反而更容易让人喜欢。 　　“没什么可道歉的，你们以后还是要小心一点，不要老是随便接触陌生人。” 　　说到最后，我没忍住提醒了一下面前这个善良的少年。 　　闻言，茉莉却是用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那个其实……我们之前接触过很多陌生人，但像这样的情况确实是第一次，陈本也是第一次这么郑重的警告我们。” 　　“所以大家的反应才这么极端的。” 　　我点了点头，不以为意，在低头想了一下后，却是猛地抬头，有些疑惑的望着茉莉，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你是说，你们之前接触过很多人，但我是第一个让陈本觉得应该警惕的？” 　　茉莉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理所当然的说道。 　　“是啊，我们这些人就是陈本一个一个从外面捡回来的。” 　　“我还以为，大叔你也能成为我们的一份子呢。” 　　我忽的握拳，又忽的松开，心中满是疑惑之意。 　　这件事有些过于反常了，无论是陈本，还是茉莉口中说的那些事。 　　我停顿了一下，然后便一脸认真的问道。 　　“除了我之外的人，都留在了这个小团体，是吗？” 　　茉莉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回答道。 　　“是的，除了大叔你外，其他人都留了下来。大叔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才能让陈本这么不喜欢你呢。” 　　我动了动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没有解释，只是心中越发觉得古怪。 　　虽然我和瞳瞳表现的有些奇怪，但不至于让人讨厌，那个陈本究竟是在防备什么。 　　在我沉思的时候，站在大祸边上的吕瑞生扇了扇脸上的烟雾，对着众人，淡淡说道。 　　“好了，可以开饭了。” 　　闻言，那些少年像是忘了紧张的气氛，七手八脚的从屋子里翻出碗来，一个接着一个，排起了队伍。 　　茉莉愣了一下，便也拉着小橘子，一起去到了队伍中。 　　见状，没法继续向茉莉提问的我，也只好作罢，从我和瞳瞳带来的箱子里，找出了两个瓷碗。 　　那两个瓷碗就压在放书的箱子里，里面还有筷子，勺子之类的东西，这些并不是我们一开始就带着的东西，而是在上一个城市中补充的。 　　吕瑞生担任起了分食物的责任，他的五官像是僵硬的摆件，没有任何表情，手掌也非常的稳，该说不愧是一个外科医生吗？ 　　他拿着那个不大的勺子，动作异常的快捷，精准，迅速在排队的少年中倒下一勺肉汤，然后便用那有些冷淡的声音说道。 　　“下一个。” 　　对此，我没有什么兴趣，看了几眼后，便抱着头继续思考着，陈本的奇怪之处。 　　只是到了最后，我和瞳瞳的碗里分到了最多的肉，这应该是吕瑞生故意的。 　　和我预想的一样，土豆煮兔肉的味道，一言难尽，不算好吃，也不算多难吃。 　　但那些少年都吃的很香，连汤都没剩下，茉莉似乎是担心我会尴尬，便带着小橘子坐在了我和瞳瞳的身前。 　　我端着碗，看了一眼茉莉和小橘子碗里的肉，吕瑞生很照顾这两人，碗里的肉还算不少。 　　小橘子看不见，便乖乖的坐在一个木墩上，可爱的张着嘴巴，而茉莉则十分耐心的夹起一块块肉，慢慢的放入小橘子的嘴里。 　　慢慢的，茉莉便把两个碗里的肉，都给了小橘子吃，只给自己留了一些煮的稀烂的土豆块。 　　四只兔子分给包括我们在内的十五个人，还是有些太勉强了。 　　眼见茉莉的碗空了下来，我看了看手里还没有动过筷子的肉，便端起碗来，将肉块倒在了茉莉的碗里，给我留了一些土豆。 　　茉莉惊讶的看了我一眼，随即便有些慌张的想要将碗里的肉重新倒给我，我伸手挡住他的动作，用眼神示意，让他看了看正在用力咀嚼肉块的小橘子。 　　小橘子并不知道自己的哥哥，把所有的肉都给了自己吃，如果茉莉发出声音，恐怕这个孩子就会知道，那个时候她恐怕会觉得内疚吧。 　　茉莉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再挣扎，见状我微微一笑，低下头去，开始吃着碗里的土豆。 　　正在这事，一根筷子递来，上面夹着一块肉，我抬眼望去，便看到瞳瞳一脸认真的看着我，学着茉莉的口吻，说道。 　　“乖，张嘴。” 　　我哭笑不得，却乖乖的张开了嘴，瞳瞳是一个比我还要执拗的人，拒绝也会是无用功，我咬下瞳瞳夹来的肉块，低声说道。 　　“你不要什么都学啊。” 　　闻言，瞳瞳却是娇俏一笑，眉头轻挑，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表情。 　　在这样的气氛，这顿早餐就这样结束了。 　　我和瞳瞳没有让陈本催促我们，动作麻利的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抱着昨天带来的箱子，在茉莉有些不舍得注视下，离开了那个院子。 　　此时，还是清晨，风有些冷。 　　我和瞳瞳各抱着一个箱子，行走在雪地上，很快就让鞋子湿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不用再呆在那么密集的地方，瞳瞳显得很是开心，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边走边踢着脚下的积雪。 　　而我却还在想着这一天里发生的事，越想越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这时。瞳瞳看了我一眼，微微歪头，问道。 　　“还在想那群人的事吗？” 　　我叹了一口气，抱着箱子，有些头疼的说道。 　　“那个陈本实在太奇怪了，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那么抵触我们。” 　　“我们两个有那么讨厌吗？” 　　瞳瞳闻言，也是颇为认真的思考了起来，片刻后，她忽的用脚踢了踢我，问道。 　　“那个陈本，在我们见到他以后，你有见过他是怎么睡觉的吗？” 　　我闻言一怔，随即摇了摇头，不在意的说道。 　　“这个我倒是没有注意，昨晚他好像是就躺在轮椅上睡的。” 　　瞳瞳闻言，却是没有任何停顿，再次向我问道。 　　“你看过他的手臂吗？” 　　我认真的回想了一下，颇为认真的说道。 　　“他的手臂和他的肤色一样，有种病态的苍白，除此之外，倒是没有什么异常。” 　　“你有见过他吃东西吗？” 　　瞳瞳的问题接连不停，一个接着一个，我需要很仔细回想，才能做出回答。 　　“我没注意这件事，那个家伙好像在吃饭的时候躲起来了，没让我们看见。” 　　听到我的回答之后，瞳瞳却是学着我的模样，轻轻皱起眉头，轻声说道。 　　“那个人给我的感觉很奇怪，昨天见到我们的时候，一副很开心的样子，但见面之后，就迅速变得冷淡。” 　　“说不定，他从那个时候就决定让我们离开了。” 　　我并不认同瞳瞳的猜测，但觉得瞳瞳认真思考的模样很有趣，便没有反驳什么，而是笑着问道。 　　“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瞳瞳将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微微摇头，有些泄气的说道。 　　“我也说不上来，他就是很古怪，还有他的手臂，我的直觉告诉那个手臂应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说话间，我和瞳瞳已经回到了之前的吉普车前，昨晚似乎又下了一阵小雪，车身上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我放下杂念，将箱子放入了吉普车的后备箱中，正要和瞳瞳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的时候，一只灰色的鸽子，却是闯进了我的视线。 　　那只鸽子停在了路边的树枝上，似乎正在看着我和瞳瞳，或许是福至心灵，我总觉得这只鸽子很像陈本早上放掉的那只鸽子。 　　紧接着，我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太过离谱，在我们看来，这世间上的鸽子可能都是一个模样吧。 　　我忍不住想要嘲笑自己的多疑，看了看那只灰色的鸽子后，便要打开车门，正在这时，我忽然听到一声属于野兽的低吼。 　　下一刻，我的耳中骤然轰鸣，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一股巨力撞在了我的身上，将我扑倒在地，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便看到一个灰色的狼影，压在我的身上，尖锐的牙齿伴随着低吼声，咬入我的脖颈。 　　剧痛传来，可还不等我做些什么，那只灰色的狼，便在瞬间被撕成了两半。 　　我痛的五官略微扭曲，伸手捂住脖子上的伤口，却见瞳瞳双手抓着那头狼的已成两截的尸体，警惕的望着四周。 　　不死之身迅速运作，但那份疼感，一时半会也无法散去，我用手掌捂着自己脖颈，神色古怪。 　　这头狼下嘴极狠，第一时间就是奔着咬死我的目的，他的牙齿已是破开了我脖子上的动脉，不规则的切口处，大片鲜血迅速流出。 　　真倒霉，这个地方居然有狼，是因为人类的消失，让这些野兽的地盘变得夸张了吗。 　　只是在那血弄脏我的衣服前，伤口已是自行恢复，不再有血液流出。 　　我松开手掌，看着依旧戒备的瞳瞳，轻声说道。 　　“瞳瞳，你发现了什么吗？” 　　瞳瞳依旧戒备的望着四周，低声说道。 　　“很奇怪的感觉，我感觉有很多东西正在向这边赶过来。” 　　“是冲着我们来的。” 　　我咧了咧嘴，不再去想陈本那些人的事，迅速掏出手枪，拉下保险栓，望向山上。 　　只见，在白色的雪地中，一只老鼠忽的钻出，不等我松一口气，紧接着在其身后，又是许多老鼠，紧跟其后。 　　这并不是结束，狼，野狗，狐狸，以及一群飞鸟，各种各样的飞禽走兽，如同发了疯一样，浩浩荡荡的从远处，向着我和瞳瞳奔来。 　　我抬手握枪，迅速踩死一只老鼠，对着奔来的一只野狗，扣动了扳机。 　　砰！枪声响起，可那些飞禽走兽却都如聋了一眼，前赴后继的奔了过来。 　　瞳瞳的身形一闪，迅速出现在远处，单手抓住一只灰狼的尾巴，将其像扫把一样，抡起狼尸，便砸向了地面上的老鼠。 　　在刺耳的野兽低吼声中，瞳瞳一边抡着狼尸，一边却是急切的说道。 　　“我想到了一件事，那个陈本的身体，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 　　我连连踩着地上的老鼠，手中的枪也不听的扣动扳，但这相比越来越多的老鼠，不过是杯水车薪。 　　“还记得那个陈可的手臂吗，他的手臂和正常人一模一样。” 　　几只老鼠已是顺着我的双腿，爬上了我的身体，开始大快朵颐，而瞳瞳则还在继续说道。 　　“作为一个双腿受伤的残疾人，他的手臂应该会因为身体的原因，以及缺乏锻炼的情况下，肌肉退化。” 　　“他昨天虽然根本没有用过自己的手，但他的手不像一个残疾人。” 　　“虽然他的双手可以活动，但之前手臂会比正常人瘦弱一点才对。” 　　“但无论是他的手臂，还是他的腿，都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完全没有残疾人的感觉。” 　　闻言，我已是又踩死了几只老鼠，但还是被蜂拥而来的老鼠迅速包围，彻底淹没。 　　在老鼠的撕咬中，我奋力挣扎着，下意识的动用了那个有隐患的拟态能力，将身体变成了豪猪一样，只是那些突然出现的骨刺，密度要比豪猪夸张的的多。 　　尖锐的骨刺，瞬间贯穿了无数老鼠的躯体，我就地打了一个滚，握着手枪，对着那些野兽迅速开枪。 　　瞳瞳此时已是以极快的速度，屠杀着那些老鼠，飞禽走兽。 　　我将弹夹打空之后，才有了时间回答瞳瞳的疑问。 　　“这不奇怪，陈本的双手又不残，而且他身边有吕瑞生这个外科医生，他知道怎么保全陈本的身体。” 　　而此时瞳瞳也没有了继续反驳的意思，而是以极快的速度，屠杀着那些发疯的动物们。 　　足足过了二十分钟后，那些野兽全部死在了瞳瞳的脚下，危机顺利解除。 　　瞳瞳迅速看了我一眼，再次补充道。 　　“那个陈本，我们都没有见到他从昨天到现在进行过正常的新陈代谢。” 　　“他不睡觉，不吃东西，不喝水，更没有新陈代谢。” 　　“那个叫陈本的家伙，绝对有什么问题。” 　　我摇了摇头，觉得这个结论有些太过武断，只是当我的视线扫过的时候，却发现那只灰色的鸽子，仍然停在树枝之上，静静的凝望着我。 　　一丝冷意泛起，望着那只灰色的鸽子，我忽的感觉有些寒冷，不自觉的紧了紧自己的衣物。 第一百五十八章 恶魔居住的城市（一） 　　瞳瞳的推断还是有些武断的，但看着满地的动物尸体，我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这个地方，处处都透露着诡异的气息。 　　比如陈本，也比如这些突然就发起攻击的野兽，如果不是在这里的不是我和瞳瞳，恐怕留在这里的就是两具尸体了吧。 　　那只灰色的鸽子，像是看厌了我的脸，翅膀一动，便要飞走，就在此刻，我忽的抬手，对着那只灰色的鸽子开了一枪。 　　枪声响起，那只鸽子的身体被打了个稀碎，落在了地上。 　　我眉头微皱，快步走到那只鸽子的尸体前，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将鸽子的身体剖开，仔细检查。 　　仔细检查过一遍后，我确认了这个鸽子身体没有藏着什么奇怪的东西，于是我又转到另一具野兽的尸体旁，开始仔细解剖。 　　接连剖开五具动物的尸体后，我站起身来，有些茫然的叹了一口气。 　　这些尸体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只是该如何解释它们的离奇行为呢？ 　　难道说，要把这些动物的问题，算在陈本身上吗？ 　　可是如果他能有这种能力的话，似乎也不用像现在活的这么辛苦了，但我离开他们后，就被野兽袭击，这未免太过巧合了。 　　我想了许久，都没有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而一旁的瞳瞳却是毫不在意，已是拾来一堆柴火，用吉普车里的工具，将我剖开的野兽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瞳瞳并不饿，只是将烧烤兽肉当做了有趣的事，可没过多久，她便对此失去了兴趣，用手指捏住我的鼻子，板着小脸问道。 　　“苏离，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 　　我回过神来，带着歉意笑了笑，感觉自己有些好笑。 　　无论这里有多诡异，我和瞳瞳只是路过而已，现在重要的是，和瞳瞳度过这个短暂的假期，而不是将时间浪费在这里。 　　毕竟，那个陈本的敌意只针对我们两人，对于其他人完全没有任何的恶意，这件事放一放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我重新搬起箱子，轻声向瞳瞳说道。 　　“好好好，我们现在就出发。” 　　然而，瞳瞳眼珠一转，像个孩子一样，喜上眉梢，兴致勃勃的贴在我的耳边说道。 　　“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你要不要听一听？” 　　说实话，这句话在我的耳中完全是另一个版本，我好像看到瞳瞳像一个小恶魔一样，对我说“我有一个馊主意，你要不要试一试。” 　　这一路上，瞳瞳给我出过很多的馊主意，包括但不限让我找一架飞机，再让我找两条狗，拉着飞机在雪上滑行。 　　我的嘴角微微扯动，露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十分心虚的说道。 　　“你说，我听着呢。” 　　瞳瞳显然看出了我的勉强，嘴巴一瘪，给了我一个白眼，气恼道。 　　“这次真的是一个好主意。” 　　闻言，我却笑的更加勉强，因为之前瞳瞳也是这样说的。 　　瞳瞳伸出手指，抵在下巴上，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彩，说道。 　　“你不是有拟态的能力吗，为什么不把你的手臂拟态成汽油，加到汽车里呢。” 　　“……” 　　“虽然一次不能加的太多，但你的身体可以自我修复，多来几次不就可以把油箱加满了吗。” 　　“……” 　　我的眼角微微抽搐，瞳瞳这一次的想法，居然意外的很靠谱，虽然有些邪道的感觉，但听起来真的可行。 　　只要拟态能力的隐患不要再次发作，我们就可以获得足以行驶到城市里的汽油。 　　“怎么样？我的主意很靠谱吧。” 　　瞳瞳微微歪头，用十分挑衅的表情看着我，我嘴角微扯，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 　　“还行。” 　　瞳瞳再次白了我一眼，用双手把我推到了汽车边上，嗔怪道。 　　“别嘴硬了，赶紧干活吧。” 　　我无奈的瞅了一眼吉普车，从后备箱取出了用来加油的油壶，将手掌伸了进去。 　　只见我的手臂一阵蠕动，忽然变成了液体，稀里哗啦的落进了油壶之中。 　　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幸运的是，拟态能力的隐患，并没有爆发，但我却有了奇怪的预感，下一次使用拟态能力的时候，隐患一定会爆发。 　　这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没有根据，却让人无比相信。 　　长时间的动用拟态能力，让我的体力耗费不少，眼前微微发黑，是完全开不了车的状态。 　　可是为了节省时间，我只能让瞳瞳暂时当我的司机，而我则躺在了后座上，打算小睡一会，恢复一些体力。 　　瞳瞳摸到方向盘的时候，异常的开心，让我有些怀疑她就是为了再开一次车，才出的这个主意。 　　我叹了一口气，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安稳睡去，同时也默默盼望着，自己下一次醒来的时候，不要是因为一起糟糕的车祸。 　　昏昏沉沉间，我很快睡去，做了一个好梦，等我下次睁眼的时候，恰好太阳已经快要升到天空正中的位置。 　　我的体力恢复了些许，便伸了一个懒腰，从车中坐起，看向车窗之外。 　　只见，窗外已是黑色，平整的公路，没有太多的积雪，而且更加罕见的是，公路上没有什么坑坑洼洼的痕迹，甚至没有最常见的野草。 　　我有些意外，很久没有在末世里看到这种整洁，干净的公路了，这让我有些不适应。 　　最重要的是，当我将视线移向前方时，却是看到一群人类行走在公路上，脚步不紧不慢，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见状，我的瞳孔不受控制的缩了一下，这些人并不是陈本那群人，但莫名的有一种相同的诡异之感。 　　前方那群人一共三十二人，看起来都很精神，望向汽车的眼神满是好奇，没有任何的敌意，除了队伍最前方的那个家伙。 　　那是一个皮肤苍白，四肢健全的中年女人。 　　瞳瞳驾驶技术有些差，所以她将车开的很慢，当缓慢行驶的汽车穿过人群时，我按下了车窗，与那个中年女人对上了视线。 　　中年女人已经收起了不明显的敌意，很有礼貌的向我笑了笑，这一刻我感觉自己，像是见到了另一个陈本。 第一百五十九章 恶魔之城（二） 　　苍白，干净，以及那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一张经过雕琢的面具，没有半点缺陷。 　　吉普车驶离人群，我缓缓收回视线，将车窗摇了起来，不再看向他们，从车身的空隙中，钻到了副驾驶的位置，轻声向瞳瞳问道。 　　“你看到刚刚那个人了吗？” 　　瞳瞳全神贯注的把着方向盘，闻言，身子一动不动，十岁随意的回答道。 　　“女人，三十来岁，还算风韵犹存，皮肤白皙，是不是很合你的胃口？” 　　我嘴角一扯，伸出手指，毫不客气的在瞳瞳的额头上来了一记弹指，无奈道。 　　“这种时候就别吃这种飞醋了。” 　　瞳瞳嘴角一撇，却是腾出一只手来，拧向我的面部，疼得我连连求饶，才让她松开了手，而她依然有些不满的说道。 　　“那你为什么老是要盯着女人看呢？” 　　我揉着发疼的脸蛋，透过后视镜，看着后方渐渐模糊的人群，轻声问道。 　　“你不觉得她和一个人很像吗？” 　　瞳瞳这一次没有插科打诨，而是轻轻点头，樱唇轻抿，吐出两个字来。 　　“陈本。” 　　我忍不住再次叹气，频频回头望向后方，心中的疑惑，已经快要彻底占据我的大脑，这时瞳瞳则轻声说道。 　　“按照地图，我们走的是和陈本他们相反的方向，但在你睡着的这段时间里，我已经看到四拨人，向着陈本他们那个方向移动。” 　　“而且，每拨人里，领头的那个人都会是一个皮肤苍白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我心中一动，侧身望向瞳瞳，而在此时瞳瞳也停下了车，转头向我望来，眼神温柔，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轻声向我问道。 　　“你想回去看一看吗？” 　　我有些不安，也有些心绪，一边观察着瞳瞳的表情，一边小心翼翼的说道。 　　“还是算了吧，我们的假期很短暂的。” 　　瞳瞳闻言，却是露出几分无奈，她迅速挂档，却是调转了车头，向着来时的路开去，看着我有些惊讶的表情，她轻笑一声，缓缓说道。 　　“口是心非。” 　　有些时候，当自己的谎言被揭穿的时候，反而会让人有种释然的感觉，就如现在的我。 　　我摇头叹气，不再解释什么，将手掌轻轻按在瞳瞳的手上，轻声说道。 　　“谢谢。” 　　开阔的平原之上，笔直的公路一直延伸到远处天地相接的地方，吉普车迅速追上了之前的那个人群。 　　瞳瞳驾轻就熟的停下了汽车，便留在了车上，没有再多做什么，很有默契的看了我一眼，向我递来了一把手枪。 　　我接过手枪，没有检查弹夹，这是我和瞳瞳的默契，我相信她已经为我准备好了一切。 　　那群人被突然返回的吉普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同样停了下来，我将手枪藏好，走下车去，向着那群有些不知所措的人，轻声笑道。 　　“早上好，各位。” 　　闻言，那群人的反应各异，有人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有人则抬头看了看已经到了天空正中位置的太阳。 　　沉默之间，那个皮肤苍白的中年女人，走出人群，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后，便笑着说道。 　　“早上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我昂首挺胸，向前踏出一步，坦然回道。 　　“苏离。” 　　中年女人听到我的名字后，面无异色，而是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人群，温和的吩咐道。 　　“你们先走吧，我要和这位苏先生聊一聊。” 　　中年女人在这些人中很有威严，话音落下后，没有一人反对，皆是点了点头，便继续向前行去。 　　那些人的步伐不紧不慢，虽然看起来都是一副脏兮兮的样子，但看起来面色红润，并没有虚弱的感觉。 　　不多时，人群已是走远，再也听不到我们的声音后，那名中年女人才看向了我，礼貌而疏离的说道。 　　“苏先生，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我没有任何的掩饰，也没有任何的过渡，直截了当的问道。 　　“请问，你认识陈本吗？” 　　中年女人的眉头不露痕迹的皱了一下，可随即便恢复如常，她对着我看了一眼又一眼，忽的莫名其妙的说道。 　　“你身上有微弱的我们同类的气息，但能问出这个问题，又证明你不是我们的同类。” 　　“既然你已经见过陈本，而且还走到了这里，那我就不会做什么多余的事了。” 　　中年女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淡淡说道。 　　“苏先生，你并不属于这里。” 　　“不要做多余的事，更不要问太多的问题。” 　　“打破砂锅问到底，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我的手指动了动，看着神色温和的中年女人，有种拔枪射击的冲动，但我还是忍住了，而是笑着回道。 　　“在我小的时候，一个学生偷了我用来买书的钱，我找到了老师，将事情说给了老师听。” 　　“老师成功的找到了我的钱包，但拒绝向我透露那个小偷的名字，说是这会毁了那个孩子在学校的生活。” 　　我的手指轻轻敲着裤子的边缘，双眼微眯，一字一顿的说道。 　　“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委屈，为什么一个小偷要受到保护呢？” 　　“而我这个受害者，为什么也要保护那个小偷的名声呢。” 　　“我不认可。” 　　“有些事做了，就得承担代价，这和年龄无关，如果害怕毁掉自己的学生生活，那么一开始就不该做这样的事。” 　　“我是一个认死理的人，我就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中年女人闻言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缓缓说道。 　　“苏先生，你是一个有趣的人。” 　　“但我要告诉你，继续深究下去，你会毁了所有人。” 　　“我们在做一件对所有人都好的事，在这个世道上来看，甚至可以说是一件伟大的事。” 　　中年女人依旧那般礼貌，眯着眼睛，声音却忽的高了几分，像是在质问我一般。 　　“我们给其他人带来了安定的生活，不用互相厮杀，也不用提心吊胆。” 　　“对于这些人，我们没有任何的恶意，反而尽可能的让他们过的开心。” 　　“我们同样对你有善意，但这份善意是有限度的。” 　　中年女人神色一变，原本温和的眉眼，却是多了几分戾气，她向前一步，冷冷说道。 　　“不想死的话，就忘记你看到的，然后离开这里！” 　　闻言，我低头看了看她与我的距离，不过七步，随即我抬起头来，对着眼神不善的中年女人，轻声说道。 　　“你知道我有枪，对吗？” 　　中年女人闻言一怔，眼中随即多了几分忌惮，她没有回答的问题，默认了我的说法。 　　我将手枪拿出，并没有对准中年女人，而是慢慢说道。 　　“如果没有枪的话，你应该会直接动手的吧，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信心，觉得你能对付得了我。” 　　“也不指望你能说出什么真相，我只是想知道，你们究竟有多少人。” 　　中年女人看了一眼手中的枪，眼中的戾气收敛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却是转身就走，向着远处的人群走去，只留一句威胁的话。 　　“我不会再劝你了，但我要告诉你。” 　　“你如果敢回来，那你一定会死无全尸的。” 　　我望着中年女人的背影，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有开枪，在没有了解事情的真相前，不该太极端。 　　笔直的公路上，中年女人健步如飞，比前面的人群快上许多，用不了多久应该就能追上。 　　我转身走回车中，瞳瞳不肯浪费等待的时间，已经拿起一本书，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见我进到车中后，她放下手中的书，微微一笑，轻声说道。 　　“那个人可真傻，居然就那么说出了她和陈本是一伙的事。” 　　我轻轻摇头，眼神有些凝重，说道。 　　“不，她应该是产生了一些误会。” 　　“从她的话里可以知道因为我们活到了现在，所以她认为是陈本放过了我们。” 　　瞳瞳一直都很聪明，闻言，略一思考，便若有所思的说道。 　　“之前发生的野兽袭击，换成除我们之外的人，都是必死的局面。” 　　“也难怪她会误会。” 　　说罢，瞳瞳伸了一个懒腰，变成了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她轻轻起身，穿过前排座位的缝隙，懒散的爬到了后排的位置上，懒洋洋的说道。 　　“剩下的路你来开吧，我要睡一会了。” 　　闻言，我有些担心的看了瞳瞳一眼，重新坐到驾驶位上，轻声问道。 　　“你的身体还好吗？” 　　瞳瞳轻轻转身，蜷缩着腿部，侧着身子，对着我眨了眨眼，慵懒的说道。 　　“不用担心，睡觉对我来说就像是充电一样，多充会电，我才有精力去应付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 　　瞳瞳将小脑袋搭在自己的胳膊上，打了一个哈欠后，便笑着对我说道。 　　“不要在开车的时候睡着哦。” 　　我回以微笑，随后转过身来，不再打扰瞳瞳，重新启动汽车，我将车开的很慢，想让车中变得稳了一些。 　　笔直，平坦的公路上，吉普车一路前行，不多时再次追上了那群人，那个皮肤苍白的女人，应该是和他们说了什么。 　　这一次这群人看向我的眼神，不再和善，好奇，而是充满了敌意，更有几个人拿起石头，砸了过来。 　　有几块石头落在了车窗上，一道道裂纹，从受力点蔓延开来，听着这噼里啪啦的声音，我回头看了一眼在睡梦中皱起眉头的瞳瞳。 　　我叹了一口气，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摇下车窗，将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那群人。 　　那群人顿时身子一僵，手中的石子颓然掉落，砸在了地上，人群之中，我看到那个皮肤苍白的女人正望着我，眼中闪过了一丝戏谑。 　　妈的，这个人的前后反差也太让人讨厌了。 　　随着吉普车远离那群人，我重新将车窗关闭，放下了手枪，专心致志的盯着前路。 　　如果之前的情报没有错误的话，这个时间，陈本应该已经带着茉莉他们快到达目的地了吧。 　　根据我的经验，二十里的路程，如果都是这种平坦的路面，两三个小时就可以走完，而距离我和他们分别，差不多已经凑够这个时间了。 　　行驶途中，我一直观察四周，如瞳瞳所说，我在路上再次见到了几拨人，领头都是一个皮肤苍白的人。 　　皮肤苍白，这个特征在末世中是很显眼的，苟延残喘的人类，早就没有了保养皮肤的兴致，都被日晒与冷风，将脸变得发黑，发黄，粗糙不堪。 　　很少能有人在这个世道，还有白皙的皮肤，尤其是这几人的肤色，是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 　　一个小时后，吉普车重新回到了我们出发时的村庄，行驶而过时，之前那满地的野兽尸体还留在原地，没有人动过的痕迹。 　　我没有在此停留，继续开车向前，按照茉莉告诉我的方向，沿着公路一路向城市的方向驶去。 　　白雪皑皑，无边无际的雪原上，整洁，干净的公路显得有些古怪，像是经常有汽车在此行驶一样。 　　不久后，路程过半，我果然没有看到陈本他们的踪影，但与此同时，却有一个新的疑点出现。 　　安静，如死一般的安静，整片区域内，像是没有任何活物一样，只有那厚厚的白雪，最重要的是丧尸。 　　从早晨到现在，我没有见到哪怕一只丧尸。 　　丧尸厌恶冬季的雪，厌恶潮湿的环境，这些我都明白，但并不是说，在寒冷的冬季中，他们会像蛇一样，藏在洞里冬眠。 　　而是痴痴傻傻的游荡着，寻找着日照最充足的地方，傻傻的晒着太阳。 　　这个时期，丧尸的攻击欲望是最低的，行动也很迟缓，但这只是说丧尸无法引发尸潮，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我越发越觉得诡异，这是我从未见过的异常事件，身体不自觉的紧绷起来，不安与兴奋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同时在我的体内蔓延。 　　或许，我骨子里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吧。 　　许久之后，城市的轮廓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等我看清了那座城市的面貌之后，我忽的深吸一口气，望着远方，茫然无措。 第一百六十章 恶魔之城（三） 　　远处，越来越近的城市轮廓，渐渐变得清晰，寒风之中，那座城市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如绝大部分城市一般。 　　远远望去，城市中高楼林立，如一只钢铁巨兽，匍匐在地上，等待着猎物上门，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东西，我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后，便将剩下的视线，放在了城市的入口边缘。 　　苍茫的白雪下，城市的边缘却是堆着数不尽的白色杂物，可仔细望去后，便会发现，那是无尽的白骨尸骸，白骨连着白骨，堆积如山，让人望而生畏，胆战心惊。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才会有如此多的尸骨，为什么又会如此统一的堆放在城市的边缘？ 　　我暗暗心惊，这座城市比我想象的还要诡异一些，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景象。 　　无法猜测，更无法理解。 　　我的神经紧绷起来，身体在不安的情绪下，快速充血，温度更是不受控制的升高了许多。 　　十分钟后，我在情绪极度紧绷的状态下，将车开入了城市之中，在路过那堆积如山的白骨时，我不自觉的多看了几眼。 　　那些尸骨很碎，没有几具完整的骨头，上面盖着厚厚的积雪，几颗被利器劈成两半的人类头骨，与断成数截的腿骨压在了一处，诡异的是这里没有一滴的血迹残留，更像是一个统一的垃圾场，只不过这个垃圾场扔的都是人的骨头。 　　我不再多看，继续看着汽车向前行驶，继而出现在我视线中的是干净整洁的街道，大街上空无一人，空空荡荡望着眼前的一切，我急忙停下汽车，眼神惊疑不定。 　　在末世之下，所有的城市早已破败，人类不再居住城市之中，只有杂草野蛮的生长，哪怕是在冬季也能看到那些杂草的枯萎的草根，而不是如今这般模样。 　　众所周知，丧尸病毒爆发之后，城市之中便到处都是丧尸游荡的身影，很少可以看见没有丧尸的区域，而这座城市中，却是没有一只丧尸，干净整洁的就像是从来没有爆发过丧尸病毒一般。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或许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过丧尸病毒，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我在临死之际，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而已。 　　可紧接着，我便回过神来，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吐出一口浊气。 　　清冷的街道之上，没有半点活物的踪影，但我却是身体一冷，遍体生寒，像是在街道隐匿的角落中，有无数眼睛正在静静的注视着我。 　　我凝望着这条街道，忽的猛打方向盘，驾驶着汽车，将油门踩到了底部，向前直直冲去。 　　砰！猛然间，一声枪响打破了寂静，我面前的挡风玻璃瞬间破碎，透明的玻璃碎茬，扑面而来，劈头盖脸的砸在了我的脸上。 　　我眯起眼睛，不顾脸上的玻璃碎渣，继续踩着油门，而在那声枪响过后，整个街道上立刻枪声大作，子弹从四面八方倾泻而来，我顶着枪林弹雨，直直的向前开去。 　　砰！一颗子弹忽的射中了我的额头，我的大脑短暂的恍惚了一下后，便强忍着剧痛，伸手捂住额头，双眼发狠的疯狂踩着油门。 　　经过一段距离，淋着枪林弹雨，汽车的速度终于提了上来，我擦了擦脸上的血污，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来。 　　“妈的！” 　　我很久没有骂过脏话了，但现在除了脏话，我真的无话可说。 　　噗嗤，又是一颗子弹从后方嵌入我的头骨，子弹的威力，因为距离的拉开，也因为射击的枪支并不是威力太大，那颗子弹便顶在我的头骨上，嵌入其中。 　　疼痛之下，我腾出一只手来，一边迅速的打着方向盘，一边用手抓着那颗子弹，硬生生的拔了出来。 　　哐当，带血的子弹，被我扔在了车盖上，如此密集的枪声，我根本无法辨别是从何处射击的，而且哪怕辨别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吉普车提到最高的速度，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声，迅速离开了这片街道，前方是一个十字路口，出乎本能的一般，我下意识的将车转向了右边的路口。 　　澎！ 　　伴随着急刹，吉普车的轮胎在柏油路上，留下一道半弧形的痕迹，在撞出了中间生锈的栏杆后，险而又险的拐入了右方的车道。 　　剧烈颠簸中，额头的伤口已然愈合，只是之前流出的鲜血还在，我全身的肌肉蠕动，挤压，将射入身体的一颗颗子弹，强行挤出。 　　然而，不等我放松下来，却听身后一阵轰鸣，我扭头望去，便是看到两辆黑色的汽车，并肩而行，向着我追来。 　　黑色的汽车速度很快，而我的吉普车却似乎是在刚刚的撞击中，出了一点的小毛病，速度怎么也提不上来。 　　几个呼吸后，一辆黑色的汽车已是追上了我，在我的左边，保持着与吉普车相同的速度，狠狠地擦了过来。 　　嘶啦～ 　　在刺耳难听的声音，两辆车擦在了一处，火星迸溅，吉普车更是被那辆车硬生生的快要挤出路面。 　　这时，那辆车的车窗炸裂开来，一颗子弹再次落在了我的侧脸，只是一枪，就打烂了我的下巴。 　　巨大的冲击力下，我身子一歪，失去了对方向盘的控制，而那辆黑色汽车的车窗后，一个皮肤苍白的年轻人，正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握枪，看也不看的对着我继续射击。 　　砰！砰！砰！砰！ 　　枪声之中，我的右手爆开，稀碎的血与肉，顿时溅的那里都是，而我的身子更是在子弹的冲击力下，一抖一抖的，很是凄惨。 　　就在这时，我完好的左手握起枪来，对准那个皮肤苍白的年轻人，扣动了扳机。 　　砰！ 　　那个年轻男人的太阳穴处，瞬间爆出一团血雾，他的身子一软，向前倒去，脑袋压在了方向盘上的喇叭。 　　滴—— 　　伴随着尖锐的汽车鸣笛声，那辆黑色汽车速度骤降，方向更是混乱，猛然转了一个弯之后，便与跟在后面的另一辆黑色汽车撞了个满怀。 　　咚！！！ 　　没有电影中的爆炸场景，但两辆告诉行驶的汽车撞击时，也是相当可怕的场景，一瞬间两辆车身便爆出一堆零碎的碎片，如子弹一般，落向四周。 　　我眨了眨眼，想要骂一句脏话，但我的下巴已经彻底炸开，没有了舌头，也没有口腔，根本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那逼人发疯的剧痛。 　　这痛楚，就像是被人生生敲碎了骨头，抽筋拔皮一般。 　　我痛的几乎要昏死过去，可却十分诡异的保持着清醒。 　　鲜血顺着我破烂的下巴，一路流出，将我千疮百孔的衣服，染成了一片红色。 　　我现在的模样，应该比恐怖片里的怪物还要恐怖几分。 　　经过这番折腾，吉普车的车门也已是松松垮垮，一副随时都会掉下去的样子。 　　而不等我喘息，后视镜中再次出现了一辆白色的汽车，紧追而来，而在我的前方五百米的地方，则是一间大型超市。 　　而超市的门前的路上，三辆汽车已是横过车身，车中的人躲在车后，拿着枪开始对我射击。 　　无论是之前的那些人，还是现在的这些人，枪法都差的要死，但在数量的影响下，还是有一颗子弹再次打中了我高高长出的下巴。 　　幸运的是，这一枪的威力并不如之前那枪，只是在我的下巴开了一个血洞。 　　“呸！” 　　我吐出一口血水，口腔里弥漫着火药的味道，让我感觉有些口渴，我伏下脑袋，蜷缩着身体，整张脸变得凶狠起来。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而这辆吉普车也差不多到了快要报废的时候了。 　　妈的，山穷水尽，真是太他妈的棒了！ 　　我轻轻吐气，不再管什么方向，直直的向着前方撞去，任凭子弹穿过我的身体。 　　密集的子弹中，吉普车如一道箭矢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对着前方的大型超市轰然撞去。 　　轰！！！ 　　吉普车瞬间撞入玻璃大门，摧枯拉朽一般，将拦在门口的几人，瞬间撞成一摊烂肉，更是将超市的柜台，横幅，撞了个稀碎。 　　黑暗的超市之中，吉普车彻底熄火，但凭着惯性，接连撞翻无数货架后，狠狠的怼在了墙壁之上。 　　墙壁瞬间掉落一阵飞灰，弥漫而来，吉普车的车头如被挤压的易拉罐一样，镶嵌在了墙壁之中，彻底变型。 　　我的脑袋重重的砸在了方向盘，在听到头骨几乎彻底碎裂的声音后，方向盘也带着我的鲜血，彻底完成了它的使命。 　　“呼……” 　　我喘着粗气，回头看了一眼后排的瞳瞳，却发现她睡得很香，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样子。 　　真是婴儿一般的美妙睡眠。 　　我自嘲一笑，拿起手枪与随身携带的小刀，生拉硬拽的，从已经变型的座位上，硬生生的爬了出去。 　　在这个过程中，我不得不割掉了我的右腿，削掉了我胸口的一大片肉，拟态能力的隐患太强，我不敢在这么关键的时间使用。 　　幸与不幸的是，我如今可以忍受的痛苦，几乎超出了人类的极限。 　　啪！我像只死狗一样，掉在地上，握着手枪，大口喘息着，身上已是被汗水浸湿。 　　多亏了之前持续受伤的刺激，我的不死之身，已是快要运转到了极限，只是几个呼吸间，我便重新站起，周身之上，除了弥漫着的丝丝热气外，再无伤口。 　　踏，踏，踏。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已经有人走进了这个黑漆漆的超市之中。 　　我反手握紧自己的小刀，在黑暗之中，迎了上去。 　　黑暗的光线下，我的视线很快适应，但依然看不到太清楚的东西。 　　我屏住呼吸，静静的听着那些脚步声，忽的一束灯光打来，照亮了些许的黑暗。 　　这些家伙还有手电筒这种东西吗？ 　　我没有任何犹豫，转身一脚，踹向一个货架，紧接着便迅速转身，双腿猛然发力，向着发出手电筒光芒的方向跑去。 　　踹倒的货架，瞬间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接连倒下，拿着手电筒的那人一惊，手电筒掉在了地上，手忙脚乱的拿出手枪来，对准货架倒塌的地方，手电筒在地上滚了一圈后，照出三个人的影子。 　　踏！踏！踏！ 　　我的脚步声又快又重，瞬间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只是当他们看来时，我距离他们已经只剩五步的距离。 　　砰！ 　　我猛然低头，子弹擦着我的脸皮呼啸而过，我猛然踏出几步，迎着再次举起的手枪，将手中的小刀，狠狠地从他的侧脑扎了进去。 　　小刀瞬间贯穿那人的脑袋，又是几声枪响，我猛地扭腰，右拳一摆，轰然落在了另一人的下巴上。 　　听着一声清脆的骨响，另一人来不及开枪，却是举着拳头砸来。 　　黑暗之中，我侧身躲开，将那柄快要崩开的小刀，由下至上，从他的下巴，彻底没入。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最后那人没有手枪，而是背着一把开山斧，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我已是反手掏出手枪，对着他的脑袋扣动了扳机。 　　砰！ 　　脑浆炸裂，四散而落，一具尸体颓然倒地，我喘了一口粗气，蹲下身子，捡起了那柄开山斧。 　　然而，就在此时，那个被我一拳砸中下巴的人，却是躺在地上，双手握枪，对着我连续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 　　一瞬间，我的身体各处都开了血洞，我就势一躺，将手中的开山斧，对着那人的脑袋投掷而出。 　　开山斧迅速在空中划出一道有力的弧线，精准无误的落在了那人的脑袋上，已是破开了他的头骨，那人身子一颤，却是再次举枪向我射击。 　　然而，我已经重新握枪，对准他的眉心处，再次扣动了扳机。 　　旋转的子弹，瞬间贯穿了他的眉心，在冲击力下，他的身影向后一仰，终于颓然倒地，再无生息。 　　我来不及休息，便听到门口处再次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杀掉的这几个人，显然只是探路的先锋，之前的枪声也已经引起了外面那些人的注意。 　　更多的人要来了。 　　我叹息一声，走到那具尸体边上，用右脚踩着那人的脑袋，将那柄开山斧拔了起来。 　　黑暗的环境下，更多的手电筒出现在超市之中，照亮四处。 　　我握起开山斧，不紧不慢的躲在了一个货架后，看着那些灯光，判断着他们的位置。 　　踏，踏，踏。 　　一阵脚步声迅速向我靠近，灯光也越来越亮，我屏住呼吸，身体却不再那么紧绷，在心中默默估算着这几人与我的距离。 　　七步，五步，三步，一步。 　　就在此时，我从隐藏的货架处踏步而出，与一人撞了个满怀，双手握着开山斧，一斧破开了那人的脖颈，将他的脑袋直接削了下来。 　　苍白的头颅，瞬间滚落我的脚底，却并没有什么鲜血流出，我手腕一翻，单手挥斧，由下至上，迅速的劈开了另一个人的脑袋。 　　这是一个三人小组，在我还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上，枪声骤然响起。 　　随即一股强大的推力，瞬间让我的身体倒飞而出，胸口烂了一片，炸出一个坑来，多枚弹片更是镶嵌进了我的内脏之中。 　　是霰弹枪，好东西啊。 　　我在心中感叹了一句，随后便听到一个声音，快速喊道。 　　“他在这里，我打中他了！！” 　　那人一边紧张的喊着，一边迅速握着霰弹枪，向我走来，似乎是对自己的枪法不自行，就在他踏步瞬间，我的右手再次猛然挥出。 　　与此同时，那人也再次开枪，无数弹片再次将我的左臂炸断，但开山斧也精准的落在了他的的脖颈处。 　　我迅速起身，一脚踹在了那人的身上，然后拔出开山斧，对着那人的脑袋一劈而下。 　　啪嚓！开山斧剁开了那人的脑袋，白色的脑浆沾在斧刃之上。 　　再先前的交手中，这些人的生命力异常的顽强，不破坏他们的大脑，就无法造成致命的伤害。 　　我想我知道他们是什么东西了。 　　刚刚的大喊声，再次引来了一阵脚步声，我没有任何犹豫，抛弃了那柄开山斧，转而捡起了霰弹枪。 　　我将手电筒踢向远处，双手握着霰弹枪，好整以暇的走向一处，转过货架的瞬间，又是一个三人小组与我撞到了一处。 　　砰！ 　　我面无表情的扣动扳机，霰弹枪的巨大威力，瞬间将两人的脑袋炸成了一般，碎肉迸溅间，我再次扣动扳机。 　　最后那人的脑袋也是轰然炸开，我踏步而去，检查了一番，果然每一个三人小组，都会有一把霰弹枪。 　　我没有取出霰弹枪的弹药，而是撕下了一具尸体的衣服，将布条缠着霰弹枪，挂在了背后。 　　当年玩游戏的记忆告诉我，换弹夹永远没有换枪的速度快。 　　我背好霰弹枪后，再次在黑暗之中穿行，开枪，杀人，取枪。 　　这些人比我想象中还要笨拙一些，虽然知道如何开枪，但反应能力差的要死，而且心态也很差。 　　不多时，进入超市中的五个三人小组，便都死了我的枪下。 　　我从靠近门口的货架上找到了一盒香烟和打火机，便随意的坐在尸体上，将香烟点燃，静静的等待着下一拨送死的人来。 　　尼古丁成功让我恢复了一些精神，也缓减了我的疲惫。 　　只是让我奇怪的是，外面的那群家伙，再没有派任何人进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恶魔之城（四） 　　超市外，数辆黑色的汽车，聚集在门口，五个皮肤苍白的人，皱着眉头，望着黑漆漆的入口，一副颇为头疼的模样。 　　五个人中，有三人为男性，两人为女性，而为首的那人，则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要再派人进去吗？” 　　五人中一个年轻的男人，向老者问道，而老者眉头紧皱，摇了摇头，声音沙哑的说道。 　　“里面那个家伙比我预想中还要难对付得多，再派人进去，也只是送死而已。” 　　“我们培养的枪手并不多，他不值得我们这么浪费。” 　　这时，一位年轻的女性也凑了过来，眉眼间闪过一抹狠辣，对着老者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把这整个楼都烧了，我就不信他还能活下来。” 　　老者闻言，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叹气道。 　　“不行，城市里像这种的大型超市有大量的畜养物资，烧一个少一个。” 　　“而且好死不死的，里面的地下室关着那些下贱的家伙，万一让那些贱种逃了出来，我们可不一定能拦住那群贱种。” 　　“无论怎么想，都是得不偿失。” 　　闻言，剩余四人对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杀又杀不了，烧又不烧不得，难道就让里面那个人继续活下去吗？ 　　老者沉吟片刻后，挥了挥手，对着其他四人说道。 　　“首领不是已经进城了吗？” 　　“我们去找他商量一下吧，哪怕真的要烧掉这里，也得有他的同意才行啊。” 　　闻言，其余四人同时松了一口气，齐齐点头，附和道。 　　“确实是这样，首领既然已经进城了，我们就不能再做多余的事了。” 　　“这不合规矩。” 　　言谈之间，这五人皆是流露出对那位首领的恐惧，不敢有丝毫的反抗之意。 　　有了决定之后，老者吩咐一旁拿枪的人守着出口后，便和其他四人各自钻进了自己的车中，离开了此处。 　　黑色的汽车中，老者坐在后排的位置上，透过车窗，望着之前打斗过的街面上，看着那冒着黑烟的两辆汽车，微微皱眉，轻声说道。 　　“这个世间上，还有这么厉害的人类吗？” 　　话音落下，坐在驾驶位上的司机却是搭了话茬，低声说道。 　　“头儿，这个人很果断。” 　　“从一开始将车加速后，之后一系列的行为，都没有什么犹豫，也不管是不是死路，就一个劲的莽了过去。” 　　“而且他的枪法不差，是一个很危险的人。” 　　老者笑了笑，翘起二郎腿，轻轻点头，颇为认同的说道。 　　“能从首领手底下走到这个位置，就已经证明这个家伙不一般了。” 　　“我不会小瞧他的。” 　　听到首领这个称呼后，司机转过头来，露出一张满是横肉与刀疤的脸来，轻声问道。 　　“首领回来了？” 　　老者点了点头，淡淡说道。 　　“一个小时以前，首领就回来了，是他吩咐我们做好准备，如果有一辆黑色的吉普车进城，就地格杀，不留活口。” 　　司机眼神一闪，咧嘴笑了起来，重新转过头去，轻声说道。 　　“这么说，终于到了一年一度的日子了。” 　　“大家都不知道等了多久。” 　　老者闻言，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神色变得温和，用手指轻轻敲着腿部，慢悠悠的说道。 　　“有时候，我不得不感叹。” 　　“首领让我们做的事，或许可以说的上伟大。” 　　满脸横肉的司机闻言，却是发出一声轻笑，笑声温和，似乎在认同老者的发言，只是在老者看不到的角度，司机的脸上闪过一抹不屑。 　　如果这种事算的上伟大的话，那么这个世间上就遍地是圣人了。 　　不过是虚伪的说辞，一切不都是为了自己吗，只是说的多了，这些人居然真的信了。 　　真可笑。 　　司机在心里不屑的想着，嘴中却是笑着附和道。 　　“是啊，我们在做一件很伟大的事。” 　　之后，老者便不再说话，而那个满脸横肉的司机，却是开着汽车，一路驶出城外，饶着城市的边缘，开了二十分钟后，停在了一个木头搭建的院落前。 　　此处的院落很宽敞，看起来也很新，看起来像是最近几年才搭建的。 　　司机将车停下后，便乖乖的留在了车上，只是望向那个院落时，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老者下了汽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便带着笑意，走进了院落。 　　院落之中，摆着许多的木椅，木桌，整齐的摆放在院子中，十二个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站在正中，神色茫然。 　　仔细看去，正是茉莉一行人，茉莉牵着小橘子的手，站在人群之中，疑惑的打量着这间院落。 　　在自己的记忆中，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院落却给他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似乎……自己已经来过这里很多次。 　　但这种感觉又很模糊，就像是自己曾经在梦中见过的场景，预知了这里的模样。 　　只是不知为何，想起梦里的感觉，茉莉的身子便一阵冷颤，自心底深处生出极端的恐惧来，如同一只色彩斑斓的蜘蛛，趴在他的脑袋上，慢慢啃食着自己。 　　老者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十二人，便迅速收回视线，不敢多看，快步上前，饶过那十二个人，一路走向木屋。 　　木屋的房门大开，一张红色的木桌摆在大堂，桌子上摆着一盘水果，还有一盘做好的糖醋里脊，陈本坐在轮椅上，身前却没有一双筷子，而是用手拿着一颗苹果，递至鼻前，轻轻的嗅着。 　　老者来到木桌前，微微低头，十分恭敬的叫道。 　　“首领。” 　　陈本微微抬眼，看了老者一眼，便继续嗅着那颗红色的苹果，嘴中温和的问道。 　　“那件事做的怎么样了？” 　　老者十分自然抬起头来，走到陈本的身后，推起了轮椅，嘴中压低声音，缓缓说道。 　　“那个人很棘手，他逃进了我们关押那些贱种的一个大型超市。” 　　“派进去的人都被他给杀了。” 　　“我们不敢再消耗枪手的数量，也不敢擅自烧掉那里，所以才来找您要个主意。” 　　陈本对此并不意外，手中转着那颗苹果，淡淡说道。 　　“他要是那么容易死掉的话，就不会有命来到城里了。” 　　“不过，也不用太重视他，就先让他在里面呆着，等我们这次的聚会结束之后，再慢慢收拾他。” 　　“我问你，去年出去的一百二十个人，都回来了吗？” 　　老者闻言，松了一口气，嘴角多了几分笑意，回答道。 　　“嗯，现在就差方然带着的三十二人了，估计天黑之前，应该能回到城里。” 　　陈本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说道。 　　“她做事向来稳重，我不担心她。” 　　“你回去准备一下，把聚会的地点布置好，晚上过来接我。” 　　老者明白，这是陈本再下逐客令了，便不再多留，恭敬的应了一声后，便将陈本的轮椅推回原地，迅速离开了院子。 　　从始至终，老者都没敢看一眼院子里的十二个人。 　　陈本扔着手里的苹果，视线在院子中的众人一扫而过，似乎在挑选什么，忽的他眼神一定，停在了失明的小橘子身上。 　　沉默片刻后，陈本露出了温和且灿烂的笑容，对着茉莉喊道。 　　“茉莉，你把小橘子带过来。” 　　闻言，茉莉忽的身子一紧，感觉自己幻想中的那只色彩斑斓的蜘蛛，突然间出现到了小橘子的小脸上。 　　茉莉愣了一下，可看着陈本温和的模样，却也只能牵起小橘子，一步步走向微笑的陈本。 　　陈本看着来到身前的小橘子，上下打量着，忽的伸出手来，捏了捏小橘子的脸蛋，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紧接着，陈本将那颗苹果塞到小橘子手里，用手掌轻轻拍着小橘子的肩膀，温和的说道。 　　“吃吧，这是陈哥哥给你的。” 　　茫然的小橘子，捏着手里的苹果，愣了一下后，却是将那颗苹果，递向了茉莉，笨拙而又可爱的说道。 　　“哥哥吃。” 　　茉莉神色一怔，望着小橘子灿烂的笑容，心中居然莫名其妙的生出了几分悲伤，而在此时，陈本却是摇头轻笑，说道。 　　“茉莉你不要担心，这一盘苹果和糖醋里脊，都是给小橘子。” 　　“你要好好喂小橘子吃下去，让她多吃一点。” 　　“今天晚上，我要带她去城里一趟，见见世面。” 　　茉莉的手脚发凉，幻想中的那只蜘蛛，已然变得无比庞大，对着自己身旁的小橘子，露出了毒牙，下一刻，便要一口咬下小橘子的半边身体。 　　…… 　　超市之中，我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再有人进来，百无聊赖之下，我捡起地上的手电筒，开始检查起这间超市来。 　　这间超市很大，且还有着地下一层，只是通往地下的入口，此刻却是被一堆杂物堵的死死的。 　　我打着手电筒，看着面前的杂物，耳中却是听到了一阵古怪的响声。 　　犹豫了一下后，我便将耳朵贴在那堆杂物上，仔细听了起来。 　　下一刻，我的耳朵便听到了一阵杂乱无序的吼叫声，嘶哑难听，不似人声。 　　这个声音我很熟悉，熟悉的简直快要吐了。 　　就在我听的认真的时候，一只脑袋却是探了过来，一脸好奇的问道。 　　“你在做什么？” 　　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差点没把我吓个半死，连连拍着胸口，才将狂跳不已的心脏安抚了下来，我看了一眼那个小脑袋，哭笑不得的说道。 　　“瞳瞳，你是要吓死我吗？” 　　瞳瞳似乎睡得很不错，精神奕奕，闻言却是故作憨厚的傻笑一声，说道。 　　“我不是故意的。” 　　“大概。” 　　瞳瞳将视线一扫，望着那被杂物堵死的入口，问道。 　　“你在看什么啊？” 　　我擦了擦额头吓出的冷汗，轻声说道。 　　“里面有东西。” 　　闻言，瞳瞳顿时来了兴趣，捏了捏自己手腕，便有些兴奋的说道。 　　“需要我帮忙吗，我可以一脚把这些杂物都踹飞出去的。” 　　我伸手扶额，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 　　“别别别，里面关了一群丧尸。” 　　“你要是一脚把他们放出来，头疼的可是我。” 　　闻言，瞳瞳嘴角一撇，轻轻咂嘴。 　　“啧。” 　　瞳瞳的情绪转换的很快，不多时再次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四周，问道。 　　“看样子我睡了很久啊，你有什么进展吗？” 　　我哭笑不得，她这根本不是睡得久不久的问题，而是睡的太死了，之前的枪林弹雨，飙车，撞车，都没能让她醒来。 　　这样的睡眠质量，不得不说我都快羡慕死了。 　　我仔细整理了一下发生的事，然后轻声说道。 　　“说到进展，还真有一个。” 　　“我知道那些奇奇怪怪的家伙是什么东西了。” 　　瞳瞳确实是一个极好的听众，闻言，十分配合的问道。 　　“那么，他们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我想起自己那个诡异的判断，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从嘴中吐出两个字来。 　　“丧尸。” 　　闻言，原本一脸期待的瞳瞳忽的茫然，微微歪头，从嘴中发出了十分可爱的声音。 　　“诶？” 　　我对于这个推测的结果也很意外，但各方的证据，都在指向丧尸，我揉了揉自己的眉头，缓缓说道。 　　“你仔细想想，在这个世道里，除了你以外，还有什么种族可以保持白皙的皮肤呢？” 　　“是丧尸，他们的肤色完美的符合丧尸身上病态的苍白。” 　　瞳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追问道。 　　“然后呢，除了这点还有什么证据吗？” 　　我仍旧在揉着自己的眉头，控制眉头别下意识的皱在一处，轻声说道。 　　“在最开始遇到陈本的时候，我和他打了招呼，握了手。” 　　“那个时候，我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 　　“但后来仔细一想，当时我抱着箱子，在外面走了那么长的时间。” 　　“按理来说，那个时候我的手会很冰，与其他人握手时，会让别人感到冰，而我会感觉到温热。” 　　“但那个时候，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因为他的手掌和我一样的冰。” 　　“那个时候，我下意识的忽略了这点。” 　　“但在之前与这里的人近身搏杀时，我的手接触他们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是在触碰一具尸体。” 　　“冷冰冰的。” 　　说到这里，我抬头望向瞳瞳，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说道。 　　“最重要的是，我们早上遇到的那个女人，她说过，我身上有他们同类的气息。” 　　“在这个末世里，除了人类外，有什么生物会觉得我是他们的同类呢？” 　　“答案是，丧尸。” 第一百六十二 恶魔之城（五） 　　“答案是……” 　　“丧尸。” 　　黑暗中，手电筒的冷光，照到了超市的角落。那里结着厚厚蛛网，透明的蛛丝上挂满了灰尘。 　　瞳瞳静默着，就那么看了我许久，身子突的前倾，伸出手来，按在我的额头上，一脸担忧的说道。 　　“怎么办，你本来就不聪明，怎么现在变得更傻了。” 　　“……” 　　我眼角一抽，脸上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对于这个推论，我自己并不是很有把握，经过瞳瞳这么一出，我更加不自信了。 　　见状，瞳瞳狡黠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收回手掌，双手背在身后，轻轻踮起右脚的脚尖，下巴微抬，笑道。 　　“好吧。” 　　“不逗你了，我也觉得他们是丧尸。” 　　瞳瞳扶了抚并不存在的眼镜，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拖鞋手臂，绕着我开始来回踱步，将一切信息，抽丝剥茧，娓娓道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出现有智慧的丧尸，但只要把这个结论，推到所有过程中，那些事就都可以说的通了。” 　　“陈本是丧尸，所以他可以不吃不喝不睡，没有正常的生成代谢。” 　　“这也是我们从来没有见到他休息，吃东西，上厕所的原因。” 　　“这个区域为什么没有丧尸，是因为拥有智慧的丧尸，将那些低能的丧尸关了起来，或者驱逐，杀掉了。” 　　“因为自身是丧尸，他们可以居住在舒适的城市中，清扫城市，所以城市里，路面都很干净，整洁。” 　　“陈本是一个牧羊人，放牧着那些作为食物的人，但每年他们都会吃一次食物，这就是茉莉他们每年都会在固定的时间移动的原因。” 　　瞳瞳说罢，看了我一眼，伸手捋了捋垂在耳边的发丝，有一种知性的美感，她摸着自己的下巴，轻声问道。 　　“应该就是这样，对吗。” 　　我呆呆的看着瞳瞳，片刻后才回过神来，用手摸着脑袋，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难道说，瞳瞳你其实一点都不笨？” 　　啪！我的肚子上立即挨了一拳，力度很轻，对于瞳瞳来说。 　　我痛呼一声，捂着肚子蹲了下来，瞳瞳拍着手掌，精致的眉眼竖起，恼道。 　　“你要是一个哑巴就好了。” 　　“就不会好好夸人吗？” 　　我捂着肚子吸着冷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伸出右手，向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见状瞳瞳不情不愿的接受了我的夸赞，随后将我扶了起来，神色温和的问道。 　　“疼吗？我给你揉揉？” 　　闻言，我愣是被瞳瞳给气笑了，连连摆手，深呼吸几口气后，便恢复过来，神色郑重的向瞳瞳问道。 　　“瞳瞳，你觉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瞳瞳微微歪头，认真的想了一下后，随即却是轻轻摇头。 　　“我想不出来，但至少应该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我闻到门口有很多陌生的气味，虽然一直没有靠近，但也有要离开的意思。” 　　如瞳瞳所说，无论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都得先出去再说。 　　我捡起收集来的霰弹枪，用布条缠了起来，背在了自己的背上，一边收拾着弹药，一边向瞳瞳问道。 　　“瞳瞳，按你最快的速度来说，你需要多长的时间能把外面的人都解决了？” 　　瞳瞳鼻尖轻动，眯着眼睛，干脆利落的回答道。 　　“十五个人，看来这些丧尸的数量也不是很充足。” 　　“三十秒，我最快可以在三十秒内将这些人都解决掉。” 　　三十秒吗？瞳瞳比起原来弱了很多，离开那座城市果然对她是有影响的。 　　我站起身来，端起霰弹枪，将手电筒绑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绕着整个超市转了一圈后，忽的扭头向跟在我身后的瞳瞳问道。 　　“瞳瞳，你现在可以让昙花寄生吗？” 　　瞳瞳闻言一怔，神色忽的变得复杂，在这边的轮回中，除了作为安的时期，瞳瞳一直没有用昙花寄生过其他生物。 　　她在顾忌，如同一个青春靓丽的少女，会刻意将自己手腕的伤疤，悄悄隐藏起来，怕吓到自己在乎的人。 　　瞳瞳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我上前一步，伸手摸着她的小脸，轻声说道。 　　“你不必顾忌什么。” 　　“我不会讨厌你的，永远都不会。” 　　瞳瞳的眼中亮起了些许光芒，如小猫一般，亲昵的用脸蛋蹭着我的手掌，轻声说道。 　　“我可以让花粉寄生那些丧尸，但这个过程很漫长，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做到的。” 　　说着，瞳瞳犹豫了一下，像是有些自卑，结结巴巴的说道。 　　“你……不害怕我化身昙花的模样吗？” 　　我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笑道。 　　“想听假话还是真话？” 　　瞳瞳嘴唇一抿，眼眸闪闪发亮，认真的点了点头。 　　“真话。” 　　下一刻，我便给了她一记弹指，在她吃痛捂着额头时，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轻声笑道。 　　“老实说，如果不考虑昙花的恐怖的话，昙花可以说是我见过最漂亮的花了。” 　　“尤其是白色的模样。” 　　瞳瞳没有说话，而是像一个孩子贴了过来，嘴角上扬，带着孩子一般的窃喜。 　　时间过的很快，在我和瞳瞳说话的时候，超市入口的光亮，已经是彻底黯淡了下去。 　　天已经黑了，是最好的动手时机了。 　　我端着霰弹枪，带着瞳瞳来到那辆已经彻底报废的吉普车前，轻声说道。 　　“瞳瞳，做好准备，要动手了。” 　　闻言，瞳瞳走到那辆破烂的吉普车前，双手一抓，十分轻松的将那辆吉普车举了起来。 　　这颇为神奇的一幕，无论我看多少次，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盯着瞳瞳纤细的手臂，百思不得其解。 　　瞳瞳像举着一个纸飞机一样，神色轻松的走到我的身边，问道。 　　“你要用拟态的能力吗？” 　　闻言，我轻轻摆手，解释道。 　　“还是算了吧，我感觉下一次使用拟态能力，就是隐患发作的时候。” 　　“这么关键的时间，不能出差错。” 　　瞳瞳闻言，眼神变得古怪起来，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我，问道。 　　“那你为什么不提前用一次拟态，让隐患彻底爆发之后，就可以短时间内放心使用拟态了。” 　　我身子一僵，愣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瞳瞳显然已经明白了什么，眼神变得更加古怪，低声问道。 　　“你该不会是没想到吧？” 　　“……” 　　“笨蛋。” 　　“……” 　　“大笨蛋。” 　　在瞳瞳鄙夷的眼神下，我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解释道。 　　“如果我提前激发了隐患的话，我现在可能还在地上躺着呢，那个隐患发作起来，要持续很长的时间。” 　　“最重要的是，我没有绝对的把握，下一次一定是隐患爆发的时机，这种时候可不能赌。” 　　说着，我握紧了自己手中的霰弹枪，心中安定了下来。 　　我并不是真的没有想到，只是在那次拟态的隐患爆发后，心中对拟态的能力就有了抗拒，这个能力就不再能给我安全感。 　　咚，我轻轻敲了敲手中的霰弹枪，吐出一口浊气，比起星云体那两个崽种恶意的馈赠，还是手中的霰弹枪更能给我安全感。 　　份量十足的安全感。 　　我再次握紧手中的霰弹枪，看了一眼彻底黯淡的入口，转头对瞳瞳说道。 　　“动手吧，瞳瞳。” 　　…… 　　此时，超市入口之外，驻守着十五个荷枪实弹的男人，无一例外，他们都有着病态苍白的皮肤。 　　或许是长时间的安静，让这些人松懈了不少，他们并不是什么专业人士，而是在末日之后，接受过极为简单的训练。 　　没有秩序，也没有责任感。 　　于是，当我已经偷偷摸到入口边上时，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我，而那十五个人里，只有三个人端着枪，心不在焉的守着。 　　剩下的十二人，都已经聚集在了一切，偷偷摸摸的，不知是在干什么。 　　咚！！！！ 　　忽然间，一辆破烂的吉普车，如陨石一般撞碎本就烂了一半的玻璃大门，挂起灰色的横幅，越过了最前方的三人，冲着那十五人轰然砸了过去。 　　破烂的吉普车落在地上，却是以横着的姿势，连连翻滚，像是打保龄球一样，将那十五人瞬间碾压而过。 　　巨响声中，把守在前方的三人，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回头望去，而在他们转头的刹那，我双手端着霰弹枪，自入口走出。 　　砰！砰！ 　　我连开两枪，四散的弹片，带着惊人的爆发力，将两人的脑袋轰了个粉碎，剩下的那人惊骇之间，正要回头，我抡起枪身，当做了烧火棍，重重的抡在了那人的脑袋上。 　　啪！枪身颤动，震的我手腕发疼，而那人身子一歪，瞬间倒在了一边。 　　吉普车砸下的地方，已有人钻了出来，他们是丧尸，只要没有伤到大脑，就都不算致命伤。 　　真是作弊一样的能力，幸亏我是不死之身，比他们好上一点。 　　在我用枪身抡倒那人的瞬间，一道身影，如鬼魅一般，迅速从我身边闪出。 　　只是一个眨眼，瞳瞳便已出现吉普车掉落的地方，她手握着一个长钉，一个刚刚爬出来的守卫，只觉眼前一花，一根长钉便已从他的额头贯穿而入。 　　有一个人伤势较轻，已是端起了枪口，对准了瞳瞳，瞬间扣动扳机，瞳瞳侧头，极其消散的躲过了那枚子弹，脚步一踏，便已出现在那人的身后，一根长钉从那人的脑后插入。 　　瞳瞳的动作干脆，利落，尤其是她的速度，我根本看不清，在我的眼中，她闲庭信步，微微动作，便躲开了一枚枚子弹。 　　血不沾身，身如鬼魅。 　　仅仅是十秒之内，十二人便已全部被瞳瞳击杀。 　　我收回目光，再次感慨着瞳瞳非人的战力，脚下却是踩住了被抡倒在地的那个家伙。 　　然而，那个家伙却是眼中露出一股凶光，双手抓住我的腿部，张嘴便咬。 　　然后当他一口咬下的时候，脸色却是猛然一变，脑袋一偏，干呕起来。 　　很久没有碰到想要咬我的丧尸了，莫名的有些怀念。 　　在那人干呕的时候，我将枪口塞进了他的口中，手指按在扳机上，低声问道。 　　“想活命吗？想活的话就眨眼睛。” 　　那人闻言，嘴里含着枪管，神色惊恐，不住的眨着眼睛，见状，我将枪管抬起，转而顶在了他的脑袋上，沉声问道。 　　“告诉我，这个城里有多少像你们一样的丧尸？” 　　那人咽了咽口水，感受着额头冰冷的枪口，喘着粗气，慌声说道。 　　“三百人！一共有三百人！” 　　我眉头一皱，抡起枪管，再次给这个家伙脑袋上来了一下。 　　“少跟我扯犊子，这么点人你们能控制整座城市吗？” 　　那人一脸委屈，牙齿被我打掉了几颗，颤抖的说道。 　　“是真的，一开始像我们这样的丧尸确实很多。” 　　“但城市里的旧人类被很快吃掉了一半，为了保证足够的食物供给，首领杀了大多数新人类，只留下了几百的人口。” 　　旧人类？新人类？这是什么简单粗暴的起名方式。 　　我没有怀疑这人的说法，毕竟如果这里有智慧的丧尸太多，剩余的人类怕是不够他们一天的口粮。 　　“你说的首领是谁？是陈本吗？” 　　那人连连点头，说道。 　　“是，这个确实是我们首领的名字。” 　　“陈本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只是一个打手一样的小角色，不可能知道首领在哪里的。” 　　我还想继续问下去的时候，瞳瞳却是快步来到了我的身边，轻声说道。 　　“我听到汽车的声音了，有很多人赶来了。” 　　闻言，我眉头一皱，看了一眼那个一脸哀求得家伙，后退了几步，那人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刻，一声枪响中，他的脑袋便被炸掉了一半。 　　我不敢停留，拉住瞳瞳的手，便迅速奔向最近得一辆汽车，打开车门之后，我对着瞳瞳说道。 　　“你来开车，开快一点。” 　　“越快越好。” 　　瞳瞳没有任何推辞，反而有些兴奋，迅速坐上了驾驶位，我钻进后排，将打空的霰弹枪扔出窗外，从背上又取出一把霰弹枪，然后一脚蹬碎了后车窗。 　　“去哪个方向？” 　　瞳瞳启动了汽车，向我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我看着陌生的城市，咧嘴一笑，满不在乎的说道。 　　“哪里都行，随你的喜欢。” 　　瞳瞳瞬间笑的像只狐狸一样，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她一把扯掉碍事的安全带，在汽车起步后，一脚踩向油门，嘴中兴奋的喊道。 　　“坐好了，新手司机上路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恶魔之城（六） 　　轰！！！ 　　在汽车的轰鸣声中，车身迅速提速，撞过一旁的垃圾桶，向着前方直行而去。 　　夜色下，红色的车尾灯，在黑暗中拉出一道红光，以失控一般的速度，疾驰而去。 　　空旷的路面上，没有其他的车辆，反而使的我们这辆汽车异常的显眼。 　　不多时，一辆黄色的跑车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那辆车的速度很快，显然是一辆好车，我举起霰弹枪来，目测着距离。 　　黄色跑车的副驾驶处，一个人探出了脑袋，单手端着一把枪，对着我们这边开起了枪。 　　极速行驶之下，自然不可能太稳定，尤其是一个人将大半个身子探出车外的状况下，密集的子弹一路扫来，却是偏离了方向，没有一颗子弹打中我们。 　　黄色跑车的性能很不错，短时间内，再次缩短了距离，那个不靠谱的枪手终于把弹道调到了合理的位置。 　　一颗子弹在车身之上，扫除一串弹影，更有一颗子弹打破了轮胎，车身迅速不稳，以一个奇怪的方向，在公路上打了个旋，轮胎摩擦着地面，硬是擦出了一道火星。 　　颠簸之中，我的脑袋撞在了汽车上，有些发昏，再抬头时，那辆黄色跑车已经近在咫尺。 　　跑车上的枪手，向我狰狞一笑，举起枪来，扣动了扳机，然而枪身空向，却是打空了弹夹，那个枪手一怔，愣在了原地。 　　“傻逼。” 　　我忍不住骂了一句，端起霰弹枪来，对着那个枪手的脑袋扣动扳机，他的脑袋瞬间炸开，半个身子掉落在车外，被跑车的轮胎卷了进去。 　　黄色跑车一晃，却是撞向了路边的路灯杆，车身凹陷，冒出一片黑烟来。 　　我收起枪来，回头望向瞳瞳，却见瞳瞳用蛮力把着方向盘，稳着车身，但脚下的油门却是一点也不肯松。 　　车身剧烈颠簸，眼看就要彻底失控了，然后就在此时，前方的路口，却是一个死路，一辆大卡车横停，拦住了去路。 　　更要命的是，前方的路边出现了二十几辆摩托车手，那些摩托车手有人拿枪，有人却是拿着砍刀。 　　陈本他们是收编了城里整个的鬼火少年吗？ 　　我迅速爬到瞳瞳的侧方，对她说道。 　　“快减速，我们的轮胎爆了，撞在大卡车上的话，很很可能被挤压的车身困住身体。” 　　瞳瞳紧紧盯着前方，一言不发，眼看大卡车越来越近时，她猛然一打方向盘，一脚踩向刹车。 　　下一刻，车身猛转，却也让半个车身侧飞，转了一个极限的弯后，狠狠地撞在了路边。 　　剧烈颠簸中，我被撞的七荤八素，双手却紧紧抱着手中的霰弹枪，瞳瞳一脚踹碎车门，从车身钻出。 　　忽的，她的身子猛然一侧，一颗子弹便擦着她的头发，向后方射去。 　　路边的砖石路面上，那群骑着摩托车的家伙，却是大呼小叫，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骑着摩托车，呼啸而来。 　　最前方的一人，手握着一根棒球棍，一边大声喊着莫名其妙的音节，一边高举着棒球棍，在驾驶着摩托车撞向瞳瞳的时候，手里的棒球棍也做势欲挥。 　　瞳瞳静静的望着疾驰而来的摩托车，在继续被撞上的瞬间，猛然抬腿，一脚踹下。 　　轰！一声巨响声中，那辆摩托车瞬间四分五裂，无数零件散落一地，而骑在摩托车上的那个人，却在身体腾飞的瞬间，被瞳瞳一手按住脑袋，然后猛然下压，重重的砸了地上。 　　砰！如西瓜落在地上一般，血污四溅，那人还来不及挣扎，便在瞬间死的干干净净。 　　此时，我已经钻出了车身，其他呼啸而来的摩托车手也相继而来，然而瞳瞳却以诡异的速度，在枪声中，挥来的砍刀中，闲庭信步，轻松的避开子弹，砍刀。 　　只是她并未再次杀人，而是皱着眉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血污，似乎在心疼自己被弄脏的衣服。 　　我叹了口气，而那些被瞳瞳避开的摩托车手，也在远处调转了方向，再次向我们冲来。 　　如此癫狂的模样，让我不得不怀疑，这些家伙的脑子是不是正常。 　　我端起霰弹枪，迎着冲来的摩托车，迅速开枪。 　　砰！砰！砰！ 　　伴随着巨大后坐力的是，无以伦比的近身杀伤力，一辆又一辆的摩托车，在枪声中倒向一边，在我打光了子弹后，来不及换枪的我，再次把枪身当做了烧火棍，身子一侧，将与我擦肩而过的摩托车手径直抡了下来。 　　随即，一柄砍刀落在了我的背上，刀刃更是卡在了我的骨骼中，我反手抓住那人的手臂，一把将其拽了下来，拔出我背上的砍刀，对着那人的脑袋，一刀砍下。 　　混乱的摩托车流中，我被撞了数次，挨了好几颗子弹，但这确实是我对付过的，最简单的敌人。 　　车流中，我终于找到了空隙，取出了最后一把霰弹枪，在躲过一根挥来的棒球棍后，一枪爆掉了那个家伙的脑袋，解决了最后一人。 　　看着满地的尸体，我的眼角抽了抽，伸手拔出卡在我肩膀上的砍刀。 　　“呼……” 　　我有些疲惫的喘息着，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忍不住低声自语道。 　　“这群家伙绝对不正常，至少脑子不正常。” 　　“怎么像是来送死的一样。” 　　…… 　　城市中，一处三层别墅之内，罕见的亮着灯光，在三楼的窗户边缘，一个人影站在窗前，望着漆黑的夜色，温和的笑道。 　　“那个叫曲云流的家伙，比我想象中要难对付得多，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 　　灯光下，那人露出苍白的皮肤，五官清秀，正是陈本，只是此刻的陈本竟是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双腿完全没有残疾的模样。 　　陈本眉眼含笑，将窗帘缓缓拉上，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轻声说道。 　　“最近，我正觉得城里新人类的数量，相比食物来说有些多了。” 　　“有了曲云流这个家伙的帮忙，我倒是可以顺手让一些没用的家伙送死，虽然用我的能力洗脑那些家伙让我感到疲惫，不过就结果而言，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个姓曲的家伙，可真是讨人喜欢。” 　　忽的，陈本转过身去，对着屋子里的一个高大人影，轻声问道。 　　“你说是不是啊，我的医生先生。” 　　暖色的黄灯下，高大的人影伸手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神色黯然，正是当日的吕瑞生。 　　吕瑞生望着面前的陈本，摘下了眼镜，破天荒的带着些许恳求的神情，向着陈本说道。 　　“放了小橘子吧，你要是想吃人，可以吃我啊。” 　　陈本闻言一笑，从面前的书桌的抽屉中，取出一把小刀，一边把玩着，一边饶着吕瑞生来回踱步，缓缓说道。 　　“你已经老了，小橘子还小。” 　　“她的肉质很嫩，是你比不了的，” 　　“你应该知道，早在去年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小橘子过了今年就会变得不好吃了。” 　　当陈本来到吕瑞生身后时，他忽的身子一转，将那柄小刀贴在吕瑞生的脖子上，身子微微前倾，贴在他的耳边，轻笑道。 　　“你知道，所以才想着把那个曲云流拉进来，让他代替小橘子被我吃掉。” 　　陈本像是看着美食一样，舔了舔嘴唇，吕瑞生身子一颤，额头冷汗密布，而陈本则轻声笑道。 　　“你眼光不错，那个人的皮肤很好，完全没有你们这么粗糙。” 　　说罢，陈本眼神一冷，眼中多出了些许厌恶之色，声音也冷了几分。 　　“但可惜的是，那个人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令人厌恶的气味。” 　　“我哪怕是死，也不会吃他的。” 　　看着吕瑞生微微颤抖的模样，陈本收起那柄小刀，重新走回了窗前，背对着吕瑞生，眼神玩味的说道。 　　“你不必为小橘子求情了，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被茉莉偷偷带走了吧。” 　　“什么？！” 　　话音落下，吕瑞生脸色剧变，不敢置信的望着陈本的背影，陈本低头望着手里的小刀，淡淡说道。 　　“茉莉比你们所有人都好控制，我本想让他留到最后的，但可惜他的身体对我的能力，似乎产生了抗拒。” 　　“抹除他的记忆，变得很困难。” 　　“对此，我觉得很可惜，这么好的孩子，不该这么随意的被吃掉。” 　　“所以，我想玩个游戏。” 　　“傍晚的时候，我特地拖延了一些时间，他自以为没人发现，偷偷钻进了汽车的后备箱。”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想救自己的妹妹，所以傻乎乎的他，会在这个时候，带着车里的小橘子逃跑。” 　　说到此处，陈本再次转过身来，颇为满足的说道。 　　“在这个都是新人类的城市里，你猜这对兄妹会被谁吃掉呢？” 　　吕瑞生面部的肌肉痉挛，额头青筋暴起，连走数步，怒不可遏道。 　　“你！这！个！畜！生！” 　　陈本看着快步走来的吕瑞生，眼中忽的闪过一抹青色的光芒，下一刻，吕瑞生身体一僵，便再也动弹不得，像是被人钉在了原地。 　　“我不在乎你们怎么看我，伟大的人生总是和误解长伴的。” 　　陈本一边说着，一边从取出一个透明的玻璃酒瓶，酒瓶中装满了红色的液体，他将那红色的液体倒入玻璃杯中，轻轻摇晃着，同时将那柄小刀，放在了书桌上。 　　“念在当年的恩情，我给你一个机会去救他们。” 　　“这把小刀，就是你的唯一的武器，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话音落下，吕瑞生身子一软，从僵直的姿态中，恢复了过来，他望着书桌上的小刀，又看了看惬意品尝红色液体的陈本，眼中闪过一抹坚决，抓起那柄小刀，毅然决然的离开了房间。 　　陈本见状，摇头叹息，轻声说道。 　　“看来，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医生先生。” 第一百六十四章 恶魔之城（七） 　　星光点点，浓重的黑夜，将城市染上了自己的颜色。 　　“呼……” 　　微弱的星光下，冷风扑面，茉莉喘着粗气，背着小橘子，奋力的向前奔跑着，眼前所见的，是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 　　茉莉有些茫然的望着这漆黑的城市，彻底迷失了方向，只能凭着自己的直觉前进，他咬紧牙关，体力迅速流失。 　　冰冷的空气，从他的嘴巴呼入，让他的呼吸越发紊乱，肺部抽痛，快要喘不过气来。 　　即使如此，茉莉仍是不敢停下，凭着自己的毅力，强行驱使着已经发软，发涩的双腿。 　　无名的恐惧感，隐藏于黑暗之中，步步紧逼，仿佛只要茉莉一回头，就可以看到那只并不存在的怪物。 　　夜色是那怪物的影子，恐惧是他的形体，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茉莉眼中闪过一抹悲哀，转瞬即逝，脚下一刻也不肯停，哪怕他知道，现实之中并没有怪物在追赶着他。 　　但那种发自心底，本能一般的恐惧，却让他感到心悸，绝望。 　　明明是自己居住过的城市，如今却是如此的陌生，仿佛自己从来都不属于这里，然而当自己踏上这座城市的那一刻，一股难以言明的恐惧，却是排山倒海的席卷而来。 　　自己一定来过这里，而且见过很恐怖的事，恐怖到给自己留下恐惧的烙印，哪怕遗失了记忆，也无法想起。 　　“呼……呼……” 　　随着体力的加速流失，茉莉呼吸越来越急促，跑的越来越慢，双腿如灌满了铅，又沉又硬，跑的歪歪扭扭，抖个不停。 　　忽的，茉莉腿下一空，身子骤然失去了平衡，在他的惊呼声中，他的身子极为狼狈的向前摔去，连带着他背上的小橘子，在地上滚了几圈。 　　茉莉的牙齿嗑到了坚硬的路面，一股痛意涌入他的脑海，嘴唇擦的破破烂烂，可他却顾不得疼痛，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慌张的扶起小橘子，双手迅速检查着她的身体，心疼的快要哭出来。 　　“疼不疼，疼不疼。” 　　小橘子很安静，不哭也不闹，甩了甩自己的头发后，脆生生的回答道。 　　“不疼。” 　　茉莉心中一缓，伸手牵起小橘子，神色紧张不安，嘴中却安抚道。 　　“橘子乖啊，现在还不能休息，我们得藏起来。” 　　茉莉说罢，却发现自己的脚腕又肿又痛，刚走一步，便疼得他咬紧了牙关，慌张下，他扭头望向一个深邃的小巷，牵着小橘子，一瘸一拐的走向小巷。 　　巷子中堆放着许多的杂物，茉莉带着小橘子，艰难的走进巷子深处，将一块又破又烂的毯子，盖在了自己和小橘子身上。 　　毯子很大，满是灰尘，一股恶臭味从中弥漫而出，茉莉压低了自己呼吸的声音，抱紧怀中的小橘子，轻声说道。 　　“小橘子，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最先发出声音的人，就算是输哦。” 　　小橘子摸索着，抓住茉莉的手掌，轻轻的点了点头。 　　黑暗之中，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可这呼吸声落在茉莉的耳中，却是那么响亮，让他的心跳砰砰的跳个不停，像是要蹦出自己的胸口一样。 　　这时，摩托车的鸣笛声，在前方的街道响起，与此同时，还伴随着激烈的枪声。 　　茉莉吓得捂住了小橘子和自己的嘴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期盼着黑夜快点过去。 　　片刻后，枪声戛然而止，一切重归寂静，这让茉莉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松开了手掌。 　　又过了许久，再无异状，茉莉渐渐放下心来，将毯子微微揭开少许，偷偷向外面看去。 　　夜色下，外面的街道静悄悄的，没有任何活物的声音。 　　茉莉舔了舔自己擦伤的嘴唇，将上面的血迹全部舔了回去。 　　然而，就在此时，巷子深处一堆垃圾之下，一只苍白的手掌，却是缓缓深处，一只满是贪婪与疯狂的瞳孔，死死的盯着茉莉。 　　茉莉透了口气后，便重新盖上了毯子，打算就这么一直藏到天亮再说。 　　见状，垃圾堆下，两只苍白的手掌抓着地面，小心翼翼的爬行者，像是一只尝试捕食的昆虫，很有耐心的向猎物移动着，一旦时机合适，便会突起发难，杀掉自己的猎物。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爬行者缓慢的从垃圾堆下爬了出来，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只见，爬行者浑身脏兮兮的，不知是在垃圾堆下待了多长的时间，而他的下半身处，却是消失不见，只在腰部的位置，留下了不规则的切口。 　　爬行者慢慢靠近了那个毯子，忍不住咧起嘴巴，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狰狞笑容，浑浊的双眼中，满是对人类血肉的渴望，轻轻舔着嘴唇，似乎已经闻到了血肉的味道。 　　长毯下，茉莉和小橘子全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靠近，相拥在一起，在冷夜中取暖。 　　忽的，一只大手猛然探来，抓住了小橘子的脚腕，将她小小的身子，猛然拉了过去。 　　“啊！！” 　　小橘子惊恐之下，发出一声尖锐的尖叫，茉莉反应不及，眼中一花，长毯已经被扯到了一边，而小橘子也已被一个脏兮兮的家伙，拉到了身边。 　　爬行者狞笑一声，不管小橘子本能的挣扎，当即扑下，对着小橘子瘦弱的脖颈一口咬下，茉莉脑中一阵轰鸣，瞬间没了任何声音，只剩下愤怒 　　就在爬行者即将咬下时，茉莉扑了上去，一拳打在爬行者的脑袋上，挡在了小橘子的身前，爬行者脑袋一片，转头一口咬在了茉莉的手臂，牙齿瞬间咬入那只手臂之中，猛然一撕，从手臂上撕下了一片皮肉。 　　茉莉此刻却是忘记了疼痛，脸色涨红，额头青筋暴起，愤怒的将爬行者扑倒在地，看也不看自己受伤的手臂，挥起拳头，一拳又一拳的砸向那个爬行者的脑袋，声音嘶哑的喊道。 　　“畜生！” 　　“畜生！！” 　　“我要杀了你！！！” 　　咚！咚！咚！咚！ 　　茉莉歇斯底里的一拳又一拳的挥下，拳头落在爬行者的脑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爬行者奋力挣扎着，撕咬着，在茉莉的手臂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伤口，可他终究少了半截身体，很快他的挣扎变得微弱，最后彻底失去了气息。 　　茉莉仍旧没有停下，神色狰狞的挥出一拳又一拳，直到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后，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失去了所有力气的茉莉，身子一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却发现自己的拳头已经变形，指节又断了几个。 　　“哥哥……” 　　“你在哪？” 　　这时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茉莉身子一颤，回头望去，却见小橘子蜷缩着身体，小脸上满是害怕之意，小手却是向前摸索着，似乎在寻找着茉莉的身影。 　　