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们换个救世主？ 作者：言峰皋月 简介： 多年以后，汐见天溪回想起最初踏入圣杯战争的那一刻，或许命运（fate）就已经被安排好了： 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扔到影之国，成为斯卡哈的弟子。 被绮礼托付无力抚养的女儿卡莲，从时臣那里收养次女樱。 在以为冬木的育儿生活刚刚开始时，又被圣杯选中，塞了令咒。 计划好召唤Berserker参战……你跟我说来的是大名鼎鼎的魔术师妖精妃摩根？ “反正总是被推着向前走，不如先人一步。” 除非，就连这个想法也在计算之内。 ———— fate综合同人 第一卷：zero 第二卷：事件簿 第三卷：第五次圣杯战争（FGO版魔改） 第四卷~第六卷：伦敦、北美、圆桌、乌鲁克特异点 第七卷：时间神殿、CCC 序章 死者之国 　　少年拖着疲惫到极限的身躯，在放眼望去，只能看到石头的崎岖山路上迤逦而行。 　　天空被厚重的乌云覆盖，阳光根本无法穿透那片黑暗。 　　狂风夹杂着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自己来到这个地方，到底是第几天了，他已经没有办法细数。 　　这里没有白天黑夜的区分，无论何时，都只有乌云密布的阴暗。 　　“……简直……就像死者之国啊……” 　　他，汐见天溪自言自语地嘀咕。 　　汐见握紧了手中的木棍，那是他在路上找到的，能够勉强作为武器的东西。 　　之所以需要武器的理由，也很简单—— 　　风长长地吹过山路，宛如从黑雾中显现的，是骷髅、死灵或者幽灵一类的东西。 　　干枯凹陷腐烂的脸的死者、没有一丝肌肉的骷髅，还有藏在破烂斗篷之下黑影里完全看不清脸，只有眼睛如同鬼火般亮着的怪物。 　　这些“东西”的手中，提着锈迹斑斑的刀剑长矛。 　　汐见知道，自己被围攻了。 　　它们散发着只要一眼就能明白的危险气息。 　　不能让它们靠近，这些看上去走路都不稳的存在，挥动武器却有十足的力气。 　　他看准时机，躲过第一个冲过来的骷髅挥砍，手中的木棍精准命中它的颈椎，白骨头颅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停了下来。 　　那具骷髅也摇摇晃晃地向背后倒下。 　　所有怪物都发出阴森可怖的声音，前赴后继地冲向汐见天溪。 　　他的体力早就在这样不知遭遇了多少轮的围攻中，一点点耗尽，看似见底又似乎永远都差一口气没咽下去死不掉。 　　但也正是托这股求生欲的福，汐见在一次次的遭遇战中，逐渐掌握了对付这些怪物的方法，还有战斗的方式。 　　他能够在刀剑长矛举起的瞬间，就预判到对方的攻击路线，然后提前避开要害，转而反击。 　　身体宛如战斗机械一般，精准地迎击怪物。 　　然而寡不敌众，木棍也在一次次地反击中磨损，然后碎裂了一地。 　　躲开一具死尸的斩击，汐见向后打了个滚，却没想到落入了其他怪物的攻击范围，各种武器密密麻麻地落下。 　　咻—— 　　一道锐利的红光闪过，所有怪物瞬间化为齑粉，连同它们的武器一起。 　　“哦？没想到事到如今，还有人能够活着踏入这个地方。本来以为是错觉就出来看看，还真是遇到了好材料啊。” 　　锋利无比的朱枪指着汐见天溪，枪的主人声音清冷高贵。 　　夹杂着死亡气息的风依旧从颊边呼啸而过，朱枪的主人长发随风飘散。 　　纵然筋疲力尽，纵然对方蒙着面，他也不由得为眼前女性的绝代风华屏住了呼吸。 　　“既然到达了影之国，见到了身为异境、魔境之主的我。勇士，报上名来便是。” 　　女人收回了枪刃，杵在地上。 　　“汐见……天溪……” 　　【恭喜你，成功在影之国活下来，见到了这里的女王。但是不要以为到此为止了哟，现在，你那遍布死亡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伴随着汐见报上姓名的那一刻，他仿佛听到有谁这样告诉自己，不是声音，更接近将信息直接铭刻进脑海。 　　他能预感到，自己踏上了一无所知的命运。 第一章 远坂樱 　　汐见天溪眯了眯眼，从礼拜堂上方玻璃照入的阳光，刺得双眼发白。 　　他渐渐从假寐之中回过神来，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在这种地方打起了盹。 　　沉重而迟缓的脚步声，透过教堂的木质地板传来，一名年迈的神父缓缓走上前来，出现在汐见的视野左侧。 　　他是掌管这间教会神父，名为言峰璃正，已经年近八十。看上去老眼昏花，但眯成缝的眼睛里却依旧传递出他并未因为年龄而变得昏聩这一事实。 　　“等得不耐烦了吧？”璃正神父面对比自己年轻许多的汐见，用十分平和的态度询问。 　　汐见这才将搭在木质长椅上的双臂收回，从仰面靠着换成坐着，右手缓缓落下，搭在那个正趴在自己腿上小睡的银发少女身上。 　　“不，反正我今天就是为了那件事才来的，多等一会儿也是等。”汐见满不在乎，“倒是璃正神父，您的儿子还是没有来啊。” 　　“你也知道，自他经历丧偶之痛也才刚过去一年，他现在正跟着时臣君学习魔术，为两年后的圣杯战争做准备，恐怕没有时间分心，来见自己的女儿。”璃正神父严肃地解释，目光落在汐见怀里的小女孩身上。 　　卡莲·奥尔黛西亚。 　　神父言峰璃正的儿子，言峰绮礼与一名意大利女人结婚生下的孩子。 　　只是绮礼与妻子结婚不过两年，对方就过世了，彼时绮礼自知无法亲自照顾年仅两岁的女儿卡莲，便将她托付给了恰好身在意大利的汐见天溪。 　　两人过去曾经一起执行过，一些需要圣堂教会的代行者和魔术协会的魔术师共同达成的任务，基于这层关系，卡莲被托付给了汐见。 　　只不过汐见还没决定是否要让卡莲改姓，正式被自己收养。 　　“那还真是遗憾……”汐见说着，抓了抓头发。 　　到底是抽不开身过来，还是说压根就不想过来，也对托付出去的女儿没有任何感受，汐见对此持保留态度。 　　言峰绮礼，多少有点不对劲。 　　这是跟那个神父一起经历多次任务合作之后，留给汐见天溪最深的印象。 　　“不过看到这孩子现在的样子，把她托付给你，或许是绮礼做得最正确的选择也说不定。”璃正神父说，“无论是我还是绮礼，都没有办法很好地照顾卡莲。” 　　“哪里哪里，我也只是刚好想安定下来，觉得不碍事罢了。”汐见嬉笑着摆手，表示这并不算什么大事。 　　但事实上，他也没办法告诉璃正神父，又或者言峰绮礼，说这是某个奇怪的“意志”指使他做的。 　　【任务：收养卡莲·奥尔黛西亚，圆满完成。】 　　如果不是有这种任务，汐见才不可能那么刚好，能赶在言峰绮礼妻子去世的时候，出现在意大利。 　　汐见十分想吐槽到底做这种事有什么必要？ 　　但是那个意志——或许该称之为『系统』的东西——总之是时灵时不灵。 　　第一次接触是在影之国活下来的时候。 　　第二次则是在他离开影之国，回到外侧的世界时，给予所谓的【影之国训练任务奖励】。 　　而奖励……只是一个没有漏洞的魔术协会在册魔术师的身份。 　　那之后的四五年时间里，汐见再没接到过任何任务。 　　摸得透彻啊…… 　　汐见不止一次腹诽这个掉链子到家的系统。 　　只有任务，只有完不成的惩罚，没有明确的奖励。 　　有的时候有，更多的时候没有，奴隶制都比这玩意儿人道…… 　　至于今天，汐见天溪带着卡莲出现在日本，来到冬木市的这间言峰教会，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全新任务：从远坂家领养次女远坂樱。】 　　【她可是百年难遇、拥有虚数属性天才魔术师之卵，请务必不要错过远坂家因此子女资质过于出色而苦恼的时机哦❤】 　　【任务失败的话，等待杂鱼魔术师的，只有GAME OVER哟❤诶嘿~】 　　诶嘿你个鬼啦！ 　　光是想到那宛如雌小鬼一样欠扁的语气，汐见就想骂人。 　　现在是1992年的日本，这种概念恐怕还远没到诞生的时候吧。 　　——虽然有的时候，汐见也很诧异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跨越了时代的认知。 　　“时臣君已经到教会大门口了，马上就会进来。” 　　言峰璃正并不知道汐见天溪在想些什么，只是很欣赏这个年轻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举重若轻的慵懒氛围。 　　毕竟，汐见也是魔术协会里少有的优秀魔术师，前不久，才刚刚被授予了典位（Pride）阶级。 　　比起璃正神父引以为傲的儿子绮礼，是完全不落下风。 　　“是吗。” 　　就在汐见刚刚答应完，礼拜堂的大门被人推开。 　　走进来的是一名穿着暗红色西装的男人，从外貌年龄看上去，比对外宣称刚满20岁的汐见大不了，但是稳重的丰采与威严气质使他看上去气度不凡。 　　远坂时臣。 　　这就是今天汐见天溪来到教会要见的人。 　　时臣的身边还跟着一个黑发蓝眼的小女孩，那想必就是远坂樱。 　　轻轻抱起还在打盹的卡莲，汐见从长椅上起身，转身与沿着过道走来的远坂父女面对面。 　　“让你久等了，汐见先生。这位就是小女远坂樱。”时臣向汐见介绍身边怯生生的女儿。 　　处于休息日教会，除了父亲以外都是不认识的大人，肃穆的环境。 　　是这个年龄的小孩子会害怕的场合。 　　“终于还是决定接受我的请求，将令爱托付给我来教导了吗。”汐见也露出完美的笑容。 　　时臣发出优雅的声音，“能够从冠位魔术师苍崎橙子的弟子那里传承魔术，对樱来说，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没有人知道汐见天溪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汐见天溪的魔术师流派，但更没有人过问。 　　但是，他行使的是包含了原初卢恩的魔术，因此在那个屑系统的提示下，汐见对外以苍崎橙子弟子的名号假称。 　　尽管除此之外，时臣还有同在冬木的间桐家，以及绝交了60多年老死不相往来的姨妈家爱德菲尔特可以选择。 　　但当汐见天溪经由言峰璃正传来请求时，远坂时臣还是动心了。 　　原初的卢恩、人偶技术，全都是远坂时臣也无法企及的，来自那位冠位人偶师的不传之秘。 　　如果樱能成为这一脉魔术师的后继，时臣也不用再为她的将来担心。 　　“嗯。”汐见满意地点头，这样任务就可以圆满完成了。 　　他蹲下来，对樱伸出手。时臣也在这个时候，提示樱走过去。 　　“从今天起，我就会是你的父亲。”汐见说这话的时候，觉得怪怪的。 　　毕竟还没结婚就有了两个女儿，今后恐怕想结婚也会变得不容易。 　　“……” 　　樱畏缩了一下，停在面前，没有去接触汐见的手，而是不舍又不解地回头看向时臣。 　　“去吧，樱。”时臣坚决的声音里，也有同样的不舍。 　　这时，卡莲醒了过来，汐见将卡莲放下，让她站在地上。 　　时臣已经从璃正神父那里知道卡莲的情况，因此没有多问。 　　“正式介绍一下，这孩子的名字叫卡莲，比你还要小一岁。”汐见对樱微笑，“从今天起，你就是卡莲的姐姐了，樱。” 　　“……姐姐……”樱复述这个词汇。 　　她下意识地抚摸鬓边的缎带。 　　仿佛有什么东西点亮了她情绪，本来还有些黯淡的眼睛，重新明亮起来，脸上泛起害羞与欣喜的红晕。 　　樱走到卡莲面前，握住了卡莲的手表示问候。 　　看到场面进行得如此顺利，时臣也不由得欣慰地笑了。 　　随后，汐见跟时臣和璃正神父走出礼拜堂，在教会的庭院里闲谈。 　　“下一次的圣杯战争，就在两年后是吗。”汐见说出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时臣点头，“是啊。不过作为魔术师踏上冬木的土地，多少都会受到圣杯的感召，从而获得令咒。” 　　“很可惜，到现在为止，我身上也没有任何类似令咒的痕迹。”汐见抬起手，仿佛要证明清白一样展示无暇的手背给两人看。 　　他确实还没有获得令咒，不知道是不是跟自己的心态有关，又或者圣杯在等待什么。 　　时臣于是开了个玩笑，“那我至少可以认为，汐见先生不会在这次圣杯战争中，成为我的对手，那样会很棘手。”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璃正神父有不一样的看法，“汐见君会在冬木定居下来，直到圣杯战争开始为止，都不排除有获得令咒的可能。” 　　汐见仿佛很惊讶，“那如果我真的得到了令咒，成为远坂先生在圣杯战争中的对手……” 　　“那时候就让我们赌上各自作为魔术师的荣耀，决一胜负吧。”时臣的表情从一个父亲变成了魔术师。 　　“但是——”汐见看向在草地上玩耍的樱和卡莲，“这样如何，我们立个君子协定。如果圣杯战争中，我和远坂先生到最后不得不敌对，彼此都只到决出胜负为止，不谋害对方的性命。” 　　时臣明白汐见的意思，略微思考过后，便与汐见在言峰璃正的见证下，订立了这个君子协定。 　　之后，由于时臣和璃正神父还有其他的事要商量，汐见就先开车带卡莲和樱离开教会。 　　在刚刚坐上驾驶室，将手握在方向盘上时，一阵灼痛感传来。 　　汐见看见三道各自独立但又构成一个整体的、带有魔力的纹样，出现在左手手背上。 　　令咒。 　　【该不会，以为收养了远坂樱，任务就结束了吗？】 　　【怎么可能啊。任务目标变更：参加第四次圣杯战争。】 　　【尽情丑陋地挣扎到最后一刻吧，走出了影之国的新人魔术师君❤】 第二章 英灵召唤 　　“醒一醒，醒一醒，爸爸？” 　　寒冬的早上，纵然房间里开着暖炉，人也是不愿意苏醒，从被窝里钻出来的。 　　汐见天溪蜷缩在被窝里，感觉到一个幼小的力量摇晃着他的被褥，小声地催促他快点醒来。 　　“今天不是不用去学校吗……怎么起得这么早啊，樱……” 　　掀开挡住脸的被褥，汐见睁开一只眼，困倦地望着女孩。 　　远坂樱……或者说，现在应该称呼她为汐见樱。 　　距离从远坂时臣那里收养樱，已经过去了两年，姓氏也早已更改。 　　比起最初的胆怯，在冬木住下后，与他朝夕相处的时间里，樱渐渐接受了自己成为他的女儿这件事。 　　像这样在冬天的早上，也敢跑进房间，把睡懒觉的汐见吵醒，就是樱习惯了在汐见家生活的证明。 　　“可是，现在已经中午了！”樱有点激动，又有点紧张地说出理由，“而且，爸爸留给我的作业，我做完了。” 　　汐见顿时清醒了几分，从被褥里坐了起来，揉着凌乱的头发，看向站在床边的樱。 　　作业。 　　不是指学校里的东西，而是汐见教授给樱，身为魔术师所需要的知识与能力。 　　在冬木这两年的日子非常平和，带着两个孩子，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让汐见变得散漫了不少。 　　虽然家务会做，会接送樱和卡莲上下学，但休息日睡懒觉，已经成了汐见家的一项崭新传统。 　　至少卡莲很好地融入了传统，樱却还没有。 　　而汐见最近留给樱的作业，则是帮他在工房里，用魔术材料，绘制用于不久之后，即将开幕的圣杯战争，所需要的召唤阵。 　　“啊……对哦，差不多快到该开始英灵召唤，让从者降临的时候了。”汐见做了个深呼吸，借由冬日的冷空气，让身心苏醒过来，“那么，让我看看樱的作业成果，然后打个分吧。” 　　看到汐见醒过来，樱很开心，点头答应过后，就跑了出去。 　　洗漱与吃过午饭之后，他带着樱去了位于这栋房子地下的魔术工房。 　　卡莲才只有五岁，比樱更加年幼，也没有樱这么出色的魔术师资质，汐见想等卡莲长几岁之后，再开始教导她关于魔术师和圣堂教会的事。 　　“其实呢，爸爸。我已经记住怎么使用您交给我的卢恩了。”下楼梯的时候，樱有些开心地告诉汐见。 　　“哦？那可真是出色，等你再熟练一点，就可以传授你关于原初卢恩的东西了。”汐见会心一笑。 　　“原初的卢恩……”樱复述这个词汇，并努力回想关于它的知识，“是爸爸的师父……教给您的东西吗？” 　　樱已经知道，那是与现代魔术师们所使用的卢恩不太一样的东西。 　　是那位北欧神话里的大神奥丁所发现的魔术基盘。 　　“没错。”汐见将手放在石门上，门便应声而开。 　　原初的卢恩。 　　汐见天溪原本也没想到，自己最初流落到的地方，竟然是被称为异境与魔境的影之国。 　　大概是 　　『系统』给予他的考验，让他尝试在那种地方活下来。 　　然后，汐见在不知不觉中做到了，并于奄奄一息的时候，见到了那里的女王——斯卡哈。 　　被作为勇士所接纳，得到了斯卡哈的教诲。 　　自那之后过去了多少时间，汐见并不知道，也没办法算得出自己的年龄。 　　最后，他只好作为妥协，将自己进入魔术协会的那一年，算作18岁。 　　“爸爸，什么时候再给我讲讲那个故事吧？”樱举起提灯，试图照亮地下工房的黑暗，“这里好黑啊。” 　　“又忘了该做什么？”汐见提问。 　　樱像是忽然想起来一样，“对哦。” 　　她伸出手，将魔力凝聚在手指上，试图打响指，唤起这里的照明。 　　但打了几次，都没打响。 　　看着开始沮丧的樱，汐见忍住想笑的心情，搭了个响指，设置在魔术工房内的魔晶，便亮起了淡蓝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工房。 　　汐见看清楚了地面上的图案，那是作为御主，进行召唤仪式所需要的召唤阵。 　　“那个故事？”汐见蹲下来，仔细检查召唤阵是否完善时，顺便询问樱。 　　樱点头，“就是北欧的大神奥丁，献祭自己得到原初卢恩的神话。” 　　“那次你和卡莲睡觉前，不是给你们讲过了？”汐见不解。 　　“我想再听一次嘛。”樱发出可爱的恳求。 　　“那就再听一次，不过今晚不行。”汐见说，“今晚要进行召唤仪式，樱要么自己先睡，要么过来一起，见习英灵召唤的仪式。” 　　樱歪着头，想了一下，“我要见习。” 　　“那就现在回去在睡个觉，傍晚的时候起来。”汐见站起身，“我还要去做些准备。” 　　“我知道了。” 　　尽管偶尔会有些任性，樱其实很听汐见的话。 　　因为年幼的她其实能明白，新爸爸很关心和爱护自己，所以不管汐见说什么，樱都愿意照做。 　　放下提灯后，樱就准备转身离开工房，走上台阶，才想起来还有件事没问。 　　“爸爸……你还没打分呢。” 　　汐见也愣了愣，比了个OK的手势，“还用问啊，当然是满分。” 　　然后，樱就高兴地跑了出去。 　　看着樱离开工房，汐见才站起来，烦躁地盯着召唤阵。 　　虽然他很想忘掉圣杯战争的事，彻底摸鱼。 　　但不管是左手背的从一开始就清晰显现的令咒，还是『系统』宛如催命一般，从一个月前就会每天提醒，比催收高利贷的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Shit！我做就是了吧！” 　　汐见恶狠狠地向看不见存在的『系统』喷了一句。 　　准备工作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很快就到了深夜进行召唤仪式的时间。 　　“话说，爸爸不用准备召唤所需要的触媒吗？”樱询问汐见。 　　“不用……我仔细考虑过，还是想优先从者与御主之间的相性，在这之上，再加入狂化的咒文，召唤对我来说最合适也最容易控制的狂战士。” 　　再加上作为杀手锏，不为魔术协会的人所知的， 不同于苍崎橙子解析的那几个，是真真正正完整的、本来已经消失在神代的十八个『原初的卢恩』。 　　用神代级别的魔术辅助不依靠触媒召唤出来的、与自己相性最好的狂战士，汐见天溪的战术战略已然明晰。 　　“到时间了，樱，退到墙边。” 　　“嗯。” 　　在汐见的提醒下，樱退到墙边观看仪式。 　　那是她亲自帮汐见画下的召唤阵，樱只用了一次就记住了顺序。 　　在消去之中是退去，画出四个退去阵后，再用召唤阵围起来，决不允许先后顺序有误。 　　汐见天溪伸出刻有令咒的左手，念出了咒文： 　　“其基为银与铁，其础为石与契约之大公。 　　祖为吾师斯卡哈。” 　　在召唤咒文中加入师父的名号，用以增强英灵的认知度，确保召唤出足够强的从者。 　　类似的例子，还有远坂家，会在召唤时提及魔道元帅，也是远坂家先祖的老师泽尔里奇·修拜因奥古。 　　“筑壁于降临之风前。闭四方之门。自王冠而出。 　　于前往王国之三岔路上循环往复吧。 　　闭却(盈满)。闭却(盈满)。闭却(盈满)。闭却(盈满)。闭却(盈满)。 　　周而复始五回。 　　然盈满之时便应废弃。 　　――宣告。 　　汝身托吾身下，吾之命运系汝剑上。 　　如遵从圣杯之归宿。顺此意、从此理者，回应吧！ 　　于此起誓。 　　吾为成就世间一切善行之人。 　　吾为施行世间一切恶行之人。 　　然汝应将双眼蒙于混沌侍奉吾身。 　　汝为囚于狂乱牢笼者，吾即是手握其锁之人 　　汝为身缠三大言灵之七天。 　　自抑制之轮前来吧，天平的守护者啊―――！” 　　念出咒文的那一刻，汐见就感觉到了全身的魔力在奔腾，这是身为魔术师所必须忍受的、魔术回路在体内蠕动的刺骨寒意与痛楚。 　　他的视野越来越暗，刻印在身上的卢恩，正为了支援这项魔术，从大气中吸收魔力（Mana）。 　　现在他的身躯已经遗忘身为人的机能，转变成为用来达成一项神迹的零件，成为联系灵体与物质的回路。 　　身体因为魔力的高速运转发出些许悲鸣，但与在影之国接受斯卡哈毫不留情的训练相比，完全不算事。 　　后方的樱捧着双手，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刻的降灵。 　　狂风与闪电大作，她被强烈的风压吹得睁不开眼，不得不用手阻挡。 　　在风暴的中心，召唤的纹样灿然生辉。 　　魔法阵中的通路终于连接上异世，一道苍青与漆黑交织身影，从刺眼的光芒中现身。 　　“从者，狂战士（Berserker），回应召唤现身，那边的魔术师，你就是召唤我……召唤我的……” 　　清冷到近乎无机质一样的声音，自雾气与光芒中响起。 　　就在汐见震惊于狂战士能够用充满理性和逻辑的措辞自我介绍时，对方的震惊程度，似乎不下于此刻的他。 　　哒哒哒哒—— 　　Berserker从雾中走出，直逼汐见天溪的近前。 　　那是约有170公分身高的女性从者，如瀑的银色长发，端丽的面容。 　　发梢略微泛着青色，一如她的眼眸。 　　貌似惊喜的情绪在宛如冻结的湖面眼瞳中一闪而逝。 　　“……”女从者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没错，我就是召唤你的魔术师。”汐见不理解对方的反应，将这视为狂战士缺乏理智的一种特殊状况，进而抬起左手，亮出了左手的令咒，“是你的御主。” 　　下一秒，她伸出手指触碰到了汐见手背上的令咒，这个行为让汐见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 　　如果对方在此时背叛自己，只需轻轻一挥，就能斩断持有令咒的这只手。 　　正当汐见考虑这些的时候，她已经收回了手。 　　“我就是协助你参加这次圣杯战争的从者，这也算是一种缘由天定吧。” 　　她的声音里褪去了惊讶，转而显露出游刃有余的戏谑，并用手极其轻佻地落托住了汐见的下巴。 　　虽然不清楚对方的意图，但汐见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自己被调戏了。 　　他眯了眯眼，借由圣杯战争的系统给予御主的能力，去确认从者的真名。 　　得到答案的瞬间，汐见也傻眼了。 　　“呵~，那么，忘记刚才的失态，重新做个自我介绍吧。吾名为妖精妃摩根，愿意作为你的从者，助你一臂之力。” 　　“你说你谁？！” 　　对于报上真名的摩根，即便刚刚已经知道，汐见还是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声音。 第三章 御主与从者 　　召唤仪式结束之后，汐见先送樱回了房间去睡觉。 　　虽然樱已经满了七岁，但汐见不是个严厉的人，以致于樱有些恃宠而骄的意味，他不得不抱着樱送回房间，放进被窝里。 　　万幸的是，光是见习召唤仪式的庞大魔力波动，就对尚且稚嫩的樱产生了巨大的压力，她甚至连听一听北欧神话的力气都没有，就很快入睡了。 　　确认樱和卡莲都安睡之后，汐见回到外面。 　　仪式结束之后，Berserker……摩根，就灵体化了。随着召唤的安定，他能感觉到自己和从者之间，那份源自契约之间的联系，彼此之间魔力通路已经顺利构建起来。 　　借由这份联系，汐见在自己的书房里找到了摩根。 　　她已经实体化坐在沙发上，随手拿了本书在那里翻。 　　“你比我所知道的，还要更不像一个魔术师。”摩根头也不抬地评价汐见。 　　汐见耸了耸肩，态度无比轻松，“在神代魔术师的眼里，我们这种当代的魔术师，自然是入不了眼。或许在你眼里能够排的上号的，恐怕只有那位一手建立了魔术师体系的魔术王不是吗？” 　　“这不是讽刺。”摩根合上书，抬起眼睛看汐见，“你身上有着太多不属于魔术师的温情脉脉。” 　　魔术师为了追求魔道，大多在培养的过程里，逐渐脱离了人世间的伦理道德，有着一套完全独立于世俗之外的价值观和规矩。 　　“喂喂……我只不过是哄小孩子睡觉，至于夸奖到这个地步吗？”汐见摇头不已，在摩根的对面坐了下来。 　　摩根却垂下眼帘，仿佛自言自语般说：“不过拜此所赐，我倒是更了解你的性格了。” 　　“更？” 　　汐见再度感到诧异，然后，他想起来先前摩根相应召唤现身之后的一连串行为，用试探的眼神注视着她。 　　从者，英灵的分身，圣杯战争时期限定召唤的最高等级使魔，其神秘甚至超过了魔术的范畴。 　　自英灵座响应了圣杯战争魔术师的召唤，跨越时代降临在这个时代。 　　圣杯会为了他们便于行动，赋予他们符合时代的一定程度的知识。 　　但……那并不包含关于御主的任何情报与信息。 　　“从刚才互相介绍的时候，我就在好奇了。”汐见说出了心中的疑问，“你看到自己的御主时，反应有些奇怪。是有什么不满吗？” 　　接下来要进行的，将会是七位从者跟随各自的御主，进行彻头彻尾的厮杀。 　　是名副其实的“战争”。 　　因此从者与御主之间的信赖关系非常重要，彼此的任何误解与错位，都会带来致命的结果。 　　特别是，汐见天溪压根不打算死在这里。 　　他所以才会决定向摩根挑明话题，把可能存在的误会解开。 　　然而摩根的反应却难以捉摸，她发出了貌似愉悦的低笑。 　　“……不，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意外罢了。”摩根抬起手，掌心向上，像是将汐见要拢在手中，“如果召唤我的，只是一般意义上的当代魔术师也就算了。” 　　“嗯？”汐见微微惊讶。 　　“但恐怕参加这次圣杯战争的那些御主都还不知道吧，他们的对手是掌握了神代魔术的家伙。”摩根说。 　　惊讶过后，汐见的态度反而放松了下来。 　　“不简单啊，居然看穿了我作为魔术师的本质。”汐见伸了个懒腰，“如果能够察觉到这种程度，今后的战略方针制定起来，也会方便不少吧。” 　　摩根依旧维持着那种淡如远山的笑容，既没有因为他的称赞有所动容，也没有因为他随性的做派而感到冒犯。 　　“比起这种事，你又如何呢？”摩根说。 　　“什么？” 　　刚打算起身回房间去睡觉的汐见，被这一问，又只好一屁股坐了回来。 　　“似乎你对我的身份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摩根指出了问题。 　　汐见天溪除了一开始得知自己计划召唤的Berserker不是那种传说里以勇武闻名的战士，而是更倾向于魔术师的英灵，有些惊讶之外，之后就没再过多的表示了。 　　“哎呀，这个怎么说呢。”汐见抱着手臂，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关于圣杯战争的从者定位，我还是知道的。一个英灵因为传说，会有不同的侧面，也就会以不同的职阶现世。照理说妖精妃摩根，最适合的职阶应该是Caster，不过万一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理由，能让你以Berserker职阶现世，也不好说嘛……” 　　咻—— 　　摩根化为灵体，再度实体化的时候，坐在了汐见的旁边，他缩了缩肩膀，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那么说来听听。看你的反应，不像是没有想法。”摩根没有看他，但是浑身散发出强烈的威压，迫近了汐见。 　　他发出吸冷气的声音，“嘶——,也没啥啊，就是我比较清楚亚瑟王的传说罢了。我经常给那两个孩子讲睡前故事啊，什么亚瑟王传说、希腊神话、北欧神话，还有美洲神话，能讲的都讲过。说故事的人自己要是不熟悉，不是扯淡么。” 　　“哦？”摩根维持着刨根问底的态度。 　　“毕竟……亚瑟王之死，或者说圆桌骑士的分裂、不列颠的崩坏，都跟你有关吧。” 　　汐见不是很喜欢揭别人的短。 　　特别是拿不准摩根对于那些事的态度，究竟是引以为傲，还是不够满意。 　　“反正能够导致那种结果，内心多少有点疯狂……也是说得通的吧？”汐见露出苦笑。 　　传说归传说，如果身为从者的摩根要反过来背叛自己，他也自有应对之策。 　　“真是符合你的轻率回答。”摩根最后如此反应。 　　“满意了？那就先这样吧。” 　　汐见从沙发上起身。 　　摩根这样绝世美人待在近前，反倒让他如坐针毡。 　　“要去战场吗？那么，替我拿上我的魔枪吧。”摩根一抬手，宛如法杖、长枪和长剑结合的武器，倚在了一侧的单人沙发上。 　　“我才是御主吧？”汐见脚下一滑，他以为自己没听清。 　　“是没错，所以呢？”摩根淡淡地反问，“我献上力量为你战斗，你自然应该尽到御主的义务，只是提供魔力怎么够。” 　　说完，摩根站起身来，“最先决定击溃的敌人选好了吗？” 　　“谁说要去战场了。”汐见的眼角抽搐，“七名从者还没全部降临，没到开战的时候呢，别急。” 　　“那么——” 　　不等摩根问完，汐见已经摆着手出了书房。 　　“这么晚该睡了。你请自便，摩根。” 　　在摩根微微的错愕里，她看着自己的御主消失在门外。 　　少时，她才回到刚刚坐的地方，拿起那本才翻了几页的《亚瑟王传说》。 　　“这副怠惰散漫的模样，实在很难让人联想到，那个能在2000年的时间里，持续不断与我进行那无休止战争的『暴君』啊。” 　　妖精妃满是怀念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书房里又消失。 　　没有旁人听见，更无人可以解答其中的含义。 第四章 汐见家的早上 　　那是永恒不变黄昏天空下的大地。 　　有人这样对摩根说着。 　　『开始吧，我们的战争。』 　　然后，鲜血染红泥土，箭矢穿透花朵。铁蹄踏过生长食粮的土地，血肉成泥回归土地的食粮。 　　…… 　　摩根从睡梦中睁开眼睛，眼前是汐见家的书房。 　　从者原本不需要睡觉，只要御主的资质足够出色，能够提供稳定充足的魔力，这些高级使魔便可以不眠不休地征伐下去。 　　但如果御主的能力不足，从者无法得到充分的魔力供应，就需要像人类一样，通过休息和进食，来补充魔力。 　　汐见天溪是一个优秀到有点浪费的魔术师。 　　有他的魔力供应，摩根原本不需要睡眠。 　　但她还是在书房里，抱着一本厚厚的书陷入了睡眠，然后做了一个久违的、略显遥远的梦。 　　这是她作为降临圣杯战争的从者，所迎来的第一个早晨。 　　圣杯战争按照规定，通常在夜晚进行战斗，白天往往是御主与从者互相埋伏与试探的时间。 　　自己的御主又在做什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她来到了客厅。 　　极其普通的早晨，极其温馨的场景。 　　汐见在厨房里忙碌准备早餐，樱则站在小凳子上，一边看一边学与魔术师完全无关的生活技巧。 　　卡莲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播放的晨间节目，她拿着遥控器，却没有切换频道。 　　电视上，正播放着对小孩子来说有些不安的新闻。 　　“……下面是冬木市连续猎奇杀人事件的后续报道，在迄今为止发现的三起杀人事件的现场，全都由以被害人的血液画成的、疑似魔法阵的神秘图案，令人在意的是，犯人所画的魔法阵到底意味着什么，今天我们请到了精通犯罪心理学的……” 　　连续杀人事件，带有共同特征的犯罪现场。 　　不管那个时代哪段历史哪个世界，这种事都少不了。 　　摩根不自觉地端着手臂，用淡漠的眼神看着新闻里的学者，在那里分析所谓的可能性。 　　“你怎么看？”汐见的声音传来。 　　“到底如何呢？谁也不清楚吧。”摩根并不喜欢这种明显存在享乐性质的杀人，只随意地应了一句。 　　汐见却无奈地笑了，“要说不安全也确实不安全，跟夜晚进行的‘战争’比起来，到底哪边更加危险呢？” 　　“你在担心什么？”摩根听出了他言语下的隐忧。 　　“担心自己的孩子啊。”汐见自然地回答。 　　摩根总会无意间忽略掉，御主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即便只是养父。 　　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却带着一个七岁一个五岁的女孩，换做一般人恐怕会质疑他的目的。 　　但是摩根不会。 　　说话间，摩根的目光落向餐桌，看到他放了四碗味噌汤，还有相应的四份餐食，不免感到错愕。 　　“我知道从者在魔力充足的情况下，不需要进食来恢复魔力，毕竟效率太低了。”汐见笑眯眯地说，“但既然来了，到底也算是贵客，准备的时候就下意识多准备了一份。如果觉得多余，放在那里就好。稍后我送樱和卡莲去学校之后，回来再收拾。” 　　对此，摩根没有拒绝，自然地坐了下来，和汐见以及两个孩子一起吃早饭。 　　早饭期间摩根一言不发，默默地观察着汐见的一举一动。 　　席间他一直在跟樱和卡莲说话，樱每句话都会乖巧回应，卡莲则会时不时地爆出些超出年龄的吐槽来，让汐见非常尴尬。 　　