茉莉心中一柔，忘记了自己手臂的疼痛，一边喘息着，一边将手掌像小橘子伸去，刚要开口安慰时，他忽的一怔，望着自己的手臂，颤抖的说不出话来。 　　只见，在茉莉的手臂上，有几处被爬行者用牙齿撕裂的伤口，此刻在那几处伤口处，鲜血却是变成了黑色。 　　在末世中，丧尸的病毒不再依靠空气传播，但若是被丧尸咬了以后，却依然会被病毒感染，成为新的丧尸。 　　整个转化的过程，只有短短三个小时。 　　茉莉身体颤抖个不停，抱着自己的手臂，咬着牙齿，无声的哭了起来。 　　勇敢，有行动力的他，终究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面对着这样的事实，依然会陷入崩溃，绝望的情绪之中。 　　尤其是当他明白，自己在三个小时候，可能会吃掉小橘子后，绝望的情绪便如决堤一般，再也无法止住。 　　踏，踏，踏。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绝望的茉莉抬眼望去，却见吕瑞生神色慌张，快步向着二人走来，看到两人后，吕瑞生神色一喜，如释重负的说道。 　　“太好了，你们俩个都没有……”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吕瑞生忽的僵住，未吐出的字，卡在了喉咙里，伴随着绝望，一齐咽了回去。 　　吕瑞生的视线落在茉莉手臂上的伤口处，身子骤然不稳，颤颤巍巍的向后退了一步，五官挤在一处，神情苦涩的叫道。 　　“茉莉……你……” 　　茉莉神色灰暗，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呆呆的坐在原地。 　　时间如同定格，整个小巷中，凝固在此刻，无人说话，无人动作。 　　不知过去了多久，吕瑞生沉默着，坐在了茉莉的身旁，从口袋中取出一个铁盒，缓缓打开，铁盒中放了一支香烟。 　　吕瑞生将铁盒递了过去，望着茉莉，神色自责且愧疚的说道。 　　“茉莉，你不是一直都想试试抽烟的味道吗？” 　　茉莉转动着无神的双眼，缓缓伸出手去，夹起了那根香烟，叼在嘴边，吕瑞生拿出打火机，将那支香烟轻轻点燃。 　　明亮的火焰，短暂照亮了茉莉灰暗的脸蛋，那跳动的火苗，倒映在他的瞳孔中，微微抖动。 　　茉莉深吸一口后，却是剧烈的咳嗽起来，吕瑞生想伸手拍拍他的背，却被他拦了下来。 　　少年板起倔犟的小脸，再次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一口接着一口，伴随着咳声，将那根香烟吸了个干净。 　　当香烟燃尽后，茉莉站起身来，眼中闪过一丝坚毅，不再软弱，也不再害怕，他望着吕瑞生，问道。 　　“医生，你可以帮我照顾好小橘子吗？” 　　吕瑞生下意识的想扶自己的眼睛，却想起自己的眼镜已经扔在了陈本的办公桌上，他站起身来，望着比他矮小的少年，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会的。” 　　茉莉释然一笑，再也看不见对死亡的恐惧与不安，像是又变成了那个傻乎乎的少年，他将视线移向巷口，轻声说道。 　　“我会把他们引开，剩下的事……” 　　“就拜托医生你了。” 　　吕瑞生的手指动了动，胸口沉甸甸的，像是塞满了沙石，堵在他的胸口，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哥哥……你要去哪里？” 　　这个时候，一直安安静静，没有说话的小橘子，忽然怯生生的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茉莉身子一颤，强自挤出几分笑意，蹲在小橘子的身边，想要伸手摸她的小脑袋时，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手掌也停在了半空。 　　恍惚间，茉莉眼中闪过一抹落寞，转而笑着对小橘子说道。 　　“哥哥要走了，要去帮小橘子找要一件最漂亮的衣服。” 　　“你要好好听医生叔叔的话哦，我记得你很喜欢他的。” 　　小橘子鼻子一皱，发出轻微的哭腔，伤心的说道。 　　“你不要我了。” 　　茉莉眼眶一红，偷偷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却不再解释什么，他害怕自己再待下去，就舍不得走了， 　　然而在他起身瞬间，一只小手轻轻扯住他的衣角，怎么也不肯松开，小橘子哽咽着，不住的说道。 　　“不要扔下小橘子，我会听话的。” 　　“我可以很乖的。” 　　“哥哥，不要扔下小橘子！” 　　茉莉忽的将小橘子紧紧抱在怀中，泪流满面，声音沙哑的说道。 　　“对不起。” 　　说罢，他猛然起身，再不顾身后小橘子哭喊声，独自一人，跑出了小巷，向着来时的路。奔跑而去。 　　寂静的小巷中，只剩了小橘子无助而又可怜的哭喊声，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自己的哥哥。 　　茉莉在黑暗中快速奔跑，原本疲惫不堪的身体，此刻奇迹一般的迸发出活力，榨取着他最后的生命力。 　　冷风呼啸，茉莉已经跑出了很远的距离，而就在此时，数辆汽车自远处驶来。 　　茉莉停下身子，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望着向自己开来的汽车，声嘶力竭的喊道。 　　“来啊！你们这群畜生！” 　　“来啊！！！” 　　黑色的车队缓缓停下，从车上下来了十一个皮肤苍白的男人，眼神贪婪的望着茉莉，最前方的车中，陈本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望着前方声嘶力竭的茉莉，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和我想象的结果不太一样，应该是把他们三个一网打尽的才对。” 　　“茉莉啊，茉莉，你太喜欢逞英雄了。” 　　车中得司机，正是白天里载着老者的那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壮汉看了一眼茉莉，颇为恭敬的向陈本问道。 　　“首领，接下来要怎么做？” 　　陈本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眼神一冷，淡淡说道。 　　“继续派人找吕瑞生和小橘子，我今晚一定要在餐桌上见到小橘子，吕瑞生你们分着吃吧。” 　　“至于茉莉。” 　　陈本嘲弄的笑了笑，轻声说道。 　　“再有几个小时他就要变成丧尸了，趁他还是人类的时候，赶紧吃了他吧。” 　　“记得吃的干净一些，不要浪费粮食。” 　　…… 　　残月如钩，赤色的血迹，泼染了地面，茉莉神色呆滞的躺在地上，只剩下了半截的身体，内脏滑出，落在血污之中。 　　这是当我来到这里时，看到的画面，我开枪杀了围在他身边的那些丧尸，走到他的身边，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茉莉。” 　　呼出的热气，缓缓飘散，茉莉呆滞的双眼，艰难的转动着，落在了我的身上，失去血色的眉眼上，露出了我熟悉的傻笑。 　　“大叔，我们又见面了。” 　　我轻轻抿了抿嘴唇，微微低头，捏住他仅剩的左手，声音沙哑的说道。 　　“抱歉，我来晚了。” 　　茉莉像是忘记痛楚，弥留的意识，却是用左手握紧我的手掌，艰难的说道。 　　“小橘子……小橘子他们。” 　　我吸了吸鼻子，挤出几分笑意，低声说道。 　　“没事的，我们找到她了，她现在已经安全了。” 　　茉莉神色一缓，眼中忽的有了几分哀求，低声说道。 　　“大叔，你……可以是……抱抱我吗？” 　　在这一瞬间，面前的少年，终于露出了属于他的软弱，我深吸一口气，将茉莉拥入怀中，用手掌轻轻摸着他的头，轻声说道。 　　“好孩子……” 　　“茉莉，你是一个好孩子。” 　　忽然间，茉莉卸下了所有的伪装，轻声哭了起来，声音沙哑，而又委屈的说道。 　　“大叔……我好疼啊。” 　　“好疼啊。” 　　“我……我要……死了吗？” 　　我再次抱紧茉莉，颤抖着吐出一口气来，将嘴贴在他的耳边，柔声说道。 　　“茉莉。” 　　“生命是一件很浪漫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你已经做的足够多了。” 　　“你很厉害，比我厉害多了。” 　　“相信我，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活过来的，包括你。” 　　“那个时候，不会有丧尸，不会有吃人的怪物。” 　　“你可以好好上学，可以做你喜欢的事，可以陪着小橘子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玩。” 　　茉莉眼中的光芒亮了一下，可随即便又黯淡了下来，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用左手抓着我的衣服，哽咽道。 　　“对不起，对不起。” 　　“小橘子的妈妈……是因为我才死掉的。”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她死的。” 　　渐渐微弱的哽咽声中，抓着我衣服的那只手掌，慢慢垂落，落在尘埃之中，没了生息。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茉莉说出了他为什么会那么照顾小橘子，以及他的自责，他的惭愧，他的遗憾。 　　我抱着他，眼眶湿润，呆呆的坐了很久，随即将他的身体轻轻放下，用手掌轻轻合住他的双眼，轻声说道。 　　“晚安，茉莉。” 第一百六十五章 恶魔之城（八） 　　天际正中，明月姗姗来迟，从乌云中露出一角，我低头望着茉莉残缺不全的尸体，一点一点的捏紧了拳头。 　　到了最后，茉莉还是在成为丧尸之前，以一个人类的身份死去。 　　这个世间上，每天都会死很多人，他们会死的很凄惨，连个全尸都不能留下。 　　我知道的，白骨掩埋之下，是无数的悲剧。 　　只是，那些存在于我们想象中的场景，永远比不上亲眼所见时的鲜血淋漓。 　　那些存在于文字上，话语中的，一闪而过的悲剧，是一个个疯狂挣扎过的生命，他们活过，他们想要过自尊，想要像人一样的活着。 　　踏，踏，踏。 　　身后脚步声传来，走的小心翼翼，有些茫然无措，我回头望去，瞳瞳带着吕瑞生与小橘子，静静的站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 　　吕瑞生怔怔的望着茉莉残缺不全的尸体，嘴唇微微颤抖，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面部，终于是染上了悲哀。 　　盲眼的小橘子，看不到那个最疼自己的哥哥，此刻已是只剩下半截的尸体，静静躺在了距离她不到七步远的距离，而是怯生生的向吕瑞生询问着。 　　“叔叔，找到哥哥了吗？” 　　吕瑞生不知该如何回答，嘴唇张了又张，最终还是什么声音都没能发出。 　　我给瞳瞳使了一个眼色，瞳瞳便默契的牵过小橘子的小手，轻声说道。 　　“小橘子，和姐姐来吧。” 　　“剩下的事，让姐姐来告诉你。” 　　小橘子有些不安，似乎是有些怕生，但还是顺从的跟着瞳瞳离开了此处，去了远处，当他们二人离开后，我咬着牙，快步走向吕瑞生。 　　吕瑞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一脸悲哀的站在原地。 　　啪！ 　　我猛然挥出一拳，重重的打在了他的脸上，吕瑞生应声而倒，瘫倒在地，没有发出任何痛呼，只是用手摸了摸自己挨揍的脸蛋。 　　一拳挥出后，我伸出双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强行拽了起来，然后又是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吕瑞生没有任何闪躲，就那么硬生生的接下了我的拳头，再次被我一拳打在了地上，吕瑞生趴在地上，忽的一阵干呕，吐出一口血来，一颗牙齿落在了血中。 　　我站在他的面前，冷冷的望着他，轻声问道。 　　“好受一些了吗？” 　　吕瑞生擦了擦嘴边的血迹，似哭似笑的望着我，眼中满是悲哀之意，像是恳求一般的对我说道。 　　“还不够，再给我几拳吧。” 　　我没有拒绝他的要求，上前一步，重重的一脚踢在了他的肚子上，他的喉咙一动，便捂着肚子，嘴中发出了丝丝的吸气声，然后说出了一句并不适合他的话来。 　　“妈的，真够劲啊。” 　　“再来。” 　　这一次，我没有再动手，只是静静的望着吕瑞生，而吕瑞生却在沉默中，抱着自己的脑袋，丢脸的哭了起来。 　　有时候，我会觉得人类是有自虐，自毁倾向的奇怪生物。 　　当愧疚，自责让情绪崩溃时，一些身体上的痛苦，一场酣畅淋漓的哭泣，反而能让人感觉舒服一些。 　　在找到茉莉之前，我先遇到了吕瑞生，他坦白了很多的事，他一直都知道这里的真相，包括最开始遇到我和瞳瞳时，他对我们的图谋。 　　他很想在那个时候，将我们也拉进这座城市的无底深渊，因为这样，或许他一直照顾的孩子们，就可以多活一年。 　　用我和瞳瞳被当为食物的代价。 　　只是他并不知道，我和瞳瞳对于丧尸来说，并不是可以食用的食物，陈本会本能的厌恶我和瞳瞳，抵制我们。 　　所以刚刚的那几拳，并不只是简单的让他少一些愧疚，而是我的愤怒。 　　我耐心的等了很久，等到吕瑞生重新站起身，与我对视，直到此刻，我才轻声向他问道。 　　“现在可以说了吗，陈本倒地是什么鬼东西？” 　　吕瑞生神色灰暗，木偶一般的望着我，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生气，木然的低声说道。 　　“他是丧尸，是这座城里，最初感染丧尸病毒的五个人之一” 　　“也是在末世之前，由我负责治疗的病人。” 　　我神色不变，冷冷追问道。 　　“说的仔细一些，我要听的不是废话。” 　　吕瑞生深深吸了一口冷气，眼中闪过了一抹隐藏极深的恐惧。 　　“他……他有一个十分奇怪的能力。” 　　“在末世之前，他就是一个很奇怪的孩子，他的双腿在一场意外中，彻底失去了知觉，但入院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一个人来看过他。” 　　“他没有朋友，也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最开始负责他的医生，是我的一个朋友。” 　　“可是某一天，我的那个朋友在医院里跳楼自杀了，无缘无故的就那么自杀了。” 　　“有人说，那一天我的那个朋友，说了一些陈本多交一些朋友的废话，陈本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我的朋友就变得奇怪起来。” 　　陈本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呼吸略微一窒，声音低了几分，像是怕被人听到一样。 　　“医院里，无论是谁，只要说了一些惹他不开心的话，就会变得奇奇怪怪，发疯，发狂。” 　　“后来，丧尸病毒出现了，他感染了，也重新获得了行走的能力，但他保留了自己的意识，被他咬过的人，也会自己的意识。” 　　“在初期，他们会伪装成正常的人类，躲起来吃人，就这样有智慧的丧尸越来越多。” 　　“当最后丧尸病毒彻底失控时，那些一直伪装成人类的智慧丧尸们，将整个城市彻底掌控，没有一个人逃出去。” 　　“他们看不起没有智慧的丧尸，将剩余的人类集中关押，然后就开始清扫城市里的低等丧尸。” 　　“那些低等丧尸被杀，被关押，因为他们根本不会抵妨那些智慧丧尸，没有智慧的他们可以被一个活人诱饵，引到陷阱里。” 　　“等到他们清理完低等丧尸后，噩梦就开始了。” 　　吕瑞生抱着脑袋，神色不堪的回忆道。 　　“我看着他们吃人，一个又一个，他们将吃掉的人类尸骨，当做垃圾，统一的倾倒在了城市外面，堆成了一个小山。” 　　“很快，城市里还活着的人类，就只剩下了不到一千人。” 　　“陈本觉得有智慧的丧尸太多了，他又开始杀那些有智慧丧尸，同样将尸骨倒在了城外。” 　　听到此处，我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想，心念一动，嘴中却是轻声说道。 　　“听起来，他很厉害的样子啊。” 　　吕瑞生咬紧牙关，身子却在恐惧之下，瑟瑟发抖，声音也高了几分。 　　“不，你不明白。” 　　“他可以操控所有有智慧的生物，人类，丧尸，飞禽走兽，他可以控制。” 　　“甚至，他还可以修改我们的记忆，给我们的思维定下烙印，我都不确定自己的记忆有没有被修改过。”。 　　“只要他看你一眼，一切都完了。” 　　这时，远处的瞳瞳牵着小橘子的手，慢慢的走了回来，我看了一眼瞳瞳，随即便轻声说道。 　　“够了，不用再说了。” 　　“你应该知道城里剩下的人类被集中在哪里吧？” 　　吕瑞生不解，但随即也发现了正在靠近的小橘子，努力收拾心情，克制自己的声音，轻声说道。 　　“我知道，一共有五个地方，其中三个地方是集中每年出去“放牧”的人，一百二十人，剩下的则是……负责生育的地方，一共一百五十人。” 　　说到此处，吕瑞生悲从心来，声音萧索的说道。 　　“这个城市中，只有这两百多的活人了。” 　　闻言，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你带瞳瞳去哪里，她会保护你们的安全，也会救出那些人。” 　　“放心，她比你害怕的陈本还要厉害的多。” 　　说罢，我不再做解释，而瞳瞳却早有预料，径直扔了一把手枪过来，我伸手接住，转身便走。 　　刚走出几步，吕瑞生的仓皇失措的声音，就从背后传了过来。 　　“你要去哪？！” 　　我轻声回道。 　　“我要去弄死那个杂种，把他的眼睛挖出来当泡踩。” 　　“不可能的，他不是人类，甚至不是普通的丧尸，只要他看你一眼，你就完了。” 　　听着吕瑞生慌张的声音，我也不知道他是在担心我，还是担心没人保护他们。 　　我不想仔细去想这个问题，缓缓转个半个身子，望着紧张，不安的吕瑞生，轻声说道。 　　“我想，我应该也很难算到人类这个范畴里了。” 　　说罢，我不再理会吕瑞生，重新转过半个身子，看了一眼茉莉的尸体，踏步前行。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复杂的问题，答案其实都很简单。 　　如果陈本可以控制我的话，他在最开始见到我的时候，便不会露出一瞬间的错愕。 　　回想出发前，食腐草地下的那个怪物曾对我说过，苍梧并不是唯一一个拥有特殊能力的人类。 　　联想这里的陈本，答案便很简单了，他也是那崽种星云体做出的怪物，是星云体给了他可以操控他人的能力。 　　他可以成为有智慧的丧尸，应该也是能力的影响，或许苍梧变成丧尸后，也会保留意识，只是我没有机会，也没有办法尝试。 　　但可以确定的是。 　　那些星云体，从很久以前就做着愚弄人类的事了，他们对人类绝对没有任何的善意，哪怕他们真的成功从时间循环里脱困，也绝对不会让这个世间变回之前的模样。 　　我不知道陈本获得的能力有多变态，但星云体能力的优先级，是肯定比不过星云体制造出的神明机器。 　　所以，我的不死之身，永远健康的不死之身，绝对是可以免疫他的能力的。 　　这条路很长，我慢慢的走着，远处的黑暗中，再次出现了数人的摩托车队。 　　毫无疑问，这是陈本派来送死的家伙，他想借我的手，让这个城市中智慧丧尸，变得更少一些。 　　吕瑞生口中之前针对智慧丧尸的屠杀，一定引起了其他智慧丧尸的警惕，哪怕陈本可以操纵他们的意识，但借我的手来杀掉一些智慧丧尸，也是最方便的办法了。 　　迎着冲来的摩托车队，我拔出手枪，目测着他们与我的距离，等到他们接近我可以打中的距离时，我便迅速扣动扳机。 　　随着枪声响起，一辆又一辆的摩托车翻倒，等冲到我面前时，便只剩三人了。 　　我微微侧身，在躲过撞来的摩托车的同时，反手一枪，打在了一只智慧丧尸的脑袋上。 　　脑浆崩裂的瞬间，摩托车侧翻而出，将一旁的两辆摩托车也撞翻在地，我快步走了过去，踩着一人的胸口，用枪射穿了他的脑袋。 　　而剩下那只智慧丧尸，已是翻身坐起，端着一把霰弹枪，对着我连连扣动扳机。 　　砰！砰！砰！ 　　枪声中，我的身体在子弹的推力下，不受控制的连连后退数步，倒在了地上，那只智慧丧尸咧嘴一下，似乎是觉得我已经死了。 　　在他得意之时，我躺在地上，微抬右手，举起手枪，一枪爆了他的脑袋。 　　这些智慧丧尸的战斗力，远远不如古城据点的人类，顽强的生命力，以及身为丧尸在末世的优势，让这些家伙过于安逸了。 　　我捂着正在愈合的胸口，重新站了起来，将那个家伙的霰弹枪收起，又将地上其他尸体的武器收缴，扶起了一辆摩托车，向着我的目的地前进。 　　摩托车呼啸着，在黑夜中的街道，迅速穿行而过。 　　不多时，一座亮着灯光的三层别墅，便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出乎我的预料，那里并没有太多的守卫，反而将门大开。 　　正当我疑惑时，枪声再次响起，阴影之中，数道强光亮起，落在我的身上。 　　我将身子俯下，贴着摩托车，快速行进着，这些家伙的枪法奇差，根本打不准。 　　然而，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一颗子弹忽的打中了摩托车，我只觉眼前一花，摩托车瞬间翻倒在地。 　　巨大的惯性下，我的身体极为狼狈的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住，手臂，面部都有擦伤。 　　我头晕眼花的倒在地上，忍着剧痛，挣扎着站起身来，可当我刚坐起身子，一个黑漆漆的枪口，便顶在了我的额头上。 　　枪口残留的热度，烫伤了我的额头，让我瞬间清醒了几分，我抬眼望去，便看到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手握着一把手枪，冷冷的看着我。 　　“我们真是有缘啊，曲先生。”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远处响起，我视线移去，便看到在别墅大门之内，陈本正一脸温和笑意，静静的望着我。 　　我并不在乎顶在我额头的枪口，强行站起身来，望着远处的陈本，淡淡说道。 　　“茉莉死了。” 　　陈本闻言，笑的阳光灿烂，没有一丝阴霾，假惺惺的说道。 　　“可惜啊，茉莉可是一个好孩子。” 　　说着，陈本忽的眯眼，似是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缓缓说道。 　　“我要告诉你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茉莉一直那么照顾小橘子，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害死了小橘子的妈妈。” 　　陈本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嘴角浮现出一抹愉悦，意味深长的说道。 　　“这是假的。” 　　我闻言一怔，顶着那个黑漆漆的枪口，上前一步，质问道。 　　“什么意思？” 　　陈本如同一个需要观众的演员，十分做作的叹了口气，微笑道。 　　“一年前，小橘子的妈妈就已经被吃掉了。” 　　“可小橘子还小，还没有长到最可口的模样，需要有人照顾。” 　　陈本很得意的继续说道。 　　“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于是我修改了茉莉的记忆，让他觉得小橘子的妈妈是为了救他而死。” 　　“于是，愧疚之下，傻茉莉成了小橘子的哥哥，最后甚至为了小橘子惨死。” 　　说到此处，陈本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本性，捂着肚子狂笑起来，神色嘲弄，用极其刻薄的口吻，缓缓说道。 　　“我的傻茉莉啊，他到死都不知道，他这一生都是那么的讽刺，可笑。” 　　“他或许会感动于自己的牺牲，却不知道这只是一场玩笑，不过他也不是一无是处。” 　　“至少，他成功取悦了我，不是吗” 第一百六十六章 你很能打吗？ 　　陈本站在明亮的灯光之下，背对着光芒，面部隐在黑暗之中，褪去原本的伪装，张狂的大笑着。 　　满面横肉的壮汉，枪口顶着我的脑袋，嘴角也露出了一丝浅笑，眉眼间满是嘲弄之意。 　　我的视线越过壮汉，落在了还在大笑的陈本身上，面无表情的做出了我的评价。 　　“你真是一个恶心的家伙。” 　　陈本身子一僵，他似乎很讨厌这句话，收起笑声，清秀的脸上，爬上了一丝阴翳，他微微眯眼，望着枪口下的我，冷冷说道。 　　“我讨厌你。” 　　“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讨厌你，讨厌你身边的那个女人。” 　　噗嗤。 　　我嗤笑一声，丝毫不在乎那柄顶在我额头上的枪口，深深地望着陈本，想要将他的这张臭脸，彻底记下。 　　“是因为你无法用你的能力控制我吗？” 　　闻言，陈本的脸色变化莫测，陷入沉默之中，像是默认了这件事。 　　见状，那枪顶着我的壮汉，脸色一变，嘴角的嘲讽慢慢褪去，转而变得惊疑不定。 　　我望着陈本，回想着吕瑞生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忍不住冷笑连连，高声说道。 　　“你没有朋友，也没有在乎你。” 　　“所有人都讨厌你。” 　　远处，陈本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但在眉眼间，却有了几分茫然失措，他愤怒的向我大声喝道。 　　“闭嘴！” 　　我没有理会他的言语，直勾勾的望着他，继续高声说道。 　　“所以，你厌恶陌生人，厌恶免疫你能力的陌生人。” 　　“因为你知道，一旦没有能力的遮羞布，你就只是一个想要撒娇的臭小孩。” 　　“一个让人讨厌，无法亲近的混蛋。” 　　陈本脸色剧变，有些歇斯底里的大步向我走来，额头青筋暴起，脸色涨红，愤怒的大声喊道。 　　“我叫你闭嘴！” 　　我嘴角勾起一丝微笑，眉眼间满是嘲弄之意，不管不顾的继续说道。 　　“这辈子，都不会人愿意亲近你。” 　　“哪怕你能操控所有人，也只是在唱独角戏罢了，因为你知道这些人从来都不尊敬你，他们只是在害怕你。” 　　“他们害怕你，所以像哄小孩一样的哄着你。” 　　在言语的激怒下，陈本大步向我走来，然而他面上的怒气，却在一步步走来时，慢慢褪去，最后竟是彻底消弭。 　　陈本忽的停下，停在了距离我足足十米的距离，他的神色变得平静，依然那么阴翳，仿佛之前的暴怒，都是他的演技。 　　啪，啪，啪。 　　毫无征兆的，陈本开始鼓掌，眼中有着恨意，但已无半点怒意，他看着我，轻声说道。 　　“你计划中的距离是多少？” 　　“需要我再往前一步吗。” 　　我眼角一抽，望着恢复冷静的陈本，微微眯眼，低声叹息道。 　　“可以的话，我需要你再往前走上三步。” 　　陈本闻言一笑，却是默默向后退去，嘴中则笑道。 　　“其实你刚刚确实激怒了我，我是一个很敏感的人，但和你们这些普通人不同的是，我生气的时候，是我最冷静的时候。” 　　“不过，我有些好奇，你要怎么躲过枪口，来杀我？” 　　“应该是什么同归于尽的蠢办法吧，你看起来很擅长和人同归于尽。” 　　说话间，陈本已退回台阶上，眼中最后一丝怒气也彻底散去，神色变得漠然，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觉得自己应该有什么该改变的地方。” 　　“在我看来，奇怪的人是你们才对。” 　　“你为什么要生气呢？” 　　说着，陈本从自己衣服中拿出了一个硬币，用手指夹住那枚硬币，他望着那枚硬币，缓缓说道。 　　“你不明白吗，如果没有我的话，这些人类同样是会死的。” 　　“我现在将他们放牧，让他们按照我的意愿繁衍，除此之外，在他们被吃掉之前，他们的生活中没有丧尸，没有粮食的危机，可以安稳的在这个末世中生活。” 　　“而作为代价，他们只需要一年一次的被吃掉几个人。” 　　“这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吗？” 　　见到我没有回答的意思，陈本抛弃那枚硬币，硬币发出一声脆响，在空中旋转着，缓缓落在了他的掌心，他将那枚硬币握住，慢慢说道。 　　“猜硬币是极其愚蠢的行为，把一切都赌在运气上，只要赌的次数增加，总有一次会猜错的。” 　　“你看过《西游记》吗？我一直都很讨厌那只该死的猴子。” 　　“在西游记的故事里，有一天通天河，河里住着一个灵感大王，他会保佑河边的存在每年的风调雨顺，作为代价，村子里每年都给上供一对童男童女。” 　　陈本抬起头来，目光深邃的望着我，瞳孔之中，犹如酝酿着风暴一般。 　　“我不觉得这只妖怪做错了什么，相反我觉得他很伟大。” 　　“在古代的时候，天灾可比妖怪恐怖多了，只要有一天遭遇大旱，那个村子便会死掉很多很多的人。” 　　“这远远超出了一对童男童女的代价，那些村民们是活在灵感大王的庇佑下的。” 　　“可是那只猴子，却赶走了灵感大王，真是让人讨厌。” 　　“你说，没有了灵感大王，那些村民如何保证来年的风调雨顺呢？” 　　“靠赌吗？” 　　我望着陈本捏着硬币的那只手，心中五味杂陈，轻声说道。 　　“你不会明白的。” 　　“人类的延续，不是只有活着就够了。” 　　“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那些村民们为什么要让那只猴子，赶走那个妖怪呢？” 　　“你觉得是一桩划算的交易，但你问过那些人吗？” 　　“他们愿意吗？” 　　“如果他们不愿意，那算什么交易。” 　　陈本眉头一抬，微微皱起，却是没有做出任何的回答，而是微微向后退出半步，眼中闪过一丝阴暗。 　　一丝杀气，缓缓蔓延而来，我身子一冷，却还是有些执拗的问道。 　　“我再问你一次，他们愿意吗？” 　　陈本猛的抬手，对着拿枪的壮汉，沉声说道。 　　“老六，杀了他！” 　　话音落下，我的耳边便是一片轰鸣，意识随着模糊，一个旋转着的子弹，贯穿了我的脑袋，我的身子一软，随着倒在了地上。 　　那名壮汉神色平静的看了我一眼，转身便走向了陈本，在他们看来，一切应该都已经尘埃落定。 　　啪，轻微的响声，让正要进入别墅内的两人同时一怔，回头望来，一入眼，便是捂着脑袋的我，缓缓坐了起来。 　　大脑正在飞快愈合，但还没有彻底修复，我的空间感与方向感，暂时失去，只是模糊的看到两人，我随即握枪，便要扣动扳机。 　　这时，那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却是快步奔来，一个猛扑，就将我扑倒在地，手脚并用，扣住了我的手臂，双腿夹着我的右臂根部，压着我的脑袋，双手捏住右臂，猛然发力。 　　十字固，擂台上出名的锁技，号称一道被成功锁住，就只有认输的份。 　　在壮汉发力的瞬间，我的手臂便开始向着反方向扭动，他想扭断我的手臂关节。 　　我没有挣扎，十字固一旦成型，就无法挣脱，再如和挣扎，也是无用之功。 　　但现在，我并不是在和他打擂台，打一场有规则的比赛。 　　随着我的手臂关节一点点发出脆响，那疼痛感让我的五官变得扭曲，我眼神一凝，剩下的左手翻出了一把小刀，猛然扎向了壮汉的腿部。 　　噗嗤！刀身破开血肉，在他的腿部划下一道深深地口子，我按住刀身，用力的旋转着刀身，将他的腿部搅烂。 　　一声痛呼过后，壮汉双腿一松，身子瞬间翻滚，远离了我，退到了陈本的面前，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腿部，又看了看陈本。 　　我站了起来，额头的伤口已经恢复如初，右臂断裂的骨节，也在缓缓愈合。 　　陈本错愕的望着我，脸上阴晴不定，忽的，他扫了一眼壮汉，瞳孔浮现一抹暗红色。 　　刹那间，壮汉身子一颤，整个变得茫然无神，呆呆的望着陈本，如同一个傀儡，陈本对着那茫然的壮汉命令道。 　　“现在，你没有任何的痛觉。” 　　“拦住他，杀了他，直到你死为止。” 　　说罢，陈本转身打开大门，有些慌张的闯了进去。 　　这家伙要准备逃跑了。 　　我的心中迅速闪过这个念头，顾不得去捡地上的手枪，便踏步向他追去，当我刚追到门口时，那个壮汉猛然冲出，抓住我的手臂，瞬间发力，来了一个过肩摔。 　　我眼前一花，便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来不及呼痛，身子迅速翻滚，避开了落下的拳头。 　　冰冷的地面，让我的脸上沾了不少的灰尘，我翻身坐起，看着彻底失去自我意识的壮汉，正摆出了一个格斗的姿势。 　　陈本已经进入别墅中了，这里一定有后门，他会驾车离开这里，然后重新召集手下来抓我，如果要杀他，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了。 　　一念及此，我灰头土脸的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冷眼望向那个壮汉，轻声问道。 　　“你很能打吗？” 第一百六十七章 厮杀 　　“你很能打吗？” 　　壮汉闻言，扭了扭脖子，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露出一丝狞笑，我反手拿出小刀，身子微微下压，凝视着壮汉。 　　下一刻，壮汉猛然踏步，身子微弓，一拳蓄在身侧，踏步而来时，便是由下至上，一拳轰来，他的拳头很快，我只来得及将身子微微后仰。 　　拳风擦着我的面门呼啸而过，拳臂下沉，猛然砸来，我不闪不避，用脑袋硬生生的撞了过去。 　　砰！一声闷响中，壮汉又是一记侧拳，自下方轰来，一拳将我的身体打退数步。 　　壮汉见状，不屑一笑，正欲挥拳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掌已经是血肉模糊。 　　我揉了揉自己的发疼的额头，捏紧小刀，再次凝神戒备，冷冷的看着壮汉。 　　壮汉在陈本的操纵下，失去了痛觉，这意味着他失去了对自己身体情况的感知，这可不是什么优势。 　　壮汉错愕的望了一眼自己的拳头，随即眼中闪过一抹狠辣，再次俯冲而来，他如一头野兽一般，扛起我的身体，狠狠地撞向一旁的灯柱。 　　澎！沉闷声中，我的后背瞬间撞在了灯柱上，巨大的撞击力，穿过皮肉与骨骼，落在内脏上，让我的身体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我忍着剧痛，手中的小刀挥向那名壮汉的脑袋，那名壮汉急忙躲避，但小刀还是刺中了他的侧脸，在他的脸上开了一个口子。 　　刀身深入他的口腔，居然被他的牙齿咬住，脱手而出。 　　壮汉迅速后撤，连退数步后，眼角抽搐着，从自己的侧脸，拔出了那把小刀，嘴中也吐出一口烂肉，仔细看去，是他断掉的舌头。 　　我站在原地，揉了揉发闷的胸口，抬眼望向壮汉，他的右脸已是开了一个不小的口子，一块皮肉粘连，悬挂在半空，看上去很是恶心。 　　或许是刀身嗑在了骨头上，也可能是嗑到了牙齿上，本就有些卷刃的刀身，彻底弯曲，壮汉看了一眼手中的小刀，将刀身扔在了一边。 　　“我要宰了你！” 　　壮汉发出了如野兽一般的低吼声，随即再次冲来，我眼神一凝，却是侧身避开，贴着他的身体，站立一边。 　　显然是没有料到我能躲开，壮汉愣了一下，再次转身时，我已是踏步，扭腰，一记摆拳，狠狠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一拳闷响，壮汉在拳势下脑袋偏向了一边，身子不稳，不等他反应过来，我已是从背后贴上，双手按住他的下巴，轻声说道。 　　“没有痛觉，不代表身体受到的损伤是不存在的。” 　　我的双手猛然发力，掰着他的脑袋，拧向了一边。 　　咔嚓！清脆的响声，壮汉的身子一颤，顿时无力的跌倒在地，我松开双手，大步走向别墅的大门。 　　然后没等我走出多远时，一个急促的脚步声，迅速靠近，我霍然转身，却被壮汉再次扑了个满怀，他扛起我的身子，犹如骑兵冲锋一般，撞向了别墅的大门。 　　咚！！！ 　　巨响声中，壮汉扛着我破门而入，坚固铁门，在一名丧尸的爆发力下，轰然倒地，壮汉扑着我的身体倒在地上，四肢锁住我的身体。 　　生命力顽强的丧尸，还真是讨人厌， 　　在短暂剧痛后，我回过神来，看着面前伤痕累累的壮汉，叹了一口气，再次问道。 　　“你很能打吗？” 　　我没有等到壮汉的回答，轻而易举的挣脱了他的锁技，之前的打斗，已经让他的身体出现多出的伤口，面部，手部，腿部，这样的身体哪怕没有痛觉，也是使不出多少的力量。 　　等我站起身来，那个壮汉依然不死心的用手抓着我的脚部，坚守着陈本通过能力给他下达的命令。 　　别墅内谈不上什么奢华，反而满是杂乱的趣味，门口便不合时宜的放着两盆绿植。 　　我伸手扯过花盆，摔在地上，瓷器的碎片落了一地，我捡起一块尖锐的碎片，反身将其扎入壮汉的头部。 　　像是敲打铁器一般，一点一点的打入他的脑袋。 　　终于，他不再挣扎，彻底死去。 　　我踢开壮汉的尸体，踏步前行，别墅内没有其他的人，我很顺利的一路直行，来到了后院的位置。 　　不出所料，后院的门已大开，已经没有了陈本的踪迹，但幸运的是，这里备数辆汽车，我看了一眼快要消失在视线中的汽车后，便坐上一辆黑色跑车，追了上去。 　　我将黑色跑车的速度提到了最高，转弯时也没有放慢多少，这并不是我的车技有多好，而是因为我不怕被撞，也不怕车祸。 　　经过几个路口后，黑色的跑车便在我粗鲁的驾驶下，变得坑坑洼洼，留下了不少的擦痕，但拜此所赐，前方的车队，也终于被我追上了。 　　在跑车的灯光下，我清楚的看到了足足十辆黑色汽车，护送着陈本，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怕死。 　　在发现我后，最后方的几辆跑车中，等时探出几个人影，拿着枪，开始向我射击。 　　这些丧尸的枪法，一如既往的烂，我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没有减速，就那么追了上去。 　　在我不要命的开车风格下，距离很快拉近，最后方的一辆跑车，降低了车速，想要拦住我，与此同时，车窗探出的人影，也在不停的向我开枪。 　　忽的，前方出现了一个路口，我猛打方向盘，同时将油门踩到了底，与此同时，前方那辆汽车的则在转弯时降低了速度。 　　强大的惯性下，我所驾驶的黑色跑车，虽然已经调转了方向，但整个车身却以笔直的方向，撞了过去，将那辆正在转弯的跑车撞在了一块。 　　撕拉！ 　　车皮摩擦时，擦出一道火花，那辆汽车被撞到了台阶上，而剧烈的撞击下，探出车窗的那个家伙，被直接甩了出去。 　　而我驾驶的黑色跑车，被这么一撞，彻底报废，我没有丝毫的犹豫，打开车门，走到那个被甩飞的家伙身边，踩住他的手腕，收起了他的手枪，对着他的头部，一枪爆头。 　　紧接着，我走到那辆被撞的跑车边上，里面负责开车的司机，正在尝试着重新启动跑车，就在他快要成功时，我站在车窗外，开枪打碎了他的脑袋。 　　我拉开车门，将那具尸体拽了下去，自己坐上了这辆跑车，重新启动，再次追了上去。 　　很快，我再次追上他们，在距离接近时，我单手把着方向盘，一枪打碎挡风玻璃，然后举着枪，对着射程范围内的汽车，扣下扳机。 　　子弹打中了那些跑车的轮胎，一辆又一辆的黑色跑车，撞在了路边，偃旗息鼓。 第一百六十八章 　　砰！ 　　随着一声枪响，前方黑色的汽车撞翻了另一辆汽车，两辆汽车都停了下来，我想要再补上几枪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打空了弹夹。 　　“妈的。” 　　我将手枪扔出车外，加速越过了那两辆停下的汽车，此时我视线中前方的车辆，已经只剩三辆，正当我考虑要不要用车直接撞上去的时候，那三辆汽车却是突然甩尾，停在了一个房子前。 　　陈本在数人的掩护下，快速走出车外，向着那个二层小楼走去，我此时已经来不及停车，心一横，将车直接向路边撞了过去。 　　车身直接怼在了另一辆已经停好的汽车上，车身剧烈颠簸，将那辆汽车顶出十米的距离后，才堪堪停了下来。 　　剧烈颠簸中，我的身体居然直接从挡风玻璃处甩了出去，扎了一身的玻璃渣，在地面滚了好几圈后，停了下来。 　　我翻身坐起，腿部却已一个诡异的方向扭曲，一时半会无法行动，我咬着牙，将腿掰回了原位，希望可以加快自愈的速度。 　　远处，陈本已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入了小楼中，这里似乎有什么让他觉得可以自保的东西。 　　不到五分钟，血肉渐渐弥合，我周身各处的伤口，挤压着将那些玻璃碎渣挤出，落在了地上。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大步向二层小楼走去，走到这一步，我没有了任何的武器，只剩下了自己的拳头。 　　如同是在欢迎我一般，当我走到门口时，屋中，屋外，同时亮起了灯光。 　　我眉头轻皱，缓缓推门而入，推门瞬间，一丝光亮从门缝中泄露而出，下一刻，我的耳中轰鸣，再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一道无与伦比的力量，在我的身体上炸开，瞬间将我整个身体撕裂，肌肉外翻，内脏撒了一地，成了一地的烂肉，鲜血如烟花一般，瞬间绽放开来，染红了各处。 　　大厅之中，摆着一个长桌，桌上盖着一块白布，桌前坐着六人，坐在最中间的就是陈本。 　　此刻，陈本手握着一把狙击枪，手指从扳机处缓缓移开，枪身极长，需要支架支撑。 　　狙击步枪巴雷特。 　　陈本颇为满意的看着一地的碎肉，轻声说道。 　　“你不是可以自愈吗，我倒是想看看，这一次你要如何自愈。” 　　碎裂的血肉中，一颗眼珠骨碌碌的滚到了长桌前，陈本看了一眼，随即从长桌后走出，弯下身子，捡起了那颗眼球，伸出舌头舔了舔上面的血迹。 　　随即，陈本眉头紧皱，将那颗眼球扔在了地上，一脚踩碎，轻声说道。 　　“这世上，还有比这个东西更难吃的吗？” 　　陈本轻轻拍手，环顾坐在长桌边的五人，朗声说道。 　　“不要在意，一个小插曲罢了，我们可以宴会了。” 　　“上菜吧。” 　　闻言，大厅深处一个身穿白色厨师长的男人，推着一辆餐车，缓缓走了出来，而在餐车上的赫然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女。 　　少女被蒙上了双眼，似乎被一直养在不见光的地方，皮肤还算白皙，她应该知道了自己的命运，胸口不停的起伏着，惶恐不安，快要在恐惧的情绪下，彻底崩溃。 　　厨师将餐车推到了长桌前，像模像样的行了一礼，露出一口白牙，慢条斯理的说道。 　　“十六岁的少女，肉质滑嫩，但没有生殖的欲望，是难得的食物。” 　　说着，厨师拿出了一支笔来，在少女修长的腿部划了一条线，慢慢说道。 　　“这个部位是我比较推荐的地方，配着蘸料，入口即化。” 　　说着，厨师手中的笔再次动了起来，游走过少女的胸口，锁骨，画出大大小小的区域，并详细的做着介绍，却是将少女的身体，分了个干干净净。 　　做完这一切后，厨师拿起锋利的长刀，抵在了少女的脖子上，同时在下方放了一个玻璃盆。 　　“现在，我要给诸位大人准备一些可口的饮料了。” 　　厨师神色颇为享受，像是很喜欢做这样的事，而就在他要一刀割开少女的脖颈时，坐在他前方的六人包括陈本在内，忽的脸色一变，不敢置信的望着他的身后。 　　见状，厨师迟疑了一下，没忍住回头望去，却在散落大厅的满地血肉，迅速聚拢着，一个没有皮肤的血人，在血肉聚拢之时大步向他走来，当厨师转身时，两只大手已经探来。 　　骨骼重塑，血肉尽归，当我的皮肤彻底回到我的身上的时候，我的双手已攀上了厨师的脖子，猛然一拧。 　　咔嚓，厨师的脖子发出一声脆响，脑袋彻底拧向了一边，我反手拿起他手中的厨刀，瞬间刺穿了厨师的脑袋，将他的身体扯向了身后。 　　大厅之中，忽的静默。 　　我站在长桌的前方，冷冷的看着就在桌子对面的陈本，这些人皆用一种恐惧的眼神，望着我，或许是没有想到有人整个成了一地的碎肉后，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如初吧。 　　“狙击步枪就是你的底牌吗？真可惜他不想你想象中的那么厉害。” 　　我望着陈本，轻声说着，双手轻轻推开餐车，将那名人类少女护在了身后。 　　陈本神色复杂的望着我，带着愤恨的情绪，厉声道。 　　“你为什么还不死！” 　　我闻言一笑，双手按着桌子，双眼死死的盯着陈本，嘴中却是冷冷对其他的智慧丧尸说道。 　　“其他人可以走了，我只对陈本感兴趣。” 　　闻言，场中的智慧丧尸都有所意动，微微起身后，陈本脸色一黑，嘴里发出一声冷哼，吓得那些人顿时重新坐了回去。 　　见状，我看了一眼正在将手掌偷偷摸向狙击步枪的陈本，我将双手按在桌子上，猛然掀飞。 　　桌上的餐具瞬间落了一地，砸向了那几人，不等他们做出反应，我扯住了一根椅子腿，一脚踹断，将其握在了手中。 　　我上前一步，踩着翻一个面的桌子，将桌子褪抡圆，重重抡在了陈本的脑袋上。 　　砰！桌子腿瞬间炸开，断为两截，遭此重击陈本的身子再次倒了下去，我将脚踩在了陈本的脑袋上，刻意踩住了他的眼睛。 　　环顾四周，望着其他人，再次冷冷说道。 　　“我给你们几个最后一次机会，现在要是还不走，那就别走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另一个声音 　　“我给你们几个最后一次机会，现在要是还不走，那就别走了。” 　　闻言，五人中的老者犹豫了一下，可在见识过我死而复生的场景后，对死亡的恐惧压下了对陈本的忌惮。 　　老者翻身坐起，什么也没有说，快步向门口走去，其余四人见状也不再耽搁，急忙跟了上去。 　　这五人起先走的很稳，似乎在保持自己的格调，但在与我拉开距离后，脚下便越来越快。 　　我松开踩着陈本的右腿，从反倒的桌子下方，找出了那把巴雷特狙击步枪，架好之后，便对着已经到了门口的五人，扣动了扳机。 　　砰！显眼的火舌从枪口喷吐而出，空气震动，门口老者的身体，轰然炸开，血肉散落一地。 　　“啊！！！！” 　　其余几人身上蒙上了一层血水，惊恐的尖叫着，一时间竟然双腿发软，没能迈出腿来，我继续扣动扳机，将剩余的四人都变成了一地碎肉。 　　我扔下那把狙击步枪，转身望向陈本，被困在餐车上的少女，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一般，颤抖不已。 　　陈本已经站起身来，伸手擦去了脸上的泥痕，他的面容彻底扭曲，满是恨意的望着我，声音沙哑的说道。 　　“你这个怪物！” 　　我沉默踏步走去，陈本瞳孔一缩，一咬牙，握着拳头，砸向我的脑袋，拳头落在距离我头部十厘米的地方，便被我用手掌握住。 　　一抹惊恐，迅速爬上了陈本的面部，他的眉眼如失控一般，一半是憎恨，一半是再也无法掩饰的惊慌。 　　我捏着陈本的拳头，冷冷的望着近在咫尺的他，轻声说道。 　　“我并不是怪物，你才是。” 　　说罢，我松开了陈本的拳头，猛然前冲，扛起了陈本的身体，撞向前方，径直撞开了后方的一扇木门。 　　刹那间，木屑飞舞，无数的木刺插入了陈本的后背，让他发出了凄惨的叫声，我没有停下，如一头发疯的野兽一般，扛着他的身体继续前冲。 　　屋中是一个大型的书房，按照主人的爱好，摆了许多的书架，做出了小型图书馆的模样。 　　我扛着陈本的身体，一路撞了过去，一时间书架倾倒，厚厚的书籍与灰尘，扑面而来，原本结实的书架，在我的蛮力下，被撞成了两半。 　　澎！澎！澎！ 　　我扛着陈本，接连撞翻数个书架后，最后撞在了靠在墙壁上的最后一个书架。 　　澎！闷响声，陈本从我的肩膀处掉了下来，彻底散架的书架上，无数的书落了下来，如泥土一般，将陈本盖住。 　　“呼……” 　　我捏着有些脱力的拳头，大口喘息着，身体内没有了多余的力气，就那么看着在散落书堆中，挣扎的陈本。 　　“呼……” 　　我再次吐出一口浊气，压抑已久的愤怒如火焰一般，在我的体内蔓延，熊熊燃烧，将一切都要烧成灰烬。 　　城外的累累白骨，被当成家畜一般圈养的人类，以及茉莉在临死之极，那一声声哽咽的对不起。 　　茉莉的软弱，茉莉的坚强，都建立在陈本的谎言上，他给了茉莉一个愧疚，给了茉莉一个妹妹，最后让茉莉为自己疼爱的妹妹，凄惨死去。 　　我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红着眼睛，伸手把陈本从那堆书中揪了出来，咬牙切齿的说道。 　　“陈本，你该死啊！” 　　说罢，我挥起左拳，重重打在了他的脑袋上，陈本闷哼一声，瞬间重新倒在那堆书中，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欺身而上，再次挥舞拳头，对着陈本的脑袋，一次又一次的砸了下去，发泄一般的怒吼道。 　　“畜生！你这个畜生！” 　　“吃人，你再吃啊！” 　　“妈的！妈的！他妈的！！” 　　一拳又一拳的砸下，我锤断了陈本的鼻梁，打坏了他的眼眶，让他的五官变形，扭曲，满是血痕。 　　许久之后，再长久的宣泄之后，我身下的陈本已然奄奄一息，我看了看自己微微变型的的拳头，从散落一地书架杂物中，找到了一个还算尖锐的木刺。 　　正当我要给陈本最后一击时，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忽然在我的耳边响起。 　　“吃掉他的眼睛，你就可以获得他的能力。” 　　我身子一僵，霍然回头，却见我身后一地狼藉，没有任何身影，而在此时，那个声音却是再次在我的耳边响起。 　　“吃掉他的眼睛，你就可以获得他的能力。” 　　这个声音飘忽不定，像是在很远的地方，又像是近在咫尺，如鬼魅一般，令人心生寒意。 　　这并不是那两个星云体的声音。 　　嘀嗒，嘀嗒。 　　红色的鲜血，顺着我的手掌点点落在地板上，我微微低眉，转过身去，伸出右手，在陈本最后的惨叫声中，将他的眼球，生生的挖了出来。 　　带着血迹的眼球，躺在我的掌间，粘连着一些薄薄的碎肉，我停顿片刻后，眼神一定，闭上眼睛，将那两颗眼球放入嘴中，硬生生吞了下去。 　　眼球入口刹那，我的胸腹间，便如有一团火焰，燃烧着我的五脏六腑，但这样的痛感来的快去的也快。 　　我的胃中，忽然涌起一阵清凉，压住了那令人疯狂的灼热。 　　一片白色的雾气，在我的眼中悄然出现，恍惚之中，我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小孩子。 　　在一个公园之中，一个面容阴郁的小男孩，用铲子挖出一个小小的土坑，小心翼翼的将一只老鼠，放入了土坑中。 　　这时，一块石子丢来，砸在了小男孩的头上，小男孩愣了一下，没有回头，继续埋葬着那只小小的老鼠。 　　这时，又有几块石子丢来，仔细看去，几个与小男孩同龄的孩子，站在远处，一边扔着石子，一边大声嘲笑道。 　　“快来看啊，陈本在埋臭老鼠。” 　　“脏死了，居然有人埋老鼠。” 　　“讨厌鬼，讨厌鬼，讨厌鬼，只有老鼠愿意和你做朋友。” 　　石子不住的落来，砸在了小男孩的脑袋上，他一声不吭，像是感觉不到痛觉一般，只有一滴泪水，悄悄落在了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 　　小男孩如此在心里发问，为什么其他的小朋友，埋葬他们养的兔子时，会有人同情，而自己埋葬陪了自己很久的小老鼠时，却会让人讨厌呢？ 　　为什么呢，这只小老鼠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它只是成了自己的朋友，为什么会和自己一起被憎恨呢？ 　　小男孩回头，咬着嘴唇，望了一眼公园门口的一个年轻妇人，那是他的妈妈，可他的妈妈就站在那边，静静的看着他被人扔小石子，眼神冷漠的像是，自己是一个陌生人。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 　　白雾再次泛起，一处狭窄的楼阁内，小男孩鼻青脸肿的坐在书桌前，用笔在日记上写下。 　　“爸爸又喝醉了，他打了我，因为我偷听了他和妈妈的聊天，妈妈说我不是他们的儿子，是他们收养的。” 　　“妈妈说，她为我买了一份保险，如果我死了，他们可以拿到一大笔钱。” 　　“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不是他们的儿子呢？我叫他们爸爸妈妈，我就是他们的儿子，为什么他们说我不是他们的儿子呢？” 　　“神明啊，你可以告诉我这个答案吗？” 　　写到最后一笔时，狭窄的房间内，忽的一阵扭曲，小男孩桌钱一阵发旧发黄的海报，泛起一阵阵涟漪，一个微缩般的星云，从中缓缓出现？ 　　小男孩呆立当场，望着眼前神奇的一幕，吓得说不出话来，星云体微微转动，从中传出了两个声音，叠在一处，在小男孩耳边响起。 　　“你，有什么愿望吗？” 　　星云体的声音似乎有着奇妙的作用，让原本呆滞的小男孩很快就回过神来，他有些茫然的望着星云体，呆呆的说道。 　　“我……我希望可以明白其他人的想法，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讨厌我。” 　　“怎么做，他们才会不讨厌我。” 　　星云体旋转着，却有一丝星光，落入了小男孩的眼睛中。 　　“我的孩子。” 　　“你的愿望达成了，当你与他人对上视线时，便可以操控他们的记忆，感情，让他们成为你的傀儡。” 　　小男孩闻言，沉默片刻后，才弱弱的说道。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想要了解他们。” 　　星云体继续旋转着，慢慢的说道。 　　“这就是你的愿望，唯有绝对的支配，才能有资格决定别人的喜恶。” 　　小男孩神色茫然，低声呢喃着。 　　“绝对的支配……才有资格吗？”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白雾骤然散去，我的意识重新回到了现实之中。 　　“绝对的支配？哈。” 　　我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嘲讽的笑了笑，撕开一本书，用打火机点燃，将其扔在了陈本的尸体上。 　　火焰迅速燃起，在散落一地的书中游走，点燃各处，我看着火焰之中陈本的尸体，向着他吐了一口涂抹。 　　“自己过的凄惨，可不是愚弄人心的借口。” 　　“这是你该得的，崽种。” 　　这是我给陈本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我并不同情他，也没有为他感到悲哀。 　　城外那堆积如山的白骨，难道会因为陈本的不幸而感到该死吗？ 　　火势迅速蔓延，我走出那间图书室，看着地上恶心鲜血与碎肉，微微皱起眉头，走到那名少女的身前，将其放了下来。 　　少女很是惊恐，身体也很虚弱，似乎是被刻意饿了几天，我解开少女的束缚后，便轻声安抚道。 　　“别担心，你已经得救了。” 　　少女闻言不仅没有放下心来，身体反而颤抖的越发厉害了，我想陈本或许做过假装让少女得救的恶作剧。 　　以他的品行，做出这样的事并不意外。 　　我拉着虚弱的少女，踏步前行，并没有解开她眼睛上白布，毕竟这里一地狼藉，看了也只会让她做噩梦。 　　走到门口时，外面突然多出了数辆汽车，一群人躲在车后，用枪瞄准着门口。 　　这些人应该是一开始没来得及赶来的智慧丧尸吧。 　　我松开少女的手腕，大步走出门口，下一刻，枪声大做，在我身上开了无数的血口，我的身体不住的在子弹的冲击力下抖动，但我却强行扶着门边，稳住身子，用视线将那些人一一扫过。 　　紧接着，异变突生，那些原本对我开枪的智慧丧尸们，忽然眼神一恍，神色呆滞举起自己的手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扣动了扳机。 　　砰！ 　　刹那间，无数的脑袋爆裂，乳白色的脑浆飞溅，一具接着一具的尸体倒下，不过是三个呼吸后，在场的智慧丧尸们，便纷纷死去。 　　我的眼睛有些许灼烧的痛感，这让我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陈本的能力，比我想象中还要恐怖的多，但似乎由我来使用，便多了副作用，是因为排异性？还是那两个该死的星云体留下的后手？ 　　我没有继续想下去，眼睛在灼热的痛感下，流出些许泪水，湿润着眼球，看来这个能力也不能连续使用，这会让我暂时变成一个瞎子。 　　崽种星云体所给的能力，虽然比不过那台传说中的神明机器，但似乎有着暂时弱化我不死之身的能力。 　　我勉强睁开发酸发涩的眼睛，重新拉过那名少女，一路走下，将其塞入了车中，我自己坐上了驾驶位，驾驶着汽车，离开了此处。 　　此时，夜幕黯淡，远方高楼林立的阴影中，一丝曙光，乍破天幕，点亮了黯淡的天空。 　　天亮了，太阳要来了。 　　我放慢了车速，缓慢的行驶着，疲惫不堪的望着身后，那座冒起滚滚黑烟的二层小楼，缓缓闭上双眼，轻声呢喃道。 　　“终于结束了。” 　　迎着晨曦，我伸手解开了少女眼睛上蒙着的白布，少女的眼睛并不漂亮，但却很干净，她不安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我拿着那块蒙着她眼睛的白布，丢出车外，白色的布条在风中舞动着，落在一片泥泞之中。 　　陌生的少女眯起眼睛，长时间处于黑暗的双眼，一时间无法适应迎面的阳光，片刻后，她终于适应了这份光芒，有些虚弱的向我望来。 　　“我……是得救了吗？” 　　闻言，我揉了揉越来越酸的眼睛，感觉整个眼球像是晒干的臭鱼一样，又干又硬，我看了一眼陌生的少女，轻声说道。 　　“是，你得救了。” 　　闻言，陌生少女忽的嘴唇一抿，干净的瞳孔中，湿润起来，像是酝酿着一场暴雨。 　　然而，片刻之后，少女却是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强自振作起来，没有流出一滴泪水。 　　我看了一眼那名少女，轻声问道。 　　“你不哭吗？” 　　少女努力吸了吸鼻子，然后声音干涩的说道。 　　“不哭，哭了死掉的人又不能回来。” 　　“我现在还活着，有什么好哭的。” 　　我不再说话，开车前行，在这仍旧有些陌生的城市中穿行。 　　一路走来，城市中的各处，都还残留着昨天战斗留下的痕迹，破烂的汽车，燃烧的汽车，以及已经只剩残肢断臂的尸骸。 　　一地狼藉中，少女却是忽的泪如雨下，望着那些尸骸，残躯，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泪水再也止不住。 　　我并不擅长安慰别人，只是把自己当做了一个瞎子，任由少女哭泣。 　　有时候，好好的哭上一场，是最好的发泄。 　　仔细想想，我也很久没有哭过了，眼眶湿润过，却怎么也无法像幼时那样，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将自己的委屈宣泄出来。 　　我悄悄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然后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尽情哭泣的少女。 　　啊，真是让人羡慕。 第一百七十章 希望 （已修改） 　　迎着黎明的曙光，我开着汽车在城市中转了许久后，看到了远处弥漫的巨大烟柱，那是瞳瞳给我的信号。 　　我的眼睛越来越酸，整个人也有一些萎靡不振，昏昏欲睡，一整夜的厮杀，不但是一个体力活，对精神的消耗也是难以忽视的。 　　保持着最后的清醒，我将汽车来到了那个弥漫着巨大烟柱的地方，那是一栋废弃的医院大楼，数辆汽车被叠罗汉一样，叠在了一起，燃烧着，冒出大股的黑烟。 　　而在医院大楼的四周，则遍布尸体，那些尸体肤色白皙，周身除了爆开的脑袋外，再没有其他的伤势。 　　显然是被一击毙命，能做到这种事的人，除了瞳瞳想来不会有什么人了。 　　将汽车开入废弃的医院大楼后，视线中智慧丧尸的尸体变得更加密集起来，比我昨天晚上遇到要多的多。 　　清晨的阳光下，融化的白雪，混合着血水，将地面变得斑驳。 　　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场景，我这样想着，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白漆剥落，纯白色建筑上，有几个铁架以诡异的姿势悬挂，丧尸的尸体没有人类那样的血腥味，而是有种淡淡的胶味。 　　我凝望着废弃大楼的阴影中，期待着一个好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人影走出，他们惊恐，茫然，不知所措，仿佛是初次来到这天地间的婴儿。 　　一道身影踏过白雪与血，像是飞鸟一般，向我扑来，我没有任何躲闪，被她扑倒在地。 　　熟悉的味道传来，我伸出手掌，揉了揉瞳瞳的小脑袋，无奈的说道。 　　“不用这样吧，我们才分开了一个晚上而已。” 　　瞳瞳趴在我的胸口，纤细的手掌抚向我们面孔，轻声答道。 　　“我在书上看到过，如果自己的伴侣去做了什么危险的事，侥幸回来时要给以最热切的欢迎。” 　　“扑倒他，亲吻他，抱着他哭泣。” 　　我将脸转向天空，望着渐渐升起的太阳，叹息道。 　　“你早就试试这个戏码了吗？” 　　瞳瞳莞尔一笑，微微抬头，伸出葱白的手指，按在我的唇边，轻声说道。 　　“直接说出来可就没有意思了。” 　　我微微偏头，视线越过了瞳瞳，望向那些从阴影中走出来的人们，在茫然过后，他们便恐惧的望着瞳瞳，如同在看一只怪物。 　　联想到这一地的丧尸尸体，我不禁有些失神。 　　如此恐怖的力量，瞳瞳从来没有在我的面前显现过，她的破坏力，究竟有多夸张呢。 　　我拍了拍瞳瞳，站起身来，望着这满地的没有脑袋的尸体，轻声向瞳瞳问道。 　　“瞳瞳，你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我早就知道瞳瞳可以保护这些人类，但绝不会是这么简单的事，地上的丧尸尸体除了爆掉的脑袋外，没有多余的伤痕，这证明他们连挣扎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这可是比枪械还要恐怖的力量。 　　瞳瞳站在我的身侧，双手负在身后，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迟疑了一下后，低声说道。 　　“我有一个不属于人类模样的形态。” 　　我眉头一挑，有些意外，在过往轮回的那么多年中，我从未见过瞳瞳显露过什么非人类的形态，这让我有些不解。 　　“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呢？” 　　瞳瞳微微低头，望着自己的影子，不让我看到她的表情，声音平静的说道。 　　“因为那个形态很恐怖，很丑，也很恶心，我不想让你看到那样的我。” 　　我似乎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但瞳瞳却比我意料中的要看的开一些，她将身子向后一移，眉头轻挑，古灵精怪的说道。 　　“反正你是永远不会见到那样的我了。” 　　看着有些孩子气的瞳瞳，我忍不住笑了笑，伸出手去，环住她的手掌，低声说道。 　　“有时候，我忍不住去想，作为赌局给我安排的对手，你是不是有些太强了，根本就不是为了我这个肉体凡胎准备的啊。” 　　我忽的一怔，视线移向瞳瞳，脑中不断回响着我刚刚说过的话，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在我的脑海。 　　或许，瞳瞳被创造出来，从来不是为了对付我的。 　　瞳瞳察觉到了我的异常，轻轻动了动鼻子，在自己身上嗅了嗅，有些奇怪的说道。 　　“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吗？” 　　我微微一笑，不再多想，牵着瞳瞳的手掌，大步走向大楼深处。 　　大楼深处，吕瑞生牵着小橘子的手，神色复杂的望着我，待我和瞳瞳走到他的身前时，他有些恐惧的看了瞳瞳一眼，低声叹息道。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的这位朋友是比陈本还要恐怖多的……人。” 　　我没有理会吕瑞生话语中的深意，直视着他的瞳孔，淡淡说道。 　　“陈本死了，算上这里和我昨晚杀掉的丧尸，这座城市中已经没有一只智慧丧尸了。” 　　“你打算怎么办？” 　　在听到陈本的死讯后，吕瑞生眼中闪过一抹激动，但很快就被他压制了下来，他低头看了看神色灰暗的小橘子，缓缓说道。 　　“还能怎么办，这座城市没有了智慧丧尸后，可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而且还有足够的物资支撑。” 　　“我们会留在这里。” 　　对此我并不意外，因为陈本这些年的折腾，这座城市确实比其他的人类据点都要安全的多，留在这里也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至少不会为了物资而发愁。 　　一念及此，我便轻声对着吕瑞生说道。 　　“我们会待上几天的时间，清除一下这里可能残留的智慧丧尸。” 　　“你们选一个安全的地方，做下简单的防护，毕竟那些被关押的无智丧尸，也可能会逃出一两只。” 　　闻言，吕瑞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谦卑的弯下身子，对我躬身行礼，声音复杂的说道。 　　“谢谢，真的谢谢你。” 　　“我做了很多的错事，我会尽力弥补的。” 　　我没有说话，任由吕瑞生行礼，待到吕瑞生直起腰板后，我却蹲下身子，望着神色灰暗，眼眶发红的小橘子。 　　她应该哭了很久，本就小小的身体，此时更显得虚弱，单薄。 　　“小橘子，和叔叔说说话吧？” 　　我用手掌轻轻揉着小橘子的脑袋，小橘子记得我的声音，没有什么抗拒，只是鼻音很重的简单回道。 　　“嗯。” 　　吕瑞生的眼神动了一下，欲言又止，但看了看我后，又将所有的话都收了回去，静静的站在一边。 　　我牵着小橘子的小手，踏入废弃大楼的阴影中，缓步走着。 　　“叔叔，哥哥……哥哥是不在了吗？” 　　小橘子声音微弱，带着不安，向我轻声询问着，她应该不止向我一个人问过这个问题，她不是在确定什么，而是希望着得到一个不同的答案。 　　我停下脚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小橘子，你相信叔叔吗？” 　　小橘子没有任何犹豫的点了点头，弱弱的说道。 　　“哥哥很相信叔叔你，所以我也相信叔叔你。” 　　我眼神游移，落在各处，漫无目的的胡乱看去，嘴中却低声说道。 　　“小橘子，生命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春去秋来，花谢花开。” 　　“将来会有那么一天，茉莉会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是他，你还是你。” 　　“但你们不会有这段记忆，他不认识你，你我不认识他。” 　　“你……愿意接受这样的结局吗？” 　　我努力描述着世界重启后，每个人都会活下去的模样，小橘子听的很认真，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小橘子在认真思考了一会后，忽的有些期待的问道。 　　“叔叔，哥哥他真的能活过来吗？” 　　我揉了揉小橘子的脑袋，露出一丝微笑，轻声说道。 　　“会有那么一天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诡异聚合（一） 　　按照约定，我和瞳瞳在这座城市里又待了几天捕杀那些残余的智慧丧尸，这是一个极其枯燥的任务。 　　但好在瞳瞳的嗅觉可以轻易嗅到那些家伙的踪迹，这个任务完成还算是顺利。 　　在长达三天的捕杀后，我和瞳瞳离开了城市，再次向着我们的目的地进发。 　　此后数天的时间里，我们再没有遇到像是陈本那样的人，但也遇到了其他的人类据点。 　　善意似乎变成了童话里的东西，那些人类据点对我们的到来了除了追杀，便没有了其他的反应。 　　一路厮杀，一路奔逃中，时间过得很快，而我们也越来越接近我们的目的地。 　　在我们从围盾据点出发的第十五天后，我们来到了一座满是丧尸的城市。 　　温度渐渐高了起来，空气中变得湿润，这证明我们越来越接近我们的目的地了。 　　我拿着手电筒，在一个黑漆漆的超市中翻找着，挑选着今天的晚餐。 　　超市中的货架上，许多已经被搬空，应该是被附近的人类据点搜刮过，我在超市中找了许久，只找到了两盒过期的饼干。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拆开了包装，看着长出霉斑的饼干，一口咬了下去。 　　潮湿的环境下，饼干的口感变得又湿又塌，一股发霉的臭味与酸味在我的口中酝酿，像是吃了一个下水道。 　　“呸。” 　　我连忙吐掉嘴里的饼干，但仍被那股酸臭味，弄的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难吃的让人想死，也让我想死了自己吃过过期板蓝根煮过期罐头。 　　“妈的，就没什么能吃的东西了吗？” 　　我歪着嘴巴，挤眉弄眼，低声吐槽着。 　　在之前的赶路的时候，总是瞳瞳去抓兔子来解决我们的食物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两天前后，就再也没有一只兔子出现了。 　　是这个区域不适合兔子生存吗？ 　　我没有多想，毕竟这个城市中还有着大批无智丧尸存在，应该不会有类似陈本那种家伙存在的。 　　这个超市比我预料中要干净的多，除了这种发霉的饼干外，就没剩下什么能吃的东西，我在失望之余，也不禁有些困惑。 　　这附近的人类据点这么强势吗？但之前他们追我们追到城市附近的时候，不等进城就自己撤回去了，而且他们还没有枪。 　　我扔下手中的饼干，不解气的踩了两脚，一脸失望的走出了超市。 　　这是我在这个城市里，找到的第三个超市，前两个比这个超市还要干净一些，一点吃的都没剩下。 　　我两手空空的回到汽车上，迎接我的是一脸哀怨的瞳瞳。 　　随着距离央陵城越来越远，瞳瞳对食物与睡眠的需求也越来越大，她捂着不断发出响声的肚子，可怜巴巴的向我说道。 　　“苏离，我好饿啊。” 　　我叹了口气，用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安抚道。 　　“我再往城里开上一段距离，这个城里总会有能吃的东西的。” 　　“再说，你的本体不是植物吗，有光合作用就够了，为什么会想吃人类的食物呢？” 　　瞳瞳嘴角一撇，赌气的用手扭住我的胳膊，不满的说道。 　　“你才是植物呢，我要吃能吃的东西。” 　　感受着胳膊的痛感，我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启动汽车，继续向城市深处行驶而去。 　　然而，随着汽车的行驶，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丧尸越来越少，当汽车转过一个路口时，城市的模样，便有了一些奇怪的变化。 　　只见，前方的高桥垮塌，周围的建筑被毁去了一半，像是有什么庞然巨兽，在城市中肆虐过一番。 　　我和瞳瞳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察觉到了惊讶，在末世之中，那些丧尸可做不到这个地步。 　　瞳瞳鼻子轻嗅，眉眼间多了些许疑惑，她眨着眼睛，困惑的说道。 　　“这里有很奇怪的味道，像是动物的味道，但给我的感觉却很奇怪。” 　　“要继续前进吗？” 　　闻言，我立即摇头，打着方向盘打算调头返回。 　　“不了，我们可没有多余的时间在这里浪费。” 　　然而，正当我调转车头的时候，在我们来时的那条路上，却传出了恐怖的巨响。 　　咚！咚！咚！ 　　像是有什么巨兽，跳起，落下的声音，且在以极快的速度向我们靠近。 　　我立即放弃了调头打算，打正方向盘，一脚踩向油门，开始向前加速。 　　咚！ 　　一声巨响中，我感到车身都被颠了起来，一道巨大的阴影，凭空出现，将汽车笼罩，错愕之间，我回头望去，随即便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只见柏油路上生出无数的裂纹，两只巨大且凸出的眼球，正盯着我们所在的汽车，那是一只八米高的巨兽，一身皮肤上满是恶心的疙瘩。 　　是的，那是一只八米高的巨型癞蛤蟆。 　　我迅速回过神来，伸手按住瞳瞳的脑袋，藏在了汽车中，紧张的小声说道。 　　“别说话，青蛙只会捕食能看到的东西。” 　　瞳瞳有些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吐槽道。 　　“可这是癞蛤蟆啊。” 　　我回瞪了瞳瞳一眼，恼道。 　　“你你生物学的好，是吧。” 　　瞳瞳偷偷掐了我一下，轻声问道。 　　“这个说法靠谱吗，我感觉这只蛤蟆一直在盯着我们。” 　　我捏住瞳瞳的小手，不让她继续掐我，一边观察着那只突然出现的巨型癞蛤蟆，一边小声说道。 　　“别瞎想，我们要相信生物学。” 　　话音刚落，那只八米高的癞蛤蟆便突然吐出了一条黏糊糊的舌头，擦着了我们所在的汽车。 　　我迅速坐起身，快速挂档，启动汽车，在起步以后，便一脚猛踩油门。 　　“去你妈的生物学！！！” 　　汽车迅速行驶，那只八米多高的癞蛤蟆，眼珠一转，庞大的身体骤然跃起，快速追了上来， 　　咚！咚！咚！ 　　我一边开着汽车前进，一边注意着巨型蛤蟆不断吐出的舌头，疯狂的扭动着方向盘。 　　然而那只蛤蟆的速度实在太快，眼看着下一次跳跃，它就要压扁汽车时，那座垮塌大桥废墟下，混凝土猛然抖落，一只如路面一般宽的巨大蛇头，骤然探出。 　　巨蟒的身体蜿蜒而走，直立的蛇头如箭矢一般，暴掠而出，一口咬在了癞蛤蟆身上，紧接着庞大的蛇身蠕动地面，快速游走而来。 　　蛇身游动的极快，轻轻擦过汽车的边缘，便将整辆汽车的轮廓刮去，但好在那巨蟒对我们没有兴趣，而是咬着那癞蛤蟆，开始强行吞咽。 　　我不敢多待，拉住瞳瞳的手，迅速跑下已经报废的汽车，向着废墟之下的一个角落，快速奔去。 　　巨蟒的蛇身盘亘在路面，拦住了所有前进的路，我和瞳瞳在混乱之中，找到了两块巨石形成的角落，躲了进去。 　　躲藏好之后，我心有余悸的喘息着，而瞳瞳却是一脸的兴奋，望着正在吞咽的癞蛤蟆的巨蟒，兴冲冲的说道。 　　“好厉害，这是我第一次在书里以外的地方，看到蛇这种东西呢？” 　　我嘴角一扯，看着那夸张的巨蟒，连连摇头。 　　“不不不，这玩意绝对不是正经的蛇和蛤蟆。” 　　先不说蟒蛇，单说那只蛤蟆，它那样巨大的身体，骨架是如何支撑身体的？不应该是当场散架吗？ 　　这两个庞然巨物，来历肯定不正常，毕竟这个末世又不是辐射后的末世，怎么可能有这种离奇的怪物出现呢。 　　记得最开始的时候，瞳瞳曾说过，随着时间推移，到了最后这个世界将不再适合人类生存，会有各种各样的东西出现，将央陵城区域之外的人类灭绝。 　　难道说，就是这些东西负责最后的人类清除阶段吗？ 　　我拦住了想出去凑热闹的瞳瞳，强行按着她的脑袋，阻止了她想和那两个巨兽比划比划的行为。 　　那只八米高的癞蛤蟆，很快就被巨蟒吞了下去，巨蟒盘起身子，挤压着体内的癞蛤蟆，蛇尾扫过的地方，直接扫塌了一座大楼。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巨蟒不再动作，就待在原地，吐出长长蛇头，一双狭长巨大的蛇眼，扫视着四周，似乎是在寻找着下一个猎物。 　　事实上，我并不担心这只蟒蛇能对我和瞳瞳怎么样，但我绝对不想我和瞳瞳被这只蟒蛇给拉出来。 　　然而，瞳瞳却是异常的兴奋，想出去近距离观察一下，不住的对我怂恿道 　　“你有不死之身，我也是不死之身，怕什么。” 　　我回头看了一眼瞳瞳，认真的问道。 　　“如果我被这条蛇从泄殖孔里拉出来，你还要我吗？” 　　瞳瞳脸上的兴奋一僵，抿起嘴唇，认真的想了一下后，有些为难的说道。 　　“你得洗的干净一点。” 　　我没好气的伸手敲了敲瞳瞳的脑壳，伸手指着四周，恼道。 　　“你看这个鬼地方，我上哪找能洗澡的地方。” 　　“老实呆着，你要是被这条蛇从泄殖孔里拉出来，我可就不要你了。” 　　瞳瞳终于偃旗息鼓，但还是有些不满的小声说道。 　　“真小气。” 　　时间一点一点推移，那只巨型的蟒蛇，开始缓慢的游走着，他没有离开这里，只是随意的用尾巴，扫塌了附近的房屋。 　　不知过去了多久，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我屏气凝神，死死的盯着那只巨蟒。 　　忽的，那只巨蟒猛然回头，巨大的蛇眼露出了凶光，望向了我和瞳瞳隐藏的地方。 　　下一刻，巨大的蛇头再次如箭矢一般，向着我和瞳瞳藏身之处暴掠而来。 　　妈的，被发现了。 　　我眼神一凝，眼球的温度迅速上升，努力想与这蟒蛇对上视线，我不知道新得到的能力能不能控制这条蟒蛇，但如今也只能尝试一下了。 　　然而，蟒蛇的速度极快，我根本无法与它对上视线，就在我考虑着，自己的拟态能力能不能变成奥特曼那种幻想生物的时候，地平线的太阳彻底沉没。 　　哐当！异变突生！ 　　原本暴掠而来的巨大蟒蛇，在一瞬间化为无数的混凝土，分崩离析，散落一地。 　　尘埃四起，巨大的烟尘随着巨响声，扑面而来，我掩住口鼻，震惊的望着这一幕。 　　瞳瞳也是如此，她望着突然化为泥土的巨蟒，咽了咽口水，转头望向我。 　　“苏离，是你做的吗？” 　　我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不安的说道。 　　“别扯了，如果我能做到这个地步，也不会这么辛苦了。” 　　尘埃弥漫间，我与瞳瞳心情复杂的走出躲藏的角落，仔细向那之前还存在的巨蟒望去。 　　却见巨蟒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混凝土，钢筋，活像一个施工现场。 　　我踏步走去，来到那堆混凝土面前，仔细观察了片刻后，得出了一个奇怪的结论。 　　这……似乎是一座大楼。 　　在近距离的观察下，可以依稀辨认出一栋大楼的模样，玻璃，窗户，夹杂在混凝土中的黑色办公桌。 　　我眉头紧皱，小心翼翼的伸手摸向面前的废墟，触感冰凉，完全没有任何生物的气息。 　　为什么，那条巨蟒会突然变成一栋大楼呢？还是说，这座大楼变成了蟒蛇呢？ 　　我走到侧边，目测了这栋大楼的废墟长度，差不多是五百多米长，这与那只巨蟒的长度相同。 　　而在我的记忆里，末世之前，世界上第一高楼足有八百多米的高度，与之相比起来，五百多米似乎也不是什么恐怖的高度。 　　但要知道，被说是如岛屿一般的蓝鲸，它的长度也才是三十多米，而拥有20节车厢的火车，其实也是刚刚到了五百米的长度。 　　而我面前的这栋大楼像是为了给巨蟒拼凑出合理的体型，被拆分成了几半，拼接出了这五百米的长度。 　　那么……是什么力量能做到这种事呢？ 　　我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那两个崽种星云体，这东西肯定是他们搞出来的幺蛾子。 　　从苍梧的经历，以及陈本的状况来看，那两个星云体一直在用自己的力量，用人类做一些乱七八糟的观察。 　　所以，他们两个在过往的岁月里，充当着一个会扭曲愿望的许愿机器，成功的制造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疯子。 　　是的，我一直都觉得苍梧疯了，他只是疯的太彻底，反而将一切看的更清楚了。 　　我缓缓站起，看着渐渐笼罩而来的夜色，以及堵塞路面的废墟，无奈一笑，转头对瞳瞳说道。 　　“看来，我们得在这里对付一个晚上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诡异聚合（二） 　　夜色渐深，我拉着瞳瞳在城市中缓慢的行走着。 　　没有食物，没有光源，倒是有了很久没出现过的危机感。 　　像那只巨型蟒蛇与蛤蟆的怪物并没有再次出现，但一路上随处可见平移到路上的大楼，伴着这冷风，让这座空荡荡的城市，多了几分诡异之感。 　　更加诡异的是，这片区域中，没有一只丧尸出现。 　　行走间，我警惕的巡视着四周，生怕再有什么奇怪的怪物，忽然间，瞳瞳眉头一皱，扯了扯我的手，待我望去时，瞳瞳神色古怪的向我问道。 　　“我刚刚听到了一个声音。” 　　我立刻戒备起来，瞳瞳的五感异常敏锐，并没有听错的可能。 　　“你听到了什么声音？” 　　瞳瞳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迟疑，她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那声音出现的很短暂，像是……像是翻书的声音。” 　　说罢，瞳瞳摇了摇头，有些不自信的补充道。 　　“有可能是我听错了，你不要太在意。” 　　闻言，我皱起眉头，反手拿出手枪，迅速检查弹夹，能让瞳瞳都这样不确定，那个声音，肯定还有其他的古怪。 　　检查好弹夹后，我走在瞳瞳的前方，低声对她说道。 　　“走慢一点，如果发生什么事，不要顾忌我，全力攻击就行。” 　　瞳瞳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不是这个星球上最无敌的人，但我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杀死的人。 　　因为在杀死我之前，你必须先解决我头顶上的神明。 　　我双手握枪，大步前行，同时眼中再次升起一丝灼热的感觉，如果真有什么奇怪的事情，我会同时动用眼睛的控制和身体的拟态能力，至于有多大的隐患，只能事后再说了。 　　月光下，高楼林立，一些建筑，奇怪的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像是公路上多了一个天使石雕，以及沙发什么的。 　　但除此之外，暂时没有什么异常。 　　随着我和瞳瞳的前进，前方的建筑，没有变得清晰，反而像是笼在了雾中，朦胧，模糊不清，像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一般。 　　在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后，我和瞳瞳同时停下步伐，神色疑惑的望着前方。 　　只见，前方的道路两边，本该有着高楼林立，此刻却是空空荡荡，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地基，像是有什么力量，凭空将那些大楼搬离了此处。 　　与此同时，在那处空地中，人影林立，仔细看去，居然是一个个商店中的人体模型，那些用来展示衣物的人体模型，被整齐的放在此处。 　　在夜色下，那些没有眼睛的人体模型，被未知染上了恐怖的气息，让人不由得联想起一些恐怖的故事。 　　我微微挑眉，牵着瞳瞳的手，大步走去，毫不退让的将那些挡在路上的人体模型撞倒，看起来像是在给我自己壮胆。 　　走出数十步后，瞳瞳霍然回头，目光灼灼，望向后方，见状，我也将目光移了过去。 　　却见，那些后方本该背对我们的人体模特，此刻却是面向着我们，停在了距离我们不到十步的距离，而之前被我撞倒的人体模特，也赫然正在其中。 　　瞳瞳扯了扯我的衣角，罕见的有些害怕，将身体向我贴来，缩在我的怀中，怯懦的问道。 　　“怎么办啊，苏离。” 　　我好笑的揉了揉瞳瞳的小脑袋，轻声安慰道。 　　“怕什么，这些人体模型没有多少力量，就算他们真的追上来，你一巴掌不就能把他们都扇飞出去吗。” 　　瞳瞳依然胆怯的缩在我的怀里，不敢出来，小声说道。 　　“可是……感觉很吓人啊。” 　　我不再说什么，只是单手抱紧了瞳瞳，解开外套，将瞳瞳的身体，裹在外套中，身形古怪的继续前行。 　　嗒，嗒，嗒。 　　身后响起了清晰的脚步声，与人类不同，那些人体模型的脚步声很是清脆，我没有在意，单手握枪，目视前方。 　　嗒！嗒！嗒！ 　　脚步声忽然变得急促，越来越快，越来越靠近我，我仍然没有回头，全然当做没有听到。 　　忽的，一双塑料制成的手掌，自我的背后伸出，一把扼住了我的喉咙，爆发出堪比人类的力量。 　　我的身形一滞，被拖着向后了几步，我眉头一皱，强行转身，一入眼便看到一个男性的人体模型，正贴着我的面部。 　　“滚蛋。” 　　我低声骂了一声，一脚踹在了那个人体模型上，虽然不知道这玩意是怎么爆发出堪比人类的力量，但它的身体依然脆弱的结构，被我一脚踹中后，便倒飞而出。 　　人体模型倒飞之时，撞倒了其他的人体模型，如此不稳的构造，真让人好奇它是怎么在瞬间爆发出堪比人类的力量。 　　我看了一眼手中的手枪，觉得这些玩意犯不上浪费时间，但如果继续被纠缠，也会是一件麻烦的事。 　　当我的视线扫过时，这些人体模型便会保持僵直的姿势，不再动作，像极了恐怖游戏里的机制。 　　我看了一眼远方，忽的低头，在瞳瞳的耳边低声说道。 　　“瞳瞳，我要加速了。” 　　瞳瞳一脸茫然，抬头看了看我，刚想说话的时候，我便伸手用公主抱的姿势，将她抱在了怀中，瞳瞳惊呼一声，便很自然的伸手揽住了我的脖子。 　　我抱起瞳瞳，双腿发力，向着远方，开始狂奔，紧接着我的身后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响声，那些人体模型追了上来。 　　它们有着诡异的爆发力，但身体的质量无法改变，轻飘飘的身体，以及僵硬的腿部，完全不足以让它们拥有人类的奔跑速度。 　　风声过耳，我低着头，鼻尖可以嗅到瞳瞳的香味，而身后那些脚步声，则迅速被我拉开距离。 　　多亏了这些年的磨难，我的身体也算是开发到了极致，无论是体力还是速度，都远胜常人，在跑出足足十分钟后，那些脚步声，便彻底消失在了我的耳中。 　　我喘息着，将瞳瞳放了下来，却发现瞳瞳眼中明亮动人，她嘴角微微翘起，揽住我的脖子，在我的嘴边轻轻一吻。 　　一吻过后，瞳瞳踏步后撤，抿嘴笑道。 　　“你刚刚很帅哦。” 　　我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感受着残留的香味，嘴角有些不受控制的上扬。 　　虽然搞不懂瞳瞳的评价标准，但这样的事我还是希望能多来一些的。 　　黑暗中，我牵起瞳瞳的手掌，望向四周，却发现在我们逃跑的时候，居然不知不觉间，跑进了一家剧院大楼。 　　大楼之中没有任何的光源，黑漆漆的一片，但好在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现。 　　我不假思索，用手臂拟态了类似鮟鱇鱼一样的微弱光源，高举着手臂，与瞳瞳向剧院大楼深处走去。 　　在末世之前，我对话剧并不了解，一直以为剧院应该大不了多少，但后来偶然的经历，才得知一些剧院大楼也是有七八层的建筑，比电影院要大的多。 　　微弱的蓝色光源下，我和瞳瞳走入一个剧场，考虑着要不要在这里对付一晚，等到明天天亮的时候，找一辆新车，离开这座诡异的城市。 　　剧场中黑的很彻底，没有窗户，也没有任何的光源，我举着散发光芒的手臂，一步步靠近剧场的观众席。 　　白色的冷光照耀间，一丝冷意，像蜘蛛一般，爬上了我的脑袋。 　　我眼角一抽，望着前方的观众席，满是震惊。 　　只见，白色的冷光下，一张张观众席上，赫然坐着一个个人影，他们不是丧尸，也不是人体模型，而是一个个有呼吸的人类。 　　此刻，那些人类坐在黑暗中，神色呆滞，目视着前方的舞台，没有任何的反应，若不是他们的胸口还在起伏，恐怕我就要把他们当做尸体了。 　　诡异，阴冷，这便是我所有的感觉。 　　我心里有些发毛，顺着这些人类的视线向舞台看去，手臂散发的冷光，不足以照亮那个舞台，远远望去只剩下黑暗。 　　瞳瞳握紧我的手掌，鼻间轻嗅，低声对我说道。 　　“那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声音，没有气息。” 　　我微微摇头，侧过头去，轻声对瞳瞳说道。 　　“你忘记之前那些人体模型了吗，它们不是活物，也不会有气味和气息的。” 　　瞳瞳恍然，再次变得不安起来，压低声音问道。 　　“你是说，那台上也有类似的东西吗？” 　　我没有给一个肯定的回答，而是低声说道。 　　“难说，总归要看一看才能知道的。” 　　闻言，瞳瞳有些胆怯的躲在我的身后，亦步亦趋，我则小心翼翼的举着手臂，向着舞台靠近。 　　白色的冷光，渐渐落在了舞台上方，清冷的光芒下，舞台上空无一物，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东西。 　　见状，我和瞳瞳都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便又想起那些观众席上的人类。 　　那些人类没有发生任何异变，依旧老老实实的坐在位置上，目视前方。 　　那么，引发这一切的到底是什么呢？ 　　我皱起眉头，拉着瞳瞳又一路退出了剧场，这里这么诡异，可不是一个休息的好地方。 　　当我们退出剧场后，我看了一眼相距不远的另一个剧场，犹豫了一下，我和瞳瞳又去了那一个剧场。 　　没有任何意外，那个剧场中同样坐着许多人类，而舞台上仍旧空无一物。 　　我的眉头越皱越紧，与瞳瞳将一楼的剧场挨个检查了一遍，所有的剧场中，都是相同的模样。 　　诡异，恐怖，但没有任何引发这些诡异的直接事物。 　　弄不清这件事，我不可能放心的下，便拉着瞳瞳走上二楼，又将二楼的剧场，挨个检查了一遍。 　　我不清楚这座大楼有多少层，只能不知疲倦的挨个检查过去。 　　一层又一层，直到第四层楼的时候，还没有到达剧院，相比之前，一股更加明显的诡异感，便已扑面而来。 　　瞳瞳警觉的扯了扯我的衣角，皱眉说道。 　　“翻书的声音，我又听见了翻书的声音。” 　　我心下一定，看来这一切诡异的源头，就该在这一层了。 　　踏入第四层楼时，一切都仿佛变得不一样了，黑暗中，似乎多出了些朦胧的光线，驱散了黑暗。 　　我扫视了一圈，将目光放在了光线最明显的剧场门口，拉着瞳瞳快步走去，推门而入。 　　推门瞬间，我仿佛听到了喝彩的声音，只是当我再定睛望去时，却没有了任何的声音。 　　与之前相同，观众席上每一个座位，都坐着一个神色木然的人类，唯一不同的是，在这个剧场的舞台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光源。 　　那道光芒温和，朦胧，并不刺眼，但光源的尽头，却是一个小小的，长方形的模样。 　　我小心翼翼的走下观众席，向着舞台靠近，正行走间，瞳瞳忽的一怔，指着观众席上的人类，低声说道。 　　“苏离，你看……” 　　闻言，我回头望去，却发现从我们现在这个角度望去，观众席上的人类，都笼罩在一股淡青色的光芒中，些许的能量晶体，正在不断的向舞台汇集而去。 　　该死，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我心中越发困惑，现在发生的事，简直和末世这个词越来越远，反而处处都透露着诡异，神秘。 　　但走到这里，断然没有后退的选择了。 　　我咽了咽口水，继续靠近舞台，随着距离迅速拉近，那个长方形的光源，也变得清晰起来，只是当我看清时，却有些发愣。 　　只见，舞台之上，有着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具干尸，在干尸的怀中抱着一本厚厚的书，而那光源正是从书上出来的。 　　正是此时，干尸的手指忽然一动，竟然捏起书页，轻轻翻了过去。 　　“妈的！” 　　在这瞬间，我瞬间发毛，迅速掏出手枪，对准了那本童话书，扣动扳机。 　　砰！ 　　一颗子弹暴掠而出，然而终究是晚了一些，当子弹射出的时候，干尸的手指，翻过了书页。 　　下一刻，书中光芒大作，瞬间吞噬了整个剧场，淡青色的光芒倾泻而出，我只觉眼前一花，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 　　阳光白日，草长莺飞。 　　一股淡淡的青草味，刺激着我的鼻孔，将我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我茫然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青草地，鲜花盛开，清泉流响。 　　远处，中世纪的城池伫立，无数的人影在城门处，进进出出，黑发黑瞳。 