早饭过后，就如汐见所说的那样，他要开车去送卡莲到幼稚园，送樱去小学。 　　本可以留在家里或者自主行动的摩根，却一起坐上车，跟着在外面晃，以致于在送卡莲到幼稚园的时候，还被保育老师以为摩根是新妈妈，让汐见解释了好半天。 　　“没有必要特地解释，将错就错不也挺好的？还是说，被称作我的丈夫，让你心有余悸了？”摩根倚在副驾驶的窗边，揶揄开车的汐见。 　　“你是否清醒，摩根。”汐见嘴角抽搐。 　　私底下他不是很想称呼对方的职阶，毕竟实在难以将这样充满理性、有着冷彻气质的神代魔术师，当成一般意义上的狂战士。 　　“圣杯战争前后最多不会超过两周，如果我们赢到了最后，也一样是要在拿到圣杯之后，各走各走的路。”汐见哭笑不得地提醒，“我还要打算继续在冬木生活下去，直到那两个孩子长大成人！” 　　摩根淡淡地扫了眼汐见，“圣杯呢……说起来，我还没问过御主，你为什么要参加圣杯战争，又为什么要赢得圣杯？” 　　“……这很重要吗？”汐见没有立刻回答。 　　“毕竟，追求圣杯的都是些不如意的人。看上去无论如何也不像那种人的御主，也会追求圣杯吗？”摩根说。 　　汐见点点头，“比如想到达根源之涡，满意了吧？” 　　“一眼既能看穿的谎言，还是不要说为好。”摩根仿佛在警告，又仿佛在叹息。 　　“那么你又如何呢？你又有什么愿望要托付给圣杯来实现？”汐见反问。 　　行驶的车厢内安静了两秒，摩根发出嗤笑，“来这一手啊。” 　　随后便结束了关于各自向圣杯许愿的内容。 　　“但是——”汐见话锋一转。 　　“什么？” 　　“果然你这身还是太显眼了，我提议买点衣服，变装一下吧，虽然说圣杯战争约定了夜晚进行，但发展到后面，难免不会杀红眼，不分白天黑夜，也不管回不回避人。”汐见给出了建议。 　　“很合理的建议，所以你想要给我推荐什么样的衣服？”摩根采纳了这个提案。 　　“我正好认识那种贵一点的服装店，老板跟我也算熟人，不至于看到你的打扮就觉得奇怪。”汐见往左打方向盘，车子拐入了另一条道路。 　　“安心吧。我虽然不太想灵体化，但必要的时候灵体化减少不必要麻烦，也是身为从者的义务。” 　　看穿了汐见为了不让她产生任何抵触情绪，而尽可能避开与从者可能产生矛盾的选项的做法，摩根表示了安抚。 　　“那再好不过了。” 　　 　　 　　 第五章 冬木之地 　　摩根比预想中还要适合现代服装，以致于汐见天溪看到后，也不免有些乱了方寸。 　　借由更换着装，看到了御主露出的反应，摩根很满意。 　　“接下来呢，圣杯战争因为从者缺席还不能正式开始，御主想要带着我这样的绝世美人，到街上去炫耀一圈吗？”摩根心情很好。 　　“就算是事实，哪有自己说自己是绝世美人的。”汐见感到一阵心累。 　　他很想就这么打道回府，检查维护一下家里的结界，做一做战前的准备，等待从者就位之后的开战。 　　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他于是重整旗鼓，打起精神来，“很抱歉，我今天的确是要带着你在冬木转一转，但不是为了炫耀。” 　　“让我提前熟悉城市，以应对之后的任何情况，是吗？” 　　“嗯。” 　　随后，汐见开车带着摩根从买完衣服的新都出发，路上向摩根介绍着自己这两年来掌握的，关于圣杯战争的一些情况。 　　“……冬木作为灵地非常优秀，有着魔术协会管辖地之外，仅次于苍崎家管辖地的灵脉，虽然还没有到能够联系根源的程度，但也相当接近了。所以自古以来，这里就有魔术师定居。” 　　说话间，车子从冬木市民会馆前经过，汐见用平静地口吻跟摩根解释。 　　“圣杯战争进行到最后，会在冬木灵脉最好的地方降灵，此前的三次圣杯战争，分别是土地管理者远坂家的宅邸、冬木教会，以及圆藏山柳洞寺的地下大空洞。前两个已经在深山町给你指认过，刚才我们路过的市民会馆，理论上也是可以让圣杯降灵的地方，只不过此前一直没有降灵记录。” 　　对于这些事，圣杯并不会提前告诉给从者，从者只知道圣杯可以实现愿望，然后为了自己的愿望，而响应了御主的召唤。 　　“你告诉我这些事，有什么意义？对于从者来说，并没有必要知道这些才对。”摩根说。 　　汐见摇摇头，“不管怎么样，虽然你以Berserker的职阶现世，但在能力上，还是将你当成魔术师会比较好吧？知道这场圣杯战争更深层次的情报，对于制定战略战术，也会有帮助才对。” 　　车子停在了路边，从副驾驶看过去，左边的道路对面，就是高高的台阶，沿着那里向上，便是汐见想要带着摩根确认的最后一处灵脉。 　　圆藏山柳洞寺。 　　“这里，张开了结界了啊。”摩根站在台阶下，左右审视。 　　“据说早在圣杯战争的系统确立之前，这里就有高僧用秘法张开了对灵结界，因为是特化的，貌似就连从者这样的高级灵体，想要任意出入也会被排斥，只能从正门进入。”汐见先一步走上了台阶。 　　摩根紧随其后。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就灵格而言，圆藏山的灵脉远在其他三处之上。这瞒不过她身为魔术师的敏锐直觉，汐见没说，恐怕是觉得不说她也能明白。 　　这种感觉每踏上一步台阶，就越发清晰和强烈。 　　当两人登上柳洞寺大门的台阶时，摩根停了下来。 　　“御主，你先进寺庙去，我到附近看看。”她用吩咐的语气说。 　　“有什么让你在意的事吗？” 　　“有，也没有。”摩根说完，便灵体化从汐见的身边离开。 　　她去到了寺院后面，那里有一个宽大的池塘。 　　而冬木最高规格的灵脉，就在湖的正下方。 　　“正下方吗。” 　　摩根再度灵体化，向山下移动，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入口。 　　那是用魔术伪装成的山体，只需要将手伸过去，就能发现只是可以被穿透的幻影。 　　是这里了。摩根在心里说。 　　大圣杯的所在。 　　汐见天溪没有说过这一点，要么是还没发现确切的情报，要么是认为大圣杯的所在地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小圣杯那边。 　　不管怎么样，这场圣杯战争的系统，在身为魔术师的摩根看来，有着非常值得深究的问题。 　　而要想确认那些让她在意的点，就必须踏入大圣杯的所在地，亲自解析一下系统，就能得到解答。 　　就在摩根打算进入地下大空洞的时候，耳边传来的振翅音让她感到不悦。 　　虫子。 　　现在是冬天，根本不应该有虫子在外面活动。 　　唰—— 　　摩根没有回头，翅刃虫便被凭空出现的魔刃切碎，掉落在地上。 　　“别偷偷摸摸地藏在暗地里打探，虫师。”摩根冷冷地开口，“不要以为就算本体不在这里，我就没有办法咒杀你。” 　　如同回应这份警告一般，伴随阴恻恻的笑声，伛偻老人拄着拐杖，从树林的黑暗中现身了。 　　“呵呵呵……没想到有从者会打算在开战前，就想掌控大圣杯。你这家伙，是Caster职阶的从者吗？”老人站在树荫里，从喉咙里发出的暗笑声，宛如在草丛里爬行的毒蛇。 　　摩根转过身来，“还以为是什么人，原来是设计了这场圣杯战争仪式的御三家之一，已经衰退到连魔术师都培养不出来的间桐家家主么。” 　　“别太得意了，区区从者。”老者深陷的眼眶里，露出锐利的眼神。 　　“费尽心思，也只能如此丑陋地依靠魔术延长寿命。”摩根抬起手，“原本还打算出于对设计出这种系统的家系予以些许尊重，现在看，也没那个必要了。” 　　随着摩根的话音落下，魔力凝聚成的光弹，没有经过经过任何咒文吟唱，便如自动步枪的子弹般发射。 　　老人的身体被瞬间撕成碎片，倒在地上，渐渐地化为尘土。 　　“老夫还没蠢到会跟从者正面对决，更遑论魔术。”老人阴恻恻的声音在森林中回荡远去，“想掌握大圣杯就尽管掌握吧，不要以为这样就等于稳操胜券了。” 　　事实上，间桐家的家主发出的嘲笑，根本入不了摩根的耳中。 　　她转身走入被幻影魔术掩盖的地下大空洞入口。 　　毕竟从一开始，摩根就没有打算掌控这里的大圣杯，作为自己的阵地。 第六章 访客 　　再度从地下大空洞走出来的摩根，神色有些凝重。 　　她的确抵达了大圣杯的所在。 　　大圣杯魔法阵所在的大空洞，的确有用来隔绝从者与灵体的结界，但那些机巧在摩根眼里比小孩子的戏法还不如。 　　但是检视过大圣杯之后的摩根，除了确定这个魔法阵具有调整冬木土地为适合降灵的机能，发起圣杯战争仪式之外。还发现了一个糟糕的事实。 　　“这种已经污染的东西，就算是当做实现愿望的许愿机，也难堪大用。” 　　摩根做出判断。 　　外面天色已晚，她没想到调查大圣杯所在之处，意外地浪费了不少的时间。 　　回到柳洞寺的院内，汐见天溪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于是摩根稍微感知了一下，与御主之间的魔力通路依旧，只是他的气息早不在柳洞寺乃至圆藏山境内。 　　『你去什么地方了，御主？居然丢下自己的从者单独行动，再怎么说圣杯战争还没开始，也不应该如此轻率。』摩根透过魔力的通路，与汐见的意识进行联络。 　　『抱歉……你在附近调查的时间太长，本来以为要不了多久来着。已经到放学时间了，我先去樱和卡莲回家，你自己能灵体化回来吧？』 　　汐见为自己的撇下摩根的行为坦诚地道了歉。 　　听到这个回答，摩根也不再生气。 　　她的御主是这样一个各种意义上都太过于有人情味的魔术师，在某种程度上几乎不合格。 　　明白了现状之后，摩根就灵体化，返回了位于深山町住宅街的汐见家。 　　她没有选择灵体化抵达屋内，而是推开院门，像是回自己家一样走了进去。 　　出人意料的，汐见家有客人造访。 　　转过门廊时，透过玻璃，摩根清楚了客人。 　　那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人，脸上挂着柔和与疲惫的微笑，正在跟汐见和樱说话。 　　貌似男人认识樱。 　　“……看上去一切都好，似乎我白担心了。”男人这样说。 　　“虽说被卷入了圣杯战争，但照顾好一两个孩子对我而言不难。”汐见摸了摸樱的头发，“况且樱有着很出色的资质，现在的她作为入门魔术师，恐怕雁夜先生都不是对手。” 　　被称赞的樱发出骄傲又害羞的乖巧笑容。 　　“那当然了。”名叫雁夜的男人笑容似乎有些苦涩。 　　这时，摩根绕过门廊，走进客厅的脚步声，打断了这场会客。 　　看到唐突出现的绝美女性，雁夜愣了下，凭直觉猜到摩根是汐见家的人员。 　　“这位是……”雁夜出于礼貌询问。 　　汐见眯着眼笑，掩饰内心的尴尬，“……是内子。” 　　“是吗。”雁夜很惊讶，“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最近。”汐见只能模糊回答。 　　好在雁夜没有深究，更没有察觉摩根是从者而非普通人类。 　　他又跟汐见闲聊了几句，给樱留下伴手礼后，告知“近期会离开日本出国取材不能来看望”，就离开了汐见家。 　　“总算下定决心了吗？”摩根玩味地看着送客回来的汐见。 　　她指的是刚才他对雁夜谎称摩根是妻子的做法。 　　“一看就知道是场面话，不然呢？”汐见叹了口气，“还不是你非要走进来，明明灵体化的话，不是魔术师的他根本不会察觉到。” 　　摩根淡笑着略过汐见的吐槽，“他是谁？” 　　“间桐雁夜，樱被我收养之前，在远坂家的时候，和她姐姐一起时常受到关照。”汐见解释说：“貌似跟远坂葵在年轻的时候有些瓜葛。” 　　“间桐……”摩根想起来下午那个操纵虫子的老魔术师。 　　“别在意，间桐家到这代已经衰落得差不多了，雁夜先生是唯一有资质的，但偏偏放弃了魔道，过着远离魔道的生活。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更何况连御主都不是。” 　　汐见解释着情况，去了厨房准备晚饭。 　　晚餐后是例行地魔术教学时间，樱已经先一步到工房等待和温习。 　　在这期间，摩根大致跟汐见说了下在大空洞外的遭遇间桐家家主的事，以及大空洞的情况，但没有提到最关键的、圣杯受到污染这一情况。 　　她还不清楚此时的汐见，到底出于什么目的参加圣杯战争，到底是需要作为许愿机，还是说跟创立了冬木圣杯战争系统的御三家一样，想要抵达根源。 　　谈话中摩根又一次试探，但被汐见以先前那种避实就虚的方式回避掉。 　　因此摩根认为，这种可能成为不稳定因素的内情，还是应该先放一放，再多观察观察这一时期的他。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去工房教樱——” 　　正当汐见打算结束谈话时，电话响了。 　　接通电话的汐见，短暂地应答过后，就挂断了。 　　“不是普通的联络啊。”摩根说。 　　“嗯，刚刚教会的监督者告诉我，说Caster职阶的从者已经降临。”汐见换上了正经的表情。 　　“看来今晚圣杯战争就会打响了。”摩根发出轻笑。 　　汐见已经开始往工房走，“我们先按兵不动，看看各方的动向吧。” 　　他在冬木的这段时间，已经往市内各地，特别是远坂家和间桐家、还有城外郊区的爱因兹贝伦城堡，这些御三家的所在地，设置了监视用的使魔。 　　现在他要启动这些使魔，看看圣杯战争的揭幕战，最先发生在哪些阵营之间。 　　“爸爸？” 　　看到汐见一脸匆忙的走进来，樱也明白今天的魔术教学时间没有了。 　　“对不起，樱。接下来一段时间，晚上的魔术课要暂停，你先回房间去休息吧。爸爸有事要处理。”汐见俯身，伸手安抚坐在椅子上的樱。 　　樱听话地点头答应，然后离开了房间。 　　“之前忘了说，那孩子的属性是虚数吧。”摩根开口。 　　正在启动各处监视使魔的汐见，只点点头，“确实很稀有，有什么问题吗？” 　　“你没办法教授她虚数魔术的东西。”摩根脸上升起一缕自信的浅笑，“说到底，圣杯战争不是一刻不停，有时间的话，可以让我教教她。” 　　汐见迟疑了数秒，一挥手，使魔们的共享视野便宛如监视器窗口一样，浮现在亮起卢恩的工房之中。 　　“我考虑一下。” 　　他这样回答摩根。 第七章 疑点重重的初战 　　“你怎么看，摩根？” 　　借由布置在冬木市各处的使魔，汐见天溪极快地窥见了最初的战场。 　　就在这深山町一侧山丘上的远坂家。 　　Assassin在其御主的命令下，突袭了早就被一二十层探测和防卫的结界包裹得宛如军事要塞的远坂家宅邸。 　　然而Assassin以灵巧的身法轻松突破结界，试图解除第一道结界的基石时，却被远坂时臣所召唤的从者Archer瞬杀。 　　整个过程非常之快，汐见几乎来不及切换使魔的视野和视角，只能远远地看到那个满是威严的金色身影。 　　初战终结，Assassin败退。 　　目睹了圣杯战争第一场战斗的，必定不止汐见这一个御主。 　　他定格了使魔传回的记录所生成的画面，靠在工房一旁的书桌上，询问自己的从者。 　　“相当让人绝望的战力差距吧。”摩根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优雅地翘起腿，倚在靠背上。 　　两人的距离，从旁人视角，看上去就宛如建立了亲密关系似的。 　　只不过这里并没有其他人，也就无所谓。 　　“至少从攻击的招式来看，贯穿了Assassin的武器，全部都是宝具。”汐见抱着手臂，“圣杯战争的从者一般只有一种宝具，特殊的英灵则会有两三种……” 　　但仅从数量上考虑确实没什么价值可言，真正应该衡量的是宝具本身的类别以及等级。 　　宝具可能是武器、是概念，也可能是一种能力或者绝技。 　　“又或者，那些看上去数量很多的武器，可能只是一种宝具也说不定。”汐见自顾自地分析，“影之国的女王斯卡哈所持有的死棘之枪原型，就可以分裂成无数的个体发起攻击……有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转化成三节棍、短剑乃至长弓……” 　　说到这里，汐见脑海里就不禁回想起在影之国无法判断岁月流逝的时光。 　　因为抵达了影之国，在随时可能出现的死灵、亡灵之中活下来，被出来查看的斯卡哈发现，相中，然后成为她的学生。 　　一想到那宛如地狱魔鬼般不留情面的实战训练，纵然早已熬过来，汐见仍然不禁想要打冷颤。 　　幸好、幸好……那个人无法死去，也就没办法作为从者降临在这样的圣杯战争里。 　　“你很熟悉影之国的女王呢，御主。”摩根的声音里隐隐有种不满。 　　回过神的汐见心想，多半是摩根身为从者的骄傲，不能接受御主用其他的英灵或者英雄来作为参考模板吧。 　　“也还好。”汐见不想跟任何人透露自己的经历，模棱两可地回答，“毕竟要参加圣杯战争，我也做了很多功课嘛。” 　　摩根淡淡地看着汐见，像是要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才收回视线，带着一贯冷淡的笑看向那场初战记录。 　　“没想到才刚刚开始，Assassin就败走了，看来那些暗杀者比预想中还要不中用。” 　　她会如此评价也无可厚非。 　　在圣杯战争的七个职阶里面，Assassin和Caster被称为最弱的两个职阶。 　　因为本身职阶即是媒介，在圣杯战争中只能召唤出名为哈桑·萨巴赫历代阿萨辛教派的从者之一。 　　“也不能这么说，若是得到了初代哈桑·萨巴赫的回应，这场圣杯战争的结果就提前注定了。”汐见则不赞成。 　　“凡俗的魔术师也想得到那个老人的回应，未免太过狂妄。”摩根讥诮地感慨，“说到底，御主能提出这种想法，应该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才对。” 　　“诚如君言。”汐见不否认自己只是在开玩笑。 　　至于Caster，由于三骑士的职阶乃至Rider都有对魔力，即便召唤出了优秀的Caster职阶从者，也要承受这种相性上的不利。 　　不过如果摩根不是以Berserker职阶，而是以Caster职阶降临的话，又会如何，这让汐见相当感兴趣。 　　但那都是假设性的话题，现在并不具有讨论价值。 　　“不过你不觉得这一切发生得太顺利了吗？”汐见看着摩根的眼睛，率直地抛出问题。 　　摩根却要汐见给出这么问的理由，“怎么说？” 　　“从Assassin现身开始试图解除结界进攻，到Archer做出反击，前后的间隔太短，就像提前知道对方回来，于是做好了埋伏等着对手上钩。而且，Assassin拥有名为‘气息遮蔽’的职阶技能，这么轻易地就被发现行踪，未免太不合格。”汐见列出了自己的看法，“总不至于那个Archer其实有着类似‘气息感知’的技能，所以才能察觉吧？” 　　“现在连Archer的真名都不知道，又如何判断对方实际拥有什么样的能力？”摩根并没有立刻表示赞同，反倒看上去饶有兴致地在这儿跟汐见探讨可能性。 　　汐见高高地扬眉，摩根说得很在理，但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问题。 　　“既然这样，为什么Archer还要特地暴露真身呢？”汐见指出另一个问题，“如果有能力提前察觉Assassin的入侵，然后进行完美的伏击。那么隐藏从者的身影，让各方的视线全都无从知晓任何情报，才是上策。”汐见竖起手指，脸上浮现自信的笑容，“这样一来，就只剩一种情况了。” 　　“说说看。”摩根点头。 　　“这是一场事先安排好的‘假赛’，Assassin的御主在跟远坂时臣联手安排了这一出，好让自己失去从者退场的事实，变得足够合理。”汐见捏了捏手指，发出清脆的响声。 　　摩根眼中的笑意变得微妙，“为了获得万能的许愿机而参加圣杯战争，又这么干脆地输掉退场，你会不会想得太简单了？” 　　“谁知道呢。毕竟……Assassin的御主是远坂时臣的弟子。”汐见端出了自己搜集到的其他御主情报。 　　终于，摩根的表情有所变化，“看来这场极东之地的圣杯战争，会比预料之中更有趣。” 　　“不管怎么说，圣杯战争正式打响。我们也该开始行动了。” 　　汐见从书桌边上起身，往工房外走去，踏上台阶之前，他又忽然回头。 　　“关于前面你说可以教樱学习魔术，如果之后时间方便，就有劳你了。毕竟，魔术老师还是要越优秀越好。” 第八章 问候方式 　　“这是参加了这次圣杯战争的御主资料，你看一下。” 　　翌日，开车跑在冬木的街道上，汐见天溪给了副驾驶上的摩根一沓文件。 　　“你该给我的，难道不是从者的情报吗？”摩根虽然接过来打开看，却也有疑问。 　　“说得轻巧，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掌握的情报。”汐见不禁吐槽，“再说了，如果要确保圣杯战争的胜利，尽量优先击杀御主，会更加便捷吧。” 　　摩根抬眼，用余光瞥向开车的汐见，“这种想法，每一个参战的魔术师应该都有，意义不大。” 　　“你听说过田忌赛马吗？”汐见露出微笑，“用下等马对上等马，用上等马对中等马，用中等马对下等马，最后三局两胜。” 　　摩根微微扬眉，“你的意思是，让我去负责解决御主，而你则负责拖延从者？相当疯狂的想法啊，我的丈夫还没开始交战，就已经自暴自弃了吗？” 　　“……都说了那只是场面话，你不要当真好不好！”汐见差点在未远川大桥上踩了急刹车。 　　那样恐怕他就真的成了最先出局的御主了——还是因为与战争无关的车祸。 　　“我不打算服从谁的命令，即便是御主也不例外。将你当做我的丈夫对待，是我最大限度的宽容。”摩根用平稳的语气戏弄汐见。 　　汐见不够了解摩根，但也看得出这位妖精妃并非能郁郁久居人下的存在，就只好默许了对方对待御主的方式。 　　“不满吗？” 　　“怎么会……”汐见干笑几声。 　　“归根结底，你也没打算将从者当成使魔对待，不是吗？”摩根指出了汐见的态度。 　　一般的魔术师，为了隐藏从者的真名，也为了强调与从者之间的主从关系，会用职阶来代称。 　　但汐见到现在为止，一次也没有称呼过摩根为Berserker。 　　“再怎么是高等使魔，也是历史与传说中留下了名号的英雄，我对这样的存在，还是会抱有敬意的。”汐见如实回答，嘴角浮现出凛冽的弧度，“当然，如果是神明的话，那又另当别论了。” 　　摩根微微张大眼睛，有些惊讶。 　　汽车这时通过了冬木大桥，抵达了新都的街道。 　　街景一下子从传统的街道转变成了钢筋水泥的森林。 　　对于现代城市，摩根不算太有兴趣，但也不讨厌这样乘坐汽车的方式观光。 　　当车子停在十字路口等待红绿灯时，摩根忽然有一瞬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前方缓缓停靠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 　　察觉到她的这种变化，汐见也将注意力转向那辆车，并抑制魔力，单纯依靠视力观察。 　　从车上下来一个看上去只有150多公分的金发女性，身着黑色西服套装，却丝毫不让人觉得违和，是标准的男装丽人。 　　“那是……从者Saber？”汐见很惊讶。 　　本意只是带着摩根到街上转一转，确认城市的情况，却没想到会这么轻松地撞见三骑士之首，有着最优秀职阶评价的Saber。 　　但是，摩根的反应远不止于此。 　　她认识Saber。 　　圣杯战争中，从者相互认识，可谓一把双刃剑，意味着真名的互相暴露。 　　职阶为Saber，又是摩根知道的人，并且……那张英气十足的俏丽面孔，与摩根十分相像，区别只在于肤色与发色。 　　Saber正用手迎接一名女性下车，那是爱因兹贝伦家的人造人，名为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子贝伦。 　　“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摩根报出Saber的真名，“不，在这个时代，流传得更广的名字，应该是亚瑟·潘德拉贡。” 　　汐见眯了眯眼，“那个创立了白垩之城卡美洛的圣剑使？亚瑟王？这可真是……爱因兹贝伦家抽中了大奖啊。” 　　虽然有种说法，说是圣杯战争之中出现的从者，多少会产生连带反应。 　　本以为那是无稽之谈，现在汐见也不由得不相信一下了。 　　“到底是你的仇敌，怎么办就由你来决定吧。”汐见的态度举重若轻，“我可不想因为意见不一致造成纰漏。” 　　然后，摩根启动了一个干扰隐蔽魔术，“等晚上到了，再去打声招呼吧。” 　　很明显，Saber和同行的貌似御主的爱因兹贝伦女性，白天只是想在冬木市里观光。 　　那种流连于新都繁华的漫游态度，全然不像是来冬木参加圣杯战争的主从。 　　直到，夜晚降临。 　　冬木海滨公园。 　　阿尔托莉雅一面守望着在海滩边上，赤脚在踩着海水里漫步的爱丽丝菲尔，一面留意着四周，并警惕地转过身。 　　“现在已经是夜晚，这里没有旁人。”男装丽人发出严肃又颇具威严的声音，“已经跟随了我们一整天，差不多可以现身了吧？” 　　爱丽丝菲尔也停了下来，冷静地在原地从阿尔托莉雅身后看向从者的视线前方。 　　呼应着阿尔托莉雅的声音，一名从者的身影自灵体化之中现身。 　　看清楚之后，不管是爱丽丝菲尔还是阿尔托莉雅，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只是理由各有不同。 　　“跟Saber……一样的脸……”爱丽丝菲尔惊得捂住了嘴。 　　即便有着参加圣杯战争的准备，这种情况也实在是过于出人意料。 　　阿尔托莉雅的震惊，还在这之上。 　　“姐姐（姉上）……” 　　“看到我是那么让你惊讶的事吗，阿尔托莉雅？”摩根依旧穿着那身现代服，眼角眉梢满是嘲弄的神色，“真是不错的反应呢。” 　　“Saber的姐姐……那也就是说你是——”爱丽丝菲尔反应过来。 　　阿尔托莉雅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皱眉紧盯着摩根。 　　“你我双方既然已经是参与圣杯战争的从者，那么交战也无可厚非。”阿尔托莉雅摆出警戒态势，“就算是姐姐，我也不打算在此让步。” 　　与警戒程度拉满的阿尔托莉雅不同，摩根的态度依旧十分松散，这让爱丽丝菲尔感到异常不安。 　　“要小心，Saber，她的御主还没有现身，附近也感觉不到存在……” 　　“很遗憾我的御主是个有点婆婆妈妈的人，这种关键时候还想着去哄小孩睡觉。”摩根眨眼微笑。 　　“你过来是要做什么？”阿尔托莉雅反问。 　　她清晰地感觉到，白天的时候的确有两个气息一直跟着自己，但将近天黑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一个。 　　摩根优雅地浅笑，“上一次像这样见面，是什么时候？” 　　“记不太清了，自从我继承王位之后，就一直在四处征战，治理国家。姐姐也几乎不在我面前出现。”阿尔托莉雅就事论事。 　　摩根看着阿尔托莉雅的眼神，似乎有些同情，又似乎在讥讽，“结果到头来，你努力统一的不列颠，还是四分五裂了。” 　　被戳中痛处的阿尔托莉雅，眉头紧锁，死死地盯着姐姐。 　　毕竟不列颠的灭亡，白垩之城的消失，都与自己的姐姐脱不开关系。 　　只是阿尔托莉雅并没有怨恨过任何一个人，她只怪自己力量不足，没能够当好一个王。 　　她知道不列颠终究会毁灭，但至少是安详地消亡，而不是以那种战火四起的形式…… 　　“所以我来了，作为从者降临，参加圣杯战争。”阿尔托莉雅加重了语气，“你又是为了什么？” 　　“你没有必要知道，可恨的赤龙。” 　　说话间，摩根的衣着发生了变化，魔力卷起，光芒散去后，出现的是阿尔托莉雅熟悉的那一身，只是未曾用面纱遮盖脸庞。 　　她手中握着形如长枪的魔杖，堪比利剑的枪刃指向阿尔托莉雅。 　　“果然……” 　　没有半分的犹豫，阿尔托莉雅就接受了要与姐姐开战的事实，魔力编制而成的铠甲一瞬间替换了黑色的男式西装。 　　阿尔托莉雅深刻明白，自己与姐姐摩根，是难以相容的两个存在。 　　 　　 　　 第九章 摩根VS阿尔托莉雅 　　有什么地方不对。 　　这是阿尔托莉雅最直观的感受。 　　在她的认知中，自己的姐姐，不列颠的妖精妃摩根，是可以匹敌花之魔术师梅林的天才。 　　但那局限于魔术，就算有着A级的直觉和A级的对魔力，阿尔托莉雅丝毫不敢在面对摩根的时候，将这些对Caster职阶的优势视为倚仗。 　　所以面对开战的摩根，阿尔托莉雅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爆发出强大的魔力，第一时间缩短那本就不超过十米的距离，希图一击必中，打败摩根。 　　但是……阿尔托莉雅的不可视之剑不仅被摩根拦下，甚至还挥舞手中的魔枪，格开了阿尔托莉雅奋力的斩击，重新拉开了距离。 　　阿尔托莉雅双手握住剑柄，放低身体架势的重心，全神贯注地看向姐姐。 　　她不记得自己的姐姐如此擅长白刃战，能将既是魔杖又是魔枪的武器用得如此得心应手。 　　历史上，她的姐姐在不列颠毁灭之后，就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至于什么时候死去，被记录在英灵座，阿尔托莉雅也不得而知。 　　是在那之后，学习了枪术吗？ 　　又或者……摩根的职阶其实不是Caster？而是Lancer？ 　　想到这里，阿尔托莉雅稍微看向身后海滩上的爱丽丝菲尔，她并非是阿尔托莉雅的御主，而只是代替不愿与从者交流的原本御主，担任表面上的代理御主。 　　没有圣杯赋予御主查看从者职阶的权利，也就无从知晓对方的职阶。 　　“Saber，小心，我只能用治疗魔术帮你，除此以外……” 　　爱丽丝菲尔已经不顾自己还赤脚站在冰凉的海水里，小声提醒阿尔托莉雅。 　　“速战速决已经不可能，我也不清楚吾姐的真正实力了。”阿尔托莉雅冷静地分析现状，“你才是，要小心她的魔术。” 　　如果摩根在用白刃战牵制的同时，释放魔术袭击爱丽丝菲尔，那阿尔托莉雅根本来不及回防。 　　本就天才的魔术师，现在又有了白刃战不落下风的实力，阿尔托莉雅确信作为从者降临的摩根，会比过去生前更加棘手。 　　“不进攻了吗？那就由我攻过去吧。”摩根单手握住魔枪，枪身藏于身后。 　　要来了！ 　　阿尔托莉雅的直觉让她瞬间进入迎击状态。 　　目睹这一切的爱丽丝菲尔也震惊到几乎忘记了呼吸。 　　她本来以为这会是剑士对魔术师压倒性的胜利，是短兵相接之后，一对一的干脆胜利。 　　可是战斗中爆发出的庞大魔力超乎她的想象，这场战斗的炽烈程度也超出她的想象。 　　光是枪刃与剑刃的碰撞，不可能掀起如此充满破坏力的奔流。 　　每一次踏出脚步，都让海岸深深凹陷。 　　每一次挥舞武器落空的风压，都足以斩断海岸上的树干。 　　狂风呼啸过海边，夜晚如镜子倒影月亮的海面，也渐渐掀起波澜。 　　似乎是不满足于被破坏殆尽的，无从下脚的海岸会妨碍战斗，阿尔托莉雅与摩根的战场移到了海上。 　　有着湖上妖精加护的阿尔托莉雅，可以在水面上如履平地。 　　摩根，也同样能做到这种事。 　　又一次枪刃与剑刃碰撞，巨大的冲击波引爆了海面，被震至天空的海水，稍后才如雨水般落下，海岸边的爱丽丝菲尔也不能幸免，身上很快就湿透了。 　　在起伏的海面上，与摩根对峙的阿尔托莉雅，心中的疑惑进一步加深。 　　那种“不对”的感觉越发浓厚。 　　眼前的从者的确是摩根，但却与阿尔托莉雅知道的摩根形象，无法完全重合。 　　有什么根本上的差别，让这个摩根浑身缠绕着似是而非的气息。 　　除此之外，就是那一柄魔枪。 　　枪刃似乎是与阿尔托莉雅的剑近乎同等规格的存在。 　　也就是说，她的姐姐—— 　　“职阶真的是Lancer？” 　　“谁知道呢，没准我真的只是Caster也不好说？”摩根的左手抬起，“毕竟，我的确是魔女啊。” 　　摩根的掌中，魔力迅速汇聚成暗红色的能量体。 　　她要使用魔术了。 　　意识到这点的阿尔托莉雅，没有半秒的迟疑，就用力猛踩海面，飞速向后闪避。 　　也就在半秒后，阿尔托莉雅原本站的位置，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无视距离瞬间发动魔术袭击。 　　果然还是那个摩根。阿尔托莉雅心头重新涌起熟悉感。 　　“这样不行的话，那就从内侧吧。” 　　摩根显然不指望那种小魔术就能得手，她轻轻将手贴在胸口，用不大但清晰的声音说。 　　从者的五感远超常人，阿尔托莉雅听得一清二楚。 　　青色的短枪出现在摩根四周，以圆形环绕着她，之后忽然全部刺向自己的身体。 　　海岸上的爱丽丝菲尔惊得转开了脸，不敢看摩根被那些东西刺穿的场面。 　　但是预想中摩根被穿刺的场面并未发生，取而代之的，是阿尔托莉雅毫无征兆地向后倒去，半跪在海面上，口中吐出鲜血。 　　“内侧……原来是这样……”阿尔托莉雅咳了几声。 　　爱丽丝菲尔立刻发动治愈魔术，“Saber！” 　　治愈魔术很有效，大魔术所造成的伤，迅速开始复原。 　　“果然对魔力是个麻烦的东西，承受了这一击，也只是内脏受了点伤。”摩根用左手食指的指背贴着下巴，云淡风轻地表达了不满。 　　看似刺向自己的短枪，在接触到摩根身体之前，就被空间转移，从阿尔托莉雅的体内刺出。 　　“摩根……” 　　阿尔托莉雅不得不开始考虑撤退。 　　那种魔术再吃上两下，就算有爱丽丝菲尔，自己也没办法撑下去。 　　而且，最要紧的是，如果摩根此时调转枪头攻击爱丽丝菲尔，阿尔托莉雅自问没有任何办法防御那种天才到离谱的进攻魔术。 　　但万幸的是，摩根并不想重复使用同一个魔术，那样十分无趣。 　　尽管心里清楚，自己实际上与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关联。 　　但既然也是『摩根』，就有必要见识一下泛人类史亚瑟王的圣剑。 　　“感到光荣吧，阿尔托莉雅。我是认真的。” 　　摩根高高举起左手，凝聚了庞大魔力的白色光芒闪耀。 第十章 禁止通行 　　Lancer，迪卢木多·奥迪那现在有些郁闷。 　　他一整天都在冬木市的街上漫步，散发出从者的气息，但直到夜晚降临，也没有哪怕一个从者迎接Lancer发出的这封无言的挑战书。 　　