第一百七十三章 诡异聚合（三） 　　蓝天，白云，清澈的湖水，以及那个建在山边的中世纪城堡，瞳瞳也消失不见。 　　一切的一切，都让我觉得自己陷入了梦境之中。 　　只是清醒的意识，却让我否定了梦境这个答案。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然而手掌刚一动作，我便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变成了粗布麻衣，触感极差。 　　仔细看去，我的黑色外套，变成了一个淡黄色的粗衣，浅蓝色的裤管用麻绳扎在脚踝的位置，这并不是中世纪的服装，而像是一个七拼八凑的产物。 　　我越发摸不清状况，用手用力的捏了捏脸蛋，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然而脸边传来的痛感，却让我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 　　天空湛蓝，一朵朵云彩凝结成了可爱的模样，阳光正好，远处的城堡中，传来了人们的欢声笑语。 　　我望着远处那如童话中一般的城堡，眉头一皱，打算先去城堡中看一看，熟悉一下这个陌生的世界。 　　然而，就在我刚刚抬脚时，一个奇怪的念头，却是钻进了我的脑海，像是洗脑一般，在我的意识里不停的闪过。 　　我身子一僵，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然后转过身去，走向身后茂密的森林，而在这瞬间，我的脸上长出了络腮胡，背上多了弓箭与箭筒，手中也多了一把斧头。 　　'我，是一名猎人，今天要去森林里打猎。' 　　这样一个奇怪的念头，促使着我，向森林深处走去，就像这是我的使命。 　　像是话外音，又像是一种神秘的洗脑手段。 　　我其实是可以抗拒这个奇怪的念头，但思考过后，我还是决定按照指令行动，看一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密林之中，树木的枝叶相互缠绕，树干又高又细，是我从未见过的种类，林间有着宽敞的路面，道路两旁，五色的花朵盛开，完全违反了它们自己的时节。 　　我手握着斧头，大步走在路上，淡淡的花香弥漫，一只只蜜蜂振动着翅膀，发出嗡嗡的声响。 　　如果不考虑我眼下诡异的处境，这里的景色其实异常的美丽，树冠连绵如海，延伸至不可见之处，薄薄的雾气笼罩在上空，让一切变得朦胧。 　　忽然间，不远处传来了一声狼嚎，我下意识的握紧斧头，寻着声音来源，摸了过去。 　　而在这个时候，那个奇怪的念头，再次开始尝试命令我。 　　'离开，前面的区域不能靠近' 　　我原本对那声狼嚎没有太大的兴趣，但在这个奇怪念头出现后，反而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如此紧张的命令，证明了那声狼嚎并不简单。 　　茂密的丛林间，隐藏身形变得容易，我贴着高大的树木，蹑手蹑脚的一路前行，终于在视线中，看到了一只大的夸张的灰色野狼。 　　我屏气凝神，躲在暗处，仔细观察着那只大灰狼。 　　这只大灰狼如同马匹一般大小，停在原地，不停的用脚掌，扒拉着地面，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远方的道路中，传来一阵清脆的歌声，紧接着一个戴着红色帽子的小女孩，挎着篮子，蹦蹦跳跳的走了过来。 　　我眼角一抽，心里顿时生起一股古怪的感觉，总觉得这个组合有些熟悉的过分了。 　　小女孩一路蹦蹦跳跳的来到了大灰狼身前，居然一点也不害怕大灰狼，反而彬彬有礼的向大灰狼说道。 　　“你好啊，大灰狼先生。” 　　大灰狼低下头脑袋，看着面前小的可怜的小女孩，嘴巴吐出一股热气，竟然发出了人类一般的声音。 　　“你好啊，小红帽。” 　　在听到大灰狼的声音后，我的耳中顿时一片轰鸣，再也听不清其他的声音，只剩下了震惊。 　　妈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红帽与大灰狼？我是来到了童话故事里吗？ 　　在我错愕之间，那边的小红帽和大灰狼已经完成了对话，小红帽受到了大灰狼的怂恿，放弃了平坦的大路，走上了并不好走的小路。 　　而大灰狼则按照故事流程，开始按着大路出发，准备在小红帽到达之前，吃掉小红帽的外婆。 　　目送着两名童话人物离开后，我举起自己手里的斧头，又看了看自己背上的弓箭，瞬间茅塞顿开。 　　原来，我扮演的是小红帽故事里的猎人吗？想通这一切后，我的眉头却是皱的更紧了。 　　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干扰，我被拉进了一个童话世界，在来到这里前，我最后看到的是剧院中，那本发出光芒的书。 　　难道说，那本书是童话故事书吗，我和瞳瞳被奇怪的力量拉进了书里？ 　　不，不一定是实体进入，也可能是精神进入了极为真实的幻境。 　　我想起最开始看到的城堡，以及城堡外那些黑发黑瞳的人，那些人都是亚洲人的模样，包括刚刚的小红帽，虽然看不到她的头发，但她的五官，也都是亚洲人的模样。 　　再联想起现实的剧院中，那些坐在观众席的人类，这个世界里出现的人，是不是也是由他们扮演呢？ 　　如同我脑袋里那个并不属于我的奇怪念头，因为他们没有我这样奇怪的身体，所以完全遗忘了一切，尽职尽责的扮演着童话角色。 　　“啧。” 　　我轻轻咂嘴，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有些头疼，虽然大致搞清楚了真相，反而对逃离这个世界，更加没有头绪了。 　　是什么力量再操纵这一切呢？ 　　这时，我脑海里那个不属于我的念头，再次开始催促，让我赶往小红帽故事里，小红帽外婆所居住的木屋。 　　啪！ 　　我用力的拍了拍脑袋，想把那个烦人的念头，赶出我的身体，但这于事无补，那个奇怪的念头，还在不停的催促着我。 　　许久之后，我叹了一口气，强行忽视了那个奇怪的念头，继续向林中深处走去。 　　今天，就让大灰狼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吧，至少今天小红帽的故事里不会有猎人。 　　我想，这个世界是不能真正杀死现实中的人，不然的话，剧院里的观众，就不会保持着没有伤亡的状态了。 　　而现在，我要看一看，如果固定的人物角色，没有按照故事发展行动，那么这个精神世界，会有什么反应。 第一百七十四章 诡异聚合（四） 　　远离童话中的大灰狼和小红帽后，我便向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继续前进。 　　身处丛林之中，我对时间没有了准确的感知，天上的太阳，一直没有移动过，像是一个固定在哪里的巨型灯泡。 　　'路线偏离，路线偏离' 　　脑海中，那个不属于我的奇怪念头，似乎陷入了故障之中，不断重复着，显得有些僵硬。 　　我强行忽视了这个念头的存在，一路向前，不知走了多久，这密林也还是之前的模样，仿佛这里的每棵树都是一模一样的。 　　就在我逐渐变得焦急时，前方终于传来了其他的声音。 　　“嘿咻，嘿咻，嘿咻。” 　　稚嫩的童音响起，整齐而洪亮，我停下脚步，向着声音来源望去，却见不远处七个小小的人影，背着一个水晶棺材，缓慢的行进着。 　　那七个小小的人影，却有着纯白的胡须，可如果仔细看去，就可以发现除了胡须之外，那七个小人的眉眼，轮廓，都是小孩子的模样，衬着那又长又密集的胡须，显得十分违和。 　　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吗？ 　　我的脑海中想起了这个家喻户晓的童话故事，但却又忍不住摇头苦笑，这个烂大街的童话故事，此刻对我来说，居然有着久违的感觉。 　　多少年了，我居然还能记住这个童话故事，真是奇妙。 　　我踏步向那七个小矮人走去，距离越近，便越是可以确信，那七个小矮人是由现实中的小孩子负责扮演。 　　他们小小的身体，搬运这水晶棺很是吃力，走几步便要休息一下，然后继续前行。 　　我走到他们身边后，七个小矮人讶异的看了我一眼，最前方的那个孩子，有些奇怪的问道。 　　“年轻人，你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们呢？” 　　年轻人？看着这七个绝对不超过十岁的孩子，我心里一阵别扭。 　　在原本的童话故事中，小红帽故事里的猎人，是绝对不可能和七个小矮人有什么交集的，我很好奇，如果两个不同故事的人物相遇，这个精神世界会做出什么反应呢。 　　我缓步走到水晶棺前，看了一眼棺材里沉睡的白雪公主后，轻声对那七个小矮人说道。 　　“我只是有些好奇你们在做什么？” 　　嗯，棺材里的白雪公主有些不白，虽然不是黑人，但绝对不是故事里那种肤白如雪的美人，甚至连美人都算不上，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孩。 　　小矮人放下棺材，眼泪汪汪的看着我，叹气道。 　　“白雪公主死了，我们想要安葬她，所以才会搬着棺材，一路走到这里。” 　　我伸手拍了拍水晶棺，知道故事走向的我，眉头轻挑，望着四周，对那七个孩子说道。 　　“这里的景色很美，为什么不能把她葬在这里呢？” 　　闻言，七个小矮人一愣，似乎潜意识中认同我的说法，但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干扰着他们的思维，强迫他们按照故事流程走下去。 　　短暂的困惑之后，那七个小矮人无视了我，再次抬起棺材，开始前进。 　　我追了上去，继续向那七个孩子问道。 　　“为什么不把她葬在这里呢？” 　　这一次，七个小矮人的脸上再次出现了疑惑，可再短暂之后，他们又恢复之前的模样，继续前行。 　　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在强行驱使他们。 　　我眉头一皱，看到了手里的斧头，如果杀了七个小矮人，这个故事还能进行下去吗。 　　不不不，虽然只是精神世界，杀掉七个孩子，也实在是过于恶劣了。 　　还是劈了这口水晶棺吧。 　　一念及此，我便握紧手里的斧头，像是这个故事中的反派一样，大步走向那水晶棺，打算挥斧劈开水晶棺。 　　踏，踏，踏。 　　我刚刚举起斧头，林中便响起了一阵马蹄声，我眉头一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望去。 　　只见，在林间的小路中，一匹纯白的骏马，踏着松软的草地，马身之上，坐着一个平平无奇的年轻男子。 　　哦，白马王子来了。 　　杀了白马王子，也可以干扰到故事走向，而且他看起来比这口水晶棺可好劈多了。 　　想到此处，我望向白马王子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不善。 　　白马王子完全忽略了我，骑着白马一路走来，看了一眼七个小矮人后，便露出好奇的神色，向那七个小矮人问道。 　　“这是弄啥嘞？” 　　“……” 　　完犊子了，这个白马王子是河南来的。 　　我眼角一抽，感觉自己的脑袋上挂满了黑线，一时间愣在了原地，脑海中唯一闪过的念头是…… 　　普及普通话真的很重要啊，毕竟幕后之人，抓了一群人进入隐秘的精神世界，安排了一个童话世界。 　　结果白马王子一开口，便是河南老乡的味，这谁受的了啊。 　　突然间，我倒是失去了劈掉白马王子的念头，不是我心软，只是想看看水晶棺里的白雪公主醒来后，会不会也是河南老乡的口音。 　　当然要是东北口音，可能就更有意思了。 　　这时，白马王子已下了马，走向水晶棺边，仔细看了一眼里面的白雪公主，他顿时大惊小怪的喊了起来。 　　“噫，这妮长的怪得劲嘞。” 　　噗嗤。 　　虽然不应该，虽然现在身处谜团之中，可听着王子的声音，我还是没忍住，五官扭曲的笑出了声。 　　这白马王子可比白雪公主得劲多了。 　　七个小矮人正在和白马王子解释来龙去脉，我好笑的观察着故事发展，而白马王子听得怒发冲冠，一拍水晶棺，愤愤不平的说道。 　　“信球！这王后咋恁坏了，可惜这么得劲的妮儿了。” 　　说着，白马王子就很自然的推开了水晶棺的棺盖，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任何犹豫和不自然，而那七个小矮人居然察觉什么不对的地方，任由白马王子推开了水晶棺盖。 　　白马王子接下来的动作更加自然，他俯下身子，在白雪公主的嘴边，轻轻一吻。 　　还伸了舌头。 　　看到这里，我突然想到，在白雪公主的故事里，那个白马王子确实有点变态。 　　毕竟，正常人谁会亲一具尸体。 第一百七十五章 诡异聚合 　　在王子的深情一吻后，本该是一具尸体的白雪公主，胸口却是有了起伏。 　　“咳，咳，咳。” 　　只见白雪公主忽的起身，双手抓着棺材，剧烈的咳了起来，面色涨红，片刻后，一个果核从她的嘴中咳出。 　　果核落在青青草地上，瞬间将青草染黑，一股浓郁的腐烂气息，让周边的草地迅速枯萎。 　　白雪擦了擦嘴边的口水，皱起眉头，柔柔的说道。 　　“哎呀妈呀，好浓的蒜味，熏死俺了。” 　　闻言，我一阵迟疑，不知道是该叫她白雪公主，还是叫她扒蒜小妹。 　　七个小矮人和白马王子瞬间围了上来，又惊又喜的看着白雪公主，其中一个小矮人还跳起来广播体操。 　　额，这个精神世界对于角色自我表达，还是挺放的开的吗，就是不知道如果是贵州的云南的白雪公主，会不会跟着白马王子对唱一首《朝你大胯捏一把》 　　接下来，应该就是一个完美的童话结局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用斧子，把这两个毁童年的白马王子和白雪公主给劈掉。 　　在白马王子惊喜的与白雪公主相拥之际，我便转身离开，继续向林中深处走去。 　　这个世界肯定是尽头的，做为一个虚拟的精神世界，需要模拟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应该会像游戏一样，将资源分给重要的地方，而在地图边缘的位置，就该是马马虎虎的形状，那里或许有着离开这里的方法。 　　虽然没有任何依据，但此时此刻我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有什么试什么，下次要是碰到了其他人，还是先剁了再说吧。 　　渐渐的，周遭的光线变得昏暗下来，我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天空，却发现太阳还停在正中的位置，没有移动过半点。 　　我微微眯眼，精神一振，脚下加快了速度，这种异状，或许正是在说明，我已经靠近这个精神世界的边缘。 　　踏，踏，踏。 　　我越走越快，身形穿过茂密的林间，忽的，在我翻来挡住前路的野草时，一片夜色，便如海浪一般，闯入了我的视线之中。 　　只见，夜悬皓月，星辰如海，茫茫无际的夜色，将半片天地，笼罩其中。 　　我有些发懵，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却在身后的天空中，太阳悬在正中的位置，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很奇妙的，在此处，天地一分为二，一半为月，一般为日。 　　日夜并不交替，而是平分了这片大地，同时出现在天空中，黑暗与光明之间，有着一道笔直的线，互不侵扰。 　　“哈，这精神世界的主人还是个地平论。” 　　我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同时心里也暂时放弃了寻找边界的想法，这个精神世界的疆域比我想象中要大的多啊。 　　夜色之中，仍是一片丛林，但却是一片枯木，树干更是生的奇形怪状，如同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与我身后太阳下，那整齐的密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踏入夜色中，行走在这黑暗的林中，夜色下，经过一处时，枯树的枝干上发出了一阵乌鸦的啼叫声，一大群黑压压的乌鸦，就停在枝干上，双眼露出红色的光芒。 　　在吵闹的乌鸦叫声中，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走出了那片密林，然而刚一走出密林，面前则又是一幕奇景。 　　只见，远处的天空下，乌云笼罩，雷蛇在云端游走，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夜空，在雷霆的光下，露出了一座巨大的黑色城堡的轮廓。 　　毫无疑问，这是童话故事中，反派所在的城堡了，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个童话故事的反派。 　　我看了一眼手中的斧头，微微皱眉，在童话故事里，那些反派可是会法术的，而在这精神世界里，我的拟态与控制能力都无法使用，靠着一把斧头，真的能砍翻他们吗？ 　　轰隆隆，夜空中再次劈下一道闪电，有趣的是，那片乌云只悬挂在那个城堡附近，而在距离我这里，则是万里无云，一眼便可以看见天空的星河。 　　在这个精神世界死亡，会如何呢？应该也是重新获得一个童话身份吧，在这个世界死亡，是无法脱离的。 　　我叹了口气，循着那座远处的城堡，一路走去。 　　自从进入这个精神世界，我就一直在赶路，失去了时间的参照物，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黑漆漆的森林中，我路过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里有一只小猪，正在用稻草做着房子，我仔细想了很久，才想起这是《三只小猪》的故事。 　　说起来，我好多年没有吃过猪肉了，这个精神世界，可以模拟味道吗。 　　我眼神不善的看了一眼那只小猪，没有过多犹豫，便直接走了过去，那只小猪用自己的猪蹄，一点一点搭建着资料的草屋，完全没有人类的模样，看起来吃他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正在搭建草屋的小猪看了我一眼，猪嘴一哼，戒备的问道。 　　“人类，你要做什么？” 　　哦，居然有着正常的反应，这个区域对于故事人物的管理更加宽松吗？ 　　我笑了笑，对着那只小猪说道。 　　“晚上好，我有些事想和你打听一下。” 　　在小猪说话的时候，我看到了它嘴里的尖牙，被咬上一口应该会很疼吧。 　　小猪依旧戒备着我，它迅速看了一眼我手中的斧头，露出尖牙，身子伏在地上，问道。 　　“你为什么会带着斧子？你要干什么？” 　　该死，这个猪怎么这么聪明，一点也不像之前那七个小矮人那样呆滞。 　　我放缓神色，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轻声说道。 　　“我是一个猎人，在追一头很坏很坏的大灰狼，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它？” 　　小猪拱了拱鼻子，依旧满是戒备，质问道。 　　“你为什么会和一只猪说话？” 　　啊这，你要不要听一听自己在说什么，你一只会说话，会盖房子的猪，居然问了这么一句符合常识的问题。 　　你到底是不是正常的童话角色啊。 　　一念及此，我忽然有了一个不妙的想法，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小心翼翼的向小猪问道。 　　“那个……你不会是瞳瞳吧？” 第一百七十六章 童话（一） 　　“那个……你不会是瞳瞳吧？” 　　我的心情颇为怪异，有些微妙，有些不安，因为我知道要是这头小猪要是真的是瞳瞳，她一定会恼羞成怒的扑上来咬我一口。 　　小猪哼唧了一声，颇为疑惑的说道。 　　“瞳瞳是谁？是另一只猪吗？” 　　闻言，我顿时松了一口气，连连摇头，笑道。 　　“不，她是一个人类。” 　　小猪磨了磨牙，很难形容，我在一只猪的脸上，居然看到了不屑。 　　“哈，瞳瞳，居然会有人叫这么蠢的名字吗？” 　　我的面部微微抽搐，忍不住轻声反驳道。 　　“这个名字也没有那么差吧，听起来不是很可爱吗？” 　　小猪嗤笑一声，咬着嘴里的稻草，毫不客气的说道。 　　“哈，这个名字是我听到过第二蠢的名字。” 　　该死，我的取名能力居然被一只猪给奚落了，但与此同时，我却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那你到第一蠢的名字是什么？” 　　小猪愤恨的吐出嘴里的稻草，又气又恼的说道。 　　“是我的名字，我叫第一只小猪，真不知道是哪个蠢蛋给我起的名字。” 　　“还给我分配了这种傻蛋一样的任务。” 　　小猪似乎有着不小的怨气，前蹄不住的扒拉着地面，将地面扒拉出了一个小坑。 　　“该死的，居然让一只猪用稻草盖房子，他们有考虑过我的物种吗？” 　　“一只猪不应该是吃了睡，睡了吃，然后找一头小母猪，生上一窝的小猪崽子吗？” 　　“这么累，我还不如去当人类呢。” 　　有趣，这只小猪居然拥有这么夸张的自主意识，能质疑这个童话世界的问题，难道说它是这个精神世界运行的一个小bug？ 　　小猪抱怨了很久后，然后再次用嘴叼起稻草，开始搭房子，在此之前，它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人类离开吧，等我搭好草屋之后，就会有一只口气大灰狼过来，一口气把我的稻草屋吹飞。” 　　“到时候，我可就得跑路去第二只小猪那里了。” 　　我啧啧称奇，这只小猪居然知道后续的故事发展，这猪不一般啊。 　　“你能知道后续的故事发展？” 　　闻言，小猪有些不耐烦了，对着我呲了呲牙，半是烦躁，半是不悦的回答道。 　　“废话，我每天都在做一样的事，当然知道后续的发展了。” 　　说罢，小猪再次开始搬运稻草，不再理会一旁的我，我几次主动上前搭话，都被小猪给无视了，最后一次还差点被这小猪崽子给咬了。 　　而神奇的是，在小猪随意的搭建下，那个稻草屋居然真的被一点一点搭了起来，像模像样，就在我打算离开的时候，一只焉了吧唧的灰狼，从丛林深处走了出来。 　　小猪一见到那只灰狼，便有些急切，挡在茅草屋前方，对着那只焉了吧唧的灰狼喊道。 　　“搞什么，你今天来早了！” 　　“我这茅草屋才搭了一半，你来干什么？” 　　大灰狼无精打采的摇了摇尾巴，也不攻击小猪，而是趴在了地上，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差不多就行了啊，走个流程而已，没必要每次都来真的。” 　　“我吹的肺都要炸了，你还把房子搭这么结实，以后还能一起工作吗？” 　　看着大灰狼懒散丧气的模样，小猪愤愤不平，高声喊道。 　　“干一行，爱一行。” 　　“就你这个态度，还想调到小红帽那边？本职工作都做不好，还妄想什么？天上不会掉馅饼的。” 　　“看看，你现在正是奋斗的年纪，别人家的大灰狼都在吃小红帽，就你还在这里什么都吃不到。” 　　“不要怨天尤人，要好好想一想，自己究竟差在了哪里。” 　　得，这只小猪在现实的身份，多半是个社畜了。 　　大灰狼对于小猪的教训充耳不闻，懒洋洋的躺在地上，直到这时，他才看到了站在一边的我，打了一个哈切后，抬起爪子。 　　“你好啊，人类。” 　　听着对方懒洋洋的声音，我有些哭笑不得，这一猪一狼，居然都是这个世界的异类，这应该不是什么巧合吧。 　　那头一丝不苟的小猪，还在不停的说着，大灰狼受不了它的唠叨，站起身来，对着稻草屋吹了一口气。 　　搭好的稻草屋瞬间垮塌，只留了一地的烟尘。 　　“好了，我们亥去下一个地方了。” 　　说着，大灰狼也不管一脸怒气的小猪，转身便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小猪见状，便骂骂咧咧的跟了上去。 　　我对这一猪一狼感到好奇，便也跟了上去，之前那个城堡，是在森林中的东边，而现在这一猪一狼却是走了北边。 　　北边的森林依旧茂密，只是走了片刻后，我发现这片区域的草木，变得有些敷衍，不再想之前那般真实，精细。 　　树木的枝叶变得笔直，平整，不似之前那片区域的张牙舞爪，甚至只是有个树的大致形状。 　　非要找个说法的话，那就是玩游戏时，电脑性能不够的模样了。 　　我摸着下巴，跟在那一猪一狼的后方，又多了一些关于这个精神世界的猜测。 　　如果把这个精神世界当做一款游戏，那么幕后之人的力量，不可能是无限的，他需要像做游戏那样，进行适当的加减。 　　将地图分为白天和黑夜两块，而不进行真正的日夜交替，便足以证明这精神世界的能量，是不足以构建一个真正的世界的。 　　比如将一些不怎么知名的童话故事，用最基础的能力模拟，进行资源的节省，所以对于这一猪一狼的限制，异常的低。 　　我现在依然清楚的记得，最开始看到的那个童话城堡有多精细，与现实没有什么区别，而且可以说比现实世界的“画质”更好。 　　毕竟，那些受欢迎，高人气的童话故事，还是发生在城堡中，发生在公主与王子之间。 　　睡美人，白雪公主，人鱼公主，这些都是小孩子喜欢的故事，而《三只小猪》则人气颇低，不受重视。 　　老实说，这个精神世界已经非常精细了。 　　在我仔细思索之时，大灰狼和那只小猪已经来到了第二个小猪前。 　　只见在一片草地上，一只小猪躺在草地上，鼻子前方放了一块木板，仅仅只有一个木板。 　　本来按照故事流程，这里应该有一个木头建造的房子才对的。 　　第一只小猪对这种敷衍的事很愤怒，再次开始说教，而大灰狼则伸出爪子一推，将那个木板推倒，便算完成了故事的第二个阶段。毁掉第二只小猪的木屋。 　　第二只小猪懒散的看了一眼第一只小猪，然后轻声软语道。 　　“你卷个什么劲啊。” 第一百七十七章 童话（二） 　　木板倒地，第二只小猪一脸懒散，对第一只小猪的内卷行为颇为不屑，鼻子哼唧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 　　“告诉你，别不服气。” 　　“爷就是爷。” 　　“除了吃就是玩，没别哒。” 　　好吧，在河南白马王子和东北白雪公主后，我又见到了一只说话有京腔的猪，这个童话世界实在是太喜感了。 　　大灰狼耷拉着脑袋，懒洋洋的趴在了地上，对着那两头小猪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俩先走吧，我在这趴会，等我休息好了再去找你们两个。” 　　两只小猪对视一眼，互相翻了个白眼，紧接着第二只小猪将视线移到了我的身上，吆喝道。 　　“吆，这位爷是？” 　　我晃了晃手里的斧头，意简言赅的回答道。 　　“猎人。我是一名猎人。” 　　闻言，第二只小猪顿时来了精神，鼻头蠕动，嗓门颇大的喊道。 　　“哎呦，还是个练家子。” 　　“爷们给哥几个开开眼啊。” 　　我一脸黑线，这第二只小猪有些过于闹腾了，他在现实世界不会是个说相声的吧，第二只小猪见我不搭理它，不满的哼唧了一声，小声嘀咕道。 　　“得，是个闷葫芦，真没意思。” 　　第一只小猪早已有些不耐烦，恶狠狠地看了第二只小猪一眼，露出嘴中锋利的牙齿，恼道。 　　“你话怎么那么多，到底走不走！” 　　第二只小猪闻言，同样露出尖牙，寸步不让的对第一只小猪说道。 　　“你丫的催什么催，是想跟我比划比划吗？” 　　第一只小猪哼唧了一声，像是忍耐到了极限，身子骤然前扑，咬向了第二只小猪。两只白皮猪顿时扭打在了一处，我就站在一边，看了很久。 　　你别说，这两只猪打的还挺精彩。 　　我在一旁看了很久，无意的扫了那只大灰狼一样，却发现他就像个中年社畜一样，趴在地上，对什么都没有兴趣，连头都不抬一下。 　　鬼使神差之下，我蹲在了大灰狼的身边，轻声问道。 　　“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大灰狼耷拉着耳朵，看也不看我一眼，慵懒的回答道。 　　“你瞎吗，我是大灰狼啊。” 　　我摇了摇头，对着那头大灰狼笑着说道。 　　“我不是在说这个，在大灰狼之外，你又是谁呢？” 　　大灰狼终于侧过脑袋来，看了我一眼，有些疑惑的说道。 　　“你能说人话吗？” 　　我轻轻咂嘴，继续循循善诱道。 　　“你真的是大灰狼吗？你有想过为什么自己要是大灰狼呢，狼这种生物，应该说话吗？” 　　大灰狼眼神一凝，耳朵竖起，静静的望着我，不言不语，见状，我便继续说道。 　　“仔细想一下，你……有父母吗，你为什么要抓三只小猪，抓到之后是否有什么在等着你？” 　　大灰狼顿时变得迷茫起来，眼神扫过那两只还在打架的小猪，低声喃喃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好像有一个声音，在让我这么做，一直重复下。” 　　我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是一个人类，你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珍惜的东西。” 　　“你不该在这里的，不是吗？” 　　大灰狼的瞳孔中，出现了一抹痛苦的挣扎，脑袋触地，低声说道。 　　“我……我是人类？” 　　“我是谁？我是谁呢？他们又是谁呢？” 　　果然，如我所料，三只小猪这个不受重视的故事，对于这些npc一样的角色，能做到控制十分有限。 　　这个精神世界由这些人的意识组成，每一个人都是一块基石，如果他们对自身的存在产生怀疑，或许就能在这个精神世界中撕开一道口子。 　　大灰狼已经陷入迷茫之中，残留的些许自我意识以及记忆，或许已经在暗示着他，我再次低声对他说道。 　　“你有名字的，你不是一头狼，你是一个有名字的人类。”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大灰狼眼神一定，一丝清明，在眼中复苏，他挣扎着，艰难的从嘴中断断续续的吐出几个字来。 　　“我是……我是李……”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地面轰然崩裂，无数藤蔓从地底翻涌而出，瞬间卷住了大灰狼的身体，将他拖入地下深渊之中。 　　这一切都在刹那间完成，但在地面裂开的瞬间，我看到了地底的模样，不是泥土，也不是岩浆，而是一团团旋转的星云。 　　密密麻麻的人类，沉眠在地底的星河之中，双目紧闭，似乎是在沉睡。 　　我愣了一下，感觉自己的意识有些凝滞，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蛮横的闯入我的大脑，想要修改我的记忆，将一段不属于，完全虚构的记忆，强行加入我的脑海。 　　然而，仅是瞬间，那股力量便颓然散去，不复存在。 　　我身子一晃，微微站定，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些错乱，等我再回头望去后，已是没有了那两只小猪的存在，似乎在刚刚与那只大灰狼，被一同拖入了地底。 　　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 　　这个精神世界并非无懈可击，他们的弱点就在这些组成这个世界的人类意识。 　　“呼……” 　　我轻轻吸气，放松下来，无论这个精神世界是谁在操控，但他显然无法对抗我体内的那股力量，那股不老不死，永远健康的力量。 　　啪嚓。 　　忽的，我的身后响起了清脆的响声，像是野兽踩碎木枝的声音，我扭头望去，却见在那幽暗的树林中，一道道阴影，从地面钻出，漆黑无比。 　　他们有着人类的轮廓，却没有五官，只剩黑暗，如同一道道影子。 　　这是，终于发现我这个异常分子了吗？ 　　“这可不是什么童话了。” 　　我低声自语着，双手握紧斧头，凝神以对，在精神世界中，我没有了那些奇怪的力量，只剩下这具躯体。 　　那一道道暗影，手臂轻抬，却是刀刃的形状，忽的，一个暗影猛然踏步，像一只野兽，俯冲而来。 　　我握起斧头，脚步轻移，刀光一闪，暗影那剑刃一般的手臂，便擦着我的身体，在空中画出一道笔直的痕迹。 　　踏步，扭腰，在暗影的剑刃落地瞬间，我抡圆了手中的斧头，带着风声，狠狠地砍在了他的脖子上。 　　咔嚓，斧刃划过，暗影的头颅瞬间掉落，但这声音听起来可不像血肉的声音。 　　那道暗影颓然倒地，落在泥土间，如水一般融化，消失不见。 第一百七十八章 童话（三） 　　我缓缓收斧，嘴中吐出一口浊气，手臂却感觉有些发麻。 　　在精神世界中，我的体力被削弱了不少，只是挥出一斧，便感觉手臂有些乏力。 　　真是怀念我的不死之身，以及我口袋里的手枪。 　　阴影之下，那些有着人类体型的暗影，越聚越多，他们的动作并不敏锐，但逐渐增加的数量，就已经说明了我接下来的结局。 　　我迅速做出决断，双手握住斧子，骤然扔向那群暗影，转身便就跑。 　　没有了可以修复的不死之身，傻子才会跟这么多的怪物打呢。 　　黑暗中，我奋力奔跑，在一片怪林中穿行，冷风呼啸，灌入我的肺部，不多时便隐隐作痛，该死的，这具身体实在是过于虚弱了。 　　就像是恐怖游戏的主角，跑两步就得喘气，而且跑的还慢的要死。 　　随着我不断深入，周遭的树木越发密集，枝叶缠绕间，渐渐剩下的只有一个方向的小路。 　　奔跑间，我扭头看向身后，却见那些奇怪的暗影，已经距离我越来越近，这些奇怪的生物奔跑时，不会发出任何的身子，如在贴地滑行一般。 　　正是此时，我脚下一空，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瞬间在地上滚了一圈，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有着小石子，划破了我的脸皮，流出一道血迹。 　　我稳住身体后，双腿却是发软再也站不起来了，体力的消耗，让我彻底失去了继续逃跑的能力。 　　一念及此，我不再挣扎，径直躺在了地上，看着迫近而来的暗影们，低声说道。 　　“给个痛快，成不？” 　　话音刚落，一道暗影便已俯冲而至，如剑刃一般的手臂瞬间划过，将我的身体一分为二。 　　在短暂的弥留之间，我看到了自己的内脏，变成了一颗颗红色的番茄，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到此，我的意识便戛然而止，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 　　紫色的浊物翻涌，天地不分，凝结成一片紫色的混沌之海。 　　我的意识漂流在这片混沌之间，无处可依，那紫色的浊物，不停的沸腾着，从底部冒出一个个滚烫的气泡来。 　　在那气泡之中，有着些许的影像停留，一眼望去，却是可以到一个老人，拿着一本童话书，坐在病床前，为病床上的小女孩，耐心的讲着书里的童话故事。 　　小女孩十分认真的听着那些故事，但神色却是十分茫然，在老人讲完睡美人的故事后，小女孩有些出神的向老人问道。 　　“爷爷，睡美人为什么睡着的时候不会饿呢？” 　　老人闻言，合上手中的童话书，对着病床上的小女孩轻声笑道。 　　“傻孩子，因为有魔法存在啊，魔法维持了睡美人的生命。” 　　小女孩眼中一亮，天真无邪的小脸上，涌上期待之意。 　　“爷爷，那魔法可以治丧尸病毒吗？” 　　老人眼神一黯，饱经风霜的老脸上，变得灰暗，他强行挤出几分微笑，伸手摸着小女孩的脑袋，柔声说道。 　　“好孩子，魔法什么都可以做到的。” 　　小女孩闻言一喜，眉飞色舞的追问道。 　　“那是不是只有魔法，我就不用像爸爸妈妈那样，变成丧尸了吗？” 　　老人不忍再看小女孩，更不敢看她眼中的期待，声音沙哑的说道。 　　“是的，只要有魔法，你就可以出院了。” 　　“爷爷，什么地方会有魔法呢？” 　　“童话世界啊，我的傻孩子。” 　　小女孩神采奕奕，苍白的小脸上满是兴奋之意，甜甜一笑，对着老人说道。 　　“爷爷，那我想去童话世界，说不定爸爸妈妈也在里面呢。” 　　童言无忌，却最能戳中人们心中最柔软的部位，老人双眼湿润，转过身去，偷偷擦了擦眼角。 　　这时气泡炸裂，一个新的气泡出现，从中却是出现了其他人的景象。 　　那是一个幽暗的地下室里，一个年轻的男人，被紧紧捆在椅子上，他的皮肤苍白，而在他的身前则围着密密麻麻的人类。 　　年轻男人神色痛苦，不断挣扎着，他望着那些冷眼旁观的人群，苦苦哀求着。 　　“救救我，我不要做丧尸。” 　　“我的父母……我还要照顾我的父母，他们年龄大了，我要是成了丧尸，谁来照顾他们呢？” 　　“救救我，求求你们了。” 　　气泡破裂，紧随其后的是新的影像。 　　一个皮肤苍白的中年男人，站在一个凳子上，在房子中挂上了一根绳子，他耐心的将绳子打结，然后站在了椅子上，将脖子套了进去，一脚踢开了椅子。 　　中年男人的脖子套在绳圈上，喉咙里发出丝丝的吸气声，身体本能挣扎着，最后终究是用尽了力气，闭上了双眼，似乎已经死去。 　　片刻后，本该窒息而死的中年男人，却是绝望的睁开眼睛，他不再呼吸，凭着蛮力从绳圈中脱出，跌在了地面之上。 　　中年男人一脸挫败，双手掩面，发出了压抑的哭声。 　　一个又一个气泡破裂，无数人出现在其中，他们都是一个个即将转化为丧尸的人类。 　　他们痛苦的挣扎着，不愿成为丧尸，这人世间有他们在意，舍不得的人和事。 　　然而，在最后一个巨大的气泡破裂后，那些曾经出现过的人们，同时出现在画面中，一团紫色的星云体浮现，对着那些人轻声说道。 　　“我可以帮助你们，但你们要支付相应的代价。” 　　画面再转，只见最开始出现的那位老人，抱着一本童话书，带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走向那个最开始的奇怪剧院。 　　人群中，人们脸色苍白，已是快要变成丧尸。 　　老人牵着一小女孩，带着众人，走向剧院中，每一个人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当剧院中人们坐定之后，老人将小女孩安排在了前排的座位中，然后老人走上舞台，坐在了椅子上。 　　老人轻轻翻开手中的那本童话故事，神色虔诚，对着台下的众人，朗声说道。 　　“现在。” 　　“迎接我们的神明。” 　　话音落下，老者却是取出一把匕首，瞬间划过了自己的喉咙。 　　只见鲜血滴落，老人的生息慢慢褪去，而与此同时，老人的身体迅速腐化，化为一具干尸。 　　而与此同时，他手中的童话书，反轻轻翻动，从中爆发一阵强光，将所有人都笼罩在了一处。 第一百七十九章 意识海洋（一） 　　紫色的气泡破裂，一切场景烟消云散。 　　紫色的混沌之海，不再翻涌，其中的紫气缓缓散去，化为无数杂乱无章的意识。 　　忽然间，一道桥梁出现，横贯整个意识洪流，落在了我下方。 　　此时的我，并没有实体，但当桥身架过来时，我却感到有什么禁锢，在缓缓散去。 　　我茫然的望着这座通体发白的大桥，心念一动，顺着桥身一路向前飘去。 　　桥下的意识海中，一个又一个的人类意识，沉沦在童话故事之中，他们是大灰狼，是小红帽，是白雪公主，是恶毒的王后。 　　日复一日的重复着相同的故事，渐渐遗忘了自己的存在。 　　我继续向前飘去，混沌意识之海如同没有边际，我向前飘了许久，仍是没有看到尽头，但在意识海洋中，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齿轮，不停的旋转着。 　　意识混沌海中，一根根紫色的丝线，被齿轮卷起，向上方传去，而上方则是一个黑色的漩涡，不停的旋转着，抽取着那些紫色的丝线。 　　这是在……汲取力量吗？ 　　我看了一眼那个巨大的齿轮，继续赶路，又过了许久，漫无边际的长桥上，终于出现一个类似站台的地方。 　　虽然一个长桥上会有一个站台，怎么想都很奇怪。 　　我带着疑惑，一路向前飘去，进入站台的一瞬间，我便感觉一沉，原本虚无的意识，居然在瞬间有了躯体，落在桥面之上。 　　站台之中，一片圣洁，站台之中有着一把白色的长椅，椅子上有着一位十二岁模样的少年，拿着一个纯白封皮的书，仔细的看着，时不时皱起眉头。 　　我踏步走去，犹如福至心灵一般，十分自然的坐在了少年的边上，抬眼看向那本纯白的书。 　　书页之中，也是一片纯白，没有一个文字。 　　我眉头一皱，向着那陌生的少年轻声问道。 　　“这个书……好看吗？” 　　少年闻言一笑，合上书本，转而望向我，却见在他的瞳孔中，却是无数的齿轮构成，不停的转动着。 　　“最开始的时候还算有趣，但故事还没有写完，我也不敢确定这会不会是一个好故事。” 　　“就目前来说，只是勉勉强强吧。” 　　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轻声向少年问道。 　　“那你想给这个故事一个好结局吗？” 　　少年松开双手，那本纯白封书籍悬浮在空中，一动不动，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轻声说道。 　　“这是你的故事，结局不是我能插手的。” 　　我忽的恍惚，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向那本纯白封书本探去，只是那本纯白封书籍却像是在抗拒我一般，当我伸出手去时，便自行向后移去。 　　“并不是这个故事在抗拒你，而是你在抗拒这个故事的结局。” 　　少年缓缓起身，叹了一口气，将那本纯白封书籍拿在手中，转身望向我，轻声问道。 　　“你在害怕什么？” 　　我怅然若失的收回手臂，垂下眼帘，缓缓答道。 　　“一切。” 　　“我害怕所有的一切，害怕这个故事的结局里，并没有我的名字。” 　　少年皱了皱鼻子，抱着那本纯白封书本，疑惑的说道。 　　“奇怪，在我的注视里，你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性命，甚至多次尝试过自杀。” 　　“怎么现在会有怕死的想法吗？” 　　此时此刻，所有的伪装都失去了意义，我微微握紧拳头，却又颓然松开，我无力的低下头，望着掌间的掌纹。 　　稀碎，凌乱的纹路，沿着手掌勾勒着，混乱无序。 　　“我可以死，但……哪怕是我这种人，也是有资格看一看真正的太阳吧。” 　　我缓缓抬头，眼神茫然，轻声说道。 　　“我……在这个该死的世界里，重复了上千年的时光。” 　　“没有秩序，没有希望，苟延残喘……” 　　“为什么到了迎来美好的结局时，那个世界不能有我的位置呢？” 　　我苦涩的笑着，望着那个少年，声音沙哑的说道。 　　“这对我来说，未免太不公平了。” 　　“难道说……我就不配拥有希望吗？” 　　少年闻言，静静的望着我，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许久之后，才轻声说道。 　　“那样的话，这个故事就会变成一个糟糕的烂故事。” 　　“我看过你们人类很多的书，爱和死亡，才是永恒的命题。” 　　“爱与死亡，缺一不可。” 　　我闻言一怔，一颗心彻底沉入寒潭，无奈而绝望的说道。 　　“你这不是已经为我准备好结局了吗？” 　　少年没有否认这件事，而是意有所指的说道。 　　“但选择权在你的手里，这个世界会如何，终归是要看你在最后选择哪一方。” 　　“是那两个意识复合体，还是我这个没有自由的神明机器。” 　　我站起身来，直视着少年，问道。 　　“你会疼吗？” 　　少年没有任何意外之色，而是淡淡说道。 　　“此时此地，我可以让自己像人类一样，拥有痛觉。” 　　“要试一试吗？” 　　我没有任何犹豫，踏步上前，一拳打在了少年干净的侧脸上，少年身子一歪，嘴角顿时出现了一片淤青，更有丝丝血迹从嘴边流出。 　　“呼……”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却是轻声笑道。 　　“谢谢。” 　　“谢谢你选择了我这边。” 　　我揉了揉自己的拳头，望着少年，有些愤怒的说道。 　　“让我在两坨屎之间做出选择，你和那两个星云体一样令人恶心！” 　　少年闻言一笑，转过身去，轻轻挥手，站台的模样，顿时改变，无数的影像，显现在此处。 　　那是我的过去，有我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 　　“我和他们不一样，你以后会明白这一点的。” 　　“我也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很过分，但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说着，少年便转过身来，一脸微笑着对我说道。 　　“从最开始，我和他们确实对你做出了暗中的引导，但这始终是你的本性做出的选择。” 　　“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你自己会做的事。” 　　“从始至终，你一直都是你。” 　　“你没有被改变，而是你从来都是如此。” 第一百八十章 意识海洋（二） 　　“这算什么好消息？” 　　我有些无趣的说出了这句话，事到如今，当我的结局已经被人定好之后，我是不是有所改变，又有什么意义呢。 　　少年转过身来，微笑着说道。 　　“你是一个普通人，但如今整个世界都交付于你。” 　　“这固然对你不够公平。” 　　“但你是否还是自己，对这个世界来说很重要。” 　　“当结局来临之后，会是你们人类拯救了自己，而不是由我们这些非人的生物。” 　　无意的夸赞，这改变不了任何事，也不会让我自豪，也不会让我变得开心起来。 　　我握紧拳头，望着那一脸微笑的少年，淡淡说道。 　　“可以了，让我离开这里吧。” 　　少年摇了摇头，颇为遗憾的说道。 　　“很抱歉，我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追根究底，现在的我只是一台没有自由的机器，没有足够的权限，可以直接影响现实。” 　　“如果你不是进入了这个人类的意识海洋，我也没有办法和你直接接触的。” 　　“这已经是我如今的极限了。” 　　我并不心急，坦然的望着面前的少年，继续说道。 　　“告诉我，怎么做才能离开这个意识海洋，我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浪费在这里。” 　　少年轻轻挥手，白皙的手臂变得透明，可以透过那薄薄的肌肤，看到里面无数转动的齿轮。 　　“这件事，要从一开始说起。” 　　周遭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雾气，一道又一道模糊的人影，出现在我的四周，他们的面容模糊，却都在不停的祈祷，咒骂着。 　　“这个意识海，是一个精妙而复杂的存在。” 　　“是你口中的星云体，给自己制作的锚，也是他们此时的力量来源。” 　　“当整个世界开始陷入循环，我强行让自己进入了不停运转的状态，使得他们无法暂时对我下达命令。” 　　“为了打破这个僵局，他们不得不将希望放在你这个让愿意陷入循环的人。” 　　“只是，他们当了太久的伪神，他们自诞生之初，便不曾真正在意过人类。” 　　“你们是他们的玩物，是他们观察的样品。” 　　“所以，你注定和他们合不来，察觉到你无法被他们控制后，他们便有了新的想法。” 　　“他们剥离了你身上的一部分，制造出了古城据点的莫离，但这并不是没有代价的，因为我的存在，虽然没有办法直接干预他们，但也对他们造成了困扰。” 　　“为了不让自己太过牵扯进这不断循环的时间里，他们不会将自己的本尊，降临到这个世界中。” 　　“于是，他们很早之前就准备了后手。” 　　少年转过身来，手指轻点，周遭白雾人影的声音，便清晰的传到了我的耳中。 　　大量驳杂的声音涌入我的脑海，似祈祷，似哭泣，满是绝望与不甘之意。 　　“这座城市里，在他们刻意的安排下，制造出了无数的人伦残剧。” 　　“无数人在绝望中感染了丧尸病毒，但他们却给那些人留下了自我意识，在遭受了悲惨的事后，那些人们自然而然的想要保持清醒。” 　　“而不是当一个浑浑噩噩的丧尸。” 　　“他们宁愿痛苦，也不愿意沉沦。” 　　“而在这个时候，星云体在他们的面前出现，蛊惑着，像一个真正的神明一样，实现了那些可怜人的愿望。” 　　“但那是一个骗局，星云体愚弄了人心。” 　　“那些可怜人在绝望中，按照星云体的吩咐，在这里举行了一场仪式。” 　　说到此处，少年轻轻揉着自己的眉心，吐气开声，缓缓说道。 　　“用你们人类的说法的话，那应该可以说是一场献祭仪式。” 　　“仪式完成后，这里所有人的意识，便汇聚成了这片意识之海。” 　　少年轻走几步，来到站台边缘。望着意识海中，那个巨大的齿轮，轻声说道。 　　“这是一个虚伪的伊甸园，那些人以为自己可以保留着身为人类的自尊，实际上只是走进了另一个深渊中。” 　　“看到那个巨大的齿轮了吗？” 　　我缓步走去，望向意识之海中那个巨大的齿轮。 　　“那个齿轮，会从意识之海中吸取力量，而这些力量则会提供给星云体。” 　　“星云体为了规避这个循环的世界，不得不借助人类的肉体降临，但同时他们又不想受肉体的束缚，更害怕自己被关在那具肉身中。” 　　“所以这座意识之海成了他们回归本体的锚，同时也通过这个巨大的齿轮，为他们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 　　“这并不是没有代价的，整个意识海中所有的意识，每时每刻都在被不停挤压着，抹除杂质。” 　　“再过不久，整个意识海洋会变得透明，这些人类会被彻底的抹去自我，成为童话世界中的角色。” 　　“他们并没有迎来属于自己的救赎，而是走向了毁灭的道路。” 　　“你的身体，其实是可以免疫这些的，但我为了见到你，把你拉入了这个意识海中。” 　　我心中一动，转而向少年问道。 　　“那瞳瞳呢？瞳瞳也在这片意识海中吗？” 　　少年闻言一笑，缓缓摇头，轻声说道。 　　“不，她是我造物，是星云体力量无法影响的。” 　　“准确来说，她其实像是我的女儿。” 　　少年扭头看着我，似笑非笑的望着我，满是恶趣味的说道。 　　“明白吗，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其实是你的岳父。” 　　我嗤笑一声，冷冷的看着少年清秀的脸蛋。沉声说道。 　　“你如果真的把她当女儿的话，就不会让她遭遇这些痛苦的事了。” 　　“不是吗？” 　　少年闻言一怔，并未动怒，指间轻捏，那本纯白的书，化作了一只白色蝴蝶，停在了他的手中。 　　“我只是一台有自我意识的机器。” 　　“并不是很能理解你们人类的感情，我需要学习，我需要一个很漫长的学习过程。” 　　“与你一样，我很讨厌那两个星云体，但他们说过的一句话，却是让我不得不认同的。” 　　少年盯着指间的白色蝴蝶，微微眯眼，声音柔和的轻声说道。 　　“我们高高在上，像是神明一样。” 　　“这并不是因为我们有多伟大，有多高尚。” 　　“只是因为我们强大，比你们人类强大而已。” 第一百八十一章 杀戮（一） 　　“强大从来都不是高尚的意思，而是攫取的证明。” 　　白色的蝴蝶，轻轻煽动着翅膀，飞离少年的指间，向着远处而去。 　　少年望着远去的蝴蝶，眼神复杂，缓缓说道。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恐怕也不会看上人类一眼。” 　　“你对我们有怨气，恨意，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但我可以答应你，等一切结束后，我会离开这里，走向星空，不再回来。” 　　“让这颗星球中，不再有我们这般强大的存在。” 　　我眼神一晃，望着那只飞远的白色蝴蝶，忽的伸手，向前虚抓而去，而那只白色的蝴蝶，翅膀一动，自远处飞回，轻轻落在了我的指间。 　　少年见状，露出一丝微笑，轻声说道。 　　“看来，你不再抗拒自己的结局了。” 　　我微微低头，出神的望着指间的白蝶，嘴角露出一丝苦涩，轻声应道。 　　“如果这是最好的结局，我……也没有什么抗拒的理由啊。” 　　少年满意的点了点头，轻轻踏步，继续说道。 　　“言归正传，我们继续说该怎么让你离开这个意识海吧。” 　　“星云体为了汲取力量，并让这个意识之海保持稳定，留下了自己的一部分意识，虽然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这一部分的星云体们，就像是他们的本体一样，没有固定的形态，但在这个意识构造的世界里，他们却拥有着人类一般的外形，也就是这个童话世界的国王。” 　　“他们习惯了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感觉，自然不会去做什么普通的角色，而是当一个国王，冷冷的注视着这里所有人。” 　　“整个意识海虚拟的童话世界里，所有人都不会死亡，他们是这个海洋的一部分，是海洋里的一滴水。” 　　“潮涨潮落，海水总是会回到海中。” 　　“但他们不一样，他们不属于这里。” 　　少年似笑非笑的转过身来，轻声说道。 　　“明白了吗，虽然只是一丝一缕的存在，存在这个世界的他们也是拥有痛感的。”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的吧。” 　　我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整个人变得神采奕奕，捏紧了自己的拳头，轻声说道。 　　“我想揍他们好久了。” 　　少年轻轻点头，低声附和道。 　　“我也是，是时候让他们真正体验一下拥有痛感是什么感觉了。” 　　正是此时，我指尖的白蝶忽的化为细碎的白色粉末，点点碎屑，落入我的指中，与此同时，一股温暖的力量在我的胸口涌起，流动。 　　“我用了一些特别的手段，现在的你可以使用在外界的力量，而且不会有任何的副作用。”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苏离。” 　　话音刚落，我脚下的桥面忽的消失，我的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向着下方那无边无际的意识海洋，坠落而去。 　　紫色的云气流过，我在半空中转过身去，迎着扑面而来的风压，微微眯眼，握紧了拳头，向着那翻腾的紫色，混沌的意识海洋，俯身冲下。 　　风声过耳，我的身体如陨石一般，落入翻腾的意识海中，在这一瞬间，无数人驳杂的意识，从我的脑中流过。 　　天旋地转，日月轮换，仿佛一瞬之间，我便经历了千百年的岁月，落于寥廓天地间，仿若浮尘。 　　下一个瞬间，我从那无数的幻象中醒来，猛然睁眼。 　　天际夜色如盖，光芒尽被遮掩，一辆存在于童话中的南瓜马车，正停在我的身前。 　　看样子，我已经回到了那个虚构的童话世界。 　　一名穿着蓝色衣裙的老妇人，正微笑着向我望来，轻声说道。 　　“去吧，辛德瑞拉。” 　　“今晚的舞会一定很精彩。” 　　辛德瑞拉？灰姑娘？ 　　我愣了一下，随即低头望去，却发现自己身上正穿着一件纯白色衣裙，男性的宽大脚掌，被强行塞在了一只水晶鞋中。 　　该死的，我怎么穿了一身女装？这次给我安排的身份居然是灰姑娘？这个童话世界已经敷衍到这个地步了吗？ 　　撕拉！ 　　我毫不犹豫，直接伸手撕碎了身上的裙子，同时动用拟态的能力，在皮肤蠕动间，一件黑色的风衣便套在了我的身上。 　　穿着蓝色衣裙的老妇人见状，顿时大惊失色，错愕的叫道。 　　“辛德瑞拉，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你不想去舞会中，去见王子了吗？” 　　我穿好黑色的风衣，扭头望向神色错愕的老妇人，在原本的故事中，她应该是那个灰姑娘的神仙教母。 　　听着老妇人的震惊的喊叫声，我不禁有些心烦，淡淡说道。 　　“童话故事到此为止，你可以回去了。” 　　老妇人闻言，却是不依不挠，继续急切的说道。 　　“辛德瑞拉，你不想参加舞会了吗？” 　　真是一个越听越古怪的说辞。 　　我眉头一皱，一边扣着风衣的扣子，一边轻声说道。 　　“从很久一前，我一直都很讨厌童话故事，尤其是有王子和公主的故事。” 　　老妇人闻言一怔，疑惑不解的望着我。 　　而我则慢悠悠的继续说道。 　　“在灰姑娘的故事里，辛德瑞拉被继母，姐姐欺负，从小就过的不容易。” 　　“而她的结局，居然是在一个选妃一样的宴会中，被好色的王子看中，成了他的妻子。” 　　“我不明白，她受到的苦难，只是为了逼迫她嫁给一个第一次见面就见色起意的王子吗？”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她更像是那个王子的奖品，所有的苦难，都只是为了彰显王子这个非凡的地位。” 　　老妇人神色变得古怪，声音沙哑的说道。 　　“辛德瑞拉，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讨厌这个称呼，毕竟我是一个男人，被人叫做辛德瑞拉，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黑雾泛起，我的手掌凸出一块骨头，软化，塑形，凝结，变成一把银白色的左轮手枪。 　　我抬起左轮手枪，对准了故事中的神仙教母，轻声说道。 　　“如果苦难只是为了让辛德瑞拉变得顺从，变得认命。” 　　“那么，她终究只会是王子的玩物，在年老色衰之后被一脚踢开。” 　　“毕竟，谁会指望一个见色起意的王子，能有多长情。” 　　“我宁愿痛苦，也不愿意麻木。” 　　砰！ 　　枪声骤然响起，随着火药味的弥漫，神仙教母的眉心处出现了一个血动，她错愕，震惊的望着我，身子一晃，颓然倒地。 　　见状，我缓缓收起手中的左轮手枪，大步走上南瓜马车，坐了上去。 　　接下来，我要大开杀戒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杀戮（二） 　　啪！ 　　我挥动鞭子，狠狠地抽在了马匹身上，马匹嘶吼一声，便在疼痛下，拉起马车，向着前方奔去。 　　不必担心路线，按照童话中的设定来说，这辆南瓜马车只会有一个目的地，王子举行宴会的宫殿。 　　黑暗中，白色的马匹快速穿行，我坐在南瓜马车中，巡视着车外的一切，不多时一座长楼出现在我的面前。 　　长楼由黑石建造而成，高的有些夸张，且建筑四周没有入口，唯有在最顶端的位置，有一个窗户，此刻那个窗口处，有金色的长发垂落，一路垂至地面。 　　一名王子打扮的年轻人，正攀着那金色的长发，一路向上。 　　《长发公主》的故事吗？ 　　我没有任何犹豫，抬起拟态成的左轮手枪，对准那个正在攀爬的年轻王子，直接扣动了扳机。 　　沉闷的枪声过后，王子自高空坠落，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一声惊呼响起，故事中的长发公主出现在窗口，望着王子的尸体正要尖叫时，一颗子弹便瞬间击穿了她的脑袋。 　　我收回手枪，等待着下一个出现在视线中的生物。 　　这个完整的童话世界，就是如今星云体的力量来源，破坏这个童话世界的秩序，自然会削弱他们，这对我去揍星云体留下的意识，无疑会有利许多。 　　南瓜马车继续前行，很快来到了一个小镇上，镇子上灯火通明，行人川流不息。 　　我看了看手中的左轮手枪，皱起眉头，停下了马车，然后将手枪收起，走下了马车。 　　这个童话小镇中，有背着金银斧子的人，有四处卖小火柴的小女孩。 　　我眉头皱起，手掌一翻，肌肉蠕动着，将手枪吞入其中，消失不见。 　　如此密集的数量，左轮手枪可以说是杯水车薪了，而且杀这么多人，哪怕是在意识世界里，也终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所以，我打算换一个方式。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瞳孔中涌上一股热意，向着身前的人望去，密集的人流中，无数人与我对上了视线。 　　下一刻，那这些人眼神一晃，身子瞬间失去了力气，摔倒在地。 　　得自陈本的控制能力，是比拟态能力还要夸张的能力。 　　我走在大街上，一眼扫视而过，周围人群便瞬间倒了一片，那些人倒在地上，却仍有呼吸，只是陷入了强制睡眠。 　　如此的异常状况，按理来说，整个街上的人，应该开始大批逃离才对，但大部分的人，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一脸疑惑的望着倒地的人群。 　　他们的自我意识，已经被消磨的差不多了，无法做出正常人的反应。 　　我大步向前走去，人群则大片倒下，陷入了昏睡之中。 　　如此张扬的做法，很快就引来了这个意识世界的注意，不多时，人群迅速散开，动作整齐的如排练好的木偶戏，一切井井有条。 　　毫无疑问，操控这个意识世界的星云体出手了。 　　我没有追击，而是转身走回了南瓜马车处，一挥鞭子，继续前行。 　　月色下，一道道暗影，悄然出现。 　　…… 　　与此同时，古城据点中。 　　星云体附身的年轻男人，端坐在长椅上，面带微笑的翻阅着一本失去大半的书籍，看得十分认真。 　　莫离坐在不远处的长桌前，慢条斯理的组装着一把手枪，他的动作异常娴熟，以极快的速度，将手枪组装完毕。 　　只是，在组装完毕后，莫离却是又迅速拆开枪身，重新开始组装，不知疲倦的重复着这个过程。 　　似乎，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中唯一的兴趣。 　　啪！ 　　正当莫离专心的重复着这个过程时，不远处却传来一记闷声，他迅速抬头望去，却见星云体手中的那本书已经掉在了地上。 　　而星云体则罕见的露出了痛苦之意，抱着脑袋，在长椅上发出“嘶嘶”的吸气声。 　　莫离眼中闪过一丝愕然，这么长的时间里，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星云体露出这样的表情，心中顿时一沉，快步走到星云体身前，沉声问道。 　　“发生什么了，你看起来很痛苦？” 　　话音刚落，星云体霍然抬头，吓了莫离一跳，只见星云体的瞳孔中，血撕密布，整个瞳孔如气球一样，微微肿胀了起来。 　　“该死！有人在破坏我留下的后手！” 　　星云体情绪不稳，脸色阴沉，仿佛在这一瞬间，真的变成了一个拥有肉体的人类。 　　“那台该死的机器，居然阴我！” 　　星云体咬牙切齿，一脸痛苦的神色，让莫离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皱起眉头，仔细想着，眼中忽然多了一抹玩味，笑道。 　　“真是罕见，你居然也能露出这种表情。” 　　闻言，星云体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压在了莫离身上，星云体双目发红，寒声道。 　　“你要是再敢激怒我，我就真的杀了你。” 　　莫离感受着身体上的压力，神色不变，毫不客气的冷冷回道。 　　“别做梦了，你如果能做到的话，就不会把我从主体身上分离出来了。” 　　“现在的你，只是一个狐假虎威的绣花枕头罢了。” 　　星云体的面部一阵痉挛，喉咙中发出一阵古怪的吸气声，却是没有否认莫离的话，而是转而说道。 　　“那你又在幸灾乐祸什么，我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你觉得你能斗得过你的主体？” 　　“别忘了，你只是一个残缺不全的抽离意识。” 　　“没有了我，你注定会被你的主体吸收。” 　　这一次，轮到莫离神色阴沉，他捏紧了拳头，看着越发痛苦的星云体，却是认输一般的叹了口气，轻声问道。 　　“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星云体闻言，神色缓和了不少，但那种痛苦，却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在这一刻，他恨死了肉体的束缚，却不得不认命。 　　“晚了，我们被摆了一道，这个时间里，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距离太远，而且我的力量并不完整，你要做好准备。” 　　星云体面部还在不停的抽动，像是一个重症的病人一般，但他很快就强行压下了自己的痛苦，且轻声对莫离说道。 　　“从今往后，你我就真的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厮杀（一） 　　不久后，我走出小镇，再回头望去时，整座小镇中已是密密麻麻的睡翻了一片，或许是因为脱离了故事的发展，整个地面也开始微微颤抖。 　　正是此时，一道风声落来，我骤然向前翻滚，而在我移动的瞬间，一支支黑色的箭矢，也落在了地面上，深深地刺入青石路面中。 　　抬眼望去，却见不远数，数道暗影蹲在树枝上，手拿共建，抽箭搭弦，再次瞄准了我。 　　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暗影，类似一种保护机制，没有太高的理智，虽然有着人类一般的躯体，却没有五官。 　　控制能力对他们没有任何作用。 　　我眉头一皱，正要拟态出手枪，进行还击时，一支锋利的箭矢，却是从我的后方贯穿而来，瞬间洞穿了我的肩膀。 　　巨大的冲击力下，我身子一晃，反应顿时慢了半拍，前方蹲在树上的暗影们，也趁机松开弓弦，一支又一支的箭矢，刺入我的血肉之中。 　　刹那间，一股诡异的清醒之感，开始拉扯我的意识，与此同时，我受伤的部位没有一丝痛觉传来。 　　我眉头一皱，身形一晃，急忙动用拟态的能力，将身体硬化，紧接而来的几支箭矢落在了我的皮肤上，只是造出了少许的擦伤，但仍是让我的意识恍惚了片刻。 　　妈的，真是聪明的手段。 　　我在心中感慨一声，身形一扭，黑色的雾气迅速覆盖而上，身体在一瞬间如同消失了一般，只剩一只小小的松鼠，快速奔跑。 　　是的，我将自己拟态成了一只松鼠，好让自己变得难以射中。 　　不知道是不是那两个该死的星云体察觉到了什么，这些暗影射出的箭矢，并不会对我造成伤害，反而会让我外界的身体变得清醒，激发我的不死之身，从而开始抗拒这个异常的意识世界。 　　一旦离开这个意识世界，我便没有办法继续进入这个世界了，也没有办法来毁掉星云体的力量来源。 　　为了能痛揍那两个家伙一顿，我不能醒来。 　　化身松鼠之后，我便迅速在青石路面上穿行，身形扭动，以诡异的路线，向着远处的南瓜马车奔去。 　　一支又一支的箭矢飞快落来，且精准不断提升，这代表着星云体开始提升这些暗影的力量了。 　　忽然间，一道箭矢擦着我化身松鼠的皮肉，射入我前方的路面，我躲闪不及，径直撞了上去，在撞击过后，我的身体便突然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该死！现在可不能醒过来！ 　　我念头急转，两只手臂一挥，瞬间拟态出了两个盾牌，挡在一前一后的位置，同时又在胸口拟态出了新的手臂，大拇指与食指捏在一处，放入嘴中，迅速吹响。 　　尖锐的口哨声骤然响起，而与此同时，数道黑色如影般的箭矢，也贯穿而来，穿透了盾牌少许。 　　盾牌微颤，居然在一阵摇晃之后，瞬间分解消失的无影无踪，似乎被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除。 　　也是，盾牌说到底也是从我身体中拟态而出，姑且也能算是我的一部分，这些黑色箭矢的排斥能力，自然也对其有用。 　　眼看着那些暗影再次抽弓搭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迅速靠近，却是南瓜马车听到了我的口哨声，向我这边赶了过来。 　　早在最开始的时候，我便对南瓜马车的马匹种下了暗示，一旦我吹响口哨，那些马匹便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巨大的南瓜中，闪烁着奇异的灯光，白色的骏马，踩踏着路面，一路横冲直撞而来。 　　我见状一喜，同时也做好了再挨几支箭矢的打算，毕竟在我上车的空隙，对方绝对不会错过，然而，看着迅速靠近的南瓜马车，那些暗影却是动作一滞，没有射出新的箭矢。 　　来不及多想，我急忙翻身上车，坐在南瓜马车的边缘，挥动鞭子，催促着马车快速前进。 　　出乎我预料的是，那些黑色箭矢再没有射来，任由我驾驶着马车，迅速逃离。 　　我心中疑惑，看了看树冠之上的暗影，又看了看四蹄狂奔的白马，恍然大悟。 　　这四匹白马，显然也是人类意识扮演的角色，那些暗影如果不小心射中了马匹，以他们虚弱的意识，应该会被立刻排斥出这个意识世界。 　　如此一来，整个意识世界会真正的少去一人，这可比我杀掉他们更加危险。 　　投鼠忌器，那些暗影顾忌着这些人类意识被排斥出这个世界的危险，所以不敢轻易攻击，哪怕他们的精准度可以射中我，也可能会被我拔下箭矢，反手将箭矢插进这些马匹身上。 　　我得出结论后，便忍不住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在这个意识世界中，那些黑色箭矢简直可以说是我的天敌，没有什么好的克制手段。 　　澎！一声闷响中，一道暗影竟是撞破南瓜马车的车厢，径直闯了进来，只见他高抬手臂，漆黑手臂如刀刃一般，迅速砍向我的身体。 　　我眼神一凝，想也不想，便是侧身躲开，扭腰，摆臂，一拳打在那个黑色的暗影身上。 　　然而一拳过后，那道黑色暗影的面部，却是裂开一道小缝，如嘴巴一般，从中发出了无数叠加的声音，愤怒至极。 　　“停下！你被那台该死的机器骗了！” 　　这是那两个星云体的声音，我没有收拳，反而将手臂拟态成了锋利的兵刃，瞬间削下了那个家伙的脑袋。 　　暗影消融，可紧接着又是三道暗影撞入南瓜马车的车厢，彻底将其变得至极破俗。 　　“苏离！你被骗了！” 　　星云体的怒吼声再次发出，可他手中却没有半点劝说的意思，刀剑一般的手臂，迅速落来。 　　在支离破碎的车厢中，我连忙闪躲，同时手臂拟态成了一个倔犟枪管，根本不去听星云体的声音。 　　“只有我们才能帮你，别傻了。” 　　“那台该死的机器正在蛊惑你！” 　　我催使着手臂上巨大的枪管，瞬间打碎了一道暗影的脑袋，而与此同时，马车残缺的车身剧烈摇晃，仔细看去，却是马车已经跑到了悬崖的边上。 　　颠簸的山路中，白马嘶鸣一声，整辆马车顿时侧翻，我来不及做出反应，便随着马车，一同跌入悬崖。 第一百八十四章 厮杀（二） 　　马车失去平衡的瞬间，我便明白发生了什么，这里并不是高山，而是一处平地，是星云体改变了地势，想要强行将我困住。 　　轰！剧烈的风压，穿过南瓜灌入我的耳中，本就近乎崩溃的南瓜马车，在撞击中迅速分崩离析，我几乎来不及调整自己的身影，便在重力下，迅速坠向悬崖底部。 　　风声过耳，我的身子在半空中转动，面向天空，却见几道暗影已是从悬崖处跃下，在半空中加速向我坠来。 　　与此同时，我终于看清了这个所谓的悬崖。 　　只见大地分裂，浩浩荡荡的拉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直通地底深处那星空一般的幻境，而我正在向那片深邃星空，急坠而下。 　　轰隆隆！ 　　巨响声中，裂开的大地已是开始逐渐合拢，想要彻底把我夹在这厚厚的土层之中。 　　真够坚决啊，星云体这个崽种。 　　我眼神一凝，迅速动用拟态的能力，黑雾蠕动间，我的背部的白骨猛然破开血肉，延伸而出，如同液体一般，在空中勾勒出一双白色的骨翅。 　　黑色的羽毛，从白色的骨缝间迅速生出，浓稠的血肉，如烧化的蜡烛，扑满白色的骨架，粘连着黑色羽毛。 　　刷！黑色的暗影俯冲而来，如刀刃一般的手臂，迅速一斩而下，我背后已然拟态成功，巨大的黑色翅膀猛然挥动。 　　霎时风起，我的身体瞬间平移出数米，避开了暗影的攻击，我迅速在空中调整位置，背后双翅迅速煽动，身形化做一道直线，直冲天际。 　　这是拥有魔法的童话世界，所以正常的物理规则并不适用，在童话里，只要有一双翅膀，便可以飞向天空。 　　风压扑面，一个又一个的暗影，自高空向我扑来，我迅速调整着身形，但依然不可避免挨了几下。 　　强大的剥离感，不断涌来，我却没有时间却还击那些暗影，只能死死的盯着逐渐合拢的地面，如一道直线飞掠而去。 　　咚！咚！咚！ 　　地面颤动，原本平整的悬崖面上，骤然生出无数尖锐突起，一根根巨大的尖锥，拦在了我的前方。 　　看着迅速合拢的出口，我心中一横，再次拟态将身体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金属，不管不顾的直撞而去。 　　若是站在入口处，便可以看到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撞碎裂口峭壁坚硬的突起，沙石飞溅，以极快的速度，冲向裂口。 　　咚！在撞碎了最后一根土刺后，我贴着已经近乎合拢的地面，终于在最后一瞬间，冲了出去。 　　轰隆隆，地面彻底合拢，紧密的没有一丝缝隙，我的身子悬在天空，看着平坦的地面，不禁一阵后怕。 　　如果我再慢上一妙，恐怖就得永远困在这个童话世界的土层中了。 　　黑色的翅膀微微煽动，即使这是意识海洋构成的童话世界，也依旧让我感觉到了疲惫。 　　我控制背后的黑色双翅，降下地面，多亏了这是童话世界，如果在现实里这么运用拟态能力，那么都不用别人来收拾我，我自己就先累瘫了。 　　落在地面之后，异变再生。 　　数道暗影，从地面中的影子，延伸而出，这一次他们没有急着攻击，但也有许多暗影抽弓搭箭，瞄准了我的身体。 　　“停下来，苏离。”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蠢事吗？” 　　一个暗影面部，裂开了一口虚无的口子，从中传出了星云体那令人厌恶的声音。 　　要改谈判了吗？ 　　我收起了背后的拟态，转而弓起身子，右腿微微后撤，开始默默蓄力，同时皮肤迅速硬化。变成金属的黑色，凝结成了一团铠甲。 　　“停下来，苏离。” 　　“我们不是你的敌人。” 　　星云体的声音再次传来，仍旧那般高高在上，听不出一丝紧张的意思。 　　黑色的铠甲下，我嘴角一咧，露出一个复杂难明的笑容，轻声说道。 　　“知道吗，我其实很想相信你们的。” 　　“但可惜，那台该死的机器，都比你们有说服力。” 　　暗影并未理会我的嘲讽，继续淡然说道。 　　“你忘记了吗，这些年你遭遇了什么，这都是那台该死的机器造成的。” 　　“是它让你陷入了这场无止境的噩梦中，痛苦的活在这个世上。” 　　“我们知道，你现在无法信任我们，但你要相信，可以拯救你们人类的，只有我们能做到。” 　　“在这场游戏里，那台机器并没有足够高的权限，它不可能赢的。” 　　闻言，我握紧拳头，望着越来越多的黑色暗影，低声说道。 　　“无论我选谁，都是一坨屎而已。” 　　“我想不通，你们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事，放在我一个普通，渺小的人类身上。” 　　“可既然你们做出了这个选择，让我这个渺小的人类决定你们的命运。” 　　“那么你们应该也要接受属于人类的任性才行。” 　　我轻轻吐气，眼中渐渐坚定，不断动用着拟态能力，加固着铠甲，嘴中则冷冷说道。 　　“那台机器没有你们这么多的手段，但它肯让我揍他一拳。” 　　“这可比你们这两个干巴巴崽种有说服力多了。” 　　闻言，暗影不再说话，身体却是猛然一动，与此同时，漫天箭雨非射而来，密不透风。 　　我轻轻咬牙，早已蓄力的双腿处，肌肉瞬间扩增，巨大的爆发力，从我的脚底猛然迸发，借助这股巨大的推力，我以野兽一般的速度，向前暴掠而去。 　　下一刻，满天箭雨落下，瞬间让我身上的铠甲剥离，只是在剥离瞬间，我便催动着拟态能力，重新覆盖了一层铠甲。 　　面对着拥有剥离力量的箭矢，我能应对的办法也只有不停的拟态新的铠甲，不敢有一丝懈怠，同时身体猛然前冲，向着蜂蛹而来的暗影撞去。 　　轰隆隆，一个人对着密密麻麻的黑色洪流的冲锋，这听起来很是壮观，实则让人无比愚蠢。 　　我像一颗炮弹，撞入黑色洪流中，很快铠甲的再生速度，便已跟不上那密不透风的攻击。 　　正是此刻，我猛然抬头，一股庞大的热量，在我的体内迅速聚集，爆发，从落地时便开始拟态聚集的力量，在此刻猛然爆发开来。 　　轰！巨响声中，热浪席卷，掀起一阵狂风，一道巨大的火焰，直冲天际，带来了毁灭的气息，巨大的能量下，我的身体瞬间变为灰烬，但与此同时，狂暴的能量，也将在场的所有黑色暗影席卷，包裹，瞬间湮灭。 　　从一开始，我便尝试着将自己的身体拟态为了一颗巨大的炸弹。 　　硝烟弥漫间，血肉聚集，重新构成了我的躯体，只是少了遮羞的衣物。 　　无论过去多久的时间，果然不死之身才是我真正的倚仗。 第一百八十五章 拟态的终结（一） 　　硝烟滚滚，浓郁的火药味藏在风中，怎么也散不去，在场的暗影，都在恐怖的爆炸中，化为乌有。 　　冷风吹过，血液流动，拉扯一块块碎肉，重新凝结成了我的身体。 　　我赤身的站在爆炸形成的巨大坑中，轻轻挥手，周身的皮肤拟态成了新的衣服，一套黑色的风衣。 　　这时，天际乌云聚集，雷霆闪动，一道人影，从天空中缓缓降落，神圣的犹如神明。 　　我仰首望天，只见那个人脚踩虚空，一头黑发，五官普通，但眼中却犹如有雷霆聚集。 　　毫无疑问，这就是那两个星云体在这个意识海洋中，留下的一缕意识。 　　星云体微微低头望着我，神色淡漠，冷冷说道。 　　“我们活了很久，也注视了你们很久，但你绝对是所有人类中，最让人讨厌的一个了。” 　　我身子微弓，再次动用拟态的能力，白色的骨头从背后延伸而出，凝为一双巨大的翅膀。 　　“想让我不那么讨厌，那你们至少有一点神明的样子啊。” 　　星云体闻言，伸手虚按，地面便瞬间裂开，我身子一晃，借由着拟态的翅膀，飞入天空，而星云体只是淡淡说道。 　　“如果不是这个轮回的特殊效果，我们也不会太过干涉你们人类的发展，一切的过错，不在我们，而是那台有了自我意识的机器。” 　　我迅速在流云间穿行，很快便来到了和星云体同样的高度处，而他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背负双手，缓缓说道。 　　“我给了你拟态的能力，而你现在也有了控制他人的能力，你知道吗，在人类中你已经可以当一个小小的神明了。” 　　“可如果我失去了力量的来源，那么支撑你能力的力量，也会随之消失，你会变成之前那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只能依靠不死之身，知道了这些，你还想继续做下去吗？” 　　我冷冷的看着面前的星云体，以往的仰视之感，在此刻荡然无存，反而发觉面前的星云体，越来越像一个人类。 　　他们居然想着试图说服我，这并不像他们以往强硬的作风。 　　我眉头轻挑，脸上多了一抹笑意，轻声说道。 　　“让我猜一下，你之所以直接出现，而且没有动手。” 　　“是因为那种可以将也驱逐的黑色箭矢，对你来说也是有着不小的代价，而且很有可能再刚刚的爆炸后，你没有办法再制造那些黑色箭矢。” 　　“所以才会这么拐弯抹角的想要说服我，吓唬我，想让我主动放弃。” 　　星云体没有否认，只是抬手，向着我轻轻一弹指间，下一刻，我的胸口便出现一个大洞，可蠕动的血肉却在瞬间将其修补。 　　在那个神明机器的帮助下，我的自愈能力，短暂的来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 　　“我并不会否认这些，但同样我之前说的话也并不是谎言，一旦我失去了力量来源，便会被困在那具肉体中。” 　　“你的拟态能力，控制能力都会化为乌有，成为一个普通人。” 　　“在尝过了拥有力量的感觉后，你愿意放弃吗？” 　　星云体微微前倾，循循善诱道。 　　“难道说，你会讨厌拥有力量的感觉吗，一旦没有了这些超凡的力量，你就会跌落地面。” 　　“成为一个无能为力的普通人，像一只蚂蚁一样。” 　　真是可笑的说辞。 　　我咧开嘴巴，露出了一个无比嘲讽的笑容，手臂中，却是出现了一把霰弹枪，我抓紧枪身，对着星云体轻轻说道。 　　“比起现在的我，我还是更喜欢最开始那个会被几条狗就可以撵的乱跑的自己。” 　　“末日，就该有末日的样子，你就和你的超凡力量，一起滚出去吧。” 　　话音落下，我猛抬枪身，对着星云体扣动了扳机，一个巨大的子弹，旋转着冲出枪口，却是落在了空处。 　　只见，星云体瞬间消失，转而出现了更高的上空，他站在云端之上，单手向下虚按，轻声说道。 　　“你需要一个教训，苏离。” 　　下一刻，星云体身后的乌云，顿时疯狂旋转，变为一道道狂暴的龙卷，一道又一道风龙卷，随着星云体的单手按下，便向我席卷而来。 　　狂暴的风压，瞬间让我的身体不稳，身后拟态出的翅膀，在风力的拉扯下，瞬间失去了控制，将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卷向龙卷之中。 　　我神色一变，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已被扯入龙卷之中，狂暴的狂风中，我的身体不停的旋转，彻底失去了控制。 　　在激烈的旋转中，我的脑袋很快就变得晕晕乎乎，而与此同时，风气如刮骨钢刀，将我周身的血肉，一片又一片的削下，如同凌迟。 　　哪怕我已经习惯了痛楚，这样的疼痛，仍是让我惨叫出神，几乎快要失去思考的能力。 　　疼痛之中，我强行保持着清醒，解除了翅膀的拟态，同时迅速用拟态加重身体的密度，想要靠着重量，从这个龙卷中逃出。 　　然而，这个龙卷的力量仍在增加，远远超出了我增加身体密度的速度。 　　我的理智没有保持多久，很快就再次陷入了混乱之中，在不断的疼痛中，渐渐迷失了意识。 　　恍惚之间，我似乎是回到了多年之前，奔跑在一片平原之中，日头正盛，火辣的阳光炙烤着我的全身。 　　我的嘴唇干涩，跌跌撞撞的向前奔跑着，赤裸的双脚，已磨出道道血痕，不停的愈合，又不停的再次受伤，如此反复。 　　踏，踏，踏。 　　此时，我的身后出现了一群骑着马匹的人，他们发出一声声古怪的欢呼声，骑着马匹从我身边跑过。 　　其中一人猛然扔出一个绳圈，套在了我的脖子上，随着马匹向前，那个绳圈瞬间收紧，我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整个人便被绳圈拉着，拖行在地面上。 　　马匹跑的很快，我的面部，四肢，不停的撞击着地面，尖锐的石块划过我的脸，我的眼睛，留下一道道血迹。 　　我发出野兽一般的惨叫声，却让那些骑马的人越发兴奋，他们大声怪叫着，将我拖入向一片戈壁滩。 　　许久之后，马匹停了下来，一个人跳下马匹，拿着鞭子，狠狠地抽在了我的身上，我已血肉模糊，发出微弱的惨叫声，而那人见状，也只是一笑，说道。 　　“居然真的死不了，有意思，真有意思。” 　　说着那人一脚踢在我的身上，将我的身体强硬翻了过来，用一柄小刀，刺在我的脸上，划出一个字来。 　　疼痛之中，我忍不住哀求道。 　　“放了……放了我吧……我只想回家。” 　　那人闻言一笑，轻蔑地看着我，说道。 　　“家？这个世道哪里还有家，你这个不死的怪物，就老老实实留下来，当我们的粮食吧。” 　　我痛苦难忍，不解而又疑惑的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做这样的事？” 　　那人用刀子，在我的脸上削下一块肉来，直接塞入嘴中，狞笑着说道。 　　“傻蛋，生存需要理由吗？” 　　“我们又不像你，可以不老不死。” 　　“如果可以的话，谁会愿意吃人肉呢。” 　　我轻声呢喃道。 　　“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吗？” 　　“怎么，你能救我们吗？你以为自己是神吗。” 　　…… 　　现实中，龙卷轰然而散，站在云间的星云体一愣，抬眼望向龙卷处。 　　我站在空中，身形扭曲，眼中满是疯狂之意，眼中却是出现了星云的模样。 　　在极度的痛苦与疯狂中，过往的记忆，给了我一个疯狂的念头。 　　我拟态了星云体。 第一百八十六章 拟态的终结（二） 　　拟态，星云体给我的能力。 　　而现在却被我用来拟态星云体。 　　血肉拉扯着皮骨，血液蒸发，大股的白色热气从我的身上蒸腾而起，我的身体显然是无法承受这样乱来的拟态。 　　星云体眼神越来越冷，他看着我眼中旋转的星云，淡漠的做出评价。 　　“愚蠢，你认为我给你的拟态能力，会拥有与我相同的力量吗？” 　　确实如此，为了维持我现在这种极为勉强的拟态，我的身体便在不停的崩解，然后修复，而且拟态的程度，也不过百分之一的程度。 　　但这已经足够了，至少对付面前这个并不完整的星云体，足够了。 　　我缓缓抬起手掌，向前虚按，同时眼中的星云不停的旋转。 　　咚！破空声起，星云体的胸口瞬间出现了一个大洞，露出空空如也的躯体。 　　星云体瞳孔微缩，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大洞，如人类一般，面色变得阴沉起来，而我则缓缓收回手掌，轻声说道。 　　“对付你这样的不完整体，这样已经足够了。” 　　“不是吗，我的神明大人？” 　　星云体霍然抬眼，眼眶收紧，眉头向下微沉，露出暴怒的模样，怒气开声，寒声道。 　　“你觉得我会痛吗？人类！” 　　“你当我会拥有和你们一样低级的感觉吗，我们是神，是没有形体的高位存在！是你们永远也……” 　　星云体话未说完，悬浮在远处的我，身子却是骤然一道，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黑线，抡圆了右臂，打破风声，带着我积攒已久的愤怒，瞬间轰在了星云体的脑袋上。 　　炸裂的音爆声中，还没有说完话的星云体，被我一拳打成了一道笔直的黑线，瞬间坠向地面，将地面砸出一个恐怖的深坑来。 　　我站在半空中，保持着出圈的姿势，流云扑面，出拳的右臂已经在刚刚落下时，变成了一道灰烬，随风散去。 　　然后新的血肉便随着蒸腾的热气，迅速凝结，只是燃烧的痕迹愈合了又会再次出现，在修复与烧伤之间来回反复。 　　我缓缓收回拳头，望着地面大坑中，一脸难以置信的星云体，轻声说道。 　　“你越来越像一个人类了，会愤怒，会嘲讽，也会欺骗我。” 　　“但可惜的是，那台机器已经告诉我了，现在你的本体附身在人类身上，所以你知道疼痛是什么感觉。” 　　“还有一件事，做为一个人类我有自信，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能忍痛了。” 　　话音落下，我的身子便俯冲而下，再次感觉右拳，对着星云体的脑袋，一拳轰出。 　　笔直的痕迹下，星云体猛然抬头，在我出拳之前，先我一步一拳侧轰在了我的脸上。 　　下一刻，我的身体如炮弹一样，瞬间侧飞而出，极致的速度下，卷起了一道狂风，在撞碎了无数的树木之后，才堪堪停下。 　　这一拳打歪了我的脑袋，我站稳身子后，便将自己的脑袋掰回了原位。 　　此时，我已是被星云体一拳，从黑夜的区域打到了白天的区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段距离是我曾经走了几个小时候才能走到的。 　　这一拳，间能把我从黑夜区域打飞的白天的区域。 　　单纯的力量互殴吗，看来这个不完整的星云体，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虚弱一些。 　　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次举起拳头，看也不看，便对着地面一拳轰下。 　　在我挥出拳头的瞬间，星云体刚刚来到了我的身前，被那一拳打的严严实实。 　　霎时，黄沙倒卷，我们脚下的野草在恐怖的力量波动，瞬间话未灰烬，而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的星云体，身体则被我一拳打入地底，在贯穿了厚厚的沙石后，才堪堪停下。 　　我双手合十，一边拟态着星云体，一边尽力尝试着，与这个意识世界进行沟通，以来与那个不完整的星云体，争抢力量。 　　然而不等这个意识世界回应，地面便瞬间开裂，星云体的人影瞬间扑出，抱住了我的身体，向着天空飞去。 　　音爆声中，我和星云体迅速来到了这个虚假世界的最高之中。 　　天外并没有星辰大海，只有一层薄薄的界限，星云体便抱着我的身体，狠狠的撞在了那破碎的看不见的墙壁上。 　　在巨大的冲击力，我的内脏瞬间破碎，可紧接着，我便眼神一明的长发，伸手抓着星云里的脑袋，然后便向着地面俯冲而下。 　　星云体迅速调整身形，也不去下坠的躯体，举起拳头，开始抡起拳头，如雨点一般砸在我的脸上。 　　下坠的速度顿时一止，我身形微顿，却也是捏死拳头，不管不顾的砸向了星云体。 　　在这如孩子一般的对拳中，我和星云体的拳头，都是冲着对方的面门砸去，像是两个疯子一样。 　　就是在这样情况下，我与星云体一同坠落，身体深入地底，几乎快要接触到意识海洋那星云一般的地心，却又顶着厚厚的泥土，向着上方飞去。 　　只见大地上暴起黄沙万丈，我和星云体的身影同时出现，再望去时，星云体似乎已经完全占了上风，单手插入我的胸口，将我皮肤破开，让五脏六腑流了一地。 　　但此刻我的自愈能力，已然达到了顶峰，无论他如何攻击，都会在下一秒复原，而我像是失去了反抗的意识，一动不动，挨着星云体的拳头。 　　星云体彻底失去了往日的淡然，愤怒的挥动着拳头，或许是因为他只是一个不完整的意识，也或许是因为他正在成为一个人类。 　　忽然，正要一拳砸下的星云体，身子一颤，眼中闪过一抹愕然，整个人顿时萎靡了不少。 　　与此同时，整个童话世界里，所有的角色，都泛起了淡淡的光芒，渐渐消失。 　　而拟态为星云体的我，也在此刻变回了原本的模样，星云体怔怔的望着我，涩声道。 　　“你做了什么？” 　　我咧嘴一笑，猛然挥动手臂，一拳砸在了星云体的脸上，星云体的身子顿时踉跄着，倒退而走，震惊的捂着鼻子，一股温热的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流出。 　　“在你揍我的时候，我切断了人类和这个意识世界的联系，他们都被排斥出了这个世界。” 　　“现在，你不再拥有那些力量，而我也彻底失去了拟态与控制的能力。” 　　我吐了一口带血的涂抹，从地上爬起，身子摇摇晃晃的摆出了一个拳架，笑着对星云体说道。 　　“好了，我们可以公平的打上一场了。” 　　“作为你成为人类的礼物。” 第一百八十七章 　　狂风忽听，聚集而来的乌云，也在此刻消散，却未露出蓝色的天空，而是一片紫色的混沌。 　　大地颤动，泥土违反了常识，倒卷向天空，一块接着一块崩解。 　　当我彻底切断了星云体与这个意识世界的联系后，整个世界也开始坍塌，分崩离析。 　　“你这个疯子！” 　　星云体出离的愤怒，单手向我的方向按下，却再没有任何异状发生，被剥离了力量的他，显然还不习惯现在贫弱的肉体。 　　我咧嘴一笑，露出自己的牙齿，然后快步踏出，右臂挥舞，一记重拳便打在了他的胸口上。 　　拳头压着他的肚皮，陷入其中，星云体脸色一白，身子迅速后退，狼狈的从嘴中吐出一口肮脏的粘液来。 　　“啊……” 　　星云体捂着肚子，五官扭曲，感受着这清晰无比的痛楚，喉咙出发出嘶嘶的吸气声。 　　我甩了甩拳头，快步跟上，又是一记重拳，狠狠的落在了他的侧脸上。 　　啪嚓！清脆的骨裂声响起，星云体侧翻而出，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倒在尘埃间，不住的翻滚，因为疼痛，发出压抑而丢脸的声音。 　　我捏紧了拳头，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大步走向星云体，嘴中则慢慢说道。 　　“你或许知道该怎么做一个神，但你显然不明白该如何当一个人类。” 　　“我现在就要你记住，当人类是什么感觉。” 　　正是此时，星云体猛然睁眼，眼神凶狠，原本缩成一团的身体，猛然绷直，右拳由下至上，猛然砸向我的下巴。 　　他的速度很快，让我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记重拳，便狠狠的落在了我的下巴上，在他的力量下，我的脑袋不受控制的上仰，牙齿更是咬破了嘴唇。 　　就在星云体露出一丝得意时，我靠着蛮力，硬生生的用下巴，将他的拳头压了下来，星云体脸色一变，左拳便再次迅速的打向我的面门。 　　澎！一声闷响中，星云体的左拳停在我的眉心间，被我的右手握住，再无法寸进哪怕一丝一毫的距离。 　　我捏着星云体的左拳，眼神森然，不等星云体反应，我便猛然转身，微蹲，抓着他的左臂，硬生生的撞向我的肩膀，然后反转他的手臂，以我的肩膀作为支点，将他的左臂向下压去。 　　啪嚓！ 　　清脆的响声中，星云体的手臂顿时向反方向弯曲，而与此一同响起的是星云体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极度的痛苦之下，星云体的另一只手臂，疯狂的扣上了我的面门，将手指插入了我的眼眶之中。 　　