甚至，他还期待了一下夜晚才是圣杯战争参战各方的交战时间，特意选择了冬木市北边的湾岸仓库街区。 　　打算在这里迎击敌人的他的御主，也于周围设置了结界，进而避免无关人士误入这里。 　　但是……没有哪怕一个人到来。 　　就在迪卢木多开始认为今晚并不能与敌方的从者交战时，爆炸声从旁边海滨公园那侧的海上传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强大的魔力，以及从者的气息。 　　看样子，已经有从者，在迎接他的挑战之前，先行开战了？ 　　随后，在御主的指示下，迪卢木多离开湾岸仓库街区，往海滨公园而去。 　　站在树梢上远眺，迪卢木多清晰地看到了两名女性从者交战的场面。 　　更为神奇的是，那两名女性从者的长相竟是如此地相像。这让迪卢木多深感诧异，也对现状表示了理解。 　　若是圣杯战争中出现了他的故人作为从者降临，他也会请求御主允许自己优先与故人交手。 　　『在交战的双方……是Saber和Berserker吗……』 　　御主的声音经由魔术通路传来，迪卢木多知道那是御主在考虑如何安排。 　　『御主，那名狂战士除了白刃战，居然还会使用强力的魔术，就连有着优秀对魔力的Saber也在她的手上吃了亏。』迪卢木多向御主报告了自己观察到的战况。 　　这样的对手，迪卢木多心中热血激荡，想要挑战Berserker，但是身为骑士，却以第三方的形式介入从者间的决斗，他无法允许这样违背骑士精神的自己。 　　不过他的御主就没有这种顾虑。 　　『看样子，那种狂战士留下来，会成为很棘手的敌人。Lancer，去协助Saber干掉Berserker。』 　　“可是！吾之主君！这种横插一脚的做法实在是——” 　　迪卢木多情不自禁地开口恳求自己那在暗处观察的御主。 　　“这是命令。” 　　但他的御主只是冷漠地下达了最后通牒。 　　枪之从者双手攥紧了双枪，枪上还包裹着用来隐藏真实面目的符文布。 　　即便不得不违背骑士道，迪卢木多也不想违背主君合乎逻辑的命令。 　　“……遵命。”他艰难地回答，并向两名从者的战场冲过去。 　　下一瞬，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迪卢木多停下脚步。 　　如同凭空出现一般，漆黑乌鸦构成的旋风骤然出现，最开始只有十几只，两秒后就迅速变成了成百上千的乌鸦。 　　凄厉的乌鸦鸣叫听上去充满不详。 　　转眼间，乌鸦再度散去，在那股“旋风”的中央，站着一名身着冬衣的年轻男子。 　　“很正确的战术，但是抱歉，由此往前是单行道。请回吧，Lancer，还有你的御主。”汐见天溪伸出手，做了个请回的姿势。 　　一眼就认出来对方并非变装的从者，而是圣杯战争的御主，迪卢木多绷紧的身体稍微松懈下来。 　　那种凭空现身把戏，可能是幻术，也可能是空间转移。不管是哪种，都证明对方并非泛泛之辈。 　　但御主无法匹敌从者，是圣杯战争的常识。 　　“退下吧，我不想让手中的双枪沾染其他御主的鲜血。”迪卢木多举起长枪，枪尖遥遥地指向汐见的眉心。 　　汐见看到劝说无效，缓缓放下手臂，“那不行，别人正在叙旧，你上去打扰不是很煞风景？” 　　事实上，是他将临阵的决断交给了摩根自己决定。汐见将樱和卡莲接回家安顿好后，他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看到摩根跟阿尔托莉雅的战况趋近白热化，而摩根又不落下风，汐见便打算等着。 　　结果却没想到，Lancer的御主想要加入战场，让从者趁火打劫。 　　“抱歉，但我不能违背吾之主君的命令。”迪卢木多只能如此反驳，“如果不肯让开的话，那我就只能凭蛮力硬闯了！” 　　Lancer职阶拥有圣杯战争从者中，敏捷数据有着最高基准的A级基数，甚至高于Rider的敏捷基数。 　　迪卢木多作为优秀的Lancer，更是有着A+的敏捷水准。 　　他自信凭借速度，当代的魔术师根本无法阻拦自己通行—— 　　本该如此才对。 　　打算直接绕过汐见天溪奔向战场的迪卢木多，在错身而过的瞬间，迎面而来一记低边腿。 　　猝不及防的他急忙格挡，巨大的惯性将他弹飞，退到了比刚才冲出去的地方还要后退几米的位置。 　　“怎么……可能……”迪卢木多不敢置信。 　　汐见的边腿并没有伤到他，但由此带来的震撼已经足够。 　　人类的魔术师，能够跟上从者的速度，并以此为基础反击。 　　『这是好机会！干掉Berserker的御主，Lancer！』 　　御主的命令随之而来，迪卢木多不再犹豫，也没有遗憾。 　　能够比肩从者，即便是人类魔术师，这名枪兵也不再有任何轻视的意思。 　　击退了迪卢木多的汐见，却在这个时候，于四周写下了四个符文。 　　“四枝的浅濑？” 　　任何凯尔特战士都不可能不知道的东西。 　　那是不败不退的誓言，是绝不容许逃跑偷生的刻印。 　　“阁下难道是赤枝骑士团的相关人员，又或者是那些战士们的后裔？”迪卢木多摆出了应战架势。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汐见不打算解答，一粒石子从手中飞出。 　　“hagalaz。” 　　伴随着卢恩的发音，石子在从躲闪的迪卢木多颊边飞过时，猛然爆裂，迸发出足以冻结一切的极寒魔术。 　　尽管全力闪避，仍然不可避免地让左臂连带拿着短枪的手，裹上了一层薄薄的冰凌，一直蔓延到了他的脖颈。 　　惊讶之余，迪卢木多看着手臂，然后稍一用力，迸发的魔力就驱散了这些冰凌。 　　然后，枪之从者发自肺腑地笑了出来。 　　“足以击飞在下的力量，高深莫测的卢恩魔术，我很高兴遇到阁下这样的对手。” 　　“烦诶，我倒是很不想跟你打……” 　　汐见徒手摆出架势，做跟说完全相反。 　　 第十一章 两条战线 　　原本风平浪静的冬木市近海，此刻已经波浪滔天。 　　阿尔托莉雅的身影随着海浪起起落落，她喘着气看向不远处的摩根。 　　生前，阿尔托莉雅未曾与姐姐摩根有过任何交战经验，对她而言，摩根的魔术也好，枪术也罢，全都是陌生的东西。 　　仅从战斗层面而言，摩根显然要比阿尔托莉雅还更加全面。 　　摩根将魔术用于战场之上的娴熟手法，或许就连阿尔托莉雅的老师梅林也比不上。 　　Saber在心里如此猜想时，摩根宣言的声音传来。 　　“感到光荣吧，阿尔托莉雅。我是认真的。” 　　阿尔托莉雅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魔力被运转到了极致，甚至加强了体内的防御，避免第二次被同样的攻击伤到。 　　当摩根手中的白色魔力光芒凝缩到最大限度的时候，忽然自她手中飞出，消失在了上空。 　　阿尔托莉雅全神戒备。 　　“Saber！上面！” 　　爱丽丝菲尔纤细的声音从海岸上传来，焦急地提醒着阿尔托莉雅。 　　无法猜测下一次魔术攻击的形式，阿尔托莉雅优先将注意力放在了体内的防护，以及留意摩根的一举一动，却不慎忽略了周遭。 　　她猛然抬头。 　　就在阿尔托莉雅的正上方，空间同水面被浓墨滴入，被染成漆黑的同时，掀起一圈圈的波纹。 　　“水面”浮现出青白色的魔力光点，围绕波纹的中心缓缓旋转。 　　浓厚的魔力自“水面下”浮现。 　　锐利的枪尖，自那之中缓缓现身、旋转。 　　不妙！ 　　阿尔托莉雅的直觉疯狂预警，她瞬间解开隐藏了武器外形的『风王结界』，露出黄金光芒闪耀的剑身，全力向上挥动，迎击那一支魔枪。 　　宝具与魔术相撞，沛莫能御的魔力让本就波浪滔天的海上，以阿尔托莉雅为中心，深深地凹陷了下去。 　　来不及解放真名，只能以宝具最原本的姿态迎击。 　　庞大的魔力压得站在海面上的阿尔托莉雅双腿下弯，以全身力气格挡从天而降的魔枪，伴随着力量到达极限，骑士王发出了斗志昂扬的战吼。 　　“喝啊啊啊啊————！！！” 　　两股力量互相抵消，海面被风压推得再度凹陷下去数米，片刻的寂静后，是足以将人撕裂的飓风向四方扩散开去。 　　岸边的爱丽丝菲尔跌倒在沙滩上，本能地压低身形，抵挡战场传来的余波。 　　同样受到波及的，还有在爱丽丝菲尔随身携带的发信器的信号指引下，赶来海滨公园的卫宫切嗣与久宇舞弥。 　　久历战场培养的后天直觉，让两人第一时间躲到了粗壮的树干后面。 　　一阵狂风从树干两侧席卷而过，脆弱的树叶与树枝被被卷落，公园的森林发出汹涌的声音。 　　战斗直接在海滨公园打响，这一带最近的制高点是距离此处有数百米的湾岸仓库区域，那里有起重机和高塔。 　　不得已选择从树林中隐蔽接近的卫宫切嗣，来到了距离妻子爱丽丝菲尔很近的地方。 　　“切嗣，附近似乎还有别的人在战斗。”舞弥的声音从无线通信设备的耳机中传来，“交战双方似乎是Berserker的御主和Lancer的从者，地点在向冬木的湾岸仓库一带移动。” 　　切嗣不由得感到深深的震惊。 　　圣杯战争只有不在人前开战的粗略规则，对于与谁敌对、与谁结盟，都是御主和从者的自由。 　　只是御主和从者各自为战，已经超出了卫宫切嗣对圣杯战争的理解范围。 　　难道是Berserker因为狂化失去理性，丢下御主不管，导致御主被其他从者袭击？ 　　如果是那样的话，又为何不使用令咒召唤从者回防。 　　是来不及吗？切嗣产生了进一步的疑问。 　　“发现夫人的身影了，切嗣。”舞弥再度报告，“似乎因为Saber和Berserker战斗产生余波，倒在了海滩上。” 　　切嗣握紧了手里的瓦尔特狙击步枪，做出了决定，“舞弥，你去接应爱丽，我要去看看，是谁在跟Berserker的御主交战。” 　　“了解。” 　　下达命令完毕，切嗣立即动身，穿过冬木海滨公园的树林与灌木丛，直奔湾岸仓库而去。 　　他没有现身参战援护谁的打算，Saber与Berserker打得难解难分，如果Saber有落败的危险，切嗣会选择直接从暗处狙杀Berserker的御主。 　　他从港口的东侧沿着暗处快速奔行，徒手翻越整齐堆放集装箱箱体，寻找合适的监视位置。 　　最理想的地方是这个地方的龙门吊，那是整个湾岸仓库区域的最高点。 　　但如果是这样，必然已经有人提前占据了那里，用以作为监视从任何方向靠近此地的御主和从者最佳瞭望塔。 　　那样的话，就有必要避开可能被观察到的路线，靠近这个“第二战场”。 　　很快，切嗣就找到了一个既能监视龙门吊上也许存在的其他御主，又能俯瞰仓库街战场的位置，端着枪通过夜视瞄准镜寻找交战双方。 　　等到看清楚战局之后，卫宫切嗣以为自己看错了，他从瞄准镜上移开，借由魔力强化视野，看向交战的场所。 　　“这……怎么可能……” 　　本来切嗣以为舞弥察觉到的战况，是Berserker的御主在躲避Lancer的追击，进而引发的动静。 　　事实上却进一步超出了卫宫切嗣的预料。 　　不相上下。 　　尽管徒手的Berserker御主汐见天溪一直在闪避Lancer的攻击，动作与应对都没有任何凌乱的痕迹，甚至还能做出反击。 　　时而采取拳脚，时而发动也许是提前准备好的魔术。 　　地面和两侧的集装箱，全都被崎岖的冰山覆盖，Lancer甚至因为地面结冰，而几次不得不优先维持平衡。 　　“水属性的魔术师吗。”卫宫切嗣眯了眯眼。 　　关于汐见天溪的情报非常有限，他事先调查所能掌握的，无非是汐见隶属于魔术协会，又跟解析了神代卢恩、复原卢恩魔术基盘的苍崎橙子有些师承罢了。 　　而汐见行使魔术的具体记录，却非常稀少，基本上都是作为魔术协会的特殊任务承接人，在执行过后被按规定的封存起来。 　　“真是个棘手的家伙。” 　　卫宫切嗣放弃狙杀汐见天溪了，因为他的狙击镜根本捕捉不到那个人。 　　 第十二章 视线 　　注视着北部海滨两处战场的，并不止卫宫切嗣这一组。 　　远在十五公里外的冬木教会地下室中。 　　言峰绮礼也正通过与Assassin分享的视野，有选择地在两处战场来回观察。 　　日前他刚刚因为“从者败退”，向圣堂教会申请了庇护，但那不过是蒙骗其他御主的障眼法。 　　他所召唤的从者名为“百貌的哈桑”，有着许多个人格，这些人格在哈桑从者化之后，作为宝具的具现，就变成了无数个个体。 　　被Archer击杀的哈桑，不过是其中之一，这种损失对百貌而言，顶多算是失去了一截小指。 　　这便是言峰绮礼与其父言峰璃正协助远坂时臣，所准备的战略。 　　伪装成Assassin的退场，然后从暗处继续监视其他从者和御主的动向。 　　“……没想到最初的两场战斗，居然会同时打响。” 　　绮礼对着桌上的古老留声机说话。 　　而那台留声机里也传来了声音回应绮礼。 　　“严格来说，这已经公开认定上的第二场和第三场战斗了。” 　　音质有些变调，但这从容洒脱的声音主人，便是远坂时臣，言峰绮礼的魔术老师。 　　师徒决裂同样是对外的障眼法，目的同样在于掩盖双方合作的事实，让绮礼“败退”后，于暗中更加便利地驱使从者继续协助时臣。 　　时臣无法得到从者共享知觉观察战场，只能依靠绮礼与Assassin作为耳目。 　　“发生在海上的战斗，似乎是Saber和Berserker。特别是Saber的能力极为优秀，大部分的数值看上去都相当于A级。Berserker也差不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各方面的数值因为狂化得到了加强。” 　　“势均力敌的对手呢。”时臣评价。 　　“不止如此，根据Assassin看到的情况，Saber和Berserker的外貌十分相像，从双方最先交战来看，恐怕那两名从者生前就互相认识，或许有着亲缘关系。”绮礼给出了更加令时臣震惊的事实。 　　“能看到双方的御主吗，绮礼？” 　　“只有站在海边观战的一名银发女子，应该是Saber的御主，刚刚因为两名从者战斗余波倒下，在护卫的协助下准备撤离。” 　　“银发女子？”时臣略微吃惊。 　　“是的，银发红瞳，看上去不像一般人。” 　　时臣略微沉吟后，才做出推测，“……应该是爱因兹贝伦家的人造人，难道说他们又打造了一个人偶御主吗？我还以为卫宫切嗣是爱因兹贝伦家准备的棋子，看来猜错了。” 　　对此，绮礼并没有附和，而是保留了自己的那份判断，继续向时臣汇报。 　　“Berserker的御主先前跟从者分开，单独返回了市内，接两个孩子回家，直到Saber和Berserker开战之后，才赶到战场附近。” 　　“……这样啊。”时臣有些感慨。 　　作为父亲，他很庆幸樱有这样一名新的父亲收养她；作为魔术师，又有些感慨汐见在这种时期，竟然也是以琐事为上的行事作风。 　　“我记得，汐见天溪跟你有些交情吧，绮礼？”时臣问。 　　“是……”绮礼予以简洁的肯定。 　　不止是时臣的次女。 　　绮礼自己也因为自身原因，将无法亲自照顾的亲生女儿，托付给了彼时逐渐从魔术师工作的第一线上退下来的汐见。 　　那之后就是听说汐见来到冬木，以需要资质优秀的后继者继承魔道为由，收养了远坂时臣的次女。 　　出于搜集情报的原因，得到了圣杯战争御主资格的汐见，也进入了绮礼的情报搜集范围之内。 　　然而绮礼并不能理解汐见天溪。 　　这名比自己还年轻的魔术师，有着完全不属于魔术师的人情味，在教导樱魔术之余，更是以未婚之身，出色地承担起了作为父亲的角色。 　　无论如何……被汐见收养的卡莲，或许会得到比在其他地方更好的生活，然后长大吧。 　　难以感受常人幸福的绮礼，只能出于自小培养的道德观，向今后也不会再谋面的女儿献上应有的祈祷。 　　“你说汐见君在战场附近，能看到吗？”时臣很关注汐见的行动。 　　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愿意履行两年前的君子协定，只消灭汐见的从者，然后让对方前往教会避难，直到圣杯战争结束。 　　必要的话，也许甚至可以让汐见帮忙照看一下凛。 　　毕竟时臣知道自己无论取胜与否，都没办法再回到凛的身边。 　　赢了就要借由圣杯抵达根源之涡，输了就可能被其他御主杀死。 　　“是，只不过……”绮礼难得地有些为难。 　　“怎么了？”时臣以为汐见出事了。 　　“那个人现在正在跟Lancer的从者交战，孤身一人。”绮礼怕时臣不能理解，特地补充说明。 　　尽管他自己看到那一幕，也觉得超出了认知。 　　“……什么？”时臣声音里的惊讶难以掩饰，他快要顾不上秉持远坂家的家训。 　　“是Assassin亲眼所见，我也很难相信。”绮礼也有同感，“汐见天溪正与Lancer打得相持不下，而且我想这并非Lancer的战斗力过于低下……” 　　毕竟再怎么弱小的从者，相对于人类而言，都应该是难以战胜的敌人。 　　即便是身为代行者，有着超常战斗力的绮礼，面对自己的Assassin也不会说有完全的胜算。 　　然而汐见天溪打破了这个常识。 　　言峰绮礼只记得与汐见共同执行魔术协会与圣堂教会联名的任务时，那个人展现出了对卢恩魔术如臂使指的老练。 　　“看样子，圣杯战争最糟糕的敌人已经确定了……” 　　时臣的声音格外凝重。 　　那样一来，或许只有依靠Archer强大的战斗力，将汐见与从者双双击杀，才有可能确保远坂家想要托付给圣杯的夙愿得以实现。 　　只是那样一来，樱就会失去容身之处……还有绮礼的女儿。 　　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解决这个局面呢。 　　远坂时臣暂时还想不出来。 　　“绮礼，继续监视战场的动向，其他的从者与御主，想必也被他们的双线开战吸引过去了。” 　　“是。” 　　绮礼接下了任务后，继续关注发生在远处的两场战斗。 第十三章 为什么不自己上？ 　　“手下留情了吗？” 　　阿尔托莉雅轻轻一振长剑，风王结界再度展开，在海浪平息之前，重新隐藏了手中黄金之剑的真身。 　　在她奋力反击摩根从天而降召唤下来的魔枪时，阿尔托莉雅感觉到，摩根那个时候如果再发动其他魔术，从正面进行干扰，自己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当场重伤撤退。 　　要么发动宝具、暴露真名解除危机。 　　圣杯战争的敌对从者里面，出现了摩根，对阿尔托莉雅而言，隐藏真名已经成了随时可能暴露的无用战术。 　　相对的，摩根的真名也同时暴露。只不过区别在于，摩根在双方的交战中，展现出了阿尔托莉雅不了解的东西。 　　暴露真名之后带来的不利，对两者来说，存在程度上的差异。 　　“我说过的吧，今夜只是来打个招呼而已，阿尔托莉雅。”摩根脸上挂着仿佛亘古不变的淡薄笑容。 　　“打招呼……” 　　自己的姐姐性格有多恶劣与残忍，阿尔托莉雅心里清楚。 　　将这种生死搏杀的行为，当做打招呼，也并非说不通的动机。 　　“如果你想在今晚就排除掉一个对手，又或者在今晚退场，尽管上前便是。”摩根用揶揄的口吻说，“那个人是不会介意的。” 　　那个人？阿尔托莉雅迟疑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摩根是在说自己的御主汐见天溪。 　　圣杯战争中，御主当然不会介意自己的从者解决掉其他的从者。 　　“不过要是在第一晚就打败了最优秀的Saber职阶，想必接下来我们会成为众矢之的啊。”摩根假设着极难的处境，但声音平稳如旧，丝毫没有危机感。 　　“很不巧，我不打算就在这种地方退出圣杯战争。” 　　阿尔托莉雅回想起自己的愿望，再度握紧剑柄，准备继续战斗。 　　“哼……”摩根握紧了魔枪。 　　一触即发的战场氛围，却被突如其来的电闪雷鸣打乱。 　　阿尔托莉雅震惊地望向湾岸仓库，奔雷如蛇般在大地上翻滚，耀眼的光芒隔着数百米看去，也不曾衰减。 　　感觉到那雷电之中裹挟的魔力气息，阿尔托莉雅心生警惕。 　　一直被摩根牵着鼻子走，只能注意眼前的战况，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注意四周。 　　此时阿尔托莉雅才注意到，爱丽丝菲尔正被一名黑色短发的女性扶着离开。 　　那是卫宫切嗣的助手久宇舞弥。 　　也就是说，切嗣也来到这附近了吗？阿尔托莉雅立刻意识到现状。 　　“原来不是错觉，已经办完事情过来了吗。”摩根也略微惊讶，并发出无声地叹息，“宁愿自己亲自出战，也不想让从者出手，我的丈夫还真是刚愎自用——” 　　丈夫？阿尔托莉雅震惊不已。 　　“……原来是有外人要妨碍这边，替我们挡着？有劳了。”摩根的目光飘向别处，没有看Saber，语气中满是对交谈之人的调侃。 　　是在跟自己的御主直接通过精神远距离对话啊。阿尔托莉雅明白过来。 　　“既如此，我应当作为妻子临阵观看。不必感到羞耻，尽情战斗吧。” 　　这样说完，摩根就灵体化，从海面上消失。 　　但同为从者的阿尔托莉雅看得见，摩根正迅速向湾岸仓库移动。 　　爱丽丝菲尔已经被舞弥带着撤退，切嗣必定已经在仓库那边观察战况。 　　心中有了决断的阿尔托莉雅，虽然无法灵体化，却也迅速从海面跃起，紧随摩根的身影，赶到了悄然开战的另一片战场。 　　“哦？不从背后偷袭我，反而卸下了武装，就那么没有把握吗，阿尔托莉雅？” 　　已然褪去从者身姿，变回现代服的摩根，讥诮地看着同样变回黑色西装打扮的阿尔托莉雅。 　　这显然是在没有任何沟通的情况下，彼此都选择了结束战斗。 　　“如果是正面的交战，就算不得不杀死作为从者的姐姐，我也不会犹豫。”阿尔托莉雅的态度很干脆，“但从背后偷袭血亲，事后想起来难免会有些不是滋味。” 　　说完，站在集装箱上方的阿尔托莉雅，看向仓库街的战场。 　　一边是摩根的御主，汐见天溪。 　　另一边，则是从者Lancer。 　　战况并没有一边倒，抵达这里之前，阿尔托莉雅甚至还以为刚才的闪电魔术，是从者所为。 　　事实上，却恰好相反。 　　仓库街到处结满了这个季节不可能有的寒冰。 　　身处那之中汐见，衣服上有几处破损却没有明显的伤痕，看上去有一点狼狈。 　　但如果跟拄着较长的赤枪支撑半跪的身体，并用较短的黄枪摆出防御架势的Lancer相比，就差得太多了。 　　Lancer迪卢木多身上游走着残余的电流，身上有着焦黑的伤痕，是被雷电直接命中所致。 　　在汐见开始发动名为『真理之雷』（Thunder Reign）的大魔术时，枪之从者的御主就第一时间命令他解放宝具的封印。 　　如果没有赤枪『破魔的红蔷薇』这一宝具的特殊能力，迪卢木多深知就算是从者，刚才的雷击结结实实吃下一发，也不会好受。 　　“能够破解和防御魔术，但却没有办法对已经发动完成的魔术进行彻底的干涉……以及一短一长的双枪。”汐见伸手掸了掸肩膀上的灰尘，“并且能够认得出凯尔特战士的『四枝的浅濑』之阵，Lancer，你的真名我已经知道了。” 　　对此，Lancer没有任何感想，交战到某个程度，宝具就必然会因为对敌的凶险程度不得不解封。 　　对圣杯战争有充分准备的魔术师，当然能够从这一红一黄的魔枪身上，推断出迪卢木多的真名。 　　更麻烦的是，此前还在交战的Saber和Berserker已经中断了战斗，抵达了附近观战，从那并排而立的状态，Lancer担心两方已经达成了合作的共识，这将对他和御主十分不利。 　　就在Lancer准备向御主建言撤退之时，Berserker却突然召唤出武器，向汐见天溪投掷过去。 　　武器并没有刺穿汐见的身体，仅仅是牢牢地斜插在坚硬结冰的地上。 　　“武器借你使用，快点解决战斗吧。”摩根的语气轻松不已。 　　Lancer看到汐见有点想发火又发不出来，伸手握住了摩根的武器，拔了出来。 　　“喂喂，到底谁才是御主啊——” 第十四章 搅局的来了 　　观察着战局的，除了卫宫切嗣，以及言峰绮礼和远坂时臣这两组人之外，Rider伊斯坎达尔和他的御主韦伯·维尔维特也在未远川大桥上方的横梁上坐着，远远地观战。 　　从那里不光是海滨公园，仓库的战况也能一览无遗。 　　“不妙啊。”伊斯坎达尔面色凝重。 　　“哪里不妙了？”韦伯趴在横梁上，于寒风中哆哆嗦嗦地问。 　　“那个多半Berserker御主的家伙，要赢了。”伊斯坎达尔说，“这样下去Lancer会出局。” 　　韦伯本想说那样不是对己方更加有利，但下一刻就惊讶到忘记了恐高，“不可能！怎么会有御主能单独打赢从者呢！” 　　“所以才说不妙啊！”伊斯坎达尔浑厚的嗓音在夜风中也清晰可闻，“刚刚在海上交战的Saber和Berserker，也停下来赶到了那边。而且还得到了Berserker借出去的武器。” 　　“诶？”韦伯开始跟不上现状。 　　“没有武器，只凭徒手和魔术，就能压制住Lancer，有了武器那不就是如虎添翼！”伊斯坎达尔兴奋地大笑，“这个时代居然也有此等的猛士！真恨不得现在就将他收到麾下，作为我征服世界的头号战将！” 　　能在圣杯战争中遇上其他从者，然后将他们征服，收入麾下固然如伊斯坎达尔所愿。 　　但在这个神秘早已衰退千年以上的时代，居然还有匹敌神代的战士，若要征服这个时代，这样的猛士不管是作为敌人还是作为良将，都不应该错过。 　　“可你不是计划等他们两败俱伤再攻击吗！” 　　“本以为能跟不同时代的豪杰交手，已经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甚至可以一对六。可如果能在那之前收服可用之才，亦是统兵之道。” 　　伊斯坎达尔的喉咙中发出凶猛又危险的低啸，仿佛雄狮的低吼，但吊起的嘴角看上去又像是在笑。 　　“如果让他们现在就陷入混战，以致于有人丧命，就太可惜了。” 　　“死了不是正好吗？不管是御主还是从者，圣杯战争不就是互相残杀啊哇哇——” 　　韦伯半歇斯底里地试图训斥伊斯坎达尔，却吃了对方一记弹额头而被打断。 　　“胜利而不亡之；支配而不辱之。这才是真正的『征服』！” 　　伊斯坎达尔拔出腰间的佩剑对重半空虚斩一剑，斩开了空间。 　　翻腾的魔力奔涌而出，一具灿然生辉的宝具牛车随着魔力的奔流而现世。趴下的韦伯死命抱着桥梁的钢筋，以免被卷起的狂风吹走。 　　“表演就看到这里。我们走，小子！” 　　“笨蛋笨蛋笨蛋！你的行为简直是莫名其妙！” 　　“嗯？不高兴的话，就留在这里看吧？” 　　“我要去！你这笨蛋！把我带上！” 　　“很好，这才是我的御主！” 　　伊斯坎达尔拎起韦伯的衣领，跳上了宝具牛车——『神威的车轮』，向湾岸仓库的战场奔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 　　汐见将摩根的武器拿在手里，暗暗惊叹其重量的分配，作为武器而言已经是极品。 　　他随意地单手舞了个枪花，左手在前，右手收枪于身后。 　　Lancer颊边留下一滴汗。 　　只需要一眼，他就看出这个年轻人，是使枪的好手，甚至可能弓马娴熟。 　　撤退的想法被暂时掐断，同为用枪之人，迪卢木多很想领教一下当世的枪法。 　　长风猎猎吹打着两人的衣襟，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魔术与枪法，你想死在哪一边，Lancer？” 　　“被从者逼着上前线的主君，才会死无葬身之地，无名的魔术师。” 　　迪卢木多回敬了汐见的挑衅，并仔细观察对方接下来的杀招，并小心翼翼地缩短距离。 　　他看得出汐见很擅长迅速发动大型魔术，魔力必然消耗剧烈，否则不会拿起Berserker丢过来的武器。 　　所以要尽量让彼此的距离拉进到就算发动魔术，也会将双方卷入的程度。以此来迫使对方优先选择白刃战。 　　还真是奇怪的武器，到底是枪、是斧，还是，魔杖？迪卢木多观察着那武器，心里猜测。 　　双方绷紧身体，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冰冷而澄澈的压迫感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轰雷巨响打破。 　　“那是！” 　　观察战场的阿尔托莉雅看向东南方的天空。 　　一个物体在夜空中散发出交错的紫电闪光，一边从太空朝着汐见与Lancer所在的地方直奔而来。 　　“战车？”摩根微微眯眼。是Rider吧？ 　　战车由两头公牛拉动，它们向前奔行足踏虚空，紫色的闪电就如同蛛网般的出手，发出轰轰雷声撼动大气，每一次巨响放出的庞大魔力，都足以匹敌摩根与阿尔托莉雅交手时的压力。 　　能够产生这种效果的牛车，必然是宝具。 　　而能够拥有战车宝具的从者，多半是Rider职阶的从者。 　　“真空波（Vacuum Wave）。” 　　迪卢木多听到汐见嘴里吐出的词汇，只见对方手指在虚空中书写，卢恩文字一闪而过。冲天的龙卷风随之涌起，阻挡在牛车靠近的必经路线上。 　　“唔哦哦哦哦——！！” 　　Rider见状不仅没有停下，反而一抖缰绳，直冲龙卷风而来。 　　两股魔力的碰撞瞬间引爆，以碰撞点为中心产生的爆风，令观战的御主和从者纷纷全力抵抗，两侧的集装箱因此翻到了不少。 　　两股力量短暂地颉颃过后，牛车冲散了龙卷风，停在了汐见与迪卢木多之间的结冰路面上。 　　“嚯嚯——，居然用这种方式迎接王的驾临，这份胆识值得赞赏，真是让人越发不舍得放过了。” 　　伊斯坎达尔不仅不怒，反而看穿了汐见的魔术，是在传递一个信号。 　　如果想介入这场征战的话，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真是精彩至极的御风魔术，就算是在我的麾下，也没有如此人才。”伊斯坎达尔不吝赞词，“如何，要不要来我的麾下，我会封你做宫廷魔术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需要，听上去就麻烦得要死……” 　　与那杀人如蓺的战斗风格迥异的是，汐见的态度相当懒散。 　　看样子今晚必须熬夜了，他在心里如此说。 　　 　　 第十五章 征服王伊斯坎达尔 　　被如此干脆地拒绝，身为曾经统治过亚历山大帝国的开创者，征服王伊斯坎达尔难得地产生了几分怀疑自己人格魅力的错觉。 　　当然，这种错觉也转瞬即逝。 　　Rider困窘地嘟哝了一声，骨节凸起的拳头在自己太阳穴上搓揉。虽然动作看上去让人觉得有十分甚至九分的好笑，却一点都不减他威风凛凛的态度。 　　实打实是一个存在感极其特殊的人。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站在万人之上，统治整个国家吧。 　　“莫不是我没有把待遇讲清楚，毕竟这个时代的年轻人都会为生计发愁——”征服王继续说。 　　汐见轻轻用摩根的魔枪杵了下结冰的地面，“一个连真名都不知道的从者，忽然冲到面前说要招工，我怎么知道这种包装得波澜万丈的登场方式，是不是冲着骗我的魔术回路和刻印来的？” 　　“哈哈哈哈！”伊斯坎达尔发出豪迈的大笑。 　　汐见却无视了他的大笑，缓缓绕开牛车的遮挡，看向Lancer，一副虽然有人闯入，但不会妨碍到他跟Lancer之间战斗的气势。 　　“哼……” 　　尽管因为新的从者闯入战场，让Lancer警戒不已，却也因为汐见在战斗这件事上传达出的纯粹意念，不禁觉得愉快，而哼笑了出来。 　　“双方都放下武器，你们现在正在王的御前！” 　　看穿了双方打算无视自己开战的形势，Rider不疾不徐地大声说道。 　　明显的妨碍意图，让Lancer和汐见都再度停了下来。 　　毕竟真要再度开战的话，近旁就有个亮出了宝具的从者，随时可能驾着那辆牛车宝具冲过来袭击。 　　“吾名为征服王伊斯坎达尔，在此次圣杯战争中获得Rider之座而现世！” 　　在场所有人这次更是惊讶不已。在圣杯战争的战场上，真名乃是攻略关键，根本不可能会有从者自报真名。然而所有人当中最惊讶的，莫过于Rider身边蹲在驾驶座上的韦伯。 　　“你、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啊？你这笨蛋~~~~~~~~~！” 　　韦伯因为极度的恐慌和混乱，已经忘掉了对Rider的恐惧，一边抓着他的披风，一边尖声惊叫。 　　“征服王……伊斯坎达尔？”汐见略微愣了一下，“喔，是亚历山大大帝啊。” 　　弄清楚对方身份之后，他再度维持单手持枪收于身后的姿势，抬头看着高大牛车上的伊斯坎达尔。 　　“所以呢？鼎鼎大名的征服王，冲到别人的战场上，只是为了报上真名，然后发布一条招聘启事？”汐见看得出对方没有明确的敌意，态度缓和下来，揶揄了一句。 　　伊斯坎达尔却仿佛有一点尴尬，“不，我想招揽的不止你一个。只不过身为这个时代的人却有着不输给从者的实力，我也爱才得不能自已，才先问你的。” 　　“哈啊？”汐见顿时发出叹息。 　　“我的提议并非只针对这里的这位御主，Lancer，以及在那里观战的Saber和Berserker！若是有兴趣的话，我欢迎你们来到我的麾下效力！”伊斯坎达尔展现出了历史上那些身为君主的英雄，所特有的求贤若渴。 　　“那边的Lancer怎么样不好说？但是我觉得那位Saber肯定不会接受这种邀请。”汐见发出了然地笑声，“有道是王不见王，我不会觉得一个王会在任何前提都没有的情况下，向另一个王臣服。” 　　“嚯嚯……已经知道了Saber的真名吗？那可否向我透露一下——” 　　伊斯坎达尔相当随和，已经开始虚心请教汐见。 　　“你不如亲自问？”汐见没有给出解答。 　　“都说世间的隐士大多心高气傲，但就算是吾师亚里士多德，也没有这么难沟通啊。”Rider喃喃感慨，低下头的视线，正好与在他脚边往上看的韦伯对上。 　　“Rider——！！！！”韦伯的声音都变得嘶哑了。 　　先是毫无理由地冲上来，又是毫无征兆地自爆真名，然后不光是其他的从者，就连别的御主都想收入麾下。 　　“是吗？原来竟然是你——” 　　一道宛如来自地狱般的幽怨声音响起，让韦伯整个人打了个激灵。 　　Lancer的御主忽然开口说话，借由魔术的效力，即便远在仓库街的龙门吊上，也能将声音清晰地传达到在场的所有人耳中。 　　“我还在想你究竟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胆敢偷走我的圣遗物……没想到你竟然是打着自己参加圣杯战争的主意啊。韦伯·维尔维特。” 　　Lancer的御主，肯尼斯·埃尔梅罗伊·阿奇博尔德自阴影中走了出来。 　　这时，汐见才想起来，资料上记载，韦伯是在魔术协会的时钟塔魔术学校就读的学生，而肯尼斯正是韦伯的老师。 　　趁着肯尼斯跟韦伯“叙旧”，导致其他人注意力被吸引的时候，汐见不露声色地用魔枪轻触地面，以提前设置的卢恩，捕捉四周的气息。 　　魔术师，或者说御主……出自己之外在场的有三人。 　　从者，则有五……不对，是六个吗？ 　　『没想到除去已经败退的Assassin，剩余的从者居然都到了。要是发生混战会很麻烦，姑且做好撤退的准备吧，如果能够利用撤退掩杀掉一两个从者，就再好不过了。』 　　他暗暗地跟摩根沟通。 　　『不，出现在这里第六个从者的不是Caster，虽然Caster也在用千里眼魔术观察这里罢了。不要弄混了。』摩根提醒。 　　『……』 　　汐见沉默了。 　　万事万物一旦存在，就会留下痕迹，所以即便是有着气息遮蔽的暗杀者，也没办法逃过汐见布置完成的探查卢恩。 　　但……没能区分从者之间的差异，从而产生了错误的判断，让汐见有些失落。 　　而且本该已经败退的Assassin居然还在，也就是说……言峰绮礼寻求教会庇护这件事，本身就有猫腻？ 　　毕竟……这次的监督者是言峰璃正啊。 　　就在汐见思考的时候，征服王的大吼声将他的思绪打断。 　　本来无心了解肯尼斯与韦伯之间的师生矛盾，但似乎，某个看上去就不受控制的征服王，又有了新的主张。 　　“现在！受圣杯所选召的英灵全部到这里集合。如果还有哪个懦夫不敢露面，他就要接受征服王伊斯坎达尔的轻视！” 第十六章 英雄王吉尔伽美什 　　Rider的宣言其实算不上什么特别的问题，毕竟这里已经基本上算是人员到齐了。 　　Saber、Lancer、Berserker业已现身。 　　Caster远在别处不提。 　　Assassin则由于先前的“败退”，必须藏在暗处。 　　剩下的只有Archer一人。 　　汐见已经知道弓兵职阶的从者就在附近。 　　而位于圣堂教会的言峰绮礼，还有通过绮礼来了解战况的时臣，都明白状况再进一步恶化。 　　在伊斯坎达尔的咆哮声落下的同时，一道金色的光芒自虚空中亮起。 　　所有观察现场的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已经有四名从者齐聚一堂，再多来一个也不算多。 　　金色的光芒最终降临在十多米高的路灯顶端，化为一道身披闪耀铠甲的挺拔身影。 　　看到那绚烂夺目的身姿，所有人都不禁心中一凛。 　　那就是在前日，在众人面前将Assassin“消灭”的从者，Archer。 　　“没想到敢无视本王自称为王的鼠辈，一晚上就冒出来两个啊。” 　　金色的从者一现身，就用面露极为不悦的冷笑，睥睨在场的所有从者和魔术师。傲慢的态度与口吻，和征服王相似，但又有着征服王没有的冷酷无情。 　　如此咄咄逼人，反倒让伊斯坎达尔觉得惊讶与困惑。 　　但反应比这更剧烈也不是没有。 　　一瞬之间，摩根就从阿尔托莉雅身边消失，现身挡在了汐见和金色Archer之间，将御主护在身后。 　　在面对阿尔托莉雅的时候，始终保持着游刃有余的冰冷面庞，终于出现了其他的情绪。 　　她伸出手挡住汐见，示意他退后。 　　“把魔枪给我，我的丈夫。”摩根冷冷的声音里，听上去如临大敌。 　　显然这名金色的从者，已经到了需要摩根亲自出面对敌的程度。 　　还在原地的阿尔托莉雅大惊，她没想到姐姐会有如此反应。 　　——摩根，你究竟…… 　　“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原来是乐园的妖精啊。”Archer鲜红的眼睛亮起，他语气略微缓和，措辞却依旧冷酷残忍，“就看在你那份畏惧的份上，本王饶恕你与你御主的不敬。不想死在本王剿灭篡王的余威之下，就趁早退下。本王允许你们有十秒的时间犹豫。” 　　伊斯坎达尔这时半开玩笑地说：“既然你把别人说得这么不堪，那就先报上名号来如何？如果你也是一国之君的话，应该不会不敢说出自己的威名吧。” 　　“有幸拜谒本王，却认不出本王的尊容。此等愚昧之人不配活下去！” 　　伴随着Archer忽然提高的怒吼，身后的空间浮现出海市蜃楼般的扭曲，雪亮的兵刃自金色的扭曲中出现。 　　那是一把没有剑鞘的剑与一柄长枪，两件武器的装饰都美丽地动人心魄。非但如此，它们还释放出难以掩饰的强烈魔力，显然这些兵器不是一般的武具，而是宝具。 　　昨天晚上曾经对远坂邸进行监视的人全都明白，这正是昨天晚上发生的怪异状况——彻底压制Assassin，并将其抹杀的奇异攻击再次重现。 　　韦伯感到万分恐惧，肯尼斯也为之屏息，在暗处监视的卫宫切嗣也紧张得浑身紧绷。 　　而更加紧张的则是摩根，她伸出了手，但是魔枪迟迟没有交还到她的手上。 　　眼前的Archer……虽然还未报上真名，摩根却已经知晓。 　　其为英雄王吉尔伽美什，持有能够看穿未来的千里眼，还有着跻身Grand Caster的资格。 　　若是单论魔术的才能，摩根当然不觉得会输。 　　但……英雄王有的，不仅仅是魔术。 　　“啧——” 　　身后传来的声音，令摩根微微侧首，要确认汐见的反应，却见他提着魔枪，一边自顾自地咋舌，一边不情愿地缓缓走出摩根的翼护范围，只身直面Archer。 　　脸上的无奈逐渐褪去。 　　这种行为，不只是摩根，就连其他人也震惊不已。 　　没有废话的汐见抬起左手，魔力迅速凝聚。 　　吉尔伽美什当然注意到了汐见的行动，他微微转移视线，目光由从者转到了这名御主身上。 　　“呵——，本以为这个时代多得只剩下杂种。”英雄王露出残酷的冷笑，身后的武器掉头，朝向了汐见，“没想到还有能露出那种眼神直视本王的家伙。作为让本王中意的奖励……就赏你个全尸吧。” 　　伴随着笑意加深，身后的武器毫无征兆地发射出去。 　　碰都不碰一下就能射出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武器，其他人开始理解为什么这名黄金的从者会是Archer职阶。 　　他对待宝具的方式太过粗暴，如同丢弃石头一般，随意砸出。 　　只是破坏力远非石头所能比拟，路面好像遭到爆破一般翻起，结冰的地面碎裂，掀起白色的冰尘遮掩了视线。 　　众人纷纷屏息，摩根本来为了阻拦而伸直的手，缓缓放下。 　　汐见修长的身影自朦胧的白色冰尘中隐隐浮现。 　　长枪和长剑就插在他的身后，将汐见四周的地面挖成个陨石坑形状的大洞。 　　汐见甚至没有动用摩根给他的魔枪，以宛如在街上闪避迎面而来的行人似的，躲开了吉尔伽美什的无名宝具攻击。 　　他面不改色，手上蓄积魔力的动作没有停歇。 　　眨眼间，魔力充沛达到了极限。 　　“有两下子啊，杂种。这下不是变得更值得一玩了吗？”吉尔伽美什的笑容里，血腥味变得浓厚起来，“要是你这么简单就被干掉，本王反倒觉得无趣。” 　　“不好意思，我也不是那种逆来顺受，单方面挨打的性格，Archer！” 　　汐见压低身形，瞄准了路灯上的金色从者。 　　“Eldritch Blast（魔能爆）！” 　　蕴含爆裂能量的魔法光束，自他的手中奔涌而出。 　　这个瞬间，英雄王也叫出了一把完全不同的长剑，飞射出去。 　　比先前更加强烈的爆炸，又掀起了一阵风压，将四周的坚冰震得四散。 　　韦伯不得不躲到伊斯坎达尔的身后，避免被误伤。 　　从者们则更加全神贯注地观察这场人类魔术师向顶级从者发起的挑战。 　　烟雾渐渐消散，汐见的身影已然从大坑中消失，只余被震飞的那三件武器。 　　“哈！连渣都没剩下——” 　　“在你背后！Archer！” 　　喊出这句话的汐见，已然挥出武器，斩向那副金色盔甲最为薄弱的腰间。 　　 第十七章 不破之圆 　　分不清是提醒还是死亡宣告。 　　话音落下的时候，魔枪之刃距离吉尔伽美什，只有是数公分的距离，对于任何从者而言，都是势在必得距离。 　　兵刃交锋，火花四溅。 　　汐见的斩击并没有命中吉尔伽美什，而是忽然改变轨迹，以自身为中心，画了个巨大的圆。 　　那是因为又有一批新的宝具，有如圣者的光环一般，在他的周围展开，将汐见笼罩在内。 　　数量为六。 　　不只是枪与剑，还有斧头，钢锤与长戟。当中甚至还有一些不明来历以及用途的奇怪兵刃。 　　所有的武器都磨得像镜子一样能够倒影人影，而且还蕴含着强大的魔力。每一件武器都代表一种神秘的具现，毫不逊色。 　　它们全都是宝具，没有一件例外。 　　“这……真的是当世的枪法吗？”迪卢木多忍不住感叹。 　　身为从者，他看得很清楚，汐见在一瞬间察觉到突袭Archer背后时，于自己周围再度展开的“门”。 　　只要有半秒不到的迟疑，汐见就可能被那些宝具围歼、碾碎。 　　但是汐见却只用一击就摆脱了这场危机，那些无法攻入魔枪之圆的宝具，被打得四散，让站在路灯上的金色从者也不得不纵身跃起，避开失去控制砸向他的宝具。 　　即便那些宝具都是他的东西，在发射出去之后，就如同离开枪膛的子弹，无法继续控制。 　　做到这一切的，便是汐见的枪法。 　　王车易位。 　　自称为王的金色从者落在了碎裂的结冰路面上，汐见则在半空一个翻身，灵巧地站在前一刻还是Archer所在的路灯。 　　背对汐见的吉尔伽美什冷冷地回头，更多的“门”在他身边展开，出现更多的宝具。 　　“别太得意忘形了！” 　　在金色从者的一声令下，足足有十件之多的全新宝具，向汐见一起杀过去。 　　轰隆的声响震撼大气，爆炸的闪光几乎一扫黑暗，堪比此前汐见的闪电魔术。 　　没人能想到，光是投掷刀剑类的武器，就有如此大的破坏力。一件又一件宝具飞向汐见，然后被他用手中的魔枪挑落。 　　起初因为吉尔伽美什现身而如临大敌的摩根，渐渐放松下来，知道自己多虑了。 　　这个英雄王尽管愤怒，但内心里必定还是轻视身为人类的汐见，并没有拿出真本事来对敌。 　　他的宝具接连发射，攻势不见停歇，好像要用那些兵器，将汐见彻底削得连头盖骨都不剩下。 　　然而汐见却看上去精神抖擞，枪法更没有丝毫的凌乱。 　　所有人都看得目不转睛，大感惊讶一个人类御主能够承受从者的进攻。撑到这个地步。众人几乎忘了自己还身处在一触即发，以一对多的战场之上。 　　汐见自路灯上跃起，一边打落飞来的宝具，一边向着其他无人的集装箱落下，没能命中的他的宝具，都打在了街道和集装箱上，引发一连串的爆炸和烟尘。 　　他要突破眼前由宝具交织而成的枪林箭雨，直指站在原地不动的Archer所在。 　　不仅要防守，还要进攻。 　　超乎常人想象的战斗意志与机敏。 　　这真的是以魔术师身份参加圣杯战争的御主吗？还是说是在英雄已经没落的时代，所诞生的不知名勇者。 　　明明是刚刚拿到手没多久的武器，现在却已经被汐见舞得犹如百花缭乱。 　　眨眼间，汐见再度将自己与Archer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只魔枪一伸出，就能刺中对方的地步。 　　Archer身后的宝具向前聚集飞出，汐见的身体再度消失。 　　这一次所有人都看清了，汐见天溪消失的时候，亮起了一道光。 　　“那个是——！”迪卢木多再度发出惊呼。 　　此前汐见阻拦他介入摩根与阿尔托莉雅战斗的时候，也是用那种诡异的方式现身。 　　现在看来，多半是空间转移一类的魔术。 　　只不过那种缓慢的形式多半属于长距离移动，而眼前的，则是短距离。 　　前后不过一瞬，汐见出现在Archer背后的半空，一言不发地转动魔枪，用侧面的斧形刃斩下。 　　哐——！ 　　双手握住枪柄的汐见，用力下压，却也再动不了分毫。 　　Archer手持两把金色的长刀，在身前交叉，格挡住了这次攻击。 　　纵然可以依靠魔术和身法，闪避对方的宝具进行突击，但膂力上仍然难免存在差距，没办法压制B级以上的筋力。 　　“哼——！” 　　吉尔伽美什低哼一声，轻易地用双刀格开了汐见的斩杀，向后退去。双刀化为金色的光芒消失在他的双手中。 　　意外的是，Archer看上去意外地没有持续暴怒，那张脸上再度浮现出冷笑，金色从者双手抱臂，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汐见。 　　“没想到居然让本王拿出了Enki，区区杂种还挺能干的不是吗？” 　　伴随着愉悦至极的声音，Archer发出狂笑声，他忽然张开双臂，周围的空间再度出现扭曲，这次直接显现了足有三十二道“门”。 　　汐见深吸一口气，暗暗在心里计算着如何突破这个局面。 　　“人类啊！向本王证明你的价值吧，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肃杀的氛围让冬夜的空气进一步呈现出凝固的态势，如果说刚才众人还能作壁上观的话，现在面对如此之多的宝具，也没办法再继续看戏。 　　假如Archer一时兴起，想要歼灭在场的其他从者，现在展开的“门”有三十二道，之后会不会有更多？ 　　六十四、一百二十八，甚至更多？ 　　已经没有人可以预测金色从者的真正实力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摩根安静地走上前，再度挡住汐见。 　　“试探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了吧？我用魔术阻挡Archer的攻击，你负责发动撤退的魔术。”她冷静地向汐见发出指示。 　　“看上去是这样了。”汐见不动声色，准备带着摩根撤退。 　　这时，阿尔托莉雅却忽然落在了他和摩根的前方。 　　“这里由我来掩护，你们先撤退。” 　　十来分钟之前，还在海上与摩根敌对的阿尔托莉雅，却再度显现出铠甲，手握无形之剑要帮两人断后。 　　摩根不由得也要发问： 　　“你在打什么算盘？” 　　 　　 第十八章 节外生枝 　　阿尔托莉雅也很难解释自己这个举动意图究竟为何。 　　到底是出于同情或许是被自己的姐姐玩弄在掌中的那个御主？ 　　还是说看到素来以辛辣残忍著称的摩根，会如此尽力去保护一个人？ 　　即便对方只是摩根在这场圣杯战争中的御主，他与摩根只是最基本的合作关系。 　　“就算是敌人，也存在优先顺序。”阿尔托莉雅说这话的时候，警惕地注视着吉尔伽美什。 　　看到又有从者挺身而出，与自己敌对，吉尔伽美什的态度越发狂放和愉悦。 　　“甚好，甚好！那么想在这里退场的话，本王就成全你们！” 　　他略微抬起手，只要一个动作，那些已经显现的宝具，就会如同铺天盖地的箭雨倾斜到汐见、摩根以及阿尔托莉雅这边。 　　只是这样还好，阿尔托莉雅完全可以解放用来隐藏宝具的风王结界，阻挡Archer的攻势。 　　加上摩根的魔术，制造出撤退的空隙并不困难。 　　本来的话，这种援护圣杯战争中敌人的行为，需要过问自己的御主。 　　但作为代理御主的爱丽丝菲尔已经撤退，本来只是打算过来观察一下战况就撤退的阿尔托莉雅，也没想到战局会演变到如此地步。 　　拜此所赐，她确实收获了相当程度的情报。 　　不过既然久宇舞弥出现，带着爱丽丝菲尔从海边撤退。所以Saber推断，自己真正的御主，卫宫切嗣应该也在附近。 　　只是……很难指望那个拒绝与自己从者交流的男人，对现状有任何指示。 　　阿尔托莉雅只能选择自行判断。 　　“你在犹豫什么，趁这家伙拖住Archer的时候，赶快撤退。”摩根低声催促汐见。 　　只是那语气，显然是要把阿尔托莉雅当成弃子丢在这里。 　　果然还是那个摩根。Saber不禁在心里感喟。 　　“不，好像不需要了。”汐见轻松地表示。 　　随后，众人就看到吉尔伽美什忽然嘴角吊起，露出愤怒的神情。 　　“以为凭你这种人就想让本王撤兵？真是胆大包天啊，时臣……” 　　他不屑地沉声说，但身后的宝具却随之收敛光芒，消失在了虚空里。 　　不满归不满，但吉尔伽美什的冰冷目光，越过了阿尔托莉雅，看向被摩根挡在身后的汐见。 　　“看在臣下的份上，本王今天就饶恕你兵刃相向的事实。但如果下次在战场上见面之时，没有能够淘汰掉其他的废物的话，你也一样死期不远。” 　　最后撂下这句话后，吉尔伽美什解除实体化。金黄色的甲胄丧失质感消散，只留下点点残光。 　　“远坂时臣的性格远没有这个金闪闪的从者那么坚毅好战。”汐见用了然于心的口吻说：“初战就打到这个地步，对于想要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赢到最后的时臣而言，刚才那样肯定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伸出手，轻轻按住摩根的手臂。 　　直到Archer退去，她也依旧维持这个姿势。 　　“这么说来，你跟Archer的御主也是熟人啊。”摩根忽然想起来这件事。 　　对此，Rider也颇为吃惊，“什么啊，原来是你的熟人吗？所以你是故意向那个金闪闪发起挑战的？” 　　“不光是远坂时臣，Lancer的御主肯尼斯，还有你的御主韦伯，我都认识。”汐见把外衣的前襟扣上，“再怎么说，我也是在魔术协会挂名，过去经常往来时钟塔的正规魔术师。” 　　“真的是这样吗，小子？”Rider问韦伯。 　　“嗯嗯！”韦伯用力点头承认。 　　他没想到汐见认识自己。 　　毕竟维尔维特家只是一个没有几代积累的魔术师新秀，自己的资质也并不突出。 　　但汐见不同，虽然没有背景，却据说得到了冠位人偶师苍崎橙子的垂青，又有着参与过封印指定执行工作的实绩。 　　明明大家年龄差不了几岁，韦伯也能感觉到其中的差距。 　　“所以呢，难得在这种极东之地见面，就没有要出来打个招呼互相问候一下的意思吗？肯尼斯·埃尔梅罗伊·阿奇博尔德教授？” 　　汐见向前走出去几步，对着肯尼斯的方向大声问候。 　　尽管听到了，但肯尼斯却没有回应，只是站在那里注视这边。 　　“魔术师还真是一群无血无泪的家伙啊。”他转过身，满脸无奈地摊手，向其他人吐槽，仿佛剩下的御主和从者都不是敌人。 　　他的目光扫过所有从者，就算被说的是自己的主君，Lancer也不禁无奈地表示同感。 　　伊斯坎达尔大笑，“哈哈哈！这么说的话，你自己不也是魔术师吗？真是个有意思的家伙！” 　　“也对。”汐见撇了撇嘴。 　　他放下手，看着摩根，“如果剩下的几位不打算继续开战，我们今天就先行撤退了。” 　　“无妨，我本来也只是过来打个招呼，问问看有没有想加入我的麾下，让出圣杯的家伙。”伊斯坎达尔豪情万丈，“可惜看上去，所有人都没这个意思了。” 　　阿尔托莉雅点头，“我的御主也先撤退了，就算要开战，也不能撇开御主贸然继续。” 　　“是吗，那我们就回去吧。”汐见打了个哈欠，对摩根招呼，“到这边来一下。” 　　摩根默默地点头，她对此倒是无所谓，全看汐见的想法。 　　这时，肯尼斯的声音忽然响起： 　　“汐见天溪，虽然不该在这个地方问你，但姑且让我确认一件事。” 　　“说吧。”准备离开的汐见，停下了发动转移魔术的准备。 　　“你只是没有背景的魔术师，是想通过这场圣杯战争的结果，向民主派的那些人证明自己的价值？” 　　一个特殊的提问，从肯尼斯的口中说出。 　　韦伯恍然，他也想起来一件事。 　　在时钟塔有三个派系，民主派、贵族派和中立派，其中民主派和贵族派的争斗最为激烈。 　　肯尼斯来自贵族派的埃尔梅罗。 　　而汐见正是跟民主派的君主关系密切的前封印指定执行者。 第十九章 派系之争的延伸 　　“这件事很重要吗？还是说身为贵族派中仅有跟巴瑟梅罗存在交情的埃尔梅罗家主，你想把时钟塔的派系争斗，带到圣杯战争里面来？”汐见遥遥地望着肯尼斯，这样问道，“我劝你最好放弃，否则会死的。” 　　毕竟这里是圣杯战争，尽管目前在时钟塔被视为远东的乡下魔术竞争仪式，但等到真相暴露出来，就算汐见在战争中杀死贵族派君主肯尼斯，时钟塔也不可能就此宣判他的死刑。 　　“这是我的最后通牒，如果你要继续维持跟巴留埃雷塔的联系，那么我就只能在接下来的圣杯战争中，优先抹杀你了。”肯尼斯发出宣告。 　　汐见高高地抬眉，他倒是低估了自己显露在外的价值，没想到竟然能让贵族派的君主下达死亡宣告。 　　当然，这并不是肯尼斯心血来潮，或者单纯地出于利益。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在离开时钟塔前，就已经从埃尔梅罗的派系之中，听到了各种各样对他的警告。 　　『如果遇上汐见天溪，你会死，因为民主派那边也期待这个结果。』 　　埃尔梅罗内部的各派领导人都知晓了圣杯战争的大体情况，没有打算参加无非是自身实力不济。 　　或许是出于保存派系的实力，又或许是另有盘算而故意说这种话刺激肯尼斯。 　　无论如何，三人成虎。 　　说的人太多，导致肯尼斯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如果可以联合，拉拢到贵族派这边当个打手就先联手，如果不能那就抹杀。 　　封印指定执行者什么水平，肯尼斯自问还是十分清楚的。 　　因此他做出了如此的宣告。 　　“好啊，要打的话，我奉陪，请问是要现在打，还是改天再打？”汐见看向韦伯，“韦伯同学，这是个将你讨厌的老师打败的好机会，我们可以联手哦。” 　　接着，他又看向阿尔托莉雅：“Saber，虽然不知道你的御主什么想法，但如果在这里跟我一起干掉Lancer，你的御主肯定不会反对，或者你帮对面也可以。但二对二肯定不如三打一稳妥。” 　　三言两语间，汐见就用利害让Rider的御主和Saber动摇。 　　“哈哈哈哈！真是个搞外交的好手！怎么办，Lancer的御主！是要在这里开战还是就此撤退，我给你最后一点时间犹豫。”Rider倒是不介意开战。 　　不管是混战还是联合起来，都很符合他的口味。 　　毕竟韦伯也一脸对这个提议动心的样子。 　　“撤退了，Lancer……” 　　意识到局势不在自己的掌控范围里，其他人也并不会作壁上观后，肯尼斯咬了咬牙，发出了撤退的命令。 　　Lancer只能苦笑着摇摇头：“看样子并不会打起来，希望下次能够跟阁下好好地较量一次。” 　　说完，Lancer的身影便从湾岸仓库这里消失。 　　“这是个没劲的男人啊，幸好不是我的御主，不然就没意思了。”伊斯坎达尔表达了对肯尼斯的否定。 　　“所以刚才的联盟宣言也就作废了。”汐见耸肩。 　　“本来还想欣赏一下你的谋略，但我对这种战斗没有兴趣。”伊斯坎达尔一抖缰绳，“不过，如果你在这种已经被盯上的情况下，依旧能靠着自己的力量突破困局，最后走到我面前，我会更加欣慰。” 　　“不会接受你的招揽啦。”汐见抿了抿嘴唇。 　　对此，伊斯坎达尔毫不气馁 ，只是大笑两声。 　　说完，他拉扯两头神牛的缰绳，在发出嘶鸣声的同时放出阵阵雷鸣，随后踏着闪电直奔虚空而去。 　　“再会了！” 　　雷鸣电闪之中，Rider和御主消失在了南方的天空。 　　剩下的只有阿尔托莉雅。 　　她注视着摩根。 　　“要打吗？阿尔托莉雅？”摩根端着手臂，淡淡地看向阿尔托莉雅。 　　“不……” 　　阿尔托莉雅摇摇头，她只是因为跟御主分散，暂时处在没有指示的自由行动状态。 　　“面对‘仇敌’也能不急着动手，会不会过于仁慈了，亚瑟王？” 汐见半开玩笑地对Saber说。 　　“这不是仁慈。”阿尔托莉雅摇头。 　　“如果因为跟御主走散，没有地方去的话，不如先跟我们走如何？”汐见说。 　　摩根感到质疑，“让阿尔托莉雅跟我们？” 　　“如你所见，我现在被贵族派的君主盯上了，不过我没那么守规矩，当然想拉拢几个盟友……”汐见将手里的魔枪还给摩根，“没准埃尔梅罗也是这个打算，那作为三骑士之首，能够拉拢过来都是好的。” 　　“……”阿尔托莉雅在思考是否该这么做。 　　身为从者，贸然与其他御主和从者共同行动，无异于对外宣告结盟。 　　“另外，你的御主必然要与你汇合，与其主动寻找，不如守株待兔。”汐见给出了自己的见解，“或许……还可以顺便同来找你的御主聊聊合作的事。” 　　“非常之时，当有非常之法。”阿尔托莉雅有了决断，“你意下如何，王姐？” 　　“有趣，那就先试试看吧。”摩根并不介意。 　　她看得出汐见打算利用阿尔托莉雅，这很合适。 　　汐见抬头，“请靠近一些，亚瑟王。” 　　阿尔托莉雅不解，向两人走过去。 　　刚刚站定，一阵风蓦然涌起，漆黑的鸦群凭空出现，将三人围绕起来。 　　“这个是……” 　　阿尔托莉雅一阵惊讶。 　　不过没等她惊讶太久，乌鸦就已经散去，周围再度清晰。 　　但三人已经身在一处洋馆前门的庭院处。 　　“这里就是我的家，姑且让我作为东道主，欢迎在这场圣杯战争里，造访此地的第一位客人。”汐见随意地笑笑。 　　这时，摩根好似女主人一样，自然地穿过小径，走向正门，拿出钥匙开门。 　　“来者皆是客，只要你不在这里挑起争斗，姑且就允许登门做客吧。”摩根把玩着钥匙对阿尔托莉雅说。 　　说完，她的视线落在汐见身上，貌似在询问自己的举止是否妥当。 　　然而阿尔托莉雅忍不住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阿尔托莉雅？” 　　“没有，只是今晚发生的事太多，不自觉就……” 　　Saber转过身去，看着院门。 　　“请两位先回家吧，我向确认一下周围的情况。” 　　其实阿尔托莉雅只是有点感慨。 　　姐姐居然会露出那么像普通人的表情。 第二十章 爱因兹贝伦城 　　冬木市有一条国道线路背对着城市的光明，自深山町向更西边延伸而去。在道路的前方是一片未开发的深邃山林。 　　而在这片未开发的山林之中，坐落着一座西欧中世纪风格的古典城堡。 　　那是爱因兹贝伦在冬木市的财产，也是他们作为构建冬木圣杯战争系统的御三家，所建立的专属据点。 　　任何想要进入这片森林的人，都会被城堡的主人所监视，透过层层幻术与魔术结界，无论是从者还是御主，都无所遁形。 　　但是，即便掌控着这片森林的每一个角落，动用了能够观察远方的水晶球魔术，爱丽丝菲尔也没有看到Saber进入这片森林的迹象。 　　这让她不自觉地叹了几口气。 　　“觉得累了吗，爱丽？”切嗣这么询问妻子。 　　爱丽丝菲尔立刻收起忧愁的表情，微笑着摇摇头。 　　“那么近距离遭遇Saber和Berserker的战斗，没有被波及已经万幸，你还是应该好好休息。”切嗣很关心她的状况。 　　尽管舞弥及时地带着爱丽丝菲尔从海边撤退，并一路来到了爱因兹贝伦的城堡，也不排除那么近的距离被波及，有可能受到什么伤害。 　　“没关系……但是Saber她……”她向丈夫说出自己的担忧。 　　切嗣看了眼手背的令咒，“就现在的情况来看，那位骑士王大人还没有出事。我亲眼看着她出于自己的意愿，跟Berserker和对方的御主走掉了。” 　　在湾岸仓库的切嗣，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有暴露自己，但也因为这个决定，导致Saber采取了独断的行动。 　　“只不过那个撤离的方式，与其说是Berserker，不如说是Caster更加准确。”切嗣评价道。 　　要不是作为御主的权利，让他可以确认从者的职阶，没准会真的会因此感到迷惑。 　　“关于这点，我还没来得及说——”爱丽丝菲尔补充。 　　她回到城堡，在舞弥的照料下醒过来之后，跟撤回来的切嗣了解完情况，就开始动用水晶球探查森林。 　　毕竟现在跟自己的从者走散，对他们而言，已经来到了非常危险的境地。 　　任何御主想要带着从者突袭此地，都可以长驱直入，不受任何阻挠。 　　“切嗣和舞弥小姐离得远，没能看清楚情况，事实上Berserker跟Saber存在直接的关联，Saber也知道了对方的真名。”爱丽丝菲尔说，“其名为摩根，是Saber的姐姐。” 　　切嗣紧皱的眉头又再度舒缓，“这可真是麻烦大了，明明是Berserker职阶，有着B级以上的狂化，却看上去与普通从者无异，同时还是顶级的神代魔术师。”切嗣看着冬木市的地图，越分析越觉得圣杯战争的困难程度直线上升。 　　不光如此，Berserker的御主，汐见天溪。 　　尽管知道对方是魔术协会出身，年纪轻轻就得到了典位的评级，甚至参与过封印指定的任务执行工作。 　　切嗣也依旧认为可以依靠自己独特的作战方式，暗杀那样的魔术师。 　　这些预先设想的战术，都随着今晚的战斗，被彻底打破。 　　人类魔术师却能与从者匹敌，同Lancer战斗不落下风，又能挑战深浅莫测的Archer。 　　特别是被Lancer偷袭的那一下，汐见天溪居然还能瞬间反击，造成两败俱伤的局面，迫使Lancer的御主选择撤退。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Saber，必要的话甚至可以使用令咒，强制将她叫回来。”卫宫切嗣说，“如果从者跟爱丽分散的时间超过今晚，我们就必须从这里撤离，寻找新的隐蔽据点。” 　　爱丽丝菲尔这时候问：“那……切嗣，你知道Saber在什么地方吗？” 　　“大概在那边吧。”切嗣透过卧室的窗户，指向了深山町，“我能感觉到Berserker带着御主和Saber转移的时候，位置从新都背部的湾岸仓库，转移到了深山町的居民区。” 　　“那个地方，应该就是Berserker的御主的据点了呢。”爱丽丝菲尔有了答案。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到底该怎么跟对方取得联系，还是说直接登门拜访。 　　魔术师的住所是便是工房所在，外部必然有着相当精密的结界。 　　万一Saber其实是遭到挟持…… 　　“Berserker的御主 应该是跟Saber达成了什么协议，Saber才会同意先跟他们走的吧。”切嗣带着歉意，对爱丽丝菲尔解释。 　　他清楚知道这之中有自己的责任。 　　因为自己拒绝与Saber交流，让妻子去代替他担当御主，其后果就是像现在这样，一旦爱丽与Saber分散，就缺乏必要的联络手段。 　　“不用在意，切嗣。我早就预想过会有这样的情况。”爱丽丝菲尔温柔地安慰丈夫。 　　而后，结界传来的异动让爱丽丝菲尔心头一凛。 　　“这么快，就有从者要袭击我们了吗？”切嗣透过妻子的表情猜测，然后拿起武器准备应战。 　　门口的舞弥也随时准备出动。 　　“不，来的是送信的使魔。”爱丽丝菲尔走过去，拉开了窗户。 　　一只青色的鸟落在窗沿。 　　爱丽丝菲尔伸手靠近，使魔散发出魔力，信息借由这些魔力传递过来，被她所接受。 　　当信息读取完毕，青鸟便如同幻影般雾散，这让爱丽丝菲尔也不得不感慨使魔主人的巧思。 　　她关上窗户。 　　“切嗣，Berserker的御主发来传信，希望Saber的御主明天到他那里会面，Saber会在稍后赶过来与我们汇合。”爱丽丝菲尔回头转告切嗣，“说是有要事商谈，但并没有说具体是什么内容。” 　　“听上去真是可疑啊。”切嗣不禁嘲笑。 　　“那，要拒绝吗？”爱丽丝菲尔问。 　　“不，当然要去。对方甚至提出让Saber先回来，显然是想最大程度打消我们的顾虑。”切嗣放下枪，“而且我们本来就需要尽快与自己的从者合流。” 　　这时，一直在门口待命，没有开口的舞弥说话了，“那么，明天就由我开车送夫人去Berserker的御主那里，跟Saber汇合。切嗣就如同往常一样，在暗处监视附近的情况。” 　　“嗯，就这么办吧。爱丽觉得呢？”切嗣询问妻子的意见。 　　爱丽丝菲尔露出自信的笑容，“当然要去，我也想看看摩根的御主是什么人。” 第二十一章 暗潮涌动的夜晚 　　汐见家的客厅。 　　“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将信送到了阿尔托莉雅的御主那里了。”摩根坐在沙发边，看着汐见说。 　　“有劳了，本来我自己来就可以……”汐见摇了摇头。 　　摩根带着微妙的笑容：“不过尽一些身为妻子的责任。” 　　“呃……你真的要贯彻这个人设？”汐见弱弱地问。 　　被倾国倾城的美女当成丈夫，是个男人都会动摇，但问题在于……这可是摩根·勒·菲啊。 　　哪怕只是名义上的称呼，自己真的消受得起吗？ 　　“容我问一句，你邀请我的御主到贵府来，是要商谈什么？”阿尔托莉雅听完两人的玩笑话，才故作正经地问。。 　　她也知道那只使魔的传信内容。 　　“如你所见，Lancer的御主对我宣战，甚至下达了死刑宣告。”汐见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如此，对我而言，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打败Lancer和他的御主，只要Lancer退场——” 　　“所谓战争就是这样的道理，吾夫要求结盟也正是为此。”摩根接过话头，“如果阿尔托莉雅你不打算接受，我也无所谓。无非是先对付你们还是先对付Lancer阵营的区别罢了。” 　　“姐姐……”阿尔托莉雅深感无奈。 　　但摩根就是这样的行事风格，阿尔托莉雅多少还是清楚。 　　大概御主就算有自己的战略主张，如果摩根不同意，那她就会反对。 　　“你已经听到了，吾夫需要Lancer退场，只要从者消失了，他的御主也就很容易杀死。”摩根泰然自若地占据对话的主导权，对阿尔托莉雅说：“如果要跟他们交战，就需要避免其他从者和御主从中作梗，妨碍我们。” 　　“所以需要合作啊。”阿尔托莉雅理解。 　　必要的时候，甚至会需要她和爱丽丝菲尔帮忙抵挡可能妨碍汐见和摩根讨伐Lancer其他各组。 　　汐见今晚透了太多的底，会将他视为最大威胁的御主，不止肯尼斯一人。 　　帮助汐见和摩根并非没有好处。 　　此前一仗过后，阿尔托莉雅知道摩根不那么容易对付，就算最后还是要敌对，也需要更加万全的准备。 　　贸然尝试偷袭摩根的御主，恐怕很难达成目的。 　　“但是，你们怎么会知道我的御主在什么地方？”阿尔托莉雅的第二个问题。 　　摩根不以为意地笑，“圣杯战争开始之前，就应该搜集情报。爱因兹贝伦家来自德国，到日本参加圣杯战争，必然有自己的据点。要掌握这些情报并非难事。” 　　说到这，摩根依旧没有回头，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汐见昏昏欲睡的脸庞上。 　　