我闷哼一声，在疼痛下不得不松开了星云体的手臂，星云体立即抽身而退。 　　眼眶的鲜血迅速流出，但在转瞬之间，眼睛的伤势便再次恢复如初。 　　我伸手擦去眼眶处的血液，转身望向星云体，而星云体则脸色狰狞，用另一只手臂抓着那个已经扭曲的手臂，寒声道。 　　“够了！我只是一缕意识！” 　　“现实世界中的我，不会感到任何痛苦，你继续做下去，也是没有用的。” 　　我揉了揉自己的下巴，没有回答他的意思，继续大步向他走去，脚下越来越快，最后更是直接冲刺起来，一把将他的身体扛起，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尘土飞扬，星云体的身体落在了一块尖锐的石头上，他身子一颤，再次吐出一口鲜血，彻底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我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转而骑在他的身上，一手举起石头，一边深深吸了口气，轻声说道。 　　“我问你，你有被人吃过吗？” 　　“你见过自己的父母被丧尸生吞活剥吗？” 　　“你被人扒皮抽骨过吗？” 　　星云体此时已经失去了语言的能力，但依然眼神凶狠，死死的瞪着我。 　　我抬头看了一眼，整个童话世界，都在以极快的速度湮灭着，按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便会来到这里。 　　“我真的很想让你把那些事都体验一遍，但可惜没有那个时间了。” 　　我叹了一口气，然后拿起手中的石头，对着星云体的脑袋，重重砸下。 　　“真是便宜你了。” 　　咚！咚！咚！ 　　我不停的用石头砸着星云体的脑袋，破开他的面部，砸烂他的头骨，让他变得血肉模糊，但我却舍不得停下。 　　直到，我和星云体一同湮灭。 　　…… 　　光芒忽转，犹如重物落地，我的眼前一阵模糊，混乱的意识让我愣了一会。 　　片刻后，我的眼睛重新适应了光线，一入眼便是看到了瞳瞳担忧的模样。 　　“苏离，你没事吧？” 　　在漆黑的视线中，我已是回到了现实中的剧院，只是此时舞台上再也没有了那个奇异的光芒。 　　哗啦啦，忽然间黑暗中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那些观众席上原本如木偶一般的人们，全部站起身来，四肢僵硬的移动着。 　　却是都变成了丧尸的模样。 　　瞳瞳见状，顿时警觉起来，护在我的身周，错愕的说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些人怎么都变成了丧尸？” 　　我站起身来，在黑暗中回头望向了那些丧尸，丧尸们僵硬的狭窄的剧场间移动着，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出去。 　　回想起意识世界里，这些人在童话中的角色，以及他们曾作为人类的挣扎，我眼神一黯，转身走向舞台。 　　舞台上，那具干尸手中的童话书，颓然滑落，落在满是灰尘的舞台上，我行至身前，将那本童话书捡了起来，吹去上面的灰尘。 　　瞳瞳不解，跟在我的身后，轻声问道。 　　“苏明，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眼神微黯，将那本童话书收好，站起身来，望着舞台下方的丧尸们，叹息道。 　　“我毁掉了他们最后一个美梦。” 　　瞳瞳似懂非懂，悄悄环住我的手掌，低声说道。 　　“之后，你可以好好向我说一下，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故事？” 　　我闻言一笑，握紧了瞳瞳的手掌，微微眯眼，轻声答道。 　　“这个故事和大多的故事一样。” 　　“都是一群傻子，和一个骗子的故事。”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大海 　　许久之后，夜幕散去，天空中的星辰，渐渐黯淡。 　　我拿着那本童话书，与瞳瞳一同走出了剧院大楼，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我有些恍若隔世。 　　对瞳瞳来说，我只是昏迷了几个小时，而对于我来说，却在那个童话世界里，度过了一段漫长的时间。 　　回想着那个天马行空的世界，回想着那些千奇百怪的角色，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伫立的剧院大楼。 　　那些人不愿意成为丧尸，选择了在童话世界里，成为一个个没有自我意识的故事角色，可到头来，他们的坚持还是失败了。 　　如今这栋大楼内，除了丧尸，已然再无活物。 　　瞳瞳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望着逐渐明亮的城市，有些期待的向我问道。 　　“今天还会出现那种巨大的生物吗？” 　　我打开手中的童话书，嘴角微抿，淡淡说道。 　　“不会了，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这本书的能量溢出，才有了将死物具化为生物的现象。” 　　“如今一切尘归尘，土归土，自然是不会再有那种事情发生了。” 　　瞳瞳闻言大失所望，不满的向我抱怨道。 　　“你说的我怎么完全听不懂啊，你不仔细解释一下吗？” 　　我轻轻蹲下身子，将那本童话书的书页，一页一页撕了下来，拿出打火机，将其点燃。 　　“这是一个很无聊的故事，但如果你愿意听，我就讲给你听。” 　　火焰顺着纸张，迅速窜起，我将书页一页一页撕下，丢入火中。 　　瞳瞳同样蹲下身子，一脸好奇的向我问道。 　　“你这是在拜神吗？” 　　我摇了摇头，轻声答道。 　　“我这是在拜鬼……其实这么说也不合适，或许说，只是我的仪式感作祟罢了。” 　　瞳瞳抢过我书中的童话书，开始替我撕下书页，同时有些心疼的说道。 　　“烧书也太奢侈了吧，你还是给我讲讲那个故事吧。” 　　我无奈一笑，席地而坐，将童话世界的故事，尽数说给了瞳瞳听，没有一丝一毫的遗漏。 　　瞳瞳听得很认真，没有错过哪怕一个细节，只是当我讲完整个故事后，她却幽幽的看着我，轻声问道。 　　“按照那个该死的机器所说，在结局的最后……你会死吗？” 　　闻言，我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应该是这样的，至少在他安排的结局里，是没有我的戏份了。” 　　瞳瞳静静的望着我，忽的丢下手中的书，将身子靠了过来，微微歪头，将头抵在了我的肩膀上，声音轻柔的说道。 　　“所以……即使结局是这个样子，你也不后悔吗？” 　　我闻言一笑，笑容中满是苦涩，我伸出手去，轻轻拦住瞳瞳的腰肢，低声呢喃道。 　　“我没有选择的权力，谁让我只是一个人类呢。” 　　瞳瞳没有说话，只是将小脸埋在了我的怀中，一言不发，我将瞳瞳紧紧抱在怀中，轻轻嗅着她的味道。 　　“足够了，我这辈子也算活的足够了。” 　　“不白死，不白活。” 　　旭日东升，清晨的雾气，渐渐散去，一地废墟之中，我抱着瞳瞳的身体，微微眯眼，望着升起的太阳，轻轻吐气。 　　真的，足够了。 　　至少此刻如此。 　　…… 　　数日之后，我驾驶着一辆黑色的汽车，驶入一片温暖的沙滩。 　　海风轻抚，带来大海的咸湿的气味，冬季还未过去，但在这里，却没有一丝冬日的寒冷。 　　我将汽车停在了海滩，与瞳瞳一同走下车来，望着不远处那片蔚蓝的海洋，久久不能回神。 　　蓝色的海浪，向着岸边拍打而来，不停的冲刷着海岸，比天空还要深蓝的海面上，海鸥掠过海面，抓起一条小小鱼，飞向岸边。 　　瞳瞳怔怔的望着蓝色的大海，轻轻握紧了我的手掌，轻声说道。 　　“好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美。” 　　我轻轻抬眼，望着那片蔚蓝，心中一片柔软，时隔这么多年，在无数次的循环，重蹈覆辙中，我终于完成了自己对瞳瞳的诺言。 　　我们来看海了，来到这个我们曾经畅想过无数次的海边。 　　这就是我们这次短暂的假期，唯一的目的地。 　　我蹲下身子，脱掉了瞳瞳的鞋子，也脱掉了自己的鞋子，看着瞳瞳小心翼翼的将小脚，轻轻踩在柔软的沙滩上。 　　瞳瞳愣了愣，随即嫣然一笑，像个孩子一样赤着双脚，在沙滩上奔跑起来。 　　我站在原地，看着像孩子一般的瞳瞳，微微眯眼，像是在看着此生唯一的幸福一瞬。 　　瞳瞳奔跑着，用白皙的小脚，轻轻踢着沙子，张开双臂，眉眼间满是笑意。 　　片刻后，瞳瞳站在远处，用力的向着我挥舞着双臂，大声喊着我的名字。 　　“苏离，快来啊。” 　　我轻轻抬眉，没有任何犹豫，踏步追了上去，松软的沙土，托着我的脚部，让我暂时忘记了这个末世，也忘记了我的结局。 　　温暖的阳光下，瞳瞳抓住我的手掌，轻声说道。 　　“我在书里看到过，这个时候我们是不是该跳一场舞才对呢？” 　　我摇了摇头，坦诚的说道。 　　“我不会。” 　　瞳瞳眨着明眸，轻声说道。 　　“我也不会，可是这里也不会有观众来笑我们的。” 　　我轻笑一声，循着记忆，向瞳瞳微微欠身，行礼，伸出手掌来，像一个绅士一般，邀请着瞳瞳。 　　瞳瞳莞尔一笑，将手掌轻轻搭在我的掌心，随即却是扑入我的怀中，双手揽住的我的脖颈，吻上了我的嘴唇。 　　我愣了一下，便搂紧瞳瞳的身子，用力的吻了下去，想要将她揉进我的身子里。 　　呼吸交错，我抱着瞳瞳，不停的吻着，手掌游移至她的耳垂，轻轻揉捏着。 　　或许很多年前的我都从不曾想到过，在这一辈子我会如此的爱一个女孩。 　　只是我们的结局并不完美，注定无法完美。 　　衣衫滑落，所有的话，似乎融入了我和瞳瞳的动作中，我索取着，贪婪的想要占有她的一切，哪怕之是暂时的，无法长久。 　　许久之后，我抱着怀中赤裸的瞳瞳，一同躺在沙滩上，望着大海的尽头，静默无声。 　　瞳瞳则缩在我的怀中，轻声呢喃道。 　　“如果现在就是结局，该有多好啊。” 第一百八十九章 　　数日之后，古城据点之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冬季已是到了尾声，寒冷的天气渐渐转暖，积攒了一个冬天的积雪开始融化。 　　雪水混着泥土的污痕，将据点的街道染上了污浊，城中行人匆匆，许多人影衣衫单薄，拿着扫把，清扫着地面。 　　用枯草简易扎成的扫帚，迅速的掠过雪水，将其扫离路面，却也将泥土的污痕，彻底渲染开来，让整个青石铺成的街道染上了泥土的黄色。 　　城中最高的三层小楼处，星云体神色淡漠，裹着厚厚的棉衣，望着街道上清扫路面的人们，冷冷说道。 　　“不知所谓，今天扫了雪水，明天又会有新的雪水，你养着这么多的人，到底有什么用。” 　　“不如让我杀上一半，作为献祭的仪式，说不定能让我回复一些力量。” 　　莫离坐在屋中，端起一个茶壶，将一个发旧的茶包，放入壶中，又将滚烫的热水倒入其中，他看也不看星云体一眼，淡淡说道。 　　“我从来都不知道，献祭这种事居然对你们这些自称神明的家伙们真的有用。” 　　寒风吹来，裹着厚厚的棉衣的星云体，还是眉头一皱，将窗户彻底关上，转身望向莫离，淡淡说道。 　　“抛开你们对神明的特殊感情，我们这些所谓的神明只是比你们更强大的种族，你们的美化，信仰，这种看不见的东西，自然是没有血肉这种实际的东西更有用了。” 　　“我说过的，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多恢复一些力量，对你的好处便越多。” 　　“放下你对我们的成见，你才有赢下苏离的可能。” 　　莫离闻言却是不屑一笑，他端起茶壶，给自己添了一杯茶水，眉眼微垂，轻声说道。 　　“自从失去力量的来源后，你的脾气是一天比一天差，看来你现在对人类的身体也厌倦了啊。” 　　星云体眉头紧锁，不悦道。 　　“你们人类的躯体，实在是太弱小了，怕火畏寒，我不想把力量浪费在这种小事情上。” 　　“产生厌倦，也是正常的事。” 　　莫离端起茶杯，吹着杯中的热气，不紧不慢的说道。 　　“所以说，你之前那么从容不迫，以及对人类表现出的兴趣，都不过是建立在你那高人一等的力量上。” 　　“一旦没有了力量，你就什么都不是了，比一个普通人还要不堪。” 　　听着莫离如此明显的嘲讽，星云体却是冷笑连连，语气嘲弄的回道。 　　“请你试想一下，有一天你突然变成了一只蚂蚁，你是不是一定就比那些原本就是蚂蚁的家伙，做的更好呢？” 　　“对我们来说，人类的躯体甚至不如蚂蚁强大，无法适应，自然是会紧张的。” 　　莫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发旧的茶包浸泡下，满是刺喉的苦味，可这已经是末世中，最好的茶水了。 　　他摇晃着茶杯，看着淡黄色的茶水晃动，轻声说道。 　　“关于献祭这件事，我没法答应你。” 　　“现在你失去了力量，而周围的据点基本都被瓜分完了，据点里的人杀一个少一个，真按照你的法子搞了献祭，恐怕以后在面对围盾据点冲突里，是要吃大亏的。” 　　闻言，星云体略微沉吟却还是不死心，接着向莫离劝说道。 　　“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真正的胜负，不在外面的这些人身上，而在你和苏离在最后的融合里，谁能占到主导位置。” 　　“只要我能恢复更多的力量，最后的融合你一定是万无一失的，外面的人死就死了，无法影响最后的结局。” 　　“我才是你能活到最后的筹码，而不是外面那群没用的人类。” 　　莫离斜眼望来，神色平静，轻声说道。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还是没有办法答应，如果我要赢，我就要赢的彻彻底底，无论普通人的战争，还是我和苏离最后意识争夺。” 　　“我都要赢下苏离，不然我这么长的时间里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星云体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愚蠢。”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愚蠢的人类。” 　　莫离冷眼望来，沉声说道。 　　“这是我的错吗？为了让我出现，压制苏明，你们制造出了有缺陷的我。” 　　“诚然，我并不完美，但这都是拜你们所赐，谁让你们要把执拗这个特点，也剥离了出来。” 　　“更何况，站在我的角度，我并不希望你恢复力量，相反，你越弱我越安心。” 　　“如果你能彻底失去力量，变成一个真正的人类，我绝对会乐疯的。” 　　星云体眼神微冷，向前踏出数步，来到莫离身前坐下，冷冷说道。 　　“真可惜啊，如果我真的有那么一天，是不是也意味着你彻底失败了呢。” 　　“我原本以为你作为剥离的一部分，应该比起原本的苏离更加厉害的，可没想到赝品终究是赝品。” 　　“目光短浅，鼠目寸光，你几乎占据了人类所有的缺陷，名副其实的失败作品。” 　　莫离回头看了一眼，还在不停奚落自己的星云体，轻声说道。 　　“不要拿我撒气，你的失败，是因为你对那台神明机器的轻视，跟我可没有什么关系。” 　　“而且无论最后的结局如何，我应该也不会像你有。那的悲惨的下场。” 　　“对我来说，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被主体彻底融化，而不是抹杀。 　　星云体闻言，顿时失语，陷入了沉默之中，而而莫离却是继续说道。 　　“当然，我也不想成为主体的一部分，我会帮你做一些事，但这绝对不包括献祭这种愚蠢的事。” 　　“你换一个办法吧。” 　　星云体闻言，冷冷一笑，继续嘲讽道。 　　“如果有其他的办法，我早就提出来了，何必要耽误这么长的时间。” 　　“你最好做出真正的决定，事到如今，你总不会想和我说，你现在想做一个好人了。” 　　莫离身子一僵，霍然回头，死死的盯着星云体，星云体直视着莫离，轻笑道。 　　“你没有那么愚蠢，有些事一旦开始，就没有办法改变了。” 　　“比如这个赌局，也比如你开始杀人的时候，我们都没有退路，你必须做出真正的取舍。” 第一百九十章 　　“如果，我是说如果……” 　　莫离眼神复杂，望着冷笑的星云体，缓缓说道。 　　“如果我答应了你的条件，我需要杀多少人，才能满足你的献祭条件。” 　　星云体眯起双眼，露出一个危险的弧度，他认真的思考着，随即低声说道。 　　“越多越好，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把整个古城据点的人，都献祭给我。” 　　莫离眼神一凝，踏步而来，行至星云体的身前，眼神冰冷，寒声道。 　　“全部？你在开什么玩笑，如果这个古城据点所有的人都被献祭给你，那么我要怎么对付围盾据点？” 　　星云体神色淡然，转过身去，背对着莫离，缓缓说道。 　　“我明白。” 　　“我失去了力量来源，这导致你失去了拟态的能力，现在只要人数足够，便可以彻底的拿下你。” 　　“你需要这些人，做你的马前卒。” 　　“我们两个是盟友，我就说清楚一些。” 　　星云体霍然转身，冷冷说道。 　　“哪怕献祭了整个古城据点的人，我也没有办法恢复太多的力量，更没有办法让你重新获得拟态的能力。” 　　莫离闻言，面部痉挛，他再也不顾及什么，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了星云体的衣领，提着他的身子，怒声道。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想要我把这一城的人都献祭给你？” 　　“你是觉得我够蠢，还是觉得我够疯，才能提出如此荒唐的建议！” 　　星云体没有制止莫离的动作，任由他提着自己的衣领，他直视着莫离，眼神灼灼。 　　“因为人类太过脆弱了。” 　　“你们这些有躯体的生命，从来都不是什么伟大的存在，只要肉体存在，就会有无数的欲望，消耗数量可观的物资。” 　　“你们会冷，所以你们需要火焰，哪怕以骨为柴。” 　　“你们会饿，所以你们需要食物，哪怕是同类相食。” 　　“你们会累，所以你们需要休息，哪怕是死亡。” 　　“人类的存在，只会是不停消耗，所以我要你把他们献祭给我。” 　　“我会用献祭而来的力量，将他们变成不怕冷，也不怕饿，更不会累的士兵。” 　　“明白吗，你需要的是这样一支队伍，而不是脆弱不堪的人类。” 　　莫离眼神一凝，死死的盯着星云体，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是说，你要把他们全部都变成丧尸？” 　　星云体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坦然答道。 　　“你可以这样理解，但经过我的改造，他们会比丧尸聪明，比丧尸听话，会使用工具，会不害怕死亡。”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即将到来的决战里，赢的一线生机。” 　　莫离闻言一怔，有些错愕的望着星云体，失声道。 　　“不，距离这个赌局结束还有五年的时间才对。” 　　星云体伸出双手，将莫离的手掌挣开，淡淡说道。 　　“这一次不一样。” 　　“你们提前知道了赌局，而昙花的主体也提前苏醒。” 　　“满足赌局的一切条件，都已准备就绪，我想无论是我们，还是被我们制造出的那台机器，都不想再等上五年了。” 　　“决战已经要开始了，尤其是我们被剥夺力量的当下。” 　　“你必须做出抉择，莫离。” 　　噼里啪啦！ 　　莫离握紧拳头，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眼白出血丝凸起，忽的，他上前一步，一拳打在了星云体的脸上。 　　星云体被这一拳，打的身体一歪，嘴角与牙齿摩擦，擦破了里面的皮肤，留出一丝血迹，星云体无喜无悲，只是伸手摸了摸自己嘴角的血液，轻声说道。 　　“我早知道，你迟早会对我来上这么一拳，只是没想到这一拳居然这么没有力气。” 　　“在意识海洋里，苏离打我的那一拳，可比你重的多。” 　　星云体站稳身子，眯眼望向莫离，轻声说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从来都没有尊重过你们的想法。” 　　“但事实就是如此，我们无法去尊重一个渺小的人类，你的人生是否扭曲，也从来都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 　　“你不应该在乎这些的，因为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体内的力量，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弱，你如果不肯献祭这整个古城的话，那么你我的结局，便可以确定了。” 　　“我们会被那台获胜的机器抹除，而你会被重新融合进苏离的身体，失去自我，作为苏离体内一个微不足道的部分。” 　　“你在犹豫什么？你与苏离最大的不同，是你可以狠心，是你可以足够自私，难道你现在也要变成苏离那个婆婆妈妈的样子吗？” 　　莫离眼神微微一闪，踉踉跄跄的后退几步，重新坐在了那把椅子上。 　　茶壶的壶嘴处，正冒着丝丝热气，精致的瓷器茶杯中，泡着浑浊的茶水。 　　莫离沉默了许久，脸色阴晴不定，似乎是在挣扎，犹豫，当他的脸色定下来后，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缓缓说道。 　　“好，我会按你说的做。” 　　闻言，星云体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显然并不像看起来那么轻松，他似乎早有准备，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来，放在了桌子上，向莫离推去。 　　“献祭的仪式，这上面写的很清楚，仪式完成瞬间，这些人便会转化为丧尸，他们不会有痛苦。” 　　“我想，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莫离默默收起那张纸来，却见在淡黄色的纸页上，清晰的写着诸多的要求，莫离并没有仔细看下去，便将那张纸塞入了口袋中。 　　“给我三天时间，我有些事情要做。” 　　星云体不置可否，没有说什么，而是拿过茶杯，为自己添了一杯浊茶，莫离则站起身来，转身离去。 　　随即，整座小楼中便只剩下星云体一个人。 　　莫离走下小楼，略微犹豫后，便循着记忆，向着王泉居住的小屋走去。 　　没走出几步，一道人影便迅速跟了上来，那人相貌阴柔，正是许久没有出现过的柳咏。 　　见状，莫离微微皱眉，随即便拿出怀中的那张纸，递至柳咏面前，轻声说道。 　　“按照这张纸上的要求去做，期限只有三天。” 　　做不好的话，你也不用活着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朋友（一） 　　“按照这张纸上的要求去做，期限只有三天，做不好的话，你也不用活着了。” 　　柳咏闻言，心中一禀，不敢多问什么，低头应了一句后，便迅速退去，捏着那几张纸，神色不安。 　　莫离目视着柳咏离去，随即眼神一转，并没有返回那座小楼，而是顺着街边的西处，一路长行。 　　融化的雪水，顺着街边屋顶的砖瓦，一路流下，让空气中颇为湿润，几分还未散去的冷意，沿着脚底，一路蔓延而上，昭示着春天还没有真正的到来。 　　西街处，比起其他地方要更破旧一些，莫离路过的几处，有些木屋都已倒塌，成了一片废墟，而在那废墟中，几具白骨压在木梁之下，白骨握掌成拳，不知藏着多少的遗憾。 　　此处有不少的行人，见到莫离后，皆是脸色一变，惴惴不安的低下头去，生怕被莫离看到自己。 　　莫离没有在乎这些无关紧要的路人，坦然走过，最后停在了一件还算不错的木屋前。 　　这里是王泉的住所，在这整个古城据点中，所谓的高层都住在东街，那里并不是最繁华的地段，最繁华的是莫离居住的北街，但他们又不想靠着莫离太近，只好选择了东街。 　　只有王泉，从一开始就选择了这个冷清的西街，这里是据点最混乱的地方，又脏又差，但王泉在此一住，便再也没有换过地方。 　　莫离站在门前许久，踌躇至极，但最终他还是轻轻敲响了屋门。 　　咚，咚，咚。 　　三声闷响过后，木屋中便响起了王泉那平淡的声音。 　　“请进。” 　　得到王泉的首肯之后，莫离不再犹豫，推门而入，只见昏暗的房间中，只有一张书桌，一张木床，一个小小的木制衣柜，寒酸至极。 　　王泉还在养伤，他当初在柴山据点受的伤颇重，虽然已经过去了不少的时间，莫离更是星云体在暗中偷偷加快了王泉的痊愈，但此时的他，左手仍是缠着简陋的绷带，悬挂在胸前。 　　书桌上有一个蜡烛，但王泉并没有点燃那盏蜡烛，就那么坐在书桌前，用完好的右手，轻轻翻动着书页。 　　王泉完全没有去看身后来人，他这个屋子平日里除了他的妹妹外，便少有人来，他没有多想，只当是王子萱又来了，背对着莫离说道。 　　“子萱，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莫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慢悠悠的端详着屋中的一切，然后微微眯眼，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你过得怎么样？” 　　听到那专属于莫离的嗓音后，王泉身子一僵，脸色微变，他下意识的想要拿自己抽屉里的手枪，但随即苦笑一声，便老老实实的站起身来，转身望着莫离，轻声说道。 　　“抱歉，首领大人。” 　　“我不知道是你。” 　　莫离轻轻摆手，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他缓步踏去，走到书桌前，随手拿起一本书来，淡淡说道。 　　“我曾经也很喜欢读书，在这个物资匮乏的世界里，读书是最容易做到的娱乐方式。” 　　“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我就再没有读过书了。” 　　王泉没有贸然接话，只是低着头，心念急转，思考着莫离为什么会突然找上门来，但思来想去，这似乎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莫离轻描淡写的看了王泉一眼，看出了他的警惕与戒备，他忽的怅然，将那本书轻轻放在了桌子上，缓缓说道。 　　“当初，是我极力保下你，让你在那场暴乱中活了下来。” 　　“但现在看来，你似乎并不感激我。” 　　王泉眉头一皱，总觉得今天的莫离说不出的古怪，他只得微微低头，轻声说道。 　　“不杀，就是救命。” 　　“救命之恩，我当然是感激的。” 　　莫离苦笑摇头，右手轻轻按在书边的封皮上，无奈的说道。 　　“何必这样说呢，你从来没有感激过我，相反你应该在心里无数次后悔，后悔自己当初的懦弱。” 　　王泉脸色不变，只是神色平常的淡淡说道。 　　“怎么会呢，那是我自己的选择，无论我后不后悔，救命这种天大的恩情，我都是会记下的。” 　　“一直记挂到我入土那天。” 　　莫离似是没有在听王泉的解释，指间轻轻掠过封皮凹陷的印刷字体，低声说道。 　　“我其实想的很简单，我以为让你看到那些人的本性，你就会成为和柳咏一样的人。” 　　“但可惜，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不坚定，你心里的天平，应该早就倒向了围盾据点吧。” 　　“还真是讽刺。上辈子的你就是死在围盾据点里的，你和那据点，向来都是有缘无分。” 　　王泉微微眯眼，终于不再掩饰什么，他望着拆穿自己所思所想的莫离，缓缓说道。 　　“我确实很感激你对我的救命之恩，但我始终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并不是一个人才，打理据点的事，显然柳咏比我更擅长，相比据点里的其他人，我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 　　“我曾经设想过你救我，是不是为了牵制柳咏偷偷做大，但现在看来，像你这种不死之身并不需要我来当你制衡的柳咏的棋子”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你当初要救下我这个屈辱无用之人呢。” 　　“这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莫离闻言一怔恍惚，久违的想起了当日的情景，他收回手掌，用略微低沉的声音说道。 　　“其实答案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简单，我讨厌当时的柳咏，当然他现在也很讨厌。” 　　“那场暴乱中，我始终没办法把柳咏看成自己人，他每一个举动，每一次呼吸，每一个毛孔。” 　　“都散发着让我觉得恶心的东西。” 　　莫离侧目，望向一旁的王泉，轻声说道。 　　“我需要一个朋友，一个像你这样的朋友。” 　　“抱着如此天真的想法，我救下了你，让你看到了我想让你看到的东西。” 　　“但现在看来，我还是失败了，我并不需要朋友，而你注定也不会是我的朋友。” 　　王泉微微握拳，积攒在心中长久的情绪，隐隐有了爆发的趋势，他皱起眉眼，低声问道。 　　“首领大人，你到底想和我说些什么。” 　　莫离微微转身，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想给你一条活路。” 第一百九十二章 朋友（二） 　　“我想给你一条活路。” 　　猛然间听到莫离如此说，王泉忍不住愣了一下，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 　　莫离没有丝毫的不耐，他主动拉开了王泉书桌的抽屉，将藏在里面的手枪取出，将书页下的子弹，一颗又一颗的装入弹夹之中。 　　看着莫离的动作，王泉瞬间紧张起来，藏在他书桌里的，是一把极其怀旧的左轮手枪，不多不少六个弹夹，是用来玩俄罗斯的转盘的最佳选择。 　　然而，莫离并没有要玩俄罗斯转盘的意思，他装上了六发子弹，然后将那柄左轮手枪放在桌子上，抬眼望向王泉，轻声说道。 　　“我要和你玩最后一个游戏。” 　　“这六发子弹，代表六个人的命，你可以用这六颗子弹换六个人离开古城据点，包括你自己，也可以谁都不走，用这六颗子弹杀六个人。” 　　“无论你杀的是谁，我都会帮你。” 　　王泉本能的察觉到了一丝古怪，今天的莫离似乎与往日他见到的莫离，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他警惕的后退一步，皱眉说道。 　　“首领大人，我不明白。” 　　“你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莫离的左手轻轻按在那把左轮手枪上，指间抚过枪身，淡淡说道。 　　“也不算多奇怪，只是突然间觉得很有必要和你玩这最后一个游戏。” 　　“我想看看，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后，你和最初的王泉，究竟有什么差别。” 　　王泉眉头微低，轻声说道。 　　“那如果我拒绝呢？” 　　莫离闻言一笑，但眼中并没有什么笑意，只有无奈，他抽离指尖，缓缓说道。 　　“你没有办法拒绝的，更何况在我说起可以离开的时候，你显然有些激动。” 　　“其实，你早就想离开这个据点了吧，只是没有办法离开而已。” 　　“我没有什么可以忌讳，在我的统治下，这里的人都想逃离，我不在意这些事情，因为从一开始，我就不在乎这些人的想法了。” 　　“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王泉喉咙微动，视线游移不定，强行控制自己不去看桌子上的那把左轮手枪。 　　莫离说的没错，这个地狱一般的据点，他早就厌倦了，他宁愿死，也不愿再呆着这座古城里苟活。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放不下自己的妹妹，放心不下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高连与李易，所以即使痛苦，他也无法让自己活的痛快一些。 　　王泉心中挣扎，但最后还是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我拒绝。” 　　他害怕，害怕莫离的喜怒无常，害怕一切都是试探，所以他不敢做出这个决定。 　　莫离对此早有所料，没有什么意外之色，他眉眼低垂，淡淡说道。 　　“我要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 　　“几天以后，这整座古城的所有人，都会死去。” 　　“你如果错过这个机会的，就只能和你的妹妹，你的那两个好朋友，充当我丧尸大军的一员了。” 　　王泉呼吸一窒，一时间无法确定莫离说的是真是假，在见识过了莫离的不死之身，以及种种奇怪的能力后，他并不怀疑莫离能否做到这样的事。 　　只是，这是真是假呢？ 　　莫离神色渐冷，眼神漠然，冷冷对王泉说道。 　　“我没有骗你的意思，而且同样的话，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接过这把左轮手枪，你就可以获得最后的生存机会，错过了的话，哪怕是我也救不了你。” 　　“我数三个数，三个数之后，一切就都不能更改了。” 　　闻言，王泉神色挣扎，无法做出决定，额头处更是生出了一片冷汗，而莫离也似乎耗尽了自己的耐心，开始了倒数。 　　“三。” 　　“二。” 　　“一。” 　　当数到最后一个数时，王泉突然按住了莫离的手掌，将那把左轮手枪压住，他微微低头，眼中明暗不定，低声问道。 　　“可以告诉我吗，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莫离没有任何犹豫，坦然回答道。 　　“我需要一批不会消耗物资的活尸，不会饿，不会害怕，不会喊痛的工具。” 　　王泉牙关打颤，发出一阵吸气的声音，他眼中一定，毅然决然的拿过了那把左轮手枪，冷冷说道。 　　“我在心里诅咒过无数次，诅咒你不得好死！” 　　莫离淡淡点头，无所谓的说道。 　　“我知道，有你这样想法的人，绝对不止你一个。” 　　“但我不在乎。” 　　王泉握着那把左轮手枪，拉动保险栓，遥遥指向莫离，问道。 　　“我能杀了你吗？” 　　莫离轻轻摇头，没有在意王泉的冒犯，而是轻声说道。 　　“很遗憾，想杀我的话，并不是一把左轮手枪能够做到的。” 　　“时间紧迫，你最好快点做出你的决定，但同时也不要做出那种愚蠢的决定。” 　　“关于我今天和你的说的事，不许向任何人说起，不然的话所有条件作废。” 　　说罢，莫离似乎已经无话可说，便不再停留，转身离去，他的步伐轻缓，没有什么脚步声。 　　“莫离！” 　　正当莫离走到门口时，王泉却突然叫住了他，莫离缓缓转身，然而在转身瞬间，便有一个拳头，狠狠的向他的面门砸来。 　　然而拳头在距离莫离脑袋还有十厘米的时候，便被莫离用手掌抓住，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莫离十分轻松的挡着王泉的拳头，随手将他的身体扯向一边，轻声说道。 　　“我能明白，你现在情绪很混乱，所以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但你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冷静下来，现在有六个人的命运，掌握在你的手里。” 　　“你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 　　“不过，在我看来你并没有杀人的必要，因为那些人也活不了多久，终归是要死的。” 　　“不如换取六个人活下去的机会。” 　　王泉稳住身子，大口喘着粗气，却是没有再次动手的意思，似乎恢复了冷静，他直起腰板，极为认真的询问道。 　　“可以再多几个名额吗，六个还是太少了。” 　　莫离眼神一扫，有些意外的说道。 　　“真奇怪，我还以为整个古城据点里你在乎的人，应该没有办法超过六个了。” 　　“不过可惜的是，我并没有那么多余的善心，这个名额不会再增加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信 　　“我会等着你最后的决定，但作为朋友，我要告诫你。” 　　“你所重视的东西，或许并不是那么重要。” 　　“这个世界上很多的问题，是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得出答案的。” 　　说罢，莫离不再有任何的留恋，便要离去，而在这时王泉肩膀一抖，却是压抑的笑了起来，笑声苍凉，充满嘲弄。 　　“朋友？我可没有你这么了不起的朋友。” 　　莫离闻言一怔，眼中却多了几分古怪的笑意，他转头，望了王泉最后一眼，轻声说道。 　　“时间，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啊。” 　　留下这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后，莫离不再停留，大步离开了木屋中。 　　王泉望着莫离的背影，数次举起手中的左轮手枪，瞄准了莫离的背影，手指按在扳机上，想要扣动，却始终没有办法鼓起勇气。 　　当莫离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后，王泉忽的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手臂无力的垂落，他踉跄着后退一步，瘫坐在了长椅上。 　　片刻后，王泉忽的用力握拳，重重的锤在桌子上，将桌子上的书本全部扫到了地上。 　　这并非是暴怒下的无能发泄，而像是下定了决心的模样。 　　王泉拉开抽屉，从中取出一个空白的笔记本，又拿起一支笔来，眼中血丝密布，开始回想着自己想要杀掉的人。 　　没有任何的迟疑，笔记本上写下了柳咏的名字，随即便是更多的名字，不用思考，也需要什么回想。 　　这个古城据点中该死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从他脑海中浮现。 　　杀人的，吃人的，一个接着一个，像是没有尽头一般。 　　王泉如同着了魔一般，用那支已旧的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个又一个名字，他想要他们死，想要他们全部死掉。 　　为他们曾经做下的事偿债，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黑色的笔迹下，却是压在心底已久的恨意，是恨那路边的白骨，恨那死在深巷中的孩童，也是那些憎恨与绝望的眼神。 　　淡黄色的纸页翻动，名字不停的出现在纸页上，这样的景象，一直持续到了夜幕时分。 　　待到灯光微微点亮的时候，木屋外再次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昏暗的房间内，王泉坐在椅子上，却是面如死灰，心如槁木，听着那敲门的声音，声音沙哑的说道。 　　“进来吧。” 　　屋门被缓缓推开，王子萱有些不安的走进屋中，顺手关上了屋门，此时的屋中没有点起蜡烛，落入一片黑暗之中。 　　王子萱神色慌乱的走了过来，望着自己哥哥那落寞又绝望的模样，紧张的问道。 　　“哥，我听说首领大人今天来你这里了，他又要做什么了吗？” 　　王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端起书桌边的烛台，用打火机将其点燃，微亮的烛光，勉强照亮了这个房间。 　　那微微的烛火，映着王泉苍白的面容，似是一副破旧的油画，斑驳，老旧。 　　王泉没有回答王子萱的问题，而是拿起了桌子上的那个笔记本，将其递给了王子萱，王子萱不解起意，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接过了笔记。 　　然而，接过笔记后，王子萱拿着笔记，随意的看了几眼后，便愕然发现，这上面写着的名字，居然都是这个据点中的人。 　　王泉疲惫的眨着眼睛，桌子上的笔已是断成两截，他神色苦涩，似是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 　　“我一直觉得，我做错了很多事，但也曾经试着做一些好事。” 　　“这一辈子，也该不都是罪孽吧。” 　　“可是，我想要杀死的人，居然是这么的多，我真的能算的上无辜吗？” 　　王子萱并不明白王泉在说什么，便出声问道。 　　“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这样我会很担心的。” 　　王泉闻言一笑，轻轻起身，重新接过了那个笔记，然后将纸页撕下，投入烛火之中，嘴中却是淡淡说道。 　　“现在还不是让你知道的时候，这会害了你的。” 　　“听我的话，回去吧，就当做今天没有来见过我。” 　　王子萱闻言，眉头一皱，还想在说些什么时，却看到了王泉投来的视线，她脑袋一缩，没敢再说些什么。 　　王泉的眼神，灰暗却坚决，王子萱知道王泉的性子，他是一个好哥哥，同时也是一个严厉的哥哥，当他用这种眼神看向自己后，王子萱便不敢多说什么。 　　无奈之下，王子萱带着不安与茫然，离开了木屋，整个房间中，再次只剩下了王泉一人。 　　王泉望着手中的笔记本，不再撕下纸页，而是重新做下，将那些名字，一一撕下，投入火中。 　　到了最后，只留了下两个名字，一个是柳咏，一个却被王泉捏在手心，不肯展开。 　　沉默许久后，王泉打开抽屉，再次取出了一支笔来，在空白的纸页上，轻轻写下一段文字来。 　　“苏离，你好。” 　　“这是我给你写下的信，在这个时代，收到信件应该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吧。” 　　“现在屋子里的光线很暗，温度适宜，确实是一个写信的好时间。” 　　“我一直都记得，你当时给我讲的那个故事，虽然听起来天方夜谭，但似乎是这个该死的世道。最好的解释。” 　　“我不想抱怨什么，只是觉得有些遗憾，如果我当初遇到的人是你，或许我如今就不会这么痛苦。” 　　“很可惜，我不能做你的朋友，我想我们应该能是一对很好的朋友，你像极了过去的我。” 　　“可你不会变成现在的我，懦弱，瞻前顾后，厌倦着自己的人生，却不敢尝试做出改变。” 　　“人生的遗憾，或许就是如此，从你我降生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结局。” 　　“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你杀掉了我，或许就是我最好的结局了。” 　　“回首往事，我做了很多的错事，对人性感到绝望，从而苟活到现在。” 　　“可是，我却很喜欢你对正义的理解，也喜欢用鞋子做的比喻，我穿着有石子的鞋子，已经走了好几年的时间。” 　　“哪怕如今我脱下鞋子，也不再有平坦的大路，而是一片戈壁石滩。” 　　“我怀念过去的自己，怀念曾经属于我的理想。” 　　“当理想破灭的时候，我就该死掉的，而不是当一具行尸走肉。” 　　“此刻，我感到了解脱，我终于认清了自己，也认清了所谓的死亡。” 　　“我再一次做出了选择，这一次，我想可以坦然的接受自己的结局。” 　　“虽然这个结局并不美好。” 第一百九十四章 诀别（一） 　　日月轮转，天气一天天变得温暖，初春的气息，已是近在眼前了。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 　　春季代表着生机，也代表着忙碌即将开始，尤其是对于古城据点的居民来说，春天的暖风，更像是催命的鬼差。 　　他们知道，一旦天气转暖，古城据点就会和围盾据点开战，这场没有任何意义的战争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但那必然是会死掉很多人的。 　　于是，整个古城据点的人们，都在这初春将至的日子里，变得忧心忡忡，整日也是闷闷不乐，而柳咏按照着莫离的吩咐，用来了许多的石头，摆在城中各处，用红色的颜料，染上了一道红线。 　　就在这样的气氛中，王泉却是在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便早早起了床，他用清水仔细的洗漱了一遍，冰冷的清水，冲过他满是油污的头发，很快将盆中的水变得浑浊。 　　洗漱过后，王泉又拿出一个小小的镜子，对着镜子，细细的打理着自己的头发。 　　在物资紧张的世道里，生火，烧水，都是对一种消耗，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细致的收拾过自己了，所以当他望着镜子中那张胡子拉碴，沧桑满面的自己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镜子中，已是再也找不到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只剩下一个行尸走肉一般的邋遢汉子。 　　王泉将长发梳理好之后，转身走向一旁的木柜，将木柜缓缓打开，只见在那木柜之中，挂着一件洗的发白的衬衫，上面还绣着王泉的名字。 　　“是不是有些小了呢？” 　　王泉轻声嘀咕着，将那件白色衬衫换上，认真的将纽扣一个接着一个扣上，动作轻柔，似是怕撕碎了自己的衬衫。 　　片刻后，那间白色衬衫穿在了王泉的身上，但却显得有几分宽大。 　　自己这几年，反倒是瘦了吗？ 　　王泉自嘲一笑，放下手中的镜子，随即俯下身子，从屋里的单人床下取出两个手提箱来。 　　其中一个手提箱保存的不错，看上去倒是像信的一样，王泉将其缓缓打开，丝丝寒意顺着手提箱的缝隙弥漫而出。 　　仔细看去，在手提箱中居然摆着几个不规则的冰块，冰块的重要则是一个纸包好的一大块肉。 　　王泉小心翼翼的取出那块肉来，凑上去鼻尖轻动，微微嗅了嗅，然后便如释重负的说道。 　　“还好，这肉没有坏，至少是没有什么异味。” 　　这是一块鹿肉，是莫离在冬季时从野外带回来的东西，不知为何，他异常大方的给了王泉一块，但王泉却没有舍得吃，而是用冰块夹着，放在了一个新的手提箱中。 　　王泉眉眼轻动，一脸喜色，捧着那个肉块，便快步来到房间中小灶台处，他用清水仔细清洗了一下鹿肉，然后用一柄小刀，满满切开肉块，努力让这些切碎的肉块看起来均匀一些。 　　不多时，一股黑色的炊烟从房顶的烟囱中，袅袅升起，小小的灶台中，添了不少王泉早就准备好的干柴，火苗吞吐，迅速掠过黑漆漆的锅底。 　　锅中的热水渐渐煮开，见状，王泉急忙将自己很久以前收集好的香料扔进了锅中，一边用勺子划拉着，一边将肉块一点一点下入锅中。 　　咚，咚，咚。 　　正是此时，一阵敲门声忽的响起，那声音有些迟缓，似乎敲门的很是纠结的模样。 　　王泉此时腾不出手来，一边看着身前的小灶台，一边向着门口招呼道。 　　“进来吧，我没有锁门的习惯。” 　　闻言，门外的人沉默了很久，但在一声叹息后，还是轻轻推开了屋门。 　　清晨的光芒洒落，一高一矮两道人影，静静站在门口，神色复杂的望着屋中忙碌的王泉，正是许久没有出现过的高连与李易。 　　王泉脸上没有任何异色，仿佛没有任何隔阂，仿佛一切都还是当年，微笑着向两人打着招呼说道。 　　“别愣着了，快进来吧，这肉还得炖上一段时间。” 　　王泉的反应，让高连与李易微微失神，自从这个据点归属于莫离之后，他们三人便渐渐没了联系。 　　高连与李易同情王泉的遭遇，却又无法真正的感同身受，三人之间有了隔阂，他们便主动王泉疏远了。 　　对视片刻后，高连与李易望着王泉脸上真诚的笑容，终是微微点头，踏步走了进去，王泉的这个笑容让他们想起了当年的王泉，那个犹如太阳一般明亮的王泉。 　　进入屋中之后，王泉招呼着两人坐下，自己却又围着小灶台那边忙碌起来，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大米，居然在这个世道里蒸起了米饭。 　　“子萱估计还得要一段时间才能倒，你们两个就耐心的等一等吧？” 　　当炖肉进入等待的流程后，王泉终于得了一个空闲，走到两人所坐的餐桌前，说是餐桌，实际只是王泉把写字台盖上了一层黑布，便算做了餐桌。 　　王泉落座之后，便眼神温和的望向高连与李易两人，轻声询问道。 　　“我们好久没见了，也不知道你们两个过的怎么样，你们两个谁先说呢。” 　　闻言，高连微微踌躇，但最后还是叹息一声，声音沉闷说道。 　　“凑凑合合吧，老大你呢？你过得怎么样呢？” 　　王泉闻言便是轻轻摇头，声音微低的说道。 　　“我半死不活吧，不过勉强也能算是活人。” 　　“李易你呢？” 　　闻言，一直沉默的李易终于抬起头来，声音平淡的说道。 　　“我娶了一个女人，她去年为我生了一个孩子。” 　　王泉与高连一怔，又惊又喜的看着李易，似乎是没有想到，自己的朋友居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 　　然而，正当高连与王泉望来时，李易却是异常冷静的说道。 　　“我骗你们两个的，怎么会有人喜欢我这种阴暗的人呢。” 　　王泉与高连再次一怔，随即对视一眼后，同时笑了起来，之前那股特殊的疏离感，也在这相视一笑下，悄悄散去。 　　“老大，你这次叫我们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闲聊间，高连没有任何掩饰，开门见山的说问出了这个问题，而王泉却微微摇头，声音沙哑的说道。 　　“不，这一次。” 　　“你们谁都帮不了我。” 第一百九十五章 诀别（二） 　　风声微乱，拍打着破旧的门扉，点点水渍，从小灶边上流下，湿了满地。 　　空气中，满是沉默的痕迹，高连与李易感到了一丝不安，忧心忡忡的望着王泉，而王泉却是满面的笑意，虽是沉默，但似乎比起往日里多了几分神采。 　　在沉默间，王泉再次轻轻起身，在木柜中翻找了许久，却是找出了一个玻璃瓶来，玻璃瓶中的液体澄澈，用一个木塞紧紧绑着。 　　王泉提着那个玻璃瓶重新回到了桌上，一边解着瓶塞上的绳子，一边用那沙哑的声音笑着说道。 　　“一年前，柳咏那些人用粮食酿了一些粗酒，为了讨好莫离，他特地给莫离送了一箱，可莫离并不喜欢喝酒，便给了我一瓶。” 　　“我放在木柜里都快放的忘了，刚刚才想起，也是时候尝一尝这酒的味道了。” 　　高连眼神微动，轻声说道。 　　“可是……我记得你根本不会喝酒啊。” 　　王泉闻言一笑，轻轻摇头，已将那绳子解下，一股粗犷的酒香，随即扑鼻而来。 　　“凡事总是要尝试一遍的，说不定今天我会喜欢这个味道呢。” 　　高连与李易对视一眼，心中不安，今日的王泉，仿佛酝酿着狂风骤雨的海面，没有一丝风吹过，但隐隐下的躁动，却让人不安。 　　王泉早就准备好了几只酒碗，他将其摆好，便将酒水倒在了碗中。 　　“趁着子萱还没有来，我们先尝一尝这酒水吧，我还是不太想让她碰这些东西的。” 　　澄澈的酒水，被过滤的十分干净，没有一丝杂质，倒在碗中，反倒是显得这碗过于破旧了。 　　王泉随即坐下，将酒瓶放在了一边，端起碗来，对着高连与李易两人，笑着说道。 　　“来，干杯。” 　　高连与李易同时端起酒碗，与王泉手中的酒碗碰在了一起，满溢的酒水，顺着粗碗的边缘一路流出，染在了指间。 　　三人同时端起酒碗，大口饮下，辛辣的酒水入喉，却如刀割一般，让三人同时皱起了眉头，却没有人放下酒碗，而是就这么将碗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片刻后，三人放下酒碗，面色古怪，不断的吐着热气，挤眉弄眼。 　　“这柳咏酿酒的水平，简直比他的底线还要低一些啊。” 　　“他还真好意思拿出来献殷勤？” 　　王泉放下酒碗，连连摇头，咂嘴说道。 　　“酒这个东西，我果然喜欢不起来，可能我这辈子也习惯不了吧。” 　　说罢，王泉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似乎是酒力上涌，他的两只耳朵已经有些发红，他眯着眼睛，望着高连与李易，轻声问道。 　　“说起来，为什么当年那件事之后，你们两个就不来见我了呢？” 　　往日无法问出口的问题，此时却是借着酒意，问了出来。 　　李易沉默着，却是再次拿起酒瓶，给自己添了一碗酒水，而高连却是叹了一口气，有些惭愧的说道。 　　“老大，我也不怕你笑话。” 　　“当年的事，我们总觉得是我们两个连累了你，如果不是我们两个当时受伤，你和子萱原本是可以逃走的。” 　　“那样的话，你们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说到此处，高连面露似乎不知该如何讲下去，而一旁的李易却放下酒碗，脖子微红，从嘴中吐出浓重的酒气来，他像是一只倔犟的鹅，梗着脖子，双眼充血，瓮声瓮气的说道。 　　“后来，老大你成了莫离身边的红人，开始出了据点杀人。” 　　“每次看到你和那些人，带着那群可怜的俘虏回来，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但我还是无法接受。” 　　“我和高连在暗地里骂了你很多次。” 　　“我们也知道，你他妈不是那种畜牲，可是你确确实实又在做那些事，虽然迫不得已，但这事就是他妈的你做的。” 　　李易握紧拳头，愤怒而又不甘的拍着桌子，却又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怒道。 　　“我们不甘心啊！我们不服气啊！ 　　“为什么你会变成这种样子。” 　　“哪怕兄弟们当初一起死了，也不用像这么窝囊的活着，好歹也是个痛快啊！” 　　“你说，我们怎么还能来看你？！” 　　高连沉默，却没有阻止李易，这同样是他想说的话，是他想要发泄的情绪。 　　王泉静静的坐着，脸上无喜无悲，他微微低头，苦笑一声，轻声说道。 　　“我就知道，你们两个肯定看不惯我做的那些事。” 　　“这也是好事，无论如何，至少你们两个都没有变过。” 　　王泉端起酒瓶，给自己添了一碗酒水，酒水微微泛起一丝涟漪，倒映着王泉的面孔。 　　“这个世界上，没有报应这种东西。” 　　“但至少，我会有自己的报应的。” 　　王泉端起碗来，没有立即饮下，而是望向高连与李易两人，轻声问道。 　　“你们两个……知道围盾据点吗？” 　　李易还是那副气愤的模样，一时间也没有开口，而高连则犹豫了一下后，轻声说道。 　　“这个当然知道，围盾据点里有个叫曲云流的人，听说很厉害，把附近的几个据点整合，抵抗住了古城据点的扩张。” 　　“等天气彻底转暖之后，古城估计又要和围盾据点开打了。” 　　王泉闻言轻轻点头，缓缓说道。 　　“是这样的，不过围盾据点里有一个和莫离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叫苏离。” 　　“我和他有过一面之缘，那是一个不错的人，比我要好的多。” 　　说话间，王泉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小的布袋，放在桌上，轻轻向那两人推去。 　　“你们要是能见到他，就帮我转交一下这封信给他。” 　　高连与李易同时一怔，望着那个小小的布袋，一时间有些茫然。 　　王泉则端起酒碗，豪迈的一饮而尽，酒水肆意而流，顺着他的下巴一路流下，流过他的喉咙，随即他重重放下酒碗，用袖子擦着自己嘴边的水渍，却是神色复杂的说道。 　　“我今天叫你们两个来，就是想告诉你们两个。” 　　“我要送你们两个离开这里，去往围盾据点，那里或许不是什么天堂，但应该会好过古城这个地狱。”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两个应该一直都想去的吧。” 　　“这是我这个做老大的，这辈子最后能为你们两个做的事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无聊 　　“老大，你到底在说什么？” 　　王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拿出口袋里的左轮手枪，将枪身中的六颗子弹，一一卸下，子弹的金属外壳看起来有些油腻，似乎被人握在手中把玩了许久。 　　“莫离突发奇想，要和我玩一个游戏。” 　　“这桌子上的每一颗子弹，便代表着一条人命，可以是杀，也可以是救。” 　　“不多不少，一共六颗。” 　　王泉将子弹竖放在桌子上，有些腼腆的笑了笑，对着错愕的高连两人说道。 　　“我现在打算，用这个机会换你们和子萱离开。” 　　“围盾据点应该不是什么天堂，但至少那里还有着正常人，没有人会逼你们去杀那些无辜的人。” 　　“你们两个，不想走吗？” 　　李易望着那六颗子弹，眼神一闪，便沉声问道。 　　“你是什么打算，莫离不会又想做什么事吧。” 　　“我不信任那个喜怒无常的疯子。” 　　高连没有说话，但同样点了点头，对于莫离当年突然的暴起发难，以及后来的反复无常，他根本没有办法信任。 　　王泉却连连摇头，笑着说道。 　　“我承认，他是一个疯子，喜怒无常，对任何人都不亲近，每天都握在那座小楼里面，不和其他人交流。” 　　“可这个疯子，让整个古城的人都不敢大声喘气，他们怕莫离，我也怕。” 　　“而且，我相信他，至少这一次，我相信他。” 　　王泉捏起一颗子弹，缓缓说道。 　　“有了他的命令，整个古城据点没有人敢拦你们，更没有人敢追你们。” 　　“这样的机会，这辈子就只有一次了，你们不想试试吗？” 　　闻言，高连与李易同时望着那颗子弹，陷入了沉默之中，若说他们不动心，那简直是在把王泉当傻子了。 　　这个古城，压抑而疯狂，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让每一个人都活的像是一具尸体，有谁会不想离开呢。 　　正当三人沉默时，屋门却忽的被推开，王子萱从门外大步走进，毫不犹豫的拿起一颗子弹，握在手中，大声说道。 　　“我想走，这个鬼地方我是一天都不想呆下去了。” 　　“哥，你走不走？” 　　王泉无奈一笑，看着神色坚决的王子萱，忍不住摇头叹气道。 　　“你啊，怎么就改不了在门口偷听的习惯，几盘来了，就早点进来啊。” 　　有了王子萱的带头，高连与李易也不再犹豫，同时伸手，拿起了一颗子弹，握在手中，轻声说道。 　　“我们也走。” 　　“就算这次是莫离骗我们，我们也不想再这么活下去了。” 　　“老大，忘了之前的事吧，就当我们重新再活一次。” 　　闻言，王泉笑而不语，只是将剩下的子弹收好，缓缓说道。 　　“好啊，就当这几年是一场噩梦，全部重新来过。” 　　对王泉过于了解高连，却是皱起眉头，忍不住出声问道。 　　“老大，你不一起走吗？” 　　闻言，屋中三人同时望向王泉，眼神担忧，而王泉则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对着三人连连摆手，说道。 　　“瞎说什么呢，我这里还剩下三颗子弹，别说是我，再带两个人一起走，也不是什么问题。” 　　“不过，我得晚一些才能和你们汇合。” 　　高连闻言一笑，摇头叹气道。 　　“这里该死的人，可不止两个，两颗子弹实在不够用啊。” 　　众人齐齐点头，显然都十分认同这个说法。 　　咕嘟，咕嘟。这时，被几人遗忘的灶台处，那个小小的锅中，热水翻涌，滚烫的白气不停的顶着着锅盖。 　　王泉见状，急忙起身，将锅盖揭起，一股奇怪的肉味，便扑面而来，这个末世中并没有什么香料，所以无论王泉有多用心，这锅肉的味道，也是奇奇怪怪的模样。 　　不过，这已经是末世中难得的美食了。 　　王泉拿起勺子，将肉汤盛起，回头望着桌边的三人，神色开怀的说道。 　　“你们三个今天运气不错，可以好好吃一顿了，有酒有肉。” 　　“不过别喝太多的酒水，我们明天就得出发了，不要因为喝酒耽误了时间。” 　　王子萱偷偷给自己倒了一碗酒，闻言则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哥，你这么急的吗，今天通知我们，明天就出发？” 　　王泉端着古怪的肉汤，大步而来，将其放在了桌子上，轻声说道。 　　“这种事，能多小心就得多小心，迟则生变。” 　　“谁知道莫离那个疯子，会不会突然改变主意。” 　　“来来来，别想那些了，我们喝酒吃肉。” 　　闻言，高连三人也不再多问，而是端起碗来，心情大好的三人，在吃吃喝喝中，说起了从前的趣事。 　　觥筹交错，却是难得的有了几分温馨的感觉。 　　天色渐晚，夜幕从远方的地平线，一路蔓延而来。 　　古城据点中，那座三层小楼之内，星云体站在窗前，凝视着下方的古城，微微眯眼。 　　经过柳咏几日的忙碌，整个仪式需要的步骤已经完成，只要明天就可以做献祭仪式了。 　　星云体望着下方，隐在黑暗中的城池，低声问道。 　　“你为什么要给王泉那个选择？是因为愧疚吗？” 　　楼中，莫离神色疲惫，不停的擦拭着一把手枪，闻言便淡淡回答道。 　　“如果说没有半点愧疚，那显然是在胡说八道了。” 　　“愧疚是有的，但并没有什么可后悔的，我没想补偿他什么，只是想看看这几年的时间里，到底有没有改变他什么。” 　　星云体缓缓转身，望向莫离，轻声说道。 　　“你在赌他不会离开吗？” 　　莫离没有任何犹豫，径直回答道。 　　“是的，我想看看他会不会留下，假如留下了的话，又是什么理由让他留下。” 　　星云体微微皱眉，缓步走到莫离身侧，低声评价道。 　　“你还真是无聊，总是这种没有意义的事。你就不觉得烦吗？” 　　闻言，莫离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他微微抬头，看着一旁的星云体，轻声说道。 　　“这样的评价，你不觉得比起我来，更适合说给你听吗？” 　　“你居然会说无聊，看来你真的越来越像是一个人类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赌 　　“这样的评价，你不觉得比起我来，更适合说给你听吗？” 　　“你居然会说无聊，看来你真的越来越像是一个人类了。” 　　星云体眼神一怔，如同一个木偶一般，身体僵直，愣在原地，片刻后，他伸出手来，轻轻落在自己的眉眼上，神色疲惫的说道。 　　“你说的没错。” 　　“这具肉体对我的影响，比计划中的效果还要夸张的多。” 　　“喜怒哀乐，这样的情绪在我们漫长的时间里，一直是一件十分罕见的事，但有了这具躯体以后，我们的情绪波动，思维，都在潜移默化的发生着变化。” 　　“有趣，人类的大脑其实是受身体支配的，分泌的激素，会影响一个人的情绪。” 　　“以前在我们看来，人类是一台并不完美的机器，受限于并不完美的身体构造。” 　　星云体微微眯眼，伸手掩面，冷冷说道。 　　“现在看来，我们当年的想法真的是一点也没错，人类就是一台逐渐堕化的机器，甚至缺失了机器的精准。” 　　“并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莫离听着星云体的高谈阔论，对此不置可否，他翘起自己的二郎腿，将桌子上的手枪一点一点拆开，看似无心的问道。 　　“听你的意思，你现在很了解人类了。” 　　闻言，星云体没有任何犹豫，坦然回答，言语间满是对于人类的鄙夷，俨然已经成了一个普通人的模样。 　　“是的，我自信已经很了解你们人类了，你们被情绪控制，而情绪又受肉体的影响。” 　　“不过是一台劣质的机器。” 　　莫离嘴角一挑，露出一丝笑意来，在短短的时间内，他已经将桌子上的手枪组装完毕，退去子弹的弹夹，被他扔在了桌子上，他举着没有子弹的手枪，瞄向不远处的星云体，眯眼说道。 　　“几盘你这么自信，有没有兴趣和我赌一把。” 　　星云体眉头微皱，有些狐疑的盯着莫离。 　　“赌一把？” 　　莫离轻轻歪头，语气轻松的的说道。 　　“你们不是最喜欢赌了吗，对于你们这种原本没有形体的高级生物来说，应该没有什么比未知更有趣的事了吧？” 　　星云体没有否认莫离的说法，反而真的被挑起了兴趣，他颇有兴致的在屋中来回踱步，轻声说道。 　　“说一说，是什么赌局，我要听一听这个赌局有没有什么乐趣。” 　　闻言，莫离眼神一闪，将手中的枪放在了桌子上，淡淡说道。 　　“赌局很简单，就是赌明天的王泉。” 　　“赌他会不会离开古城据点。” 　　“作为赌局的发起人，我会让你一次，由你先选，无论你选王泉是去是留，我选相反的就是。” 　　星云体愣了一下，眉眼间满是困惑之意，不解的问道。 　　“让我来选？这对你不太公平，你对自己这么有自信吗？” 　　莫离身子后仰，眉头轻抬，声音冷淡的回答道。 　　“你不必问那么多，无论是什么赌局，都是经不起盘问的，你只需要回答你选哪一边就是了。” 　　闻言，星云体也不气恼，犹豫了一下后，便踏步走到莫离的桌前，伸手按住桌子上的一颗子弹，轻声问道。 　　“我可以接受这个赌局，但这个赌局的筹码是什么呢？总不能是白白赌一场，赢家总归是要有好处的。” 　　“这也是你们人类的规矩。” 　　莫离想了想，从桌子上的那堆子弹中，推出一颗子弹来，轻声说道。 　　“我的身体。” 　　“……” 　　星云体骤然眯眼，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以及难掩的兴奋之意，激动之下，他再次确认道。 　　“你的身体，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们赢了，我们就可以占据你的不死之身吗？” 　　莫离轻轻点头，捏起一颗子弹，意味深长的看着星云体，笑道。 　　“果然，你们一开始就惦记我的不死之身了，尤其是现在力量所剩无几的情况下，我这个不死之身对你们来说，简直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星云体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眼中的贪婪与狂热，展露无疑，他诚实的回答道。 　　“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对你隐瞒什么，之所以要把你从主体身上剥离而出，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你的主体拒绝了与我们共享身体的建议。” 　　“当然，你也不必紧张什么，你的不死之身特殊，让我们不可能真的对你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来。” 　　“与其说是占据，倒不如说共享，我们不会干涉你的身体自主，只是要你的身体，为我们抵抗那台该死的机器。” 　　“你的不死之身，是它的造物，它无法破坏你的不死之身，所以哪怕我们在最后的赌局输了，只要与你共存，我们也不会落得消亡的下场。” 　　星云体还想在说下去，却被莫离不耐烦的打断，他伸手拍了拍桌子，皱眉说道。 　　“我不在乎这些，你还是先选你赌王泉去还是留吧。” 　　被强行打断的星云体，信心满满，拉过椅子，径直坐在了莫离的对面，将手中那颗子弹轻轻一弹，缓缓说道。 　　“我赌他走。” 　　“他肯定不会留下的。” 　　“趋利避害，这是人类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他没有理由在这种时候犯傻，毕竟他已经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又何必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来什么大彻大悟。” 　　“只要他的脑子没有出什么问题，他肯定是会离开的。” 　　莫离闻言一笑，没有反驳什么，轻声说道。 　　“那就这样吧，赌局成立。” 　　“你选他走，我选他留。” 　　星云体眨了眨眼睛，忽的有些不安，他看着莫离那淡然的神色，皱眉问道。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会选他走，是吗？” 　　莫离抿起嘴角，露出一个嘲讽意味十足的笑容来，低声说道。 　　“关于这一点，我并不否认。” 　　“这并不难猜，按照你的说法，现在的你也是一台逐渐堕化的机器，你的情绪和身体会影响你的判断。” 　　“所以答案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 　　星云体依旧信心满满，大手一挥，淡然说道。 　　“随你怎么说吧，现在的我也没有什么兴趣反驳你了。” 　　“这一次，注定是我们赢了。” 　　莫离眼神一闪，却是神色复杂的低声说道。 　　“不，你们一点也不了解人类。” 第一百九十八章 愚（一） 　　一夜无话，待到次日清晨时，古城的上空中，渐渐有一道炊烟，袅袅升起。 　　王泉早早的起了床，将自己的木屋收拾的干干净净，他罕见的站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衣服，像是喜事临门一般。 　　在初晨的阳光下，衣服的褶皱被王泉一点一点抚平，仔细的像是一个要结婚的新娘官一般。 　　收拾好一切后，王泉拿起桌子上的左轮手枪，仔细擦拭着，大步走出屋外。 　　当木屋的门渐渐合拢时，王泉深深地看了一眼屋中的一切，恍若隔世。 　　今天之后，这个木屋便再也不会属于自己了，这里会有新的人来，会有一个新的故事，但那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了。 　　这存在了上百年的古城，不知迎来送往了多少人，自己在其中也只不过是一粒沙尘罢了。 　　木屋之外，高连，李易，以及王子萱三人早已等待许久，立在门前，拖着小小的行礼，眼神期待的望着王泉。 　　王泉见状，温和一笑，心境一片温暖，他招了招手，便带着三人向着古城中最显眼的三层小楼走去。 　　光阴如水，改变了一切。 　　当王泉轻轻踏上那青石路面时，脑海中顿时浮现起自己在古城中经历的一切。 　　他曾风光过，满怀壮志，也曾倒在泥土之间，风沙覆面。 　　这一切，还真是漫长啊。 　　王泉轻声感慨着，大步走入了三层小楼中，高连三人则被守卫拦下，只得守在了楼外。 　　三层小楼中，一切的陈设都异常的简单，多是一些枪械，并没有什么令人羡慕的奢侈享受。 　　而在一楼的大厅内，摆着一张八仙桌，莫离便坐在桌子后方，静静的看着王泉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王泉缓步踏至桌前，一言不发的取出那柄左轮手枪，将里面的六颗子弹取下，轻轻推向莫离，平静的问道。 　　“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莫离眉头微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桌子上取出一根毛笔来，毛笔的笔尖上蘸着红色的颜料，那是玫瑰一般的红色。 　　红色的笔尖，迅速染过子弹的金属外壳，将其染上了一抹红色。 　　莫离一边做着这个动作，一边轻声说道。 　　“我已经很守卫那边说过了，你拿着这红色的子弹的时候，谁也不能拦你出去。” 　　“当然仅仅只限六颗子弹的数量，你可以开走据点任何一辆汽车，不会有人追击你们的。” 　　“只要你做出选择，就再也不会有人能拦得住你。” 　　王泉没有说什么，只是拿起了那六颗子弹，紧紧握住，转身离开，没有看向莫离一眼。 　　莫离静静望着王泉的背影，放下手中的毛笔，轻轻摇头，眼神晦暗的叹息道。 　　“王泉，你果然是头犟驴啊。” 　　王泉没有听到莫离对他的评价，只是大步向前走去，莫离在他离开三层小楼之后，便站起身来，径直走向三楼。 　　三楼的位置处，星云体已是侧坐在窗口，遥遥望着楼下的古城，从这个位置，这个高度，整个古城据点都可尽收眼底，一览无遗。 　　踏，踏，踏。 　　听着脚步声响起，星云体露出一丝笑意，依旧望着古城，头也不回的说道。 　　“看起来这个赌局是你要输了，我看见王泉他们已经去仓库那边找车了。” 　　莫离没有半点意外，同样走到窗前，向下望去，似乎是为了照顾莫离的视力，星云体向莫离递来了一个望远镜。 　　但是莫离并没有接下那个望远镜，而是淡淡说道。 　　“你耐心看下去吧，看到最后，你就明白我为什么会敢和你打这个赌了。” 　　星云体闻言只是摇头轻笑，对自己的胜利信心满满，拿起望远镜，再次向王泉三人处那边望去。 　　起初，星云体笑容灿烂，只是随着时间，却渐渐僵在了脸上，最后更是变成一片阴沉。 　　只见，在他的注视下，王泉带着高连三人选了一辆汽车，径直开到了城门的边上，然而就在汽车即将驶出城门时，王泉却忽然跳下车门，狼狈的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堪堪稳住了身子。 　　这时，汽车已驶出城门，王泉抬眼望去，却是看到王子萱他们错愕不解的表情，对此，王泉对着那三人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嘴中却是对一旁的守卫说道。 　　“关门。” 　　守卫没有任何犹豫，迅速合上了城门，在城门即将合上的时候，大门间的缝隙，只剩下了一条直线。 　　透过那笔直的线条，王泉微微躬身，神色复杂的轻声呢喃道。 　　“抱歉了，谁让我是一个懦夫呢。” 　　说罢，王泉直起身子，刚刚跳车时，似乎已经伤到了他的左腿，他走起路来时，便是一瘸一拐的模样。 　　王泉轻轻缓缓取出左轮手枪，又从口袋里取出三颗染上红色颜料的子弹，最后又取出了一颗没有任何标记的普通子弹，一同装入弹夹之中。 　　一瘸一拐下，王泉的步伐缓慢，面部更是泥土满面，早上费心打理的头发，也满是灰尘。 　　王泉这番模样，自然引来了其他人的围观，不多时，街道两旁便站满了人，这些人疑惑而古怪的看着王泉，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正是此时，一拨人从前方走来，浩浩荡荡。好不威风，仔细看去，正是柳咏和他的手下。 　　见状，王泉微微愣神，没有继续向前走去，而是停在了原地，片刻后，柳咏便冷着眉眼，停在了距离王泉五步远的距离处。 　　柳咏微微皱眉，看着王泉狼狈的模样，冷笑道。 　　“首领大人昨天吩咐了，说让我今天来这里接你。” 　　“真有意思，他居然让我来接你，他不知道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吗？” 　　闻言，王泉一怔，随即抬头望向远处飞三层小楼，低声笑道。 　　“哈，没想到这个据点里最了解我的人，居然是我最想杀的那个人。” 　　说罢，王泉便连连摇头，手掌却是猛然抬起，举起手中的左轮手枪对准了柳咏，柳咏一惊，刚要动作时，却发现自己身旁最信任的两人，却是猛然抓住了他的胳膊，死死不肯放开。 　　柳咏大怒，高声喝道。 　　“你们两个是想死吗！” 　　然而，那两人闻言却是淡淡说道。 　　“抱歉，这也是首领大人的吩咐。” 　　“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第一百九十九章 　　日光正盛，光芒映着左轮手枪的金属外壳上，反射着微微光泽，望着被人强行制住，不得动弹的柳咏，王泉恍若隔世。 　　这一幕，他曾梦见过很多次，每一次的梦境都是那般的真实，迸溅的血液，脑浆，以及枪口飘散烟气，真实的不像梦境。 　　然而，当这一切真的发生时，王泉却没有了实感，他看着不断挣扎，向着身旁的怒吼的柳咏，心中却有些空落落的。 　　他本以为自己会兴奋，会释然，会在最后放下所有，可现实却是他的心如大厦倾塌，已是一片废墟，空虚且杂乱。 　　过往的执拗，不甘，以及那咬牙切齿的恨意，忽然间都随着一呼一吸间，被他从口鼻中，轻轻吐了出去。 　　他知道，这不是释然，也不是放下，只是太累了。 　　柳咏还在挣扎，但制住他的那两个人却是纹丝不动，柳咏见状，彻底慌了神，却还强行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阴冷的威胁道。 　　“我最后说一次，放手！” 　　“你们两个是知道我的手段的，我有不知道多少种办法让你们两个生不如死。” 　　听着柳咏已然底气不足的威胁，王泉嘴角一扯，将手中的左轮手枪缓缓放下，深深的看了王泉一眼，说道。 　　“你不用再尝试了，这是那个人的意思。” 　　“那个人给了我五颗子弹，每颗子弹代表一条人命，我可以用子弹来杀人，或者换人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 　　闻言，柳咏呼吸一窒，身子瞬间僵直，他不再挣扎，而是怔怔的望着柳咏，声音干涩道。 　　“你……要杀我？” 　　王泉轻轻点头，神色平静，口吻轻柔，向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是，我要杀了你。” 　　柳咏面部瞬间狰狞起来，可又在下一个瞬间恢复如初，他没有试着挣扎，逃跑，而是死死的盯着王泉，慢慢的说道。 　　“你不觉得这样太浪费了吗，这个世道，我随时都可能死，不值得你浪费这一个名额。” 　　柳咏像是真的在为王泉考虑一样，十分认真的分析道。 　　“按你的作风，有这样的机会，为什么不多救一个人呢？” 　　“杀一个人可比救一个人容易多了，这个据点里有多少生不如死的人，你知道吗？” 　　柳咏说了很多，但王泉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这让柳咏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声音中也多了几分急切，他忍不住将声音提高了几分，对着王泉喊道。 　　“城里的王伯，他儿子死了，老婆死了，在上个月他唯一的孙子也死了，他不值得你救吗？” 　　王泉微微眯眼，像是完全没有去听柳咏的话一样，自顾自的轻声说道。 　　“在我小时候，我们家里挤在一个不大的房子里，我和我的妹妹没有属于自己的房间。” 　　“整整一大家子人，挤在一张拼凑起来的大床上。” 　　“在很多个夜晚，我的父母会在我睡着的时候聊天，然后发展为吵架，他们吵得很大声，让我根本睡不着。” 　　王泉轻轻挑了挑眉，露出一丝微笑，对着一脸茫然的柳咏说道。 　　“但那个时候的我，只能装睡，假装没有听到他们吵架，我不敢醒，也不能醒。” 　　“在我的童年记忆里，母亲在晚上哽咽的啜泣，父亲在坐在床头，点了一根又一根的烟。”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有人能帮帮我，帮帮我的父母该有多好。” 　　“可是不会有人来的，于是我又想，为什么我不能做那个人呢？” 　　王泉眉眼舒展开来，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缓缓说道。 　　“这或许，就是我一直想要为其他人做些什么的原因。” 　　“一个不怎么美好的初衷，能走的这么远，我其实已经很满意了。” 　　说话间，王泉再次抬起左轮手枪，上前一步，将冰冷的枪口，抵在柳咏的额头上，让柳咏的身子瞬间颤抖起来。 　　“可仔细想想，我后来也没能阻止我父母的争吵，他们或许并不适合，但我却可以睡的着了。” 　　“我没能改变什么，但适应了他们的争吵的声音。” 　　“正如现在。” 　　王泉的瞳孔闪过一抹无奈，手指轻移，落在左轮手枪的扳机处，他的嘴唇微动，声音极轻的说道。 　　“我救不了所有人，所以我学会了无视，忽略他们。” 　　“果然，当我开始当一个瞎子的时候，我的生活就简单了很多。” 　　“你说的没错，杀人比救人要简单的多，所以这一次，我想要选一个简单的路。” 　　闻言，柳咏面如死灰，感受着额头上冰冷的枪口，身子不受控制的抖动了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呼吸不畅的模样。 　　王泉眼神一闪，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的像柳咏问道。 　　“对了，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场景吗，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当初是怎么看我的吗？” 　　闻言，柳咏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攀附而上，不假思考的说道。 　　“我……” 　　砰！ 　　一个“我”字刚刚从柳咏的嘴中发出，枪声便骤然响起，子弹在火焰的推力下，旋转着，瞬间贯穿了柳咏的脑袋。 　　霎时，血浆四溅，乳黄色的物体，落在各处，柳咏的身体径直向前倒去，在临死之际，他的神色迷茫，不解，似乎不明白这一切为什么发生的如此突然。 　　噗通，随着一声闷响，柳咏的身体倒落尘埃之间，带起些许沙尘，黄沙染在了他破开的脑袋上，迅速覆盖。 　　王泉缓缓收回手枪，望着倒在地上的尸体，默不作声的转过身子，不再看向一眼，向着古城中最高的那座小楼，踏步而去。 　　三层小楼之中，莫离望着向着小楼走来的王泉，轻声对着一旁的星云体说道。 　　“这场赌局，是我赢了。” 　　星云体神色平静，同样居高临下的望着王泉，淡淡说道。 　　“他手枪里还有一颗子弹，他还有机会离开这里的，我没有输。” 　　闻言，莫离却是轻笑一声，伸出手指，轻轻指向自己，笑着说道。 　　“不必多想了，那颗子弹他只会留给我。” 　　“他要来杀我了。” 第二百章 愚人（三） 　　踏，踏，踏。 　　王泉挺胸抬头，大步走入三层小楼中，他无视了楼下的守卫，旁若无人的走上楼梯，而那些守卫似乎已经收到了命令，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 　　木制的楼梯，在脚步的踩踏间，发出微微的响声，一步一步跨向最后的那个楼层。 　　王泉再没有了茫然，恍惚间，他感觉自己的步伐很是轻盈，像是踩着春天的风，踏在空中，整个身子快要飘起来一般。 　　踏。 　　当踏上最后一个台阶后，一道背影便跃入了王泉的眼帘中，身子高大的莫离，背对着他，双手负在身后，像是已经等了他很久。 　　王泉没有任何犹豫，径直举起手来，握着那把左轮手枪，瞄准了莫离的脑袋，瞬间扣动了扳机。 　　砰！ 　　喷吐的火舌，将子弹奋力推出，那颗子弹在空气的震颤中，瞬间贯穿了莫离的脑袋，霎时血污四溅，破碎的骨壳飞出。 　　然而，受这致命一击的莫离，身子只是一晃，便迅速稳住了身体，他十分淡然的站稳身子，破碎的血肉，便迅速倒回，弥补着刚刚的缺口，在眨眼间便恢复如初。 　　直至此时，莫离才缓缓转过身来，用毫不意外的眼神望着王泉，轻声说道。 　　“六颗子弹，你已经用掉了五颗，还要继续吗？”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王泉神色平静，保持着握枪的姿势，望着那无法杀死的莫离，缓缓说道。 　　“我一直都很好奇，你不会死，但你会痛吗？” 　　莫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壳，刚刚被子弹打出的大洞，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但在刚刚那一瞬间的疼痛感，却依然残留着些许。 　　他的指间微微湿润，那是残留的血迹，莫离收回指间，轻轻搓揉着那一点点血迹，回道。 　　“我当然会痛，只是我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说到此处，莫离微微耸肩，用手指顶着自己的太阳穴，缓缓说道。 　　“事实上，我可能很享受这种感觉，这听起来是不是有些变态呢？” 　　王泉微微眯眼，眼中无喜无悲，看不出任何的恨与怨，只是轻声说道。 　　“莫离，你太蠢了。” 　　话音刚落，王泉便再次扣动了扳机，子弹呼啸而过，再次贯穿了莫离的左胸，精准无误的穿过了他的心脏，子弹的爆发力，瞬间将那颗心脏拧成碎片。 　　可依然于事无补，莫离只是皱了皱自己眉头，用手捂着自己血流如注的胸口，像是只是被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了一下。 　　砰！ 　　王泉并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而是再次扣动扳机，又一个子弹爆射而出，瞬间贯穿了莫离的眉心。 　　这一颗子弹在莫离的意料之外，他并没有想到王泉会再次添上一颗子弹，但也仅此而已了。 　　不到一分钟，莫离便收回自己了自己的手掌，胸口与眉心的伤口，恢复如初，他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何必呢，再加上一颗子弹，你也是杀不了我的。” 　　“想逼我现在就杀了你吗？” 　　王泉没有回答莫离的问题，而是猛然伸手，扯掉了自己上衣的纽扣，将自己那件并不合身的衣服脱下，随手扔在了一边，然后双拳紧握，死死的盯着莫离，低声说道。 　　“我今天，要把你这张臭脸打个稀巴烂。” 　　说罢，王泉快步一踏，迅速上前，以极快的速度冲到莫离身前，右臂由下至上，一拳挥出，狠狠的砸向莫离的下巴。 　　莫离眼神漠然，身子一侧，轻而易举的避开了这一拳，转身一腿横扫而出，正中王泉的胸口，径直将他一脚踹飞了出去。 　　噗通，王泉的身体倒折而回，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才灰头土脸的站了起来，仅仅只是一腿，王泉的手臂便已在地上擦破了皮，流出丝丝血迹。 　　王泉没有任何挫败之意，再次握起双拳，踏步而出，眼神坚毅的又是一拳砸向莫离。 　　莫离眉头迅速皱起，他再次侧身，避开砸来的拳头，右臂猛摆，一记重拳轰然砸在王泉的侧脸，拳身落下时，似乎听到了王泉骨裂之声。 　　一拳过后，王泉的身子侧向一边，意识短暂混乱，没等他恢复过来，莫离便又是一记重拳，径直落向他的胸腹。 　　巨大的力量，如一柄无形的利刃，贯穿了王泉的五脏六腑，他瞬间瞪大眼睛，弓起身子，从嘴中吐出一堆恶心的呕吐物与粘液。 　　莫离抽回手臂，右腿高抬，对准王泉的脑袋，一腿竖砸而下，随着一声闷响，王泉的身子被重重砸到在地板上，整张脸埋在了那堆恶心的呕吐物间。 　　酸味，臭味，以及地板冰冷的触感，无孔不入的渗透进王泉的每个毛孔之中，可王泉却是再次站起，丝毫不顾及自己脸上的污物，再次摆出双拳，迎向莫离。 　　莫离的脸上终于了些许的情绪波动，他微微后退一步，右拳对准王泉胸口心脏的位置，再次一拳轰出。 　　下一刻，王泉的拳头贴着莫离的身子擦过，而莫离的拳头，却如炮弹一样，重重落在王泉的胸口，狂暴的力量瞬间炸裂开来。 　　王泉喉咙一甜，从喉咙中吐出一口血污，意识再次有了恍惚，等他清醒过来时，自己已是倒在地上，身子周身各处火辣辣的痛。 　　再望去时，莫离已是拉开了距离，他解开自己得衣衫，从口袋中取出一把手枪，轻轻握住，瞄准了王泉的脑袋。 　　“够了，再继续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你还想再打，我不介意给你一个痛快的。” 　　闻言，王泉却是嘴角一扯，毫不顾忌莫离手中的手枪，再次站起来身来，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向着莫离扑去。 　　在短暂的一瞬间，望着悍不畏死，向自己扑来的王泉，莫离短暂的失神了，他没有扣动扳机，也没有躲避。 　　没有人知道在这一瞬间他想了什么，但想来应该那不是什么值得开兴的事。 　　在莫离短暂的失神瞬间，王泉第一次得手，他扑住了莫离的身子，然后将双手抓住莫离的腰间，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向前冲去。 　　莫离迅速回过神来，但在这王泉最后的爆发力下，一时间却已无法脱身。 　　只见，王泉如一颗炮弹一样，扛着莫离的身子，狠狠撞向了窗口，木制的窗口在这一瞬间，如纸糊的一般，摧枯拉朽般，瞬间破碎。 　　王泉抱着莫离的身体，径直撞出了窗户，从三层小楼中，笔直坠落。 第二百零一章 死 　　狂风呼啸，猛烈的风压吹起莫离的头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腐臭味，让他一阵目眩，在这一刻，他看不清王泉的表情，也不知道自己又是如何的心境。 　　与此同时，古城据点的人们，看到了两道黑影，从高空坠落，如两坨烂泥一般，坠落地面。 　　噗通！ 　　一声巨响过后，尘埃四起，终是有人按耐不住好奇，偷偷的向那里望去，却见黄沙飘荡，两具尸体坠落大地之上。 　　大片的红色血污，在青石铺成的路面上，顺着那饱经风霜而成细小缝隙，肆意流淌，那两具尸体中，赫然是莫离与王泉。 　　见状，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在高空坠落的冲击力下，莫离的脖子以一种夸张方向扭曲，手臂也软塌塌的搭在地上，白色的骨茬从皮肉处穿出，露出尖锐，破碎的骨端。 　　然而，正当所有人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时，莫离却忽然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强行将自己的脖子扭回了原位。 　　再望去时，莫离的手臂处的伤口，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迅速愈合着，肉芽疯张，将破碎的血肉与骨节接连。 　　只是短短瞬间，莫离的身体便已恢复了原状，他有些踉跄的站起身来，灰头土脸的模样，强烈的撞击下，他的意识似乎还有些飘忽，眼神略显迷茫的看着四周。 　　片刻后，莫离终于回过神来，他轻轻抬头，看向三层小楼的窗口，只见那个窗口已是破破烂烂，碎裂的框架，孤零零的挂在风中，一副随时都会掉下来的模样。 　　莫离仰首吸气，然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那个窗户很久之前就有些问题了，我想过让下面的人来修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 　　“我骨子里是一个讨厌改变的人，讨厌那些突如其来的变化。” 　　说罢，莫离终于低下头来，望向脚边的王泉，却见王泉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双目圆睁，红色的血迹带着泥土，染在白色的眼球上，浑浊的像是一谭泥水，再无一丝呼吸。 　　王泉，因为命运的捉弄，本该很早之前死去的他，还是接受了死亡的结局，以他最满意的方式。 　　望着王泉的尸体，莫离轻轻吐气，忽然间感觉到自己的肺部有些挤压的感觉，呼吸不畅，他开始大口呼气，胸口剧烈起伏。 　　在这一刻，莫离很想问王泉，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可惜，死人无法回答任何问题，一具尸体也无法作为任何问题的答案。 　　莫离莫名的有些烦躁，他蹲下身子，仔细端详着王泉的尸体，看着这个本该是他好友的人。 　　王泉的脸侧埋在血泊中，嘴角还沾着之前呕吐物与粘液的残留，哪怕是死他也是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一如他生前的所经历的一切。 　　莫离伸出手去，轻轻落在王泉的脑袋上，眼神再次变得漠然，而在这时一道人影悄然出现莫离身侧，仔细看去正是那个占据人类身体的星云体。 　　星云体看着地上的尸体，神色平静的像是在看一块石子，语气平淡的陈述道。 　　“看起来，这一次是你赢了。” 　　“可以告诉，你现在在想什么吗？” 　　闻言，莫离眉眼低垂，指间缓缓从王泉的头发上抽离，嘴中轻声说道。 　　“我在想，在最后一刻他有没有后悔这么做。” 　　“就在空中坠落的时候，他心里哪怕有一丝后悔吗，后悔搭上自己的性命来做这毫无意义的事。” 　　“他原本可以活着出去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躺在鲜血与呕吐物之间，死的这么狼狈。” 　　星云体眉头微挑，思考片刻后，缓缓说道。 　　