“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御主在什么地方了，你想走也随时可以走。明日，我会和天溪一起等待你和你的御主到来。” 　　从深山町回到爱因兹贝伦城，对阿尔托莉雅来说，并不需要多少时间。 　　她也是这么打算的。 　　“感激不尽。” 　　阿尔托莉雅没有想到，有一天会从自己的嘴里，对摩根说出这样的话来。 　　只不过直到她离开房间，摩根都没有看她，只是怡然自得地倚在沙发上。 　　“你也早点睡吧，我负责监视周围的情况，区区Lancer，不是我的对手。” 　　樱和卡莲早就睡下，汐见也很累了，所以摩根会在这里守着。 　　不管是作为从者，还是作为别的身份。 　　“那……就拜托你了。”汐见无法拂了摩根的好意，认真地答应。 　　目睹了今晚的战斗，圣杯战争的参战各方，都会有不同的想法。 　　———————— 　　“原来如此，汐见君被君主·埃尔梅罗盯上了。” 　　远坂家，时臣透过魔术通信器，听完绮礼的汇报后，略微感慨。 　　“时钟塔的争斗真是越发凶猛，甚至要在圣杯战争中杀死对方派系的人。” 　　绮礼对此有自己的看法，“大概是透过今晚的战斗，肯尼斯看到了汐见天溪其人的威胁，不亚于一名从者，如果自己和Lancer同时面对汐见和Berserker的话，胜算会非常渺茫吧。” 　　不止如此，就算是绮礼自己，也必须思考正经地交战，到底有没有可能打赢汐见。 　　过去执行魔术协会与圣堂教会联名的任务时，绮礼确实近距离观察过汐见的战斗方式。 　　那个人向来的风格是以小见大，通过破解对方魔术的弱点，以最精妙的手法从细微处破局。 　　像今晚这样连续施展大型魔术，绮礼一次也没有看到过。 　　那就是被复原的神代卢恩基盘拥有的力量吗？ 　　“从战术上来说非常合理，但这样一来，肯尼斯也成功将汐见君的战略目标，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时臣露出微笑，“无论如何，接下来汐见君都会优先展开对Lancer的讨伐工作。” 　　从绮礼传回的情报分析，Lancer的真名已经大致可以猜到，时臣对此十分笃定。 　　“再加上他们带走了Saber，恐怕他们双方已经私下达成协议，对汐见天溪及其从者进攻肯尼斯一方，不会出面妨碍。”绮礼说，“该怎么办，吾师？” 　　“当然是任由他们开战。”时臣选择了最稳妥的战术。 　　先让其他御主和从者相互厮杀，等到只剩一下一两组的时候，再由吉尔伽美什出面收拾残局，圣杯战争的胜利必然是远坂家的囊中之物。 　　“我明白了。” 　　“之后我会让想办法给汐见君传信，告诉他我不会出手妨碍他跟肯尼斯之间的战斗。” 　　时臣并不希望汐见在跟肯尼斯的战斗中死去，他最期待的结果是汐见的从者被吉尔伽美什打败，而自己作为御主，放过同为御主的汐见。 　　如此一来，自己不仅可以得到圣杯战争的胜利，还能确保樱还有凛的今后。 　　“失礼了，时臣君。刚才绮礼的Assassin传来消息，说发现了Caster以及其御主的行踪。” 第二十二章 醒来 　　——然后，汐见天溪做了一个梦。 　　那是某个人年少时做过的梦。 　　一个关于喜爱宁静柔和故事的，魔女的梦。 　　没有一个人在的图书室。 　　透过窗户能看到灰蒙蒙的天空。 　　温柔落下的雨水滴答声。 　　在仿佛数不尽的藏书之中，有一个对着无穷尽的知识，不断探求着的少女。 　　幽暗而温暖的图书室中，如同坐在桌前读着童话的孩童一般。 　　她……描绘着某个『梦想』。 　　…… 　　御主与从者之间，有着经由魔力形成的通路，原本只是为了让御主能够给从者提供维持实体所需要的魔力而存在的机制，却也有着圣杯战争系统最初的设计者，所没有想到的“副作用”。 　　偶尔，御主会在做梦的时候，看到英灵生前的记忆。 　　或许是片段，或许是更加完整的经历。 　　不一而足。 　　“……啊。”汐见睁开眼睛，看着卧室熟悉的天花板。 　　梦的余韵还未消退，身体格外沉重，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只能发出简短的音节。 　　然后，又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叹，连汐见也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醒了？” 　　稚嫩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他转过头去，看见的是卡莲幼小的面庞。 　　“已经这个时间了吗……”瞥了眼床头的闹钟，汐见大惊，“得快送你和樱去学校才行。” 　　卡莲摇头，“不用去了。今天摩根女士给学校打了电话，说让我和姐姐在家休息。” 　　“她倒是机变……”汐见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只玩笑着独自调侃了一句。 　　不过这倒是很合适，这阵子继续让樱和卡莲去学校，只会让汐见继续分心。 　　“做噩梦了吗？”卡莲眼里闪着光。 　　“没有，只是有点累。”汐见说。 　　“哦。”卡莲眼中的光暗了下去，像是有些失望。 　　汐见感到一阵无语，“你好像有什么糟糕的期待啊？” 　　“是错觉。”卡莲露出乖巧端庄的笑容。 　　之前其实就隐隐有所差距，随着年龄的增长，卡莲也逐渐展现出她早慧的特质，只是伴随这份早慧的，还有那种有些“糟糕”的性格。 　　是自己的教育方针出了问题吗？汐见扪心自问。 　　毕竟没结过婚，没有育儿经验，真出了差错也不是不可能。 　　“到底是跟谁这么像啊。” 　　汐见说这话的时候，卡莲已经跑了出去。 　　他努力从床上坐起来，回想前一刻的梦境。 　　因为御主与从者之间是以灵相系，睡眠时有可能会误入对方的记忆层。 　　一般来说，只要切断意识就可以避免窥见。 　　昨晚汐见的入睡，则完全是摩根毫无征兆地使用了魔术的结果。 　　“那家伙的性格还真是恶劣，该说不愧是『雨之国的魔女』……” 　　回想起昨晚的事，他不自觉地想要吐槽，话语却在中途停下。 　　雨之国……是什么地方？ 　　各种各样的传说里，关于摩根的记录，往往作为亚瑟王传说的登场人物之一出现，即便是在魔术师的世界，能够查证的东西也非常有限。 　　那就是摩根的过去……或者说，还是心怀梦想的少女时期吗？ 　　而且那副样子，跟阿尔托莉雅还真是相像，更加容不得人不相信两人的姐妹关系了。 　　汐见家的早餐并不单一，特别是还有两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正在长身体的年龄，汐见更是不能怠慢他们的日常饮食。 　　吃过营养丰富的早餐后，卡莲在客厅看电视。 　　汐见则去了魔术工房查看。 　　今天在家休息，所以樱在跟摩根学习魔术，内容跟虚数魔术有关。 　　樱有着与生俱来的“虚”属性，在魔术师的世界，这种属性被魔术师们定义为“虽然有可能，但是物质界没有的”，一些同时精通现代科学的魔术师，也将其称之为虚数属性。 　　关于这种魔术的本质，对于现代魔术师来说，是相当神秘的东西，拥有这种属性的魔术师更是少之又少，其中称得上资质优秀的，更是百年难遇。 　　“看样子，掌握得很快啊。”汐见拿着水杯一边喝，一边看着樱的魔术练习，发出评价。 　　虽然离入门还有距离，已经能够触碰到不存在的领域这点，让汐见也不得不惊叹于樱的天分。 　　“这孩子的资质很好，只需要一点点解释，就能自然而然地理解『虚』。”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的摩根，平淡地表示。 　　汐见听到后一笑，“那也是老师教得好。像我就没办法教樱这些东西，只能让她学一些用得上但浪费天分的东西。” 　　他知道，即便不学习虚数魔术，樱也能成为优秀的魔术师。 　　但如果有机会深入学习和修行符合与生俱来天赋的属性，假以时日，获得魔术协会的冠位也未必不可能。 　　“母亲大人真的好厉害，懂好多东西！”樱忽然附和称赞。 　　她称呼摩根的方式让汐见一口水没吞好，呛到了气管里，发出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 　　虽然很想吐槽摩根给樱灌输了奇怪的认知。 　　但她今天既假扮了继母给学校打电话请假，又在这里给樱上神代级别的魔术课。 　　汐见也只能一边咳嗽，一边幽怨地瞪了摩根一眼。 　　“不要太激动比较好，诅咒还没消退，我的魔术顶多让你日常行动不受限。”摩根脸上隐隐有几分笑意，“另外，看你的样子像是没睡好，是我不小心用成了诅咒魔术吗？” 　　“……那种东西也能不小心？”汐见眼角一个劲抽搐，“没什么，稍微有点多梦。” 　　摩根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那要不我亲自为你调配点安神的东西，圣杯战争时刻攸关生死，不能充分休息的话，是会死的。” 　　“魔女的安眠香吗。”汐见不置可否，“再说了，我还不至于睡不好就挂掉。不如说我想跟你讨论一下，该怎么进攻Lancer和其御主。” 　　“有这个心是好事，但在那之前，还有其他的事你需要知悉。”摩根说，“圣堂教会发来了对各方御主的召集。” 　　汐见喝水的动作停了下来，“什么？” 第二十三章 同盟 　　按下汐见家院门外的门铃之后，爱丽丝菲尔看到一个体型跟自己的女儿伊莉雅相仿，有着同样的银色长发，发梢微微卷起些波浪的金色眼眸小女孩，走了出来开门。 　　“客人？”女孩问。 　　爱丽丝菲尔和阿尔托莉雅做好了拜访作为御主的汐见天溪，没料到这种情况。 　　于是爱丽丝菲尔微微蹲下身，隔着铁栅栏门开口，“嗯，是的……我们是汐见先生的熟人，今天约好了过来见面。” 　　“她们是客人，开门吧，卡莲。”汐见的声音从正门口的台阶上传来。 　　显然卡莲过来的开门的时候，他也出来了。 　　“嗯。”卡莲利落地打开了自家院门，让两人进来。 　　汐见也走下来迎接，并单手将卡莲抱了起来。 　　“真、真意外啊，是令嫒吗？”看到与伊莉雅差不多大的孩子，爱丽丝菲尔不由得生出睹物思人的情绪，多问了一句。 　　“是小女儿，名字叫卡莲。”汐见自然地介绍。 　　“不止一个吗？”爱丽丝菲尔大惊失色。 　　她看得出汐见很年轻，有个孩子不奇怪，但是有两个……这就很奇怪了。 　　小的看上去四五岁，那大的，少说也有六七岁了吧。 　　“嗯。” 　　汐见无视了爱丽的惊讶，向她和阿尔托莉雅点点头，在前面带路。 　　进屋之后，他就放下卡莲，让她去花园里找樱玩，自己在客厅接待两人。 　　“从者……摩根不在这里呢。”阿尔托莉雅说。 　　居然不要从者随行，就敢单独面见别的御主和从者，即便已经事先约好不开战，这份胆识也实在是过人。 　　“在陪孩子们玩。”汐见示意了一下客厅对着屋后花园的窗户。 　　从那里可以看到坐在阳光洒满的青黄草地上，在教樱学习魔术的摩根。 　　她觉得工房里上课太闷，于是中途改换了教学场所，汐见也只能随她高兴。 　　阿尔托莉雅在惊讶中收回视线，不再深究摩根到底怎么想的，毕竟真的知道了，也没办法理解。 　　“说正事之前，有件事我想先确认一下。”汐见示意两人倒茶自便后，问：“圣堂教会于今天清晨发布了紧急消息，要求其他各组一起，讨伐违背了圣杯战争隐秘规则的Caster组，两位是否知道。” 　　爱丽丝菲尔的表情逐渐严肃，“嗯，确实知道。听教会的说法，似乎他们就是近期连续在冬木诱拐睡梦中的孩子，制造失踪和杀人事件的真凶。而且——” 　　“而且？” 　　汐见随着爱丽丝菲尔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阿尔托莉雅。 　　“事实上昨天从府上离开，前往爱因兹贝伦森林与御主汇合的路上，我遇到了Caster。”阿尔托莉雅深深地皱眉，似乎认为情况相当麻烦，“Caster看上去精神不太正常，还将我认成什么圣女贞德……” 　　“圣女贞德？”汐见微微惊讶，“难道Caster是跟贞德有关联的从者吗？” 　　“对方自称吉尔·德·雷。”阿尔托莉雅补充。 　　“原来是蓝胡子。”汐见说出了Caster在当代流传的故事里的外号。 　　不过这都是次要。 　　原本只是想跟爱因兹贝伦讨论一下，是否要完全遵照教会的提议，先行停战讨伐Caster。 　　但现在看来…… 　　“从Caster对Saber的态度来看，他多半会主动接触我们。”爱丽丝菲尔按照切嗣说的，转述出来，“如果能够利用这个机会，对他进行伏击和讨伐——” 　　“恐怕没那么简单。”汐见说，“教会发布这个讨伐任务，给出的奖励是可以补充一划令咒。从现状推断，已经消耗掉了令咒的，多半是时臣。” 　　他不清楚Archer撤退是否与令咒有关，毕竟时臣没有露面，但只能这么优先考虑。 　　但令咒是很宝贵的魔力资源，就算是用来支援从者，也能在关键时刻扭转战局。 　　“果然呢。”爱丽丝菲尔点头。汐见的判断和切嗣差不多一致。 　　汐见想了想，“假设我们选择利用对方误认为亚瑟王是圣女贞德一事，来进行伏击。肯尼斯势必会趁着这个机会，让从者闯入，夺取讨伐的成果，补充损失的令咒。” 　　“你想一石二鸟？”阿尔托莉雅猜到了汐见的意图。 　　汐见也随即露出应和的笑容，“是。本来我只是想尽量跟能商量其他组御主，约好停战，好专心对付Lancer组。但是现在圣堂教会发布了讨伐任务，不管我参与与否，Caster都必然会再度找上你们。” 　　“所以你想升级此前的提议，从停战转为结盟？”爱丽丝菲尔冷静地接话。 　　会谈的进展完全如切嗣所推测的那样。 　　汐见天溪并不是典型的魔术师，反而充满了人情味。 　　特别是……他也有孩子。 　　“Caster在城镇里肆意妄为，樱和卡莲也难免成为目标。”汐见的表情沉下去，他转头望向花园，“就算我能确保自家的结界不会被轻易突破，身为两个孩子的父亲，也不能对这种事坐视不理。” 　　合乎情理的发言，不管是爱丽丝菲尔还是阿尔托莉雅，都没有必要怀疑。 　　“我能理解，如果伊莉雅也生活在这座城市，我说什么都会尽快拜托Saber讨伐掉Caster。”爱丽丝菲尔说。 　　“伊莉雅？” 　　“是我的女儿，伊莉雅斯菲尔·冯·爱因兹贝伦。”爱丽丝菲尔的笑容温暖明亮，那是属于一个母亲的表情，“等圣杯战争结束了，那孩子也许会来冬木生活，希望到时候，能跟汐见先生家的孩子们成为朋友。” 　　汐见也露出理解的微笑，“我最后正式确认一遍，爱丽丝菲尔女士的意思，是同意在双方停战的基础上，联手讨伐Caster，以及随时可能妨碍和抢夺战果的Lancer及其御主。” 　　“嗯。”爱丽丝菲尔伸出了手。 　　她其实还有一份私心。 　　那个名叫言峰绮礼的男人，切嗣认为他很危险。因此可以的话，她希望借汐见天溪的手，将对方从圣杯战争中排除。 　　这个同盟，不管是对切嗣还是对她，都势在必行。 　　“那么，同盟达成。” 　　他伸出手，与爱丽丝菲尔的手握了一下，一起点了点头。 　　松开之后，汐见并没有要立即送客，他重新靠在沙发上说： 　　“另外，作为结盟的见面礼，也作为对其他各组的妨碍，我可以向两位透露Archer的真名。” 　　“请说。”阿尔托莉雅神色一凛。 　　汐见微微眯眼。 　　“其名为巴比伦尼亚的英雄王，吉尔伽美什。” 第二十四章 冬日阳光 　　会客结束之后，汐见去庭院里找摩根。 　　这位不列颠的魔女显然很有陪孩童玩耍的耐心，汐见穿过柔软的青黄草地过去时，樱和卡莲正用魔术唤醒盛开的花，所编织的花环，戴在摩根的头上。 　　过家家风味的加冕仪式。 　　“并不是我想要，是她们自己的主意。”摩根坐在毛毯上，仿佛在跟汐见解释。 　　汐见干笑两声，“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摩根吃了闷亏，不露声色地转移话题，“谈完了？” 　　“跟爱因兹贝伦会谈的时候，我不是将五感共享给你了吗？” 　　汐见缓缓坐下，被阳光晒得发暖的毛毯，散发出让伤痛伴随的疲劳有所缓解，他看着在一边向卡莲展示魔术的樱，继续说： 　　“我还以为你会反对跟Saber组结盟一事。” 　　“圣杯战争本就不是单兵作战的游戏，必要的时候，跟一方结盟，对付另一方也是合理的战术战略选项。”摩根淡淡地笑着，“我对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没有什么执念，无非是有些好奇心。” 　　汐见觉得她这话说得奇怪，却不知道该如何深究。 　　面前的人是亲历了那段传说的存在，他一个后来人，哪能说得清楚。 　　最后，汐见还是选择相信摩根态度。 　　反正结盟只是暂时的，解决了眼下的危机，势必又要恢复敌对，并且率先重新开战。汐见对此已经有充足的心理准备。 　　“不过当我告诉她们Archer的真名时，她们都觉得难以置信。”汐见微微侧躺下，懒散地说，“……英雄王吉尔伽美什，人类最古老的史诗里所记载的英雄……同时也是带着人类与神明诀别，掀开神代衰退帷幕的王。” 　　自英雄王伊始，直到大约一千五六百年以后，魔术王所罗门将神的恩惠归还上天，神代便自此，在世界范围内开始走向衰落。 　　总之，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看待，汐见天溪都清楚吉尔伽美什会成为这场圣杯战争中最棘手的敌人。 　　偏偏他还是以Archer职阶降临，有着单独行动的技能，即便失去了御主也能继续行动。 　　即便切断了时臣与吉尔伽美什之间的契约，他也有足够的时间寻找新的契约者，继续参战。 　　“你历史不错。”摩根不轻不重地开了个玩笑。 　　汐见翻了个白眼，当她是在夸自己，“但我有一点不明白，你怎么会认得出那个英雄王？不列颠神代终结的时代，距离乌鲁克第五王朝，隔了也有将近两千年。” 　　“多少有些缘由，见过几面。”摩根模棱两可地解释。 　　她并不想对汐见解释太多的内情，特别是一旦细说便会触及未来，从而让原本确定的量子记录事项出现波动，偏向谁也不能确切知晓的结果。 　　“活得久就是好啊，这都能见到。”汐见也不再追问。 　　毕竟冬木圣杯战争的仪式是200年前正式确立，但在圣堂教会的记录中，这只是“第七百二十六个圣杯”而已。 　　如果在那之前，在神代还没消退之前，也有过类似圣杯战争的仪式发生，摩根见过英雄王也就不奇怪了。汐见如此想。 　　即便没有摩根，他也能得到Archer的真名，但却很难解释得清楚。 　　【追加任务：给那个不管在哪儿态度都很高傲的吉尔吉尔男一点颜色。 　　奖励：Archer的真名情报。】 　　吉尔伽美什昨夜现身之后，汐见就得到了这样的通知。 　　没能及时跟摩根沟通，也就不知道摩根掌握如此重要的情报。于是当时的汐见就抱着既无奈又不得不上的心情，去试探了Archer。 　　当然，这也是汐见有自信即便对方强的离谱，他也能顺利撤退。 　　摩根能够识破Archer真名这件事，对汐见来说可谓好坏参半。 　　它坏就坏在没一点用。 　　“看你的心情很消沉，知道对手的身份，对圣杯战争的前途充满了不安？那样的话现在切断跟我的契约也是可以允许的。” 　　“少用这种激将法啦，虽然不是出于本意参加圣杯战争，但我也没怂到撤退。”汐见呲牙，驳斥了摩根的挑逗。 　　摩根微微点头，“这才对。这样才是我的丈夫该有的言行与态度。” 　　“……我说你，到底要把这种假扮夫妻的过家家玩到什么时候？圣杯战争结束为止吗？”汐见还是不习惯摩根的这套对待方式。 　　“做我的丈夫就那么让你不满？”摩根露出思索的神情。 　　“啊啊啊，随便你好了，反正我又不吃亏。” 　　汐见终于放弃了思考，挪动身体，用摩根的大腿当做枕头，躺了下去。 　　归根结底，摩根是一位有着倾国绝色的美女，就算是过家家，汐见也不觉得吃亏。 　　稍微占点便宜，蹭个膝枕应该问题不大。 　　“已经打算就寝了吗？会对你的孩子们产生不良示范吧。”摩根没有排斥他的行为，反倒好整以暇地揶揄。 　　“养精蓄锐。晚上爱因兹贝伦会联络，如果Caster真的坚持误认亚瑟王的身份，然后发起突袭的话——”汐见闭上了眼，不去看摩根的表情，“我们就可以作为伏兵，击敌于半渡。” 　　“那边不是只有森林？” 　　“……” 　　摩根的吐槽意外地犀利，让因为面对故事中的英雄，而隐隐有些兴奋，想要效仿古人行军打仗的汐见，狠狠地吃了瘪。 　　“依你之见，Lancer的御主当真会去爱因兹贝伦森林，而不是直接袭击此处？”摩根忽然换了个口吻，俨然向谋士问策的主君。 　　“这不好说，所以到时候带着樱和卡莲随行。”汐见说，“我不想把她们卷入圣杯战争之中，而且盟友尚且需要警惕，敌人更不能轻易信任。” 　　“人类的魔术师还真是学不乖啊。”摩根辛辣评价。 　　汐见闭着眼笑，“照你这么说，我也是人类的魔术师，是否也要被归在学不乖的那类里面啊。” 　　“不好说。”摩根依旧态度敷衍，“你应该归在学不乖却又有本事学不乖的那一类。” 　　“……还真是不留情面啊。” 第二十五章 伏击 　　入夜，爱因兹贝伦城。 　　“是吗。Berserker的御主还真是天真，居然这么轻易地就同意结成同盟。”卫宫切嗣听过爱丽丝菲尔的讲述后，给出了评价，“跟那怪物般的战斗力完全不相当……不，也可能是单纯地天生谨慎，所以想要稳妥地解决困难吗……” 　　爱丽丝菲尔看着丈夫那冷酷的表情——那是属于『魔术师杀手』的表情——摇了摇头。 　　“不，切嗣。我觉得不是那样，或许Berserker的御主愿意共同筹备伏击Caster，原因会更简单。”她蹙着眉头，认真地分析。 　　“哦？爱丽见过他本人，应该知道得比我更详细才对。”切嗣露出笑容。那是只属于面对妻女的笑容。 　　“因为他也是一名父亲。”爱丽丝菲尔说，“他的两个孩子跟伊莉雅差不多大……” 　　不可否认，爱丽丝菲尔心中的同理心在翻涌，这是她没办法扼杀掉的真情实感。 　　“……那多半如爱丽所说吧。”切嗣不愿意反驳，也不会去反驳。 　　他尚且保留着身为人的感情，又如何去猜忌有着同样情理的汐见。 　　“另外，关于汇合的方式，对方有说过怎么办吗？”切嗣问，“从深山町到这片森林，即便开车也需要一段时间。” 　　爱丽丝菲尔拿出一枚黑曜石，放在了桌上，“这是汐见先生交给我的信物，说里面汇聚了他本人同调的魔力，一旦黑曜石被破坏，他就能知道方位所在。然后——” 　　“就会在这里现身是吗。”切嗣的声音冷了下去。 　　到底那个诡异的传送方式，是Berserker——摩根的大魔术，还是汐见自己的。 　　前者好说，如果是后者，就意味着汐见不能用寻常魔术师的逻辑去判断。 　　“切嗣……”爱丽丝菲尔握住丈夫的手。 　　她清楚丈夫心中的隐忧。 　　因为见过汐见天溪一面，所以更加确信，胜出圣杯战争的可能性在降低。 　　和身怀严苛且远大理想的丈夫不同，汐见没有那些遥不可及的东西，那个年轻人是那种会用自己的手，牢牢抓住身边每一分一毫幸福的类型。 　　圣杯战争赢不赢不重要，活下去，然后回到孩子们身边，才更重要。 　　只要看过一眼，就能明白。爱丽丝菲尔知道。 　　不执着于胜负的人，会更难被打败。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军奋斗。”她温柔地告诉丈夫，“我会保护你，Saber会保护你。而且还有……舞弥小姐。” 　　她不得不承认现在切嗣最需要的女性是谁。 　　只有一个人能够让他的心找回过往的强韧，找回那足以封锁所有痛苦以及恐惧的冷峻。那是爱莉斯菲尔绝对办不到的事。 　　如果有什么事情是她能够做到的，那就是至少抱着切嗣安慰安慰他。但是——爱莉斯菲尔还是忍不住诚心祈求。 　　就算帮不上他的忙也无所谓，希望上天能够多赐与她一点时间，让她能够像现在这样抚慰切嗣，纵使只多一分一秒也好。 　　——在她许下这样殷切期望的同时，愿望也化作虚幻的泡影。 　　胸口一阵突如其来的悸动让爱莉斯菲尔全身紧绷。她才刚刚掌握不久的森林结界术式，在她的魔术回路中反覆发出强烈的鼓动。 　　这是警报。 　　“——这么快就来了吗？”切嗣的低语出乎意料地冷静。他只是看到爱丽的表情变化，就已经知道情况所在，并让身心进入了战斗状态。 　　“要传信吗？” 　　“嗯，我和舞弥会回避，将这里的战斗交给你和Saber主导。”切嗣说，“正好，让我看看他的本事。” 　　“好。” 　　爱丽丝菲尔拿起那枚黑曜石，去了外面的大厅，动用魔力注入，黑曜石就化为齑粉，消散在了手中。 　　风在封闭的大厅中骤然吹起，黑色的群鸦自虚空中浮现。 　　散去之后，出现的是汐见天溪，和他的从者摩根。 　　只是…… 　　“怎么连……孩子也带着？”爱丽丝菲尔哑然。 　　“谁也不能保证肯尼斯会不会趁着我和摩根不在的时候，偷袭我的家，将两个孩子抓去做人质。”汐见简单地解释，“这里有客房吗？我想让两个孩子先睡下。” 　　“……有！” 　　回过神来的爱丽丝菲尔，只能赶忙应对这个意料外的情况。 　　在客房安顿好两个孩子之后，爱丽丝菲尔启动了远见水晶球，将结界捕捉到的入侵者影像投影在水晶球上。 　　诡异的黑色长袍舞动，然在长袍上的红色纹样仿佛吸满了鲜血，在枝叶林间若隐若现。 　　“他就是Caster。”汐见眯了眯眼，表情变得肃杀。 　　因为Caster吉尔·德·雷并不是孤身一人，他还带着十几名年纪不大的幼童，最年长的看上去也就刚刚够得上樱的年纪。 　　“爱因兹贝伦，能确定对方的位置吗？”汐见问。 　　“距离城堡东北方两公里多一点，目前似乎没有要深入森林的样子。”爱丽丝菲尔解释。 　　摩根闭上眼，感知了一会儿，“看来是有意避开了城堡的结界，故意停留在外围诱敌。至少不是末流的魔术师从者。” 　　“既然是诱敌，那么那些孩子……”阿尔托莉雅有些愤怒。 　　如果贸然启动结界外的机关和陷阱，很难保证不伤及那些孩子。 　　“那就如他所愿，我们去迎敌吧，亚瑟王。”汐见对阿尔托莉雅说。 　　这正合Saber的意，她刚要应和，却发现哪里不对。 　　“我们？你跟我去？”她问。 　　“没错。”汐见自信一笑。 　　阿尔托莉雅回头看向摩根，“那……王姐呢？” 　　“这里还有孩子，我想把保护任务交给她。”汐见说着，看向爱丽丝菲尔，“如果你对跟别的从者同处一室不安的话，可以先行撤离到其他地方，爱因兹贝伦。” 　　“不，我留在这里就可以了。”爱丽丝菲尔心里隐隐猜到，切嗣也许会盯上这两个孩子。 　　如果顺利讨伐了Caster，没准…… 　　身为人母，她不想把和伊莉雅一样的孩子卷入战场，即便那与切嗣的目的有些许相悖。 　　姑且，就让自己当一回人质。 　　“我知道了，那么Saber，我们过去吧。” 　　汐见转身来到走廊，启动了转移魔术。 第二十六章 爱因兹贝伦森林攻防战（1） 　　已经不是第一次体验空间转移魔术的阿尔托莉雅，有了更多的从容去观察现状。 　　先前本以为那是摩根不需要任何咏唱就能发动的魔术，但事实上，却是汐见天溪的拿手好戏。 　　无论是卫宫切嗣还是爱丽丝菲尔，全都分析错误。 　　“花？” 　　不止如此，在空间转移过程之中，阿尔托莉雅还注意到另一个变化。 　　转移魔术采用的形态有了变化，之前是乌鸦，这次则是充满春天气息的花瓣。 　　“有什么问题吗？” 汐见已经开始开始习惯性地确认肩上的伤。 　　阿尔托莉雅摇头，“稍微有些惊讶，之前那种乌鸦构成的转移结界，让我想到了同时代的渔夫王。” 　　“就是那个身体残疾、隐居山间，以乌鸦为使魔的人？”汐见了然。 　　“没错，他的女儿还是我麾下圆桌骑士加拉哈德的母亲。”阿尔托莉雅说到这里，看上去有些无奈又感伤。 　　加拉哈德的父亲兰斯洛特……还有桂妮薇儿，都是与圆桌骑士团的崩坏相关联的人。 　　即便，阿尔托莉雅没有怨恨过他们任何一个人。 　　谁都没有错。 　　正因为谁都没有错，所以她才想要得到圣杯，改变导向那样结局的原因。 　　“转移魔术的形态都是随心情挑选的，我本来想着难得协助一次传说中的亚瑟王，身为魔术师，稍微扮演一下那个花之魔术师梅林。”汐见说。 　　阿尔托莉雅露出苦笑，“那至少……你跟梅林是一点也不像。” 　　“我又不是梦魔。”汐见说完，笑容逐渐收敛。 　　三言两语的交谈过程中，空间转移魔术完成，两人已经身处距离爱因兹贝伦城堡五公里以上的森林深处。 　　对Caster而言，两人的行为无异于往他的陷阱里面跳。 　　但反过来，已经做好伏击打算的两人，也可以说是已经成功引诱Caster上钩。 　　“啧……晚了一步吗？”汐见冷冷地咋舌，眼里满是嫌恶与愤怒。 　　那些透过水晶球看到的小孩子，全都被杀死了。 　　即便以最快的速度转移，短短半分钟不到，他们就全部成了被这场圣杯战争波及的牺牲品。 　　满地的尸骸飘荡着新鲜的血腥气，昭示着前一刻这些孩子都还活着。 　　“恭迎大驾光临，贞德。兵贵神速得不出所料呢。” 　　Caster脸上堆满笑意，喜迎同样愤怒地提起武器，全副武装的阿尔托莉雅。 　　他忍不住为白己摆下的这场盛大筵席感到骄傲，笑容中尽是自赞自赏之意。站在血海中的漆黑长袍淋满活祭品的鲜血，色彩显得更加鲜艳。 　　“您觉得这副惨状如何？让人非常痛心对不对？让人看了很难过对不对？您能想象这些天真无邪的孩子死前品尝到的何种痛苦？可是贞德，比起我失去您之后的所作所为，这种程度根本算不上什么悲剧！” 　　Caster神色自若，仿佛介绍功勋一样，讲述着眼前的惨状。 　　“你他妈（貴様）！” 　　汐见已经不想听Caster的任何说辞，魔力汇聚于掌中，就要发射魔能爆。 　　如果面对这种事还能无动于衷，人只会变得麻木与冷漠。 　　他要一击毙命。 　　即便会进一步暴露底牌，汐见也不在意。 　　如果那之中的孩子是樱或者卡莲，他恐怕已经暴走。 　　两年多的日常并非谎言，他的确爱着那两个孩子，所以此刻怒不可遏。 　　“等一下！”阿尔托莉雅按住了汐见的右手，尽管她也十分愤怒。 　　如同无视了汐见的愤怒，Caster满心欢喜地注视着Saber，露出粘稠的微笑。 　　“——哦哦，贞德，你那充满愤怒的双眼果然美丽！” 　　让阿尔托莉雅出手阻拦汐见发动魔术轰杀Caster的原因，就在Caster的长袍下。 　　那是被当作人质的小孩之中的最后一名生还者。 　　孩子还被Caster挟持在腋下，抽着鼻子哭泣。这个癫狂从者，此时只是将小孩当成盾牌，才会特地留下一个不杀。 　　如果刚才汐见的魔术发射出去，无疑能重创Caster，但也会连带让那孩子化为炭粉。 　　“把那孩子放开！”阿尔托莉雅怒斥，“魔鬼！” 　　汐见咬了咬牙，手中的魔力更换了聚敛的形式。 　　“您那么恨我吗？是啊，您当然恨我。您怎么可能原谅背离神之爱的我呢！因为过去您比任何人都要虔诚地崇敬上帝啊！” 　　“这场战争是为了选出适合得到圣杯的英灵，如果你用这种英灵不该有的方式战斗，圣杯会舍弃你的。既然您都已经复活，什么圣杯早就已经没用了……不过如果贞德您这么想要救这小孩子一命的话……” 　　让人意外的是，Caster放开了那个孩子，让他站在地上。 　　“来，孩子，高兴吧。上帝虔诚的信徒说要救你，那个什么全能的上帝总算大发慈悲了，不过你的其他朋友都死得干干净了哦。” 　　已经分辨不了现状的孩子，只能相信Saber是来救自己的人，哇的一声放声大哭，直接朝阿尔托莉雅跑了过去，用小手抓住阿尔托莉雅的裙甲褶皱。 　　汐见的手在这个时候搭在了孩子身上。 　　“听话，这里很危险，快点逃。只要继续往前跑，就会看到一座大城堡，你到那里去求救。” 　　看着尽可能温声安慰恐慌孩子的阿尔托莉雅，Caster露出些许不解的神情，“哦呀？” 　　Saber这时感觉到魔力波动，低下头却发现孩子已经失去了意识。 　　“你做了什么？”她立刻猜到是刚才汐见那一下的结果。 　　“居然用小孩子当成魔术的祭品，真是邪门歪道中的邪门歪道。”汐见转身，眯着眼嘲讽Caster，“真是不巧啊，我也是魔术师。只要我的卢恩还刻在他的身上，就无法被任何魔术献祭。” 　　“唔哦哦哦哦！匹夫匹夫匹夫！” 　　Caster发出尖锐到足以撕裂森林雾气的声音，斥骂汐见坏了他的事。 　　但很显然，他的魔术祭品并不止这一个孩子，那些已经被杀害的孩子，也都是Caster的祭品。 　　借由活祭品的血肉，十几只蠕动着的墨绿色海魔，就从孩童们流出来的鲜血中钻出，将汐见和阿尔托莉雅包围了。 第二十七章 爱因兹贝伦森林攻防战（2） 　　“好像做了万全准备的，不止来见您的我呢。”咆哮发泄过后，Caster再度露出危险的阴笑，“您也在身边带了能够亵渎神明的魔术师呢。” 　　“嘴上说着那种话，Caster，我看你也没资格沐浴从圣杯之中满溢而出的……主的威光了呢。”汐见也极尽嘲讽之能事，“和这位‘圣女贞德’不一样啊。” 　　他当然知道冬木的圣杯并非真正的教会圣杯。 　　“哈哈哈哈！主的威光之流，不才我吉尔·德·雷早就不需要了！”Caster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本厚重的装订书。 　　书的封面像是沾了水般湿润光泽，那是贴上人皮所制作出来的东西。 　　虽然只是一本书，但却流动着无异于宝具等级的魔力。 　　“我的同志普雷拉蒂留下这本魔书，让我有了操纵恶魔军团的本事。”Caster得意洋洋，张开手臂仰天欢呼，“这便是我的幸福、我的信仰、我的理想！” 　　无视了Caster的狂喜与欢愉，汐见接过阿尔托莉雅手中的孩子，单手抱在怀里。 　　“不妙啊，这些召唤物魔力的流动很不寻常，恐怕不是能慢慢斩杀殆尽的东西。”汐见看着怀里的陌生孩童，“而且我们带着累赘，Saber……” 　　Saber当然理解汐见所说。 　　如果把孩子安置在一旁战斗，不仅会造成两人分心，还有可能让本来脱离了险境的孩子成为海魔的新鲜饲料。 　　“那要怎么办？”阿尔托莉雅挥动手里的剑。 　　她现在左支右绌，两边的海魔正如汐见所言，杀了一只，马上就会生出来两三只，将他们越围越紧。 　　“当然是发动大魔术，连带那个Caster一起干掉。”汐见说。 　　阿尔托莉雅立刻反应过来，“就像你昨晚跟Lancer对战的时候那样吗？” 　　“嗯，这些海魔的魔术抗性不简单，需要提升大魔术的威力和精准度。”汐见缓缓蹲下身，半跪在地上，让男孩靠在他的腿边，半躺在湿润的泥土里，“现在的话，需要你帮忙应付一下周围的怪物，给我时间准备。” 　　“要多久？” 　　阿尔托莉雅再度用力挥舞无形之剑，这次一口气斩杀了五只，可就算这样依旧不行。 　　“一分钟。”汐见说。 　　听到这话，阿尔托莉雅顿时涌起一股斗志。 　　“如果连一分钟都撑不住，我也就不配继续参与圣杯战争了。”她笑着，用犀利的目光盯着海魔和海魔后面的Caster。 　　Caster观察过昨晚的战斗，对汐见有印象，知道对方是强大的魔术师，综合实力甚至能够跟从者一较高下。 　　所以他摊开手里的魔书宝具，嘴里咕哝着咒语，海魔以夸张的规模再生长。 　　转眼之间，这里已经有超过三十只海魔，汐见和阿尔托莉雅都快看不到Caster的踪迹。 　　正是考虑到这个增殖速度，所以汐见才会把“一分钟”说得如此重要。 　　“不过别担心，如果我们一分钟都撑不住，某个人会很乐意用超大型魔术把我们俩一网打尽。”汐见开了个玩笑。 　　“连你一起？”Saber愣了一下，旋即失笑，“那我只能全力以赴，不成为王姐魔术的亡魂。” 　　本就是第一次合作，还是敌对阵营，阿尔托莉雅心中其实相当紧张，很担心这种“互换人质”能不能限制住摩根。 　　毕竟汐见比爱丽丝菲尔能打很多。 　　但汐见却用自己的行动打消了Saber心中的疑虑。 　　“最后再问一件事，你希望Caster怎么死？火烧、雷击、冻结还是被风撕裂？”汐见已经开始准备大魔术。 　　Saber不禁失笑，“那就尽量选择不会点燃森林又有杀伤力的那种吧。” 　　“听凭君意。” 　　———————— 　　爱因兹贝伦城堡，客房里。 　　“看上去很高兴呢，我的丈夫。”摩根的声音听着有些不悦。 　　爱丽丝菲尔不禁感到一阵困惑，她也是有妻子身份的人，所以一下子就听得出摩根的不悦来自何处。 　　“我想，这大概只是汐见先生缓解气氛的手段，让Saber能够专心战斗，掩护他和那个得救的孩子吧。”爱丽丝菲尔苦笑，试着安抚摩根。 　　毕竟跟其他阵营的从者共处一室，实在是超出了爱丽丝菲尔的预料。 　　“别那么紧张，就算你是阿尔托莉雅那家伙的御主，我也不会对你动手。”摩根盯着水晶球，淡淡地说，“毕竟没有了小圣杯，大圣杯也没办法启动不是吗。” 　　爱丽丝菲尔大惊，旋即又理解过来，“已经知道了啊。” 　　“的确是很特别的系统，但如果没有对从者隐瞒真正目的的话，战争就没办法举行了。”摩根如同聊家常一般，指出了圣杯战争的内情。 　　“真不愧是神代的魔术师。”爱丽丝菲尔承认摩根所说，“但是……它作为圣杯战争许愿机的事实，也没有任何虚假。所以——” 　　摩根转过脸，看向爱丽丝菲尔，“认真的？” 　　“什么？”爱丽丝菲尔没反应过来。 　　但是摩根没有继续解释，而是微微垂眼，“闲聊时间看来到此为止，贵宝地真是宾客云集。” 　　“？！” 　　爱丽丝菲尔意识到自己因为汐见和阿尔托莉雅的战斗，被吸引了注意力，而忽视了有人从其他方向闯入了结界。 　　“肯尼斯·埃尔梅罗伊……”爱丽丝菲尔调转水晶球的监控点，看到了踏入森林的肯尼斯。 　　只不过肯尼斯是孤身一人往城堡来，他的从者……则往Saber他们那边去了。 　　“来得很快。” 　　摩根优雅地从椅子上起身。 　　汐见家的结界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宛如小偷溜门撬锁般精巧。 　　这一事实也被同步了结界状况的摩根所知晓。 　　“要迎击？”爱丽丝菲尔看着摩根。 　　“我被留在这里，不正是为了这一点？就算是足以摧毁城市的魔术，这个房间也会安然无恙。” 　　摩根从容地走出去，关上了门。 　　爱丽丝菲尔感觉到强大的结界瞬间张开，无论是谁都无法再进出，除非结界被解开。 　　不过，这个结界并未切断与外界的联系，爱丽丝菲尔依旧可以用水晶球观察森林里的战况。 　　而卫宫切嗣，就在城堡外的森林里，监控着周围的战况。 第二十八章 误判 　　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博尔德出现在爱因兹贝伦森林里，并非偶然。 　　就在汐见天溪和摩根离开家的稍后没多久，准备万全，带上了魔导具和魔术礼装的肯尼斯，和自己的从者Lancer一起来到了位于深山町的汐见家。 　　魔术师的住所往往意味着工房本身，外部必然有强力的结界，内部也设置着诸多用来驱逐对付魔术师和普通人陷阱机关。 　　在这点上，汐见天溪也并未免俗。 　　虽然汐见家的结界看上去来去自由，却暗藏了充分的警戒意味，稍微操作不慎，想要强行突破的话，就必然惹上绝对甩不开的麻烦。 　　当然，这对时钟塔的天才魔术师，名门之后的肯尼斯来说，也只是有点麻烦。 　　轻易地在结界上打开一个缺口之后，肯尼斯就让Lancer搜查了汐见家，才发现扑了个空。 　　之后肯尼斯利用追踪魔术，顺着汐见天溪离开的痕迹，一路来到了爱因兹贝伦森林。 　　这次属于是搂草打兔子，优先讨伐Caster，其次才是找准机会向汐见天溪发起进攻。 　　但如果对方因为意识到自己的劣势，寻求其他阵营的合作，甚至还是设立了圣杯战争系统的御三家之一，就又另当别论了。 　　然而在进入森林的途中，肯尼斯发现Caster已经在跟人交战，增殖迅速的海魔，淹没了被包围的身影，就算是Lancer，除了拿着魔书在维持魔术的Caster之外，也只能看到Saber在里面左冲右突的身影时隐时现。 　　但同时，Lancer还能感觉到海魔的包围网中，有着等同Caster的庞大魔力在汇聚。 　　等同于从者，也就是说……Berserker也在里面。 　　昨晚的初次交锋后，肯尼斯知道了这次的Berserker比较特别，有着在Caster之中也出类拔萃的优秀魔法水平。 　　肯尼斯判断，Saber和Berserker正遵照各自御主的命令，联手讨伐Caster。 　　这样一来，肯尼斯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让Lancer留下，伺机加入战端，抢夺讨伐Caster的战果。 　　令咒是宝贵的战略资源，就算没有损失，也有必要阻止其他御主增加。 　　尽管这种盗取战功的战斗方式不为Lancer所喜欢，但放任Caster继续作恶，势必会为祸世间，他也不得不在此时按下内心的骑士精神，遵从主君的命令，化身为斩奸除恶的游侠。 　　指示完Lancer的行动之后，肯尼斯就迅速深入爱因兹贝伦森林，抵达了城堡所在。 　　他做了万全的准备，若是魔术对决，就算一对二乃至一对三，肯尼斯也有自信赢过包括远坂时臣在内的御主。 　　“真不愧是德国的魔术名门，在这种远东的穷乡僻壤，也一定要住城堡。”肯尼斯略带着优越感，嘲讽了一下爱因兹贝伦的暴发户。 　　——即便单论家系，爱因兹贝伦的历史并不比阿奇博尔德短。 　　肯尼斯拿出了装满水银的玻璃瓶，放在了地上，瓶底深深地陷入地面。他对瓶子施加了减轻重量的魔术，才有办法随身携带。 　　事实上这个看上去跟学校装化学试剂用的瓶子差不多大小，却实际上收纳了足有40公斤的水银。 　　“Fervor，mei sanguis（沸腾吧，我的血液）。” 　　这时肯尼斯诸多魔术礼装中，他最引以为傲的『月灵髓液』。 　　“Automatoportumdefensio；Automatoportumquaerere；Dilectus incursio（自动防御；自动侦查；指定攻击）。” 　　每当肯尼斯念出一句咒文，宛如张力十足的水珠般离开容器，在地面滚动的水银，就发出些微的震颤。 　　爱因兹贝伦的大门没有锁，反而大大地敞开，这省去了肯尼斯破门而入的必要。 　　他拾级而上，走进大厅。 　　“阿奇博尔德第九代家主，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博尔德特来此拜访！爱因兹贝伦的魔术师啊，为你我所追求的圣杯，以性命和荣誉为赌注，来公平一战吧！” 　　肯尼斯站在大厅里高声宣言。 　　但是，既没有预想中的魔术先发制人展开攻击，也没有机关启动，仿佛这座灯火通明的城堡，并没有人住在这里似的。 　　“实在是喧闹，神秘退去的时代，魔术已经变成用来追求虚名的低贱道具了吗？” 　　清冷的女声响起，在大厅里回荡。 　　哒哒哒，伴随着这声音，高跟鞋走下台阶的声音也同样回响。 　　与大厅正门相对的楼梯上方，向两侧延伸的转角平台，银色长发的女性搭着扶手，优雅地走下来，然后转身。 　　不是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而是…… 　　“……Berserker……” 　　肯尼斯倒吸一口冷气，他意识到自己因为过于准备充分，而产生了轻敌的想法，甚至理所当然地认为那个堪比Caster的魔力，也是从者。 　　事实上，和Saber一起迎战Caster的，则是身为御主的汐见天溪。 　　对上从者，肯尼斯自问绝无取胜的可能，但全身而退也不是难事。 　　就在他准备驱使『月灵髓液』撤退的时候，爱因兹贝伦的大门没来由地关上了，被关上的瞬间，还有庞大的魔力进行封锁。 　　“虽然刚才那么说，但既然你要赌上魔术师的名誉上门挑战，同为魔术师，我也不能不应战啊。”摩根站在台阶最上方，淡然地竖起食指，似笑非笑，“一分钟，如果你能在这一分钟内，从我的魔术中活下来，今夜放你一马也未尝不可。” 　　的确，是肯尼斯下令让Lancer袭击汐见。 　　看到这个男人，摩根的心中就一阵嫌恶。 　　但她现在很享受作为汐见的妻子这一身份。 　　如果妻子过于热衷事事代劳，现在的汐见也许不会喜欢，所以摩根没有下达格杀的宣言，反而要留肯尼斯一命，让汐见亲自来抹除这个狂妄的敌人。 　　不妙！ 　　前一刻的志得意满已经烟消云散，肯尼斯此刻明白，自己只有挺过这一分钟，才有获胜的机会。 　　“Vollständige Verteidigung（完全防御）！” 　　所以，只能选择防御。 　　在摩根话音落下前，就已经静待发射、魔力之枪命中自己之前。 　　肯尼斯驱动『月灵髓液』做出了防御。 第二十九章 今晚的“客人”有点多 　　与此同时，身在城堡其他房间等待时机的卫宫切嗣，透过设置在大厅里的监视摄像头，确认了摩根迎战肯尼斯的事实。 　　他立刻奔向爱丽丝菲尔的房间所在，打算趁这个机会，将天真的汐见带来的孩子们挟持，作为逼迫对方以令咒让从者自杀的手段。 　　然而…… 　　“门……不见了？” 　　切嗣站在确实是客房位置的墙边，却看不到门的所在。 　　他伸出去抚摸墙壁，清晰地感受到墙体传来的魔力，证明这里被设下了干扰五感认知的结界。 　　“原来如此。”切嗣讥诮地笑笑，理解了现状。 　　“是切嗣吗？切嗣你在外面？” 　　爱丽丝菲尔的声音隔着墙壁传来。 　　“爱丽你在里面很安全，不必担心。” 　　知道对方准备了足够的后手，切嗣也放弃了刚刚的那个人质计划。 　　这时，他看到墙壁上浮现了一行字，又逐渐消失。 　　『无罪之人通过便是。』 　　“……” 　　没想到居然设下这种结界，切嗣心中一阵被讥讽的愤怒。 　　他并不知道，这根本不是普通结界，是摩根擅长的四大类魔术——『镜』、『棺』、『庭』、『塔』——之中的『庭』。 　　其名为『无罪者之庭』，与关住了花之魔术师梅林的魔术是同一类。 　　不过卫宫切嗣并没有时间去探究内情的时间，爱丽丝菲尔的声音通过墙壁能清晰地传来，所以她忽然发出急促的低呼，也能被切嗣听到。 　　“怎么了，爱丽！” 　　“又有新的侵入者，从其他路线，正朝着城堡过来。”爱丽丝菲尔急忙告诉切嗣。 　　切嗣也不禁露出苦笑，“今晚这里还真是宾客云集啊。” 　　“……切嗣，来的人……是言峰绮礼。”爱丽丝菲尔用很短的时间确认过后，告诉了切嗣。 　　这个答案让切嗣也不得不感到头疼起来。 　　Saber正在迎战Caster，摩根留在了城堡内迎击肯尼斯，并负责守护汐见天溪的两个养女。 　　以摩根的情况，只要新敌人不涉及那两个孩子，她根本不可能帮忙抵挡。 　　“我和舞弥过去。” 　　切嗣端起手中的自动步枪。 　　尽管一开始就将言峰绮礼视为了这场圣杯战争中最危险的敌人，也处处提防，但切嗣并不想这么早就对上对方。 　　只是很显然的，就像切嗣一早就注意到了绮礼那样，绮礼也早早地就盯上了切嗣，并抓准了这个空窗期，只身突入爱因兹贝伦森林。 　　很不符合切嗣计划的变数，但也正好，此刻的他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连他都被抵挡在外的结界，言峰绮礼也休想闯入。 　　爱丽平安无事，Saber正在浴血。 　　打定主意之后，切嗣立刻带着助手舞弥离开城堡，准备在森林里设置陷阱，阻击言峰绮礼。 　　卫宫切嗣呼吸着森林里寒冷潮湿的空气，这里与德国的爱因兹贝伦森林，有着天壤之别。 　　他有些想不起来。 　　自己有多久没有踏上这种无法估量胜算的战场了呢？ 　　———————— 　　三十二，还是三十三？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阿尔托莉雅近乎杀得眼红地，斩杀了一只又一只海魔，她已经数不清还有多少海魔又增殖出来。 　　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会成为她从未料想过的漫长一分钟。 　　回头看了眼汐见，他已经被海魔那蓝黑色的液体沾染了身体，却无动于衷，依旧专心地准备着魔术。 　　Caster清楚地知道汐见天溪的危险性，即便感性上无视掉了他的出现，但理性上却丝毫没有放松。 　　吉尔·德·雷最大程度地驱使手中宝具『螺湮城教本』，无视了地形劣势，加快了召唤海魔的速度，就连他自己也被海魔所淹没，让人无从下手。 　　四十六！ 　　阿尔托莉雅在心里默默地用最重的语气，定下了一个数字。 　　第四十六只。 　　就算是有足够的魔力支撑，她尽全力将汐见四周杀出了一个圆，然而就在她试图继续挥舞无形之剑时，一只海魔趁机缠住了她的左手腕。 　　阿尔托莉雅怒吼着斩断了那条触手。 　　但这也带来了一丝可趁之机，一只海魔从汐见背后扑上去，眼看就要将他和那个昏迷中的男孩一起吞噬。 　　“汐见——！” 　　在阿尔托莉雅喊出声提醒的时候，汐见握紧了拳头，平静地回头，一瞥那只体型较大的海魔。 　　Caster露出无人能看见的诡异笑容，期待着海魔吞噬掉汐见之后，得到大量的魔力补充。 　　红色与黄色的两道锋芒，将那只海魔斩断。 　　比起坐山观虎斗，等待结果揭晓之时在伺机斩杀Caster，迪卢木多还是遵从了自己的内心，援护了汐见和阿尔托莉雅。 　　“Lancer……”阿尔托莉雅十分惊讶。 　　汐见露出淡淡的微笑，“做好对抗魔力冲击的准备，Saber，Lancer！” 　　他再度张开手，一个卢恩文字一闪而逝。 　　“Wild Thunder（崇高圣战）。” 　　伴随着吐出的词汇，刺目到让人睁不开眼睛的闪电自虚空中亮起，席卷了这一带的战场，不管是海魔还是Caster都无法幸免。 　　阿尔托莉雅和迪卢木多，下意识地靠近汐见，靠着对魔力隔开大魔术的余波。 　　海魔们承受不了这庞大魔力下的闪电，在短暂的不规则痉挛之后，就如同注满水的气球一样，裂开爆散。 　　浸满了鲜血的湿润泥土游走着电流，草木也渐渐变得焦黑干枯，宛如被灾荒席卷过后一般残破不堪。 　　“这就是……”迪卢木多惊叹莫名。 　　“……真正的大魔术。”阿尔托莉雅低声呢喃。 　　仅仅持续了十秒不到，闪电就迅速消散，眼前只剩下一片狼藉的战场，以及时不时还在游走的电流。 　　至于Caster，在魔术发动的瞬间，就意识到战况超过预计，紧急撤离了。 　　——这大概也包含在他所谓的“准备万全”之中吧。 　　“看在你刚才挺身而出的份上，今晚就此放过你的御主，Lancer。”汐见淡淡地开口，仿佛眼前的景象与己无关，他抱着那个男孩往城堡走去，“下一次，我会亲自登门。” 　　“感激不尽……” 　　在看到汐见天溪的瞬间，Lancer就已经知道肯尼斯遇上了什么敌人。 　　而对方也很大度地选择放他一马。 　　『很遗憾，还没到休息时间，我的丈夫。』 　　然后，摩根在告诉了汐见城堡战况后，用轻松的语气补充道。 第三十章 切嗣vs绮礼 　　卫宫切嗣不想这么早就对上言峰绮礼的另一个理由，则是有关这名代行者的战术分析，可以说一概为零。 　　绮礼先以失去从者的理由，去圣堂教会寻求了庇护，基本上没有参与行动，一直在暗中驱使假装退场的Assassin搜集情报。 　　但根据事先的调查，切嗣确信绮礼并不是纯粹的情报人员，身为代行者的时期，就有着相当丰富的战斗履历。 　　投入远坂时臣门下后，绮礼也进行了两年的魔术学习，并在得到令咒之后，假装与时臣决裂，离开了远坂家。 　　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应该低估他作为御主的战斗力。 　　如果可能的话，切嗣其实更希望能让汐见天溪和言峰绮礼先行交战，不管哪一方赢了，对自己来说都有好处的结果。 　　而且以汐见那深不可测的实力来看，绮礼如果对上，基本上必死无疑。 　　但那也只是最初的预期，现在言峰绮礼找上门来，切嗣无法得知Saber与Caster的战况，不能直接让Saber撤退来阻击绮礼。 　　不过切嗣认为往好处想，对方也是一样的。 　　武器、魔术，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切嗣一样都没有暴露出来过，把握好时机，利用这次遭遇战击杀言峰绮礼，顺带促成Assassin退场，也是好结果。 　　主场作战，切嗣得以率先布下较为简陋但能牵制对手的机关。 　　等到言峰绮礼刚一踏进战场，就遭遇了布置在树林间，依靠魔术辅助，自动击发的步枪子弹扫射。 　　到底是战斗经验丰富老练，又有相当程度事前调查的代行者，绮礼知道切嗣必定会使用魔术师看不上的现代武器，对此已有防备。 　　原本只是Assassin报告说，肯尼斯突袭汐见家无果，结果听说肯尼斯调转枪头，来了爱因兹贝伦森林，让绮礼有些焦躁。 　　如果卫宫切嗣死在了这里，绮礼参加圣杯战争的目的就落空了。 　　为了见到卫宫切嗣，并不知道这里还有汐见天溪和Berserker的绮礼，只身潜入了战场。 　　面对四面八方射来的子弹，绮礼在灵敏地闪避时，扔出了手中的黑键。 　　当、当、咔嚓—— 　　命中金属乃至破坏了构成的声音传来。 　　绮礼知道黑键只打中了武器。 　　是事先设下的机关吗？卫宫切嗣还在城堡？ 　　无论如何，绮礼都认为有必要进入，哪怕不得不跟肯尼斯交战，他也要阻止肯尼斯杀死切嗣。 　　即便要杀，也要由他来动手——在他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 　　绮礼踩着落在泥土上的枯枝继续往里走，刚踏出脚步，就又有一挺自动步枪朝自己发射子弹。 　　看都不需要看，绮礼一个闪身扔出黑键，然而这次却落空了。 　　绮礼连续几个闪身躲避，步枪的子弹只能追着绮礼的步伐慢半步，打中他身后的泥土和树干。 　　躲到一棵较为粗壮的大树后面，绮礼透过魔术加强的视觉，确认敌人的方位。 　　然后找到了黑色风衣的一角。 　　不自觉地露出微笑，绮礼开口了： 　　“没想到居然会亲自踏上前线，看来Caster给你找了不小的麻烦，光靠从者根本没办法兼顾所有情况了。” 　　然而切嗣没有回答他，绮礼也不期待切嗣在在这种问题上应答。 　　取而代之的，是话音落下时，绮礼从树干后两侧，扔出去的四支黑键。 　　它们旋转着朝卫宫切嗣所在的方向而去，依靠魔力形成的剑刃的这种武器，也能依据使用者的技巧，充当起曲线进攻的手里剑。 　　察觉到绮礼攻击的切嗣，在千钧一发之际，俯身向前躲避。 　　『Time alter——doubleaccel！』（固有时制御，二倍速） 　　身体比头脑更快预判到危险，切嗣身上的魔术刻印发动了卫宫家传承的时间魔术，在体内生成固有结界，从而实现个体行动的加速。 　　在旁人看来，就像是施术者忽然行动变快了一般。 　　与回旋的黑键一起突袭的，还有绮礼本人，他粗暴的回旋踢，命中了一人宽的树干，树干深深地凹陷下去，缓缓地弯折。 　　轰然倒塌的树干掀起的尘土与枯叶，在空气中交织飘舞。 　　绮礼脸上带着不自觉的微笑，看着又一次藏身的卫宫切嗣。 　　切嗣已经透过刚才的一次交手，深刻体会了绮礼的危险性，所以他暗暗打了个手势，让舞弥静待时机。 　　贸然出手掩护射击，不仅达不到效果，还有可能被绮礼察觉到舞弥，转而先进攻她，让切嗣首尾难顾。 　　“原来如此。”绮礼再度自言自语。 　　刚才的踢击落空，只是他估算错了切嗣的速度，而不是跟不上那种速度。 　　既然知道对方可以依靠魔术，做到等倍速活动，那就只需要根据这个速度，测算进攻的方式便可。 　　靠在树背后切嗣大口喘气，那是身上魔术刻印发动后，带给身体的负担。 　　他微微转头，扫了眼离自己还有些距离的绮礼，从风衣中掏出闪光弹，准备制造伪装，然后向城堡撤离。 　　一对一，加上缺乏准备实在过于不利，他不认为自己的杀手锏能够命中黑夜中的言峰绮礼。 　　扯掉拉环。 　　『Time alter——tripleaccel！』（固有时制御，三倍速） 　　既要撤退又要干扰，切嗣不得不拿出更快的速度。 　　在闪光弹爆炸的瞬间，他就以极快地速度向城堡撤离，只要将言峰绮礼卷入摩根与肯尼斯的交战现场，就有机会重新调整架势。 　　然而，切嗣估算错了一件事，那就是绮礼在肉体方面的锤炼程度。 　　尽管闪光弹的强光和噪音，干扰到了绮礼的视觉与听觉，但切嗣撤离的脚步声，依旧混杂在噪音里，被绮礼捕捉到。 　　然后，绮礼就用比切嗣更快的速度，追上了他，在看不清也听不清的状况下，以岩石般坚硬的勾拳，砸向卫宫切嗣的胸膛。 　　多亏了魔术还在发动，切嗣勉强避开要害的心脏，但依旧听到肋骨断裂的声音，整个人在惯性之下飞了出去，撞在一棵树上。 　　重伤让切嗣没办法再举起武器反击，他看着绮礼一步步地走近自己，并隐约看到了黑暗中，舞弥正要举枪射击，切嗣也没办法阻止舞弥冒险。 　　但是逐渐恢复视觉和听觉的绮礼，却猛然后撤。 　　已经看惯的群鸦之中，汐见天溪现身了。 第三十一章 阻击 　　Lancer御主已经撤退。 　　这是在汐见天溪发动大魔术，将Caster召唤的海魔一扫而空，并间接重创召唤者，迫使Caster不得不撤退后，确认的另一件事。 　　讲这件事告诉给Lancer之后，汐见带着唯一活下来的那个男孩，与阿尔托莉雅返回了爱因兹贝伦的城堡之中。 　　大厅一片狼藉，饶是汐见也不得不为之咋舌。 　　摩根对肯尼斯动手的时候，相当不留情面，尽管肯尼斯靠着『月灵髓液』，在摩根未尽全力的魔术连续攻击中，从大厅狼狈突围了出去，全然顾不上进门时做出胜券在握宣言时的荣誉感。 　　看到现场严重的损坏情况，汐见有点后悔转移回来的时候，选择了大厅作为落脚点。 　　好在阿尔托莉雅没有说什么，只是对这种损坏程度表现出些许的困扰。 　　但汐见天溪很不想为此付账，他的确赚了钱，可以给两个孩子优渥的生活，但那不代表他愿意用来赔偿圣杯战争中其他阵营的损失。 　　万一被爱因兹贝伦讹上了，还是很烦人。 　　而迅速赶往下一个战场，援护爱丽丝菲尔的丈夫卫宫切嗣，就成了汐见随之而来的工作。 　　他要卖这个人情，堵上爱因兹贝伦家可能会开口要赔偿费的嘴。 　　“汐见……天溪……”绮礼恢复的视觉，看清楚了现身的熟人。 　　汐见也没有急着动手，“不好意思，Saber的御主希望我救一下这个人，就到此为止吧？” 　　“原来如此，还以为你们只是约好了停战，没想到居然结盟了。”绮礼了然。 　　这件事的判断不在他关注的范围之内，时臣认为汐见只是需要停战，然后专心对付Lancer阵营，绮礼也就采纳了这个结果。 　　“战争就是这种东西啊，时而结盟，时而敌对。”汐见淡淡地笑着，“上次见面已经是四年前，你在妻子亡故后，把孩子托付给我。” 　　绮礼面不改色，“事到如今，你打算用那孩子来威胁我吗？” 　　“就算你想，我也不会拿卡莲当人质。”汐见嗤之以鼻，尽管是出于旧友的情分，收养了卡莲。 　　但那孩子很好，他一点也不后悔有这么个女儿。 　　“倒是你，在冬木这么久，难得咱们终于见了面，你就不打算看望一下自己的孩子吗？”汐见依旧在寒暄。 　　绮礼垂下眼，“不用了。” 　　既然已经卡莲托付给汐见抚养，即便是血亲，绮礼也认为不再该由自己过问。 　　至于汐见非要投身圣杯战争，那也怨不得别人。 　　“你这个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薄情啊。”汐见眯了眯眼，“不能退？” 　　摆出架势的绮礼，默然地注视汐见，“我找那个男人有事，不要妨碍我。就算是老朋友，也没有商量的余地。” 　　“哦，是吗。”汐见微微侧身，缓缓抬起右手掌，隔在自己与绮礼中间。 　　“出招吧。”绮礼的声音毫无感情波动。 　　“那就试试看！” 　　汐见话音落下，绮礼就猛然冲向汐见。 　　双方的距离在五步以上，但人高马大的代行者，却只要一步就能跨过这个距离。 　　这种看上去根本没有移动就能滑过地面的步法，叫做『活步』，正是八极拳的秘传绝技。 　　身着法衣的绮礼，如同死神般滑入汐见的安全距离，双拳穷尽八方之威，直冲汐见的双肩，打算废掉他的手臂。 　　“……不……可能……”还有意识的切嗣，用只有自己看得见的声音呢喃。 　　他看得出绮礼这一击的威力，足以要了任何一个魔术师的命。 　　但汐见就那么挡住了。 　　只用右手。 　　不仅挡了下来，并在接触的瞬间，就侧身拉住绮礼的手臂，消去进攻的力量，侧身让对方滑出。 　　“给我咬紧牙关！” 　　宛如挥舞链锤一般，汐见拉住绮礼的手臂，原地转了个圈后，将对方扔了出去。 　　绮礼在半空一个翻身落在地上，在泥土上向后滑动些许，最后撞在树干上才算停住。 　　下一秒，汐见已经用同样的速度冲向绮礼，直逼绮礼的面前。 　　带着破空速度与力量的一拳直直地挥出，与绮礼的拳头撞上，爆发出的音障震得周围的树枝一个劲地摇晃。 　　总归是多一条胳膊，绮礼趁这个机会挥出左拳。 　　将身体锤炼到极致的代行者，对自己的实力有很清晰的认知。 　　但即便如此，他也觉得汐见的身体，已经不是用精钢锻造能够形容的强度。 　　即便是打中了相对薄弱的手臂，绮礼也觉得如同打中了最坚硬的岩石，汐见纹丝不动。 　　用卢恩强化过身体吗？ 　　绮礼在心中猜测。 　　他的拳头如炮弹般迅猛，全都被汐见以更快的速度，全部挡了下来。 　　然后，被汐见抓住某一个空当，握住了绮礼的拳头，飞身用膝盖拦住了另一个拳头。 　　这样正合绮礼的意图。 　　但就在他打算以寸劲挣脱汐见的右手时，被捏住的拳头就传来剧痛与骨头碎裂的声音，最坚硬的地方被击溃，出乎意料的疼痛令绮礼几遍咬紧牙关，喉咙里还是挤出了一丝低吼。 　　汐见天溪硬生生地捏断了绮礼握成拳头的手骨。 　　他故技重施，再度拉着绮礼的手，将他整个人扯到了半空，在对方落下的时候，一记边腿命中腹部。 　　口吐鲜血的绮礼弯曲着身体，向森林深处飞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才发出剧烈的撞击音。 　　“……好像做过头了，是不是我嫉妒心犯了啊。”汐见暗暗感到一阵过意不去。 　　他知道绮礼死不了，但刚才自己无意间下手过于凶狠……是因为卡莲吗？ 　　到底是因为绮礼不想见自己的孩子，自己才生气？还是说，因为身为卡莲现在的父亲，必须证明自己比绮礼更强，才好安心抚养那孩子呢？ 　　想着是不是有点对不住卡莲的汐见，拂去了这种猜测，转身去查看卫宫切嗣。 　　当看到昏迷的切嗣被舞弥搀扶着起来时，汐见不由得嘀咕。 　　“有帮手不早说……算了。” 第三十二章 趁热打铁 　　“切嗣的状况如何……” 　　爱丽丝菲尔看着躺在床上，陷入休克状态的丈夫，询问正在查看他状态的汐见天溪。 　　“姑且避开了被绮礼命中要害，但是肋骨和内脏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汐见的手按在切嗣的胸膛。 　　拿开手之后，闪着光治愈的卢恩留了下来。 　　“有这个卢恩的话，大概躺个一天一夜，身体就能恢复到可以下床走动的程度。”汐见说，“到底是有家传的魔术师，继承下来的魔术刻印在他受到重伤的瞬间，就已经开始自行展开治疗。” 　　但即便如此，这种治疗效果也非常苛刻。 　　首先取决于被刻印之人的魔力，其次则是刻印本身的质量和水平。 　　如果受到致命伤的话，卫宫切嗣基本上没有可能活下来。 　　汐见的卢恩顶多是在这个男人没有挂掉的前提下，进行持续性的治疗罢了。 　　“非常感谢。”爱丽丝菲尔对此无以言表。 　　她知道丈夫很警惕汐见，那是跟警惕言峰绮礼完全不同的性质。 　　对手的实力太过不可预测，所以要尽可能避免最初就发生正面冲突。 　　“无需在意，我只是想卖个人情。”汐见耸肩，“这样一来，城堡是损害就不需要我负责了，对吧？” 　　爱丽丝菲尔愣了一下，才苦笑着点头，“当然……” 　　那种程度的损坏，以爱因兹贝伦的财力而言，完全不是需要在意的问题。 　　但很显眼眼前这位御主，有着完全不像魔术师的思考方式，以致于她也只能报以无奈的苦笑，然后接受了对方的明示。 　　随后，爱丽丝菲尔留下舞弥照料切嗣，她跟汐见去了旁边的客厅。 　　阿尔托莉雅与摩根都在那里喝茶。 　　“听说Caster已经跑掉了，我的丈夫还真是坐得住，有闲心去帮忙治疗其他阵营的人。”摩根端着茶杯，优雅地说笑，“就不担心Caster被别人讨伐掉吗？” 　　“被谁讨伐都无所谓，我又不缺那一条令咒。”汐见单手叉腰，“再说了，你也好意思说我悠闲。传说中的王公贵族都这么有闲情逸致是吧。” 　　摩根不慌不忙，看了眼汐见，“照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什么都不做地在外面等待吗？” 　　“没那个意思。”汐见说不过她，转开脸看爱丽丝菲尔和阿尔托莉雅，“就如你们刚才听到的，Caster已经逃走，大概是在我成功发动大范围魔术攻击的时候，就意识到情况不妙，先行撤退了吧。” 　　阿尔托莉雅点了下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Caster本来就说自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恐怕……也包含了全身而退的部分吧。” 　　“说得豪情万丈，结果就这点胆识。”汐见不禁感慨。 　　这个时候，爱丽丝菲尔发问，“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办？Caster讨伐失败，还有继续作恶的可能，我们双方的同盟关系……” 　　切嗣这次因为情报不充分，仓促迎敌导致伤势严重，就算恢复了，再度投身战场，战斗力也会稍微打些折扣。 　　可能的话，爱丽丝菲尔想继续维持这个同盟一段时间，等到其他各方都败退了再说。 　　“我这边倒是不介意，毕竟刚才看在Lancer出手援助的份上，暂时放过了肯尼斯。”汐见看向摩根，“你说你要是当场干掉他多好啊。” 　　“这种事难道不是亲自解决会比较有成就感？”摩根淡然地接受了指摘，“看来是我误会了，我的丈夫更喜欢让人代劳呢。” 　　“……算了。”汐见实在招架不住。 　　摩根一口一个“我的丈夫”，在家里的时候，当成耳旁风，过去也就过去了。 　　现在当着爱丽丝菲尔和阿尔托莉雅的面，汐见每被这么叫一次，背上的鸡皮疙瘩就要掉一地。 　　汐见也没办法脸皮厚到那个地步。 　　特别是还有阿尔托莉雅这种跟摩根的有直接关联的存在。 　　——直接关联？ 　　汐见忽然一愣，昨晚的那个梦再度因为战斗过后放松下来，浮现在脑海里。 　　止境，雨之国……到底是什么地方？ 　　亚瑟王传说里，并没有提到过那种地方才对。 　　但传说归传说，记录到处都是自相矛盾和暧昧不清的内容，所以摩根…… 　　“在想什么？”摩根一边品茶一边问。 　　汐见回过神，才注意到自己站在这儿深思，其他人都在看着自己。 　　他瞥了眼阿尔托莉雅手边那杯没有动过的红茶，心说昨天还打得惊涛骇浪，今天就能坐在一起喝茶，其实你们关系也没那么坏对吧？ 　　“没什么，就是觉得夜长梦多。”汐见转身，干脆地说：“不如趁着天还没亮，把Lancer的御主解决掉。” 　　“我的丈夫还真是好战。” 　　说着略微揶揄的话语，摩根却没有任何迟疑就站了起来，让其他人不免觉得这对主从的步调过于一致。 　　“只是，连续作战必然带来疲惫，在击退了Caster和那个代行者之后，还有余力吗？”摩根问出了另一个关键问题。 　　汐见轻描淡写地应答：“这话放在肯尼斯身上也是一个道理。如果不是你手下留情，他早就死在大厅里面了。大家都有消耗，很公平。” 　　就算侥幸逃过性命，摩根短短一分钟内释放的五花八门的魔术，也足够让疲于防御的肯尼斯消耗严重。 　　暂且不说大家的状态半斤八两，就算肯尼斯是完全状态，汐见也有足够的信心取胜。 　　那种学院派的魔术师，在汐见看来实在是过于好对付。 　　而且，如果放任肯尼斯继续盯着自己，他就觉得很不自在，毕竟他很讨厌被人一直盯着。 　　“既然如此，我就只能奉陪了呢。”摩根了然。 　　“不过在那之前，得先送樱和卡莲回家睡觉。”汐见说，“之后，我们就该拜访一下市内的凯悦酒店了。” 　　Lancer的御主，肯尼斯的藏身之处，就在那里。 第三十三章 袭来 　　冬木市被未远川一分为二，西面是比较有年代感的深山町，东面则是发展迅速，支撑着这座城市经济的新都。 　　凯悦酒店是新都目前而言最高的建筑物，足有三十二层。 　　这座酒店的最高层，现在被一名客人已豪迈的手笔包了下来，那个客人就是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博尔德。 　　现在，肯尼斯正拖着狼狈的身体，坐在房间里大口地喘气，他的从者Lancer，正像电影电视剧里演绎的那样，单膝跪地静候在一旁。 　　