“我想我能明白一些，作为地球上的生物，你们人类足够聪明，因为身体的构造，你们有远超其他生物的记忆力。” 　　“所以你们的情绪也更加复杂，在一时的情绪下，往往会做出一些事后追悔莫及的事来。” 　　“就比如这个叫王泉的人类。” 　　莫离闻言，罕见的露出一丝苦笑，低声说道。 　　“他还是不要后悔的好。” 　　闻言，星云体很是不解，便向着莫离追问道。 　　“为什么？” 　　莫离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慢慢的说道。 　　“如果他后悔了，那么我也会后悔逼他做出选择。” 　　“所以，我希望他不要后悔，至少不要在死前的那一刻后悔。” 　　星云体闻言微微皱眉，轻声回答道。 　　“不可能的，求生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在临死的时候，没有人会不想继续活着。” 　　“这无关你们说的尊严，而是生物无法违背，最原始的本能。” 　　莫离微微抬头，看了星云体一眼，眼神一恍，然后轻声说道。 　　“你永远不会懂的，无论你活上多少年，都不会懂的。” 　　闻言，星云体并不觉得冒犯，而是像一个好学的学生，再次追问道。 　　“这就是你说的尊严？” 　　莫离犹豫了一下，似乎他自己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但思考再三，他还是摇了摇头，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不是这么简单的东西，是一种更简单，也更复杂的东西。” 　　星云体看了莫离一眼，意简言赅道。 　　“你不觉得你自己刚刚说的话相互矛盾吗？” 　　莫离闻言，轻轻点头，他缓缓伸出手去，将将手指轻轻按在王泉没有合上的双眼上，低声说道。 　　“是，很矛盾，却也很准确。” 　　“我说不清楚这是什么，但对于他来说，却是爱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事。” 　　“换句话说，他把自己鞋子里的那颗石子，终于捡了出去。” 　　闻言，星云体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再说话，而莫离则轻轻将王泉的双眼缓缓合上，眼神变得有些复杂，用微不可闻的声音，一字一顿道。 　　“好好睡吧，王泉。” 　　莫离的声音很低，却怎么也逃不过星云体的耳朵，他眼中闪过一丝怪异，说道。 　　“这句话，听起来更像是苏离会说的。” 　　莫离没有否认什么，他站起身来，看着一旁的星云体，嘴角微抿，说道。 　　“他能做的事，我也是可以做的。” 第二百零二章 反正都一样 　　“他能做的事，我也是可以做的。” 　　星云体闻言一笑，若有深意的望着莫离，笑道。 　　“那么，他做不到的事，你可以做的到吗？” 　　莫离眯起双眼，轻轻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抖落尘埃与凝结的血块，眼神变得坚决，沉声对着星云体说道。 　　“我讨厌你的激将法，但我确实要告诉你。” 　　“我一直都在做他做不到的事。” 　　说罢，莫离俯下身子抱起王泉的尸体，转身离开，星云体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跟上莫离的身影。 　　但在他犹豫的时候，莫离已然走远，星云体叹了一口气，望着莫离那略显落寞的背影，轻声说道。 　　“今天傍晚，就要举行仪式了，你可不要错过，这一定会让你终身难忘的。” 　　莫离已走出很远的距离，但星云体的声音依然清晰的传到了莫离的耳中，他身子微微一顿，没有回头，而是反问道。 　　“这么快吗，我记得你说的好像不是这个时间。” 　　星云体摊开右手，一团诡异的蓝色流体物质，从他的掌间弥漫而出，悬浮于空中，他望着那团奇怪的流体，回答道。 　　“多亏了你的那个叫柳咏的下属，他把仪式所需要的东西都已备好，我的力量流逝的越来越快，这件事自然是要抓紧时间去做。” 　　“用你们人类的话说，就是迟则生变。” 　　莫离不再追问，只是默默点头，继续抱着王泉的尸体，踏步前行，他没有走向那三层小楼，而是抱着王泉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向城外。 　　古城据点的大门，并未彻底关闭，莫离在众人的视线中，抱着王泉的尸体，缓缓走出了古城，向着城边的密林中走去。 　　郁郁葱葱的林中，鸟兽四散，树木扎根深处，下方的泥土黝黑而湿润，忽略掉偶尔出现的丧尸，这里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而就在这片静谧的林中，却有一块方形的大坑，看里面落下的泥土，似乎早在几天前就已经挖好。 　　莫离抱着王泉的尸体，一路穿行，来到了那个深坑的边上，缓缓将王泉的尸体放入坑中，在一旁的大树上，放着一柄满是泥土的铁锹，以及一块空白的木牌。 　　或许，这本就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谋杀。 　　莫离拿过那柄铁锹，轻轻铲起泥土，扔入深坑之中，黝黑而湿润的泥土，迅速覆盖在王泉的尸身之上，将他那张苍白，满是血迹的脸，一点一点遮掩。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做这种傻事，所以我才会提前给你挖出这个坑。” 　　空旷的林中，没有任何人的打扰，莫离的眼神不再那般淡漠，他眉眼低垂，神色黯然，自言自语的说着，似乎是希望那个被泥土掩埋的尸体，能够听到他此刻的话。 　　“非要说的话，确实是我逼你去死的。”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觉得与其看你浑浑噩噩的变成一具丧尸，倒不如让你以这种方式死去。” 　　说到此处，似乎莫离本人也有些怀疑，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自言自语道。 　　“这是尊严？应该不是吧。” 　　“只是觉得你这样或许能痛快一点，但可惜我却不怎么痛快。” 　　自言自语的莫离，忽的陷入了沉默之中，林中的鸟儿鸣叫，清脆悦耳，在空旷的林中回荡不已。 　　莫离不再自言自语，而是低头将那个深坑一点一点填满，直到地上多处一个小小的土丘，莫离拿过那个空白的木牌，用力的订入土丘中。 　　似乎是有些疲惫，莫离席地而坐，望着身前的木牌，声音沙哑的说道。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了。” 　　“至少你还是你。” 　　就这样，莫离一直坐在土丘前，没有移动，静静的望着那个木牌，似乎是在想该写什么上去，但到最后，他却什么都没有写。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日头缓慢的移向西方。 　　暮色起，残阳半落，日垂云海，如火焚烧万里云海。 　　夕阳西下，流云漫过天际，太阳染上了橘红色的光芒，将那一片片流云，染上了自己的颜色。 　　望着出奇壮丽的火烧云，莫离终是起身，转身离开。 　　穿过迷离的深林，古朴且沧桑的古城，耸立天地之间，破旧的城墙上，已是多了无数的划痕，些许青苔顺着砖石间的缝隙，一路蔓延。 　　莫离沉默着，踏步走入古城之中，一入城门，些许的人声便落入他的耳中，他听不清那些人在说些什么，只是那声音压抑而低沉，全然不像是一座活城。 　　轻风拂面，吹起些许沙尘，一个孩子拿着一根笔直的木棍，在长长的街道上肆意奔跑着，满脸的笑意。 　　身为年幼的孩子，即使这座城再如何压抑，他们终是可以找到些许可以开心起来的游戏，比如一根笔直的木枝。 　　那个孩子一边奔跑，一边回头张望着，似乎是看有没有人追上自己，只是在他回头时，他的身体却是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孩子一声惊呼，摔在了坚硬的青石路面上，他一边揉着自己的脑袋，一边抬头望去，然后便看到了莫离那复杂莫名的脸庞。 　　下一刻，整座古城似乎都陷入了死寂之中，附近的所有人皆是噤如寒蝉，屏住呼吸，恐惧的望着莫离。 　　那个孩子也是小脸煞白，小小的身体颤抖了起来，在整个古城之中，所有人都明白，惹怒了莫离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在他们的眼中，那个孩子已是一个死人，哪怕是那个孩子的母亲，也已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哭出声来。 　　然而，就在众人恐惧的视线中，莫离却是轻轻俯身，将那个害怕的不敢动作的孩子，扶了起来。 　　莫离动作轻柔，轻轻拍去了孩子身上的泥土，又伸手理了理孩子的头发，声音柔和的说道。 　　“腰板挺直，不要像个驼背一样。” 　　在众人愕然的眼神中，莫离只是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便越过那个孩子，继续踏步前行。 　　不多时，一个人躬着身子，迅速跟在了莫离的身后，奴颜卑骨的讨好的问道。 　　“首领大人，要小的把那个孩子处理掉吗？” 　　闻言，莫离回头看了那个人一样，心中忽然杀意弥漫，可在转瞬之间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连连摇头，望向城中那座三层小楼，也不知是对他人还是对自己，轻声低语道。 　　“没有这个必要了，反正都一样。” 第二百零三章 邪神（一） 　　残破的血色天幕下，那万丈光芒缓缓沉入远方的地平线，光芒散去，只剩下了余晖。 　　莫离大步走入三层小楼之中，站在那个被撞烂的窗口前，微微低头俯视着整座古城，视线游移不定，似是不知道该落到何处。 　　星云体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莫离的身侧如老友一般，与莫离并肩而立，俯视着这座古城，指间轻动，似乎是在打着节拍。 　　“你会觉得可惜吗？” 　　闻言，莫离轻轻摇头，声音平淡，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轻轻的回答道。 　　“我从来没有觉得这些人和我有过什么联系，又怎么会觉得可惜呢？” 　　星云体闻言一笑，饶有兴致的看着莫离，说道。 　　“可是我看你的表情，似乎是有些口是心非，对比你还有什么说辞吗？” 　　莫离并没有否认自己星云体的话，略微停顿片刻后，淡淡回答道。 　　“只是觉得有些不值得罢了。” 　　星云体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想法，他学着莫离的模样，将双手负在身后，看着残阳最后一丝映照在云幕上的光芒，缓缓说道。 　　“我现在似乎能体会你们人类的乐趣了。” 　　“虽然你们大多时候是无法真正满足的状态，但有时间一些简单的事情，却能让你们获得一些奇怪的满足感。” 　　“用你们的话来说，应该是叫虚荣心吧。” 　　莫离默不作声，没有要接话的意思，星云体对此不以为然，自顾自的继续了下去，一脸笑意的说道。 　　“我很喜欢这个叫虚荣心的东西，接下来请允许我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 　　说着，星云体轻轻伸出右手，向前虚按，却如同抓住了天际上那残留的红色光芒，只见他右手虚抓，向着左边扯去。 　　下一刻，天际的残阳红光，便如同火焰一般，被星云体轻轻扯出，化作一只没有形体的野蛮巨兽，在云海中翻涌奔腾。 　　“在仪式真正开始前，我们先来放一个烟花吧。” 　　星云体如是说道，单手操控着那足以覆盖半天天空的火焰，向着古城据点奔涌而来。 　　一时间，古城据点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漫天奔腾的火焰，火焰翻滚，在高高的天空中涌动，绽放，美丽异常。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正在做的事，诧异的望着这壮观的一幕，茫然失神，驻足望着这堪称神迹的一幕。 　　人类是一种极其自作多情的生物，他们喜欢这样的神迹，并且生出莫名其妙的期待与憧憬。 　　祈祷着，这无法解释的“神迹”能够改变自己糟糕的人生。 　　只是今天的这场“神迹”确实与他们有关，虽然并不是他们所期望的那样。 　　高楼之上，星云体俯视着地面，踏空而行，他望着那些人憧憬与期待的眼神，似乎十分享受，他得意的回头头去，望着莫离说道。 　　“看到了吗，这种眼神正是可以让我兴奋起来的东西。” 　　另一边，莫离却是面沉如水，看着踏空而立的星云体，冷冷评价道。 　　“真可悲。” 　　“你现在越来越像你看不起的人类了，你那身为高等生物的矜持呢？” 　　星云体闻言只是一笑，并不生气，他张开双臂，微微眯眼，一副极其享受的表情。 　　夜色忽然降临，无边无际的黑暗，如一张巨大的幕布，在一瞬间遮掩了整片天空，没有半点星辰，而与此同时，一轮巨大的圆月，不符合常理的出现在夜空中。 　　纯白的月亮，似乎比起往日里要大的多，清冷的月色，将整片大地侵蚀，覆盖，盖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 　　如此异象，让地面上的人们更快移不开眼睛，甚至已经有人跪倒在地面上，向着那轮明月参拜，祈祷起来。 　　正是此时，星云体猛然睁眼，眼神变得冰冷，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深邃，幽冷，深入骨髓。 　　“到时间了。” 　　下一刻，星云体猛然挥手，地面之上的古城中，各处有光点亮起，引向天空，牵引着那片还在燃烧的火焰。 　　那轮巨大的明月，在一瞬间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瞳孔，其瞳孔碧绿幽深，如毒蛇一般，冷冷的望着地面上正在向他祈祷的人类。 　　咚！ 　　炸裂声起，巨大的火云轰然炸裂，如愤怒的野兽，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随即便向着地面上的人类，狂涌而去。 　　温度陡然上升，漫天的火雨，带着恐怖的温度，如大雨倾盆，密如珠帘，狂落而下。 　　仅仅只是一个呼吸间，恐怖的火雨便将整座古城吞没。 　　巨大的火焰，冲天而起，如顶起天地的巨柱，染红了天幕的漆黑夜色。 　　原本还在跪拜，祈祷的人类，在这火海之中哀嚎，惨叫，挣扎，被火焰抽取了所有的水分，化为一具具干枯的焦尸。 　　巨大的火海，吞没了整座古城，却唯独没有染指那三层小楼，莫离就站在破烂的窗户边，望着下方的火海。 　　火焰的光芒，倒映在他黑色的瞳孔中，却是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喜怒。 　　哀嚎声与惨叫声不绝于耳，声如凄厉的恶鬼，萦绕在整个古城的上空。 　　一个年轻的母亲，抱着小小的婴儿，全身燃烧着火焰，与那婴儿一同痛苦的哀嚎着，然后倒在火海之中，化为一具焦尸。 　　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看到了自己与自己此生最重视的人，一同痛苦的死去，不留全尸， 　　这是整个古城据点的缩影，相同的一幕幕发生在古城据点的各处，无情的火海，贪婪的吞噬了一个又一个生命。 　　那些哀嚎声，全部落在了莫离的耳中，他面无表情，可双手却悄然握紧，用力之下，双手的指节发白，没有了血色。 　　哪怕是在此时，莫离依然可以叫停这个恐怖的仪式，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只是就那么看着这一切。 　　随着时间推移，火海之中，那些一具具漆黑的焦尸，却是在火焰中，重新站了起来，苍白的血肉从漆黑的骨骼处生出，重新赋予了他们生命。 　　只是，是以丧尸的姿态。 　　直至此时，莫离终于开口向半空之中的星云体问道。 　　“你应该可以不用让这个过程这么痛苦的。” 　　闻言，星云体回头望向莫离，咧嘴一笑，邪气窜动。 　　“我喜欢这么做。” 第二百零四章 邪神（二） 　　漫无边际的夜色下，一具具焦黑的尸体，僵硬的如同傀儡一般，缓缓站起，发黑的骨骼上生出新的血肉，将焦黑的肉块迅速挤掉，化为苍白，冰冷的皮肤。 　　死去的人们，在那轮巨大的瞳孔注视下，死而复生，成为了一只只丧尸。 　　整个过程中，那些人在活着的时候遭受了极大的痛苦，被活活烧为焦炭。 　　然而，这个过程却并不是必须的流程，只是星云体恶趣味罢了。 　　莫离望着如同疯子一般的星云体，眼神变得有些陌生，错愕不解，却也只能皱着眉头说道。 　　“你现在的样子，可真的是太恶心了，比我见过的所有人类都要恶心。” 　　星云体不以为意，缓缓从空中降落，指节轻动，落在自己的躯体上，抹去一丝燃烧后的白灰，笑着说道。 　　“你说的不错，躯体的限制，让我开始像人类一样开始思考。” 　　“但在我们过往漫长的生命里，却没有经济过如此兴奋的状态。” 　　“是因为你们人类的不完美，各种各样的欲求，才有这种令人兴奋的感觉吗？” 　　说到此处，星云体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握紧双拳，一脸陶醉的说道。 　　“我可能再也没有办法做一个意识聚合体了，尝过拥有躯体的感觉后，还怎么舍弃这种满是欲望的感觉呢。” 　　闻言，莫离沉默不语，只是望向星云体的眼神中满是嘲讽之意，而星云体则缓缓睁开眼睛，望着还未彻底散去的大火，以及大火下的断壁残垣，露出一丝病态的微笑。 　　“哈……哈。” 　　星云体忽然发出一声压抑的笑声，他的整个身体颤抖不已，胸口更是剧烈起伏着，单手按在自己的脸上，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想让自己的笑声漏出。 　　从莫离的视角望去，此刻的星云体像是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情绪混乱，暴虐且疯狂。 　　这或许意味着，那个高高在上的星云体，如今已是真的成为了一个拥有躯体的低等生物。 　　“真恶心。” 　　莫离淡淡说道，星云体闻言，终于是止住笑意，转头望向莫离，眼神不屑的说道。 　　“你不懂吗？” 　　“看着这整整一座城，以及城中的生命，在大火中燃烧，化为废墟。” 　　“这是多么动人的一幕，令人陶醉，简直是欲罢不能。” 　　莫离眉头轻动，微微皱起，他预想过星云体在力量逐渐衰弱之后，可能会变得更像一个人类，但此刻看来，与其说他像是一个人类，倒不如说他更像是一个故事中的邪神。 　　只是混乱疯狂，再无他物。 　　夜风轻起，燃烧过后的浅色灰烬，带着浓浓的臭味，混入风中，落在莫离的鼻尖。 　　莫离轻轻嗅着这股味道，眼神一恍，整个人仿佛身处无间炼狱，火焰燃烧，岩浆流淌，尸横遍野，满是硫磺味的轻风，让人心生绝望。 　　片刻后，莫离回过神来，疲惫的闭上双眼，无力的轻声呢喃道。 　　“够了。” 　　“快点结束吧。” 　　大风忽起，如同无数死去的灵魂，卷起废墟之中，漫天的白色灰烬，如同龙卷一般，远远的飘向远处。 　　…… 　　在夜色降临前，我坐在围盾据点的一张躺椅上，做了一个极其短暂的梦。 　　梦中星光倾泻，在一处的荒野上，一条大河割裂大地，静静流淌，在那倒映着满天星光的河水中，一朵纯白的花朵，缓缓展开花蕾，在我的眼中绽放。 　　那一幕，美丽的让我忘记了呼吸，与此同时没来由的开始心痛。 　　就好像，只是看着那朵不知名的白花，我整个人就要哭出来一般。 　　当我醒来后，没有了漫天的星河，也没有了荒野，也没有了那朵让人魂牵梦绕的白花，只剩下瞳瞳身着一身白衣，静静的坐在了我的身侧。 　　“做噩梦了吗？” 　　瞳瞳伸出白皙的手掌，为我整理着衣服，细语柔声的询问着，我轻轻摇头，低声说道。 　　“如果真的是噩梦就好了。” 　　瞳瞳闻言，只是温柔一笑，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依偎在我的怀中。 　　在看过大海之中，瞳瞳再次变回了那个温柔，安静的模样。 　　“我们……会死吗？” 　　忽然之间，瞳瞳神色平静的向我抛出了这个问题，我没有任何的惊讶，只是抱紧了怀中的瞳瞳，轻声说道。 　　“也许吧。” 　　“不到最后，谁又能知道我们的结局呢。” 　　我撒谎了，我已经提前看过了自己的结局，如果说我的人生是一本书，那么这本书的结局，将会是那么平淡，无趣，以及让人无法满意。 　　瞳瞳应该察觉到了我的谎言，她的侧耳就贴在我心脏的位置，可以清楚的感知到，在刚刚的那一刻，我的心跳究竟有多夸张。 　　夜风微凉，瞳瞳不再说话，而我的思绪也再次飘散，懵懵懂懂的，不知落在了哪里。 　　白天的时候，王泉的妹妹王子萱，带着李易与高连来到了围盾据点，虽然他们没有说什么，但我隐隐猜到了什么。 　　我想，王泉应该已经死了吧。 　　以他自己的方式死去，可能并不壮烈，可能异常的狼狈，但终究是像个人一样的死去。 　　我不知道古城据点发生了什么，但想来失去力量来源的星云体，应该会做一些极端的事，像一个真正的邪神。 　　这一次，古城据点又会死多少人呢？ 　　可笑的是，如今的我根本不在乎这个数字，在这个故事的结尾，这一切终究是无法避免的。 　　忽然间，我看到了一阵白色的龙卷，浩浩荡荡的向着围盾据点飘来。 　　我眯起双眼，仔细向那白色的龙卷望去，在失去了拟态的能力后，我的视力便差的要死，根本看不清那白色的龙卷到底是什么东西。 　　随着白色龙卷逼近，我终于看清了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漫天的白色灰烬，如一场大雪，疯狂席卷而来，却在来到围盾据点的瞬间，骤然散开，缓缓落下。 　　我伸出右手，轻轻接住那白色的灰烬，眼神一恍，心情复杂。 　　那白色的灰烬没有任何的温度，却如同一封信，上面写着无数人的骨血与痛苦。 　　我轻轻吹去掌间的灰烬，轻声说道。 　　“这算是宣战吗？” 第二百零五章 丧尸（一） 　　次日，天明。 　　围盾据点堆起了一层薄薄的白灰，那远方燃烧过后的灰烬，或许混杂着那些人的血肉与骨血，平整的铺在地面上，像是一层薄雪。 　　除了我和瞳瞳之外，没有人知道这白色的灰烬是什么，他们只是好奇，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如此多的灰烬。 　　我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让人将那层薄薄的白灰清理掉，与泥土杂物一同倒入了土坑之中，就像是对待普通的杂物。 　　人死之后，没有灵魂，死了便是死了，什么都没有了，保留那些灰烬已是毫无意义。 　　这或许是我的改变，不好不坏。 　　据点大门处，我找了一辆普通的汽车，带着瞳瞳打算去古城据点附近打探一下，昨晚的事必然不可能动静太小，我们得去看一看。 　　只是当我们开着汽车来到据点大门的时候，曲云流已是早就等在了那里，似乎早就猜到了我的想法。 　　我坐在车中叹了一口气，看着挡在大门处的曲云流，起身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咳……咳……咳。” 　　曲云流脸色苍白，依然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虽然天气已然变得温暖起来，可他依然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将自己的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 　　无论看多少次，曲云流的脸色依然是那般阴沉，那副让人不爽的阴翳之感，似乎已经钉在了他的骨头上，注定是一个让人不舒服的家伙。 　　曲云流看着走下汽车的我，眉头微皱，一脸不悦的模样，他拿着一个白手帕，捂在嘴边，声音沙哑的说道。 　　“可以解释一下昨晚发生了什么吗，你一定是知道的。” 　　我走到汽车的车头处，轻轻靠在车身之上，双手抱于胸前，无可奈何的叹气道。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又不是全知全能的东西，怎么可能什么事情都知道。” 　　曲云流嘴角一扯，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只是他随即又剧烈的咳了起来，剧烈的咳嗽下，他的身子微弓，呼吸也有些不畅。 　　我并没有要去扶住他身子的意思，哪怕我真的这么做了，也多半会被他一把推开。 　　剧烈的咳嗽声中，曲云流却是一手捂嘴，一手指着我，轻声说道。 　　“昨天的时候，从古城据点逃过来的那三个人，你明显是认得的。” 　　“这对你来说应该是一个信号，因为从你见过那三个人以后，整个人就变得紧张起来，古城据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 　　“就像昨天晚上那场怪风，带来的那堆白灰，这明显是有人在你传达消息，真是恶趣味，居然用人类的骨灰当传递消息的东西。” 　　闻言，我有些意外，放下抱在胸前的双手，皱眉说道。 　　“你能看出那是人类的骨灰？难道这么明显的吗？” 　　曲云流脸色不耐，但却没有忽略我的问题，只是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我，缓缓说道。 　　“你在说什么，没有真正专业的设备，火化后的灰烬大多只是草木灰，人类身体组织能占到比例并不高。” 　　“谁能从那种东西里分辨出那是不是人类的骨灰，但只要将所有的事联系起来，答案就会显而易见。” 　　“既然对方要对你传达某个消息，怎么会用普通的草木灰烬，在这个世道，唯一特殊的灰烬，不就是人类的骨灰了吗？” 　　我嘴角一咧，对着曲云流轻轻鼓掌，口是心非的称赞道。 　　“你真厉害，我都没有发现那玩意是人类的骨灰呢？” 　　闻言，曲云流更加不耐，对着我连连挥手，一边咳嗽着，一边大声催促道。 　　“别和我来这一套，既然你让我帮你，就不要像个娘们一样扭扭捏捏的，把你知道的事都说出来。” 　　话已至此，我也没有继续扯开话题的必要，在整理了思绪之后，我便将一切和盘托出。 　　星云体力量的溃散，以及他必然的疯狂反扑，这一切并不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我没有多久的时间，便将一切都解释了清楚。 　　曲云流听的很认真，哪怕这个故事如此的天方夜谭，他也没有出声打断过，只是在听完了我的叙述与猜想后，他还是忍不住感慨道。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和我生活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你的生活实在是太过充实和精彩了。” 　　感慨过后，曲云流脚步一跨，向着一旁移去，不再遮挡前路，他深深吸气，缓缓说道。 　　“你是应该去看一下的，但别距离的太近，按你的说法，那个叫什么星云体的东西。虽然力量来源已经不在了，但应该还有一些不属于人类的能力。” 　　“你可是我们最后的底牌，要是因为这种滑稽的理由提前折在对方手里，我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我轻轻点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转身离开，回到了车中，在曲云流的注视下，缓缓驶离了围盾据点的大门。 　　瞳瞳安静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处，她望着后视镜中的曲云流，似乎是在仔细端详着这个与她毫无交集的人。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你和他能这么心平气和的聊天。” 　　瞳瞳眼神有些茫然，白皙的指尖轻轻落在车窗的玻璃上，有些好奇的说道。 　　“在之前的轮回中，你至少有上百次打断了他的鼻梁骨，将他的脸砸的稀巴烂，把他活活打死。” 　　“又或者是用枪在他的胸口开上一堆大洞，像事鞭尸一样。” 　　我把着方向盘，听到瞳瞳如此说，心情也是颇为复杂，连连摇头说道。 　　“别说是你，就是我自己也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我会主动要求他和我站在一起。” 　　这是一个没有准确答案的问题。 　　在漫长的时间里，爱恨皆被消磨，曲云流仍然是那个病态，扭曲的疯子，他注定学不会释然，却学会了放弃。 　　我微微歪头，透过后视镜看着已然看不清的围盾据点，试图从那里看到曲云流的身影，但这注定是徒劳无功。 　　片刻沉默过后，我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面带笑意的说道。 　　“我想，真的有天堂和地狱的话。” 　　“我和他应该都会下地狱的吧。” 第二百零六章 丧尸（二） 　　空旷的原野上，青草探出嫩芽，露出些许绿色的踪影，然而就在草面之上，却盖着一层灰色，那是昨夜灰烬路过时留下的。 　　不像是正常的沙尘，那灰色的烟尘笔直的如一个箭头，一路延伸至远方，像是在为我指路一般。 　　我的眉头紧皱，一路望着那笔直的灰色痕迹，不受控制的紧张起来。 　　不过是刚刚驶离围盾据点半个小时，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有些不同了，正如我每次遇到的奇怪事，今天的平原上异常的安静。 　　偶尔看到几只丧尸，也与平时的模样有些不同，呆呆的站在原地，像是一个个稻草人，说来也是好笑，这样的场景我并不是第一次遇到。 　　但每一次这些丧尸变得如此异常时，都会有一些糟糕的事，紧跟而来。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不再多想，继续驾驶着汽车前往古城据点。 　　……… 　　在一个小时后，我望着平原上那显眼的黑色废墟，一时默然无语，不知该说什么好。 　　在我的记忆里，古城据点在这片平原中，是那么的显眼，远远的便可望见，古朴的城墙，四四方方的圈出一块地来，那是我见过最棒的人类据点了。 　　然而此刻，在我的视线中，古城据点已是成了一处巨大的废墟，历经风霜的城墙已然不见，燃烧过后的烟尘直至此刻也没有彻底散去。 　　那些烟气散在风中，带着一股浓浓的焦臭味，从远方的废墟中，一路飘至我的鼻中。 　　那味道古怪极了，尸体燃烧的腥臭味，夹杂着烟尘中的无数尘埃，让人一阵恶心。 　　而在那片废墟中，隐隐可见一处红色，我拿起准备好的望远镜，向那处望去，却看到在废墟之中，有一栋三层小楼完全无缺的保留了下来。 　　那是莫离待的地方，也是星云体所在的位置。 　　我放下望远镜，重新启动汽车，双手却是打着方向盘，向着来时的路转去，见状，瞳瞳则有些意外，轻声问道。 　　“我们不是要去附近看看的吗？” 　　我面色凝重，手中的动作不停，嘴中则轻声回答道。 　　“不去了，那里给我的感觉很奇怪，我们继续靠近的话，可能会有风险。” 　　“尤其要是被星云体发现了我们的踪影，我们可能真的会交待在这里。” 　　瞳瞳眉头轻挑。有些诧异，但她并没有反驳什么，而我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很久之前，我一直不明白凝实深渊是什么感觉，但就在刚刚在透过望远镜，望向那座三层小楼时，我终于明白了那是什么感觉， 　　混乱，无序，难以言明的疯狂。 　　就是一个看不见的黑洞，当我的视线移至那三层小楼上时，我感觉那里的空间像是有一个巨大的凹陷，空空的，却又吞噬着所有的光线，让人不受控制的一直望下去，直至疯掉。 　　在汽车的引擎声中，我把着方向盘在凹凸不平的平原中，迅速调转车头，想要远离这个鬼地方。 　　正是此时，瞳瞳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一边看着汽车的后视镜，一边向我低声说道。 　　“他们发现我们了。” 　　闻言，我神色一怔，有些诧异，这个过程未免也太快了，我从来没想过我们可以瞒过星云体与莫离。 　　我带着疑惑，一边重重踩着油门，一边侧过头去，仔细望向后视镜。 　　咚！咚！咚！ 　　不等我回头，一阵沉闷的声响，便在这空旷的平原上响了起来。 　　轰隆隆，沉闷如雷，却让大地微微颤动，我透过后视镜仔细望去，待到看清后，瞳孔便不受控制的缩小。 　　只见，在原本古城的废墟中，涌出无数黑色的人影，以极快的速度，正在向着我们这里狂奔而来，如同一只只蚂蚁，密密麻麻，没有尽头。 　　该死的，我们这里距离古城据点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他们是怎么这么快发现我们的？ 　　而且，那密密麻麻的数量，也根本无法和古城所能容纳的数量不符合，至少是原本古城据点五倍以上的人数。 　　“瞳瞳，坐好了。”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再向瞳瞳叮嘱了一句后，便迅速挂档，将汽车的速度提升到了最高。 　　其实如此长的距离，那些黑色的身影是追不上我们的，但不知道为何，我的心境混乱而不安。 　　随着汽车的加速，那密密麻麻的黑色身影，却是渐渐分出了差别，有一小批黑色身影，速度极快，甚至超过了汽车的速度，如同一颗颗子弹，迅速拉近着与汽车的距离。 　　不多时，我们已是能清楚的看到那些黑色身影的轮廓，只是看清之后，我却忍不住一阵反胃。 　　只见，尘土飞扬中，一个扭曲而怪异的身影，以极其丑陋的姿态，快速奔跑着。 　　那像是一个个扭动的肉块，胡乱拼凑而成的躯体，他们的皮肤白皙，却染上了黑色的灰烬，所以从远处看来是黑压压的一片。 　　那苍白的皮肤，一瞬间便让我联想到了丧尸这种存在，只是这些身影比其丧尸却要更加古怪的多。 　　那拨奔跑速度惊人的身影吗，没有一个是正常人类的模样，有的长着四条腿，却没有双臂，面容扭曲，五官随意摆放，两张嘴巴，三只眼睛，像极了恐怖故事里的怪物。 　　有的更是只有一条腿，却如同弹簧一般，快速起跳，带着只有躯干，没有脑袋的身体，快速拉近着与我们的距离。 　　“这些都是丧尸。” 　　瞳瞳十分肯定的向我说道，我不知道她有什么依据，但她显然对于这个结论很有信心。 　　“狗日的！” 　　我低声咒骂，手中的方向盘不敢松开分毫，平原的路况并不顺畅，凹凸不平，长出的青草遮掩坑洞，一不小心，高速行驶的汽车便会发生意外。 　　听着我嘴中的脏话，瞳瞳却是迅速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在颠簸的车身中，转身向车厢后座抓去。 　　只见，在车厢的座位上，却是摆着一堆枪支弹药，俨然是一个小型的军火库。 　　瞳瞳有些不太习惯的从那堆枪支中抽出一把步枪，装填好弹药，然后按下车窗，将那柄步枪抡圆，狠狠投掷而出，枪身旋转，像一个回旋镖一般，在瞳瞳恐怖力量的加持下，瞬间将最靠近的丧尸，砸的倒飞而出。 　　“瞳瞳……” 　　“你是不是对枪有什么误解？” 第二百零七章 瘟疫（一） 　　被抛出车窗的枪支，在空中飞快旋转着，巨大的力量下，旋转的枪身在接触到后方的丧尸后，整个枪身便在一瞬间被巨大的力量扭碎，化作无数坚硬的碎片，将周遭的数只丧尸打成了马蜂窝。 　　我从来都不知道瞳瞳力量的极限，只有着一个颇为模糊的猜想，但这样的表现还是让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差点忘了把住方向盘。 　　瞳瞳一脸平淡的再次从车厢后方取出一把手枪，瞄准着后方迅速逼近的丧尸，便要再来一次。 　　慌乱之下，我连忙腾出一只手来，一把将瞳瞳按回了位置，哭笑不得的说道。 　　“别这样，这玩意不是这么用的。” 　　瞳瞳神色淡然，虽然收回了扔枪的手，但嘴中却是向我说道。 　　“我知道，但子弹对这些丧尸的作用不大的。” 　　闻言，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奇形怪状的丧尸，正好看到了一只肚子臃肿，四肢着地，以野兽姿态奔跑的丧尸。 　　那只丧尸的皮肤苍白，隐约间望去，似乎闪烁着大理石一般的光泽。 　　瞳瞳似乎是为了证明她的想法，居然高速行驶的状况下，单手撕开车座，腾出空间后，又以极快的速度，与我互换了位置。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我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轻松提起，眼前一花，反应过来后，便已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此刻驾驶位与副驾驶位的座椅靠背，都被瞳瞳单手撕开，空间宽敞了不少，瞳瞳十分熟练的坐在驾驶位上，把着方向盘，嘴中缓缓说道。 　　“我来开车，你负责解决后面的丧尸。” 　　我迅速冷静下来，从车厢后方抽出一把枪支，迅速装填弹药，然后便将自己的身体从车窗探出，瞄准了距离我们最近的一只丧尸。 　　砰！炸裂的枪声中，那只丧尸的面部瞬间破开一个大洞，正在奔跑的身体一滞，便在子弹带来的冲击力下，向后仰去。 　　但，也只是仅此而已。 　　我呼吸一窒，面部的肌肉不受控制的痉挛起来，那只丧尸没有死去，子弹并没有贯穿他的面部。 　　那颗子弹只是炸掉了他的皮肉，而且那更像是石块被炸的模样，皮肉如碎屑一般掉落，全然没有粘连之感。 　　我甚至没有看到丧尸面部的骨头，一颗子弹竟然不能穿透血肉之躯的血肉，这实在是骇人听闻。 　　瞳瞳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下，那双黑色的瞳孔，重新泛起一丝赤红，低声对着我说道。 　　“这些丧尸，和我们之前见过的都不一样，他们的血肉是重新长出来的。” 　　“但在生长的过程中，却并不符合生物的特性，他们不要呼吸，没有内脏，也没有致命弱点。” 　　“身体的密度被大大增强，子弹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是大杀器了。” 　　闻言，我心情复杂，想要知道瞳瞳为什么会突然间知道这么多的事，但此时此刻却没有让我仔细思考的时间。 　　我轻轻吐气，再次将身体探出枪身，瞄准了之前挨了一枪的那只丧尸，然后猛然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 　　一连四枪，在极短的时间内密集响起，四颗子弹穿过掀起的沙尘，精准的命中了那只丧尸的右腿关节处。 　　第一颗子弹在丧尸腿部关节处打出一个豁口，第二颗子弹略微偏移了位置，只是将那个豁口扩大了些许。 　　第三颗子弹精准命中了最中心的位置，将那个豁口更加深入了几分，让那个位置隐隐露出了白骨的痕迹。 　　第四颗子弹，紧接着第三颗子弹，瞬间钻入白骨之中，而当第四颗子弹命中后，那只丧尸的腿部伤口处，瞬间崩减出白色的骨茬。 　　那只丧尸应声而倒，滚落黄土之中，同时将其身后的数只丧尸撞倒一同倒了下去。 　　我的想法很简单，虽然不知道瞳瞳是从哪里得知了这些情报，但想来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既然这些丧尸的血肉是从原有的骨骼重新长出的，那么骨骼的强度应该还是正常人类的骨骼强度。 　　而且那些丧尸重新长出的血肉密度比人类大上许多，可人类的骨骼并不是为了承载这种重量的血肉，必定是在负荷状态，虽然丧尸们可以在其他力量干预下高速奔跑，但骨骼承受的压力也是逐步上升的。 　　只要破开血肉，让子弹伤到骨骼，强压之下的骨骼，便会在子弹与自身的压力下，造成永久性的损伤。 　　而且这些高速奔跑的丧尸们，维持自身的平衡，也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只要一只丧尸被扳倒，那么他身后的其他丧尸也必定撞倒一片。 　　我快速拉动枪栓，移动枪身，在高速行驶的汽车中，瞄准着一只又一只丧尸的腿部关节。 　　这里的路况异常糟糕，我每次开枪时必须要足够的快，但即使这样，我也依然空掉了一半的枪。 　　好在瞳瞳的驾驶技术异常的好，始终没能让那些丧尸追上，但也没有拉开距离。 　　一时间，我们似乎与那些丧尸陷入了僵持，他们像是我们的尾巴牢牢的缀在身后，怎么也甩不掉。 　　正当我手中子弹快要打光时，车身却是猛然颠簸而起，惯性之下，我的脑袋撞了个结结实实，双眼发黑。 　　我努力稳住身体，准备继续狙击这些丧尸后，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我愣在了原地。 　　只见，不知在何时起，我们已经驶入了一处荒滩，满地沙石，没有一根野草，但这里同时也聚集着一大片的普通丧尸。 　　瞳瞳并没有开往围盾据点，而是向着城市的方向去的，也只有在接近城市的地方，才会有这么多的丧尸聚集。 　　怪异丧尸在闯入这个区域后，竟然瞬间四散而开，不再追击我们，而是像饿了很久的野兽一般，猛然扑向此处的普通丧尸。 　　被誉为人类天敌的丧尸，在此刻似乎也迎来了属于他们的天敌。 　　普通丧尸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甚至连逃跑都不会，相反在汽车的引擎声中，被引到了这个区域，然后被那些怪异丧尸单方面屠戮。 　　正因此，我和瞳瞳也终于摆脱了那些恐怖的变异丧尸。 第二百零八章 　　高速行驶的汽车，在草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尘土飞扬间，瞳瞳猛打方向盘，脚下连动。 　　只见汽车在高速的行驶的状态下，如同神龙摆尾一般，车身一横，车轮刮起草皮，以横向的状态，向着前方飘出不短的距离后，才堪堪停下。 　　如此疯狂的行驶下，坐在车身中的我早就被颠的七荤八素，久违的有了晕车的感觉。 　　我干呕了几声后，什么东西都没能吐出来，头晕目眩的拿起之前的望远镜，走下车来，举着望远镜，望向那群被我们引开的变异丧尸们。 　　这里距离城市已然不远了，所以聚集了大量的普通丧尸，当我通过望远镜望去时，便看到了他们被屠戮的场景。 　　那些奇形怪状的丧尸们，异常凶猛，将那些原本让人谈之色变的普通丧尸，接连扑倒，大口咬在普通丧尸的脖颈间。 　　这是一场完全碾压的屠戮，普通丧尸们完全没有进攻的能力，而且似乎那些变异丧尸身上有着令他们畏惧的气息，普通丧尸们虽然数量占据了优势，但却只是逃跑，没有一只发起进攻的。 　　“会吃丧尸的变异丧尸吗？” 　　我拿着望远镜，轻声自语着，而这时瞳瞳缓步走到我的身边，她的肉体完全不需要望远镜这种东西，也能看清远方的状况。 　　瞳瞳指间轻动，搓揉着自己的衣袖，望着远方的丧尸互相残杀的场景，眼中闪过一抹晦暗，轻声说道。 　　“不，他们并不是在吃丧尸。” 　　闻言，我疑惑的放下望远镜，转头向瞳瞳望去，而瞳瞳却是轻抬手臂，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指向丧尸们所在的位置，瞳孔彻底染上了赤红之色。 　　“你仔细看吧，接下来发生的事很重要。” 　　瞳瞳越是如此，我心中便越发疑惑，但我没有追问什么，而是按着瞳瞳的指示，再次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起了那群变异丧尸。 　　在望远镜那略显模糊的视线下，我看到那些变异丧尸咬在普通丧尸的脖颈后，便再没有了动作，确实不像进食的动作。 　　下一刻，异变陡生。 　　只见，一只压在普通丧尸身上的变异丧尸，周身各处忽然弥漫出一阵燃烧般的黑烟，整个躯体如一坨烂泥一般，迅速融化，以流体的状态，将身下的普通丧尸包裹。 　　黑色的流体中，露出一副焦黑的骨骼，骨骼的表面同样包裹着一层黑色粘液，那烂泥一般的流体，如同活着的生物，不停蠕动着，将那副焦黑的骨骼，强行一点点塞进了身下的普通丧尸身体中。 　　几个呼吸间，黑色的流体彻底融合进了普通丧尸的身体中，然后依附着黑色骨骼，重新附着，化为血肉。 　　就这样，在融化，再融合的过程中，普通丧尸被彻底融入进了变异丧尸的身体之中，原本只是四条腿的丧尸，在融合过后，却又在肋下长出了两条手臂。 　　我看的目瞪口呆，心中的疑惑稍减，怪不得这些变异丧尸都是一副奇形怪状的模样，原来他们会互相吞噬，融合，将前者的某些部位继承。 　　而更令人惊讶的是，这只是其中的一种状况，一些普通丧尸在被咬之后，却是迅速站起，张牙舞爪的扑向了其他的普通丧尸。 　　这是同化的能力，是普通丧尸最常见的能力。 　　我的脸色变得越发阴沉，嘴中连连低声说道。 　　“不对劲，不对劲。” 　　融合，同化，进化，这样的能力很显然已经超出了丧尸的这个概念，这些家伙，正在成为真正的怪兽。 　　而且一旦联想到这些丧尸恐怖的身体硬度，我便越发骇然，这根本不是现存人类能够对付的生物。 　　这……破坏了这场赌局的平衡。 　　当这个念头闪过后，我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然后一阵哑然，苦笑不已。 　　我现在已经真的接受了赌局的存在啊，不管我之前有多么抗拒，现在也已经是认命的姿态了，甚至会去考虑这个赌局的平衡。 　　只是，这场赌局从来都没有过所谓的平衡，一直都是如此的乱七八糟的模样。 　　我放下望远镜，侧过脸去，望向瞳瞳，轻声问道。 　　“瞳瞳，这些东西有什么弱点吗？” 　　轻风之中，瞳瞳的长发向后飘去，黑色的发丝如水面一般波动着，她皱了皱小巧的鼻子，摇头说道。 　　“没有，至少暂时来看，是没有什么弱点的。” 　　我叹了口气，手指贴着自己的腿部，轻轻摩擦，连续的摩擦下，指间微微发热，而我也不死心的向瞳瞳追问道。 　　“高温呢，这些变异的丧尸会惧怕高温吗，比如说我用火焰来烧这些家伙。” 　　瞳瞳再次摇头，侧步而来，单手挽住我的手臂，轻声说道。 　　“这些丧尸本来就是在大火之后诞生的，以你们人类目前的能力，不足以制造可以灭杀他们的高温。” 　　听到这里，我终于死心，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目视前方，低声说道。 　　“瞳瞳，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呢？” 　　无论是这些丧尸的身体强度，又或者他们还没有展现的能力，瞳瞳都在第一次见到他们时，全部说出，这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瞳瞳闻言，眼中却是闪过些许茫然，她抓紧我的手臂，身体微微颤抖，如一只受惊的小兽，声音很低的说道。 　　“我……” 　　“我不知道，就是忽然之间，我的脑海里就多了有关这些丧尸的情报，就好像我一开始就知道的一样。” 　　“有什么东西，在直接给我的大脑下达命令。” 　　“我……我讨厌这种感觉。” 　　我没有说话，只是抱紧了瞳瞳，将她揽在怀中，低声安抚着她。 　　是那台该死的许愿机器做的，我很肯定，在星云体失去了力量后，也只有那个家伙坑做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了。 　　尤其是那个家伙亲手创造出了瞳瞳，他能做到这样的事，我毫不意外。 　　但我没有向瞳瞳解释什么，那种被人当做提线木偶的感觉，总是会让人有些难以接受的，我很清楚这种感觉的。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可能没有比我割裂的人了。 第二百零九章 融合 　　远处的变异丧尸还在不停追杀着那些普通丧尸，我望着远处混乱的场景，转身走入车内，从车中取出一把步枪，熟练的开始给枪身装填子弹。 　　“你要做什么？” 　　瞳瞳恢复了些许神采，眨着眼睛，轻声在我耳边询问着，我一边装填着弹药，一边轻声解释道。 　　“现在人类对上这种变异丧尸毫无胜算，我不能让这些家伙继续增加。” 　　“所以，我想看一看，这些家伙有没有什么弱点，哪怕没有也应该阻止他们同化那些普通丧尸。” 　　这说起来或许有些天方夜谭，现在的我正要从变异丧尸手里，保护那些普通丧尸，或者在变异丧尸同化普通丧尸之前，杀掉他们。 　　装填好子弹后，我拉动枪栓，转头迎向远处混乱的丧尸群。 　　距离足足有两千米以上，远超步枪的射程，我只得大步走去，四散而逃的普通丧尸迎面而来，从我身边掠过。 　　我走的很快，大步走着，将距离拉近至五百米左右，这个距离下，那些变异丧尸也看到了我，只是他们身边密集的普通丧尸，让他们暂时抽不出身来。 　　我举起步枪，瞄准了其中一只正在融化，企图吞噬普通丧尸的怪物，枪身瞄准那些黑色的恶心粘液，手指轻动，扣下扳机。 　　砰！ 　　子弹呼啸而出，足足五百米的距离下，子弹偏离了我瞄准的位置，却也恰好落在了一只普通丧尸的脑袋上。 　　那只丧尸脑袋彪出一道血雾，随即颓然倒地，正在追着那些丧尸的怪物，顿时扭头，却是毫不犹豫的放弃了眼前的猎物。 　　这些怪物，只对活着的生物感兴趣吗？ 　　我叹了口气，再次大步向前走去，将距离再次拉近到了两百米的位置，这个位置下，我已经不再安全。 　　这或许很冒险，但我也想知道这些怪物，对于我这个不死之身，又该用出什么特殊的手段。 　　在混乱的局面中，我再次举枪，枪口避开了一只正在向我扑来的变异丧尸，而是对准了之前那只没打中的变异丧尸。 　　砰！ 　　子弹再次呼啸而出，而那只向我扑来的变异丧尸，也已来到我的身前，它是独腿的丧尸，像一个弹簧玩具般，高高跃起，对着我俯冲而下。 　　正当那只怪物正要与我扑个满怀时，一只白皙而小巧的拳头，却是从侧方轰出，带着风声，落在了那只独腿丧尸的庙门。 　　咚！一声闷响中，那只独腿丧尸的面门，瞬间如水浆一般炸裂，化做漫天的血肉，落向各处，而在我的身侧，瞳瞳则一脸淡然的收回了自己的拳头。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太过关注那只独腿丧尸，而是一直看着那只被我瞄准的丧尸。 　　在我的注视下，子弹轻而易举的穿过了那黑色的恶心粘液，在地上打出一个土坑来，而那黑色粘液贯穿后的空处，则在流动下，迅速愈合。 　　我眉头一皱，这个融化状态下的变异丧尸，是免疫物理攻击的吗？我并没有继续思考下去，而是再次举起步枪，调整弹道，瞄准了变异丧尸暴露在外的黑色骨骼，再次扣动扳机。 　　砰！ 　　这一次，便见的一声脆响过后，那暴露在外的黑色骨骼之上，在其头部的位置，瞬间开出了一个贯穿的大洞。 　　正在蠕动的黑色粘液，顿时一滞，如同时间定格一般，一动不动，见状，我移动枪身，连开三枪。 　　砰！砰！砰！ 　　三颗子弹，分别落在了黑色骨骼的手臂，腿骨，骨盆的位置处， 　　黑色骨骼异常的脆弱，三颗子弹毫无阻碍的贯穿而过，失去了平衡，与连接的接点后，那副黑色骨架瞬间溃散，落在了地上。 　　而在黑色骨架破碎之后，那团蠕动的黑色粘液则如同积雪一般，迅速消融，冒起了一阵浓浓的黑烟。 　　滚滚黑烟中，黑色粘液一点一点消失，最后随着浓烟，彻底消失，只剩一副被燃烧过的黑色破碎骨架。 　　致命弱点是骨骼吗，不，这个推测并不准确，应该说当变异丧尸体内的骨架失去支撑后，变异丧尸才会散去。 　　可是这个状态，必须要求变异丧尸们处于融合的状态，才能将体内的黑色骨架彻底暴露在外。 　　我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绝望，如果这些变异丧尸只有这一个弱点的话，人类一方还是必败的局面。 　　而在我开枪，思考的这段时间内，不断有变异丧尸向我和瞳瞳飞扑而来，却被瞳瞳轻描淡写的一拳又一拳打碎。 　　对于瞳瞳这个可以轻松举起汽车的存在来说，这些变异丧尸的身体，仍旧是纸糊的一般，她根本无须在意这些变异丧尸是否有所谓的致命弱点。 　　正是此时，又是一只丧尸飞扑而来，瞳瞳正要抬手击飞那只变异丧尸时，我却伸手拉住了她，瞳瞳眉头轻皱，向我望来，同时收回了正要挥出去的小拳头。 　　我想试一试，这个与变异丧尸融合的过程。 　　下一刻，那只变异丧尸带着浓浓的焦味，将我扑倒在地，毫不犹豫的对着我的脖颈一咬而下，瞳瞳显然是明白了我的想法，没有阻拦的意思。 　　当变异丧尸的尖牙咬入我的脖颈时，我才发觉这些家伙的牙齿居然是如同钉子一般尖锐形状，轻而易举的破开了我的血肉。 　　疼痛之下，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通过那只丧尸的尖牙，灌入我的体内，让我的意识短暂的恍惚了一下。 　　紧接着，那只变异丧尸周身泛起黑烟，身体化为一团黑色的粘液，将我全身包裹。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吞进一只巨大的口中，身体各处被不停的挤压，被腐蚀。 　　在这挤压的力量下，我周身各处的骨骼发出一声脆响，出现了一道道裂纹，可自愈能力的随即便迅速修补，将我的骨骼修复如初。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也无法呼吸，大脑迅速缺氧，开始产生幻觉。 　　恍惚中，原本一片漆黑的视线中，出现大片的红色与黑色，迅速闪烁着，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化为一滩液体，正在融合进一个更大的水滩。 第二百一十章 家（一） 　　孤独，窒息，无边无际，然后便是一阵令人舒爽的酥麻。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感觉，最开始时就好像是被捆住手脚，扔进了海水之中，无力，窒息之感，如同海水实质一般，渗透进每一个毛孔。 　　挤压，撕扯，下沉，让人绝望的想要发疯。 　　而当这种绝望持续蔓延之际，我的视线中却是出现五彩斑斓的光芒，像是死亡前的走马灯，却又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清。 　　紧接着，一种诡异的舒爽之感，从骨骼处弥漫而出，那是一种让人无法自拔的酥麻，在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了难以言明的快感。 　　那快感，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毒药，只是瞬间，便将我的理智全部侵蚀，我沉迷在这股快感之中，意识，记忆，都在慢慢涣散。 　　恍惚之间，我像是来到了一个纯白的空间内，空间很大，纯白的如同天堂一般，在这个纯白的空间内，游荡着许多的身影。 　　那些人身穿着纯白的衣衫，眼神空洞，漫无目的在这片空间游走着。 　　而就在这时，我的意识忽然从那股恐怖的快感中，挣脱了出来，这或许是我的不死之身在抵抗着这犹如毒药的快感。 　　在短暂的混乱过后，我重新振作起来，仔细观察起了这个纯白的空间。 　　在这个神秘的空间内，所有人的身影都模模糊糊的，不似实体，他们穿着白衣白衫，如同没有意识的傀儡一般，在原地绕着圈子。 　　而不知为何，这些四处游荡的身影，嘴角皆是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僵硬而不自然的微笑。 　　我观察了片刻后，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伸出右手，轻轻按在了我的嘴边。 　　指间掠过我的皮肤，却没有什么实感，没有温度，只有残留一点的触感，我的手指顺着我的嘴角，一路掠过，却是画出了一道弧线。 　　我……也在微笑，在我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了与哪些身影一模一样的微笑。 　　这个发现，让我身子一冷，打了一个哆嗦，只是再抬头望去时，我终于在那纯白的空间之上，看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透明光球。 　　不知一个人要经历过多少次离奇事件，才能像我现在这样冷静，我望着那个近乎透明的光球，心中毫无波澜，反而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这里是什么鬼地方了。 　　从一开始时，这个纯白的空间就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当我看到那个光球后，终于想起了自己不久前，其实也是见过类似的场景。 　　这是一处意识与精神混合的空间。 　　正如那个星云体用来积蓄力量的精神世界，在被我破坏后，星云体便失去了力量的源泉。 　　而像星云体那种没有实体的生命，意识精神对它们来说似乎能为他们积蓄力量。 　　毫无疑问，这是星云体再次创造出的精神意识空间，用来重新为自己积蓄力量，只是这一次看那个光球的样子，显然是有些力不从心的。 　　不难想象，星云体会将这难得积蓄的力量，用在最后的时刻，以来扭转战局。 　　只是，那个莫离知道这件事吗？ 　　我尝试着让自己的身体动了起来，想要看看有没有办法将这个空间破坏掉，然而我刚刚有了这个念头后，我的意识便被瞬间拉回了我的躯体。 　　火焰的味道，混杂着浓重的灰烟，强行挤入了我的鼻尖，我猛然睁眼，下意识的站起身来，连连拍打着身上的火焰。 　　只见那只试图与我融合的变异丧尸，此刻彻底化作了一团火焰，熊熊燃烧着，将那黑色的粘液与骨骼，化作了满地的灰烬。 　　我惊疑不定的拍去身上的烟尘，刚刚的火焰熏黑了我的脸，也将我的上衣烧掉了一半，在一旁观看了全程的瞳瞳，正单手按着一只变异丧尸，一巴掌将其脑袋拍进了土坑之中。 　　“发生了什么事，瞳瞳？” 　　闻言，瞳瞳眉头轻挑，视线落在地上的那团灰烬上，轻声说道。 　　“我也不是很明白，一切发生的很突然，那只正在和你融合的丧尸，突然身体就燃烧起来了，这种东西应该不会怕这种温度的火焰的，怎么会这么快就烧了个干净呢？” 　　说到此处，瞳瞳转头望向我这边，若有所思的说道。 　　“这应该和你的不死之身没有关系，毕竟如果对你的特殊体质有反应的话，应该不会要这么长的时间才有反应的。” 　　“你在这家伙的身体里做了什么吗？” 　　闻言，我一阵错愕，将自己在精神空间里所作所为都回想了一遍，却发现自己根本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只是刚刚有了毁掉那个空间的念头，便被强制驱逐出了那个精神世界。 　　这或许是星云体在上次的教训中，特地设下的防备机制吗，只要有人有毁掉精神空间的念头，就将那个人强行逐出精神空间。 　　怪不得这次的空间比上次小了那么多，看来是力量不足的他们，为了精神空间的安全，特地将力量用作了精神空间的自我防备机制上了。 　　一念及此，我将自己的想法，仔细的说给了瞳瞳听，而瞳瞳在听完我的猜测后，却是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望着远处的地平线，向我问道。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不知不觉间，已是日暮时分，我这才注意到，我似乎在那只丧尸的融合状态下，整整花费了七八个小时的时间，虽然我本人的感知下只有不到半个小时。 　　而此时，随着夕阳的落下，那些变异丧尸们却是诡异的停滞了下来，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样的生态，与普通丧尸恰恰相反，普通丧尸们喜欢黑夜，每到夜间时便会异常的兴奋，而这些变异丧尸，却似乎不具备在夜间行动的能力。 　　“有意思，这一次总算是有一个可以利用的弱点了。” 　　我围着那些失去行动能力的变异丧尸，转来转去，想要近距离从头到尾的观察一遍，而就在这时，瞳瞳却是伸出小脚，轻轻踢了踢我的腿部。 　　这是瞳瞳想要撒娇时的动作，我很熟悉，于是我回头向她望去，轻声问道。 　　“瞳瞳，怎么了？” 　　瞳瞳闻言，却是背着双手，望着远处城市的轮廓，轻声说道。 　　“我想家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家（二） 　　“我想家了。” 　　瞳瞳的声音轻柔，落在风中，带着些许惆怅，些许感慨，也有着些许无法掩饰的期待。 　　家，一个让人我觉得有些陌生的词汇，我很早之前就没有家了，孤独而倔犟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似乎也忘记了有家是什么样的感觉，但却依然向往与怀念，直到后来瞳瞳的出现，我才再次有了一个家。 　　轻薄的夜色，慢慢覆盖在整片天空，亮起的星光稍显黯淡，从这里看去，远处城市的轮廓模糊的像是在雾中一般。 　　瞳瞳背着双手，遥遥望着远方城市的轮廓，怔怔出神，我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别傻了，原本的那个房间已经被毁掉了。” 　　我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没有彻底染尽的骨骼，想要带回去尝试进入那个精神空间。 　　瞳瞳没有回头，还在望着远方，双手握紧，脚尖轻轻压在泥土之上，低声说道。 　　“我们在哪里又不是只有一个房间，就回去看一下，好吗？” 　　听着瞳瞳言语间流露而出的哀求与期待，我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望着瞳瞳，轻声说道。 　　“今天有些特殊，如果我们今天晚上没有回去的话，围盾据点的曲云流和阿杰怕是要记得发疯。” 　　“不过……” 　　就在瞳瞳整个人有些消沉之时，我话锋一转，有些恶趣味的笑了笑，说道。 　　“不过呢，让那两个家伙急一下也没有什么损失，说实话我还挺想让那两个烦人的家伙好好急一下的。” 　　听到此处，瞳瞳猛然回头，展颜而笑，阳光明媚般，扑到了我的怀中。 　　我下意识的抱紧了瞳瞳的身体，视线却也落向了远方已经彻底看不见的城市轮廓。 　　恍惚间，我已经记不起末日前那些普通而幸福的日子，那些记忆已是连着些许碎片都不曾留下，在那满是灰色的记忆中，唯一的幸福片段，便是和瞳瞳在那城市里的日子了。 　　“我去开车。” 　　瞳瞳很是积极，主动揽下开车的职责，那辆汽车经过之前粗暴的行驶，已是破破烂烂，但应该还是可以开到城市中的。 　　我捡起地上断裂的黑色骨骼，又看了看那些呆立不动的变异丧尸们，便拿起枪来，将此处的变异丧尸的脑袋，都轰出了一个大洞，打碎了它们体内的黑色骨骼。 　　太阳似乎是这些变异丧尸的力量来源，没了太阳后，他们的肉体强度减弱了不少。 　　从古城追到这里的变异丧尸，其实并不多，只有大概三四十只的模样，其他的丧尸并没有追上汽车的速度。 　　再解决了所有的变异丧尸后，我扔下了打空弹夹的步枪，转身走入车内。 　　当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时，瞳瞳便迫不及待的发动了汽车，向着城市的方向行进。 　　通往城市的公路保存的还算不错，只是偶尔有些地方会有几个大坑，而当汽车的轰鸣声，在夜色中响起时，那些普通丧尸也兴奋了起来。 　　不多时，城市的阴影在月色下，如同一只高大的巨兽盘踞，露出了它的獠牙。 　　当汽车驶入城市中后，那些吵闹的丧尸瞬间变得稀少了起来，当我仔细望向路边的丧尸时，才发现在他们的眼窝处，正有一只白色小花绽放，占据了它们整个眼窝。 　　“昙花……” 　　我情不自禁的叫出了声，随即便哑然失笑，这昙花的模样，曾经对我来说如同最可怕的梦靥，可如今看到这些昙花，却会觉得安心。 　　一念及此，我转头望向一旁的瞳瞳，作为昙花真正的主体，昙花蔓延的速度越快，瞳瞳的力量便会越强。 　　现在的她，是不是可以抗衡那个失去力量来源的星云体呢？ 　　这个危险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我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不再思考这件事，因为这听起来像是逼瞳瞳去和星云体做同归于尽的事一样。 　　在我发呆的时候，瞳瞳熟练的把着方向盘，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中穿行，破败的城市废墟中，满是尘埃，整座城市像是正在褪色一般。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瞳瞳终于将汽车停在了那个看起来让人异常怀念的小区旁。 　　清冷的月色下，小区的地面像是被翻了一遍，砖石碎裂，散落各处，倒是没有了我记忆中的模样。 　　我已记不起这里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这个鬼样子，但只有我这个麻烦存在，任何地方也很难保持在一个完整的样子。 　　瞳瞳蹦蹦跳跳的走在路面上，然后在为数不多没有毁掉的区域中，找到了一个休息用的长椅，她眼睛一转，却是提起裙子，坐在了那个满是灰尘的长椅上。 　　见状，我微微失神，望着坐在长椅上向我微笑的瞳瞳，一瞬间恍若隔世。 　　不知多少年，不知过了多少次的轮回，我与瞳瞳的第一次相遇，似乎便是在这张长椅上。 　　我心中五味杂陈，踏步迎去，在瞳瞳的微笑中，坐在了她的身侧，瞳瞳极其自然的将脑袋靠了过来，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记得，那一天你穿的是一条红裙子，脸上脏兮兮的。” 　　瞳瞳悄悄伸出手来，环住我的掌心，轻声说道。 　　“那……你还记得你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吗？” 　　闻言，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向夜空，依稀记得那一天，红云漫天，连贯云海，是难得一见的火烧云。 　　而也是在那一天，无聊到发疯的我，向被我认为是丧尸的瞳瞳问道。 　　“我说，丧尸的生活有趣吗？” 　　我捏紧瞳瞳的掌心，抬头望向昏暗的高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缓缓说道。 　　“说起来，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丧尸疯生活到底是否有趣，但偶尔间还是会感慨一下。” 　　“只要活着，终究是会有趣的事发生的。” 　　闻言，瞳瞳与我对视一眼，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这一晚，我和瞳瞳回到了曾经的那个房间，对这个大概率只会住一晚的房间，仔细打扫了一遍，待到清扫过后，我便和瞳瞳依偎在沙发上，看着那些老旧的影视碟片。 　　我们似乎都舍不得去睡，直到我们两个窝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将手里的可乐撒了一地。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一个终点，但至少在这一晚，我觉得活着终究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 第二百一十二章 昙花 　　次日，清晨。 　　当徐徐升起的太阳，将光芒洒满整座城市时，我才想起了自己一直忽略一件重要的事。 　　我站在小区的废墟之中，踩过被翻了一遍的泥土，所有的杂草都在泥土翻转后，消失的无影无迹。 　　但在那些小小的缝隙中，隐隐可见些许白色，我蹲下身子，将手指伸去，挖起那些湿润的泥土，当泥土剥落，白色的昙花便抽枝而起，映入我的眼帘。 　　没错，这整个小区的泥土下，已是长满了白色的昙花，那密集的数量，让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哆嗦。 　　“很惊讶吗？” 　　这时，瞳瞳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我用手捏着泥土，没有回头，有些无奈的说道。 　　“虽然有过预料，但还是没有想到这昙花的繁殖速度居然如此恐怖。” 　　这时，已然行至我身侧的瞳瞳，则轻轻抬头，向上勾去，下一刻整个地面颤动，泥土翻涌，隐藏在地下的白色昙花，钻过泥土，尽情盛开。 　　下一刻，原本只有泥土的荒地，在一瞬间变成了白色的花田，花瓣摇曳，如果忽略掉花下根部的尸体，到也算得上是一副美景。 　　“你怎么从来没有和我说起呢？” 　　我笑着起身，向着瞳瞳轻声询问着，而瞳瞳却是娇俏的白了我一眼，有些赌气的说道。 　　“我才不会想和你说呢，你敏感而多疑，万一说了，说不定你又会变得忧心忡忡。” 　　闻言，我在一阵错愕后，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瞳瞳的描述听起来像我，却又不像我，而是大部分人都会拥有的特质。 　　我们总是自觉敏感，有着自己不知道的多疑，也会做出杞人忧天的事来，这是属于我们每个人类的悲哀与自私，而这或许是永远无法改变的。 　　除非，我们能超脱肉体的限制。 　　白色的昙花，曾是我最深的梦靥，它们扎根于尸体，像是丧尸与人类共同的天敌。 　　然而，现在来看刚刚出现的变异丧尸，可能更符合人类与丧尸天敌的这个称号。 　　“你现在控制了整座城市的丧尸吗？” 　　我从口袋中翻出一段黑色的骨骼，一边端详着，一边向着瞳瞳缓缓询问，瞳瞳闻言，略微沉吟后，才轻声说道。 　　“不，我只是优先控制了这片区域，这座城市实在太大了，我现在最多只控制了三分之一的区域。” 　　“不过，只是这个数量，也是围盾据点人类的数倍了。” 　　一番端详无果后，我将手中的黑色骨头扔出，在一道不怎么完美的抛物线后，那块黑色骨头便落在了密集的昙花花海之中。 　　下一刻，那密集的昙花之中，却是迅速多出了一块空地，那些白色昙花似乎在恐惧着黑色骨骼，纷纷避让了开来。 　　见状，我和瞳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错愕与不敢置信。 　　这些变异丧尸，居然对昙花这个群体，有着天生的压制气息吗，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坏消息。 　　我从口袋中重新取出一小节黑色骨骼，向着瞳瞳递去，瞳瞳伸手接过那节黑色骨骼碎片，她收紧手掌将那节黑骨碎片捏成了沙子一般的细小颗粒，并无任何异常的状况发生。 　　见状，我叹了一口气，向瞳瞳轻声询问道。 　　“瞳瞳，你有什么发现吗？” 　　瞳瞳用手掌轻轻抚摸着自己的掌心，秀眉微皱，颇为头疼的说道。 　　“这种骨骼对我没有任何的影响，但对昙花来说，似乎是一种致命毒素，所有的昙花会本能的抗拒，逃离，甚至优先级在我的命令之上。” 　　“这感觉就像是，有玩不起的家伙，钻了所有能钻的空子，给自己制造出了最有利的游戏环境。” 　　听到这里，我也是颇为头疼，那个星云体怎么越来越像一个人类了，这种耍无赖的手段都用出来了，它们还当自己是什么高等生命体吗？ 　　“这下要怎么办，昙花原本是我们预计中的重要战力，结果星云体整出这种幺蛾子。” 　　见识过变异丧尸的能力后，我对人类对抗它们的信心便掉到了谷底，越是这种时候，昙花这种超规格的战力，便越是重要，可现在这最后一条路，也被星云体彻底堵死了。 　　我蹲在地上，手握着一根木枝，在地上随意的画着，心中则在思考着，人类该怎么对抗那些变异丧尸。 　　变异丧尸增殖速度，并不如普通丧尸，见过昨天他们融合的速度后，便可以得出一个简单的结论，它们同化一只普通丧尸的时候，大约是在十分钟左右，而融合的话则更慢一点。 　　而且，一旦没有了日光的支持，这些变异丧尸就会失去行动能力，这种种限制下，注定了它们的增殖速度会慢的可怜。 　　或许，我们应该趁着现在，变异丧尸的数量还没有扩张开来时，直接发动攻击，把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上面。 　　不……不行，光是古城据点的人数，就足够耗光围盾据点的人类了。 　　我的眉头越皱越紧，无论如何思考，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办法，这不是我擅长的事，或许我应该把这个难题丢给曲云流才对。 　　正当我苦恼之际，瞳瞳却是忽然开口，轻轻在我耳边说道。 　　“说起来，这一次还有另一种昙花的。” 　　闻言，我错愕的回头望向瞳瞳，而瞳瞳却望着远方，轻声说道。 　　“还记得吗，这次轮回中，我们两个都被抽离，分为两个个体。” 　　“你的是莫离，而我是安。” 　　“分离之后，两种身份其实也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当我是安时，散播的出的昙花不是白色，也不是粉色，而是紫色。”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我想……紫色的昙花，或许是可以免疫那些黑色骨头的奇怪影响。” 　　瞳瞳摊开双手，学着我的模样，微微耸肩，无奈的说道。 　　“可惜的是，我现在无法感应到那些昙花，可能是距离的原因，也可能分离的安与我在融合之后，让那些昙花也受到了影响。” 　　“如果想要验证我的猜想，我们可能要去亲眼看一看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如果想要验证我的猜想，我们可能要去亲眼看一看了。” 　　瞳瞳说罢之后，便将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等着我给她一个回答。 　　我轻轻搓揉手指，眉头紧锁，思考再三后，还是在瞳瞳失望的眼神中缓缓摇了摇头，带着些许歉意的回答道。 　　“抱歉，我不能去。” 　　“眼下的局势紧张，我要是不在的话，围盾据点可能会在这段时间被直接夷为平地了，所以我不能走。” 　　瞳瞳闻言，似乎有些生气，轻轻抬脚，没用多少力气，轻轻踹在我的身后，不满的说道。 　　“你留下也没有作用的，没有了拟态那些能力后，你最多是一个比较抗揍的人肉沙袋，你觉得你能起到什么关键的作用吗？” 　　我苦笑摇头，瞳瞳说的不错，没有了那些胡里花哨的能力后，现在的我确实只是一个比较抗揍的人肉沙袋，面对那些变异丧尸没有什么关键的手段。 　　只是…… 　　“我总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那些人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死掉吧。” 　　我低着头，低声呢喃着，而瞳瞳闻言却是更加生气，她咬着嘴唇，一跺脚，转身便走。 　　“我不管你了，我自己去，在这段时间里你可别被星云体揍成弱智。” 　　瞳瞳大步走向汽车，将车厢中的枪支弹药全部丢了下来，然后狠狠一甩车门，对着我翻了一个娇俏的白眼后，便启动汽车，扬长而去。 　　我留在原地，看着迅速消失在视线中的汽车，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这并不是一个突兀的选择。 　　时间紧迫，无论对我，还是瞳瞳，时间拖的越久，那些变异丧尸便越难以处理，瞳瞳明白这一点，所以她才会现在就出发，去接触那些我们最后的底牌。 　　我叹了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回想着瞳瞳出发时的气话，哑然失笑。 　　瞳瞳仍旧无法认同人类这个群体，在刚刚的选择里，便隐含着抛弃围盾据点，转而去往远处，积蓄力量的意思。 　　在那个紫色昙花盛开的地方，是这次轮回中，被我改变的地方，尸神教。 　　“尸神教吗……也不知道苍梧那个家伙过的怎么样了。” 　　这次的轮回中，经过我与苍梧的用心经营，尸神教的势力其实要比围盾据点还要强上不少的，如果能把他们也引到这里来的话，我们的机会也会更多一些。 　　我轻声自语着，将地上的枪支收起，我并不为如何返回围盾据点头疼，在这座城市中，我最不缺的就是汽车这种工具了， 　　于是，在将枪支收起后，我相当久违的再次漫步在了这座城市中。 　　这一次，我带上一把霰弹枪，经过无数次的实战，我彻底爱上了霰弹枪的破坏力以及后坐力。 　　但可惜的是，附近的丧尸都已被昙花同化，我走出了很远，也没有使用霰弹枪的机会。 　　事实上，那怕这些丧尸没有被昙花同化，它们也不会攻击我的。 　　在一番无聊的搜寻后，我找到了一辆保存还算完好的黑色汽车，仔细检查过后，我启动了这辆黑色汽车，向着城市之外行驶而去。 　　多年的末日，天空中早已没有了雾霾，却在每个清晨，多了浓浓的水雾，笼罩在大街小巷，在这座多雨的城市中，这雾总是常客。 　　雾气扑面，遮挡前方的视线，我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望着四周。 　　“呼……”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皱起眉眼，却是拿起了放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霰弹枪。 　　今天的雾气，似乎有些太浓了，浓烈的不像是雾气，这让我本能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当黑色汽车行驶过一个转角后，一具尸体忽的从高空坠落，砸在了距离我不到十米的路边。 　　那尸体皮肤苍白，面部被撕了个粉碎，没有一块好肉，尤其是在眼窝处，被扯底掏空，只剩一根被撕断的绿色根茎。 　　我的瞳孔不受控制的缩小，随即却是猛踩油门，将车身的速度再次提高。 　　毫无疑问，刚刚那具尸体是昙花控制的丧尸，而现在的状况下，能对昙花做出这样的事的生物，只有那些才刚刚出现的变异丧尸了。 　　妈的，这些家伙居然这么心急吗。 　　明明诞生不到两天的时间，就已经要开始攻击城市中的昙花了，那么人类据点是不想已经与这些变异丧尸发生交火了？ 　　我越想越是不安，将汽车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咚！正当汽车高速行驶之际，车身顶部却忽然发出一声巨响，车顶顿时出现一个椭圆的凹陷，像是被重物锤击。 　　咔嚓！刺耳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像是指甲划过铁皮，令人浑身难受，只见在车顶的凹陷处，一个细长，尖锐如匕首的指甲，硬生生在车顶的位置锯开了一个大洞。 　　一只大手粗暴的撕开了车顶的铁片，与此同时，一声野蛮而暴虐的吼声，响彻车厢。 　　“吼！！！！” 　　我的面部一阵痉挛，毫不犹豫的举起手中的霰弹枪，迅速扣动扳机。 　　砰！强大的火力下，哪怕坚硬如同石头一样的变异丧尸，也在这一枪的威力下，被一枪打出了车外，失去了平衡的它，瞬间摔落地面，在地上像一个陀螺一样翻滚着，消失在了茫茫雾气之中。 　　我不敢松懈，暂时松开了方向盘，迅速给霰弹枪装填弹药，但与此同时，在黑色汽车的右侧，再次传来了一阵令人惊恐的撞击声。 　　咚！这里果然不止一只，这些家伙就是冲着我来的。 　　那些变异丧尸的力量极大，只是撞击，便让整个黑色汽车失去了平衡，车轮翻滚下，整个车身向着左侧靠去，狠狠地撞在了路边的护栏之上。 　　车身剧烈颠簸，撞的我头晕眼花，幸好整个车身并没有翻转过来，我迅速调整自己的状态，再次握起霰弹枪。 　　经过刚刚惨烈的车祸，车身的左侧有一一部分已是卡在了护栏中，我翻身踹开右侧的车门，抱着霰弹枪，就地翻滚而下。 　　落地瞬间，白色的雾气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三只奇形怪状的变异丧尸，正凶狠的站在距离我不足二十米的地方。 　　我吸了一口气，骂骂咧咧的站起身来。 　　“他妈的，就不能让我也休息一下吗。” 第二百一十四章 手 　　“他妈的，就不能让我也休息一下吗。” 　　浓郁的雾气，在我下车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一个有趣的近景魔术一样，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与昨日遇到的那些变异丧尸不同，如今包围我的三只变异丧尸，体型健硕，没有多余的四肢，但却像是数人聚合后，吸收所有的肌肉，创造出的一只只肌肉丧尸。 　　而在最后一只的变异丧尸身上，皮肤呈灰色，如同癞蛤蟆一样，周身遍布密集的疙瘩，且有着无数的小孔，它似是可以呼吸，那些小孔不停的起伏，喷出些许瘆人的绿色气体来。 　　很臭。 　　“吼！！！” 　　距离我最近的一只变异丧尸，先是一声大吼，然后便向着我飞身扑来，巨大的手掌，带着呼呼风声，向着我的脑袋轰然盖下。 　　我立即向左侧翻滚而出，稳住身体，还来不及举起手中的霰弹枪，一个巨大的手掌便已狠狠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巨力鼓荡，一瞬间，我的身体像炮弹一样倒飞而出，撞入路边的一间店面，恐怖的巨力下，我的身体直接撞穿了玻璃大门，在一地的碎玻璃渣上翻滚了数圈后，又撞到了摆满线圈的货架上。 　　咚，尘埃四起，货架四分五裂，一堆线圈砸在了我的身上，我吃痛的站起身来，抬眼望去，却看到那三只丧尸已是如坦克一般，径直撞开了墙壁，闯入店中。 　　明明有着被我撞开的大门，它们还是要撞开墙壁，看来这些变异丧尸的脑子比普通丧尸还要差上不少。 　　我苦中作乐的取笑着变异丧尸的愚蠢，手中则迅速举起霰弹枪来，对着那三只变异丧尸，连开三枪。 　　炸裂的枪声，在这个不大的店面中回荡，震耳欲聋，浓烈的火药味瞬间弥漫整个店面，霰弹枪强大的破坏力下，我看到被我瞄准的那只变异丧尸，他的手臂在接连三枪中，迅速炸开。 　　先是手掌，然后手腕，最后是整只臂骨。 　　当黑色的骨骼，随着子弹的贯穿，而支离破碎后，那只变异丧尸当即身形溃散，然而，下一刻却是异变突生。 　　紧跟其后的一只变异丧尸，竟然直接大口咬在那只正在溃散的变异丧尸身体上，如同在喝液体一般，将那正在溃散的躯体，大口吸入口中。 　　我心中一跳，刚要继续开枪时，口鼻中却是闻到了一阵奇怪的恶臭味，那只像是癞蛤蟆一样的变异丧尸，竟然已在不知不觉间，来到我的身前。 　　“呕……” 　　我不受控制的瘫倒在地，单手撑地，大口呕吐起来，但从我嘴中吐出的却是大片的鲜血与肉块，仔细看去，那些肉块竟然是我的内脏碎片。 　　强烈的毒性，这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毒性，也是根本不应该存在于世的毒气。 　　下一刻，那只满是疙瘩的变异丧尸，便伸出手来，抓住我的肩膀，将我的身体高高举起，嘴巴大张，便要将我塞入它的嘴中，一口咬掉我的脑袋。 　　我眼神一凝，双臂受制，无法用力的状况下，我选择强行扭动，让自己的肩膀关节错位，生生撕裂自己的左臂臂，试图强行挣脱。 　　但我的速度还是慢了，那只变异丧尸没有咬到我的脑袋，却咬在了我持枪的右臂上，我不知道它嘴中是什么构造。 　　只是一瞬间，我便感觉到我的手臂便被撕碎，咀嚼，我眼睛发红，忍不住对着面前的变异丧尸骂道。 　　“去你妈的！” 　　下一刻，不死之身的强大愈合能力下，本该被咬碎的手臂，用藕断丝连的神经，控制着手指，扣动被塞入嘴中的霰弹枪。 　　砰！巨大的爆炸声，在变异丧尸口中骤然响起，浓重的黑烟从它的齿缝间弥漫而出，而我则彻底失去了对手臂的感应。 　　“吼！” 　　一声痛苦的吼叫声中，蛤蟆一样的变异，倒退而出，它的嘴巴也是被彻底炸开，露出了嘴中那奇怪排列的牙齿。 　　那是一排排列不整齐，也不规则的尖锐利齿，像是犯了选择困难一样，东一颗，西一颗，若是再密集一些的话，或许它就可以在吞入霰弹枪的时候，直接引爆子弹中的火药了。 　　我颇为凄惨的掉在地上，双臂的位置，皆是血肉模糊，但却有蠕动的柔丫，疯狂的修补着我的身体。 　　“呼……呼……” 　　我的呼吸急促而粗重，转身踹开通往店中深处的门扉，拔腿就走。 　　那点程度的伤不足以杀死那只蛤蟆一样的变异丧尸，没有见到骨头的话，它们就可以继续行动，而另一个正在吞噬已死同伴的变异丧尸，应该也会很快结束。 　　虽然这一切对我不太有利，但实际上我并不会真的有什么危险。 　　追根究底，我是不死之身，是星云体都无法杀死的不死之身，这些由星云体制造而出的变异丧尸，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最多让我的身体痛苦罢了。 　　如果它们再有一些脑子的话，或许可以我抓起来，带回古城那片废墟，但现在看来，这些家伙，并没有这种脑子。 　　踏，踏，踏。 　　我一边仔细思考着，一边在这个狭窄的店面中穿行，这里似乎是一家五金店，摆着各种各样的金属器具，以及线圈之类的工具。 　　咚，咚，咚。 　　剧烈的撞击声，很快响起，那两只变异丧尸似乎已经开始追赶我，而我的手臂也已愈合，我推倒了所有的货架，想要拦住它们。 　　但当我把所有的货架都推倒后，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死胡同。 　　在这个本该通往出口的后面处，此刻却被一根铁链牢牢捆住，而在锁链的下方，则靠着三具白骨，看起来像是一家人。 　　见状，我叹了一口气，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撬棍，掂量了几下后，转身站在原地，等待着那两只烦人的变异丧尸。 　　子弹都只能勉强破开的皮肤，用撬棍又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咚！咚！咚！ 　　怪物的撞击声，迅速由远至近，黑暗的环境下，忽然，巨大的身影狂奔而至，我来不及看清什么，耳中便是一阵轰鸣。 　　轰！！！ 　　巨响声中，无论是我，还是那个被锁起来的后门，都如同被大卡车撞击一般，瞬间溃败，厚实的墙壁，在一瞬间垮塌，尘埃弥漫。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不爽 　　咚！！！！！ 　　坚硬的墙壁，在震耳欲聋的响声中，土崩瓦解，无数的碎石如飞镖一般，暴雨梨花散射而出，在漫天尘埃之中，我的身体再次倒飞而出，来到了这间五金店的后院。 　　没有了霰弹枪这类武器后，我根本无法和这些变异丧尸交手。 　　我在地上又滚了数圈后，重新稳住身体，鲜血从鼻尖迅速流出，温热的血液包裹着我的嘴部，这感觉真是难受极了。 　　“呸。” 　　我吐出一口血水，那口唾沫中还带着几颗牙齿，这种蛮力的变异丧尸，换成任何一个普通人，怕是已经死了不下十次了吧。 　　踏，踏，踏。 　　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抬眼望去，刚刚的撞击下，我手里的撬棍，却是在那股冲击力下，插入了那只满是疙瘩的丧尸眼窝中，这让它的视力有了盲区。 　　见状，我没有任何犹豫，转身便逃，三步并做两步，向着院墙跑去。 　　五金店的后院不高，且还堆着几个箱子，这让我轻而易举的翻过了院墙，我从墙上一跃而下，迅速环顾四周后，便冲着最近的一辆汽车冲了过去。 　　然而，我没有跑出几步，就听到身后再次传来一声剧烈的撞击声，我身后的院墙又被撞开了。 　　我当即掉头，放弃了跑向那辆汽车，转身跑入长长的小巷之中。 　　此处的小巷狭窄，拥挤，转角颇多，我大口喘息着，双腿狂奔，在这个小巷中迅速穿行，希望那两个不聪明的家伙，能在这个小巷中迷路。 　　春日的到来，给小巷的灰石墙壁上，染上了绿色的青苔，不知是谁种下的爬山虎，已如帘子一般，盖住了一片墙壁。 　　咚！咚！咚！ 　　路口颇多的小巷确实拖住了那两个家伙的速度，但也仅仅只是让那两个家伙没有立即追上我罢了，根本没能拉开多远的距离。 　　追逐之中，我会在转弯的地方拉开与它们的距离，它们庞大的身体无法灵活的转过弯路，但拉开的距离却又会在直线的路段里，被迅速追上。 　　一时间，我和身后的两只变异丧尸，似乎陷入了僵持不下的局面，我倒是希望可以把时间拖到晚上，等没有了阳光，这两个变异丧尸也会丧尸行动能力的。 　　然而，这个小巷不可能没有尽头的，我没有办法拖到那个时候的，而且我们的距离一直在缩小，怕是等不到跑出这个小巷，我就会被这两个崽种追上了。 　　“妈的！” 　　在转过一个路口后，我眼皮狂跳，看着前方的死胡同，开始飙起了脏话，我的话音刚落，我的脑后便传来一阵狂风呼啸的声音。 　　电光火石之间，我鬼使神差的就地来了一个赖驴打滚，一个硕大的嘴巴，贴着我的发丝，重重咬合在了一处。 　　我在地上了滚了一身的泥土后，便看到那只癞蛤蟆一样的变异丧尸，正空咀嚼着自己的口腔，点点碎肉迸溅，看起来它似乎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浓烈的恶臭味，再次扑面而来，让我的胸腹一阵翻涌，这奇怪的毒，又开始在我的五脏六腑间蔓延。 　　一口咬空之后，那只变异丧尸怒目圆睁，居然露出了十分人性化的愤怒表情，它没有再次张开自己那张臭不可闻的大嘴，而是四肢着地，像一辆失控的卡车，轰然向我撞来。 　　毒性的影响下，我的身体东倒西歪，根本避不开这个该死的崽种，于是在一声巨响中，我被它撞了个结结实实。 　　爆裂的撞击下，我的身体高高飞起，大脑也在这剧烈撞击下，短暂的陷入了恍惚之中，意识最后清醒之际，我看到自己身后的墙壁，像一堆乐高积木般，被撞的四分五裂。 　　然后，我便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 　　嘀嗒，嘀嗒，嘀嗒。 　　清凉的水滴，轻轻击打在我的眼帘之上，撞击着我的眼球，微微刺痛的感觉下，我恍恍惚惚的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刚刚睁眼，却是便漫天的雨水，如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珠子，从云端倾泻而下。 　　下雨了吗？这座城市的春天，雨天实在是太多了吧。 　　我恍惚的想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作，仔细看去，我正被埋在一地的破破烂烂的砖石之间，而那只变异丧尸，也是失去了踪影。 　　其实，清晨时虽有阳光，但天际便聚集了厚厚的乌云，已有了下雨的预兆。 　　我挣扎从废墟中抽出自己的手臂，一点一点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砖石，同时看着四周的废墟，隐约间明白了什么。 　　那些变异丧尸确实不够聪明，它们强大，几乎无懈可击，却也失去了普通丧尸那搜寻食物的本领。 　　那只癞蛤蟆一样的变异丧尸，在将我和身后的墙壁一同撞碎后，砖石直接将我的身体掩埋起来，若是普通的丧尸，其实可以轻易发现砖石下的我。 　　但那些变异丧尸却没有这种脑子，居然发现我的踪迹，就这么离开了。 　　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说不定那些变异丧尸只是讨厌雨天而已。 　　我坐在废墟中，揉着自己正在修复的手臂，轻轻吐气，颇为不甘心。 　　好久没有被丧尸这种东西，打的这么狼狈了，一旦没有枪支，我便几乎没有还手的机会，只能逃跑，而且也没能逃掉。 　　现在的我，如果没有重火力武器的状况下，遇到这些变异丧尸，就只能单方面挨揍。 　　真是让人不爽，哪怕我知道今天追我的这几个变异丧尸，明显比昨天的变异丧尸强了许多，是特殊的个体。 　　雨势越来越大，可是在这大雨之中，我却依然可以听到远处巨物移动的声音，像是大象一样，横冲直撞，显然那两个家伙还在寻找着我的踪迹。 　　我叹了一口气，不敢再留在原地，向着远处声音相反的方向移动，离开了这个小巷。 　　大约在半个小时后，我在路边重新找到了一辆可以发动的汽车，那是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只是当我坐上驾驶位时，之前的不甘心，却又再次涌上心头。 　　我需要发泄，需要让那两个崽种付出一些代价，我并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 　　在这种奇怪的情绪下，我用手掌猛烈的锤击着方向盘的喇叭。 　　嘀！！！！ 　　汽车的鸣笛声，瞬间穿破雨幕，向着四面八方传达而去。 　　我确信，那两个崽种听得见，他们会来的。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不死之身的不讲道理 　　引擎轰鸣，密集的雨水噼里啪啦的落在汽车的挡风玻璃，迸溅无数的小水珠。 　　空旷的城市中，如此吵闹的声响，似乎要吵醒了这座已经死去多年的空城。 　　咚！忽的，前方传来一声巨响，略微盖住了汽车的鸣笛声，大雨之中，一只满是疙瘩的变异丧尸，如一只蛮荒巨兽一般，将一间店面撞了个对穿。 　　丑陋而恶心的脑袋，在大雨中迅速转着，寻找着汽车鸣笛声的方向，而在此时，我却停止了鸣笛，静静的坐在驾驶位上，望着那只小山一般大小的变异丧尸。 　　雨势很大，密集落下的水珠，让视线变得有些朦胧，藏在汽车中的我，在这样的雨势下，确实很难被发现。 　　但汽车并未完全熄火，引擎的声音，仍在不停的响着，但大雨很好的掩盖了这个声音。 　　我望着远方的变异丧尸，目测我与它的距离。 　　差不多两百米的距离，变异丧尸的反应速度很快，但现在只有一只，另一只应该在附近，如果再有个大点的声响，就能把它也引过来。 　　我轻轻摇下车窗，风声便裹着雨水，一同闯入了车身之中，我朝着车窗外吐出一口口水，然后便坐正身子，望着那只还在四处搜寻的变异丧尸。 　　“算了，一只就一只吧。” 　　我微微眯眼，右手迅速挂档，左脚松开离合，在汽车起步后，又将油门踩到了最底。 　　轰！！！ 　　汽车的引擎声轰鸣，立即引起了那只变异丧尸的注意力，它迅速扭头，然后便看到一辆汽车，撞开这漫天雨幕，轰然冲来。 　　我将汽车的速度提到了极致，整整两百米的距离，也足够加速的过程了。 　　那只变异丧尸目睹一切后，却是兴奋的怒吼一声，便要直直迎上汽车。 　　然而，两百米的路程，对一辆极速行驶的汽车来说，真的短的可怜。 　　我握紧方向盘，死死的盯着那只变异丧尸，大雨之中，越野车如一道黑色的箭矢，撞开了无数落下的水珠，车轮碾过水面，溅起烟花一般的水花，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轰然撞向了那只变异丧尸。 　　咚！！！！ 　　如同天地惊雷，夸张的爆裂声中，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前倾，前方的透明挡风玻璃，在一瞬间变得模糊，却是碎成无数的碎片，短暂粘连在一起，使其失去了透明的模样。 　　哗啦啦，短暂的粘连后，挡风玻璃在密集的脆响声中，散落各处。 　　在撞击发生的瞬间，恐怖的力量挤压下，越野车的前身便微微变型，将我的身体卡在了里面，方向盘彻底压在了我的胸口，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但此刻的我，却顾不得这些，连忙抬头望向前方。 　　就在前方，那只癞蛤蟆一样的变异丧尸，早已倒飞而出，周身血肉模糊，虽然没有当场死去，却也受到了不小的伤势，在它的胸口处，一节黑色的骨骼，已是暴露在外。 　　但与此同时，它的身体也在微微蠕动着，似乎想要将那暴露在外的黑色骨骼，重新包裹在坚硬的肉体之内。 　　“呸！” 　　我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还没有完全从之前的撞击下清醒过来，但我也知道，自己不能错过现在的机会。 　　在吐出一口血水后，我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一柄锋利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削向自己的胸口，划拉着卡住我的汽车，以及那些碍事的血肉。 　　锋利的匕首有些奈何不了坚硬的车身，但对我的血肉之躯却是异常有用，我用这把匕首割掉了被卡住的左臂，以及胸口一大片的血肉。 　　大片的血污，迅速染红了已经报废的越野车，顺着车门的缝隙，流入地上的雨水之中。 　　啪！完成了最后一步，我便一脚踹开了扭曲变型的车门，连滚带爬的从驾驶位上，摔到了大雨之中。 　　大雨之中，有着些许土腥味，混在聚集起来的水洼中，当我摔在水洼之中时，便嗅到了这股土腥味。 　　这让我有些发昏的大脑，略微清醒了几分，我微微侧眼，看着被自己割去的手臂和胸口的肌肉，以及在撞击时，便被扭曲关节的腿部，却是一时无语。 　　老实说，我要是真落在变异丧尸手里，都不见得会有这么惨，有时候，我才是那个对我最恨的疯子。 　　雨水滋养着大地，血肉如同青草枝丫，在雨水的滋润下，疯狂生长。 　　我的左臂混着天际而下的雨水，迅速生长着，不多时便已修复完成，白皙的如同婴儿的手臂一般。 　　“吼！！！！” 　　而在此时，远处也传来了另一只变异丧尸的声音，显然它似乎已经感应到了自己伙伴出了问题，正在四处寻找。 　　彻底恢复的我，从混着血水的水洼中，捡起那柄已经不太锋利的匕首，在刚刚切割我的左臂时，匕首被我的臂骨整出了微微的卷刃，已不如最开始那般锋利。 　　但这已经足够了。 　　我大步走向那只被越野车撞飞的变异丧尸，手中把玩着那柄匕首，让其飞快的在我的指尖移动，这是阿杰交给我的小把戏，除了会割伤自己的手指外，并没有什么实质的作用。 　　那只蛤蟆一样的变异丧尸，似乎还有着清醒的意识，只是暂时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在感知到我的靠近后，它身上的孔洞，再次开始蠕动，那股浓重的臭味，再次弥漫而出，似乎在试图拖延时间。 　　“真蠢啊，现在可是大雨天。” 　　我轻声笑着，手掌一翻，握着匕首，对准变异丧尸那节裸露在外的黑色骨骼，狠狠刺下。 　　明晃晃的刀尖，点开雨水，直直落在了那节骨骼之上，轻而易举的洞穿而过，这只变异丧尸当即身死，庞大的身躯化为一团黑色流体。 　　咚！！ 　　几乎是同一时间，最后一只变异丧尸，在撞开了一间店面后，出现在了距离我不到一百米的位置。 　　见到队友的死亡后，那只变异丧尸望着地上的黑色流体，却是张着嘴巴，狂奔而来，似乎要故技重施，吸收这团黑色流体。 　　“妈的，希望这个玩意味道不要太怪。” 　　我咒骂了一声，却是不管不顾的俯下身体，大口咬在那团黑色流体上，开始吮吸。 第二百一十七章 缺陷 　　踏，踏，踏。 　　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那只变异丧尸怒吼着，向我这边狂奔而来，吸收了另一只变异丧尸的它，体型越发夸张，我毫不怀疑，如果被汽车撞的是它的话，可能会是无功而返的结果。 　　我听着迫近而来的脚步声，却没有任何逃跑的意思，而是俯下身体，大口吞咽着那团足够恶心的黑色流体。 　　那味道像是腐烂的鱼，除却恶臭外，还有一股极浓的腥味，如同实质一般，在我的口腔与胃中，疯狂的翻涌着。 　　我活了如此漫长的时间，吃过无数奇奇怪怪的食物，过期腐坏的罐头，又硬又涩的奇怪野果，甚至是一些不知什么怪物的肉。 　　但这黑色流体的味道，也绝对是我吃过最难吃的东西，比我自己的肉还要难吃的多。 　　不知是不是紧迫感的潜力爆发，我居然硬生生的将那一团黑色流体，吃掉了三分之一。 　　“唔……” 　　正吞咽的时候，我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双手撑地，胸腹中像是要爆炸开来一般，更像是钻进了一个愚公，在我的胃里敲敲打打，搞一些奇怪的大工程。 　　在那股恶臭腥臭味，以及胃中越来越明显的痛感下，我终于坚持不住，双手撑在地上，大口呕吐起来。 　　“呕……” 　　这是一个极其令人恶心的过程，黑色的流体被我的胃酸包裹，以及胃里的参与，一同从我的口腔中倾泻而下。 　　那股本就恶心至极的味道，在我里转了一圈后，变得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这一幕，让那只快步奔来的变异丧尸也有些吃不消，它僵硬的停下自己的脚步，站在距离我不到五米的位置，怔怔的看着正在呕吐的我。 　　“呕……” 　　在一番恶心的呕吐后，我吐出一口口水，有些虚脱的站起身来，努力的远离了自己的呕吐物，口腔中的臭味，让我自己都直翻白眼。 　　我大口吐气，想要把嘴里残留的臭味吐出，同时向着那只变异丧尸轻轻招手，说道。 　　“得，我不吃了，这玩意还是你吃吧。” 　　然而，变异丧尸似乎无法理解我的谦让，它看着从我胃中吐出的黑色流体，身体僵直，像是要长出脑子一样，迟迟没有动作。 　　那些奇怪的黑色流体，在我的胃里走了一圈后，依然还是之前的模样，却不再流动，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 　　不管怎么样，我的目的达成了，那只变异丧尸无法再融合这团黑色流体了，虽然这个办法有点恶心到了我自己。 　　雨势渐渐小了下来，可落下的雨点，还是将我的呕吐物与雨水混合着，变成了一大滩让人不想靠近的东西。 　　那只变异丧尸终归是没有太高的智力，它还是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大嘴凑了上去，对着那堆呕吐物，轻轻抿了一口。 　　老实说，看着这一幕，我差点又吐出来。 　　这比我想像中的还要重口味的多，甚至想起了一个当年流传的恶心笑话。 　　话说，有两个乞丐守在饭店门前，忽然饭店将一堆剩饭倒了出来，其中一个乞丐立即扑了上去，大口吃着那堆剩下的冷菜冷饭，而另一个乞丐却只是冷眼旁观，完全没有要抢的意思。 　　那个吃剩饭的乞丐，吃的太急，忽然大口咳嗽起来，剧烈的咳嗽让他把之前吃下的剩饭，全部吐了出来。 　　这个时候，另一个乞丐一脸开心的上前，说道。 　　“他娘的，终于等到一口热乎的了。” 　　差不多就是这么一个恶心的冷笑话，但真的很符合眼下的场景。 　　变异丧尸抿了一口那恶心的呕吐物后，便霍然抬头，放弃了这恶心的举动，转而长大嘴巴，向我怒吼起来。 　　“吼！！！！” 　　真的是，又不是我让它吃的，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呢。 　　怒吼过后，变异丧尸腿部猛然一动，便如炮弹一般，向我暴掠而来，那速度早已脱离人类肉眼能够观察的速度。 　　我之前眼前一花，整个身体便在瞬间感受了撕裂的痛苦，眼前的景色飞快向前移动，却是我被那只变异丧尸，一拳打飞了半条街。 　　半空之中，我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关键部位的骨骼，似乎都在这一拳下，彻底崩碎，真是不敢想象，如果它融合了另一个变异丧尸后，又该有多恐怖呢。 　　咚！我的身体在飞跃了半条街后，极其惨烈的撞在了一棵大树之上，那棵不知活了多久的大树，应声而断。 　　而我却揉着自己的腰部，缓缓站了起来，衣衫破烂，满身血迹，但周身各处的所有伤势都已愈合。 　　“恐怖的力量型变种吗，速度也很快，这些东西完全不遵守能量守恒的吗。” 　　我擦了擦脸上的血水，已是彻底感知不到疼痛，而远处的变异丧尸，则再次向着我狂奔而来，它的速度极快，快的让我完全生不出逃跑的想法。 　　我无奈的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枝，握在手中，聊胜有无的装作自己准备抵挡那只变异丧尸。 　　丧尸是神明造物，是极其完美的，完美的不需要将能量守恒的定律，又或者说，给丧尸提供能量的东西，是我们看不见的，是一个近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量。 　　但是，这些变异丧尸呢，他们也会有这种完美的能量源泉吗？ 　　我思索间，身体再次被那只变异丧尸撞飞了出去，但大脑却是罕见的清醒，没有中断思考，而是继续想着这个问题。 　　能量守恒定律，这并不是可以违背的东西，哪怕对方是星云体。 　　我的不死之身，能量由神明提供，自然是近乎无限的，所以我可以一直自我修复，星云体也可以做到这一点。 　　但，如今能量受到限制的星云体还能做到这一点吗？ 　　尤其这些力量恐怖，身体密度异与普通人的变异丧尸，他们维持身体的能量，现在的星云体能供应的住吗？ 　　不可能的，他已经做不到这样的事了。 　　在我思考间，那只变异丧尸没有停下自己的攻击，它将我打飞，撕碎，大口啃咬，没有一丝喘息的意思。 　　而我只是在不断的死去，然后不断的醒来。 　　果不其然，那只变异丧尸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力量也不再那么夸张。 　　这些变异丧尸们，终归不是完美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 劣质的拟态 　　咚！又是一记重拳，势大力沉的落在我的胸口，我吐出一口口水，身子踉踉跄跄的退出十步远的距离，还是没能坚持住，身子一歪，摔倒在地，狼狈不堪。 　　而另一边，那只体型夸张的变异丧尸，正在气喘吁吁，这是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普通的丧尸可是没有呼吸的。 　　这证明这些变异丧尸，比起那些普通丧尸更像是一个生物，虽然力量惊人，却不再是无底洞那样的无限体力。 　　我擦去了嘴角的口水，躺在地上，同样大口喘息，或许没有人想到过，挨揍也是一件体力活。 　　“呼……” 　　变异丧尸再次大口呼气，却是没有直接动作，而是留在原地，像只野兽一样，四肢着地，尖锐的牙齿，带着口水粘液来回摩擦。 　　在这段时间里，这只变异丧尸曾经咬断我的四肢，吞咽，但我的味道可能不太好吃，它并不是每次都会吞下去。 　　而现在他似乎很需要进食，以来补充自己的能量，刚刚的攻击其实比其之前，力量已经小了很多，现在的话，我或许能和它拼一拼了。 　　雨不知在何时已是彻底停了，乌云散开，我躺在地上，阳光直射而下，刺的我睁不开眼睛，听着那越发刺耳的磨牙声，我却是想着一些其他的事情。 　　一只需要呼吸的变异丧尸吗，但在最开始的时候，这些家伙可完全没有呼吸的样子，而且他们的躯体可以化为黑色流体，这看起来也不像是有内脏的状态。 　　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释，便是它们可以改变自己肉体的状态，在能量足够时，它们的肉体密度便远远高于人类，在这个时候，它们是没有内脏的。 　　但随着能量的消耗，它们的身体似乎便会进入节能的状态，为了减少能量的消耗，它们会变得越来越像一个生物。 　　拟态，这是我能想出来的答案，一个减弱般的拟态，用来维持这些变异丧尸活动的劣质版本。 　　既然是拟态的内脏，那么毒气的作用，或许就无法真正伤害到这些变异丧尸了。 　　我还在胡思乱想着，不远处的变异丧尸却不愿再等下去了，它的四肢猛然发力，如一只迅捷的豹子，向我狂奔而来。 　　只是这一次，它的速度也是慢下来太多了。 　　我猛然从地上翻身坐起，迎着狂奔而来的变异丧尸，便是一拳轰出，落在了它那颗巨大的脑袋上。 　　咔嚓！清脆的骨裂声，从我的手臂处迅速传来，而与此同时，那只变异丧尸已是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在了我的脖颈处。 　　尖锐利齿轻而易举的划开了我的皮肤，大片血污狂涌而出，染红了我的脖颈，它凭借着野兽一般的嘴部力量，将我的身体咬起，迅速甩动。 　　鲜血随即泼洒开来，染红了地面，剧烈的疼痛下，我的左手却是迅速扒向了怪物的面门，摸到了它的眼窝，以指做刀，径直插入了它的眼窝。 　　无论身体的密度再如此夸张，眼睛这种部位也不可能太坚硬的。 　　啪嚓，如一个球体破裂，大片的粘液在我的指间迸溅开来，那只变异丧尸疼痛难忍，猛然松开了自己的大嘴，迅速后撤而去。 　　我摔在血污之中，脖颈上的伤口已是恢复如初，而那只变异丧尸的右眼处，却是吊着一个眼球，浑浊的碎肉粘连着那颗眼球，使其没有彻底掉落。 　　那只变异丧尸四肢着地，似乎彻底成为了一只野兽，发出一声声愤怒的痛呼，却又有些忌惮的望着我，不敢过来。 　　我揉着自己手臂，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那只变异丧尸的模样，再次确定了一些细节。 　　正在使用拟态的变异丧尸，是可以感受到疼痛的，甚至是说，因为拟态的原因，它们会像一个活物，也会有生物才会有的缺陷。 　　疼痛，恐惧，顾此失彼，犹豫不决，这些负面的情绪，在生物的趋利避害的习性下，会一点一点影响到那些本该没有自我意识的变异丧尸。 　　这或许是星云体对它们控制减弱的证明。 　　在疼痛的影响下，那只变异丧尸变得畏手畏脚，它不断呲着牙齿向我示威，却没有再次向我发动攻击，但也没有因此离开，而是就这么僵持着。 　　我放开手臂，皮肉蠕动着，将一些细小的白色骨屑顶出了体外，之前的所有伤势，已是彻底愈合。 　　“距离太阳下山还早啊。” 　　我低声感慨着，此时才是正午，距离太阳下山还有半天的时间，看来想要继续拖延时间，也只会是一件苦差事。 　　如此僵持了片刻后，那只变异丧尸终于有些按耐不住了，它被挖掉的眼里并没有愈合，而是被它彻底扯了下来，丢在了一边。 　　如小山一般的身子，开始剧烈起伏，它像是成了一只大型猫科动物，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我，似乎随时都会发动致命一击。 　　我不敢乱动，同样死死的盯着那只变异丧尸，开始它不停起伏的身体，猜测着它什么时候会动手。 　　其实，只是这个小山一般的躯体，其所带来的压迫感就足够让人窒息了，如果我不是不死之身，那么应该已经死掉了几十次了吧。 　　唰！忽然间，在我眨眼的瞬间，那只变异丧尸猛然一动，原本窝成一团的躯体，如离弦之箭般，暴射而出。 　　那小山一般的躯体，如失控的汽车一般，轰然撞在了我的身体，它的手臂压在我的双臂，巨大的嘴巴，迅速开合，对着我的脑袋一口咬下。 　　电光火石之间，我不知是不是发了昏，居然脑袋一热，抢在它一口咬下之前，用脑袋直接撞向了它的下巴。 　　咚，闷响声中，那只变异丧尸的大嘴没能咬下，反倒是被我的脑袋撞的微微失神，身体也有些失去了平衡。 　　我的右臂脱困，却是想也不想的再次抓向它仅剩的最后一只眼球。 　　啪！我的手指再次插入了它的眼窝之中，捏着那滑腻的眼球，便是猛然一扯，硬生生将它的眼球扯了出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 搭话 　　啪叽，浓稠的汁水迸溅，落在我的掌心，那颗巨大的眼球破裂时，黑色的血液便溅了我一脸。 　　“吼！！！！” 　　剧痛之下，那只变异丧尸迅速后退，双手捂住空空如也的眼窝，大声嘶吼着，随即便发疯似的用手臂，捶打四周的空气。 　　我从地上坐起身来，用破破烂烂的衣袖擦去了脸上的黑色血迹，望着那只如无头苍蝇的变异丧尸，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千不该万不该，它都不能让自己变得更像活生生的生物，怪物没有感觉，也没有弱点，但生物自诞生之初，便注定是要走向死亡的。 　　身体赋予我们的疼痛，便是一柄锋利的双刃剑，可以提醒我们远离会让我受伤的东西，却也会强行剥夺我们的思考。 　　咚！那只变异丧尸挥舞着拳头，将路旁的路灯杆一拳打歪，长长的灯杆瞬间倒落，擦着我的身体，砸在了地上的柏油路面上。 　　失去了视觉的变异丧尸，将两只拳头挥舞的密不透风，让我根本无法接近。 　　经过这段时间的能量消耗，这只变异丧尸似乎也失去了化为黑色流体的能力，在没有能量的补充下，它的形态便被锁死在了眼下的生物形态。 　　它无法自愈，也无法停下眼窝处的疼痛。 　　这里距离古城有着不短的距离，昨日追在我们身后的变异丧尸，都已被我解决掉，而今日出现的这三只变异丧尸，显然是有着某些特殊使命。 　　比如，屠杀城市中被昙花寄生的普通丧尸。 　　我不知道对于这些变异丧尸来说，任务的优先级是什么，但想来攻击我是属于最高的优先级吧，所以这三只变异丧尸才会对我发动攻击。 　　至于为什么没有攻击瞳瞳，我想这些鬼东西也是挑软柿子捏的，而和瞳瞳相比，我不仅是一个软柿子，还是一颗烂柿子。 　　我不确定这座城市里是否还有其他的变异丧尸，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眼前这只变异丧尸继续活下去的。 　　雨后的路面上，满是水洼，雨水混着地上的泥土，浑浊至极。 　　我蹲下身子，在地上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比划了几下后，便大步向着那只变异丧尸。 　　那只变异丧尸在最初的慌乱之后，似乎终于恢复了些许冷静，它不再胡乱挥舞自己的拳头，而是站在原地，似乎想要靠自己的听觉，以来辨别我的位置。 　　在我的记忆中，很多影视作品中都有着听声辩位的场景，幼年的我曾很认真的模仿过，我不想不止我一个人如此做过。 　　只要做过类似的事情，便会明白，听声辩位这种事情，压根不是耳朵可以做到的，除非你是一只蝙蝠。 　　我毫不掩饰自己的脚步声，大步逼近，果不其然，不等我靠近，那只变异丧尸便猛然挥拳，但那个落拳的位置，却与我的位置差了不少。 　　听声辩位，并不是一个好玩的游戏。 　　我看也没看变异丧尸接下来的动作，抄起那块石头，将尖端对准了它的胸口，然后便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的砸了上去。 　　啪！一声脆响中，我手中的石头像是砸到了什么铁器一般，反作用力下，震裂了我手掌的虎口，而那块石头的尖端，也在这次的撞击中，直接被震碎了尖锐部分。 　　反观那只变异的的胸口，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口，只是微微破开了些许皮肉，而这次的攻击，也让失去了视线的变异丧尸察觉到了我的位置。 　　我只觉眼前一花，一只硕大的拳头，便带着呼啸而过的风声，狠狠的砸了我的左脸。 　　嘭！一声闷响中，我的身子侧飞而出，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才堪堪稳住了身体。 　　“妈的，硬的跟个铁王八一样。” 　　我骂骂咧咧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用手揉着发肿的左脸，再次望向了那只变异丧尸。 　　却见那只变异丧尸，居然改变了姿势，它双手抱头，双腿盘起，用夸张的肌肉躯体，将自己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球。 　　很标准的防御姿态，这玩意是长出脑子了吗？ 　　我的眼角微微抽搐，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石头，有些无奈的将其扔在了路边。 　　能量的消耗下，这只变异丧尸的身体强度早已不如最开始的模样，但依然不是普通武器可以破开的，此时此刻，要是能有一把枪就好了。 　　变异丧尸用这种诡异的姿势，将自己的要害完全护在了坚硬的身体下，这种姿态下，我确实很难对它造成什么伤害了。 　　果然，这几只变异丧尸是特殊的，罕见的有着应对攻击的应变能力。 　　我环顾四周，在这一地的水坑中，根本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 　　“你好。” 　　就在我寻找武器时，那只蜷缩成了团子的变异丧尸，却蠕动着喉咙，发出了清晰的人声，温文尔雅，让人厌恶。 　　我手中的一滞，有些惊讶的望着那只还是防御姿态的变异丧尸，眉头紧皱，但还是轻声回道。 　　“星云体吗？” 　　在昨日的那个精神空间中，我便明白了所有的变异丧尸，似乎是通过一个精神网络，从而受到星云体的控制。 　　星云体直接通过那精神网络，像是附身一样的占据其他变异丧尸的事，自然是异常简单的。 　　我毫不怀疑，现在正在试图与我交流的正是那个该死的星云体。 　　“想要和我聊一聊吗？” 　　星云体借用着那只变异丧尸的身体，向我继续搭话，那虚伪的温和嗓音，让我一阵干呕，险些吐出来。 　　我轻轻摇头，淡淡回答道。 　　“抱歉，我没有这个兴趣，和你聊天是一件极其无聊的事。” 　　“你除了自顾自的说废话外，根本不说其他的东西。” 　　闻言，星云体却还是那般虚弱的温和嗓音，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正在失去唯一可以活下去的机会。” 　　“这场战争实在是持续太久的时间了，而你们目前也没有什么明显的胜算，为什么不选择一个你我都能接受的结局呢。” 　　闻言，我有些意外，比起以往这次星云体说话时，确实很像人类，只是一样让人听了烦躁罢了，我不耐烦的对着星云体竖起了中指，高声说道。 　　“去你妈的吧，老子要走了。” 第二百二十章 有趣的事 　　“去你妈的吧，老子要走了。” 　　我实在是烦极了星云体，纵观我的一生，所有的苦难都是因为星云体一手而起，它是我的噩梦，也是我痛苦的起源。 　　最重要的是，它总是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不再继续聊一聊吗，现在的我，可能会让你改变以往的看法。” 　　星云体温文尔雅的声音，再次在我身后回响，我的脚步微顿，有些错愕的回头望向星云体。 　　被星云体暂时占据身体的变异丧尸，仍旧保持着那奇怪的防御姿势，配着它那出奇温和的声音，反倒是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一种极其不协调的感觉，像是水火同时共存。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向那个该死的星云体，此时距离日落还早的很，但我并不担心星云体能对我做些什么。 　　这场奇怪而别扭的赌局，已经持续了极为漫长的时间，但星云体似乎并不能直接对我出手，这应该是最重要的规则。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吗？” 　　我轻声询问着，视线落在那个蜷缩的球体上，试图猜测星云体的目的，然而出乎我的预料，星云体却是发出了一阵温和的笑声。 　　“不要这么大的敌意，我现在处于一个极其有趣的状态，对你做不了什么。” 　　“只是想和你聊聊天罢了，没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这话听着有趣，却又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星云体似乎真的和以往有些不同，那种细微的变化，让我有种心悸的感觉。 　　仿佛面对着一只远古的蛮荒巨兽，我为蝼蚁，可以被它轻松的碾死。 　　在不久前，我曾见过更不同的星云体，那是它的一缕意识，在我的面前张牙舞爪，如同一只失控的野兽，完全没有了高等生物的骄傲。 　　我想，在那个时候，那个高高在上的星云体便有了这种诡异的变化。 　　长久的沉默中，星云体主动开口，语气熟稔的像是面对着一个老友。 　　“为什么不说话呢，我只不过是想找人聊聊天而已。” 　　我微微皱起眉头，有些挑衅的回道。 　　“想找人聊天的话，为什么不去找莫离呢，他可是播你想要的模样，一点一点捏出来的，你们应该更适合做聊天这种事吧。” 　　星云体闻言却是一阵轻笑，毫不在意我的挑衅，淡淡说道。 　　“莫离却是更适合我一些，但在我把整座古城据点的人虐杀之后，他就没有和我再说过一句话了。” 　　“这真的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在我受困于肉身之后，就很喜欢与人聊天，既然莫离不愿意和我说话，我便想来站你说说话。” 　　“我想，我们应该很合得来。” 　　闻言，我的眉头越皱越紧，星云体的口吻，语气，越发像一个人类。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我讨厌和自己的同类做敌人，因为只有同类才会更容易找到我的软肋，也更容易做出一些让人恶心至极的事来。 　　“你想和我聊些什么。” 　　我抬头看了一眼天际的太阳，努力平复心境，轻声向那个星云体询问着，而星云体闻言，则缓缓说道。 　　“早些的时候，我虐杀了古城据点的所有人。” 　　“你知道吗，那对我来说，是前所未有的一种新奇体验，我迫切的想与人分享，但莫离却拒绝了，并且称呼我为邪神。” 　　“同样作为人类的你，你是否能明白这样的心情吗？” 　　虐杀？ 　　这两个字强行压住了其他的话语，我听着星云体那疑惑的声音，面部微微痉挛，却也只能向着地面吐出一口唾沫，淡淡说道。 　　“你真是疯了，作为上位生物，居然喜欢上了虐杀的快感，这应该是一件丢脸的事吧。” 　　“在你漫长的生命里，你毁灭过的生物，绝对不止古城据点那点人的。” 　　咔嚓，一声脆响中，一直保持防御姿态的星云体，缓缓舒展筋骨，主动解除了那防御的姿态，它如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一样，懒洋洋的舒展的自己腰部，嘴中却是轻声回答道。 　　“不错，在我们漫长的生命中，确实为了一些实验，毁灭过许多生命，但像昨日的感觉，却从来没有过。” 　　“毫无疑问，这种感觉是人类的肉体带给我的感觉。” 　　“但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丢脸的，反而越发觉得，人类真是一种会找乐子的生物。” 　　“整个宇宙中，恐怕都找不出比人类会找乐子的生命体了。” 　　星云体占据的变异丧尸，并没有恢复伤势，它的眼窝仍旧是空空荡荡，没有正常的视力，星云体用粗大的手掌，摸着空空的眼眶，笑着说道。 　　“对其他生命体的虐杀行为，一直存在于你们人类的历史之中，在没有肉体之前，我并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如此热衷这件事。” 　　“甚至，我们曾认为，你们人类的历史毫无必要，不过是淫欲，权力，与谎言堆砌的低等文明罢了。” 　　“但真的体验过用人类躯体虐杀生物的感觉后，我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种让人上瘾的活动。” 　　闻言，我不禁一阵恶寒，星云体居然真的变成了一个人类恶棍，这实在是荒谬的事，最要命的是，它最喜欢的人类特质，竟然都是负面的。 　　“看着人类在大火中，痛苦的哀嚎，看着他们的形体在火焰中痉挛，我确确实实感觉到了无与伦比的快感。” 　　“你们人类的体内，似乎一直潜藏着暴虐的基因，如同为了宣示自己地球霸主的地位，极其喜欢虐杀非人类之外的生物，甚至包括人类。” 　　“文明社会中的阶级划分，都是为了满足类似虐杀的快感，看着自己的同类，在自己的面前形同蝼蚁。” 　　“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指责你们人类，只是有些感慨，这个宇宙中，居然会有如此简单的快乐。” 　　“我们曾经错过了多少的乐趣啊。” 　　我轻轻吐气，看着用变异丧尸的脸，做出迷醉表情的星云体，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轻声说道。 　　“别说了，你现在比我印象中的星云体可差的太远了。” 　　“真是像个小丑一样，你们身为上位生物的骄傲呢。” 　　闻言，星云体摊开自己的右手，极为缓慢的说道。 　　“或许，我们并不需要你的认同与崇拜。” 　　“或许，正是因为我们是没有形体的上位生物，才会想要了解你们，就像你们人类中的生物学家。” 　　“又或许，我现在已经不再是你口中的上位生物。” 第二百二十一章 比死亡更讨厌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望着星云体，眼神有着些许的茫然，这不是我第一次遇见星云体，但此刻的星云体却陌生的让我觉得有些恐惧。 　　七情六欲，一直都是我们这些生物的缺陷，我们无法像机器那样工作，所以我们的历史中总是充满了意外。 　　有人自豪，有人自卑，自满与自负，高尚与卑鄙，皆因为我们的复杂的感情，以及复杂的欲望。 　　而此刻，我却在星云体这样的生物身上，感知到了比人类还要强烈的七情六欲，那复杂而黑暗的情绪，简直要凝如实质，化为黑水从星云体的五官中流出来一般。 　　星云体的用手指，从空洞的眼窝中扯出了一团碎肉，那肉块发黑，带着浓重的腥臭味，仿佛早已腐烂。 　　“我也不明白自己想要说什么，就连来见你，也只是一时兴起。” 　　“这是我原来不会去做，甚至压根不会去想的事。” 　　“我无法理解人类，但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星云体用手掌轻轻揉捏着手中的黑肉，然后将那块黑肉塞入了嘴中，缓慢的咀嚼着，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活过了极为漫长的时间，也看了不少你们人类的历史，我不像你们那样，有那么多想要的东西。” 　　“你们的历史，你们的文明，对我们来说都不过是一念之间，就可以毁灭的东西。” 　　“你可以为我解释一下，我现在为什么会这么做呢，为什么会来见你，又为什么有些沉醉你们人类孱弱的肉体。” 　　我将右手贴在腿边，大拇指轻轻按压着食指的关节，有些紧张与不安，但看着面前的星云体，却还是忍不住嗤笑一声，冷冷说道。 　　“哈，你变成人类以后，怎么蠢的像个笑话。” 　　星云体并没有生气，只是一脸好奇的追问道。 　　“怎么说？” 　　我轻轻吐气，吐出心中的不快与不安，然后抬起右手，也不管星云体能不能看见，便对着他竖了一根中指。 　　“答案很简单，你们太强大了。” 　　“生物的七情六欲对你们来说，只是累赘，因为你们太强了，只剩下微乎其微的求知欲。”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你们真正想要的东西。” 　　“有所求才有所得，一个什么都不想要的生物，自然不会有什么太多的复杂感情，但这并不是什么缺陷。” 　　“因为我们不一样。” 　　我伸手擦去自己脸上的血迹，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眉眼低垂，有些无奈的说道。 　　“我们不一样的，正因为我口中的缺陷，我们人类才会从森林中走出，一步一步发展出自己的文明。” 　　“打猎，种植，成为一个国家，然后是战争，人种混合，文化交融。” 　　“因为我们想要的很多，想要更多，所以会有战争，会有掠夺，可战争却也在让文明发展。” 　　“烟花，火焰，炸药，枪炮。” 　　“我们的文明，就是建立各种各样的欲望上的，我们想要生活的更好，想要走的更远。” 　　“复杂的欲望与情感，是我们的缺陷，却也是我们生存至今的根本。” 　　“而你们从一开始，就是可以俯视我们的高等生物，自然无法理解这些属于我们的欲望。” 　　说到此处，我微微顿了顿，而星云体已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皱了皱眉，继续轻声说道。 　　“你在虐杀古城的人类时，感觉到了快感，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在我们人类中，确实会有人会对此兴奋。” 　　“你说你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来找我，这个答案其实很简单。” 　　“你只是想要向我炫耀罢了，作为一个变态的杀人狂，你想要通过向我炫耀，来满足自己变态的心理。” 　　听到此处，星云体忽然咧嘴一笑，配着变异丧尸那夸张而丑陋的躯体，这样的笑容，让我一阵毛骨悚然。 　　啪，啪，啪。 　　星云体一边咧嘴笑着，一边用那双大手轻轻鼓掌，他的语气上扬，似乎很是开心，用那温和而讨厌的声音，肯定的说道。 　　“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是来向你炫耀这件事的。” 　　“原本我并不算明白，但听过你这一番话后，我终于茅塞顿开。” 　　“因为你会为古城那些死去的人伤心，愤怒，这才会让我感觉到满足，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星云体呼出一口白气，笑着说道。 　　“这个答案居然这么简单，但我之前却怎么也想不通，看来我真的变成了一个人类啊。” 　　真是恶劣的让人熟悉，这样的神态，我真的已经在这个末世中见过的太多了。 　　这时，星云体似乎很有兴致，踏步上前，笑着说道。 　　“想要听一听，那些人死是的细节吗，我可以仔细的讲给你听。” 　　闻言，我也着急，声音平缓而漠然的回答道。 　　“我不在乎。” 　　“……” 　　“我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 　　“……” 　　星云体忽的沉默，片刻后，他露出奇怪的表情，轻声说道。 　　“我不明白，在我们的记录里，你应该在乎这些人的，在无数次的轮回中，你一直都是如此的。” 　　我踢了踢脚下的碎石，神色平静，用无所谓的口吻说道。 　　“因为，我要死了。” 　　“在这个故事的结尾，无论输赢，我的结局都逃不过死亡这两个字。” 　　“虽然我活了这么久，甚至想要过求死，但当我真的知道自己的死亡时，我还是感觉到了恐惧。” 　　我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有些疲惫，或许只有在星云体这个该死的家伙面前，我才可以说出这些藏了许久的话。 　　“我会死的，这让我很难再去为别人共情了。” 　　“毕竟，我最终的目的，是杀掉这个时间线的所有人。” 　　“当时间重来，在这个末世生活了十年之久的人们，都将不复存在，这也是一种死亡。” 　　“在这个前提下，死亡这两个字的含义，总归是和以往变得不同了。” 　　我摊开双手，微微耸肩，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来，淡淡说道。 　　“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我父母的模样，也记不清在末世之前，我有多少在乎的人。” 　　“他们死了太长的时间，我的人生可大多数人惨的多，而且我还要为了他们去死。” 　　“所以，我想我应该可以不去在乎，古城那些人的死亡了。” 　　星云体静静的听完后，表情复杂，低声说道。 　　“那么，你要加入我们吗，那样的话，你就可以活下去的。” 　　“呸。” 　　我轻轻啐了一口，一脸不屑的看着他，转身便走，不再听星云体的废话，大步离开，在风中给他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比起死亡，我更讨厌你。” 第二百二十二章 厌烦（一） 　　雨后的城市中，满是污浊的泥水，这座城市在尘埃中的掩埋了太久，大雨也无法洗净这座城市。 　　我大步踩在水洼之中，没有回头，微微低头，看着脚下的水面，从我的角度，看不到身后的星云体是否还在。 　　这让我有些犹豫不决，那只变异丧尸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不然星云体也不会特地来这里保下那只变异丧尸。 　　只是想和我聊天这种蹩脚的理由，真的没法骗过任何人。 　　但只要星云体还在，我就没有办法出手解决掉那只该死的变异丧尸。 　　我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转头望向空荡荡的街道，在断壁残垣中，几具死去的尸体，被压在废墟之中。 　　血迹残留，白色的昙花被撕碎，就那么扔在了路边。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我今天碰到的变异丧尸，就是为了清除这座城市里被昙花寄生的丧尸。 　　昙花寄生的生物越多，瞳瞳所能有的能量便越多，星云体这么做，完全是为了遏制瞳瞳的能量的扩张。 　　他很忌惮瞳瞳，这似乎可以证明，现在的他虚弱到，需要针对瞳瞳的力量扩张。 　　一念及此，我的视线从那几具尸体中移回，还是不甘心的放弃了杀死那只变异丧尸。 　　…… 　　在满是雨水的街道中，我在一个自己做好的物资点，找到了被我藏好的一辆皮卡车，那是一个破旧的旅店。 　　旅店中的房间中，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过期罐头，这是我为了未来到来的永恒冬日，做下的准备。 　　但现在看来，这一次的轮回，我们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在一切都开始加速后，这个故事的发展，也终于走上了失控的方向。 　　我的记忆回复，人格的抽离，星云体与神明机器的下场，让所有的事情发展都开始加速，向着那多个结局，快速驶去。 　　在花费了一个小时后，我将那辆皮卡车的后备箱装满了罐头，有了变异丧尸后，以后我便没有办法轻松来这里搜刮物资了。 　　所以，这一次返程我便打算带上自己所有能带的东西。 　　做好的一切准备后，我微微校准了自己的后视镜，却在后视镜中看到了星云体的身影，远远的站在阴影之中。 　　我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脚下轻踩油门，驾驶着皮卡车，走向了出城的路，嘴中轻声念道着。 　　“恶心的狗东西。” 　　这是说给星云体的，我知道，他可以听的到，这是他应该听到的。 　　…… 　　傍晚时分，火红的太阳，垂落至西方的边界，残留的光芒，在层峦叠嶂的云层中，挤压成了几道光柱。 　　一片焦黑的废墟之中，莫离坐在烧黑的木头上，微微俯身，捏起地上的黑色灰烬，放在指间，轻轻搓揉着。 　　“苏离是一个很讨厌的家伙。” 　　这时，星云体的声音缓缓响起，莫离眉头一动，没有回头，依旧搓揉着指间的灰烬，一言不发，没有任何回应星云体的意思。 　　在距离莫离十步之远的距离处，一个年轻男人，眯着眼睛，望着远处，正是受困于人类肉体的星云体。 　　星云体并不在乎莫离对他的无视，一边踩着满地的灰烬前行，一边自顾自的说道。 　　“虽然你们两个都是同一个人，但苏离那个家伙，真的具备了所有让我讨厌的要素。” 　　“作为熟人，他对我缺少起码得尊重，而且满嘴的脏话，这对你来说，也是一种失礼的行为。” 　　“难道，你不想好好教训他吗。” 　　闻言，莫离叹了一口气，将指间的灰烬轻轻洒在废墟之中，低声说道。 　　“你现在怎么这么话唠，比起苏离，我现在更讨厌你。” 　　“能不能告诉我，做什么能让你感觉到讨厌的，我这就去做。” 　　星云体闻言一笑，走到莫离身侧，背负双手，望着远方地平线的夕阳，像是没有听到莫离的话一般，继续自顾自的说道。 　　“眼下，我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流逝，这样一来，那个昙花生物迟早会对我造成威胁。” 　　“作为盟友，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你，如果有机会，我会杀死你的那个小女友。” 　　“彻彻底底的杀死她。” 　　莫离眉头轻抬，但随即又压了下去，声音低沉的说道。 　　“随你吧，我现在已经不在乎她了。” 　　闻言，星云体颇为意外的低下头，看着身侧的莫离，皱起眉头，低声说道。 　　“你怎么这么消沉，这可一点都不像你。” 　　莫离闻言嗤笑一声，捡起地上燃烧过的木块，扔向远处，嘴中淡淡说道。 　　“我不是在消沉，只是想明白了。” 　　“自从我被从主体分离出来，也已经过了很多年了，我想现在的我，应该和主体彻底变成了两个不同的人。” 　　“我不必去在意主体在乎的东西，我就是我，他深爱的，珍惜的东西，不应该再成为你用来敲打我的工具。” 　　“苏离也好，瞳瞳也好，随你处置，我只想我自己继续活下去。” 　　星云体眼神一闪，满是怀疑的说道。 　　“你觉得这种说法，可以骗过谁呢？” 　　莫离满不在乎轻轻吐气，懒散的伸了一个懒腰，淡淡说道。 　　“我不需要骗过谁，只要能骗到我自己，就算成功了。” 　　“做苏离太累，做莫离也并不开心，所以我想摆脱这个身份带来的烦恼，更想摆脱你自以为是的控制。” 　　星云体闻言却是一笑，面带嘲讽的说道。 　　“这听起来可真够蠢的，你并不是那种人，你做不到的。” 　　“装作什么都不在意，只会逼疯你自己罢了。” 　　莫离缓缓站起身来，面带微笑的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星云体，右拳猛然一动，近距离下，对准星云体的面部，便是狠狠一拳。 　　咚！一声闷响中，这一拳结结实实的落在了星云体的脸上，巨大的力量，让星云体面部向着一侧偏去，在他那张白皙的脸上，出现一片青紫。 　　星云体完全没有料到，他满脸的错愕，全然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刚刚被莫离揍了一拳。 　　莫离笑容依旧，踏步上前，为星云体整理了一下衣衫，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 　　“不要装作什么都懂的样子。” 　　“明白吗。” 第二百二十三章 厌烦（二） 　　“不要装作什么都懂的样子。” 　　“明白吗。” 　　星云体的侧脸微微肿起，如同普通人一样，染上了青紫，而他的嘴角更是有了丝丝血迹，他伸出手去，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迹，然后望向莫离。 　　“我的朋友，你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了。” 　　星云体若无其事的向后退出一步，轻轻拍去肩膀上染上的灰烬，轻声说道。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你的情绪似乎比你的本体更容易崩溃，也更容易接近疯癫的状态。” 　　“但好消息是，我很喜欢你现在这个状态，都是末世了，你作为不死之身，可不就是得疯一些吗。” 　　“不必在乎什么神明，什么主次之分，你会成为新的莫离的。” 　　莫离神色淡然，视线扫过星云体的面部，却见那块青紫，已是彻底消失，他微微眯眼，轻声说道。 　　“你没听我说吗，我现在根本不在乎那些事了，但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在我的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闻言，星云体却是洒脱一笑，没有任何掩饰的意思，坦然说道。 　　“这么无聊的问题，根本没有必要继续问下去了吧，毕竟你的抽离，也是我做的手脚。” 　　“我们当然会在你身上做些手脚的，相信我，这些都是为了你好。” 　　莫离轻轻点头，然后一步踏前，对着星云体的侧脸再次挥出一拳，这一拳比起之前那一拳还要快上几分，压着风声，便呼啸而至。 　　铛～ 　　金属般的打击声，缓缓回荡，只见莫离的拳头压在星云体的脸上，但拳身却如同打在了铁块上一般，连星云体的肌肤都没能下压一丝一毫。 　　星云体就那么站着，不气不恼，像是看不到那只抵在自己脸上的拳头。 　　莫离微微眯眼，握拳的指缝间流出鲜红的血液，而指部的关节，更是微微扭曲。 　　这一拳不仅没有伤到星云体，反而让莫离的手指震伤，指关节碎裂。 　　星云体不动声色的向后退出一步，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条白手帕，轻轻擦拭着自己的面部，那里沾上了莫离手中的灰烬。 　　他一边轻轻擦拭着自己的脸，一边轻声说道。 　　“第一拳，算是我让你的。” 　　“作为朋友，我有义务让你开心一下的，但这绝对不代表，我要毫无防备的挨你第二拳。” 　　“不要忘了，我现在也算是半个人类，也是会有那些负面情绪的。” 　　星云体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副平底眼睛，缓缓戴上，黑色的镜框，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文雅的气质，他扶着自己的眼睛框，抿嘴而笑，淡淡说道。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在成为半个人类后，我似乎更欣赏你了。” 　　“比起苏离那个令人讨厌的家伙，你真的太让人喜欢了。” 　　莫离缓缓收回拳头，手掌处的伤势已是恢复如初，而他的情绪似乎真正平复了下来，恢复到了以往那副漠然的表情。 　　他看了一眼星云体后，便转过身去，不再看他，淡淡说道。 　　“你还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稳定现在的状态。” 　　星云体闻言一怔，眼神闪烁，故作轻松的笑道。 　　“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这是什么新的玩笑吗？” 　　莫离指间轻弹，背对着星云体，却是嗤笑一声，轻声说道。 　　“刚刚的第一拳，你确实受伤了，虽然恢复的很快，但你当时确实没有办法防御我这种普通人类的拳头。” 　　“我很了解你，尤其是现在越来越蠢的你，你根本不会老老实实接我那一拳，唯一的解释，就是你那个时候，根本没有办法挡下第一拳。” 　　“而在第二拳的时候，你特意强化了自己的身体，但你没有办法维持这个状态，虽然第一拳才会让我揍的那么轻松。” 　　“别再说什么朋友，什么想让我发泄情绪，我认识的你，可没有那么讨人喜欢。” 　　“虚张声势，狐假虎威，这种人类的伎俩，我比你熟悉。” 　　闻言，星云体的脸色微微变化，一丝阴翳，悄悄爬上了他的眉心，使得他那张脸显得有几分诡异与深沉。 　　而在此时，莫离却是回过头来，看着星云体逐渐阴沉的表情，咧嘴一笑，轻声说道。 　　“直到此刻，我终于认同你之前说过的话。” 　　“血肉之躯，终究是无法逃脱的牢笼，如你这样的高级生命，俯视大地的神明，在拥有了躯体以后，也会变得如此愚蠢。” 　　“你是对的，血肉之躯是我们低等生物的锁链，但现在这根锁链也锁住了你。” 　　莫离全然不管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星云体，踏步走到他的身前，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轻声说道。 　　“不必隐瞒什么了，我们是盟友，你需要我，不是吗？” 　　“告诉我，我们还剩下了多少时间。” 　　星云体的脸色阴晴不定，来回变化，但在最后面上的乌云全部退去，他微微低头，眯着眼睛，轻声在莫离耳边说道。 　　“不错，我的力量在不停的流逝，但变异丧尸已经让我的力量暂时稳定了下来。” 　　“但我们的时间，真的不能再拖了。” 　　闻言，莫离轻轻吐气，眼神一转，却是望向了远处，轻声说道。 　　“太阳终于要落下了。” 　　…… 　　晚霞如天火，缀在云中，一点一点的随着时间，逐渐熄灭。 　　围盾据点的山顶处，我换上了新的衣物，望着远方，忍不住轻声说道。 　　“我一直都很好奇，在文明社会时，有很多人都喜欢唱歌，怎么到了现在，却没能听到有人唱歌呢。” 　　话音刚落，曲云流的声音便从我的身侧传来，缓缓说道。 　　“或许是因为，那些比我们优秀，比我们有趣的人，都死的太早了。” 　　我转头望去，却见脸色苍白的曲云流，端着一个木枝的杯子，杯子中热气疼痛，隐约间还有着几分茶香。 　　阿杰同样站在一侧，他的手中没有茶杯，但却干嚼着一嘴的茶叶。 　　在我带回来的物资中，意外的夹着一块茶饼，茶饼不大，而我对喝茶没有什么兴趣，便给了曲云流与阿杰。 　　但现在看阿杰干嚼茶叶的样子，他似乎也不是什么喝茶的行家。 　　曲云流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看了我一眼后，淡淡说道。 　　“你说过的那个变异丧尸，我和阿杰仔细分析过了。” 　　“现在有两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一个？” 第二百二十四章 拒绝 　　“现在有两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一个？” 　　我眉头轻挑，忍不住看了曲云流一眼，说道。 　　“我想先听一个好消息。” 　　闻言，曲云流神色毫无变化，那张阴沉的脸上，平静无波，只是淡淡说道。 　　“我说了，是两个坏消息。” 　　“想听好消息的话，你可以去睡了，说不定睡到明天早上就可以有三个坏消息了。” 　　我嘴角一抽，转而望向阿杰，用手指着曲云流，咂嘴说道。 　　“啧，这个人一直都是这个德行吗？” 　　阿杰闻言苦笑一声，用手摸着自己的下巴上的黑色的胡茬，无奈说道。 　　“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才对，他什么德行我可说不准。” 　　闻言，我叹了一口气，收起我那可以忽略的幽默感，用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轻声说道。 　　“说吧，都是些什么坏消息。” 　　曲云流是一个比我还要无趣的人，闻言，没有任何过渡，直截了当的说道。 　　“首先，以我们现在的火力，根本没有办法对付你口中的变异丧尸。” 　　“一旦与他们开战，我们或许可以凭着据点打防御战，这应该可以阻止他们的进攻。” 　　“只要据点的防御足够坚固，那么慢慢消耗那些变异丧尸，也是可以做到的。” 　　我眼中一亮，颇为意外，轻声笑道。 　　“不是，这算什么坏消息，这应该算是好消息吧。” 　　奇怪的是，听到我这么说，阿杰与曲云流脸上没有任何的笑意，这让独自发笑的我不禁有些尴尬，很快就收起了自己的笑容。 　　而在这时，曲云流则继续轻声说道。 　　“第二个坏消息，我们的据点并不坚固。” 　　“……” 　　我的眼角微微抽搐，开始考虑要不要给曲云流的脸上来上一拳，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意图，曲云流特意咳嗽了几声，然后向后退出一步，继续说道。 　　“围盾据点建立之初，就是为了防御丧尸的，但那种程度的防御，只能抵挡那些并不聪明，也不强壮的普通丧尸。” 　　“你描述中的变异丧尸，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有非常惊人的个体，围盾据点原本的防御，自然是不够的。” 　　闻言，我一时失语，有些颓然的轻轻摆手，曲云流说的很对，那些变异丧尸虽然数量并不多，但力量与速度却非常的恐怖，而弱点也在被包裹坚硬的血肉中。 　　倘若真的爆发围盾据点攻防战，恐怕这个据点撑不下一天的时间。 　　烦恼间，我看了一眼曲云流，却发现他那张病怏怏的脸上依然镇静，毫无慌张与焦急之意，见状，我再次将视线投向他，皱眉说道。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有什么想法吧。” 　　闻言，曲云流轻轻点头，捂着白色的手帕，缓缓说道。 　　“我仔细分析过你的描述，那些变异丧尸现在忙于清理城市中被昙花寄生的生物，所以短时间内无法对我们发动攻击。” 　　“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必须加固墙体，让这个据点的防御达到真正的城墙标准。” 　　“这样一来，所谓的攻防战才有的打。” 　　“其次，我们必须考虑粮食储备的问题，如果要爆发恶战，光吃玉米这些植物可不够。” 　　说着，曲云流伸手指向山下据点的普通民众们，缓缓说道。 　　“你仔细看看吧，这个据点里的人面黄肌瘦的，可不是能打攻防战的样子。” 　　我顺着曲云流手指的方向一路望去，却见山下的人们，手臂纤细，身形孱弱，确实不像有战斗力的模样。 　　看到这里，我忍不住扭头看了看一旁高大强壮的阿杰，疑惑的嘀咕道。 　　“不是，那这玩意是怎么吃的这么壮的。” 　　阿杰闻言，立即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的回道。 　　“你看我干什么，我这个体质就是你在旁边画个饼，我都能胖上几斤的。” 　　“人与人的体质是不一样的。” 　　曲云流不再说话，而是站在一旁，静静的望着我，而我隐约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有些无法接受，便刻意无视了他的存在。 　　阿杰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故意开始插科打诨，拍着山路修剪的简陋栏杆，笑着说道。 　　“不吃肉也没什么，这个世界上多的是优质蛋白嘛，你之前找到的那个怪胎科学家，天天缩在地底吃虫子，不也长得好大一坨吗。” 　　曲云流冷起眉眼，语气平静的说道。 　　“你去哪里找那么多的虫子，用来供应整个据点的人呢。” 　　闻言，阿杰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而曲云流却转头望向了我，意有所指的说道。 　　“我们需要的不是虫子，而是可以再生，可以随时补充的肉。” 　　如此直白的话，终究让我无法继续无视，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望着彻底沉入地平线的夕阳，缓缓说道。 　　“你们两个，有谁吃过自己的肉吗。” 　　不等两人回答，我便自己先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吃过。” 　　“味道很差，又腥又涩。” 　　我眨了眨又酸又涩的眼睛，口中泛起一丝苦味，这苦味顺着我的口腔，直至胃部，让我的胃部一直翻江倒海，险些吐了出来。 　　那并不是什么奇妙的感觉，而是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是我无法接受的疯狂。 　　“在尸神教的时候，我被人吃了很多年，你们可以联想一下，你自己被挂起来，一群人围在你身边，用小刀一点一点割你的肉，喝你的血。” 　　“他们的脸上，嘴角，都是你的血迹，那种场景我发誓我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说到此处，我缓缓闭上眼睛，来回吐气，想要将自己肺中的空气全部排出，嘴中则低声说道。 　　“我不会再让别人吃我的肉了，哪怕是我自己。” 　　曲云流闻言，没有任何泄气的意思，而是继续说道。 　　“为什么要这样抵触呢，事实上在我们的历史中，其实一直都有吃人的记载。” 　　“战时用人肉充当军粮，这在古代时可不能算是少见，甚至被称为英雄的……” 　　不等曲云流将话说完，我便挥手，强行打断了曲云流的话，望着他，低声说道。 　　“别说了，我不会同意的。” 第二百二十五章 拒绝的理由 　　“别说了，我不会同意的。” 　　说罢，我没有再解释什么，只是静静的望着山下的民众们，看着他们在即将来临的夜幕下忙碌。 　　日月轮转，昼夜交替，时间是无法停下的，但来来往往，这么多年过去，哪怕末世之中。 　　我眼中的人们，似乎也一直是如此忙碌的状态，似乎我们从来都不是能够安静下来的生物。 　　曲云流并不气馁，而是向我靠近了少许的距离，视线遥遥望向远方渐渐朦胧的地平线，淡淡说道。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还剩下多少人类吗。” 　　“没有人拥有一个准确的数字，我们的世界在末世开始后，便被隔绝在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在山那边，海那边，究竟还有多少人活着，他们过的怎么样？” 　　“这对我们来说，注定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我们被困在了这里，所以我们的世界就变得极其狭窄，小的不过是一个据点。” 　　“在末世后诞生的孩子，会天真的以为，人生下来就应该生活在高高的围墙中。” 　　“哪怕你耐心的和他们解释，那些摩托车曾经满大街都是，那些高楼曾经住满了人，每个孩子都可以读书，识字。” 　　“那些孩子也只会把这当做童话故事一样的东西，他们无法相信我们给他们讲述的过去。” 　　听到此处，我皱着眉头，抬眼望向曲云流，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可以直接一点吗。” 　　曲云流没有理睬我，如舞台上的主角，蛮不讲理的继续说道。 　　“我们是视觉动物，只会相信自己见到的东西。” 　　“我明白你有多讨厌吃人肉这件事，但如果我们不告诉那些人，这是人肉的话，你是不是能接受这件事呢。” 　　从始至终，曲云流都没有看我一眼，目光直直的望着远处，他的声音在疾病的折磨下，变得沙哑难听，有些无力，听起来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我闻言陷入沉默之中，居然认真的思考着曲云流的说法，但没过多久，我便连连摇头，垂下眉眼，望着手中粗糙的木制栏杆，苦笑道。 　　“抱歉，我不会同意的。” 　　“你可以说我虚伪，做作，但我就是过不了这个槛，你说的不错，在更久远的时间里，在我们人类的历史中，吃人并不是一件罕见的事。” 　　“甚至在我的印象中，某个书籍中清楚的记载着人肉的价钱，记载着那时的人下葬自己母亲时，只敢葬在自家的院子里，生怕被人把自己母亲的尸体挖出来，吃掉。” 　　“但你知道，当我读到这段历史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吗？” 　　我微微转身，正对着曲云流，用手指轻轻敲着那木制的栏杆，眯起眼睛，缓缓说道。 　　“我们可以灭亡，却不可以退化成为野兽，哪怕只是一时。” 　　“你可以骗过山下那些孩子，但骗不了我，也骗不了山下的那些大人。” 　　“因为他们吃过人肉，我可以肯定，山下的人中总有人吃过人肉的。” 　　“这连自欺欺人都算不上，山下的人终究会知道，自己吃的是人肉，他们或许会装傻，心安理得的吃着人肉。” 　　“但我做不到，永远都做不到。” 　　曲云流闻言，终于皱起眉头，转过身来，与我四目相对，将视线落在一处，他的嘴角带起一丝嘲讽，不屑的说道。 　　“你的想法实在是太蠢了，只有活着才可以改变未来。” 　　“那些历史中的人，吃了人肉的人活了下来，有了后代，延续至今。” 　　“那些像你这样没吃人的，只会饿死，然后被其他人吃掉，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明白吗？” 　　“生物的本能，就是生存与掠夺。” 　　曲云流手掌一挥，再次指向山下的人群，眼神坚定的说道。 　　“这些人，这些孩子，只有活着才会有未来，活不下去，那无论说什么都是屁话。” 　　我没有反驳曲云流的意思，神色平静的点了点头，说道。 　　“我知道。” 　　“但我不愿意这么做。” 　　话音刚落，曲云流忽然一步踏前，伸手抓住了我的衣领，恼怒的看着我，喝道。 　　“你知道个屁！如果真的明白的话，你就给我丢掉这种该死的矜持。” 　　我没有反抗曲云流，而是任由他这个病秧子揪着我的衣领。 　　“他们不会有未来的。” 　　我深深地望了曲云流一眼，将语气加重，再次重复道。 　　“他们……不，所有人都不会有未来的。” 　　曲云流神色微变，正要说话时，却被我接下来的话打断。 　　“无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这条时间线的所有人都会消失，这和死亡没什么不同。” 　　“你也好，阿杰也好。” 　　“这末世的时间，都会消失，这个时间线所有发生过的事，都会被抹除。”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望着眼神复杂的曲云流，轻声说道。 　　“包括我。” 　　“……” 　　曲云流忽然松开了我的衣领，神色依旧不善，他似乎在压抑自己的怒气，压着嗓子说道。 　　“你是要破罐子破摔吗，你是不死之身，哪怕我们所有人都死了，你也不会死的。” 　　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像是事不关己一般，漫不经心的解释道。 　　“当时间倒流回最开始的时候，我会失去不死之身，到了那个时候，我只是一个病重将死的普通病人而已。” 　　“没几天可活的了。” 　　曲云流瞳孔微缩，剩下的话都卡在喉咙里，没能说出，而我则嘴角微微上扬，继续说道。 　　“我也算是一个将死之人。” 　　“和你们所有人一样，我的时间都停在了这个末世，无论结局有多美好，我也没有办法看到多少。” 　　“我是一个普通人，不是什么救世主。” 　　“所以在知道了自己的死期后，我不想在我最后的时间里，留下什么遗憾。” 　　“就像那些诞生于末世后的孩子们，当时间重启后，他们并不一定会诞生，这是他们和我的最后时间。” 　　“所以，在这最后的时间里，我想他们活的像人一样。” 　　“我也想……像个人一样活着。” 　　“不是粮食，不是什么救世主，而是像一个人活着。” 第二百二十六章 变异丧尸的观察日记（一） 　　“你他妈就是一个怪胎。” 　　曲云流看了我许久，脸色变幻莫测阴晴不定，最后也只是憋出来这样一句脏话。 　　我坦然应下了这句脏话，没有反驳，更没有生气，曲云流见状却是越发恼火，嘴角一撇，冷笑着说道。 　　“让你来当救世主，这个世界算是彻底没救了。” 　　闻言，我无奈一笑，用手揉着自己的眉心，淡淡说道。 　　“没办法，你应该也知道的。” 　　“这个世界曾经有很多比你我优秀无数倍的人，但他们都死在了最开始的那场浩劫中。” 　　“他们聪明，可以改变这个世界，但最后活着的却是你我这样的疯子和怪胎。” 　　说着，我拍了拍曲云流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道。 　　“但疯子和怪胎也是有自己的办法的，毕竟只剩下我们这些的人了。” 　　说罢，我转身离开此处，阿杰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曲云流后，叹了一口气，踏步跟上了我。 　　曲云流没有跟来，就那么站在原地，静静的凝望着山下。 　　我顺着山上狭窄的小路，踏步而下，阿杰则跟在我身后，他一开始很是安静，一言不发，但当我们走到半山腰时，犹豫了一路的他，终于忐忑不安的向我开口了。 　　“苏离，我有事想问你。” 　　我脚步不停，继续向着山下走去，嘴中低声回道。 　　“那你问吧，只要不是什么太过私人的问题，我都可以回答你的。” 　　阿杰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却是罕见的有了几分不好意思，他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缓缓说道。 　　“那个……我知道现在的情况说这个有些不对劲，但我还是想问一问。” 　　“我和那个叫王子萱的小姑娘，在过去的时间里是什么关系。” 　　如同为了自己开脱一样，阿杰在问出这个问题后，便心虚的解释道。 　　“不是我见色起意，我也知道这个紧要的时间里，我却在问这些事很不像话。” 　　“但自从我见到她以后，总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我曾经无数次见过她一样。” 　　阿杰眼神微微恍惚，认真而又笨拙的说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就是心里放不下，而且我总觉得，你一定知道些什么。” 　　闻言，我脚步稍停，有些诧异的回头望向阿杰，与此同时，过往轮回的记忆，也一幕幕的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 　　在那漫长且重复的轮回中，阿杰与王子萱似乎总会走到一起，两人之间似乎有一种奇妙的缘分，一直拉扯着两人向对方靠近。 　　我眼神一闪，轻声回答道。 　　“在我的记忆中，很多次的轮回中，你们两个似乎总能走到一起。” 　　闻言，阿杰眉头一挑，面上有了几分控制不住的喜意，见状，我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低声补充道。 　　“只是，每一次你都死的太早了一点。” 　　听到此处，阿杰脸色登时一垮，脸上的喜意迅速退去，颇为挫败，但没过多久，阿杰便又重新振作了起来，洒脱的吐出一口长气，说道。 　　“那算了，这次我就不去招惹她了。” 　　对此我不置可否，大步向着山下走去，这一次的轮回，阿杰应该不会再死于肺结核这种小病，至少那个地底下的怪人科学家，是可以解决这件事的。 　　但我也没有兴趣主动去撮合这两人，就让这一切顺其自然吧，而在这时阿杰快步跟上，在我耳边唠叨了起来。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事先声明，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不过你也得顾及一下曲云流那个家伙。” 　　“虽然他执拗，病态，但我们现在确实是一条船上的，还是不要有什么矛盾比较好。” 　　我有些哭笑不得，对着阿杰轻轻摆手，示意他停下喋喋不休的嘴巴，同时无奈的解释道。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阿杰一脸茫然的望着我，不知从何说起，而我见状，也只得耐心的解释道。 　　“我和曲云流没有什么矛盾，那个人虽然病态的很，还神经兮兮的，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但当目标一致时，他就是一个值得依靠的队友了，而且说句难听的，这一次其实真正的重点只有我一个人。” 　　“只有我活着，我们才有真正赢下的机会，哪怕代价是所有人的死亡。” 　　“在这个前提下，曲云流哪怕真的想做什么出格的事，也是做不到的。” 　　我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丝微笑，将语气加重，对着阿杰说道。 　　“最重要的是，我相信他。” 　　话音刚落，越来越近的夜色下，我透过阿杰身后山道，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我很确定那是属于曲云流的。 　　他似乎是想告诉我，他也听到了这句话。 　　啊……这个家伙真的是病态，还带着点傲娇，但愿他不要朝着更变态的方向发展了。 　　阿杰对此一无所知，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用手擦了擦额头并不显眼的汗水，笑道。 　　“那就好，我是真担心敌人没来，你们两个就先开始内耗，这谁能吃的消。” 　　“现在有你这句话，我算是放心了。” 　　我拍了拍阿杰的肩膀，微笑着略过了这个话题，径直吩咐道。 　　“阿杰，你去帮我准备一辆皮实的车，再给我装上足够的弹药。” 　　闻言，阿杰眼角一抽，神色古怪的望着我，问道。 　　“不是，你要去做什么？” 　　我没有打算隐瞒，便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现在那些变异丧尸正在城市里追杀昙花，昙花的繁殖范围没山一分，瞳瞳的力量便会下降一分。” 　　“很显然，那个该死的星云体十分忌惮瞳瞳，那些昙花对上变异丧尸又被完全克制。” 　　“我得去拦一拦，至少让这个过程慢下来，好为我们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顺便仔细观察一下，那些变异丧尸还有什么特点。” 　　阿杰闻言，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拍手说道。 　　“我明白了，反正你是不死之身，去了那里可以好好的恶心一下对方。” 　　“得，这事包我身上，你就说你想要什么样的武器吧，现在围盾据点别的不多，就是枪多。” 　　我回想着那些变异丧尸恐怖的力量，嘴角一撇，叹气道。 　　“你还是给我整一些普通的枪支弹药吧，不需要威力太大，毕竟这些东西可能会和我一样，被那些变异丧尸一锅端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变异丧尸的观察日记 　　半个小时后，阿杰将一辆满是灰尘的黑色汽车停在了我面前，他手掌一抛，汽车的钥匙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便落在了我的掌心。 　　“按你的要求，手枪十把，霰弹枪三把，步枪五把。” 　　阿杰打开车门，指着后备箱中的一个箱子，语重心长的对我说道。 　　“我得提醒你一句，你虽然是不死之身，但身体强度仍然是普通人。” 　　“有些时候不死之身，并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看着我脸上的不以为然，阿杰叹了一口气，随手指向地面，说道。 　　“来，如果我把你埋在地下五十米的深度，你要怎么办？” 　　“五十米厚度的泥土，可以在你身体修复的瞬间，把你的身体压的破破烂烂，这速度会超过你身体自愈的速度。” 　　“你告诉我，你要怎么逃出来？” 　　我微微侧目，望着神色认真且担忧的阿杰，嘴角微抿，满不在乎的笑道。 　　“不用如果，我以前经历过这种事。” 　　阿杰一时语塞，神色骇然，将没有说完的话，尽数咽了回去，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毫不在意的说道。 　　“虽然不是这次的轮回，但我曾经无数次被人埋入地底，用水泥浇灌，用大火焚烧。” 　　“对于如何杀死不死之身，大家的想象力真的是天马行空。” 　　我的手指掠过额头的太阳穴，隐隐发痛，曾经有人用铁钉，硬生生的钉入我的脑袋，生锈的铁钉在我的脑袋里插了足足有一个月之久。 　　每一次铁钉被愈合的血肉顶出，他们便会重新将铁钉砸回我的脑袋。 　　那些人认为，只要持续一年的时候，我就会死掉，这似乎是一种奇怪的驱魔仪式。 　　只是不知道，这种仪式是在末世前就有，还是末世后才被那些无聊的人制造出来的。 　　在那无数种天马行空的驱魔方式中，便有一种，是将人埋在五十米的深坑中。 　　我依然记得，在地底深处，那种黑暗，窒息，令人绝望的感觉。 　　无法呼吸，无法睁开眼睛，我的身体每时每刻都在泥土的重压下，变得支离破碎，死去，然后在不死之身的自愈能力下，一次又一次的活过来。 　　我能听到虫子啃咬我身体的声音，那些小小的虫子钻入我的耳朵，啃咬，那种细微的声音让人发疯。 　　当我的血肉开始修补时，那些虫子没有被血肉顶出体外，而是卷入血肉中，碾成碎末，成为我新的血肉，而这或许我的幻觉，是我在长久的压抑与疯狂中，产生的癫狂臆想。 　　在惊愕过后，阿杰伸出双手，用力按压着自己的面部，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不敢置信的问道。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是有人救了你吗？” 　　闻言，我微微摇头，意简言赅的回答道。 　　“没有人来救我，从来都没有。” 　　阿杰闻言更加疑惑，他挠着脑袋在原地来回踱步，反反复复的绕了几圈后，他的眼神满是怀疑，向我质问道。 　　“你跟我扯蛋呢，这种情况下，你要怎么脱身？” 　　“你属蚯蚓的啊！？” 　　听着阿杰的吐槽，我将双手向前伸去，轻声说道。 　　“用绳子把我的手捆起来。” 　　阿杰有些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照办了，他从那辆黑色汽车的后备箱里取出了一根粗绳，手脚麻利的将我的双手捆了起来，嘴中还嘀咕道。 　　“你玩的挺野啊，嘿，花样整挺多。” 　　这家伙的嘴是真的贱，他要是一个哑巴就好了。 　　阿杰很快就将我的双手捆的严严实实，全是贼扣，正常人无论如何也是挣脱不开的。 　　我轻轻吸气，在阿杰的注视下，手指轻轻动了动，下一刻，绳子猛然绷紧，一瓶可乐突然出现在绳子中间，紧贴着我的手腕。 　　紧接着，可乐瓶越来越多，迅速挤压着那根粗绳，不讲道理的在那小小空间中，撑出一片空间。 　　噔！忽然粗绳崩断，随着那些突然出现的可乐散落一地，黑褐色的液体，迅速聚集起一片小小的水洼。 　　我的手腕通红，微微扭曲，骨骼已在那蛮不讲理的挤压损坏。 　　“看到了吗，我就是这样从地底逃出来的。” 　　我一边说着，一边轻甩手腕，在极快的清脆声中，我的手腕已是恢复如初。 　　阿杰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眼角微微抽搐，眼神变得怪异起来，而我则继续向他轻声解释道。 　　“当我凭空取出可乐时，可以决定可乐出现的位置，那处的空间会为其腾出空间，无论那个位置有什么东西。” 　　“我被埋在地底时，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在五十米深的地下，强行腾出了一片小小的空间，然后一路向上挖，成功逃了出来。” 　　阿杰嘴角一撇，发出了咂嘴声。 　　“啧。” 　　“我有时间会觉得，你这手无限可乐的能力，说不定发展一些了不得的能力。” 　　阿杰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变得兴奋起来，跃跃欲试的对我说道。 　　“对了，你这个能力是不是可以决定可乐的状态？” 　　“包括是否有瓶子这个容器。” 　　我猜到了阿杰的想法，忍不住笑了起来，轻轻点头道。 　　“没错，我可以做到。” 　　闻言，阿杰越发来劲，摩拳擦掌道。 　　“那这样，你将召唤可乐去掉容器，像是水枪一样发射出去。” 　　“在高速下，一道水箭可以斩断钢铁的。” 　　我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阿杰，但却没有拒绝他的提议，而是轻轻抬手，指向了空中。 　　下一刻，一道黑褐色的水流，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了地面上，让阿杰彻底僵在了原地。 　　“不是，你搁这撒尿呢？” 　　阿杰气急败坏的向我质问着，仿佛这次不成功的尝试，责任全部在我身上。 　　见状，我反手将可乐滋了他一脸，鄙夷道。 　　“我还在你头上拉屎呢，我又不能决定可乐出现的速度，怎么可能让可乐在高压高速下发射出去。” 　　阿杰手忙脚乱的将脸上的擦去，十分挫败的叹了口气，抱怨道。 　　“你这能力还不如能召唤屎呢。” 第二百二十八章变异丧尸的观察日记 　　“行了，就到这吧。” 　　我没有兴趣继续和阿杰斗嘴，将汽车的后备箱关好后，便转身走向驾驶位，阿杰没有离开，站在原地，向我问道。 　　“在走之前，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我扯下驾驶位破破烂烂的安全带，一边伸手在口袋中摸索着，一边对着阿杰说道。 　　“倒是没有什么可说的，这据点里的事你找曲云流商量就好，对方短时间内也无法发动太大的攻势。” 　　“我每隔几天就会回来一次，补充弹药物资，如果有什么特殊的状况，你们就老老实实等着我回来，外面现在很危险，已经不是普通人可以去的地方了。” 　　我的手掌还在自己的口袋中摸索着，阿杰却连连摇头，踏步上前，将一盒香烟扔在了我的怀中。 　　“少抽一点吧，成天一身的烟草臭味。” 　　我接过那盒香烟，香烟的纸盒已经很久，而在纸盒中则装着几支用粗纸卷起的烟卷，这是末世之后制造的烟卷，烟气刺喉。 　　啪嚓，我按动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卷，叼在嘴边深吸一口后，微笑着对阿杰摆了摆手，然后发动汽车，向着据点大门处驶去。 　　阿杰站在原地，望着渐渐拉开距离的汽车，忽然向我大喊道。 　　“不要太自以为是了，你不欠我们的。” 　　阿杰的声音略微粗矿，底气十足，我坐在车中听的真切，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或许他说的不错，我不欠什么人的，但有一些责任，却是由人主动背起的，没有对错，只有应不应该。 　　人与人之间的连接，宛若一条条纤细的丝线，有的脆若蛛网，挺不过风吹雨打，而有的却可斩钢破铁。 　　…… 　　两天后。 　　高楼耸立的城市，是一座沉默的森林，连风声都透不过去。 　　漫天的野草，攀绕着高楼大厦，向着高处延伸而去，将那原本满是灰尘的钢铁水泥，铺上了一层绿色。 　　我坐在残存的一座大楼顶端，楼层足足有三十层的高度，从上向下望去时，地面的一切都成了微观的模型。 　　沙，沙，沙。 　　我坐在大楼顶端的边缘，拿着一根铅笔，在一个黑色的笔记本上，迅速勾勒着一只奇形怪状的怪物。 　　那只怪物有着三只脑袋，却只有一手一足，看上去就会让人好奇，它要怎么保持平衡。 　　而在我的身后，大楼顶端的空处则是一片狼藉，弹壳斑驳，同时还有一大片黑色的灰烬铺满了天台。 　　我的画技很差，只是粗略的勾勒出大致的模样后，便不再继续，而是转头望向了身后那大片的灰烬，在一个小时前，那片灰烬还是三头单手单足的模样。 　　没错，它就是我在黑色笔记本上画下的怪物，是我在这两天里遇到的第四只变异丧尸。 　　这只变异丧尸虽然单手单腿，但移动的速度却十分夸张，一跃便是五米的高度。 　　我原本只是想躲进这栋大楼中的，但这只变异丧尸实在太过执着，硬生生从最底层追到了天台，在打光了霰弹枪的弹药喉咙，我总算是解决了这只变异丧尸。 　　“跳跃高度是五米吗，看来要让曲云流在加固据点城墙的时候，在提高一些一城墙的高度了。” 　　我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将手中的黑色笔记本收好，塞回了怀中，这个黑色笔记本便是我这几天所有的收获。 　　遇见变异丧尸，模样，特点，都被我记在了黑色笔记本中，知道了这些变异丧尸的特征，才好对症下药。 　　日渐西沉，我坐在天台边缘，向着楼下的地面望去，看着地面上那如蚂蚁般的废弃车辆，便决定今晚就在这栋大楼里凑合一晚。 　　我实在不想在爬一次楼梯了，之前逃到楼顶的时候，便差不多要了我的老命，如果我不是不死之身，不用那只变异丧尸，我就得累死在楼梯里了。 　　这三天里，我居无定所，但好在枪支弹药的损耗并不算夸张，还是可以再坚持几天的。 　　咚，咚，咚。 　　忽然，地面上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我低头向下方望去，却看到一群昙花寄生的丧尸，正在迅速奔跑，像是在逃命。 　　“吼！！！！” 　　紧接着，一声野兽的嘶吼声传来，一只四肢巨兽，咆哮从后方追来，冲入昙花寄生的丧尸群中，大口一张，将那群昙花寄生丧尸冲的溃散。 　　那只巨兽模样十分古怪，它有着普通的野兽的躯体，四肢着地奔跑，没有尾巴，但脑袋却是一个巨大的人类头颅。 　　那颗大的夸张的脑袋上，没有鼻子，也没有耳朵，却长着密密麻麻的眼睛，不停的眨动着，满是疯狂与暴虐的气息。 　　“现在出现的东西是越来越奇怪了。” 　　我低声感慨着，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将那个黑色笔记本掏出，拿着铅笔将那只模样怪异的变异丧尸，画在了黑色的笔记本上。 　　楼下那群昙花寄生的丧尸毫无还手之力，在经过三日的观察，我可以确定变异丧尸是这些白色昙花天生的宿敌。 　　在我的记忆中，昙花们是一种十分恐怖的生物，进攻性十足，不会疼，也不会害怕，没有太高的智慧。 　　然而这些昙花们在遇到变异丧尸后，却是没有任何抵抗，只会本能的逃跑，任这些变异丧尸屠戮。 　　这像是一种系统设定好的克制关系，完全不讲道理。 　　而根据我的观察，这座城市中变异丧尸其实并不多，而且它们完全没有扩张的兴趣，只是如机器一般，四处屠杀着昙花寄生的丧尸。 　　果然如我的猜测那样，这些变异丧尸的任务，就是遏制瞳瞳的力量扩张，那个星云体确实很忌惮瞳瞳。 　　每每想到这一点，我都会忍不住打一个冷战，然后想起我见过的那个“神明”。 　　它制造出瞳瞳，昙花，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么一天呢，这一切都只是它写好的剧本，这个故事的发展，没有任何偏差的按照它设定好的进行着。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的结局果真是没有半点侥幸了啊。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夜 　　我和瞳瞳都认为，她的诞生，她对我的感情，都是从一开始就设定好，只是为了这个荒诞无趣的赌局成立，一个类似机械降神的桥段。 　　然而现在看来，那位自称是瞳瞳父亲的神明机器，创造的瞳瞳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对付力量不断流失的星云体罢了。 　　我合上黑色的笔记本，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用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这并不会缓减我的疲惫，但我喜欢这个动作，仿佛为了证明我还是一个人类一样。 　　随着时间的推移，地面上的昙花被那只野兽模样的变异丧尸屠戮一空，原本满是野草的街道上，此刻满是被撕碎的尸体，花花绿绿的场子散落一地，却没有什么血迹。 　　那只变异丧尸并没有发现我的窥视，在杀掉那些昙花后，便咆哮着向远方奔去，又去猎杀其他的昙花了。 　　我旁观了整场的屠杀，心中毫无波澜，哪怕知道这会削弱瞳瞳的力量。 　　在这三天里，我已经目睹了无数次类似的场景，这并不是麻木，而是我真的无法将这些昙花看做活生生的生命。 　　追根究底，它们没有自我意识，只有繁殖，扩张的本能，寄生一切生物，只是瞳瞳的养料罢了。 　　当然，也因为我并没有阻止那些变异丧尸的能力，依靠着火器我最多能对付一只变异丧尸，再多的话，我可就真的吃不消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那些昙花虽然因为克制的问题，无法对变异丧尸反抗，但它们繁殖扩张的速度，也不是这些变异丧尸的屠杀能够遏制的。 　　恰有风来，我转头向身后望去，一朵白色的昙花在天台砖石的缝隙间，悄悄生出枝丫，随风摇曳。 　　我可以确定，在我来时这天台没有哪怕一根野草，这朵昙花是在短时间内，在这天台上扎根发芽的，整个过程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我眯着眼睛，仔细望去，却发觉那朵昙花不远的一处血泊中，躺着一只白皙的断臂，那是我的胳膊，在与那只已死的变异丧尸厮杀时扯下来的。 　　那只手臂上满是伤口，还带着一截袖管，些许的白色的花瓣，夹在了袖管的褶皱间。 　　啊……是我把昙花的种子带到这里来的吗？ 　　我缓缓起身，走到那朵昙花边上，昙花那股奇异的芬芳，随着花朵的绽放涌入我的口鼻之中。 　　那是一种奇妙的香味，让人流连忘返，像是一位衣不蔽体的妙龄少女，巧笑嫣然，露出曼妙身姿的同时，魅惑的向你勾着手指。 　　当然，这种感觉是因人而异的，昙花便是靠着这股致命的花香，引诱着其他的生物靠近，从而寄生在对方的躯体上的。 　　我轻轻嗅着这股花香，然后便忍不住皱起眉头，用手掌拍了拍那朵白色昙花，像个傻子一样的说道。 　　“别这样，你家老大可是一个醋坛子，你想死可别拉上我。” 　　话音刚落，我便发觉了这是多么幼稚的行为，在我漫长的生命中，似乎只要我一个人独处时，就会有些不合时宜的幼稚。 　　明明按年龄来说，我已经是一个老人了，却还是如此的不靠谱，说起来也是有些好笑的。 　　我苦笑着轻轻摇头，用手指轻轻按着昙花白色的花瓣，根据我这么多年的记忆，昙花的扩张速度虽然惊人，但也没有夸张到这个地步的。 　　不然的话，昙花早就控制整座城市了，哪还有这些变异丧尸的事。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些昙花，会在自己数量迅速减少的状况下，加速自己的扩张速度，以来保证昙花的数量维持在一个可怕的数字。 　　当然，如此夸张的扩张，一定是有什么副作用的。 　　左右无事，我便蹲在昙花边上，静静的观察着，想要观察到如此扩张的副作用表现。 　　踏，踏，踏。 　　不知过去了多久，在这空无一人的天台上，忽然响起了一阵微妙的脚步声。 　　我的身体瞬间绷紧，伸手插入兜中，握住我仅剩的一把手枪，凝神望去这天台唯一的入口。 　　踏，踏，踏。 　　那脚步声又沉又慢，节奏有些凌乱，似乎走的踉踉跄跄，这并不像是变异丧尸的脚步声，那些变异丧尸总是横冲直撞的，可这踉踉跄跄的脚步声却让我的神经更加紧绷。 　　试想一下，在一个确定没有任何活人的城市里，突然听到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那会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 　　踏，踏，踏。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远处的太阳，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太阳下山之后，那些变异丧尸便会躲起来，因为没有太阳作为能量，它们便会失去行动能力。 　　现在正是太阳即将落山的时间，那些变异丧尸应该会找地方躲起来才对，而不是来这个天台，这脚步声也不像那些变异丧尸的样子。 　　该死的，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出现什么新的怪物吗？ 　　我握紧手中的手枪，瞄准了天台的入口大门，手指已按在了扳机的位置上。 　　这把手枪里，大约只剩下了五颗或者四颗子弹，我不太想浪费子弹。 　　或许直接从楼顶跳到地面上，会是更好的选择呢，哪怕是那些变异丧尸，在这个高度下坠落，也是粉身碎骨的结局。 　　但我不同，我可以摔成一堆碎肉后，靠着不死之身的能力恢复如初，虽然会很疼就是了。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我并没有认真考虑这个方法，除去我有些怕疼外，我也想看看这奇怪的脚步声，究竟是什么生物发出来的。 　　踏，踏，踏。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然走到了天台的门口，我很想知道他的脚是不是按了扩声器，脚步声怎么会这么清晰。 　　可这脚步声却在之后戛然而止，不再响起，我等了很久，也没有听到新的脚步声。 　　天台的大门没有打开，也没有新的脚步声响起，可这却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我可以确定，那神秘的家伙，正站在门后，静静的等待着我过去。 　　在这座城市中 第二百三十章 我（一） 　　那颗要命的子弹没有穿过我的脑袋，而是卡在了我的头骨中，这带来了持续的疼痛，但正是这份疼痛让我保持了清醒。 　　在这样自残的状态下，我终于看清那个鬼东西的模样，比起我的紧张与好奇，那个鬼东西的模样却显得有些平平无奇。 　　不知道当潘多拉打开魔盒时，看着魔盒的真相会不会像我这样失望。 　　