生前同样侍奉过主君的迪卢木多知道，肯尼斯现在的情绪非常糟糕，因为他刚刚打了个天大的败仗。 　　这是第二次。 　　期待已久的圣杯战争开幕，准备完全的肯尼斯接连失利，这严重打击到了他的自信心。 　　作为不管是在家族之中，还是在魔术师协会里，都优秀得远超同龄人的肯尼斯，从没有遭遇过任何挫折。 　　不管是何种课题，他都可以比其他人更加高明的解决。 　　虽没有执着的上进心促使他不断努力，也不曾追求什么宏大的目标。只是他达成的成果无论何时都比其他人更加卓越，仅此而已。 　　肯尼斯很早就意识到自己就是世人口中的天才，但是他从未觉得狂妄自大，也不以此为傲，仅仅是理所当然地继续展现才华。 　　他不曾遭遇困境，也不曾烦恼自己可能江郎才尽，年轻的肯尼斯完全支配自己的世界，他对这点认知从来没有一丝怀疑。他是超卓的魔术师、还是名门亚奇波特家的嫡子。不但继承刻印，接受家族历代的魔导成果，而且本身也拥有稀世的卓越才能。这一切『事实』都让他的光荣有了正当的理由，也难怪他一直深信这个世界没有一件事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下，这不光是肯尼斯自己个人的自负，也是他身边所有人的共通见解。 　　不管是在时钟塔里完成各项精彩的研究成果，或是以前所未见的速度提升位阶，平步青云。每个人都因为他是「大名鼎鼎的埃尔梅罗君主」而自然地接受。 　　肯尼斯被别人称呼为神童称呼惯了，即使他的立场集合众人的羡慕与嫉妒于一身，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满足或是成就感。这一切在他的人生当中只不过是『理所当然的结果』罢了。 　　过去是这样，当然未来肯尼斯的成功也是无庸置疑。这是『人生与他的约定』，神圣而不可侵犯，同时对他来说也是不容质疑的大前提。 　　就因为世界的秩序对他来说如此浅显易懂，所以——虽然这种事鲜少发生——如果一些极为稀少又不可预期的不便与巧合累积起来，导致某种“出人意料”的事态发生，他认为这就是一种绝对难以忍受的混乱、亵渎神明的秩序。 　　举例来说，就像现在。 　　肯尼斯已经连续两次在汐见天溪那里吃了闷亏。 　　第一次是Lancer单打独斗根本拿不下汐见；第二次则是肯尼斯判断失误，打算带着得意的礼装亲自挑战汐见，却遭遇了Berserker。 　　汐见天溪其人，肯尼斯一向是看不上的。 　　他知道魔术协会有这么一号人，目前颇受民主派的巴留埃雷塔垂青，从封印指定执行者退下后，还会作为独立的魔术师，接一些魔术协会的工作去做。 　　虽然号称是那位冠位人偶师的弟子，学习过被苍崎橙子复原的神代卢恩，但在肯尼斯眼里，卢恩这种本就冷门的魔术科目自然不值一哂。 　　毕竟魔术协会是魔术王所罗门的弟子们，一手建立起来的东西。与所罗门传承下来的魔术完全不同体系的卢恩魔术，又因为时代流转而没落，自然会有如此待遇。 　　没有直接接触过，也没关注过汐见的任务履历——即便身为时钟塔的君主，他有办法调阅，却没有这么做。 　　所以难以置信，也不能接受。 　　明明身为魔术师却能够跟从者互相较量，甚至可以挑战那个神秘的金色从者。 　　明明召唤的是Berserker，那个从者却不仅在B级的狂化之下拥有理智，甚至可以使用神代级别的魔术。 　　桩桩件件，加上今夜险些命丧当场，铩羽而归的肯尼斯已经焦躁到了极点。 　　“Lancer，对于今后的战斗，你有什么看法？”肯尼斯询问。 　　“恕属下直言，如果要取得圣杯献给主君，今后有必要暂时选择坚守，静待各方争战厮杀，再考虑出击的事实。”迪卢木多难得地抛却了一头热血，冷静地建言献策。 　　现在显然已经不再是寻求挑战，践行骑士精神的时机。 　　而是彻头彻尾的战场，稍有不慎就会丧命。 　　Lancer很清楚，今晚在爱因兹贝伦森林，就算自己不出手，那只海魔也并不能奈何汐见。 　　只是他出于昨夜被迫偷袭的歉意，选择出手罢了。 　　“果然，连你也觉得只能这样了吗。”肯尼斯头疼不已。 　　这也没办法，Lancer本就是肯尼斯的备选方案，他原本计划召唤征服王，却因为韦伯偷窃了圣遗物，导致自己只能召唤Lancer，胜算也因此下降许多。 　　“既然情势不利，就老老实实地承认，不要在那里逞威风了。” 　　一名女性从卧室里走出来，用严厉的口吻提醒肯尼斯。那是肯尼斯的未婚妻，索拉乌·纳泽莱·索菲亚利。 　　“对手是那个独立魔术师，要怪只怪你自己看不上别人，连事前调查都不做。”索拉乌毫不留情地指摘了肯尼斯的失误。 　　“索拉乌……”肯尼斯面对这番言辞，不仅没有暴跳如雷，反倒有些踌躇。 　　“汐见天溪的资料我通过魔术协会的关系调查过，那个人绝不只是做些什么委派任务这么简单。”索拉乌皱着眉头，毫不掩饰对肯尼斯的不满，“对方参与过封印指定，以及跟圣堂教会的代行者合作的任务，是个不折不扣的实战派。” 　　当然，索拉乌不会告诉肯尼斯，她是基于对那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俊秀魔术师的好奇心才去调查的。 　　虽然这种朦胧的好奇心，也随着Lancer的降临，彻底消散了，剩下的只有实打实的情报。 　　“封印指定执行者……” 　　肯尼斯的眉头皱得更深，不过没等他继续说些什么，被他改造成魔术工房结界，传来了警报。 　　Lancer也好，索拉乌也罢，同样感觉到这股迫近的魔力。 第三十四章 被破解的双枪 　　对肯尼斯来说，结界的警报有外敌入侵，并不让他觉得惊惶，甚至还有时间把稍早之前因为作战脏掉的衣服换下来，重新换上一身干净的衣物。 　　酒店三十层以上，除了肯尼斯一行之外空无一人，毫无疑问是受到了驱散闲人一类的魔术暗示，自行离开了那个地方。 　　肯尼斯很欣赏这种标准的魔术师做派，并且也清晰地透过结界和使魔的监视，看清出来的人，正是前一刻还在爱因兹贝伦森林的汐见天溪。 　　随行的，还有他那已然全副武装的狂战士从者。 　　尽管为了抵御Berserker的攻击，从城堡大厅逃生，消耗了肯尼斯大量的魔力。但回到了自己的工房，即便遭受车轮战，肯尼斯也依旧有自信对敌。 　　凯悦酒店的顶层被肯尼斯花大价钱包下来，改造成了大型的魔术工房。 　　当然，这种改造不是物质层面，而是魔术层面的强化。 　　肯尼斯在三十二层设下了二十四重结界，防备之严谨甚至可以用魔术城墙来形容。 　　另外还有三台他专用的魔力炉，用来提供和补充魔力。 　　而作为反击手段，还有被召唤出来代替猎犬的恶灵魍魉数十只。 　　可以说是完全意义上的主场作战，肯尼斯此时正坐在座位上，一边喝着香槟，一边等待杀到面前，早就被工房消耗得筋疲力尽的汐见天溪，然后出手击败他。 　　肯尼斯正渴望见血，而汐见天溪亲自杀上门来送死，很符合肯尼斯此刻的需要。 　　“不要以为实战派只有那个封印指定执行者，论实战，我也不会输给其他魔术师。”肯尼斯对未婚妻说。 　　平时难以亲近的索拉乌，这时却对他盈盈一笑，“当然，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这份态度让肯尼斯的斗志更加昂扬，甚至计算好了什么时候出去迎敌。 　　要是汐见天溪倒在了半路上，肯尼斯就算干掉他也不会有任何成就感，还说不定会被未婚妻鄙视。 　　首先，看看Lancer那边的情况吧。 　　肯尼斯这样想着，连接上了从者的视觉和听觉，查看战场的情况。 　　今晚的Lancer并没有实质上的战斗，他的状态万全，以这样的形式迎击汐见，让Lancer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但这也没办法，这种时候回避战斗，是对主君最大的背叛。 　　在看到从三十一层电梯里出来的汐见后，Lancer站在宽阔的大厅里，对汐见微微摇了下脑袋。 　　汐见的身后还跟着Berserker，这对Lancer而言也不算遗憾。 　　从者迎战从者，御主挑战御主，本就是道理。 　　看到Lancer放行的意图后，汐见也没客气，只是对摩根说了句“这里交给你了”，就先从Lancer身边走过，朝着楼上走去。 　　电梯被关闭了抵达顶层的功能，汐见只能走楼梯——即便那边布满了各种陷阱。 　　余光看到汐见的身影消失在消防通道，Lancer才重新审视面前的Berserker。 　　与Saber别无二致的五官，区别只在于发色和瞳色，毫无疑问是跟Saber有着血缘层面关联的从者。 　　如此一来，昨晚在海上的交战，恐怕不是敌对，而是互相试探也说不定。 　　既是狂战士又是魔术师，Lancer紧握手中的双枪，注视着那被汐见天溪使用过的魔枪。 　　没有宣言，没有提示，战斗打响了。 　　Lancer宛如利箭，直冲Berserker近前，刺出攻击距离更长的赤枪。 　　当——！ 　　兵刃被格开，然后再度短兵相接。 　　Berserker能够进行近身战，这一点对Lancer而言，完全是早有心理准备的答案。 　　身为枪之从者，却能与另一名擅长用枪的从者交手，光是这点，就足以让迪卢木多深感欣慰。 　　不再需要战术欺骗，因为宝具真名必然已经被识破。 　　不再需要互相试探，因为对方已经打到了家门口，必须决出生死。 　　Lancer双枪挥舞如风，摩根也没有克制，双方不断地挥舞、转动手中的兵器，展开一招一式、一来一往的激烈攻防。 　　双方交战的招式根本无法用肉眼辨识，短短一分钟之内，便已经交手数十个回合，双方再度拉开距离。 　　“那枪法……”Lancer面色凝重。 　　“哦？到底是枪之从者，只要交手过，就能看出我的枪法。”摩根单手持枪。 　　“果然如此吗。”Lancer惊愕万分。 　　答案很简单，摩根的枪法，与汐见天溪如出一辙。 　　到底是从者教会了御主枪法，还是说御主指点了从者的枪术。 　　无论是哪一头，都没办法说得通。 　　原因很简单。 　　不管是汐见天溪还是摩根，这对主从如出一辙的枪法，绝不是圣杯战争开始前，只靠一朝一夕就可以锻炼出来的程度。 　　而且不止如此，摩根似乎很清楚该怎么对付像迪卢木多这样使用双枪的对手。 　　每当迪卢木多意图用红枪去刺摩根，摩根便会更加毫无顾忌地将魔枪刺向迪卢木多。 　　这并不是寻求两败俱伤，Lancer明白。因为使双枪的他，不得握在双枪的中部，确保武器稳稳地控制在单手中。 　　带来的结果，则即便是长的那一支枪，也会因此而削减了攻击范围。 　　但摩根却不同，她双手操持那奇怪的魔枪，本就有这标准以上的长度，与迪卢木多互相对刺的时候，不等迪卢木多命中，她只需要握住枪末，刺出的枪刃就已经抵达了Lancer。 　　不管尝试几次，迪卢木多都必然得出同一个结论。 　　“没想到竟然有如此清楚与双枪对敌策略的对手……”迪卢木多感到一丝压力，“本以为阁下并非擅长白刃战的战士，看来还是我在心中的某个角落轻敌了。” 　　他无意去深究Berserker与她的御主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瓜葛，那对他并不重要。 　　迪卢木多收起了手中的短枪，单以红枪甩出几个枪花。 　　“既然双枪之奥秘已经被看破，在下也不再抱任何侥幸心理了。” 　　少一件宝具会带来劣势，但也好过枪法被处处针对和破解，随时可能致命要好。 　　“Lancer，迪卢木多·奥迪那，以单枪参上！” 　　摩根只是淡淡地笑着，魔枪的刃尖，遥遥地指向迪卢木多的头颅。 第三十五章 小试牛刀 　　推开三十二层的安全通道铁门，进入走廊后，汐见天溪就清晰地感知到了整层楼被改造的痕迹。 　　已经完全是魔术师的阵地了。 　　每往前迈出一步，他就能感觉到结界的魔力波动。 　　“二十三……”汐见自言自语着，“不对，是二十四重结界……肯尼斯是要把这里改造成魔术协会的日本分部吗？” 　　如同呼应这句话一样，不安分地魔力沿着墙壁和天花板游走，自四面八方向汐见包围而来。 　　那是结界有人闯入之后，触发的魔术攻击。 　　暗红色的电流迅速围绕住汐见，发出刺耳的噪音。 　　啪—— 　　一声响指过后，这些电流就消失殆尽了。 　　“是在小看我吗，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博尔德。”汐见说着，一边向前走，一边在虚空中书写卢恩文字。 　　每写完一个卢恩，那个文字就消失在空气里。 　　汐见并不讨厌精细的工作，但他没有耐心在这会儿跟二十四道结界一点一点地浪费时间。 　　所以干脆一口气破坏算了。 　　天才如肯尼斯，自然也准备好了结界被破坏时的反击手段，但那些魔术攻击对汐见而说太单薄。 　　不够，完全不够。 　　这种程度的魔力甚至不如在影之国的时候，恩师斯卡哈的魔术实战教学，而且一招一式都透着股时钟塔讲师特有的匠气。 　　每一步都中规中矩，每一次攻击都完美地配合了结界被破坏的时机。 　　所以完全不行。汐见如此评价。 　　他不是研究人员，也没有心情搞魔术方面的理论研究。 　　从接触魔术的那一天起，他接受的就是如何将魔术作为战斗方式，应用起来。 　　将神代的卢恩魔术，用在与现代魔术师的对决上有些浪费，但汐见一直很想试试尽可能地使用出来。 　　肯尼斯这么天才，又有如此充分的准备，这种程度，应该完全不足为虑吧。 　　带着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兴奋笑容，汐见伸出手去，轻轻地握住虚空，而后轻轻用力，而后整个空间都仿佛被彻底切开一般，碎裂，又复原。 　　“不、不可能……” 　　肯尼斯透过结界和使魔观察汐见的动向，他满怀信心地要打一场防守反击战，将汐见天溪击败，向总是对自己冷淡的未婚妻索拉乌展现实力。 　　然而，精心布置的二十四道结界，肯尼斯原本以为足以消耗汐见大部分魔力，却在一瞬之间被全部破坏。 　　酒店顶层的二十四重结界彻底消失，让肯尼斯连随手修补，跟汐见天溪消耗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那这样的话——” 　　他忍住脾气，重新恢复一贯的从容，缓缓挥手。 　　作为看门狗的数十只恶灵魍魉，裹挟着魔力从阴影中现身。 　　看到这些魔物，汐见也略微惊讶。 　　数量很多，魔力也很充足，光凭肯尼斯自己，还有他随行的未婚妻两人的魔力，恐怕远远不够。 　　“原来如此，为了参加圣杯战争，特地从时钟塔带了魔力炉来？” 　　汐见喃喃自语。 　　到底是时钟塔的名门，埃尔梅罗派的阿奇博尔德，家底就是殷实，连那种价值连城的好东西都带来了。 　　在他思考这些事的时候，魍魉恶犬已经来到近前，三米多高的恶灵巨兽，张开了大嘴，露出漆黑的獠牙，向汐见撕咬过去。 　　然而没有多少思考能力的使魔，并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无法行动，只有肯尼斯看得清楚。 　　仅仅一抬手，魍魉恶犬就被汐见擒住了上颚，缓缓抬眼的汐见，眼底骤然闪露锋芒。 　　他拖着魍魉恶犬转身，砸在了从身后突袭过来的另一只身上。 　　走廊下眨眼间已经变成了宛如使魔的乐园，恶犬、野狼、狮子、猎豹、老虎……魍魉恶灵化作了各种各样的凶兽，它们都有着无与伦比的速度与力量。 　　利爪一挥，就能将钢筋混凝土的酒店墙壁击穿。 　　十来米的距离，也只要一次猛扑就能拉进距离，被打退的恶灵魍魉，再度包围了汐见，围着他缓缓踱步。 　　魔术师不擅长近身战，所以肯尼斯特地准备了这种使魔以备不时之需。 　　又是一次响指。 　　汐见的这个动作，成了怪物们进攻的信号，然而它们试图扑上去撕咬汐见时，身体已经被不知何时生出来的冰山吞噬进去，然后绞碎。 　　他旋身挥手，五道闪电自身体周围出现，缠绕着躲开了冰山的魍魉。 　　被击中的魍魉顿时失去了力量，坠落在地面上，化为一团黑雾消失殆尽。 　　漠然注视着这一切，汐见踩过碎裂的冰棱，发出嘎啦嘎啦的响声，他继续向前行走，前往肯尼斯所在之处。 　　当然事情不会这么顺利，恶灵魍魉只是被击退，并未完全消亡，在他的前方，还有更多的怪物在等待。 　　昏暗无光的走廊下，这些怪物渐渐站起来，从猛兽化为了兽人的姿态。 　　“哦？这倒是别开生面，原来不止一种形态。” 　　汐见灵敏后撤，避开怪物们的利爪，而后回身飞踢，右脚直直地命中。 　　混杂在肉搏战中的，还有怪物们释放的魔术，或是风刃，或者水剑。 　　精致装修的顶层酒店走廊，眨眼间就变得斑驳狼藉。 　　肯尼斯在背后用魔术辅助这些使魔行动，并利用他们发动各种魔术攻击。 　　“还是不肯现身吗，肯尼斯！”汐见大喝一声。 　　避开几只怪物后，汐见落在走廊的一端。 　　“有本事的话，就突破我的使魔，到这边来吧。封印指定执行者的战斗力，绝不只是这点才对。” 　　肯尼斯自信的声音在走廊下回荡，那是透过魔术实现的传音。 　　“这样啊，那我就……没必要客气了。” 　　汐见的声音逐渐低下去，虽然他打一开始就没客气过。 　　怪物们从四面八方冲向汐见，与远程进攻魔术，构成了天罗地网，眼看他这次已经无路可逃，肯尼斯心中颇为激昂。 　　唰—— 　　物体被切开的声音打断了肯尼斯的思绪，他注意到使魔们这次被彻底杀死了。 　　汐见站在原地，一柄与『破魔的红蔷薇』有些相似的长枪，出现在他手中。 第三十六章 五对一 　　尽管惯用双枪，但迪卢木多并非只会一种枪法的从者。 　　生前，他持有的武器一共四件，除了赤枪与黄枪，还有赤剑与黄剑。 　　当迪卢木多认为战场形势危机时，他也会只带赤枪与赤剑出战。 　　作为Lancer职阶的从者现世，迪卢木多无法使用那长短双剑的宝具，却也不影响他只依靠红枪作战。 　　摩根的枪法的确精妙，以致于迪卢木多都忍不住开始醉心于眼前的征伐。 　　不止如此，他甚至从摩根的枪法里，察觉到了一丝凯尔特战士的痕迹。 　　不知摩根真名的迪卢木多，只能排除了对方是与凯尔特有关的从者，否则他不会认不出来。 　　那么只能反过来想，那位名叫汐见天溪的御主，确实与凯尔特关系匪浅。 　　毕竟连『四枝的浅濑』阵法都知晓。 　　如此，尽力摒除内心的杂念，迪卢木多枪法越发精神抖擞，不仅抵御了摩根的攻势，甚至逼得摩根的枪法出现了破绽。 　　终于，抓住最致命的一次破绽，迪卢木多以巧劲上挑，拨开了摩根手中的魔枪。 　　“恕我枪下不留人！” 　　迪卢木多大吼着，刺出红枪，穿透了摩根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 　　“……枪之从者名不虚传，只论枪法的话，我的确算不上一流。”摩根的枪落在地上，发出厚重的声响。 　　“哪里，阁下的枪法实在精妙，已经让我想起来幼年听过的一些故事。”迪卢木多由衷的称赞。 　　同为从者，他感觉得到摩根的灵基在逐渐消散。 　　这让迪卢木多心里有些怅然，不知是不是对方顾忌『破魔的红蔷薇』的能力，以及他的对魔力，才没有使用魔术。 　　这多少让迪卢木多感觉到这场对决不够公平。 　　Berserker的身体逐渐在昏暗的三十一层大厅里变得透明，然后消失。 　　红枪刺穿身体的实感也逐渐消退，迪卢木多单手持枪站在原地，他准备去捡起被丢在一旁的黄枪，然后赶回主君身边，协助肯尼斯击退汐见天溪。 　　既然已经失去从者，一名御主也就不足为虑。 　　如此思考的迪卢木多，还未灵体化，就察觉到凛冽的杀机自背后而来，他久经沙场磨砺的直觉促使身体比头脑更快，转身挥枪格挡。 　　“什么人！从背后偷袭未免过于卑……劣……？” 　　Lancer的怒斥渐渐失去力量。 　　看清楚袭击的人之后，他惊愕莫名。 　　不是别人，正是刚刚灵基才消散了的Berserker，她此时正缓缓收回手中的魔枪。 　　“怎么……可能……”Lancer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不是幻觉，也不是假象。 　　刚刚那一击，的的确确是Berserker的枪法。 　　依旧凌厉，依旧追求着一击致命。 　　“Lancer，你该不会以为，只打倒了一个我，就可以安心了吧？” 　　摩根的声音响起，却是从身后传来。 　　转身望去，迪卢木多看到从阴影中走出的……另一个摩根。 　　不止如此，同样的身姿，接二连三，从不同方位的黑暗中走出，每个人都一模一样的衣着，一模一样的面孔，以及一模一样的魔枪。 　　“Berserker……不止一个人？”迪卢木多声音有些颤抖。 　　了解战斗的空虚已然消失不见，现在浮现的则是对现状的不理解。 　　“有什么好奇怪的，Lancer。虽说是以Berserker的职阶现世，我也是魔术师。”摩根微带笑意的声音里，满是揶揄和嘲弄，“既然是魔术师，‘与自己等同的分身’之类，想怎么做都可以。” 　　看着足足有五人之多的Berserker，迪卢木多脚尖一挑，再度拿起了刚刚丢下去的黄枪。 　　战况再度逆转，他已经无法推算，自己有没有办法从五名Berserker的手中活下来。 　　能做的，只有不辱骑士之名，拼尽全力去战斗。 　　“那么，就请你尽情战斗吧，Lancer。” 　　唯一空着手的摩根，淡淡地说完就转身消失了，Lancer想追都没办法追。 　　那必然是本体。 　　而本体，现在正往楼上而去。 　　Lancer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御主判断清楚形势，然后以令咒召唤自己。 　　并未理会Lancer的摩根，将三十一层的兵刃撞击之声，阻隔在了防火门之外。 　　她看着三十二层廊下的一片狼藉，确信汐见依旧安然无恙。 　　毕竟，彼此之间的魔力通路还完全顺畅。 　　因此妖精妃正不疾不徐地走在狼藉的廊下。 　　那个制造分身的魔术，发动和维持，本身异常消耗魔力。而身为御主的魔术师本身魔力往往有限，之所以摩根能够轻易地使用这种魔术，则无异于是自己的御主过于优秀。 　　魔术回路质为A-，编成却划分到了『异常』，量更是EX的级别。 　　仅仅是这样还不够，汐见天溪真正特别的地方，在于他对于大源（mana）的汲取能力，完全不是当代魔术师们能够比拟的水平。 　　由此综合之下，用来支撑摩根行动的魔力，其实基本上来自随处可在的、世界的魔力。 　　那个名叫肯尼斯的御主带来了魔力炉，用于补足自身魔力的消耗。 　　而对汐见来说，魔力就如同空气，随处可得，就像通过呼吸获得氧气一样，每一次呼吸，汐见都能将大源的魔力据为己有。 　　从某个角度来说，大源，即是汐见的魔力炉。 　　很快，摩根看到了站在这一层大厅里的汐见，他正站在那里，手中的赤枪正缓缓消失。 　　仿佛被枪的存在灼痛了视线，摩根不悦地皱眉。 　　“需要武器的话，和我说不就好了？” 　　“你不也一样需要武器么。”汐见无奈地抿嘴，“况且我有自己的武器，上次只是怕拂了你的好意。” 　　说话间，摩根已经来到近前，“既然是我的丈夫，就听我的建言。你这样的人，不应该太依靠那把枪。” 　　“依靠……” 　　汐见觉得摩根说得有点夸张。 　　他只是觉得杀死使魔，那把枪很合适罢了。 　　“总而言之，接下来我能处理，你就在一旁看好戏吧。” 　　“我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摩根说完，换回了常服，还推了下眼镜。 第三十七章 色位对典位 　　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博尔德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圣杯战争不是什么单纯的魔术师之间赌上荣誉与性命的竞争。 　　而是顾名思义，彻头彻尾的“战争”。 　　赢了才能活下去，输了，生死就会掌握在其他人的手中。 　　就像现在。 　　他引以为傲的二十四重结界宛如玻璃工艺品般，被汐见天溪无情地敲碎。 　　他自信无人能突破的恶灵魍魉使魔，被汐见天溪一只不剩地全部斩杀。 　　过去，肯尼斯总是轻看这种实战的魔术师。 　　他们不明确隶属于什么派系，不过只是能给魔术协会干脏活的末流。 　　身为魔术协会贵族，又是君主，肯尼斯始终本能地轻看一眼其他参加圣杯战争的御主。 　　而现在，肯尼斯终于明白问题所在。 　　在野的非主流魔术师或是自学成才往往连末子（Frame）的位阶都拿不到，一般在工业革命后才进入魔术协会的家族，即使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开位（Cause）便已经是封顶。 　　但汐见天溪是典位（Pride），必然是有着破格的能力和特殊的功绩，才能得到这样的位阶。 　　如果不是没有派系所属，汐见甚至可能更进一步也说不定。 　　肯尼斯背着手，站在房间里，礼装月灵髓液早已展开。 　　自动防御，自动追踪，指定攻击。 　　未婚妻索拉乌早已在他的劝说下留在了房间里，肯尼斯自己，就是这最后一道城防。 　　要叫Lancer回来防御吗？ 　　肯尼斯看着手背上的三道令咒，还在为这点事纠结。 　　他已经没有工夫去看Lancer和Berserker的战斗，月灵髓液已经先一步捕捉到了汐见天溪的踪迹，发动了攻击。 　　作为常温形态下重量最重的物质，水银被以高压、高速驱动是，产生的动能相当庞大，而且形状能够在一瞬间任意改变成长鞭、刀锋，或者长枪，锋利程度远远凌驾于激光之上，等同于超高压的水刀。 　　大厅走廊的墙壁发出悲鸣，烟尘缭绕。 　　肯尼斯清晰地感觉到月灵髓液化为利刃，命中了目标。 　　他不认为只是这么一击就能打倒汐见天溪，只希望能够稍微给敌人带去一些冲击，从而建立主场作战的优势。 　　过快地损失了结界和使魔，肯尼斯还能依仗的，只有他带来的三台魔力炉，让自己在这场对决中，不会因为魔力枯竭陷入危局。 　　“对流体的控制，我记得，你的属性应该是‘风’和‘水’吧。” 　　汐见自烟尘中现身，肯尼斯看清楚汐见的身影之后，目瞪口呆。 　　月灵髓液化为利刃以超高的速度不断对他进行斩击，但这些攻击全都仿佛演戏一般，在堪堪触及的位置停下，无法再进行一步。 　　“Scalp（斩击）！”肯尼斯大喝一声。 　　水银化为无数柄利刃，一同向汐见发起攻击。 　　即便有肯尼斯直接驱使，这些利刃也依旧无法触及汐见。 　　“没用的。”汐见淡淡地说。 　　原初卢恩其三，对敌之卢恩。 　　在这道卢恩的作用之下，武器的锋刃全都会被变得迟钝笨重，最终无法再派上用场。 　　不管肯尼斯如何命令，如何驱使，月灵髓液都无法如他期待的那样命中汐见，造成预期的伤害。 　　好在肯尼斯已经进入战斗状态，月灵髓液此刻的胡乱攻击，只是他用来掩盖视线的手段，魔力回路全力运转，从魔力炉那里获取魔力，然后—— 　　雾气还是在半空凝聚，与烟尘混合在一起，遮掩了双方的视线。 　　温度迅速下降，远远低过这个冬天能有的程度。 　　汐见天溪的热量，在水银礼装的面前，显得更加像是一个活靶子。 　　密闭的空间里渐渐卷起了狂风。 　　风与水，肯尼斯与生俱来的魔术属性。 　　同时操作这两种属性，展开冰系魔术更是轻而易举。 　　现在不是展示自己在魔术方面博学的时机，肯尼斯果断选择了最熟悉的属性，最大限度缩短吟唱时间，只靠身上的魔术刻印和魔力炉的支援，就能迅速发动的大型魔术。 　　汐见天溪的冰魔术他昨晚已经在港口仓库见识过，那种规模肯尼斯认为很出色，但比不上全力以赴的自己。 　　“坚冰，冻结我的敌人吧（Eis，Befreie meine Feinde）！” 　　狂风大作，数不清的六芒雪片席卷整个酒店的三十二层，他要让汐见天溪进无可进，退无可退。 　　汐见天溪抬起手，他看到自己的手指已经开始结冰，冰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他整个人覆盖起来。 　　滴水成冰，呵气成霜。 　　到底是时钟塔的天才，魔术协会矿石科的君主。 　　汐见缓缓闭上眼睛，一转眼，他整个人都被封在坚冰之下，宛如千万年前的原始人类深陷雪山一般。 　　透过无色澄澈的坚冰，肯尼斯看到汐见再度睁开眼睛，看着自己。 　　“Scalp（斩击）！” 　　肯尼斯再度下令，他这次要连同坚冰一起，将汐见彻底击得粉碎。 　　这时圣杯战争，魔术师与魔术师的对决本就意味着生死较量，若是魔术协会有人想要为此找肯尼斯的麻烦，都没办法拿来当借口。 　　然后，肯尼斯看到汐见的嘴巴微微翕动，似乎在说什么。 　　“什么？要求饶了吗？面对我的大魔术却不逃跑，现在知道害怕了？”肯尼斯露出得意的笑容，“很遗憾，你的威胁太大了，而且还让我蒙受如此程度的损失。” 　　话音未落，在这团足以摧毁一切的风雪壁垒之中，微微亮起了一点红光。 　　拳头大小的红光，脉搏似地跳了跳，而后陡然暴涨，光焰冲破了障壁，吞噬了浓得让人睁不开双眼的风雪，向肯尼斯席卷而来。 　　意识到情况不对，肯尼斯急忙召水银礼装回来防御，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才隔绝开了炽焰，避免被烧成焦炭。 　　汐见开口，并不是在求饶，而是在发动魔术。 　　只需要一个简短的词汇，就足以发动的火系大魔术——泰坦之战（Titanomachia）。 　　冰化为水，水干为汽。 　　依旧烟雾缭绕的三十二层已经热得堪比雨林最闷热的季节，汐见也不得不以魔术隔开这股温度。 　　 第三十八章 生死 　　他看着被水银包得密不透风的肯尼斯，火焰无法燃烧，火舌无力地舔舐着水银四周，却无法突破月灵髓液分毫。 　　不过…… 　　汐见站在火焰中间，端着手臂注视着那颗水银球。 　　水银是剧毒之物，肯尼斯用水银制作出来的魔术礼装，必然会通过魔力抑制水银附带的毒性，又或者自身的刻印能够帮助宿主抑制这部分的危害。 　　总而言之，一般情况下，月灵髓液的危险性基本上可以无视。 　　但如果是被这样用火焰系的大魔术炙烤呢？ 　　汐见不知道，他小心翼翼地防备着可能逸散在空气中的水银蒸汽，一边等待着肯尼斯的反应。 　　以火焰反过来破解冰雪，对魔术师而言其实是很冒险的手法，如果实力不够，只会作茧自缚。 　　酒店的防火警报铃忽然响起，汐见一愣，默默叹了口气。 　　这样下去，怕是要把消防队和警察都吸引过来了。 　　他的食指凭空一画。 　　原初卢恩之七，镇火之卢恩。 　　以咒文削减和镇压火势，灭火只是最简单的应用。 　　与此同时，包裹肯尼斯，防护火焰的月灵髓液，也渐渐裂开一道缝。 　　“Wind……” 　　肯尼斯正打算发动风之魔术，呼吸却忽然一窒，然后剧烈地干呕起来。 　　他捂着嘴连续干呕了好几声，拿开手之后，白色的手套上沾染了红色的血污，身体也忽然开始变得酸痛起来，头部、腹部，明明没有受伤却同样开始疼痛。 　　“水银……中毒……”肯尼斯立马意识到问题。 　　月灵髓液的确是进可攻退可守的优秀礼装，肯尼斯对自己的作品一向无比满意和信赖。 　　唯独今天算错了一步。 　　他没料到汐见天溪会不顾属性上的劣势，用火焰魔术来反击，情急之下展开防御之后，就算是月灵髓液，也因为无法抵御这火焰魔术，出现了蒸发现象。 　　刚才……肯尼斯是将自己整个人置身于浓度极高的水银蒸汽里，却没有任何防备。 　　“我还以为你知道要注意这种问题呢。”汐见也不禁想要吐槽。 　　果然学院派就是学院派，离开了斗室与讲桌，对战场上千变万化的情势，缺乏一个充分的考虑。 　　他在心里腹诽过后，右手缓缓抬起。 　　“万物流转（PantaRhei）。” 　　疾风化为利刃，从四面八方向肯尼斯席卷而去、 　　“……Verteidigung（防御）！”肯尼斯用呼吸不畅的声音嘶哑喊道。 　　月灵髓液高速旋转，将所有风刃阻挡，只是肯尼斯没办法迅速调度魔力，月灵髓液也在攻击之下，露出了一道道裂缝，又缓缓闭合。 　　但这也只是时间问题，肯尼斯很快就支撑不住维持月灵髓液形态的魔力了，防御在烈风之下渐渐瓦解。 　　水银在地板上缓慢地蠕动，像史莱姆一样汇聚在一起，等待下一个指令。 　　肯尼斯的眼周开始浮现起黑色的眼圈，他感觉到集中力在消退，身体的判断力在衰减。 　　有谁……有谁可以帮自己一下…… 　　肯尼斯的求生意志促使他本能地哀求援手。 　　如同神明听到了这番话一般，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身后。 　　“真是没用的男人，居然因为自己的魔术礼装陷入窘境。”索拉乌冷淡地讥讽着肯尼斯，手上却实施着治疗魔术。 　　汐见站在那里，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对男女，他知道他们是未婚夫妻的关系。 　　只是，怎么看都感觉不到那两人之间应有的未婚夫妻感情，反倒充满了魔术师之间冰冷的合作关系。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转头看向暗处的摩根。 　　摩根却以一副“别看我，我又不是那种人”的表情别开了视线。 　　的确，非要说的话，就算只是戏弄自己，摩根对汐见的言语与行动之中传达出的温度，都是在此刻的肯尼斯与索拉乌之间找不到的东西。 　　怎么会有这种事……汐见感觉受到了某种冲击。 　　才刚刚认识不过三天的从者与御主，却比立下了婚姻誓约的婚约者之间更加亲近？ 　　汐见感觉到心跳蓦地加快，轻微的窒息感涌上脑海，他以为自己也被水银蒸汽影响到，急忙运转魔力防护自身。 　　并没有…… 　　自己本就事先使用了第二种原初卢恩护卫自身，不可能被这点环境恶化影响到。 　　“你……你在做什么，快回房间里去，索拉乌！”肯尼斯惊慌失措地哀嚎，“这样跑出来，会死的啊！” 　　“你在说什么，明明是你作战不力，难道你死掉了，我就安全无虞吗？”索拉乌不以为然。 　　前一刻还夸下海口的未婚夫，此刻却变得如此狼狈。索拉乌越发看不起这个肯尼斯。 　　如果不是肯尼斯死了，Lancer就会自行选择退场，她才不会愿意救治，至少……也要拿到肯尼斯手中的令咒。 　　汐见冷冷地看着两人，心头莫名地泛起不知名的怜悯，他缓缓抬手，红色的枪在手中显现，“枪即为吾，吾即为枪……” 　　接受治疗的肯尼斯看到汐见手中武器散发出的魔力，知道对方并不会坐视他接受治疗到复原。 　　