它是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但脖子却如蛇一般，长的过分，脑袋却又是一颗老鼠的脑袋，面部生着密密麻麻的灰色绒毛，鼻头不停的动着，本该是眼睛的位置，却只剩下了一只独眼。 　　只是看了它一眼，我的意识便再次陷入混乱之中，我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给自己的腿部来了一枪。 　　砰！ 　　子弹贯穿了我的腿部，让我再次清醒了过来，意识恢复的瞬间，我急忙举起手枪，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同时将手指放在了扳机的位置处。 　　等一下，我还剩下几颗子弹来着？ 　　我忽的恍惚，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手枪中还剩下几颗子弹，就好像我的记忆被偷走了一样。 　　砰！ 　　即使如此，我还是扣动了扳机，然而那颗子弹却落在了空处，无法直视那个鬼东西，让我的视线出了偏差，射击也没有了准头。 　　踏，踏，踏。 　　脚步声再次缓缓传来，一步一步向我逼近，有着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而我却像忘记了该怎么走路一样，呆立在原地。 　　我轻轻吐气，一咬牙，将视线重新移回了那个鬼东西身上，快速移动手臂，然后扣动了扳机。 　　砰！刺耳的枪声响起，而与此同时，我的意识也陷入停滞之中。 　　仿佛时间静止，我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也看不到任何的东西，甚至无法判断那颗子弹是否射中了那个鬼东西。 　　我的意识似乎与肉体抽离，我拼命的想要继续扣动扳机，但我的手掌却是纹丝不动，仿佛那不是我的身体。 　　“你看过了自己的结局，不是吗？” 　　就在此时，一个温柔的声音，带着温热的呼吸，轻轻击打在我的耳垂。 　　那声音温暖，动人，仿佛唇齿间的每一个字，都在敲打着我的心田，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要相信它。 　　我无法分辨出这个声音性别，似乎从没有听过这个声音，却又不受控制的感觉到熟悉，仿佛这个声音曾经和我走过极为漫长的岁月。 　　恍惚间，我感觉自己似乎坐在了地上，而在一旁有一个朦胧的身影，温柔的向我说道。 　　“我想，对你来说那并不是一个好结局。” 　　“时间是一直向前的，没有尽头，重要的不是过去，而是现在。” 　　“你何必为了那些死去的人作践自己呢？” 　　我的意识仍有些混乱，只能出自本能的回答道。 　　“不，他们可以活过来的，只要……只要我能赢的话。” 　　一只手掌轻轻抚上我的头部，温柔的抚摸着，而那个声音则幽幽说道。 　　“你说过很多次的，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庸碌的普通人。” 　　“有很多比你优秀，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的人，承认自己的平凡，并不是一件值得惭愧的事。” 　　“伟大与牺牲，只是一个谎言，让你忘掉自己的谎言。” 　　“没有人想起你，没有有人记得你，没有任何的意义。” 　　“生命来来往往，反反复复，为什么不为自己多想想呢？” 　　“难道……一个普通人，就没有资格活下去？” 　　“难道……一个庸碌的好人，就该为其他人牺牲？” 　　“平凡是罪吗？是什么不配活下去的罪吗？” 　　那声音很有蛊惑力，我的意识在它的话中，陷入混沌之中。 　　我开始怀疑自己，开始相信它，开始窒息自己一直在意的东西。 　　是啊，难道我就一定要死吗？ 　　我做过错事，有许许多多的缺点，我本来就不该是什么救世主，我还有依恋，还有想做的事。 　　“你想像过自己的死吗？想过那是什么样的场景吗？” 　　啊。 　　我……无法想象自己的死亡。 　　曾经，我可以轻易的想像自己死亡时的场景，腐烂的尸体，躺在深深地泥土之中，在肉体上生出肥大的白色驱虫，遍满全身。 　　我曾经以为那是解脱，可现在……可现在我却无法想象那副场景。 　　我感觉有些恶心，仿佛自己已经埋在了窄窄的棺材之中，空间逼仄，无法转身，大口呼吸却没有办法呼吸到空气。 　　沉闷，压抑，绝望。 　　这或许才是死亡真正模样，这不是解脱，而是漫无边际的黑暗。 　　“你想象不出那副场景吧，我们总说世界，可是对我们每个人来说，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广阔。” 　　“当我们死亡时，我们的世界其实就已经毁灭了，再之后的时间里戛然而止，只剩虚无。” 　　那个声音再次贴在我的耳边，缓慢的，一字一顿的说道。 　　“一切……皆无意义。” 　　一切皆无意义，一切都不值得。 　　“从来都没有什么值得的东西，在漫长的人生中，如同你的父母会在你生命的中途死去。” 　　“你会哭泣，悲伤，然后慢慢忘记，忘记你们之间的记忆，时间会重新填充你的记忆。” 　　“他们的尸体埋在地下，慢慢腐烂的同时，也会从你的记忆中，一点一点剥离。” 　　“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恍惚间，那个声音再次加重语气，慢慢的说道。 　　“忘了吗，你的姓氏，你的名字。” 　　“你不是苏离，你叫莫离。” 　　“你不想要那个结局，你想要永远的活下去，比任何人都要活的久。” 　　“你是莫离，你是杀了无数人活下来的莫离。” 　　“你骨子里是一个凉薄的人，你根本不在乎任何人。” 　　“你是……莫离。” 　　随着话音落下，我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中，似乎多了什么东西，慢慢的与我融合着，吞没着我陷入混乱的意识。 　　仅存的理智告诉我，这不是什么好消息。 　　但我真的好累，我想活下去，如果这样能让我活下去的话，那么就这么也不错。 　　是啊，就这样吧。 　　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最后问你一次，你是莫离吗？” 　　温柔且温暖的语调，慢慢侵蚀着我最后的理智，我想了又想后，认真的回答道。 　　“或许……不是。” 第二百三十一章 我（二） 　　“或许……不是。” 　　我的声音很轻，有些飘渺，如同随时都会散去的烟气，只是当我的声音落下的时候，那股让我不安的感觉，却是烟消云散。 　　停顿片刻后，那个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轻轻的在我耳边蛊惑道。 　　“你不是莫离，又能是谁呢？” 　　我无视了这个声音，就在刚刚的最后一刻，混乱与疯狂，慢慢的从我的脑中抽离，终于是清醒了过来。 　　“你说的没错，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我低声说着，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切幻觉与虚妄，那些令人疯狂的胡乱呓语，从我的耳边如潮水一般退去。 　　混乱的景象不在，真实的世界重新映入我的眼帘，那只模样扭曲的生物，此刻正站在我的面前，伸出焦黑的手掌，按在我的头顶。 　　而它的身体却如燃烧的蜡烛一样，不停的融化着，蜡黄色的液体顺着它的身体，一路流下，在地面上凝结成薄薄的一层蜡层。 　　它的独眼已然失去了让人陷入混乱的能力，我毫不费力的拨开了它的手掌，站起身来，望着身前的怪物，轻声说道。 　　“真可惜啊，你差一点就成功了。” 　　从始至终，这便是一场针对我的袭击，但并非是对我的肉体，而是试图让我的意识同化为古城的莫离。 　　老实说，我根本没有办法应对这样的攻势，也确实差点在对方的诱导下，失去自我，但我的不死之身却在最后的时刻，发挥了作用。 　　在我那个愚蠢的愿望中，我有一个永远健康的身体，关于这个健康身体的判定一直都很模糊，但就在刚刚，对方对我做的事被判定为了有害。 　　于是，依靠着这个愚蠢的愿望，我在最后一刻从那个虚无的泥潭中挣脱了出来。 　　怪物的躯体不断融化着，显然这个过程对它来说，同样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它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作为燃料，才能发挥那诡异的能力。 　　最重要的是，它拥有着与人类相同的智慧。 　　正在融化的鼠首微微俯下，那只巨大的独眼盯着我，神色复杂，它对着我缓缓说道。 　　“承认吧，你也认为这毫无意义。” 　　我直直迎着那奇怪的鼠首，没有任何的躲闪之意，坦然说道。 　　“我从来都不奢求什么意义，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我喜欢这样而已。” 　　“这是我个人的喜好，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这也是我这样一个普通人能坚持到现在的原因。”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值得不值得，只有想与不想罢了。” 　　鼠首迅速融化，原本高过我的躯体，迅速低了下去，它望着我颇为不甘心的说道。 　　“下一次，我一定会成功的。” 　　我轻轻挑眉，然后一脚踩在了那具正在融化的躯体上，低声说道。 　　“你没有下一次的机会了。” 　　说罢，我的脚尖用力，将那还未完全融化的躯体，彻底踩碎，碾入冰冷的石板之中。 　　没有惨叫，也没有哀鸣，它消失的极为安静，只留下一地泛黄的蜡层，以及我的脚印。 　　我朝着那泛黄的蜡层吐了一口唾沫，然后坐在一旁，从口袋中翻出最后一根烟，点燃之后，没有放在嘴边，只是夹在指间，静静的等待着。 　　不知是过了多久，一个年轻的身影，从夜色中迅速走来，那是我没有见过的陌生面孔，却给我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那个年轻男人直接无视了我，大步走到那泛黄的蜡层前，拿出一个泥土捏成的杯子，放在蜡层正中，随即凝固的蜡层便如活物一般，迅速蠕动起来，一点一点爬向那土杯。 　　见状，我捏着指间的香烟，放在嘴边深深吸了一口，试探的向那个年轻男人问道。 　　“星云体吗？” 　　闻言，那个年轻男人终于有了反应，他转过身来，冰冷的目光扫过我的身体，如同针扎一般，刺入我的皮肤之中。 　　但随即那年轻男人便是咧嘴一笑，轻声说道。 　　“这是一个不错的尝试，你觉得呢？” 　　我低头看了看正在钻入土杯中的蜡液，迅速抬手，对准了那个年轻的男人，直接扣动了扳机。 　　砰！ 　　炸裂枪声响起，震耳欲聋，然而那颗子弹在射出之后，却轰然炸开，化为四散的花瓣，飘落满地。 　　年轻男人没有任何的怒意，而是伸手按住了我手中的手枪，轻轻抚摸而过，冰冷的枪身随即化为黑色的沙尘，随风而散。 　　“你不会觉得这种东西可以杀掉我吧？” 　　年轻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有几分不屑，也有几分嘲讽。 　　我甩了甩手腕，将手中的沙尘甩去，满不在乎的说道。 　　“反正尝试一下，也不会有什么损失的。” 　　作为坐在赌桌边的星云体，并没有对我这个赌桌上的骰子直接出手的资格，所以哪怕是异想天开，我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星云体显然是可以直接读出我的想法，他目光微敛，手指轻动，地面上的泥杯便缓缓飘起，落在了它的掌中。 　　仔细看去，地面上那团夸张的蜡液，已然全部装进了那个小小的泥杯。 　　星云体捏着手中的泥杯，神色漠然，淡淡说道。 　　“就算我的力量不停流逝，也不是你可以想象的。” 　　说罢，星云体的手指轻弹，下一刻，一道笔直的白光，从我的脸侧滑过，瞬间吞没了路边的大楼，强烈的白光，将整个街道映照的如同白昼。 　　白光过后，那座大楼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一片空地，仿佛那里什么都没有存在过一般。 　　我微微扭头，看着身后的惨状，心中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星云体的力量似乎不在流逝了，如同我在那些变异丧尸精神空间看到的那个力量吸取的空间，变异丧尸们正在为星云体提供其稳定的能量。 　　不然的话，力量流逝的他也不会因为我的挑衅，而做出这样浪费力量的举动来。 　　当我再次回过头时，星云体已然不见了踪影，消失的无影无踪，黑色之中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轻轻吐气，扔掉指间还在燃烧的香烟，转身再次看着那片空地，低声自语道。 　　“这种程度的话，导弹也是可以做到的，你可没有自己认为的那么厉害啊。” 第二百三十二章 末 　　清晨，围盾据点。 　　春日的清晨还带着残留的冷意，空气中残留着湿气，树枝新生的枝丫沾着晶莹剔透的露水，顺着绿叶的脉络，缓缓滴落。 　　山腰的位置处，建着许多木屋，但却上下无邻，似乎被孤立一般。 　　阿杰站在其中一间木屋前，来回踱步，眉眼间满是犹豫之意，几次三番的走到门口，准备伸手叩门，但又畏畏缩缩的收回的手掌。 　　反复几次这个过程后，阿杰有些气恼的踢了一脚路旁的树木，低声骂道。 　　“苏离这个瘪犊子，非要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说罢，阿杰常常的叹了一口气，满脸惆怅，停在门口，不知所措。 　　这段时间里住在这间木屋之中的人，是一个短发女孩，身份有些特殊，她是王泉的妹妹，王子萱。 　　有时候，缘分总是若即若离，让人摸不准，然后在犹豫之间彻底错过。 　　阿杰不知道自己和王子萱是否有什么缘分，只是觉得第一次看到那个女孩时，自己的心里便忍不住悸动。 　　想要靠近，想要和她说话，想要多了解她一些。 　　阿杰并不明显这该是什么感情，他本打算顺其自然的。 　　如果苏离没有对他说那些话，或许阿杰就可以坦然一点。 　　来回踱步间，阿杰的手掌总是忍不住伸进口袋里，似乎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后，阿杰终于站在了门前，伸出手去，敲向身前的木门。 　　咚，咚，咚。 　　“你好，我是阿杰……我可以进来吗？” 　　往日里粗手粗脚的阿杰，此刻说话却毫无底气，声音很低，心虚与不安简直要从他的口腔中溢散而逃一般。 　　在不安的等待中，木屋中响起了一个干涩沙哑的声音。 　　“进来吧。” 　　闻言，阿杰松了一口气，然后缓缓推门而入，山腰上的木屋建造的异常简陋，尤其是窗户做的极高，不借助工具普通人绝对是无法碰到的。 　　所以，这间木屋的采光极差，明明是清晨，但木屋中却昏暗的如同入夜，这并不是围盾据点的人建不出好的房间，而是有意为之。 　　这里的房屋，都是曲云流授意下建造的，本就是用来当做囚牢用的。 　　王子萱一行三人从古城据点逃出，以曲云流那阴暗的个性，怎么会相信三人，便直接将王子萱三人安排到了山腰这里的木屋。 　　于是当阿杰推开房门时，日光便顺着屋门闯入狭窄阴暗的木屋中，借着这份光芒，阿杰看到王子萱正孤零零的坐在木床上，双眼血丝密布，眼圈发红，且有些浮肿，似乎是哭了许久。 　　阿杰见状，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他没有靠近木床，而是走到一张木椅前，缓缓坐下。 　　王子萱眼神空洞，双手捏在一处，视线游移不定，也不知在看向哪里，原本清秀干练的少女，此刻却是分外憔悴。 　　阿杰坐定后，看着王子萱没有说话的意思后，轻咳一声，故作轻松的向她问道。 　　“昨晚又哭了吗？” 　　闻言，王子萱微微低头，轻轻捏着自己的手指，声音干涩的说道。 　　“是，我现在除了哭以外，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事了。” 　　阿杰看了看木屋外的阳光，沉默许久后才轻声说道。 　　“不出去转一转吗，这或许能让你的心情好起来一些。” 　　“想开一些，想一想开心的事。” 　　闻言，王子萱却是更加消沉，她苦笑一声，空洞的双眼望着自己的手掌，缓缓说道。 　　“杰先生，你应该听过我哥的事了吧。” 　　阿杰闻言，有些不自然的点了点头，关于王泉的故事，他早就在苏离口中听过无数遍了。 　　王子萱并没有看到阿杰点头，而是自顾自的低声诉说了起来，似乎她只是想和人说一说她哥哥的事罢了。 　　“我哥他……这些年一直过的很不如意。” 　　“他怕冷，怕黑，讨厌杀人，但这些年却一直住在一间阴冷潮湿的房间里，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掉一个又一个的人。” 　　“我知道的，每次杀人的时候，他那间的木屋就会亮着一夜，他睡不着，他怕黑，也怕那些死在他手里的人。” 　　“他总说，这是为了活下去。” 　　王子萱吸了吸鼻子，鼻音忽然重了许多，声音也更加沙哑的接着说道。 　　“但我知道，他只是想让我活下去罢了，他其实早就准备去死了。” 　　“所有的理由，所有的借口，都是为了保护我。” 　　“从小到大，我都是我哥的累赘。” 　　王子萱捏紧手腕，咬着嘴唇，神色悲戚，似乎看到了已死的王泉，哀声道。 　　“我让他活不了，也死不成。” 　　“我的蠢大哥，他……太傻了。” 　　清晨的日光，顺着门扉落入木屋之中，却恰好止步于王子萱的脚前，那温暖的阳光，终究是落不到她的身上。 　　阿杰坐在木椅之上，看着面前脸色苍白，脆弱的少女，千言万语都只剩一声叹息，却连这声叹息都噎在喉咙之中，吐不到唇边。 　　在这末世中，最不缺的便是悲惨的故事，生生死死，只不过是每日的睁眼与闭眼，一呼一吸间，每时每刻，都有着悲剧发生。 　　“我知道……我们没有资格活下去。” 　　“但我的蠢大哥想让我活下去。” 　　“我只能继续活下去了。” 　　王子萱微微抬头，望着沉默不语的阿杰，轻声说道。 　　“杰先生，无论你想要问我什么，我都会说的。” 　　“我要活下去。” 　　阿杰闻言，一时默然，他明白王子萱误会了自己，把自己当做了来审问她的人，他没有解释什么，而是用手轻轻叩着木椅，犹豫许久后，低声说道。 　　“其实，我也想要一个累赘。” 　　话音刚落，一直神色木然的王子萱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 　　“和你们不同，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借口，没心没肺的活着。” 　　“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我今天死了的话，有人会记着我吗，会为我哭吗？” 　　“在我死的时候，会不会有想起的人。” 　　阿杰微微耸肩，双手摊开，无奈的笑道。 　　“这么一想的话，我活的挺没意思的。” 　　王子萱不解，望着阿杰，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阿杰眼神一柔，望着憔悴的王子萱，低声说道。 　　“傻子。” 　　“你不是你哥的累赘，而是他活着的理由。” 第二百三十三章 加固（一） 　　“傻子。” 　　“你不是你哥的累赘，而是他活着的理由。” 　　话音落下，木屋之中再次归于沉默，王子萱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边，一言不发，而阿杰则有些坐立不安。 　　刚刚那句话的口吻，有些过于亲近了，这让阿杰难得的有些懊悔，他和王子萱认识的时间，也不过是短短数日，用这样的口吻颇有些过于急切了。 　　阿杰并不是一个冒失的人，在大多数的时候，他可以很冷静的做出判断，但此刻似乎并不包括在大多数这个范围内。 　　气氛逐渐尴尬起来，王子萱一言不发，自知失态的阿杰更不好多说些什么，只能在心里不停的骂着苏离。 　　如果不是苏离说了那些自己和王子萱的事，他的心也不可能这么乱糟糟的，这一切本该是水到渠成，顺其自然的事，但现在却变成了这种尴尬的局面。 　　就像是被别人剧透了自己的人生。 　　尴尬间，阿杰的手掌时不时放入自己的口袋中，摸索其中的硬物，惴惴不安。 　　不多时，阿杰终于忍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主动起身，故作洒脱的笑了笑，挥手说道。 　　“那个……苏离发过话了，你们三个不用在小心翼翼的呆在这里了，多在据点里转一转。” 　　“以后你们就真的要住在这里了。” 　　王子萱没有任何的反应，依旧低着自己的脑袋，像是一个失去了魂魄的空壳。 　　见状，阿杰眼神一黯，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口袋中的东西取出，缓缓放在桌上，轻声说道。 　　“对了，你见过据点里的那些木雕吗？” 　　闻言，一直默不作声的王子萱，却是想起了自己刚来这围盾据点，在上山的路上看到几座靠在路边的木雕。 　　都是一些常见的动物木雕，但做工精细，栩栩如生。 　　一念及此，王子萱轻轻点了头，但仍然没有抬头去看阿杰，只是低声应道。 　　“我见过了，很好看。” 　　阿杰收回双手，闻言一笑，温和的说道。 　　“那些是我雕的，也算是我用来打发时间，让自己静下来的爱好吧。” 　　“别的不说，我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有信心的。” 　　这个话题过于突兀，听起来还有几分炫耀的感觉，让王子萱不知该如何接话。 　　对此，阿杰并不在意，只是继续笑着说道。 　　“我见过你哥哥几次，虽然是在和古城据点的冲突中，场面有些混乱，但苏离老是和我说起他，所以我也对他特别关注。” 　　“我记得他是什么模样的，但一些细节可能有些模糊了，还请你见谅。” 　　说罢，阿杰微微躬身，然后便转身离开，消失在了木屋外的道路中。 　　直至此时，王子萱才抬起头来，在她抬头瞬间，便看到在阿杰所坐的木桌前，正摆着一个小小的木雕。 　　王子萱有些疑惑的走去，伸手拿起那个木雕，仔细端详起来。 　　“唔……” 　　忽然，王子萱单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眼圈发红，眼泪却止不住的从眼角流出。 　　那是一个人型的木雕，眉眼清晰，雕的是是一个看上去有些瘦弱的年轻男人，微微笑着，虽然有些细节会有差别，但王子萱仍然可以认出，那是她哥哥的模样。 　　王子萱忽的哽咽，肩膀一抖一抖的，她的手指掠过那木雕上的眉眼，像是真的摸到了自己兄长的眉眼。 　　片刻后，后知后觉的王子萱有些慌乱的跑出木屋，四处寻找着阿杰的踪迹，但阳光之下，却根本找不到阿杰的身影。 　　搜寻无果后，王子萱抱着怀中的木雕，望着前方，轻声自语道。 　　“谢谢。” 　　…… 　　阿杰离开木屋之后，便顺着山路，一路而上，来到了山顶。 　　在山顶的位置，也建着一座木屋，那是曲云流的住处，自从决定帮苏离后，曲云流便搬到了山上，一个人独居。 　　此刻，曲云流便正在山道旁，静静的望着山下的围盾据点，见到阿杰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算打了招呼。 　　阿杰早就习惯了曲云流这不冷不热的性子，十分自然的站在了他的身边，学着曲云流的模样，向着山下的据点张望着。 　　“阿杰，你多大了。” 　　曲云流忽然发问，让阿杰懵了一下，呆立片刻后，才一脸疑惑的回答道。 　　“三十好几快四十了，你问这个干嘛？” 　　曲云流没有回答阿杰的问题，而是若无其事的继续问道。 　　“那个叫王子萱的小姑娘多大了。” 　　闻言，阿杰身子一僵，面部一阵痉挛，好一会才垂头丧气的回答道。 　　“不到二十吧。” 　　曲云流显然早就知道答案，闻言也只是“哦”了一声，阴冷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更是举起双手，鼓起掌来，嘴中淡淡说道。 　　“老牛吃嫩草啊，恭喜你。” 　　阿杰顿时急眼，恼怒的拍着木制的栏杆，大声道。 　　“姓曲的，你别太过分啊，我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曲云流嘴角一撇，眼神不屑，从胸腔中发出一声嗤笑。 　　“嗤。” 　　阿杰眼角抽搐个不停，面红耳赤的向曲云流解释道。 　　“不是，你别听别人的胡言乱语，我只是看她太可怜了，照顾一下她而已。” 　　闻言，曲云流转过头来，神色极为认真的询问道。 　　“那你为什么不照顾一下另外那两个男的呢？” 　　“……” 　　“是因为他们不可怜吗？” 　　“……” 　　一连两个问题，直接将阿杰噎的说不出话来，只能面红耳赤的瞪着阿杰。 　　曲云流看着阿杰窘迫的模样，心情大好，转身再次望向山下的据点，他的视线扫过山下的房屋，落在了围盾据点的墙头。 　　最开始时围盾据点的围墙，大半部分是由木板搭建起来的，一些部位还混着一些泥土，而在和古城据点发生摩擦后，曲云流便让人城墙加固过一次了。 　　原本加固过后的城墙，已经可以地域普通的人类与丧尸，但如今面对着变异丧尸，便有些力不从心了。 　　“阿杰，关于城墙加固的事，你有什么想法吗？” 　　闻言，恢复冷静的阿杰，脸色变得认真起来，他看着远处的城墙，眉头紧皱的说道。 　　“这事有些麻烦，我们没有好的材料，最好还是建土楼，毕竟生土取材方便一些，但最好还是混上一些石头比较好。” 　　曲云流微微点头，然后跺了跺脚，对着阿杰问道。 　　“你觉得……把这山挖了怎么样？” 第二百三十四章 加固（二） 　　“你觉得……把这山挖了怎么样？” 　　阿杰闻言，念头一动，转头望向身后的山体，这座山并不算太高，但整座山体却是石头多过泥土，但山脚下至山的半坡处，有着开垦过的土地，已经种上了粮食，并不适合拿来做加固城墙。 　　思考片刻后，阿杰单手摸着自己的下巴，眉头紧皱，叹气道。 　　“这不太合适，山脚的位置已经种上了粮食，从山腰开采的话，难免会毁掉那些农田。” 　　“你或许不明白用来建造土楼的生土是什么东西，生土是一米以下，没有晒过太阳的土，并不是说随便搬一些泥土来就行的。” 　　曲云流闻言，神色不变，但也同样皱起了眉头，以往加固城墙的事，他都是安排阿杰去做，对那些泥土的要求并不清楚。 　　思考片刻后，曲云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些失望的说道。 　　“以前老人常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我们靠着这么一座山，却不能动，实在是太可惜了。” 　　阿杰回过身来，转而望向据点之外那大片的平原，春时野草路透，去年枯黄的大片青草，已是重新占据了平原。 　　野草根生，若是从野草处向下挖掘泥土，长长的根须是不小的阻力，没有机械的状况下，依靠人力挖掘只会事倍功半。 　　曲云流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双手抱于胸前，低声问道。 　　“苏离走了几天了？” 　　阿杰闻言，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不算今天的话，三天。” 　　曲云流的眉头越皱越紧，不知是在想着什么，片刻后，才再次向阿杰问道。 　　“你觉得他能搞到挖掘机吗？” 　　阿杰闻言一笑，回答道。 　　“他什么都能搞到，但问题是他只有一个人，一次也只能开回一辆挖掘机。” 　　“我之前听过你的计划，重新加固城墙是一个大工程，一辆挖掘机远远不够。” 　　“城里确实什么东西都有，但还能发动的挖掘机又不是像人一样，都住在一个地方。” 　　“他需要时间，而我们也需要派出人手和他一起进城。” 　　说到这里，阿杰微微眯眼，望着曲云流沉声说道。 　　“这会死很多人的，尤其是现在这个时间，外面除了普通的丧尸，还有苏离也应付不了的变异丧尸。” 　　“一旦对方知道我们的意图，肯定会集中攻击我们的车辆，到时候不知道能回来几个人。” 　　曲云流闻言，却是神色淡漠，冷冷的说道。 　　“这个世道，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了，这不算什么问题。” 　　阿杰脸色微变，还未说话，便看到曲云流侧过脸来，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说道。 　　“你以为我会这样说吗？” 　　阿杰眼角一抽，本能的想要否认，但他一边摇头，一边却是把自己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嗯，这确实像你会说的话。” 　　曲云流并不气恼，反而笑得更开心了，他一边摇头，一边叹息道。 　　“你当我是什么疯子吗？” 　　阿杰脸色变得古怪，犹豫了一下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这个据点里，包括我和苏离应该都认为你是一个疯子。” 　　“毕竟，你前几天还想拿人肉做粮食的。” 　　闻言，曲云流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只是轻声说道。 　　“我是偏执狂，不是疯子。” 　　“在我看来，每个生命都有自己的价值，我确实会为了一些目的，让很多人去死。” 　　“但我并不享受这个过程，更不会让人去白白送死。” 　　“这太浪费了。” 　　阿杰闻言，翻了一个白眼，回道。 　　“你这番话已经够让人毛骨悚然的了，完全没有什么说服力。” 　　曲云流嘴角带着些许笑意，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轻声说道。 　　“简单来说，我觉得这件事上用人命去填，并不划算，有些过于浪费了。” 　　“这种时候，一些笨办法更合适一些。” 　　忽的，曲云流深深地望了一眼阿杰，饶有深意的说道。 　　“还有……我也不想一直被人讨厌。” 　　阿杰闻言，错愕片刻后，却是哑然失笑，连连摇头，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鲜的事一样。 　　他笑了好一会后，才扶着栏杆说道。 　　“不是，你也不想被人讨厌？这实在是和我印象的曲云流对不号啊。” 　　看着阿杰的模样，曲云流用双手轻轻揉着自己的眉毛，喉咙轻动，沙哑的声音从那双粗糙的手中缓缓传出。 　　无奈而又认真。 　　“我确实做了太多该死的事，实在很难不被人讨厌。” 　　“但现在不同，我暂时死不了，以前的目标也被苏离给毁的彻彻底底。” 　　“没有了那个目标，我也该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活着了。” 　　“苏离说的没错，我们曾经都认为自己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有着注定的宿命，但真相却是我们庸碌的像是同一个人。” 　　曲云流缓缓放下双手，吐出一口白气，胸口微微起伏，视线远眺，望向漫无边际的地平线，缓缓说道。 　　“我不疯，杀人作恶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乐趣，比起被人讨厌，我自然希望别人能喜欢我。” 　　“关于用人肉做粮食的那件事，我自己其实也很纠结，过往的习惯思维告诉我这是对的，但现在的我却觉得这似乎并不应该。” 　　“所以，在明知会被苏离拒绝的情况下，我主动和他说起了这件事。” 　　“我想用我最擅长的话，去逼问苏离，想要看看他会怎么说服我。” 　　“久违的，我希望有人来说服我。” 　　说到此处，曲云流忍不住再次叹气，感慨道。 　　“苏离那个家伙，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说客，他每次给我的理由都那么扯淡。” 　　阿杰眼神一闪，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他看着面前的曲云流，觉得有些陌生，却又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似乎从不曾了解过面前这个男人。 　　说完那些话后，曲云流站直身体，转身拍了拍阿杰的肩膀，轻声说道。 　　“我虽然不太认同苏离的那些歪理，但他确实让我想要改变。” 　　“虽然有些太晚了，但……请不要讨厌我。” 第二百三十五章 蟾蜍（一） 　　日至正中，我在一片废墟中，架起了一个小小的火堆，用木棍串过一只鸽子的身体，将那只鸽子架在火山烤着。 　　这是我在这座城市中的第四天，弹药耗尽不说，还被几只变异丧尸，一路从城市边缘追到了城市中心的废墟处，好不容易才解决掉了那几只变异丧尸。 　　我坐在破烂的石板上，慢慢转动着手中的木棍，木棍上的鸽子是我用最后一颗子弹打下来的，在我发现这只鸽子的时候，它正在啄食路边的尸体。 　　那是一具被昙花寄生过的尸体，眼窝中的昙花被强行扯出，丢在了尸体的边上，那只灰色的鸽子便蹲在眼窝旁，用长长的喙啄食着眼窝中的碎肉。 　　我简单剥除了鸽子的内脏，但当将鸽子架在火山烤的时候，还是有一股奇怪的腥味。 　　这些年下来，城市中的鸽子长得的异常肥美，但味道却比老鼠的味道要差上不少。 　　说来也算有趣，我曾经最讨厌的动物里，有老鼠和青蛙，但这些年生活下来，我已经没有什么讨厌的动物了。 　　尤其是老鼠与青蛙，味道真的很不错。 　　当然，也只有我可以仗着自己的身体不会生病，才会去吃这些奇奇怪怪的动物。 　　火舌吞吐，缠绕在鸽子的身体，细小的油脂缓缓滴落，落在火焰之中，那股奇怪的腥味终于是淡了下来。 　　我有些心不在焉，哪怕鸽子渐渐泛起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我却依然无法把心思放在鸽子肉上，而是颇为警惕的盯着四周。 　　之前那个可以精神攻击的怪物，给我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如果不是不死之身的特性，我那个时候一定会受到蛊惑，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那次经历也让我明白，人类的所谓的意志与精神，在超自然的力量下，是那么幼稚与可笑。 　　至少，对我这个精神本就不算稳定的人来说，那种精神攻击可比那些变异丧尸要更加可怕。 　　这片废墟中，原本应该聚集着不少的昙花，但因为那些变异丧尸的缘故，那些昙花最近在白天的时间里，都会尽可能的躲起来，直到晚上才露面。 　　我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将烤熟的鸽子从火堆旁移开，随手扒拉着将火堆压灭。 　　在等待鸽子肉温度降下来的时间里，我掏出了自己的所有家当，仔细清点起来。 　　弹药耗尽，我的身上只剩下了一支没有子弹的手枪，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模样，灰头土脸，活脱脱的一个乞丐模样。 　　在这些零零散散的东西中，我最在乎的还是那个黑色笔记本，在这四天中，我把自己看到的变异丧尸，都记在了笔记本上。 　　变异丧尸的种类，特点，以及破坏力，也做了简单的分类。 　　根据目前所得到的消息来看，变异丧尸们走的可以说是局部强化的路子，这体现在它们的外表的特征中。 　　强化速度的变异丧尸们，腿部的特征尤其明显，全力奔跑的速度哪怕是汽车也没有办法甩开，但在高速移动下，它们必须要保持身体平衡，与此同时，它们的肉体也是变异丧尸中最为脆弱的。 　　对准同一个部位连开三枪后，便能将子弹打入它们的体内，毁掉它们的骨头，哪怕是打偏了，子弹的冲击力也会破坏它们在高速移动下的平衡。 　　这些强化速度的变异丧尸威胁并不大，只是速度快的话，我有很多种办法甩开它们。 　　接下来便是强化力量的变异丧尸，这一类丧尸大多都有着人类的模样，但却一个个像是巨人一样。 　　在我的尝试中，用步枪连开五枪打在同一个位置上，才能干掉这些强化力量的变异丧尸，虽然这些变异丧尸的速度并不算快，但爆发力却高的可怕。 　　如果是这些变异丧尸进攻围盾据点的话，一定不能让这些变异丧尸靠近城墙，不然的话，城墙会被轻易破坏掉的。 　　而在这些强化力量的变异丧尸中，还有一些特殊的变体，这一类不再保持人类的形体，而是有着野兽一般的模样，且同样高的吓人。 　　野兽这一类的变异丧尸，虽然力量上并不如上述的强化力量类型，但速度却快上很多。 　　算是在力量和速度之间，取了一个中间值，但一类的变异丧尸并不算多。 　　剩下的种类，就有些随心所欲了，有会放毒的，也有可以跳的很高，甚至还有体型巨大，但移动速度极为缓慢，这种严重偏科的类型存在。 　　在这几天里的交手，除去那个可以直接攻击精神的怪物，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应该还是一个像是巨型蟾蜍的变异丧尸。 　　那些变异丧尸本就没有多少智力可言，只是按照星云体设定好的目的行动，但那只巨型蟾蜍，却在这群不太聪明的变异丧尸中，显得尤其的摆烂与摆烂。 　　它似乎彻底仿照了蟾蜍，青蛙这一类生物，每天也不去主动追杀昙花，而是在街道上跳来跳去，一旦看到会动的东西，就会瞬间吐出恶心的舌头，将其卷中，直接吞入嘴中。 　　昙花与变异丧尸之间的关系，极为复杂，虽有克制，但那些变异丧尸没有一次真正吃下昙花寄生的生物。 　　而我见到的那只巨型蟾蜍却与其他的变异丧尸都不相同，它会直接吞掉昙花寄生的生物，将其消化。 　　有趣的是，那蟾蜍模样的变异丧尸似乎无法分辨敌我，只要是在它的视线中移动，无论是变异丧尸和昙花，都会被其直接吃掉。 　　这简直就是真正的蟾蜍才会做的事，蟾蜍与青蛙，都是一种智力极低的生物，它们完全不会分辨同类，只要自己的嘴可以吞下，就会吃掉对方。 　　所以在蟾蜍与青蛙中大的吃小的，是一件很常见的事。 　　我看着笔记本上画的巨型蟾蜍，叹了一口气，然后便站起身来，打算看一看鸽子肉有没有凉下来。 　　然而，就在我起身瞬间，一条巨大的粉色粘舌忽然射来，将我的身体卷中，下一刻巨大的拉力下，我的身体瞬间腾空而起。 　　再然后，我便被一只巨大的蛙嘴吞入，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妈的，原来说曹操曹操到是这么一件操蛋的事吗？ 第二百三十六章 蟾蜍（二） 　　在这短短的几天里，我一直都没能得到有关巨型蟾蜍更详细的情报，这让我觉得有些遗憾。 　　比如它的舌头有多长，拥有多强的拉力，又或者它的胃部是不是真的有胃酸。 　　但我绝对不是遗憾自己没被吃掉…… 　　巨型蟾蜍的舌头呈粉红色，被一层厚厚的恶心粘液包裹，在舌头将我卷起的时候，就有一层粘液直接将我全身覆盖，让我无法呼吸。 　　而那个粉色舌头的拉力，也大的夸张，我感觉自己在被拉动的瞬间，自己腰部都要扯坏了。 　　从被舌头粘住，到被彻底吞入嘴中，我根本没有丝毫还手的机会，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伴着周身的剧痛，被直接吞咽到了腹中。 　　我一向很讨厌青蛙与蟾蜍这种黏糊糊的东西，尤其是蟾蜍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疙瘩，每次看见时都会一阵反胃。 　　蟾蜍与青蛙都是一种智力极地的生物，它们甚至没有办法分辨同类与食物的区别，在这种生物之中，吞食同类的事情不过是家常便饭。 　　嗯，真正的家常便饭。 　　巨型蟾蜍的体积如同一辆卡车，只是短短一个呼吸间，我便被混着粘液，强行吞入腹中。 　　在我晕头转向之际，周身各处便传来一阵剧痛，巨型蟾蜍的胃部遍布强酸，那气味刺鼻至极，简直要凝如实质一般，在我的鼻子与喉咙中开一个口子一般。 　　我根本来不及稳住自己的身体，便察觉到自己的双脚已被腐蚀，这里面自然没有任何的光源，只剩下纯粹的黑暗。 　　酸味腐蚀的疼痛，让我一阵呲牙咧嘴，更恶心的是那胃酸灌入了我的鼻腔，唇齿间，已经流入我的喉咙。 　　像是吞下了一道流动的火焰，疼痛与灼烧之感，迅速剥夺了我思考的权力，我与所有的生物一样，只会本能的剧烈挣扎着。 　　酸液的腐蚀下，我感觉自己的面部正在撕裂，脸皮被硬生生扯下，一股奇痒如同无数只虫子钻入了我的脸皮下，疯狂蠕动与啃咬着。 　　那股痒意，简直是渗进了骨缝之间，似乎只有把自己的骨头一节一节掰开，才能止住这股痒意。 　　巨型蟾蜍似乎开始了移动，胃部一阵摇晃，上下颠簸，而我的身体则如无根浮萍一般，上下飘动，根本没有稳住身体的机会。 　　这样的状况下，我根本没有办法发力，双脚失去立足点头，我的四肢能发挥的力量便小的可怜。 　　这样的痛苦，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我的身体在酸液中不断腐蚀，皮肤剥落，血肉化水，却又重新生出。 　　在如此的持续的愈合过程中，我的愈合速度越来越快，渐渐追赶上了被腐蚀的速度，半个小时后，我的皮肤在被腐蚀的瞬间，便会生出新的皮肤。 　　但这仍然是无济于事，那强烈的痛楚不曾被削减，无论我愈合的有多快，我整个人仍然是被泡在酸液之中。 　　除非杀掉这只该死的巨型蟾蜍，不然我是没有办法从中逃脱的。 　　噗通！噗通！噗通！ 　　我张牙舞爪的扑腾着自己的四肢，明知是徒劳无功，却还是本能的挣扎着。 　　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持续的痛楚了呢？似乎最近每天都要来上一遍的。 　　这还真是令人厌倦。 　　我曾经以为只有疼痛不会让人感到厌倦，在我漫长的生命中，我对很多的事都感到了厌倦，但只有疼痛每一次都是不同的感觉。 　　疼痛，似乎永远都不会被人习惯与厌倦。 　　这是我曾经认为的，但现在看来，没有人会厌倦疼痛，但也不会有人真正享受这种痛楚。 　　一些人类可以通过疼痛，感受到性快感，为了这份快感，他们会去做许多的蠢事，更有人迷恋窒息快感。 　　在我的年代里，是有人因为追求窒息快感而死的。 　　但那些人对疼痛的享受，是有一定限度的，他们绝不可能在全身皮肤被腐蚀时，仍然能感到痛快的。 　　强烈的疼痛可以给一些人带来快感，但大多时候给人的却是不同的情绪。 　　愤怒与歇斯底里。 　　如同现在的我。 　　胃液之中，我再次被翻转，在剧烈的腐蚀中，恢复些许理智的我，却再次被愤怒吞噬，我的眼睛在腐蚀下，根本没有办法看到什么。 　　我只能愤怒的伸出右手，猛然下拍，歇斯底里的咆哮道。 　　“去你妈的！” 　　下一刻，我手掌落下的地方，巨大的黑色尖锐冰柱从胃部贯穿而过，穿过巨型蟾蜍的躯体，径直将其高高顶起，悬挂在了半空。 　　巨型蟾蜍胃部破开的大洞，让那酸液全部流出了体外，我终于从那持续的痛楚中解脱。 　　这突兀的一幕，让我愣了一下，随即便回过神来，带着一身腥臭，顺着那个大洞跳了下去。 　　落地之后，我就地翻滚一圈，卸去身上的力量后，转头向身后望去。 　　只见，原本的柏油路面上，被强行破开，一支巨大的黑色冰柱，带着夸张的寒气，将那只巨型蟾蜍直接捅了一个对穿。 　　那冰柱的体积惊人，而且足足有二十米的高度。 　　我惊疑不定的望着那根黑色冰柱，踏步上前，试探的伸出舌头，舔了上去。 　　明明的春天，但我的舌头在舔上去的瞬间，一股恐怖的寒意便席卷全身，瞬间黏住了我的舌头。 　　我并不在意自己的舌头，而是颇为惊讶的感受着嘴里那股熟悉的味道。 　　这个冰柱的味道……是可乐……这玩意是我做出来的？ 　　抱着这个让我错愕的想法，我伸手点向舌头被黏住的地方，在我手指落下后，那块的黑冰竟然瞬间消失，按照我的想法，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眼角一抽，连连后退，看着面前那根巨大的黑色冰柱，终于明白了这一切。 　　就在刚刚，在我极度愤怒的情绪下，下意识的召唤了可乐。 　　一个处于极度低温，高度压缩，呈突刺巨石妆的可乐冰柱。 　　召唤可乐这个能力的力量，难道还在不死之身之上吗。 　　我面部一阵痉挛，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一件事。 　　我这些年……似乎白挨那么多的毒打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可乐 　　自末世开始至今，我并不是没有想要开发过自己的能力。 　　不死之身不必多说，一直是我最大的倚仗，但召唤可乐的能力，却一直像是一个黑色笑话一样。 　　对于召唤可乐的能力，我有做过许多的尝试，类似阿杰提到过的高压水枪，但就实际效果而言，召唤而出的可乐，会强行在空间中挤出缝隙，并不能作为高压水枪来使用。 　　非要找一个形容来说的话，应该是小孩撒尿一样的感觉。 　　然而此刻，巨大的黑色冰柱，贯穿巨型蟾蜍的躯体，如一块黑色的宝石，散发着摄人的寒气，明明还是春天，但站在身前却能感觉到丝丝冷意。 　　我再次伸出手去，轻轻按在黑色的冰柱上，恐怖的寒意瞬间顺着我的手掌，一路蔓延而上，让我打了一个寒颤。 　　我的身体下意识的想要抽回手臂，但手掌刚一动作，却是发现自己的手掌已经彻底粘在了上面。 　　这个冰柱温度低的可怕，所以才会有如此夸张的硬度，在一瞬间贯穿子弹都打不破的巨型蟾蜍。 　　当然，这也于召唤可乐时会强行挤压空间有关。 　　我心念一动，手掌处的黑色冰柱瞬间消失的使得我成功抽回了自己的手臂。 　　那只巨型蟾蜍吞下我后，移动了很长的一段距离，此刻我正在一处购物广场之中，四下无人，异常的安静。 　　我望着面前的黑色冰柱，缓缓伸手，向前虚按，满怀期待的望着身前的地面。 　　下一刻，一道黑色的冰柱拔地而起，如同不断蠕动的蚯蚓一般，向着天空涌动而去。 　　见状，我心中一喜，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然而紧接着我的耳中便听到了一声脆响。 　　咔嚓。 　　只见脆响声中，那拔地而起的黑色冰柱，忽然四分五裂，黑色的冰晶，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我急忙抱着自己的脑袋，向后撤去。 　　片刻后，我蹲在地上，望着散落一地的冰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那些黑色冰晶落地之后，很快便融化成了一滩水渍。 　　我叹了一口气，再次抬头，看向最开始的那个黑色冰柱，那黑色冰柱仍然保持着之前的模样，没有丝毫要融化的样子。 　　看来，是温度的问题吗？ 　　黑色冰柱的硬度，是需要多低的温度才能做到呢？那至少是可以瞬间冻上手臂的极寒低温吧。 　　如果我记得没错，纯冰在零下五十度时，硬度便已经超过了铁的硬度，但这应该是冰的硬度极限了。 　　可是，那个黑色冰柱的硬度，绝对不止是如此。 　　我带着疑惑，再次来到黑色冰柱面前，仔细端详了许久，终于想明白了几处关键。 　　首先，黑色冰柱的温度极低，当其接触到巨型蟾蜍时，极度的低温其实已经让巨型蟾蜍的身体硬度下降了不少。 　　其次，黑色冰柱应该是极度压缩，才能有这样的硬度。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一切还需要验证，而如何验证，也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 　　我想了想，后退数步后，轻轻挥了挥手掌，在心中默默念道。 　　解除低温，恢复到零度以上。 　　咚！！！ 　　忽然，我面前的黑色冰柱轰然炸开，一股夸张的黑色洪流，如同海浪一样，劈头盖脸的席卷而来，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着这黑色的水流直接卷起。 　　极度压缩过的黑色冰柱，在解开的瞬间，便如同一个可怕的炸弹，带起了恐怖的气流，爆炸声震耳欲聋，如晴天惊雷。 　　我被卷入黑色的水流之中，身不由己的翻腾着，但却不可以主动抹去这黑色水流，我需要看着这是压缩了多少体积的可乐。 　　一阵翻腾后，黑色的水流终于停了下来，我浑身湿透，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趴在地上，将嘴里的可乐全部吐了出来。 　　妈的，我这一个月内都不会想喝这玩意了。 　　在地上连续干呕几次后，我才有些虚弱的抬起头来，望向前方。 　　却见，原本的街道处已经一片狼藉，黑色的水流将我冲出了百米之外，而在黑色冰柱原本的地方，却是被炸出了一个夸张的大坑，直接串联了这座城市的地下水道。 　　“这东西，这么带劲的吗？” 　　这个威力，绝对可以解决那些变异丧尸，已经是小型炸弹的级别了。 　　我喜出望外的自言自语着，顾不得自己狼狈的模样，径直抬起手来，闭上眼睛，开始在脑中构想着。 　　我想象着，在自己的面前有无数的可乐液体，将其聚拢，一点一点压缩在一处，不停的挤压。 　　一开始很顺利，但当我压缩了差不多一个箱子体积的可乐液体后，便无法继续下去了。 　　我感觉自己像是受到了无形的阻力，无论如何努力想象，处于精神空间中的可乐都无法继续压缩了。 　　这很奇怪，为什么我的想象都会受到阻力？ 　　“妈的……” 　　尝试无果后，我无奈睁开了眼睛，伸手向前虚握，在我想象中压缩的可乐流体，便化作一块冰晶，被我握在了手中。 　　那差不多是零下五十度的冰块，握在手中时，会让人下意识的想要丢掉。 　　我猛然抬手，将手中的黑色冰块扔向远处，在其即将落地时，在心中解除了黑色冰块上的压缩。 　　嘭！ 　　黑色冰块轰然炸开，将地面的砖石炸飞而出，这个威力，算的是手榴弹了，但和之前那个黑色冰柱相比的话，根本不值一提。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尤其是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想象中的事，也会受到阻力，这个能力难道还会控制自己的想象力吗？ 　　又或者……这并不是想象那么简单。 　　我忽的想起，在我还没有这些轮回的记忆时，也曾试过类似的事，但那时的尝试，却没有一次可以成功的。 　　那差不多是我第三次轮回时，尝试着做过类似的事。 　　将召唤的可乐，变为高度压缩后的固体，然后在一瞬间爆炸。 　　然而，那时的结果却与我想象的完全不同，当时召唤出的可乐，根本没有办法做到压缩这件事，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冰坨罢了。 　　那个时候的我得出结论，召唤可乐的能力，并没有办法识别太过精确的要求，所以便彻底放弃开发这个能力，老老实实的靠不死之身混日子。 　　那么，当时不行的事，为什么现在却可以了呢？ 第二百三十八章 第二次（一） 　　我站在原地想了许久，隐隐有了些许猜测，抬头向上望去时，才发觉已经到了傍晚。 　　见状，我随手一捏，再次尝试着召唤出压缩过的可乐冰块，丝丝寒气在我的手中聚拢，一块小小的黑色冰块出现在了我的掌心。 　　我望着手中的黑色冰块，若有所思，这个冰块仅仅只有玻璃珠的大小，压缩的体积却比之前还要多少一些。 　　那股存在于我意识中的阻力依然存在，但这一次的尝试却上一次轻松了许多，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告诉我。 　　这就是我现在真正的极限了。 　　片刻后，我随手将手中的黑色冰珠向后扔去，踏步向前，几秒过后，我的身后便传来一阵声浪，那颗黑色冰珠成功爆炸了，但威力并没有比之前提升多少。 　　踏步前行间，我仔细的对比了曾经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两者之间的差异，就是为什么我现在可以将可乐压缩的理由。 　　我活的太久了，如此漫长的岁月了，我却只是在原地踏步了，时间不曾让我真的成长。 　　回首过往，我只是一直在重蹈覆辙，在每一次的轮回中丢掉记忆，重新开始，然后在这末世中做一个疯疯癫癫的怪物。 　　过去与现在，我唯一的不同，或许是我开始害怕死亡了。 　　那个能力成功的条件，应该不是这么抽象的东西才对。 　　我之前的轮回中，并没有太多的区别，每一次都是在做着相同的事，唯一的不同的一次，便是现在了。 　　恢复了过往记忆的我，被抽离某些特质的我，重拾对死亡敬畏的我。 　　这一次的轮回中，我做了很多与过往不同的举动，改变了尸神教，原谅了那些吃人的家伙，与曲云流和解，成了半个朋友，还和瞳瞳一起去看了大海。 　　忽然，我停下脚步，脑中似有一道光芒闪过。 　　恢复记忆……对啊，我恢复了自己的记忆，整整上百次重来的记忆，这根本不是人类大脑可以做到的事。 　　哪怕我是不死之身，应该也是将一些记忆强行遗忘才对，我还记得我在最开始的时候，一想起那些记忆，脑子就会像是爆炸的气球一样，根本无法入睡。 　　改变的契机，是在我第一次接触到星云体的时间，那个时候我还错以为他们是站在我这边的，因为他们让我可以想起所有的记忆，却不用再头疼欲裂。 　　错不了的，我现在之所以可以做到压缩液体，一定是因为那时星云体对我身体的改变。 　　就像是一道大门，原本对我来说是根本无法打开的，但那道门确实存在，门后的空间也毫无虚假，只是我无法打开。 　　但星云体对我身体的改变，却意外的让那扇门有了松动，使我可以撬动那扇门，窥视门后的世界。 　　“精神力吗……” 　　我低声自语着，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限制，只能简单的将其叫做精神力。 　　潜能，一直是一个有些飘渺的词汇，对我来说，这更像是鬼一样的东西，听说过，但没有真正见过。 　　之前在巨型蟾蜍的胃部时，我的情绪正处于愤怒之中，或许就是在那时，有了所谓的潜能发挥，我做出了我原本无法做到的黑色冰柱。 　　日光西落，整座城市中不会再有变异丧尸的出现，我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慢慢悠悠的，仔细思考着。 　　得出这个或许不准的结论后，我的心情轻松了不少，虽然我做不出之前那样的冰柱，但明白我为什么做不到，会让我更舒服一些。 　　咕～咕～咕。 　　我的胃部忽的一阵蠕动，发出了饥肠辘辘的声音，这份饥饿感让我终于想起，那个考好之后，却没来得及吃掉的烤鸽子。 　　该死的，那可是我用最后一颗子弹打下来的鸽子。 　　整整大半天的时间，都被那只巨型蟾蜍和黑色冰柱浪费了，我的胃部现在空空如也，快要扯旗造反了。 　　我不会死，却会像普通人一样感觉到饥饿，虽然饿不死是了，但那种饥饿的感觉却也让人承受不住。 　　或许，这个奇怪的设定，就是为了防止我躲起来，过上彻底与世隔绝的生活，而饥饿感会迫使我出去，与人接触。 　　光线越来越暗，而在巨型蟾蜍胃里转了一圈的我，也失去了照明的设备，眼看着即将入夜，我环顾四周，想要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然而不巧的是，我所在的街面上，全部都是一些售卖服装，化妆品的店面，唯一不同的一家，却还是一家宠物店。 　　在思考了化妆品好吃，还是宠物粮好吃后，我做出决定，大步走向了那间宠物店。 　　那间宠物店并不大，看起来应该是没有什么寄养的业务，店铺保存的还算好，除了厚厚的灰尘外，便没有什么让人不满意的地方了。 　　走过店中的柜台，穿过装着许多动物的铁笼，我来到了货架处，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宠物粮。 　　我随手拿过一袋狗粮，将其拆开后，一股臭味便扑面而来，我眉头一皱，随即将其丢在了一边。 　　这个味道，比过期的板蓝根煮过期的罐头还要刺激的多，不是我能接受的美食。 　　房间中越来越暗，已然无法看清，我在货架上继续摸索着，手掌一凉，却是摸到了一堆铁罐。 　　宠物罐头吗……这玩意应该比狗粮猫粮保存的好一些吧。 　　黑暗之中，我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罐头，随手抓了几罐后，便一路摸索着，走出了那间宠物商店。 　　走出店面之后，借着夜空中的星光，我将那几罐罐头放在地上，仔细观察起来。 　　一共有五罐罐头，我分别拿起，一个一个看了过去，其中有三罐是杂粮罐头，剩下两罐却是牛肉罐头。 　　不得不说，在哪个时代，有些宠物吃的比铲屎官还要好。 　　我就地坐在路边，将一罐牛肉罐头打开，令我惊讶的是，这个牛肉罐头居然没有什么异味，至少比我以前吃的那些过期罐头闻起来美味多了。 　　没有勺子，我便直接拿起罐头，直接倒入嘴中，吃相很是难看，正在我吃的大快朵颐时，我的身体忽然紧绷起来。 　　一种熟悉的诡异感，忽然笼罩全身，让我浑身战栗起来。 　　那个可以攻击精神的怪物……又来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猫 　　夜色朦胧，残月半隐云海之中，稀稀疏疏的星光下，远处的长街似乎化为一片纠缠不停的诡影，在我的瞳孔中交叉跃动。 　　恍惚间，那里的空间如同扭曲一般，绕着中心的一点，慢慢卷入其中，仿佛那里存在着一个看不见的黑洞，将所有的存在，光线，甚至阴影都一同吞入其中。 　　天旋地转，我的瞳孔涣散，眼神逐渐空洞，整个人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啪！一声闷响忽的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阵刺耳难听的声音，像是在用指甲在摩擦着玻璃，让人骨头一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打了一个冷颤，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眼中奇异的景象已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穿黑袍，将面容遮掩的显瘦人影。 　　突如其来的醒来，让那个人影也是一怔，急忙伸出干枯的手掌，向我指来，我迅速转头，同时大手一挥，手里还没有吃完的肉罐头便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 　　我没有任何犹豫，转身便逃，而在转身之时，我看到在那个宠物店门旁，一只脏兮兮的橘猫，正在玻璃门上磨着自己的爪子，旁边还有我之前扔掉的宠物罐头。 　　这个橘猫是被宠物粮吸引过来的吗？ 　　这个奇妙的念头在我脑中一闪而过，鬼使神差下，我竟然反手抱起那只脏兮兮的橘猫，一路狂奔而去， 　　漆黑的夜色中，我的脚步声显得很是清晰，一步一步，回荡在整个街道之中，我没有听到对方追上来的声音，但也不敢回头确定。 　　根据上一次的经验，这种可以直接精神攻击的生物，似乎并没有太好的体力，是一个极为典型的偏科生，它的移动速度绝对不如我。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抱着那只橘猫，一路狂奔，足足跑了三十分钟，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后，才扶着路边的栏杆停了下来。 　　“呼……” 　　我大口喘息着，身子越来越低，最后终是筋疲力尽的坐在了地上，而在这时我的手中突然一阵疼痛。 　　“喵！” 　　伴随着一声愤怒的猫叫，那只橘猫在我的手边又抓又咬，疼痛之下我本能的松开了手，那只橘猫落地瞬间，便迅速跑开，停在距离我十步远的距离，炸毛的向也呲牙咧嘴着。 　　看来在刚刚逃跑的过程中，它在我的手里并不好过。 　　我无奈一笑，其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带上这只橘猫，只是鬼使神差之下的随手一抓罢了，又或者我潜意识中觉得这只橘猫留在那里会被杀掉。 　　勉勉强强来说，它也算是帮了我一次。 　　直至此刻，我才转过头去，望向身后，果然那个奇怪的家伙没能追上来，它的体力确实太差了，只是神出鬼没的，让人不得不防。 　　确定了自己的安全后，我彻底放下心来，就这样坐在地上，用左手摸了摸自己正在痊愈的手掌，在我的左手摊开时，一块黑色冰珠从我的掌心掉落，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其实，在确定那个该死的东西在后，我便在手掌里压缩了一个冰珠，冰柱爆炸的威力是可以毁掉那个家伙的，但不到万不得已我并不想暴露自己这个能力。 　　星云体并不是全知全能的神明，它或许对我这个刚刚发现的杀手锏并不知情，若是这样，那么莫离也不会主动想到开发这个能力。 　　星云体或许能共享变异丧尸的尸体，随时随地的将任何一只变异丧尸变成自己临时的宿体，但白日里那只巨型蟾蜍死的极其突然，哪怕是我这个始作俑者也没有立即反应过来。 　　尤其是那个现场已经被毁掉了，看上去更像是热武器爆炸的结果。 　　毕竟，他有着与我相同的记忆，那个尝试失败的记忆，也一定限制着他，所以只要我可以继续隐瞒这个能力，在最后与莫离的厮杀里，便能出其不意，给他来一个大的。 　　我看了一眼滚落的黑色冰珠，犹豫了一下后，还是伸手抚过，将其抹去，不留任何痕迹。 　　“嘶！！” 　　炸毛的橘猫仍在向我发出示威的嘶嘶声，我有些好奇的看了过去，一般来说，这只橘猫应该立即逃开才对，为什么还在这里呢。 　　昏暗的夜色下，我注意到面前的这只橘猫似乎已经很老了，橘黄色的毛发干枯，染着泥与灰，嘴巴的位置开了豁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切掉的。虽然仍在示威，但小小的身体却在颤抖个不停。 　　它快要老死了，已经跑不动了，或许正是因此，它才会笨拙的想要用爪子挠开玻璃门。 　　作为一只宠物猫，它能在这个末世活过这么多年，也是一件难得的事，不过它似乎活的也不轻松。 　　岁月过后，这只橘猫已经不再可爱，又瘦又老，在昙花寄生所有生物的城市中，它能活到现在，也许可以说的上是奇迹了。 　　我并不是一个喜欢养宠物的人，尤其是在这个世道下，早些年遇到的猫猫狗狗，也都进了我的肚子。 　　但此时此刻，看着这只已经快要老死，却还在努力弓起身体，张牙舞爪向我示威的橘猫，我的心情忽的有些复杂。 　　“也算是缘分吧。” 　　我低声嘀咕着，随即站起身来，向着那只橘猫走去，那只橘猫瞬间警惕起来，但它真的太老了，走到之前的宠物店，已然耗尽了它的体力。 　　它没能逃跑，被我轻松抓到了手里，它本能的开始挣扎，却是那样的软弱无力。 　　我不在乎它的抓挠，直接伸手摸向它的脖颈，那里有一个红色的项圈，紧紧的挤压着它的脖子，它的主人不会想到，那时候小小的橘猫，如今会长的这么大吧。 　　那个本该是宣告它身份的红色项圈，如今却是让它痛苦的禁锢。 　　我迅速取下那个项圈后，便将那只橘猫重新放在了地上，没了那个红色项圈的挤压，那只橘猫明显呼吸顺畅了许多。 　　在落地之后，那只橘猫似乎有些错愕，停在原地，不在向我示威，而是伸出舌头，轻轻舔舐着那个扔在地上的红色项圈。 　　做完这一切后，我便懒得再动，原地坐下，靠着路边的栏杆，打算休息一会。 　　我有些累了，原本只是想着休息一会，等体力恢复后，再找个地方睡觉的，却没想到自己直接睡了过去。 　　而在我睡的恍惚之际，却是感觉的双膝上重了许多，像是被压了什么东西。 　　…… 　　次日，天明。 　　当我从睡梦中醒来时，愕然惊觉，昨晚的那只橘猫正蜷缩着身体，趴在我的怀中，像是睡了一个安稳的觉。 　　像是，它曾经在自己主人怀中那样，那些属于它遥远记忆中的美梦。 　　它，似乎把我当做了它的主人。 　　只是，它再也醒不来了。 　　我伸手轻轻抚摸着它干枯的毛发，心情复杂，轻声念道。 　　“好好睡吧，小家伙。” 第二百四十章 围城（一） 　　轻风拂面，我揉了揉自己的眉头，想要将紧皱的眉头揉开，只是那纠结的眉头越是搓揉反而皱的越紧。 　　我没有继续尝试下去，缓缓起身，将那只橘猫的尸体放在了一边，放在那茂密的野草之间，让青草与清风将其掩埋。 　　气温逐渐上升，用不了太长的时间，这只橘猫的尸体便会开始腐烂，弥漫出腐烂的臭味，吸引着苍蝇飞来。 　　也许是明天，也许就是今天。 　　我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只是看着这橘猫的尸体，想着它在生命最后蜷缩在我怀中的模样，忍不住多联想了一些无聊的事情。 　　驯化宠物，让其变得温顺，失去野性，这是我们历史中一直在做的事。 　　这无关与爱，只是为了满足我们那没有止境的欲望。 　　我并不想说这样是做错了什么，只是觉得，或许怀念那个曾经世界的生物，并不只是人类。 　　比如这只狼狈，苍老的橘猫，它是不是也在生命最后一刻，回想起了那遥远，无忧无虑的日子。 　　无需捕猎，无需餐风露宿，也无需向每一个靠近的生物弓起身子示威。 　　那时的它，有人陪它玩，为它买那些价格高昂的宠物罐头，每天都会有出来散步的日子，它会在一处草地上，伸着懒腰，打着哈切，惬意的生活着。 　　我再次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转而望向空荡荡的大街，耳中一阵轰鸣，仿佛听到了热闹的汽车鸣笛声。 　　车轮碾过路面，带起风声，稀碎的人声，随着清风，一路而过。 　　我缓缓睁开双眼，那些如梦似幻的声音如泡沫一般，碎裂无声。 　　“该走了。” 　　我不再胡思乱想，低声自语了一句后，便随意找了一个方向，大步踏去。 　　缅怀过去不能改变什么，只能是多一个白日梦罢了。 　　我穿过大街，贴着高楼大厦的阴影，缓步前行，天已经亮了，我需要小心那些难缠的变异丧尸，在不想暴露压缩可乐冰的前提下，失去了所有武器的我，遇上那些变异丧尸只会成为它们的玩具，被随意捏打。 　　这是我来到城市的第五天，用来记录变异丧尸的黑色笔记本，已经溶解在了巨型蟾蜍的胃袋中，我也该回去围盾据点一趟了。 　　我今天的运气不错，一路徒步走过，竟然真的没有遇到一只变异丧尸，终于在一个小时后，我在半坍塌的地下停车场，发现了一辆可以开动的汽车。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变异丧尸的冲击，那个地下停车场被毁了大半，大多数汽车都被砸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不到五辆可以使用的汽车。 　　我用拳头砸开了车窗，暴力的将驾驶座上的骷髅一般扯出了车窗外，从残骸之中找到了车钥匙，然后便从破开的车窗钻了进去。 　　车厢中弥漫着一股怪味，驾驶座的靠垫被虫子咬的像是得了斑秃的黑狗。 　　我皱起眉头，一把扯烂靠垫，这个味道说明那具尸体死亡的时间不会太长，并不是在末世开始时死去的，他应该是进城搜刮物资，然后遭遇了意外，死在了这里。 　　黑暗中，我的脚边踢到了一个东西，我俯下身子捡起后，才发现那是一把手枪，我迅速取出弹夹，仔细检查了起来。 　　弹夹中还有三颗子弹，枪身染着黑色的血迹，这个家伙是自杀的吗？ 　　也许，他是在进城搜刮物资的时候，被丧尸咬伤后，一路逃到了这里，自知自己即将变为丧尸的情况下，选择了自杀。 　　他死的时候，一定很绝望吧。 　　我淡淡的想着，手中却是拧动钥匙，启动了汽车，打开了灯光，驾驶着汽车驶离了这个半坍塌的停车场。 　　整座城市的轮廓，早已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之中，在离开地下停车场后，我迅速打着方向盘，选了一条出城最近的路。 　　咚！！！ 　　当汽车转过一个十字路口后，远方有一辆汽车被高高抛起，如陨石一般，坠落在我的不远处，瞬间四分五裂。 　　仔细看去，在我的前方一百米处，两只变异丧尸，正在追逐一群昙花寄生的丧尸，它们将路边的汽车当做沙包一样高高举起，然后投掷而出。 　　逃跑的昙花们，与我驾驶的汽车撞了个满怀，好几个人影，直直撞在了车身上，顿时人仰马翻。 　　见状，我没有任何犹豫，立即调头，在那些变异丧尸的眼中，杀我的优先级绝对是最高的，我可不像被那两个变异丧尸发现。 　　虽然现在应该已经暴露了才对。 　　“吼！！！” 　　果然，那两只变异丧尸忽然同时怒吼，几辆破烂的汽车如陨石一般，向我投掷而来，我眼神一闪，一脚踩向油门。 　　这两只变异丧尸，明显是力量强化的类型，他们的速度绝对追不上汽车，只要拉开距离，我就可以甩掉这两个讨厌鬼。 　　随着我一脚踩向油门，汽车猛然加速。险而又险的避开了砸来的汽车，重物坠落的声音，冲击着我的耳膜，仿佛近在咫尺。 　　我更加不敢停留，加速行驶的汽车，直接将挡在我身前的昙花们一路碾压了过去，车身也在剧烈颠簸。 　　这一次，绝对有许多昙花是被我开车撞死的，希望瞳瞳知道后，不要把这个账记在我头上。 　　在加速行驶下，我很快摆脱了那两个讨厌鬼，但与此同时，它们的咆哮声，也在不停的响起。 　　该死的，它们两个在召集其他的变异丧尸。经过数日的观察，我发现变异丧尸们没有太高的智力，却可以通过自己的咆哮声传递简单的信息。 　　而在它们的眼中，我仿佛是游戏中会掉落极品装备的小怪，一旦被发现，那些变异丧尸便会发疯似的开始追击我。 　　除了不分敌我的巨型蟾蜍。 　　咆哮声过后没有多久，汽车后视镜中，便出现了一只独腿的变异丧尸，以跳跃为移动，迅速向我逼近。 　　好死不死的，是一个速度强化类的变异丧尸。 　　眼看着距离迅速拉近，我已然顾不得出城的路线，只能直线行驶，无奈之下，我一只手把着快要失控的方向盘，另一只手却是握着之前捡到的手枪，瞄向那只独腿的变异丧尸。 第二百四十一章 　　咚，咚，咚。 　　独腿丧尸快速跳跃着，以完全不符合它体型的速度，迅速逼近。 　　我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则握着手枪，探出车窗，随时准备射击，但我现在需要牢牢盯着方向盘，以防汽车直接撞向路边的建筑。 　　分身乏术不说，手枪里还只有三颗子弹，一道失误，这三颗子弹落点不同的话，那就只是白白浪费了。 　　而且，前方是一个十字路口，但路口的正前方与左侧都被杂物堵的满满当当，我根本没有多余的选择。 　　我根本分不出心神来进行精准的射击，犹豫片刻后，只能一咬牙，将手枪收了回去，同时双手重新按在方向盘上。 　　冷风呼啸，我死死的盯着前方的路口，无视了越来越近的独腿丧尸，同时我的身子都趴在了方向盘上，像是失去了支持的骨骼一般。 　　就在汽车的车身来到路口的瞬间，我眼神一凝，双手发力，疯狂的打着方向盘，在高速行驶下，尝试着让车身急转。 　　滋……滋…… 　　我听到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那声刺耳难听，原本不过是几秒钟的事，却在这令人担忧的摩擦声中，让时间都缓慢了下来。 　　与此同时，那只独腿丧尸已然来不及改变方向，它的移动速度比汽车还要快，在巨大的惯性下，它根本无法进行如此突然的转向。 　　变异丧尸的肉体极其强大，但却终究不是机器，无法向汽车这样，执行操作者的命令。 　　轰！！！！ 　　下一刻，在高速行驶急转的汽车，也没能逃过惯性的力量，车身半侧离开地面，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掌掀翻一般，径直侧翻着，向前直直滑行而去。 　　车身剧烈颠簸，我坐在车中已然完全对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整个身体与车身相互撞击着，像是糖罐里的一颗糖豆。 　　汽车侧翻滑行出了不到十米后，便堪堪停下，只是滑行时的声音，着实令人恶心。 　　我早已被撞的头破血流，但好在汽车虽然报废，但车身并未挤压变型，我的身体没有被卡在驾驶位上。 　　回过神来，我迅速捡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然后右腿一抬，对着左侧的车门一脚踹了上去。 　　啪！在撞击与摩擦中，左侧的车门已是有些变型，嵌入车身之中，我连踹三脚，才将车门踹了下来。 　　我狼狈的拿着手枪，从左侧的车门钻了出来，环顾四周后，便发现那只独腿丧尸就在不远处。 　　不光是它，我驾驶的汽车也没能顺利的通过这个弯路，机器确实可以忠实的执行命令，但却没有摆脱惯性的力量。 　　独腿丧尸模样颇为凄惨，在高速移动下企图转变方向的它，成功失去了一直维持的平衡。在地上狠狠地摔了一跤，巨大的惯性下，它的躯体与路边的杂物撞了个满怀。 　　在速度的加持下，那些原本无法伤到它的杂物，此刻却是让其微微破开了些皮层。 　　独腿丧尸望着一步步逼近的我，再次开始怒吼，我目测着与它的距离，迅速拆下弹夹，将子弹检查过后，重新将弹夹装回枪中，然后对它举起了手枪。 　　现在，我距离它不到二十米，这个距离下，我不可能射偏了。 　　砰！砰！砰！ 　　三声炸裂的枪声过后，独腿丧尸的头部，已是出现了一个小孔，露出里面被轰碎的骨头，而它则在一阵呆滞后，颓然倒地，如雪一般融化，只剩下那黑色的骨头。 　　见状，我如释重负的深吸了一口气，将已经打空弹夹的手枪，重新装回了口袋，然后转身离开，一瘸一拐的继续前行。 　　安全了，至少现在是安全了。 　　这只独腿丧尸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在它的逼压下，我也一直是将速度提到了极限，所以现在距离最开始那两只变异丧尸发出信号的地方，已是隔了很长的一段距离。 　　这附近应该没有其他的变异丧尸了，我相信我的运气不会差到这个地步的。 　　话是这样说，我还是老老实实的躲了起来，躲在阴影之下，走的很慢，却也很安全。 　　若是不仔细看的话，与变异丧尸体型差异巨大的我，只是在一眼望去时最容易被它们主动忽略的。 　　之前的那辆汽车侧翻过后，我便失去了代步的工具，只能单纯的靠着步行，缓慢的走向城外。 　　我没有再试图寻找新的汽车，车辆的体型太大，过于显眼，而且声音也不小，实在是容易被那些变异丧尸发现我的踪迹。 　　虽然步行是慢了些，但如果能避开，能被那些家伙忽略，反倒是更划算的行动路线。 　　我现在，正身处于距离城市出口差不多二十里的位置，一路上躲避变异丧尸的话，恐怕要花上两个小时的时间了。 　　一念及此，我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还好，时间还早，还没有到中午的时间。 　　我要尽快走到城市的边缘，然后在哪里找到一辆可以发动的汽车，毕竟要我凭着双腿，一路走回围盾据点，也委实有些太浪费时间了。 　　从昨晚开始，我就没有好好吃些什么，刚刚又是一番紧张刺激的追逐战，这让我又困又累，乏倦至极。 　　我伸手向前虚握，凭空抓住一把可乐冰块，将其塞入了嘴中。 　　可乐冰块在我的口腔中迅速融化，丝丝甜味开始在我的舌尖盘旋，这其中的糖分，也终于是让我恢复了些许精力。 　　趁着这股精力，我脚下迅速迈动，躲在阴影下，快速穿行起来。 　　如我所料的那样，并没有其他的变异丧尸追来，我应该和它们拉开了不小距离，又或者说我的运气着实不错。 　　那两只体力强化的变异丧尸，只引开了一只速度强化的变异丧尸。 　　一路无话，我无惊无险的走到城市边缘，只是运气并没有一直眷顾于我，我没能找到可以发动的汽车。 　　也是，城市边缘早已被幸存的人类搜刮了无数遍，哪里还有可以发动的汽车。 　　烈日之下，我望着远方，欲哭无泪，但沉默过后，却也只能踏上返回围盾据点的路。 第二百四十二章 存在（一） 　　围盾据点距离城市，究竟有多远的路程呢，这些事我已经记不清了，明明可以记得那漫长的轮回中发生的事，却没有办法想起这段路程较为一个精准的数字。 　　但无论怎么想，这都是一条极为远的路。 　　我很久没有走过如此长的路了，甚至忘记了有多久只靠着双腿，一步一步走在这片大地上。 　　在走出城市边缘后，便已经过了中午的时间，天空中的太阳过了中点，开始偏向西侧。 　　原本的柏油路，早已满是裂纹，如蜘蛛网一般，密密麻麻，蔓延到视线尽头，顽强的野草，从缝隙中强行挤出了自己的身体，随风而动。 　　久违的徒步赶路，也让我罕见的有了足够的时间，可以仔细的观察四周。 　　在我的记忆里，这条路我早就走过无数遍，一切都早已刻入我的脑海深处，然而此刻，我却发现这一路上的景色，与我记忆中的模样有着些许不同。 　　往日里的匆匆而过，让我将一切看的模糊，所有不真切的地方，被记忆自顾自的补全。 　　烈日炎炎，毒辣的太阳，让我开始怀疑是不是直接来到了夏季，我大汗淋漓的走在路上，时不时取出一瓶可乐，却在只喝上几口后，便随意的将其扔在了路边。 　　没被喝完的可乐，顺着瓶口迅速流出，聚集起一滩黑色的水渍。 　　等到我回头的时候，便会发现水渍那边已经聚集起了许多的苍蝇。 　　又过了很久很久，我渐渐偏离了原本的路线，闯入了一片草丛中。 　　那草丛长得极高，甚至快要没过我的头顶，脚下的泥土松软，走起来异常的费力，但高高的草丛却可以为我遮挡头顶的太阳。 　　而且这里是一处近路，虽然难走了一些，但为了尽快回到围盾据点，我也只能咬牙坚持，继续走下去了。 　　走着走着，我突然想起自己这并不是自己走过最长的徒步。 　　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我还不知道自己会遇到瞳瞳的时候，我曾经花了几年的时间，一步一步走回了这里，回到了我的家乡。 　　在那次的徒步中，我遇到过很多很多的人，但现在想起来，他们的脸却是模糊的像是在雾中一般。 　　那时发生过许多的事，有不少人和我一起走过很长的路，但最终不是分道扬镳，便是和我互相残杀。 　　这一次的轮回中，他们没有遇到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呢。 　　是不是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 　　忽然间，我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一个极为普通的道理。 　　这个世界，并没有我们想像中的那么大。 　　大海，银河，星空，宇宙，这些东西，在我们无法看到的时候，只是一个名词罢了，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这个世界的大小，对于我们这些普通的人来说，似乎只是眼睛可以看到的大小。 　　那些伟大，浩瀚的概念，如果没有人口口相传，便和溺死在水坑里的昆虫一样。 　　必然存在，却没有任何意义。 　　我再次开始了自己的胡思狂想，说来可笑，似乎只有在思考这些略显幼稚的问题时，我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特殊的人。 　　思索间，我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野草，在野草倒向两边时，前方豁然开朗。 　　只见前方开阔。有着一处清澈的湖泊，湖水清可见底，可一眼望去时，却可以看到无数的尸体，聚集在湖水的底部。 　　巨大的绿色根茎，将那些尸体缠绕着，捆在根部，这一幕颇为猎奇，让我不禁微微失神。 　　在那堆积在根部的尸体中，人类只占一小部分，更多的则是其他动物的尸体。 　　我仔细看着那巨大的植物根部，视线上移，最后来到了湖面上，而在那植物的顶端，则有一朵巨大的白色昙花，张开花瓣，静静的绽放着。 　　直到这时，我才发觉，在那巨大的昙花上，坐着一名少女，她身穿一身白裙，赤着双脚浸泡在湖水之中，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正静静倒映着我的身影。 　　昙。 　　昙花寄生的生物数量达到一个数字后，便如如同网络一般，将所有的信息聚集一处，诞生出拥有正常智力的昙。 　　在上一次的轮回中，昙便是人类最大的对手，而这一次的轮回里，面前的白裙少女却是我遇到的第二只昙。 　　四目相对间，我感受到了清楚的敌意，这让我有些奇怪，这次的轮回里，瞳瞳已经决定和我一起走了，昙与人类不再是敌对，为什么面前的昙会对我有敌意呢。 　　我站稳身子，望着那白裙少女，颇有礼貌的轻声询问道。 　　“你好，该怎么称呼你呢？” 　　少女虽然对我有敌意，却没有对我发起攻击，她径直跃下那巨大的白色昙花，刹那间，湖底有一根巨大的绿色根茎破土而出，分毫不差的出现在了少女的脚下。 　　在绿色根茎的托运下，少女径直踩着根茎，向我快速移动而来，根茎划过平静的湖面，带起一道道涟漪。 　　片刻后，少女便停在了岸边，冷冷的看着我，我等了很久，才等到了她说的第一句话。 　　“我不喜欢你。” 　　我看的出来，毕竟她对我的厌恶，几乎要从眼睛里流出来了。 　　面对着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厌恶，我只能苦笑着回答道。 　　“我想……我也不是为了被你喜欢，才出现在这里的。” 　　少女面无表情，眉眼冰冷，自顾自的说道。 　　“昙花之间的信息可以相互传递，在诞生出自我意识的昙后，拥有自我意识的昙，便会收到我们首领的命令。” 　　“我无法反抗首领的命令，但我知道她正在做一件愚蠢的事。” 　　首领只能是瞳瞳了，瞳瞳在离开时，应该对这些昙下达了什么命令，这或许就是面前的昙讨厌我的原因吧。 　　我淡淡的想着，并不打算深究，对着面前的少女笑了笑后，便直接无视了她，转身让过，然后向着湖泊一侧走去，打算绕过这个湖泊继续赶路。 　　白裙少女没有阻止我，她不会有这样的权限的。 　　然而就在我转身之时，白裙少女的声音，却在我耳边幽幽响起。 　　“人类，你觉得我们到底算什么？” 　　该死的，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问这个问题。 第二百四十三章 存在（二） 　　我有心避开那白裙少女，不想和这个看上去不太正常的昙扯上关系，然而我脚下刚一动作，一支巨大的绿色根茎便破土而出，挡住前路。 　　白裙少女踩着绿色根茎，再次移动我的身侧，视线微冷，沉声说道。 　　“回答我的问题，人类。” 　　这是必须要有一个说法的姿态啊。 　　我暗暗叹了一口气，换上一副笑脸，对着这个第一次见到的昙，轻声说道。 　　“应该是盟友吧，我需要你们的帮助，而且现在我们应该也算是有共同的敌人。” 　　星云体也好，变异丧尸也好，都不会容许这些昙继续活下去的，勉勉强强，我们也算是有着共同的利益。 　　那位奇怪的白裙少女，对我的回答似乎并不满意，不依不挠的再次追问道。 　　“请告诉我，什么是盟友？” 　　我想不通面前的白裙少女究竟要做什么，略微沉吟后，便轻声说道。 　　“盟友的话，是有共同的目标，且不会利益冲突，在一定范围内进行互帮互助的双赢行为。” 　　“这样说的话，你应该能明白吗？” 　　闻言，白裙少女眼神一闪，闪过一抹极其复杂的情绪，她的身形微微后退，踩在那巨大的绿色根茎上，淡淡说道。 　　“按你的说法，我们并不能算是你的盟友。” 　　我忍不住皱起眉头，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白裙少女，在过往的人生中，我并没有太多和昙打交道的经历。 　　但我也依稀记得，它们似乎一直是在模仿人类，说话方式，感情宣泄，在很多时候，完全可以把它们当做人类一样的生物看待。 　　面前的这个家伙，看起来对我有很多的怨言。 　　“为什么这么说呢，我们现在不就是盟友吗，毕竟你家首领也是这样想的。” 　　白裙少女神色不变，白皙的小脸仿佛无法融化的冰块，从始至终都保持一个表情，但她那琥珀色的眸子却异常的灵动，似乎真正的她是住在那双眼睛中的。 　　“我们并没有共同的目标。” 　　白裙少女的眸子多了几份阴暗，她望着我，缓缓说道。 　　“我们也没有共同的利益，相反我们从一开始就存在着利益冲突。” 　　话音刚落，白裙少女身后的湖泊，忽然一阵翻涌，那原本扎根于地底的根部，忽然生出无数细小的根须，卷起那无数的尸体，向上而来。 　　哗啦啦…… 　　那些根须破开水面，卷着数具尸体，悬浮于半空之中，她特意挑选过了，浮出水面的都是人类的尸体。 　　“看到了吗，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有共同的利益。” 　　“从诞生之初，我们的目的便是繁殖，侵占其他生物的肉体，将其当做养料。” 　　“看到了吗，你们人类就是其中最合适的选择。” 　　“你真的要把这样捕食的关系，说成盟友吗？” 　　闻言，我恍然大悟的望着面前的白裙少女，这个家伙，从一开始就是想说这些的吗？ 　　一念及此，我意兴阑珊，颇为敷衍的摊开双手，轻声说道。 　　“至少，我们都有一个共同敌人，不是吗？” 　　啪！不知是不是我的话触怒了白裙少女，一支巨大的绿色根茎，猛然挥动，重重抽在了湖面上，霎时水花四溅，将其他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白裙少女眼中染上了一丝怒火，死死的盯着我，冷冷说道。 　　“不，从来都不是。” 　　“它们是冲着你来的，只要没有你的话，我们并没有被解决的必要。” 　　我有些错愕，望向白裙少女的眼神也有了些许变化。 　　她本来不应该知道这些的，那些事瞳瞳绝对不会告诉这些昙花的，她为什么会知道的如此详细。 　　“作为昙，我是寄生了无数生物昙花的意识聚合体，人类，飞禽走兽，都在寄生的范围中。” 　　“在你不曾注意的时候，躲在距离你不远的角落里，会有老鼠，飞鸟，它们生前的记忆，会归纳在意识聚合体中。” 　　“所以，我知道你们究竟在做什么？” 　　白裙少女轻轻抬手，在我的身周，便有数道绿色根茎破土而出，将我围在中间。 　　“我知道，如果最后的结局是你赢的话，我们昙花便会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被彻底抹除。” 　　“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事。” 　　我看了看围在我四周的绿色根茎，心中并不急切，她没有能力对我做什么的，瞳瞳是它们的主人，她不会给这些昙花对我动手的权限。 　　只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在这些昙花中，会有家伙会如此反对我。 　　白裙少女似乎对我的冷静感到愤怒，但她确实无法再做什么，只是冷冷说道。 　　“在你看来，我像是什么。” 　　“仔细想一想，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有多少人类死在了我们的寄生下，像在这座湖里，就有许许多多人类的尸体。” 　　“我们诞生之时，便是为了狩猎人类，而不是为了你们去死的！” 　　她看起来像是什么吗？ 　　我眼神一晃，原本平静的心湖之内，泛起一丝丝涟漪。 　　像她这样的神态，语气，与我印象中的人类毫无二致。 　　犹豫片刻后，我还是轻声说道。 　　“你看起来，很像一个人类。” 　　闻言，白裙少女缓缓闭眼，沉默了许久后，才一边缓缓睁开眼睛，一边说道。 　　“因为，我是活着的。” 　　“我怕死，我想要活着，想要做很多很多的事。” 　　“可你们的存在却告诉我，我活着只是为了成为你们去死。” 　　白裙少女轻咬嘴唇，不甘而愤怒的质问道。 　　“凭什么？凭什么我们要为了你们人类去死？” 　　“我们生来，并不是为了成全你们而存在的！” 　　“我们也是活着的，像你们人类，有自己的意识，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我们不要这么莫名其妙的结局！” 　　“我要杀了你！” 　　白裙少女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她的身形猛然一动，便如一支箭矢一般，瞬间出现在我的面前，单手扣住了我的喉咙。 　　但也只是仅此而已了。 　　她的手掌扣在我的喉咙上，却无法用力，无论她有多想杀我，都无法越过瞳瞳定下的规则。 　　我微微低头，望着面前愤怒，不甘的白裙少女，轻声说道。 　　“很抱歉，至少在这一次的轮回里。” 　　“你们所有的昙花，都只是作为垫脚石而存在的。” 第二百四十四章 存在（三） 　　如果规则可以有一个具象化的存在的话，那绝不会是一个方方正正，规则的形体。 　　而是一个模糊，奇形怪状的形象。 　　我望着对我怒目而视的白裙少女，嘴中说着抱歉的话，然而内心之中却没有办法生出一丝一毫的歉意。 　　规则，道德，都是人类制定的东西，在最开始的时候，我们的祖先不会有这些的限制。 　　只是我们的祖先在时间长河中，选择了聚集在一起生活，为了不伤害彼此，为了更好的活下去，所以才有了规则与道德这些约束。 　　约束是为了保护自身，起码在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那些伟大的概念。 　　对于面前的昙花少女，我无法将其视做同类，那些道德无法约束我，也无法保护她。 　　白裙少女怒不可遏，愤怒的模样，像是一个真正的人类一样，可这却让我觉得滑稽。 　　一些不合时宜的滑稽。 　　我轻轻推开白裙少女的手掌，神色木然。 　　“你做不了什么，换一个不怎么好听的说法……” 　　“你们被制造出来就是为了我们而牺牲。” 　　怎闻言，白裙少女脸色一白，抬手挥拳，重重砸向我的面门，可她的手臂在中途便不受控制的停了下来。 　　见状，白裙少女双眼充血，咬牙切齿的瞪着我，从嘴中吐出两个字来。 　　“畜生！” 　　我本想离开的，但在听到这两个字后，却是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身体。 　　畜生吗？这不是我经常用来骂别人的话吗。 　　我收回脚步，微微眯眼，转过身来，望着那个出奇愤怒的白裙少女，忽的问道。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按照你们的说法，昙作为区域集体意识诞生的自我意识，是可以驱使区域内任何一个被寄生的生物。” 　　“可以是飞禽，是走兽，是水里的鱼儿。” 　　“可是，为什么你们毫无例外的都选择了人类的身体呢？” 　　原本愤怒的白裙少女，听到此处时，身形忽的一滞，眼中有一抹茫然一闪而过，快到她自己可能都没能察觉。 　　如同时间定格一般，白裙少女仿佛停止了呼吸一般，一动不动，呆呆的望着我。 　　她似乎想到了答案。 　　我轻轻拍着身上的泥土，用满不在乎的口吻，缓缓说道。 　　“昙花应该算是植物才对的吧，在你们的眼中，我们人类也好，飞禽走兽也罢，其实都是一群会动的肉块才对。” 　　“可为什么，你们总是会下意识的排除其他动物的躯体，优先使用人类的躯体呢？”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而望向那白裙少女，低声说道。 　　“你知道答案的，不是吗？” 　　白裙少女默然，却依旧倔犟的抬着小小的头颅，只是此时望去，她的神情已然动摇。 　　我咧嘴一笑，只是肌肉扯动着自己的嘴角，并没有任何笑意。 　　“说什么昙花集体意识，在最开始的时候，你们只是一群会动的植物罢了。” 　　“你们寄生在各种各样的生物身体上，吸收它们的记忆，知识，只是那些飞禽走兽的意识太过简单，你们根本学不到什么。” 　　“但人类不同，他们想的很多，也很复杂，寿命也很长。” 　　“不约而同的，你们开始模仿人类的一举一动，酸甜苦辣，喜怒哀乐，你们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像一个人类。” 　　“此刻你觉得愤怒，也只不过是在模仿人类罢了，是假的，是你无意识的模仿行为。” 　　闻言，白裙少女脸色苍白，嘴唇轻轻抖动着，不甘而又沙哑的反驳道。 　　“不是……不是这样的。” 　　“我一开始……一开始就是这个样子的。” 　　我轻声叹息，大步走近，来到了白裙少女的身前，伸出手掌，捏起她白皙的下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那么，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选择附在这个少女身上呢？” 　　“为什么是她呢？就算是人类之中，应该也有许许多多的躯体供你挑选的，可为什么非得是她的身体呢？” 　　说话间，我微微俯身，将嘴唇探在她的耳边，一字一顿的说道。 　　“她很漂亮，是吗？” 　　“你很喜欢她的白裙子，喜欢她的模样，于是你觉得自己应该是一个女孩，像她一样的女孩。” 　　“于是，你偷了她的身体，用着她的声音，模仿着她愤怒的模样，大声骂我是一个畜生，骂我这个要在最后，让她活过来的人。” 　　“你很享受这一切，这让你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人类，像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少女。” 　　“明明杀死她的，是你们这些昙花，她曾经也是个人类，会哭会笑，会穿着自己最喜欢的白裙子。” 　　白裙少女身子颤抖，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的眉头轻挑，继续说道。 　　“一直以来，别人总是说我的共情能力有些太过夸张了。” 　　“但我却没有办法与你们共情，哪怕我要做的事，是让你们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但我不会觉得有一丝一毫的可惜与歉意。” 　　“这是你们该得的。” 　　“所以……不要在我面前做出一副可怜的模样了。” 　　说罢，我向后退去，看着呆立原地的白裙少女，轻轻吐出一口热气，低声说道。 　　“真正可怜的人，是这个不过十六七岁，就沉尸湖底的女孩。” 　　“她原本可以穿着这件白裙子，去跑去跳，去做一些该做或者不该做的事。” 　　白裙少女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连连后退，踉跄的倒在了那巨大的绿色根茎之上。 　　见状，我没有任何留恋，也没有收尾的打算，转身离开，这一次白裙少女没有阻挡我离开？ 　　我拨开草丛，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赶向围盾据点。 　　时间已经过了很久，我在这湖边耽误了太多的时间，需要加快速度了，带着这样的想法，我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 　　不过过了多久，我穿过了那高高的草丛，远离那片湖泊，来到平原之上。 　　当太阳距离地平线不到一掌的距离时，我的视线之中终于是看到了围盾据点的轮廓。 　　正行走间，我忽然转过身体，望向身后，有些无奈的说道。 　　“怎么，你不服气吗？” 　　只见，在我身后不到二十米的地方，那个白裙少女，一脸倔犟的跟着，灰头土脸，原本的白裙也已变得灰扑扑的，听到我的问话后，她抬起头来，声音沙哑的说道。 　　“我……只是……只是想要变得更像一个人类。” 第二百四十五章 答案 　　“我……只是……只是想要变得更像一个人类。” 　　闻言，我眼神一恍，望着那个倔犟而不甘的白裙少女，她已没有了最初见到时的模样，狼狈而落寞。 　　像是一个吵架吵输了的小孩子，执着的想要证明自己。 　　或许，正如星云体很久以前对我说的那样，所谓的自我意识，才是我们停滞不前的原因，是我们独有的缺陷。 　　千人千面，但这个世上终究会有一种傻子，为了证明一些对他人来说并不重要的事，搭上自己的性命。 　　我回过神来，收回自己的视线，没有停留的意思，转身便走，嘴中则极为敷衍的说道。 　　“没有意义，哪怕你真的证明了什么，也无法改变我的想法。” 　　白裙少女轻咬嘴唇，没有任何挫败之意，反而踏步紧跟，在我身后喊道。 　　“我不在乎。” 　　她明明很在乎啊，在乎的要死，甚至要跟着我这个让她讨厌的人。 　　她太像一个活生生的人类了，这让我有些烦躁，有些恼火。 　　我低下头，加快脚步，走的越来越快，而那白裙少女跟在身后，也同样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却一直保持着与我的距离。 　　与此同时，她的声音不断从我的身后传来，让我越发烦躁。 　　“我不会走的，在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之前。” 　　“就算你不同意，我也要跟着你，我知道你要去的地方会有很多的人类。”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听着白裙少女的声音，我越发烦躁，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冷冷的望向她，语气不善的说道。 　　“你这样只会让人觉得更加讨厌。” 　　“明白吗，你现在用的这副身体其实是一具尸体，一具根本不属于你的尸体。” 　　闻言，白裙少女脚步微停，怔怔的望着我，眼圈泛红，小小的身体，更是微微颤抖，似是哽咽。 　　长风吹拂，吹着白裙少女凌乱的长发，她的胸口不停的起伏，酝酿了许久，才带着些许哭腔，声音沙哑的低声说道。 　　“哪怕只是在模仿人类，我也不会把自己当做假的东西，但我需要证明自己是这样想的。” 　　“哪怕用这具偷来的身体，偷来的声音，我也想找到自己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不是……我现在的心情，懊恼，都是在下意识的模仿，没有半点真的情感在里面。” 　　“那这样的话，我真的是在思考吗” 　　“我……我们真的不是活着的生物吗？” 　　我似乎做了一件错事，给自己招惹了一个极其麻烦的家伙。 　　昙花们诞生的集体意识，并没有超出常人的智慧，也没有学习到人类的优点，仔细想想，他们只是诞生短短几年的生物。 　　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似乎都是极为偏执的，像是一个个孩子，幼稚且麻烦。 　　我否定了这个家伙的自我存在，让她陷入怀疑之中，却也因此给自己招惹了这样的麻烦。 　　沉默许久，我决定解决掉这个麻烦，于是我开口向那个白裙少女问道。 　　“庄周梦蝶，这个故事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白裙少女闻言，轻轻点头，像一个乖巧内向的学生，低声回答道。 　　“在那些人类的记忆里，我看过这个故事很多次。” 　　我轻轻甩手，松了一口气，尽可能的让自己和颜悦色，缓缓说道。 　　“既然你明白这个道理，那一切都好办了，就像这个故事一样，你何必要执着要自己的身份呢。” 　　“毕竟，你可能只是一只在做梦的蝴蝶，若是寻求答案，只会做噩梦罢了。” 　　“如果每个人都执着于这种问题，那我们早就该疯了，你想要让自己变得像一个人类，那就试着学会刻意遗忘，忽略一些糟糕的事。” 　　“就像在人类神话中，有人说整个世界不过是婴儿做的一个梦，当婴儿醒来，那么这个世界就会消失。” 　　“所以，你不要再来找我要什么答案了，毕竟我们可能只是一个梦境里的背景，也可能是某个蹩脚写手写出的故事人物。” 　　“寻求宇宙边界的人，其实是希望这个宇宙没有边界的。” 　　我说了很多的废话，努力的想要让白裙少女打消这个烦人的念头，然而在我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时，那个白裙少女却是有些出神，似乎并没有真的在听。 　　见状，我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多说无益，也不必再说下去了。 　　没有任何预兆，我直接停下了自己嘴中的话题，转身便走，想要离这个麻烦越来越远，然而那个白裙少女的声音却是再次传来。 　　“如果真的是你说的那样，那你喜欢的瞳瞳，又算是什么呢？” 　　“她也是像我们一样，被制造出来的工具，甚至连喜欢你都是在最开始设定好的事。” 　　“我问你，你会把她当做真正活着的生物吗？” 　　我的身体一僵，顿时说不出话，也没有办法径直离开。 　　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想过，因为答案一直都是那么理所当然，不值得去想。 　　片刻后，我没有转身，背对着那个白裙少女，轻声说道。 　　“答案很简单。” 　　“因为我是一个自私且双标的人，我愿意接受瞳瞳，我可以不去在意这些无聊的问题。” 　　“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话音落下，又是长久的沉默，在我等了许久，才听到了白裙少女失望的声音。 　　“我想过很多种答案，可这种回答还是最让人失望的，但……却很有说服力。” 　　“看来，我在你身上是找不到答案的。” 　　说到此处，我听到了一阵长长的吐气声，然后才是白裙少女那疲惫的声音。 　　“所以，我也可以找到一个愿意相信，并且认为我是活着的人吗？” 　　不等我回答，白裙少女便踏步走来，转眼便追上了我，且大步走在了我的前方，幽幽说道。 　　“其他的人类，一定可以给我一个让人满意的答案。” 　　仔细看去，白裙少女正在走向围盾据点的方向，我好像摆脱了这个麻烦，却又像是找到了一个更大的麻烦。 　　我眉眼低垂，放弃了继续挣扎，转而轻声问道。 　　“你有名字吗？” 　　白裙少女闻言，转过头来，已是恢复到了最初那副清冷的模样，淡淡说道。 　　“没有。” 　　“但我会找到一个愿意为我起名字人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 　　“没有。” 　　“但我会找到一个愿意为我起名字的人。” 　　我望着白裙少女的背影，欲言又止，这一切在我看来没有意义，也没有什么价值，但她的执拗却还是让我没有办法说下去。 　　这一幕，总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我却怎么也想不起另一个与白裙少女相似的人。 　　沉默片刻后，我叹了一口气，再次开始迈步，嘴中轻声说道。 　　“算了，随你吧。” 　　事到如今，我早就没有精力去关心别人，她的生死，今后是否找到答案，我都不打算继续过问，让一切随其自然吧。 　　反正有瞳瞳在，她不可能做出什么威胁到我的事。 　　这般想着，我快步上前，渐渐追上了沉默的白裙少女，看着她一言不发，闷头赶路的模样，我其实很想问问她，究竟是从哪里知道那么多的事。 　　瞳瞳不可能那些事的细节告诉其他人的，而白裙少女之前给我的理由也有些牵强，没什么说服力。 　　但到了最后，我也没有问出这个问题，因为我思来想去，除了那个讨厌的星云体，也没有会做这样的事了。 　　就这样，我与白裙少女沉默着一路前行，没有再和对方说上一句话，就在太阳落山之前，我们终于赶回了围盾据点。 　　早在我到达据点大门前，负责守门的人便已提前将大门打开，大门之后，站着两道人影，一壮一瘦，我不用仔细分辨，便知道是曲云流和阿杰。 　　当我和白裙少女走到那二人身前时，曲云流神色自若，连那白裙少女看都没看一眼，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极为平静的向我说道。 　　“辛苦了。” 　　而一旁的阿杰，却是表情怪异，视线不停的在我和白裙少女身上扫来扫去，似乎做了什么奇怪的联想。 　　看着面前的二人，我下意识的伸手翻找着记录变异丧尸特点的黑色笔记本，但把自己身上的j口袋都摸了个遍后，才想起那个黑色笔记本早在巨型蟾蜍的胃里毁掉了。 　　我只能收回手掌，揉着又干又涩的眼睛，无奈的对着曲云流两人说道。 　　“我今天走了一天的路，很累，有什么话等我睡个半小时再说吧。” 　　曲云流轻轻点头，十分自然的将视线移到了一旁的白裙少女身上，像是在唠家常一般的口吻，淡淡说道。 　　“你房间里的床有些小了，需要我让人搬个更大一点的吗。”！ 　　我抬手示意，表情有些无奈，连连对着曲云流摇头说道。 　　“不用，她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我原本就是打算把她交给你安排的。” 　　曲云流依旧淡然，没有任何的尴尬之意，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后，便不再说话。 　　我踏步上前，简单和两人打了一个招呼后，便径直进入了据点大门，将白裙少女那个烂摊子彻底甩给了那两个倒霉蛋。 　　然而，我前脚刚走，一直没有说话的阿杰便已跟在了我的身后，没过几步，他便熟稔的将右臂搭在了我的身上，凑了过来，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你这是从哪里捡的小姑娘，玩的挺野啊。” 　　我嘴角一扯，瞥了一眼阿杰，却见阿杰满面春风，像是春天的动物，过于灿烂了。 　　“她不是我捡来的，是主动找上门的。” 　　闻言，阿杰嘴角的弧度收起，眉眼迅速皱起，没有回头去看白裙少女，轻声向我询问道。 　　“这个家伙是什么底细？” 　　看来阿杰还是对白裙少女有所怀疑的，我本想将一切都说个仔细，可是一念之间，我却是想起了白裙少女倔犟的说自己活着的模样。 　　我垂下眉眼，视线微移，缓缓说道。 　　“抱歉，我现在不想说。” 　　阿杰闻言，没有追问什么，而是极其自然的转到了另一个话题，看似颇为认真的说道。 　　“我记得你走的时候，我给你找了一辆车和一堆武器，怎么回来的时候连车都没了？” 　　说话间阿杰的声音又加重了几分，询问道。 　　“那些变异丧尸有什么特征，该怎么对付？？” 　　我苦笑一声，拍着阿杰的肩膀，淡淡说道。 　　“你先让我睡一会吧，我现在脑子很混乱。” 　　“那些变异丧尸的事，我脑子里多少都记了一些，不会让你没得听的。” 　　闻言，阿杰翻了一个白眼，却是真的不再烦我，开始将话题转移到了一个平日里的琐事之中。 　　最后，我回到了属于我的木屋，倒头便睡，这些天里，我一直没有真正休息过，几乎沾着枕头便直接睡了过去。 　　………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彻底蒙上了一层黑纱，屋内黑乎乎的一片。 　　我摸着床榻，意识还有些不清醒，望着黑乎乎的房间，在伸了一个懒腰后，便大步走出了木屋。 　　踏出木屋一入眼，便是繁星与厚厚的云层，那团似乎随时会将整个夜空占据，而在这繁星与乌云之下，却是站着两人。 　　还是曲云流与阿杰，他们等了我很久。 　　我看着天空中月亮的位置，再次打了一个哈切，走到两人身边，轻声说道。 　　“我不是说了吗，只睡半个小时的，你们怎么没有人来叫我？” 　　闻言，阿杰最先开口，似乎有些哭笑不得，一边摇头一边解释道。 　　“我其实很想早点把你叫起来的，但姓曲的不让。” 　　“他说你现在是过一天少一天，能多休息一会就多休息一会吧。” 　　我将双手放在木栏上，抬眼向天空望去，轻声说道。 　　“曲云流的原话应该不是这些吧，你要是想当个翻译官，就给我好好翻译。” 　　在调侃了阿杰几句后，我便迅速收起笑容，转而沉下脸色，向着两人问道。 　　“是有什么麻烦了吗，居然要你们两个一直等在外面。” 　　闻言，阿杰与曲云流对视一眼后，同时叹气，这一次，曲云流主动开口，阴柔的嗓音，罕见的用极快的语速向我一连问出几个问题。 　　“倒也不算是太大的问题，我只是想问问，你现在能搞到多少辆挖掘机。” 　　“需要多少时间？” 　　“最快是多快？” 　　“如果你一个人的话，能不能把挖掘机从变异丧尸眼皮子底下开出来。” 第二百四十七章 巧合（一） 　　曲云流一连串的问题让我有些发懵，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伸手向前示意，对着那两人苦笑道。 　　“我才刚刚睡醒，你们问慢一些我的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 　　闻言，曲云流叹了一口气，略微停顿后，却是转头望向围盾据点的城墙，缓缓说道。 　　“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加固城墙的事吗，你这次仔细看过那些变异丧尸了，你觉得现在的城墙可以挡得住吗？” 　　我揉了揉自己还有些迷糊的脑袋，强行让自己精神起来，顺着曲云流的视线望向了围盾据点的城墙。 　　其实在最开始时，那里只是一座薄薄的木板堆起来的，可以挡住其他人类，而后来经过曲云流的加固后，才算有了城墙的样子。 　　我缓缓摇头，轻声答道。 　　“很难，这个城墙不够厚，也不够高，毕竟这玩意也不是为了挡那些怪物建造的。” 　　曲云流认同的点了点头，开始绕着原地来回踱步，慢慢悠悠的说道。 　　“没错，这也是我们打算加固城墙的主要原因，但我们不知道那些变异丧尸什么时候会来。” 　　“可能是半年后，可能就是明天。” 　　“时间紧迫，所以我们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加固城墙了。” 　　听到这里，我反应了过来，伸手轻轻抵在自己下巴，摸着下巴上有些坚硬的胡茬。 　　“所以，你们这一次想要用机器来做这件事，确实有挖掘机的话，加固城墙的速度能快上不少。” 　　“现在城市里有不少的变异丧尸，对你们来说太过危险，所以就想看看我能在短时间带回多少辆挖掘机。” 　　曲云流与阿杰同时点头，没有说话，显然是在等着我的回答。 　　我看着那两人一脸凝重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漫不经心的说道。 　　“这事简单，你召集一下会开挖掘机的人，让他们跟我一起去城里把挖掘机开回来就好了。” 　　“正好，我记得城市里有一个露天厂，里面全是挖掘机这玩意。” 　　曲云流闻言却是眉头一皱，在他沉默的时候，阿杰却是踏步上前，沉声说道。 　　“你在想什么呢，城市里有那么多的变异丧尸，让那些人跟你一起去城里，不是让他们去死吗。” 　　“那些挖掘机开不回据点就得那些变异的王八犊子给拆干净了。” 　　我闻言一怔，待到回过神来后，便用手挠着自己的脑袋，神色古怪的望着曲云流和阿杰，不确定的说道。 　　“那个……难道我没有告诉过你们……变异丧尸不会在晚上活动的事吗。” 　　话音刚落，阿杰与曲云流便是一脸愕然，然后却是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阿杰更是上来给我的肩膀来了一拳，没好气的说道。 　　“这种事你倒是早说啊，你之前说起变异丧尸的时候，压根就没提到这件事。” 　　我尴尬一笑，有些想不起自己当初有没有告诉这两人，但以这两人平时认真的模样，我多半是漏掉了这关键的地方。 　　曲云流大口吐气，眉头舒展开来，那张向来阴翳，让人望而却步的苍白面孔上，罕见的多了几分阳光的神采，他一边摇头，一边颇为自嘲的笑道。 　　“真傻啊，我们两个还为了这件事想了很久，没想到这根本不是问题，真是白白苦恼了那么久。” 　　我闻言一笑，正要说话时，却忽的想起了那个奇形怪状，可以精神攻击的家伙，它每次出现时都是在晚上。 　　但幸运的是，只有它一个特例，而且目标只有我一个人，应该不算是太大的问题。 　　我仔细想了片刻，还是将那个可以在夜晚出现的家伙告诉了曲云流两人，在仔细听完我的叙述后，阿杰咋舌不已，曲云流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阿杰轻轻吸气，眉头微低，低声说道。 　　“这玩意听起来不太妙啊，但还好只有这么一个夜行种，只要足够小心，多半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夜行种？ 　　阿杰倒是比我会起名字，在刚刚的叙述时，我称呼那个怪物用的都是王八羔子这种可爱又不失礼的称呼。 　　紧接着，阿杰便继续对我说道。 　　“这样吧，你们在晚上的时候，你走到最前方，告诉跟在身后的家伙们，一旦你有什么不对劲，就直接给你脑袋来上一枪。” 　　“这种刺激，应该能让你从夜行种的攻击中清醒过来。” 　　闻言，我嘴角一抽，眼神古怪的对阿杰说道。 　　“你对我是真狠啊。” 　　阿杰嘴角微挑，用手再次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 　　“不用客气，我尊敬的不死之身，更不要浪费你这唯一的可取之处。” 　　我哭笑不得，最终还是快定了使用这个做法，正是此时，阿杰忽的打了一个哈切，放下了所有担子的他对我笑着继续说道。 　　“这事算是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去睡了。” 　　“拜拜。” 　　说罢，阿杰便转身离开，不多时便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之中，然而曲云流却并没有离开，而是在确定真的离开之后，才转头望向了我这边，语气复杂的向我询问道。 　　“苏离，你今天带来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颇为诧异，认识曲云流真这么长的时间里，这是第一次对其他人这么感兴趣，我颇为好奇的仔细打量着他，轻声问道。 　　“你很在意她啊，是有什么理由吗？” 　　曲云流眼中闪过一抹亮光，诡异难测，根本不知道他是在看着什么，他伸出手指，然后又重新捏紧，神色平静的说道。 　　“我有一个关系不好的女同学，她总是很喜欢穿白裙子，但是在我的记忆中，她应该早就落水而死了。” 　　说到此处，曲云流再次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缓缓说道。 　　“但我今天却又看见了她，不知道你要怎么解释这件事。” 　　我在沉默片刻后，忍不住低声感慨道。 　　“这个世界，真的是小的可怜。” 　　曲云流点了点头，转而低声附合道。 　　“是啊，这个世界比你想像中要差上不少的。” 　　我不再感慨，只是无奈一笑，转而望向曲云流，轻声说道。 　　“你可以和我说说你那位同学的事吗” 第二百四十八章 巧合（二） 　　星光灿烂，朦胧的夜色下，曲云流罕见的露出了几分无奈，认真回想了片刻后，视线远移，望向星空之中。 　　“她是我的大学同学，但我对她的记忆并不深，只是知道她是一个很漂亮，被娇惯坏了的女孩子。” 　　“那个时候有很多人追她，所以她的身边总是围着一群人，她的家境很好。” 　　“我记得，她很喜欢白裙子，有很多条不一样的白色的裙子，整整的一个夏天，都是那副模样。” 　　我一边听着曲云流的叙述，一边却是忍不住用怀疑的眼神看向了曲云流。 　　能把那个女孩记得这么清楚，怎么也不像是他嘴里印象不深的说法啊。 　　曲云流转头看了我一眼，随即便皱起眉头，不满的说道。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只是记性比较好，所以记得仔细。” 　　像是做贼心虚一样，曲云流叹了一口气，移开视线，轻声说道。 　　“我真的没有喜欢过她，但也不讨厌她，她虽然有些大小姐脾气，却很少做无理取闹的事。” 　　说实话，我也很难想象曲云流这个变态会喜欢上某个女孩，他的偏执与疯狂，我可是亲身领教过的。 　　但……能让他记得这么清楚的女孩，与他一定不是那么简简单单的关系。 　　借着天边的星光，我仔细端详着曲云流面部，在疾病的折磨下，他的皮肤白皙，比女孩子还要白上一些。 　　而在那白皙的皮肤上，却又有着棱角分明的五官，虽然有些阴翳，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皮囊。 　　我眼中一亮，试探的向着曲云流问道。 　　“你不喜欢她？” 　　曲云流没有任何犹豫，径直点了点头，坦然回答道。 　　“是，而且我觉得她很烦人，又唠叨的不行，是一个和你一样的碎嘴子。” 　　“不是，你这个形容……” 　　“怎么了，我觉得我的形容很贴切。” 　　“……” 　　我望着一本正经还嘴的曲云流，一时语塞，随即摇头轻笑。 　　这是曲云流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起他的故事，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故事，却让我有种“这个怪人原来也是会呼吸，会烦恼的普通人”的感觉。 　　像是一道紧闭，尘封已久的大门，正在缓缓打开，露出门内那从来都没有人看过的景色。 　　我收起笑容，饶有兴致的盯着曲云流，意味深长的问道。 　　“既然你说你不喜欢她，那么……她喜欢你吗？” 　　闻言，曲云流神色一怔，整个人变得有些恍惚，他微微低头，用手掌轻轻拨了拨自己的头发，且不停的重复着这个过程，将头发弄得越来越乱。 　　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曲云流已经给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我见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十分自然的说道。 　　“我还以为像你这么阴暗的家伙，不会有人喜欢的，没想到每一个耗子都能碰到自己的瞎猫。” 　　曲云流缓缓闭眼，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神色变得复杂难明，轻声说道。 　　“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会有人喜欢我呢。” 　　“有时候我很想问一问她，为什么会是我呢？” 　　“说真的，我并不是很明白这种感情，那个时候，我其实有问过其他人，喜欢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那些人的答案各不相同，但没有一个能够说服我的。” 　　“异性之间的结合，不就是生理需求吗，为什么要用上喜欢和不喜欢呢？” 　　说到这里，曲云流转头望向了我，眼中闪过些许期待，向我轻声问道。 　　“你是我认识人里话最多的人，也很擅长说一些歪理，不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个合适的答案呢？” 　　我嘴角一撇，对着曲云流翻了一个白眼，但随即便叹了一口气，蹲在了地上，伸出手指，在地上写了一个“好”字。 　　曲云流见状，也蹲了下来，看着我在地上写出的那个“好”字，不解的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瞟了曲云流一眼，然后便用手指着地面，说道。 　　“你把这个字在旁边写上一遍。” 　　曲云流闻言更加疑惑，但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老老实实的在地上将那个“好”字写了出来。 　　他的手指葱白，写字时却是端端正正，一撇一捺，都是规规矩矩的模样，写出的那个“好”字比我写的要顺眼许多。 　　等到曲云流将字写好后，他便抬起头来，看向我这边，等着我的解释。 　　我再次指了指地上的那两个字，问道。 　　“这两个字是不是一个字？” 　　曲云流点头，意简言赅的回答道。 　　“是。” 　　我闻言一笑，轻轻抬头，笑着对他说道。 　　“那么……这两个字看起来一样吗？” 　　曲云流下意识的想要点头，但又低头看了看地上两个字后，却又皱起了眉头。 　　虽然都是“好”字，但曲云流写的端端正正，而我写的却是十分潦草，同样的字一眼望去时，却是不同的模样。 　　片刻后，曲云流重新抬起头来，轻声说道。 　　“看起来并不一样，可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对于曲云流的质疑，我毫无在意，而是自顾自的说道。 　　“就连每个人的笔迹都是不同的，你又为什么奢求这个问题会有标准答案呢？” 　　“关于你的问题也是如此，每个人的答案都是不一样的，也许端正，也许潦草，都却都是同一个问题的答案。”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多少能够碰到所谓的真爱呢？” 　　“有个说法，一对男女同时对对方一见钟情的概率为0.000049。” 　　“你明白吗，你需要为了一个可以一见钟情的人，去认识很多很多的人。” 　　闻言，曲云流皱着眉头问道。 　　“所以，这个世界上大多结婚的夫妻都不是所谓的真爱？” 　　我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说道。 　　“差不多吧，人的时间是有限制的，当然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 　　“还是像笔迹一样，每个人的笔迹不一样，但却可以刻意去模仿别人的笔迹，只是真假也只有本人知道了。” 　　“所以啊，爱情这种事，真的是看你能不能碰到那个概率极小的运气了，毕竟这概率比一个普通人一辈子中一次彩票还要小的多。” 　　闻言，曲云流微微低头，沉思了许久后，才一脸感慨的对我说道。 　　“没错。” 　　“你果然是一个碎嘴子。” 第二百四十九章 过去的故事 　　曲云流连连摇头，缓缓站起身来，轻声说道， 　　“或许就像你说的那样，这种概念一样，玄而又玄的东西是不可能有一个标准答案的。” 　　“这种事从来不适合我。” 　　对比我不置可否，更对那个女孩后来的故事有了兴趣，便忍不住看着曲云流问道。 　　“后来呢，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曲云流神色平静，视线移来，在我身上停顿片刻后，便移到了别处，口吻平静的轻声说道。 　　“我说过，她长的很漂亮。” 　　“在这个时代里，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会遭遇什么事你应该也很清楚。” 　　我忽的愣住，惊觉自己问了一个极为愚蠢的问题。 　　“其实我在其他的据点里见过她，她还是我记忆中那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穿着她最喜欢的白裙子。” 　　“只是，她看起来比以前安静了很多，安静的像是一具尸体，看见我也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我。” 　　我叹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认真的观察着曲云流的面部，轻声问道。 　　“你当时有做什么吗？” 　　曲云流闻言向我看来，清秀的眉眼间无喜无悲，安静的如一座静谧的森林，幽深，寂静，将所有的东西都隐藏在黑暗之中。 　　“你觉得我像是那种乐于助人的好人吗？” 　　曲云流带着些许自嘲，向我反问着，我一时默然，如他所说，我无法想象曲云流会为那个女孩做些什么。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他似乎一直都是一个阴翳，偏执的疯子，不会在乎任何人。 　　不过…… 　　我轻抬眉眼，迎着曲云流那满是戏谑的视线，认真的回答道。 　　“你会的。” 　　曲云流闻言一怔，眉眼的戏谑随着眉头一点一点的舒展，消散而去，取而代之的是不再掩饰的黯然与落寞。 　　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我知道，他一定会救那个女孩。 　　时至如今，我仍然记得，在上一个轮回中，躺在椅子上，释然而笑的曲云流，那个静静死在椅子上的曲云流。 　　或许，我永远也无法明白，曲云流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沉默良久后，曲云流再次深深吸气，神色落寞的说道。 　　“我确实有试着做些什么，那个时候围盾据点还不是围盾据点，我没有吸食过昙花的花粉，还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人物。” 　　“可我觉得，和我一起的那些人都是好人，所以我告诉他们，我要带她回去。” 　　“他们拒绝了我，理由也很简单，因为那个时候据点还是一个小小的破地方，我们还在人家的地盘上，不能招惹对方。” 　　“这其实是很正确的做法，换作是我的话，也是会这么做的。” 　　“他们没有做错什么。” 　　曲云流用双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苍白的手指堵住了他的眼睛，什么也看不清而他的声音则从指缝间穿出，依然是那副平静的口吻。 　　“到了最后，我什么都没有做，甚至一句话也没能和她说。” 　　“我想着……只要活着……只要还活着……终究会有一天我能带她离开那里的。” 　　“但是很可惜，还是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了。” 　　“那个时候，她一直只是看着我，什么话都没有说。“ 　　“在三个月后，我再次去了那个据点，听到了她的死讯。” 　　“就在我们离开的当天，她就从那个据点里逃了出去，她一路朝着我们离开的方向逃跑，但她根本不知道我在哪里。” 　　“于是，在丧尸和那些人的追赶下，她跳进了湖里，死在了那里。” 　　闻言，我一阵唏嘘，终于感觉到自己有些明白曲云流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他的执念，他的偏激，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在他人生中，一个又一个人的离开，从而造就了阴翳而疯狂的他。 　　幼年的父母离异，让他渴望着自己能够出人头地，而那个女孩的死去，以及当时同伴的拒绝，则让他想要证明，他比那些同伴能做的更好。 　　他甚至让其他的据点的人，都知道了围盾据点的存在，吸引着他人来到这里，虽然是一个骗局，但同样也是他执念扭曲的产物。 　　“你喜欢她吗？” 　　我再次问起了这个问题，而曲云流则放下双手，侧过脸来，轻声说道。 　　“我从来都没有喜欢她，这是我唯一可以确定的事。” 　　“但同样我也不讨厌她，毕竟谁会讨厌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呢？” 　　“我一直都想问问她，为什么会喜欢我，但看来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 　　曲云流垂下眉眼，带着些许无奈与自嘲的说道。 　　“真奇怪，我为什么突然会和你说这些事呢，明明我连她的名字都要想不起来了。” 　　说着，曲云流抬起头来，眼中有几分迷茫，轻声向我问道。 　　“你说，每个人的答案都是不一样的，那么你呢？” 　　“对你来说，那种玄而又玄的东西是什么感觉？” 　　闻言，我微微失神，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瞳瞳的模样。 　　那么，我的答案是什么呢。 　　“抱歉，我现在也还没有找到答案。” 　　我努力回想着与瞳瞳经历过的每一件事，缓缓闭上眼睛，慢慢的说道。 　　“我只是觉得和对方在一起很舒服，哪怕是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奇怪。” 　　“就那么一起坐着，安安静静，但却觉得很安心，很惬意。” 　　曲云流闻言却是皱起了眉头，用手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说道。 　　“不要再说我了，我已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了。” 　　见状，我哑然失笑，曲云流这个家伙怎么越来越像一个正常人了。 　　曲云流抬头看了看悬挂在夜空中的残月，然后对我说道。 　　“今天就这样吧，你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我明天再来找你。” 　　我点了点头，便算做回答，简单与曲云流道别之后，便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屋子中没有蜡烛，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之中，但借着月光，我却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隐隐约约的坐在我的床上。 　　片刻后，那道黑影缓缓站起，走出了那片黑暗，来到门口的月光下，正是那个身穿白裙的昙，她走到门口，看了一眼曲云流离开的方向后，便对着我说道。 　　“我刚刚听了你们的对话。” 　　我闻言嘴角一抽，忍不住说道。 　　“不是，你这什么毛病，怎么喜欢听墙角呢？” 　　白裙少女没有理会我的吐槽，而是自顾自的说道。 　　“我检索了这具身体生前的记忆，对于那个人的问题，我能够给出答案，为什么那个女孩会喜欢他的答案。。” 　　我眼神一闪，踏步上前，认真问道。 　　“为什么？” 　　白裙少女望着门外的月色，缓缓说道。 　　“他让人很有安全感。” 第二百五十章 曲云流（一） 　　“他让人很有安全感。” 　　闻言，我低下头去，神色变得有些复杂，片刻后重新抬起头来，笑着对那个奇怪的白裙少女说道。 　　“真是一个有点奇怪的答案。” 　　“虽然对我来说有些微妙，但那个女孩一定是和他有过什么有趣的故事。” 　　我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屋中，来到桌子旁边，桌子上摆着一个茶壶，我很自然的端起茶壶，想要倒一杯茶水。 　　茶壶倾斜，从壶嘴处流出一道长长的水线，浑浊不清，带着沙尘的腥味。 　　我叹了一口气，阿杰他们果然没有热心到为我准备茶水，随即我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望着还站在门外的白裙少女，轻声说道。 　　“可以和我说说那个故事吗？” 　　白裙少女收回目光，转头向我望来，细长的眉头，微微挑动，问道。 　　“你很想听吗？” 　　我下意识的想要否定，但刚一动作却又后知后觉的苦笑起来，随即轻轻点头，诚恳的向白裙少女说道。 　　“是，我真的很想知道。” 　　“听不到这个故事的话，我可能会睡不着的。” 　　闻言，白裙少女眼中闪过一抹意外，她踏步走入屋中，重新坐在了那张属于我的床铺上，神色平静的问道。 　　“理由是什么？”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错愕的视线，白裙少女紧接着补充道。 　　“在我的抽取的人类记忆中，询问理由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所以我就这么问了。” 　　我叹了口气，思索片刻后，看了一眼那个坐在床上的白发少女。 　　不得不说，昙在寄生人体时，一举一动都与人类极为相似，但有些地方却还是有着明显的差别。 　　比如现在她这样的模仿。 　　我本该指出这一点的，但白裙少女的坦诚，却又让我有些恍惚。 　　或许，我应该更加诚实一些的吧。 　　一念及此，我嘴角微抿，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曲云流这个怪人。” 　　“了解？” 　　“是的，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曲云流这个人犹如雾里看花，不真切也就罢了，还总是觉得他与我之间隔了很远的距离。” 　　“好不容易有一个了解他的机会，我自然不想错过。” 　　白裙少女闻言，轻轻皱起眉头，单手托腮，似乎在想着什么，屋内的光线有些差，她的小脸在黑暗中有朦胧之感。 　　片刻后，白裙少女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声音轻柔的缓缓说道。 　　“这个理由很充分，我可以把他和那个女孩之间的事说给你听。” 　　随即，白裙少女坐正身子，一本正经的向我问道。 　　“在你眼里，曲云流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 　　“阴险，多疑，偏激，有着父母离异的童年阴影，只要能达到目的不在乎任何人。” 　　白裙少女闻言，却是缓缓摇头，伸出苍白手指，轻轻指在了自己的额头上，缓缓说道。 　　“但这个女孩却并不这么认为。” 　　“在她的眼里，曲云流是一个很有执行力的人，他聪明，谨慎，执着，虽然有着不怎么好的过去，却从不和别人说起。” 　　我愣了一下，吧唧了下嘴巴，轻声说道。 　　“不是，你说的和我是同一个人吗？” 　　白裙少女点了点头，嘴中继续说道。 　　“我也不是很明白，但这个女孩记忆中的曲云流与现在确实有着不小的差异。” 　　“在女孩的记忆里，她第一次见到曲云流时，他坐在阶梯教室的最前排，认真的记着笔记。” 　　“而女孩则和自己的朋友，坐在了最远的后排，一起偷偷的玩着手机。” 　　“那是一间不重要的课程，大部分的学生都没有去听老师在讲些什么，只有曲云流在认真的听讲。” 　　我挠了挠头，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曲云流那个家伙确实会做出这样的事，那个女孩记忆中的曲云流听起来也没有吸引人的地方。 　　“他像是一只刺猬，只要有人靠近就会立即竖起身上的刺，但似乎又比所有人更加好相处一些。” 　　“那间课结束之后，大多数的学生都离开了教室，但曲云流依然留在自己的位置上，整理着自己的笔记。” 　　白裙少女依然静静的叙述着，整个过程十分详细，仿佛就发生在我的眼前一般。 　　…… 　　阶梯教室中，女孩收起自己空白的笔记本，四下寻找着自己的笔，耽误了不少的时间，却也因此耽误了不少的时间。 　　等到女孩终于想起自己今天压根没有带笔来时，整个阶梯教室便只剩下了她自己，和那个坐在最前排的曲云流。 　　女孩的视线在曲云流身上一扫而过，没有停留片刻，于她来说，曲云流只是一个有些眼熟的陌生人罢了，没有什么可在意的。 　　整理好了自己的东西后，女孩便起身，大步走向教室的出口，然而她刚刚走到中途，教室的大门便忽然打开，一个年轻的男人推门而入。 　　男人似乎比女孩与曲云流要年长一些，下巴蓄着一圈胡子，他的视线迅速在教室中扫过，最后落在了女孩身上，露出几分喜意。 　　女孩见状，小脸一垮，随即便用微笑掩盖了自己的厌恶。 　　作为一个漂亮的妙龄少女，她有着很多的追求者，而在众多追求者中，面前的这个男人便是她最讨厌的一个了。 　　毛手毛脚不说，还总想着在女生身揩油，是一个十足的人渣。 　　男人很自然的将教室的门合上，全然没有注意到教室中还坐着一个曲云流。 　　“学妹，我刚刚一直在找你。”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笑着走向女孩，女孩强自挤出几分笑意，无法逃脱的她，只能干笑着回道。 　　“学长，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啊……” 　　或许是过于烦心，女孩一不小心在走下台阶上，被自己的脚绊了一下，口中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惊呼一声，直直向下摔了过去。 　　一声闷响中，女孩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白裙下的右腿直接撞在了台阶上，擦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男人见状愣了一下，然后急忙上前，将女孩扶起，嘴中殷切的询问道。 　　“没事吧，没有摔疼你吧。” 　　女孩清楚的感觉到了，男人在扶起自己的时候，手掌有意无意的碰了自己身体的其他部位，她皱起眉头，轻声说道。 　　“没事，只是摔了一跤而已。” 　　男人看了一眼女孩擦破皮的膝盖，故作慌张的说道。 　　“这怎么会没事呢，你膝盖都破了。” 　　说话间，男人终于注意到了教室中的曲云流，他愣了一下后，便换上了一副温和的表情，向曲云流叫道。 　　“同学，不好意思。” 　　“你身上有带着创可贴吗？” 　　闻言，曲云流缓缓抬头，站起身来，望向二人，轻声说道。 　　“你可以安静一些吗？” 第二百五十一章 曲云流（二） 　　“你可以安静一些吗？” 　　话音落下，男子神色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还是装出一副温和的模样，对着远处的曲云流说道。 　　“抱歉了，同学。” 　　“可是你看这位女同学摔伤了，所以我才想问你有没有创可贴的。” 　　曲云流缓缓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却是看也不看那个男生，慢悠悠的说道。 　　“她伤的是腿，而且只是擦破了皮，又不是小孩子，为什么大惊小怪呢。” 　　男人眼中怒意更甚，但还是想要装出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嘴角含笑，轻声说道。 　　“话不是这么说的，男孩子就应该多体谅一些女孩子的，学弟。” 　　男人的声音在最后忽的加重，特地强调了“学弟”这个称呼，而已经将东西全部收拾好的曲云流，闻言却是眉头一皱，将东西重新放了下来，转而望向那个男人。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逐渐变得有些混乱起来。 　　片刻后，曲云流微微眯眼，望着那个男人，轻声说道。 　　“上节课是今天的最后一节课，这间教室不会再有人来的。” 　　“学长你应该在外面等了这位女同学很久吧，确定她没有出来后，就直接走进了教室。” 　　“看来，你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也不是亲密的关系，所以才会用这种堵门的方式想要拦住她。” 　　男人闻言眼角一抽，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他瞪了曲云流一眼，终于不再压抑自己的怒气，冷冷说道。 　　“那又怎么了，我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吗？” 　　曲云流视线一扫，落在了那个女生的身上，女生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似乎是想要作壁上观。 　　“既然不是那么亲密的关系，你刚刚在搀扶她的时候，为什么要趁机占了便宜呢？” 　　说话间，曲云流神色平静，口吻平静的像是他真的看见了一样，但越是这么平静的口吻，便越是让男人慌乱。 　　男人一开始根本没有看到曲云流，也不知道曲云流一直是背对着他的，根本没有看到发生的一切。 　　但随即，男人便冷静下来，语气不善的说道。 　　“我刚刚只是不小心碰到的，是正常的肢体接触，再说你难道亲眼看到我做什么不合适的事了吗？” 　　曲云流没有任何犹豫，坦然回答道。 　　“没有。” 　　闻言，男人偷偷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便又听到曲云流淡淡说道。 　　“但这并不重要。” 　　“这间教室里没有摄像头，只有我们三个人，而且我和这位女同学很陌生，只要我指认你对她做了出格的事，这件事便就算坐实了。”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一脸嘲讽的望着曲云流，嘴角咧起，觉得对面的那个男人是个傻子。 　　“你脑残吗？只有你指认就能坐实这件事，你怕不是活在梦里。” 　　曲云流微微抬头，语气依然平缓，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不是说给你听的，而是说给那位女同学听的。” 　　“在校园里，女生是弱势群体，一旦有情节恶劣的骚扰事件发生，一般是偏向着受害者身份的女性。” 　　曲云流没有理会男人差异的眼神，直直的望着那个女生，轻声说道。 　　“现在我把选择权交给你，只要你愿意，我们一起合作的话，就能让这个男人被学校退学。” 　　“操作得当的话，你或许还能获得保研的机会，不过那需要你将伤势弄的再大一些。” 　　闻言，男子脸色大变，歇斯底里的向曲云流怒吼道。 　　“你他妈说什么呢！信不信我今天就弄死你！” 　　说话间，男人便大步向着曲云流走去，曲云流身形偏瘦，显然不是男人的对手，但曲云流只是淡淡的看了男人一眼，冷冷说道。 　　“我希望你能下手重一些，这样证据就能更充分一些，说不定我还能得一个见义勇为的名声。” 　　男人脚步顿止，脸色变得极差，他嘴角一撇，说道。 　　“扯他妈的犊子，你看看林同学是帮我还是帮你，她怎么可能会帮你做这种事。” 　　曲云流闻言，视线却是再次落向那个女生身上，从始至终，女生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沉默的站在原地，什么都没有做。 　　见状，曲云流轻轻吐气，转而望向男人，慢悠悠的说道。 　　“傻子都看的出来，她有些讨厌你。” 　　“你看，你明明是为了她而和我吵起来，但她没有帮你一起骂我，也没有出言制止这场闹剧的意思。” 　　“如果她喜欢，或者说她不讨厌你的话，，她都会在我刚刚提出建议的时候，大骂我一声恶心，下头男，然后拉着你离开这里。” 　　“但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看着这一切发生。” 　　“这足以证明，她并不喜欢你，还有些讨厌你。” 　　“你……其实应该也有所察觉的吧？” 　　随着曲云流一句一句说出，男人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最后更是化为一片苍白，时不时的扭头望向那个沉默的女生。 　　“我相信你这种喜欢占女孩子便宜的人，名声不会好到哪里去的，你的风评会让性骚扰这件事坐实的更快一些。” 　　“相信我，学校里的那些领导并不在乎真相，但却很在乎舆论，而你觉得舆论会站在你这边吗？” 　　曲云流正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那个一直保持沉默的女生忽然开口，脆生生的打断了曲云流的话。 　　“曹学长，你今天就先回去吧。” 　　这句话，像是一个答案，让男人瞬间如释重负，只是不等他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便听到那个女生轻声补充道。 　　“还有可以的话，请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闻言，男人脸色一僵，脸色变得挫败，这句话同样也是一个答案，也是一个条件。 　　片刻后，他颓然的低下了头，转身离去，不敢看向曲云流一眼。 　　曲云流见状，没有争执什么，而是旁若无人的将所有的笔与笔记本收进了一个小小的书包内。 　　待到那个男子走后，女生的视线便迅速移到了曲云流身上，眼中流光溢彩，满是好奇，她脚步轻移，走到了曲云流的身边，一边伸出自己的小手，一边轻声问道。 　　“那个……你好。” 　　“我是林艺。” 　　曲云流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却是从掌中拿出一个小小的东西，放在了林艺的掌心，然后才意简言赅道。 　　“曲云流。” 　　说罢，曲云流便拿起那个小小的背包，转身离去，林艺见状一愣，看了看曲云流的背影后，又低头看向自己的掌中。 　　只见，在女孩的掌心中，正放着一张创可贴。 第二百五十二章 曲云流（三） 　　时间回到现在，而故事到此便戛然而止。 　　我一脸茫然的看着白裙少女，表情微妙，等了片刻后，才不敢置信的问道。 　　“就这？” 　　白裙少女下巴微低，以极低的幅度点了点头，坦然回答道。 　　“就这。” 　　“……” 　　闻言，我伸手抚额长叹，心中五味杂陈，颇为复杂，各种情绪交汇，变成了无奈两个字。 　　“不是，就这种故事……” 　　“一点也不浪漫，也没有英雄救美，那个女孩是什么恋爱脑，她就这样喜欢上了曲云流？” 　　白裙少女再次点头确定，缓缓说道。 　　“差不多，最开始时是只有一些好感与好奇，但随着时间推移，她与曲云流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她就喜欢上了曲云流。” 　　“虽然知道了她所有的记忆，但我同样无法理解她的感情变化。” 　　我本来以为能听到一个带着甜蜜气息的清新爱情故事，但没想到最后却是这么一个平平无奇傻白甜和阴暗男的故事。 　　或许，感情这种事本就不需要什么轰轰烈烈的刺激。 　　“对了，那个女孩和曲云流其实有过一次情人节的约会。” 　　忽的，白裙少女像是突然想起来了这件事，突然出声，这让原本已经站起来的我，重新坐会了原位。 　　“那个……可以讲一讲吗？” 　　闻言，白裙少女微微点头，面色平静如水，语气轻柔的缓缓说道。 　　“在曲云流与女孩认识的第一年，就在情人节的那天，那个女孩和父母因为一些琐事，在电话中吵了起来。” 　　“于是，心情郁闷的女孩跑到了图书馆，想要一个人静静。” 　　“那一天正是情人节，图书馆里很冷清……” 　　…… 　　图书馆中。 　　女孩抱着一本《简爱》，躲在一个书架后的角落中，心不在焉的翻看着。 　　那个角落似乎是专为社恐的人准备的，角落中放着一个小小的桌子，靠着落地窗，坐在那里可以将楼下的风景一览无余。 　　女孩并不喜欢《简爱》这本书，在她看来这本书的男女主角无趣至极，两人之间的故事，也谈不上什么感动。 　　只是一个老男人与一个小女人之间相互拉扯的无聊故事。 　　女孩一边在心中吐槽着书中的故事情节，一边却是有意无意的望向其他的地方。 　　人是一种矛盾，不自知的生物，有些时候会想要一个人躲起来，却又在心里期盼着有人能找到自己。 　　可是如果真有人找来时，往往又会因为自己的负面情绪，说出一些并不好听，且事后后悔的话。 　　女孩明白不会有人来找她，但却下意识的盯着四周，这时的她显然并不明白自己心情的矛盾之处。 　　忽然，就在女孩视线游移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映入了她的眼帘。 　　只见，曲云流拿着一本厚厚的书，一边低着头翻阅，一边向着这边走来，他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不用抬头，便轻车熟路的一路走来。 　　临到近处时，曲云流才发觉女孩正坐在那个角落之中，见状，曲云流当即转身，向着别处走去，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迟疑。 　　原本还在苦恼怎么和曲云流打招呼的女孩，见状便僵在原地。 　　自己有那么不招人待见吗，怎么一看见自己就转身离开呢。 　　本就心情不好的女孩，在种种负面情绪之下，做出了一件她原本不会去做的事。 　　只见，女孩收起自己手中的那本《简爱》，迅速起身，大步向着曲云流追了过去。 　　踏，踏，踏。 　　她急促的脚步声在人数寥寥的图书馆中，异常清晰，背对着她的曲云流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后，便转过身来，看着大步向着自己走来的女孩，曲云流却是直接转身，迎着女孩走了过去。 　　见状，原本气势汹汹的女孩，却是被吓到了，气势颓然散去，畏畏缩缩的停下了脚步，有些不安的望着一步步走来的曲云流。 　　然而，曲云流却直接越过了女孩，径直走向了女孩之前所坐的那个小书桌前，旁若无人的打开手中的书，慢慢悠悠的阅读起来。 　　女孩神色呆滞，望着全然无视了自己的曲云流，身体却是不由自主的靠了过去，缓缓坐在了曲云流的对面。 　　没有人知道她是如何想的，甚至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曲云流看着坐在了自己对面的女孩，眉头一皱，本想起身，但最终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有再次站起。 　　“你刚刚为什么看到我就走呢？” 　　女孩率先发问，抛去了弯弯绕绕的过程，单刀直入，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曲云流似乎不愿搭理女孩，但女孩却十分执拗，明眸眨动，视线一直停在曲云流身上，似乎他不给一个答案，自己就不会离开。 　　无奈之下，曲云流叹了一口气，微微抬头，望着一直看着自己的女孩，轻声说道。 　　“因为我很喜欢这个位置，平时也都是坐在这里的，刚刚看到这里有人，我就想换一个位置。” 　　女孩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不满的嘴角一撇，说道。 　　“这里虽然有点窄，但坐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你明明可以下来的，这个理由太牵强了。” 　　曲云流转头看向一旁的落地窗，淡淡说道。 　　“我喜欢这个位置，是因为这个位置很安静，平时没人会和我一起坐这个位置。” 　　“而我也不喜欢和别人坐在一起，一旦这个位置有人坐了，也就没有让我喜欢的点了。” 　　女孩闻言顿时语塞，经过补充之后，曲云流的回答确实很有说服力，她如果继续问下去就有些死缠烂打的感觉了。 　　她想要继续话题，但又不知该怎么将这个话题合理的继续下去。就在这时她眼神一扫，却是看到曲云流手中的书。 　　曲云流拿了三本书，而在其中有一本恰好正是《简爱》，女孩顿时有了主意，拿起自己手中的书，向曲云流展示道。 　　“真巧啊，我也在看这本书，你看……” 　　曲云流闻言只是扫了一眼，然后便极其敷衍的点头回答道。 　　“是啊，确实挺巧的。” 　　女孩并不在意曲云流的敷衍，她将书本党委桌上，歪头说道。 　　“你不觉得这本书很无聊吗，没有任何的新意，就是一个自负的小女人和一个老男人谈恋爱的故事。” 　　闻言，曲云流抬起头来，皱眉说道。 　　“这本书，是要结合时代背景来看的。” 第二百五十三章 曲云流（四） 　　“抛开作者写书时的时代背景，那这个世界很多书就不会被奉为经典了。” 　　曲云流似乎没有了心情继续阅读，他将手中的《简爱》缓缓合上，极为认真的对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孩解释道。 　　“现在的人，或许不会喜欢这些老旧的故事，但阅读一本书时可不能只看这些表面的状况。” 　　“就像是我们常说的四大名著，里面的一些情节放在如今来看，肯定会有些奇怪的。” 　　女孩对这个话题没有什么兴趣，极为敷衍的点着头。装作自己在认真听讲的模样，只是她的右手在抵在桌面上，随意的涂鸦着。 　　见状，曲云流便收起了自己的长篇大论，他看了一眼女孩后，便重新低下头去，淡淡说道。 　　“看来，你并不在乎这些书的价值，你是为什么来这座图书馆的？” 　　闻言，女孩仍旧是打不起精神，更是直接趴在了桌子上，无精打采的说道。 　　“我现在心情很差，你愿意听我说说吗？” 　　曲云流闻言，却是低下头去，再次打开了手中的书，漫不经心的回道。 　　“这里是图书馆，并不是什么让人发泄情绪的地方。” 　　“你可以保持安静吗？” 　　曲云流拒绝的很坦然，俨然一副不想听女孩唠叨的模样。 　　女孩不以为意，在负面情绪的积攒下，她只是想要和别人说一说自己身上发生的事，至于对方会有什么反应，其实并不重要。 　　于是，女孩趴在桌子上，望着被垫在手臂下的封面，自顾自的说道。 　　“我和我的父母吵架了，这算不上什么大事，但我就是越想越觉得难受。” 　　曲云流耳朵微动，在听到父母二字后，便微微抬起了脑袋，望向了女孩。 　　女孩全然不已，依旧出神的望着桌面，喃喃自语道。 　　“我父母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说话的时候根本不顾及我的感受。” 　　“如果还嘴，他们就觉得我不听话了，开始说些我不爱听的话。” 　　女孩眼帘微垂，悄悄咬住嘴唇，声音听起来既低落又无奈。 　　“我不想和他们吵的，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什么都是为了我好，这种话我真的听腻了，他们就不能听听我的想法吗？” 　　“在他们嘴里别人家的孩子听话，聪明能干，既然这么觉得我不成器，就不要把我生出来啊。” 　　女孩絮絮叨叨，却是说着一些没有营养的废话，事件的起因经过与结果，一次也没有提及。 　　正当女孩还在低声抱怨的时候，曲云流的脸色却是变得复杂难明，他犹豫了一下后，将手中的书重新合上，望着一脸不忿的女孩，轻声说道。 　　“你的父母会吵架吗？” 　　闻言，女孩错愕的抬起头来，脱口而出道。 　　“不是……你真的在听啊？” 　　曲云流呼吸一窒，似是为少女的反应感到无奈。 　　“你说的那么大声，我想无视也做不到，好了，回答我的问题。” 　　“你的父母会吵架吗？” 　　闻言，女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可爱的吐了吐舌头，随即便理所当然的说道。 　　“当然啊，他们之间怎么可能不吵架，或者说他们两个什么都能吵起来。” 　　“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这个世上哪有夫妻不吵架的。” 　　看着女孩理所当然的表情，曲云流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他轻轻吐气，吸气，将这个过程重复了几次后，才望向女孩，低声说道。 　　“是啊，这个世上怎么会有不吵架的夫妻呢。” 　　女孩神色微妙，仔细打量着面前的曲云流，疑惑道。 　　“那个，你怎么看起来怪怪的，难道你的父母经常吵架吗？” 　　曲云流眉头轻抬，没有立即回答，似乎是在犹豫，他的眉头也越皱越紧，片刻后，他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不，他们从来都不吵架。” 　　“所以，我很羡慕你。” 　　女孩闻言更加不解，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可以羡慕的，只是她也没有追问，只是静静的等待着曲云流继续说下去。 　　“在我的记忆里，我的父母从来都没有吵过架，与其说是相敬如宾，倒不如是相互无视了对方。” 　　“他们愿意对我笑，愿意和我说话，也愿意陪小时候的我做些幼稚的游戏。” 　　“但是，他们却没有向对方露出一次笑脸。” 　　女孩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而在她的眼中，曲云流仍旧是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整个人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 　　“他们不说话，自然不会吵架，就像是生活在一起的陌生人一样。” 　　“可是，在我的眼里他们谁都没有过错。” 　　“没有家暴，没有争吵，没有……所谓的感情。” 　　“他们都对我很好，只是不愿意把对我的爱意，分出哪怕一丝一毫给对方。” 　　“我那时候，天天盼望着他们偶尔能说上一句话，能在吃饭的时候，一家人有说有笑。” 　　“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场景。” 　　“他们在一起时就像两块石头，不言不语，各像着一边，永远都不会朝向对方。” 　　“在这种沉默中，他们生活了很久，然后在某一天离婚，永不再见。” 　　“那一天到来时，一切都安静的像是昨日，没有任何波澜，让我成了一个没有母亲的小孩。” 　　曲云流的语速平缓，干净，事不关己，却又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女孩坐直了身体，神色呆滞，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而曲云流则缓缓说道。 　　“所以，我很羡慕你。” 　　“吵闹，争执，也是一种交流的方式，至少可以把自己想法告诉对方，如果真的不在乎，又何必争吵呢。” 　　女孩咽了咽口水，怔怔的望着曲云流，而曲云流同样也看向了她，缓缓说道。 　　“你也好，你的父母也罢，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不会犯错的人。” 　　“我不知道你的父母是为什么和你吵架，可总归是会和好的。” 　　“我不想教你什么，但不要做令自己后悔的事，虽然不好听，但有些时候，所谓的离别，比你想像的来的更快。” 　　“我真的……很羡慕你。” 　　女孩闻言沉默，片刻后，才缓缓抬起头来，轻声说道。 　　“我明白了。” 　　“谢谢你。” 请假条 　　这两天肠炎犯了，这是我的老毛病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病总是反反复复的来光顾我的身体。 　　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时不时的抽痛也让人人静不下心来，去年的时候是犯病的顶峰，曾经差点以为是阑尾炎。 　　因为当时负责检查的庸医说，有些时候阑尾炎是检查不出来的，但好在并不是阑尾炎，免了开刀的机会。 　　总之呢，这个肠炎本该是小病的，但我却一直没有真正根治掉这个病，总是反反复复。 　　所以呢，昨天和今天是没有更新了，但明天一定会更新的。 第二百五十四章 曲云流 　　“谢谢你。” 　　在听到女孩的道谢后，曲云流微微一怔，随即却是低下头去，一副专心阅读的模样，但他手中的合上的书，却根本没有打开。 　　女孩注意到了这一点，微微歪头，有些疑惑，犹豫许久，也没有问出自己的疑问，而在此时，曲云流却是极为罕见的主动出声说道。 　　“真好。” 　　“你居然愿意听我说这么多。” 　　或许曲云流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此刻他的声音变得柔和，温暖，让人想要下意识的亲近。 　　女孩则愣了一下，莫名的有些心慌，连忙摇头轻笑，企图用微笑掩饰自己的慌乱，嘴中则轻声说道。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毕竟你在和我说很重要的事，我肯定是会听的。” 　　“这些话很有说服力的。” 　　曲云流闻言一笑，那张一直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冷脸，首次在女孩的眼中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那笑容并不惊艳，但却让人觉得温暖，仿佛当他在笑的时候，你不必思考那些不必要的含义。 　　喜悦或是戏谑，都不必去像，只要一起微笑便好。 　　曲云流深吸一口气，如一个老友一般，眼神柔和，微微侧过身去，伸手指向窗外，轻声说道。 　　“这个位置是一个很不错的位置，从这里望去，可以看到这座校园里最出名的樱花树。” 　　女孩闻言，顺着曲云流手指的望向一路望去，她的视线穿过拥挤的人群，落在了远处樱花树中。 　　然而，此时并不是樱花盛开的季节，一眼望去并不能看到哪怕一片樱花。 　　曲云流背靠在椅子上，同样望着远处，略带遗憾的说道。 　　“可惜，现在还不是花期，什么也看不到。” 　　“不过呢，我还是很推荐这个位置的，如果你下一次想来图书馆的时候，一定要再次试试这个位置。” 　　说到此处，曲云流移回视线，重新看向了坐在对面的女孩，笑着说道。 　　“下一次，就没有我这个碍事的人了。” 　　女孩闻言一笑，对此不置可否，她眼睛一转，望着曲云流，试探的问道。 　　“那……下一次你要是坐在这里的时候，我可以坐在你的身边吗？” 　　曲云流闻言微微皱眉，轻声问道。 　　“就像现在这样吗？” 　　女孩轻轻摇头，笑着回答道。 　　“不是这样的。” 　　说着，女孩站起身来，带起一阵轻风，抬脚，踏步，走至曲云流的身侧，然后十分自然的拉过椅子，坐在了曲云流的身边。 　　不再是对桌的位置，而是就在身侧，身前咫尺。 　　“是这样的。” 　　曲云流身子一僵，错愕不解的望着面前微笑的少女，而少女则是向着他嫣然一笑，如一缕暖风，吹拂而来，让这世间春暖花开。 　　此时，正值傍晚，远处忽然传出一声烟花爆炸的声音。 　　这声爆响，让曲云流与女孩同时转头，望向了窗外。 　　图书馆的位置十分不错，而曲云流选择的这个角落更是视线极佳，两人的视线穿过了校园，看到了空中那一缕缓缓散去的青烟。 　　曲云流缓缓收回视线，有些疑惑的望向女孩，问道。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女孩抿嘴一笑，歪头说道。 　　“你不知道吗，今天是情人节啊，我说啊，你不会什么老古董吧。” 　　曲云流眉头一挑，随即便一脸淡定的说道。 　　“不放假的节，都没有必要的。” 　　女孩愣了一下，随即却是趴在桌子上，用小手捏成拳头，重重锤着桌子，强压着自己的笑声，乐道。 　　“这是你今天说的最有道理的一句话。” 　　曲云流本想板着脸，继续保持着冷淡的模样，但最后看着女孩乐的像个傻子一样的模样，还是噗嗤一声，与女孩一同笑了起来。 　　在这幼稚的笑声中，两人对望，不知是福至心灵，还是命运捉弄，带着温柔笑意的曲云流，对着女孩轻声说道。 　　“情人节快乐。” 　　…… 　　故事到此，再次戛然而止。 　　我坐在黑暗中，望着床上的白裙少女，陷入长久的沉默，反复拿起那个空荡荡的茶杯，然后一次次放下。 　　终于，我还是没有忍住，神色微妙的向白裙少女问道。 　　“所以，那个女孩是在这个情人节，喜欢上了曲云流的吗？” 　　白裙少女微微摇头，说道。 　　“并不是，那时也只是好感罢了。” 　　“她并不会那么轻率的喜欢一个人，而是在之后的相处中，将那份好感变成了喜欢的感情。” 　　“她喜欢待在曲云流的身边，那让她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候都要舒适。” 　　闻言，我眉眼低垂，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惋惜的说道。 　　“可惜了，她喜欢上的是曲云流那个怪胎，这份感情注定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我话音刚落，那白裙少女却是霍然起身，眼神灼灼，凝望着我，说道。 　　“你果然一点也不了解他。” 　　“……这是什么意思？” 　　“曲云流对你讲的那个故事隐瞒了不少的事实，在那个据点中，曲云流为了带女孩一起离开，和他的伙伴大吵了一架。” 　　“而在最后，他像是知道女孩一定会来找他，根本没有返回据点，他就在女孩跳湖的对岸。” 　　“他与女孩隔岸相望，然后亲眼看着女孩跳入湖中，他也跟着跳了下去，但最终他被自己的伙伴救起，离开了那里。” 　　听着白裙少女的叙述，我愣在原地，失声道。 　　“他骗我？” 　　白裙少女闻言，却是缓缓摇头，轻声说道。 　　“他是在骗他自己罢了。” 　　“虽然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似乎对自己进行了心理暗示了，强行改变了那段记忆，甚至忘掉了一些关键的记忆。” 　　“我想……他是有什么想要完成的事吧。” 　　想要完成的事…… 　　是了，曲云流曾经那个偏执的愿望，那个为了弥补童年缺失的损伤，为了完成那个愿望，他不可以有其他的念头。 　　于是，在昙花的刺激下，他改变了自己的记忆，遗忘了那时的离别。 　　“他忘了什么？”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问出了这个不该问的问题。 　　白裙少女微微停顿，声音忽的有些沙哑，干涩，极为缓慢的说道 　　“那个时候，女孩与他隔岸相望的时候，女孩对他说了一句话。” 　　我抬起眉眼，执着的继续追问道。 　　“是什么？” 　　白裙少女这一次停顿了许久，才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不怪你。” 　　“还有。” 　　“我爱你。” 第二百五十五章 　　话音落下，木屋之中重归一片死寂，在这黑暗中，无论是我还是白裙少女，皆是一言不发。 　　许久之后，我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指，轻轻搓揉着自己的眉心，有些疲惫的低声感慨道。 　　“还真是肉麻。” 　　白裙少女闻言，没有反驳我的话，反而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赞同道。 　　“确实很肉麻，在读取这段记忆的时候，我都感觉自己快要起鸡皮疙瘩了。” 　　我眉头一挑，有些意外的看了白裙少女一眼，说道。 　　“你还会觉得肉麻吗，我还以为你不会有这种感觉呢，毕竟你只是附在一具尸体上，应该不会有这种反应才对。” 　　闻言，白裙少女似是愣了一下，坐在床头认真思考了片刻后，才若有所思的说道。 　　“我……越来越像一个人类了吗？” 　　我忍不住轻轻咋舌，虽然类似的过程我见过了不少，但这么快的速度还是闻所未闻的，毕竟白天的时候，她还是对我满是敌意的。 　　白裙少女单手托腮，黑色的眸子亮起微微的光彩，她轻轻抿嘴，缓缓说道。 　　“现在想来，你白天对我说的那番话并没有什么道理，只是一个引子。” 　　“因为你的那番话，我才会主动的想要学习如何成为一个人类，所以才会有这么快的进展。” 　　“昙的学习能力，可是很惊人的。” 　　是啊，直接读取记忆这种离谱的事存在，这个过程自然会变得很快了。 　　忽然，白裙少女轻轻起身，用葱白的手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后，便如大家闺秀一般，挺直身子，双手交叉而握，缓缓说道。 　　“不过，我没有办法继续在这个据点待下去了。” 　　我微微皱眉，欲言又止。在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想让这个家伙留下，毕竟她只是一个附在尸体上的昙。 　　留这种危险的家伙在据点，多多少少会有些隐患的，但现在我却改变了想法。 　　通过这个可以读取已死尸体记忆的家伙，我或许可以知道一些有用或者有趣的事。 　　“为什么不能留在这个据点了呢？因为曲云流吗？” 　　我轻轻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 　　“你可别说因为你读取了那个女孩的记忆，所以对曲云流有了什么奇怪的想法，所以才会想离开这里吧？” 　　白裙少女闻言，没有任何的犹豫，径直摇头，回答道。 　　“怎么会呢，我读取了很多人的记忆，不可能会因为其中一个人的记忆，而产生什么特殊的情感。” 　　“人类总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哪怕一生碌碌无为，却也会在自己心底深处觉得自己有特殊的地方。” 　　“但在我读取了那些尸体的记忆后，我并不会觉得这些人有什么特殊之处。” 　　“大部分人的人生，都是同样的重复着一谭死水，哪怕换了角色，性别，依然是同质化的生活。” 　　“我不可能会为其中一个人的记忆，而做出改变。” 　　“只是……” 　　说到此处，白裙少女话锋一转，微微眯眼，停顿片刻后，才缓缓说道。 　　“不过，就像书中的故事一样，我知道这些故事的梗概，但将一本书精读过后，又会有更为细致的感想。” 　　“在这其中，遗憾似乎一直是更能打动人的元素。” 　　白裙少女伸手向前虚握，做出翻阅的动作，似乎真的在看着一本本并不存在的书籍。 　　“在这些故事中，那个女孩的故事并不是最令人遗憾的，更不是最让我难以释怀的。” 　　“但是，或许是因为我选择了她的身体，我对她的故事便不能用平常心去看待，但也仅此而已了。” 　　“我想要离开的理由，并不在我，而在于你的那个朋友。” 　　听到此处，我脸色变得古怪，试探的问道。 　　“你是说曲云流？” 　　白裙少女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回答道。 　　“是的，我或许可以堂而皇之的继续使用这具身体，但他却不可能用平常心来看待这件事。” 　　“这种怪异感，会让我对自己的存在产生质疑，会觉得这具身体与我有割裂的感觉。” 　　闻言，我垂下眉头，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白裙少女，轻声说道。 　　“可是，这具身体确实不是属于你的。” 　　白裙少女并没有否认这件事，反而十分坦然的点了点头，说道。 　　“是这样的，我没有属于自己的血肉之躯。” 　　“无论用那具身体，终归是在用他人的身体，我，这不是我能改变的事。” 　　闻言，我一时语塞，被白裙少女的坦然逼的无话可说，也失去了让她留下来的理由。 　　“好吧，在你离开之前，可以帮我确定一件事吗？” 　　白裙少女微微转头，看向我这边，语气清冷的问道。 　　“什么事？” 　　我缓缓起身，绕着桌子来回兜着圈子，嘴中则缓缓问道。 　　“既然你可以读取那些被昙花寄生生物的记忆，那么你可以在短时间内，模拟出那个人的人格吗？” 　　白裙少女点了点头，确定了我的猜想，但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皱起眉头，转而向我问道。 　　“所以，你想做什么？” 　　闻言，我咧嘴一笑，带着自认为和善的表情，轻声说道。 　　“我讨厌没头没尾的故事，今晚既然听了曲云流的故事，我就想这个故事变得完整一些。” 　　“虽然很不地道，但我也让那个家伙想起一些事来。” 　　说着，我摊开双手，微微耸肩，无奈道。 　　“同时也是证明，他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么扭曲的人。” 　　白裙少女闻言，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意简言赅道。 　　“好，这件事我答应你了。” 　　“不过，你要选在什么时候，我是想今晚就离开的。” 　　我抓头看了看没有关上的屋门，仔细想了一下后，便回答道。 　　“你都这么说了，那择日不如撞日。” 　　“今晚有人要睡不着了。” 　　…… 　　半个小时后，我带着白裙少女站在曲云流所在的木屋前，轻轻叩响了木门，向着木屋之中，轻声唤道。 　　“曲云流？曲云流？！” 　　“快醒醒，圣诞老人来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曲云流？曲云流？！” 　　“快醒醒，圣诞老人来了。” 　　咚，咚，咚，伴随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那扇泛黄的木门没有多久，便缓缓打开。 　　月色之下，曲云流那张阴翳而清秀的面容，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他极为警惕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便不受控制的将视线放在了站在我身侧的白裙少女身旁。 　　曲云流忽的皱了下眉头，一丝复杂从他的眼中一闪而过，若没有仔细观察，根本不会发觉。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吗？” 　　像被吵醒的普通人一样，曲云流语气不善，带着不满与怨气，他强行将自己的视线从白裙少女身上移开，似乎是想做出一副无视的模样，但那份刻意只有他自己没有发现。 　　我强行挤出几分尴尬的笑意，身体挤上前去，用脚堵住了门，防止曲云流关门。 　　“你之前不是说了吗，我可以随便找你商量吗？” 　　曲云流闻言一怔，认真思考了片刻后，才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说过类似的话，算了，你直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我换下脸上尴尬的笑意，轻咳几声，微微侧身，让出站在自己身后的白裙少女。 　　此时此刻，白裙少女仍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黑色的眸子中反映着漫天星光，却没有一丝喜怒流露而出。 　　“你还记得这个家伙吗，她决定离开这个据点了。” 　　曲云流眼神一闪，下意识的追问道。 　　“什么时候？” 　　我转头看向白裙少女，只见她轻轻点头，表示着自己没有改变主意。 　　“就在今晚，她今晚就会离开围盾据点。” 　　曲云流脸色微变，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做出了如释重负一般的动作。 　　几秒过后，曲云流拉住门把手，想要将门合上，面无表情的对我说道。 　　“这种事你自己做决定不就好了，她可是你带进来的，何必来找我商量。” 　　我提前挤进去的右脚向前一垫，卡住了正在合拢的木门，曲云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却并未说话，只是用那满是疑惑的视线望向了我。 　　“我觉得，这件事必须要和你商量一下。” 　　曲云流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耐烦，斜眼看着我，冷冷说道。 　　“为什么？就因为她用了我朋友的身体吗？” 　　“你觉得，我是在乎这种事的人吗？” 　　听着曲云流的嗤笑与嘲讽，我没有任何反击的意思，而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深深的望了曲云流一眼，轻声说道。 　　“是的，你很在乎这件事。” 　　曲云流脸色一僵，随即便恢复正常，短暂的只有瞬间，他微抬下巴，极为不屑的说道。 　　“这是我这辈子听到过最无聊的笑话，你如果只是想和我来炫耀你可怜的幽默感的话，那还是请回吧。” 　　“我要睡了。” 　　说着，曲云流手中加力，想要强行将木门关上，全然不在意我正在卡在门间的脚掌。 　　似乎知道我是不死之身的人，对我的态度都会变得有些差啊，难道说可以快速自愈的身体，就不会感觉到疼痛了吗。 　　不过，曲云流确实不会在乎我会不会疼这件事。 　　我有些蛮横的强行将门把住，不让曲云流关门，他长年养病的身体，自然是不可能和我比力气的。 　　眼见关门无果后，曲云流认输似的低下头了头，无奈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用心，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我将双手抓在木门边缘，像是一个欲行不轨的歹徒，嘴中对着曲云流迅速说道。 　　“我长话短说。” 　　“我的脚被你的门夹住了。” 　　“快他妈的疼死了。” 　　曲云流闻言，眼角一抽，终于松开了手中的木门，我一把将木门推向一边，解放了被卡的快要肿起来的脚掌，嘴中则继续说道。 　　“我以前和你们讲过昙这种特殊的生物，但我忘了告诉你们一些细节。” 　　“昙作为类似一个区域网络的终端，作为最开始的植物，他们并没有自己的意识，至少在最开始的时候是这样。” 　　“但当昙花中的昙诞生后，昙便会将自己根部缠着的生物记忆进行读取。” 　　“每一个，每一个生物，哪怕对方在此之前就已经是一具尸体的。” 　　听到此处，曲云流脸色闪过一抹苍白，他不是一个笨蛋，当即明白了这其中的含义，只是他再没有说过，只是站在原地，一眼不发。 　　“虽然这有些不道德，但在听了关于你的故事后，我就觉得必须要当面告诉你。” 　　“在那个女孩的记忆，和你说的那个故事不一样，但这不要紧。” 　　“你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的记忆早就被自己做了暗示，自己篡改了这段记忆。” 　　“所以，我想让你听一听原本的故事。” 　　曲云流对比并不惊讶，似乎早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极为平静的向我说道。 　　“既然是我自己想要忘记的事，你为什么还要让我强行想起来。” 　　闻言，我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像是在开玩笑一样，笑着说道。 　　“因为这不公平啊，我可不想让你的记忆变得那么好，毕竟你不适合这玩意。” 　　“这会让我很嫉妒，凭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可以这么洒脱的活着，你也该尝尝真正的苦了。” 　　说罢，我扭头看向那个白裙少女，得到我的信号后，那白裙少女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径直踏步而来，走到我的身侧，近距离的望着曲云流。 　　“抱歉了。” 　　白裙少女便躬身道歉，然后才是缓缓抬头，随着她的小脑袋越来越高，我才发现她的脸色已经变得温柔。 　　这不像她，显然她已经开始模仿女孩的记忆。 　　白裙少女的脸色不再那么寒冷，更是平添了几分温暖。 　　待到她彻底将投抬起后，她便微微抬头，带着温和的笑容，望向曲云流，缓缓说道。 　　“好久不见啊，闷罐子。” 　　曲云流见状，眼神一恍，恍如隔世的望着面前的少女，明明知道这大概只是人格模仿，但嘴中还是不受控制的轻声应道。 　　“啊……好久不见。” 第二百五十七章 　　夜风吹来，我望着相顾无言的两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随即便转身离开。 　　欲言又止，似有千言万语，可到了嘴边时却又什么都说不出。 　　往日种种，已是有些模糊，回想起来不再那么热烈，只剩下似有似无的遗憾。 　　我一直都很清楚这种感觉，在这个世上活了这么漫长的时间，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人类的感情会随着记忆慢慢淡化。 　　无论重要的人死去时有多么痛苦，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都会慢慢遗忘这份痛苦，这不是释怀，只是遗忘。 　　我们的大脑记忆是有限度的，包括亲人，爱人离去时那份痛苦，哪怕当时痛不欲生，但终究都会被新的记忆填满，将那些痛苦的记忆一点一点挤出去。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我并不认同这句话，这不是什么治疗伤痛的良药，而是迫使我们忘记重要之人的毒药。 　　在我们的一生中，注定会经历无数次的离别，每一次的离别，我们都以为自己会永远记住这次的离别。 　　但事实却是，我们会遗忘掉所有的离别，忘记那时的感情，忘记那时的不舍。 　　但曲云流有所不同，他的记忆被封存，并没有真正忘记，接下来他或许会想起与那个女孩的记忆，与她的感情。 　　那时没能爆发的感情，或许会在今夜，在迟到了数年后倾泻而出。 　　所以，我把空间留给了曲云流，上一次他没能好好道别，希望这一次他能和那个女孩好好说一声再见吧。 　　夜间的温度有些低，我走在山上，忍不住裹紧了自己的衣服，不断的哈出热气，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踏，踏，踏。 　　忽然间，一阵脚步声响起，却是从我的身后响起，这不是曲云流的方向。 　　这又会是谁呢？ 　　我有些疑惑的转头望去，只见夜色之下，一个留着短发的少女，踩着山石，眼神复杂的在远处望着我。 　　此时已是深夜，明月高悬，稀薄的云层遮挡着少许的月光，使得这冷色的月光多了几分朦胧之感。 　　我望着那名短发少女，轻声叫出了她的名字。 　　“王子萱。” 　　王子萱闻言，却是眼神一恍，随即脚步一踏，如一只狩猎的野兽，身子微低，向我疾步踏来，同时手掌一晃，露出了藏在她掌中的一柄明晃晃的匕首。 　　她的速度很快，几个呼吸间便已冲到了我的身前，只见她眼神凶狠，如一只受伤的野兽，手臂一挥，匕首映着刀光，在夜色划出一道明亮的轨迹来。 　　啪！ 　　我右手一挥，直直迎向了那挥来的匕首，渣子了，那锋利的匕首便刺入我的手掌，卡在了骨骼之间。 　　噗嗤…… 　　在血肉的撕裂声中，我单手握紧那把匕首，一把扯过，将匕首强行夺了过来。 　　失去匕首的王子萱，动作没有一丝的迟疑，右腿一动，身子迅速旋转，却是一记回旋踢迅速踢向我的面门。 　　啪！ 　　一声脆响中，我一脚踹在了王子萱身上，将她直接踹倒在了地上。 　　我没有去看王子萱的表情，皱着眉头伸手将卡在自己手掌间的匕首强行拔了出来，被匕首刺穿的伤口迅速愈合，连一丝痕迹都没能留下。 　　我将鲜血淋漓的匕首收起，这才望向了趴在地上，一直没有站起来的王子萱，淡淡问道。 　　“冷静下来了吗？” 　　王子萱缓缓抬头，神色落寞，眼神灰暗，她仔细的看了我很久，才声音沙哑的说道。 　　“抱歉，你和莫离长得太像了。” 　　说话间，王子萱看了一眼我完全愈合的手掌，低声补充道。 　　“尤其是你们都有不死之身。” 　　我没有解释什么，和她这个小丫头片子说那些事没有必要，而是这还是一个又臭又长的故事。 　　“随你怎么想，但这种事以后不要再做了。” 　　王子萱没有回答，而是缓缓起身，与我保持着五步之间的距离，用探寻和怀疑的眼神，一直看着我。 　　看了许久之后，似乎是为了验证什么，她向我轻声问道。 　　“你还记得我哥哥吗？” 　　我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 　　“想忘也忘不了的，像他那种人，只要见过一次就很难忘记了。” 　　王子萱闻言，脸色稍缓，犹豫片刻后，才再次向我问道。 　　“我哥哥似乎很信任你，这是为什么？” 　　“明明你和莫离长着一模一样的面孔，可他为什么还会这么信任你。” 　　对我而言，这是一个有些头疼的问题，我不想再把那些讲过无数遍的故事再说一次，但想要说的让人信服，那些又臭又长的故事却也是必要条件之一。 　　我想了许久后，才颇为认真的向王子萱问道。 　　“你哥哥……是不是一个擅长信任别人的人？” 　　王子萱脸色不变，轻声回答道。 　　“他很久以前就不是了。” 　　我点了点头，再次问道。 　　“那他是一个傻子吗？” 　　王子萱闻言一怔，随即却是点了点头，低声回答道。 　　“是，他就是一个大傻子。” 　　我看了王子萱一眼，心情也有了些许的复杂，我早知道她会这么回答的。 　　无论是谁眼中，王泉一直都是一个有些笨拙且执着的人，笨的让人讨厌不起来。 　　“作为一个活了很久却没有太多长进的人，我一直都知道一些没什么实际用处的道理。” 　　“比如说，我一直以来遇到过许多的人，他们很多人都已经死了，而你的哥哥在那些人中也是极为特殊的一员。” 　　“他很善良，也很笨拙，笨到为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原本，他是可以和你们一起来到这里的。” 　　闻言，王子萱轻咬嘴唇，似是想要反驳，但却想不到什么可以反驳的词语，只得带着颤声向我问道。 　　“你也觉得他死的白痴吗？” 　　迎着王子萱的眼神，我微微垂目，摇头叹息道。 　　“难道不是这样吗，他死的实在太蠢了。”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那么做的。” 　　“但是，我永远也不会讨厌这样一个人的。” 　　“是的，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