那把跟Lancer的宝具外形相似的赤枪很危险，肯尼斯身为魔术师的本能告诉他。 　　或者说，根本就是被活人持有的宝具…… 　　“必杀必中，贯穿死翔之枪（Gae Bolg Alternative）！” 　　“危险，索拉乌！Vollständige Verteidigung（完全防御）！” 　　已经来不及了，肯尼斯猛然推开索拉乌，驱动魔力让月灵髓液再度动起来，转化为盾牌，抵挡来自那一把赤枪的攻击。 　　毫无意义。 　　本该坚如城墙的月灵髓液，却好似果冻一样被轻易刺穿，发出流畅的切割音。 　　赤色之枪自汐见手中飞出。 　　肯尼斯被枪撞飞，掠过还没反应过来的索拉乌面前，钉在了后方的墙上。 　　目标为心脏，发射即为必中。 　　“……竟、竟然是……” 　　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贯穿了心脏的魔枪，肯尼斯终于知晓这武器的真名，只是，已经来不及说出口，整个人就慢慢停止了呼吸。 　　汐见缓缓转身，死翔之枪退去形态，肯尼斯的尸体从墙上落下。 　　既然肯尼斯杀死自己，那自己也不用客气，正好用借他的脑袋一用。 　　能不能活下来，就各凭本事。 　　身后，终于反应过来的索拉乌，对着未婚夫的遗体，像是终于开始理解现实一般，发出凄惨的悲鸣。 第三十九章 死斗的报酬 　　发生在凯悦酒店最上层的战斗，必然已经被圣堂教会知晓。所以即便警报声响起，汐见也知道教会的人会以最快速度接手，负责掩盖和善后。 　　接下来，他只需要与摩根一同撤离酒店就行。 　　但在撤离之前，还有最后一件事必须解决，那就是挡在面前的枪之从者。 　　此刻的迪卢木多·奥迪那此刻已经浑身是伤，身上的轻布甲破破烂烂，露在外面的皮肤到处都在流血，鲜血彻底染透了这名凯尔特的英雄，看着就像刚刚从地狱里面爬出来。 　　他右手拄着红枪，左手勉强提着黄枪，一只眼睛已经无法睁开，鲜血从额头躺下，大半张脸都满是血污，嘴角也有残留的血痕。 　　“还活着吗。”汐见敬佩道。 　　迪卢木多应该没有类似受到致命伤仍然继续战斗的逸闻，因此作为从者降临的他，也应该没有战斗续行这一技能。 　　如此一来，支撑着从者Lancer回到顶层来的，是他想要战斗到灵基消散的最后一刻的那份意志，或者说夙愿。 　　“话说在前面，我没有手下留情。”摩根发出幽不可闻地叹息。 　　她留下的五个分身，按理说完全可以将Lancer击杀在楼下，但最后却还是被Lancer撑了下来，将分身全部消灭后，拖着残躯追上来了。 　　“当然……只是在下拼死一战而已……”Lancer的声音变得缥缈起来。 　　大概再有个几分钟，他的就会因为御主肯尼斯的战死，加上自己的灵基到达极限，而彻底消失。 　　虽然肯尼斯解析了冬木圣杯战争的降灵仪式，将提供给从者魔力的部分让未婚妻索拉乌负责。 　　Lancer所认可的主君也只有肯尼斯。 　　“你的御主已经战死，你已经没有战斗下去的必要。”汐见垂眼，有些无奈地劝说。 　　“是啊……在下知道……”Lancer弱弱地笑了。 　　有光辉容貌美誉的迪卢木多，此刻散发着非比寻常的、属于战士的魅力。 　　他微微看了眼哭泣的索拉乌。 　　拼尽全力赶上，却只能看到肯尼斯战死的Lancer，心中却忽然有了几分不合时宜的释然与欣慰。 　　并不喜欢肯尼斯的索拉乌阁下，想必在看到肯尼斯阁下拼死相救之后，才会醒悟什么是真正珍贵的东西吧。迪卢木多在心里说。 　　“……但是……”他奋力站直身体，这次彻底丢开了手中的黄枪，“……主君既已奋战至最后一刻……骑士也当拼死相随……” 　　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摇晃着双手持枪站稳。 　　以现在的状态，自己最多能再出一招，能不能赢已经不重要，这名凯尔特的英雄只是到最后一刻，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尽自己的义务罢了。 　　“我明白了。” 　　汐见平静地说完，再度摊开手准备召唤死翔之枪。 　　那是他的出师礼物，也是现存于世，并非从者持有的真正宝具。 　　没有用来当作触媒的原因有二。 　　其一是师父斯卡哈必然不可能被召唤。 　　其二则是汐见自己单纯没有意愿。 　　对他来说，这把枪是自己的底牌之一。 　　然而，在摊开手的瞬间，黑色的魔枪枪身先落在了手中。 　　扭头看向摩根，她无言地递上武器，眼中没有多余的情绪，眸色笃定，容不下半点拒绝之意。 　　默默地点头之后，汐见单手握住魔枪，侧身以枪刃直指Lancer眉心。 　　狼藉的顶层大楼里流动的空气，裹挟着血与火的味道萦绕在鼻尖，汐见天溪的内心渐渐地平息。 　　万物寂然，掌心彻底干燥，魔枪稳稳地与手贴合。 　　噼啪—— 　　被战斗损毁的墙皮剥落声，成了开战的信号。 　　迪卢木多双眼猛然睁开，眼中闪烁着锐利无匹的光，他倾尽全力踏出去，枪尖走过曲折的路线，锋刃反射出夺目的寒芒。 　　他听见了空气划破的声音，仿佛丛林里最凶猛的蛇撕咬目标。 　　但迪卢木多却看到汐见的身体变成了一团朦胧的残像，利刃自残像中破空而出，走笔直的路线，带着尖利的呼啸两人错身而过 　　更多的鲜血淌下，落在了地板上，迪卢木多的赤枪也从手中脱落，掉在了地板上。 　　身下的积血慢慢扩大，Lancer无力地跪倒在地上。 　　“……漂亮……”他用最后的声音赞叹。 　　汐见捉着魔枪枪身上部，用力一甩，将沾上的血全部甩在地上，“过奖了。” 　　一旁观战的摩根，缓缓跟上汐见的脚步，与他一起无言离开。 　　Lancer感觉到意识逐渐变得稀薄，刚刚被汐见一击彻底粉碎了灵核，纵使有三道令咒，也没办法再继续战斗下去。 　　枪之从者输了，但是他的内心却在此刻得到圆满。 　　生前，未能尽忠到最后一刻的自己，终于在死后以从者的身份，与侍奉的主君一起，奋战到了最后。 　　要说遗憾也并非一点也没有也是不可能的。生前百战百胜的自己，却在作为从者的时候，没能取得一次胜利，没能将胜果奉献给主君。 　　甚至没能保护好主君，让主君也一样战死。 　　战场无情，兵无常势。 　　圣杯战争汇聚了来自各个时代的英雄，自己技不如人，也只能如此。 　　他看到因为两度的冲击，精神无法支撑下去的索拉乌昏死过去，很想最后尽下属的礼节做点什么，短短的十来米却如同天堑，无法再让他挪动分毫。 　　黑夜被微光撕破，迪卢木多恍然睁开眼，透过酒店顶层的落地窗，看到这座与自己生活的时代相隔遥远的城市，迎来了又一个清晨。 　　忽然，迪卢木多·奥迪那觉得自己看到了格拉尼亚公主，看到了芬恩·麦库尔，看到了菲奥那骑士团的众人。 　　可能的话，他想向故人们讲述一下自己短短两日的战斗。 　　和那超出想象的敌人。 　　『首先……就从那好似大神奥丁一样，伴随着群鸦，在我面前现身的战士讲起吧……』 　　在心里默默起了个头之后，迪卢木多·奥迪那对自己的形容方式稍置微笑，消失在了冬木熹微的晨光之中。 　　圣杯战争，第二夜。 　　Lancer，败退。 第四十章 战斗后的闲暇 　　Lancer败退，消灭了第一组敌人。 　　尽管一晚上接连出战，汐见仍旧因为这场胜利而精神大好，完全没有丝毫困意。 　　回到家，正好天亮不久，汐见却仿佛久违了一般，热热闹闹地开始准备一家人的早餐。 　　“居然连休息都不休息，就这么忙白天的事。”摩根靠在厨房与餐厅之间的门口，看着汐见在那里忙碌，“Lancer的败退，说不定很快就会被圣堂教会传出来。” 　　圣堂教会持有监视圣杯战争的灵盘，用以观察各方从者败退的事实。 　　“知道。但圣杯战争要打，日子也要过。”汐见用家用烤炉，烤着青花鱼，“樱和卡莲接下来几天也没办法去学校，我要帮他们请假，名头就用有急事需要探亲。” 　　就算他不说，摩根心里也知道，所以没有批驳汐见的态度，只是继续说着关于圣杯战争的事。 　　“另外，还有两件事，你应该没有注意到。”摩根露出自信的浅笑。 　　“什么事？”汐见洗耳恭听。 　　摩根点点头，“第一，被你救下来的那个男人，才是跟阿尔托莉雅签订契约的真正御主，那个人造人其实只是名义上的御主罢了。” 　　“这个我知道，卫宫切嗣手背上的令咒已经暴露了这个事实。”汐见说，“毕竟九年前他就去了爱因兹贝伦家，现在这种情况，应该只是隐藏御主的战术。” 　　“第二，则是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她就是这次圣杯战争的小圣杯。”摩根说，“所以Lancer败退的时候，她也会最先反应过来。”摩根告诉汐见。 　　汐见愣了愣，“赋予小圣杯以人形么……” 　　他查到的往届圣杯战争，并没有这类记录，大概是负责提供小圣杯的爱因兹贝伦，吸取了以往的教训，改变了战术战略。 　　“不过到底冬木的圣杯是远坂、间桐和爱因兹贝伦构建的系统，作为创立者，有些特权也不奇怪。”汐见不再思考更深层次的问题。 　　比如随着圣杯战争深入，作为小圣杯的人造人会有怎样的命运。 　　那不是他能够到的地方，何况对方有自己的意志，也就不需要旁人多余的怜悯。 　　“况且Caster昨晚讨伐失败，那个从者很显然不是那种会无脑硬上的类型。”汐见将青花鱼翻个面继续烤，“得抓紧些了，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受害者。” 　　“现在除去Assassin继续暗中活动外，能展开行动的只有四组。”摩根说，“至于讨伐之后得到的令咒，倒是不用太在意。” 　　她说到这儿，看向汐见，“说起来，那个被你打退的Assassin的御主，也跑了吗？” 　　“没，是被自己的从者救走了吧。”汐见摇头。 　　他看到久宇舞弥出来后，就转身去追绮礼，但找过去之后，只看到绮礼撞击落地造成的痕迹。 　　只是被汐见废了一只手，那种程度，有魔术治疗的话，加上代行者经受过的钢铁锻炼，大概这会儿已经可以恢复行动，明天就能再度踏上战场。 　　本来的话，汐见是想尽可能地将绮礼无力化，把他从圣杯战争中排除出去。 　　毕竟要是接下来哪天真的在圣杯战争中杀掉绮礼，汐见还得花时间调节一下，好心无挂碍地继续照顾卡莲。 　　现在看来这个目的也没办法达成，那就没办法了。 　　昨晚也算战果颇丰，不仅解决了Lancer阵营，还从Caster手中勉强救下来一个男孩，回来的路上，悄悄放在了警察局。 　　想着这些，汐见将外皮烤得酥脆的青花鱼放进盘中，把它们和其他餐食端上饭桌。 　　汐见家一如既往的早上又开始了。 　　樱和卡莲都很自觉，到了时间就会起来，特别是昨晚因为有魔术加持，睡得格外安稳。 　　醒来的两人，可谓是精神饱满。 　　“今天……也不去学校吗？” 　　听汐见说了之后，樱很惊讶地询问。 　　“现在有些不方便，还是让你们待在身边我更放心。”汐见努力向两个孩子道歉，“作为补偿，今天我带你们去游乐园玩，好吗？” 　　樱的眼睛顿时闪着期待的光点，“真的吗？太好了！” 　　“一整晚都没睡觉，不会开车把全家送到未远川里面喂鱼吗？”卡莲却很淡定，指出了一个较为严肃的问题。 　　汐见一愣，“你怎么知道？” 　　“看脸色。”卡莲眨了眨眼。 　　这让汐见急忙跑去盥洗室，对着镜子反复确认自己的脸色。 　　他当然知道一整晚不睡觉没什么好处，但毕竟是特殊时期，所以回来之后也对自己用施加了魔术，填补不眠的空缺。 　　这种方式也一样是权宜之计，用多了没准真的会一脸仙气，说不定哪天就可以自然地回到影之国。 　　那样的话，绝对会被师父笑话。汐见洗了把脸。 　　他的脸色很正常，甚至可以说红润得精神焕发。 　　“没有的事，不要吓唬人。”汐见对卡莲抱怨。 　　卡莲眨了眨眼，“我只是随便猜的，还真是啊……” 　　“真的可以不用勉强的，爸爸。”樱也变得担心起来，想要拒绝掉今天的外出游玩。 　　汐见清了清嗓子，“没事，我说没事就是没事。” 　　“是啊，不用担心。如果真的发生了意外事故，我不会介意出手搭救。”摩根这时开口。 　　卡莲点点头，“那样的话，就不用担心了。” 　　“母亲大人也一起的话……”樱用力点头。 　　汐见嘴角抽搐，干笑几声。 　　他很想问摩根到底使了什么秘术，才两天就让樱和卡莲偏向她那边了。 　　但是两人身上又没有被魔术干涉过的迹象，汐见也只能把这种子虚乌有的“指控”吞下去，然后吐槽： 　　“我说你们……就不能盼点好的吗？” 第四十一章 心之所在（1） 　　新都作为冬木市偏现代化的部分，支撑着城市的经济命脉，与深山町虽然只隔了一条未远川，却发展得非常迅速。 　　很多新东西都会开设在这一带，加上从深山町到新都坐公交车也要不了多少时间，很多市民都会选择在深山町居住，在新都上班，以及度过休息日。 　　而新都的游乐园，就成了冬木市民周末游玩的首要选择之一。 　　“完全看不出来啊，不管是哪都一片祥和。”摩根靠在围栏边上，看着旋转木马那边。 　　樱和卡莲骑在两个木马上，和其他小孩子一样在那里欢笑。 　　“圣杯战争终究只是暗处的东西，魔术协会也好。圣堂教会也罢，都秉持着要对世人掩盖神秘的原则在行动。”汐见随口应和，“如果不能捂住，恐怕圣杯战争本身会两方一同介入，然后彻底取缔吧。” 　　“简直就像是在说非法民间活动一样。”摩根微微笑。 　　“天知道合不合法，我总不能为这种事特地跑去问一问远坂时臣吧。”汐见苦笑一声，“对方只会觉得我是精神病。” 　　这样吐槽过后，汐见转过脸看向摩根，“抱歉。” 　　“我不记得有什么需要你道歉的地方。”摩根露出微笑，“还是说，你背着妻子在暗地里偷吃？那样的话，可就不是一句‘抱歉’能够解决了。” 　　汐见捏了捏眉心，“我说啊……” 　　“不必介意，难得有了喘息之机，好好陪一下孩子也没什么。”摩根却话锋一转。 　　显然汐见的言外之意，还没形成话语，就先一步被摩根猜测道。 　　“真不愧是魔女大人。”汐见开了个玩笑。 　　“既然你都这么称呼我了，让你见识一下魔女更厉害的本事也未尝不可。”摩根说。 　　汐见哑然，正考虑该怎么回嘴，旋转木马那边渐渐停了下来。 　　两个漂亮可爱的小女孩从木马上下来，喊着“爸爸”往外走，汐见忙上去迎接。他才注意到自己这一行人比平时更加引人注目了些。 　　平时绝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要说原因的话，很大程度上跟同行的摩根脱不开关系。 　　于是汐见和摩根一起，拉着樱和卡莲去了游乐园里的咖啡厅，坐下来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在游乐园的时间过得意外地有些快，上午出门，稍微让两个人玩了几个游乐项目，时间就过了正午。 　　“平时总是看着安安静静的，也不喜欢跟我要些什么。”汐见端着咖啡时，对卡莲说，“结果意外地也能享受游乐园嘛。” 　　卡莲点点头，“的确很开心，特别是坐过山车的时候。” 　　“骗人……明明我都吓得叫出来了。”樱满脸不可思议。 　　“就是那方面很有意思。”卡莲吃着额外加了很多奶油的蛋糕，“光是听着其他人在那里惨叫，就觉得很开心了。” 　　樱哑口无言，“啊哈哈……” 　　“结果是这边吗。”汐见有些担心地看了眼卡莲，只温柔地感慨了一句。 　　“果然不太好对吧。”卡莲问。 　　汐见愣了下，皱眉苦笑着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啊。”卡莲有些奇怪地看着汐见，“明明是爸爸，明明是大人，却不知道。” 　　“那你觉得呢？”汐见笑了。 　　“一般来说……就像樱的反应一样，不能算好事吧。”才只有五岁的卡莲，其实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自觉。 　　“但是‘人’这种存在，本就没有义务为别人的痛苦感到悲伤，为别人的喜悦感到开心。”汐见摇摇头，“说到底，人需要的不是‘好的东西’，而是‘好的明天’。这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摩根难得地在这种时候开口，她露出些饶有兴味的表情，“说说看？” 　　“只是在陈述一个基本的事实罢了。”汐见看着卡莲那金色的眼睛，认真且尽力地完成对她的回答，“每个人都差不多，每个人又都不同。对你来说‘好’的东西，对那个人来说可能就是‘坏’。只是如此而已。” 　　他说完，也觉得这番话总归欠缺些道理，只能歉意地笑笑。 　　到底自己并不能算一个合格的大人。 　　说出符合一般伦理的“正确答案”并不难，难的是发自内心去相信，然后说出口。 　　如果连自己都无法深信不疑，说给卡莲听，她就会真的相信吗。 　　“非要说的话，无非是卡莲的那种心情，对大多数人来说不可接受罢了。”汐见拿起餐巾，擦了擦卡莲嘴角挂上的奶油，“至少在越过某条线之前，我不会责怪你。” 　　卡莲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实在是个不合格的大人呢。”摩根这时淡淡地评价。 　　“本来就不合格，只是出于某些原因，不得不尽力去做好能做的事。”汐见指的是做这她们的父亲这点。 　　明明在这方面根本什么都不懂。 　　他知道的，仅仅是给她们相对而言更好的东西。 　　魔术也罢，生活也罢。全都是如此。 　　“那能把原因说来听听吗？或许你的女儿们会很感兴趣。”摩根却这样接过话去。 　　汐见却只是娴熟地一笑，“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啊，真是的……至少我是问心无愧，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完全担当不好父亲的身份。” 　　很显然，他之前也被不同的人问过类似的问题。 　　虽然那些人或许是附近的邻居，或许是学校的老师，或许是商场的售货员。 　　所以，最后汐见得到了这个答案。摩根心下了然。 　　“你们觉得呢？我是个好爸爸吗？”汐见笑眯眯地问，但气势却相当地弱，仿佛只要一句话就可以打倒他。 　　然后，得到了相同的点头，还有明亮的眼神。 　　第一次尝试问这种有些羞耻的问题，汐见本来还挺紧张。 　　这下顿时安心不少，重新端起咖啡来品尝。 　　“依我看，你们还是不要太惯着他，他会得意忘形的。”摩根轻飘飘地调笑。 　　“你好像对我很有意见呢，摩根女士。”汐见嘟囔道。 　　摩根却露出完美的笑容，“哪里，我从一开始就对我的丈夫很满意。” 　　像这样斗着嘴，吃吃东西，然后继续在游乐园转了转。 　　下午，汐见带着两个孩子去了新都的购物中心，帮她们选了些新衣服和新日用品，明明只有四个人，却仿佛洗劫了一遍店铺一般，最后让汽车的后备箱满载而归。 第四十二章 心之所在（2） 　　“到底只是小孩子呢。”汐见透过后视镜，看了眼靠在一起睡着了的卡莲和樱。 　　摩根微微笑着，“对小孩子来说挺好的，高兴了就出去玩，玩累了就睡觉。在别的同龄人还需要待在学校的日子，自己的父母却会带着她们偷偷请假出去玩。说出去会被羡慕到觉得世界不公平吧。” 　　“那也挺好的不是？”汐见由衷地说，“至少今天不管是樱还是卡莲，都能好好地享受玩的时间。” 　　“你对卡莲，似乎在担心跟樱完全不同的方面。”摩根指出。 　　汐见微微点头，“各方面都有吧。特别是性格，总觉得哪里让人放心不下。” 　　“大概是因为天生的缺陷。”摩根又说。 　　“天生的……吗……”汐见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无需在意，人这种存在，本就既幼小又不完整。大多数人都天生存在缺陷，最后会长成什么样，多数时候取决于身边都有什么样的人。”摩根的话语里，隐隐透出劝慰。 　　好像在说『既然是你的孩子，必然错不了』。 　　汐见也不清楚她哪来的这份信心，或许是各自的经历不同，让她能够看到更遥远的东西。 　　“借你吉言。”他由衷地表示感谢。 　　“不过我说的不只是性格方面。卡莲的体质不太一样，除了有魔术回路之外，还有着会对灵起反应的体质。”摩根却话锋一转。 　　“我知道。” 　　“你知道？”摩根略微诧异。 　　“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东西，我被绮礼托付照顾之后就发现了有些奇怪，查过资料之后才确认，貌似是‘被虐灵媒体质’。只要靠近恶灵一类的东西，就会出现圣痕。”汐见认真地说，“不过不必担心，我已经给还在襁褓中的卡莲，就施加过庇护的卢恩。除非主动解开庇护，否则即便是天启四骑士的具现，也影响不到她。” 　　“看来是我不小心忘了，你本来就是这种周到的男人。”摩根的语气听上去了如指掌。 　　汐见觉得奇怪，但忍住没多问，而是有些可惜地改换话题，“说起来，今天这么一折腾，大概晚上也没办法再上魔术课了。” 　　“总会有时间的。”摩根看得很开。 　　“也是。”汐见点点头，“毕竟这么出色的老师不好找，真心不想浪费时间。” 　　“既如此，那从一开始就不要带她们出去玩，时间就完全不会浪费了。”摩根说。 　　“那不行……该玩的时候没能好好玩，时间才是真的浪费掉了。”汐见颇为坚定地表达了反对意见。 　　摩根对此也十分赞同，只无言地点点头。 　　汽车转过路口，停在了冬木电车站附近的十字路口等红灯。 　　在拐两个弯，就可以进入未远川大桥。 　　在外面玩了一天，汐见也觉得身体开始疲惫起来，他打算回去安顿好樱和卡莲休息之后，也泡个澡放松一下。 　　神经绷得太紧，恐怕没办法应对接下来必定愈演愈烈的圣杯战争。 　　“咦……”他的余光瞥过车站出口，发出本能地诧异声。 　　顺着汐见的视线看去，摩根看到一名双马尾的小女孩，正独自走出车站。 　　看上去和樱差不多年龄。 　　如果只是这样，摩根仅仅会当成汐见产生了联想。 　　问题在于那个女孩手中捧着的东西在发光，虽然因为距离而极其微弱，但摩根还是感知到了魔力的存在。 　　“带着魔力探测器的小孩子……”摩根说。 　　汐见则给出了确切的回答，“远坂时臣的长女……樱被过继给我之前，她原本的姐姐，远坂凛。” 　　“难怪了。”摩根略微带着兴趣打量，“那就是生来具备了五大元素的长女吗？远坂家找到了不错的保菌者。” 　　“那都是另外的事，现在不重要。”汐见看着远坂凛一路小跑出了车站，顺着道路往新都的街区跑去，“远坂时臣在开战前，就把妻女送到了岳父家里去避险，怎么会这种时候跑过来。” 　　“有魔术天赋的小孩子，总会被异常事态吸引，现在可是圣杯战争期间。”摩根说。 　　“话是这么说……”汐见感觉很不放心。 　　到底是樱的姐姐，假如将来两个孩子要姐妹相认，只是这种程度，汐见自然不会拦着。 　　可如果远坂凛如果在这种时候出了事，将来樱知道了真相…… 　　“让使魔跟上去看看。” 　　他拉开窗户，放出了一只乌鸦，追着远坂凛而去。 　　很快，汐见就知道了凛大晚上独自跑出家门，是为了调查同班同学失踪的事。 　　换句话说，跟Caster有关联。 　　可惜那个Caster的御主跑得很快，等汐见准备赶去的时候，对方已经不知道怎么就溜的没影儿了。 　　逃跑的本事倒是一绝。 　　不过很显然，被凛破坏了诱拐儿童计划的Caster御主没有就此放弃，转头Caster就安排了海魔来堵截救下了朋友，打算悄悄离开的远坂凛。 　　“啊……啊啊……” 　　透过魔力探测器，凛意识到海魔的魔力超过了自己能够应对的水平，吓得动弹不得。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让她下意识转身，却在看清楚汐见之前，被他用魔术昏迷了过去。 　　抱起昏过去的凛，汐见扭头就走。 　　身后，是被卢恩魔术，转眼间焚烧成灰烬的海魔。 　　大晚上溜出门的远坂凛，自然是被自己的母亲远坂葵知道，急急忙忙地赶来冬木寻找女儿。 　　这一点自然落在了迅速布控使魔调查周围的汐见眼里，他带着远坂凛，找到了远坂葵。 　　“令嫒无事，只是用了点魔术让她睡过去。”汐见将凛还给了她的母亲。 　　“你是……”远坂葵呆了呆，才认出来对方是谁。 　　“不管怎么说，这么晚让孩子跑到冬木来，实在不是远坂家一贯的慎重。”汐见抱着空下来的手臂，“等雁夜先生回国听说了，肯定会笑话的吧。” 　　“是、是啊……”葵也很自责，没能注意到凛的动向，“幸好有汐见先生，多谢了。” 　　“不谢，刚好看到了而已。”汐见摆摆手，“再怎么说……这孩子也是樱的姐姐，我不想将来没办法面对樱那孩子。” 　　听到小女儿的名字，远坂葵愣了下，本来被过继出去继承魔道的孩子，不该再过问，她最终还是出于母性，发出了询问：“那孩子……还好吗？” 　　“她很好。”汐见略微得意地说，“特别是魔术方面，有比在远坂家还出色的老师教导。” 　　这种平易近人的态度让远坂葵安心不少，“那就好。” 　　她没办法再多说什么，至少……樱在汐见家那边过得好，就足够了。 　　送走了远坂母女后，汐见回到了路边，摩根正靠在车门外等待他。 　　“怎么还下车了。” 　　这让汐见有些不好意思。 　　“没什么。”摩根看着远坂葵从公园另一边的路边，驱车离开的情形，“没想到你会直接出手帮忙，还以为顶多联系一下远坂家的人就够了。” 　　“想到之后就做了，毕竟是樱血缘上的姐姐。”汐见如实解释。 　　“这也是为了‘好的明天’所付出的行动吗？”摩根问。 　　“我想应该是的。” 　　汐见想了下，最后诚挚地笑了出来。 　　 第四十三章 来访者，轰然驾临 　　泡过澡之后，汐见也终于感觉到了逐渐涌上来的倦意。 　　他脖子上搭着毛巾，换上了居家常服往外走，却看不到摩根身影。 　　两个孩子都在各自的卧室里睡着了——她们已经能够自己一个人睡，这让汐见很多时候不那么担心。 　　随便地在房间里找了找，最后发现摩根打开了玻璃落地窗，坐在了面朝花园的地板上，脚踩着庭院的青石，看着远处。 　　冬天的空气沿着敞开的玻璃窗流入房间，却并没有变得特别冷。 　　坐在这里不仅可以将汐见房屋后的花园尽收眼底，还能看到夜晚的月亮。 　　回家的时候还有些阴云密布，此刻却已经去完全晴朗，将满未满的凸月与一众繁星在天际闪耀，照亮了一整个庭院。 　　月光倾泻在妖精妃的身上，像一场微寒的细雪，看上去竟然有几分伤凉。 　　“真是不错的院子，明明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但越看越惹人喜欢。”摩根说。 　　本来无意打扰摩根一个人的时间，却听到对方先跟自己搭话，他停下来，听她继续讲。 　　“如果不急着就寝，稍微陪我说点无谓的闲话吧。”摩根发出了邀请。 　　汐见无言地在摩根身边坐下，望着天上的明月。 　　只要稍微挪动身体，就能碰到她的肩膀。 　　但没有因此而觉得动摇。 　　是托了冬天夜晚的福，还是说已经习惯了？ 　　明明离摩根这么近，他却觉得内心不可思议地比平时还要安静。 　　“很适合一个人生活的地方啊。”摩根说，“魔术师的工房往往会反映出主人的性格，但光从这个角度去看，身为魔术师的你，应该是更加离群索居的类型。” 　　汐见抿了抿嘴唇，“但我又不只是魔术师，更是一个人。无论多想避开世人，终究不可能与世间分离，只靠自己就活下去。” 　　“就是这种地方。”摩根仿佛赞许地轻轻颔首，“用一般意义上的形容来说，就是更有人情味。” 　　她说到这里，转过脸来，汐见没有特意去看摩根的脸，这时迎上视线，才发现原来看上去如有着澄澈孤寂的气质的魔女，竟然一直持续着微笑。 　　比不上冬日阳光温暖，却也没有万年不化的冰雪那么寒冷。 　　仿佛只有摩根才能露出的笑容，汐见望着她，不由得忘了回应。 　　“特别是那两个孩子，她们仿佛天然就破坏了这片工房原本完整的形态，但却没有因此损害你作为魔术师的处世，反而让某些东西变得更加完美。”摩根似乎也不要求汐见每每都有应答，只是缓缓收回视线。 　　“就像你先前说的，人是不完整的。”汐见低下头，看着庭院里的草木碎石，“所以需要与谁一起，才能填补缺少的那部分。” 　　“然而怀着这样想法的你，却参加了圣杯战争。”摩根看向汐见手背上的令咒。 　　汐见抬起手来，对着令咒笑了出来，“如果我说并非我自己的意愿，而是某一天令咒忽然显现，不是以圣痕的形式，是直接赋予了完整的令咒呢。” 　　摩根看着他，点点头，“因为得到了令咒，你就要参战？即便没有要托付给圣杯实现的愿望？” 　　“不可以吗？怀着这样想法参加这次圣杯战争的魔术师，也不止我一个吧。”汐见抿着嘴笑了。 　　言峰绮礼。韦伯·维尔维特。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博尔德。 　　汐见所知道的这几个御主，全都没有明确的愿望。 　　后两人依托这场圣杯战争的，更多的是个人的荣耀，证明自己的信念。 　　“那么，换个问法吧。如果赢到了最后，拿到了圣杯，你会想要实现什么愿望。”摩根看着汐见的眼睛，“财富也好、权力也好、名望也好，哪怕俗气一点，也是可以允许的。” 　　“不选一个不行？”汐见挑眉。 　　“想说全都要也一样可以。”摩根摇摇头，“又或者，你其实是那种非常正经的魔术师，想要借助圣杯的力量，抵达『根源之涡』？” 　　摩根的问题并不咄咄逼人，偏偏却每句话都直直地命中汐见的内心。 　　他没有特别需要借助圣杯才能实现的愿望，也没有需要万能的愿望机来克服的痛苦。 　　但如果……如果非要找出一个理由来的话。 　　不是被『某个存在』强加给自己的任务，而是自己的想法的话。 　　也的确存在，只是汐见会同时怀疑自己那个『目的』是否有这种必要性。 　　如果可能的话，汐见想将这个念头深藏心底，不被任何人知道，直到可以实现的那个瞬间。 　　除非……就连内心也会被窥视殆尽。 　　忽然，摩根毫无征兆地抓住了汐见的手腕。 　　她的表情进入了临战状态。 　　汐见也立刻意识到，明明看得见星月，却隐隐有雷声自远处而来，逐渐迫近汐见的所在的地方。 　　那之中附带的魔力迅速变得清晰。 　　来客是谁也就不出所料了。 　　汐见一抬手，敞开了这里的结界，留出足够宽阔的口子让人进出。 　　结界术式被如此粗暴的行径摧毁，事后比起复原，还不如从头再设置一遍。 　　不管怎么看都麻烦到了家。 　　那是Rider的宝具『神威车轮』经过时会造成的响声。 　　或许是看到结界敞开，地主做出了迎接客人的准备，牛车宝具沿着指引的道路缓缓降落在汐见家后院宽阔的草坪上。 　　“看样子不是来打架的啊，Rider。”汐见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但牛车上的征服王却捏着下巴，促狭地看着几乎肩膀贴在一起的这对主从。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你们的好事。”伊斯坎达尔大剌剌地笑，露出一口白牙，“要不我换个时间再来。” 　　汐见却看了眼抱着爱丽丝菲尔，从牛车上一跃而下的西装革履的阿尔托莉雅。 　　“既然你们是有备而来，如此轻易地就吃了逐客令，我才要觉得危险。”汐见从檐廊下起身，赤脚踩着地板，“爱因兹贝伦，你们这是打算废弃与我方的结盟，选择同Rider阵营结盟吗？” 第四十四章 地主之谊 　　“宴会？”汐见一愣。 　　汐见并不知道有什么宴会的安排，如此想来定然是这个相当我行我素的征服王擅自决定的事。 　　躲在Rider庞大身躯背后的韦伯，看着汐见和摩根，一脸不知道是敌意还是畏惧的表情。 　　但汐见能够清晰读出，韦伯的表情里写着“好想快点回家”这句话。 　　“对，宴会。” 　　说着，穿着洗旧牛仔裤和白色T恤的征服王，从牛车上扛起一个大木桶。 　　那怎么看都毫无疑问是酒桶。 　　“也就是说，来找人喝酒的吗？”汐见与摩根面面相觑，再度感受到了这位马其顿王的随性豪迈。 　　“没错，庭院借我一用，应该没什么不方便吧？”征服王扛着酒桶跳下来，牛车宝具随后便消失在虚空之中。 　　汐见却转过身去，“等着。” 　　然后这两组不速之客就真的在花园里等了将近一个小时。 　　汐见也真的直到一个小时之后才重新出现。 　　他稍微披了件外套御寒，但他并不是去换衣服，而是去厨房准备了一些能够用来下酒的食物，以及能够让人坐在上面的毛毯。 　　平日里汐见也没少和樱、卡莲在庭院里吃一些做好易携带的食物，诸如手工三明治、手工面包，还有烤制的点心。 　　也正如此，汐见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地步，还能做点家务事。 　　眼花缭乱的食物令本来还满是戒备的阿尔托莉雅放松下来，两眼发亮，爱丽丝菲尔则依旧看上去有些委顿，但总体情绪很不错。 　　“嚯嚯！这可真是让人开眼，本来是我临时想要召开宴会，却让提供场地的你亲自下厨准备餐食。”伊斯坎达尔赞叹。 　　“知道是临时还不发帖子？”汐见吐槽，“难道贵国召开宴会从来不走流程的是吗？” 　　难得地，这个九尺大汉被汐见一句话问住了，满是歉意地笑笑。 　　“这可真是沉痛得不行的指摘。”伊斯坎达尔低下头。 　　“那你下个罪己诏吧。” 　　汐见继续吐槽，但却没继续纠缠这个问题，毕竟会在圣杯战争期间试图召开这种活动，即便是粗犷如征服王，也应该有更深层次的目的。 　　“所以呢？特地跑来我家蹭吃蹭喝，是遇上什么好事了吗？”汐见问。 　　本来并不是为此而来的伊斯坎达尔，也打蛇随棍上，趁势炫耀起御主的功绩。 　　“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御主这小子，居然靠着很简单的炼金术，就找到了Caster那家伙的工房，我就出师讨伐了那里。” 　　“Caster也被讨伐了？”汐见问。 　　“没有，那家伙不在，否则一并处决了。”征服王面不改色地说。 　　韦伯抱着手臂，拿起三明治啃，“只是不入流的做法，没什么好炫耀的。” 　　“怎么说？”汐见扬眉。 　　随后伊斯坎达尔大致解说了一下，韦伯利用在未远川不同路段提取河水，检测术式残留物，确定了Caster工方所在。他越说韦伯越窘迫，毕竟在汐见这种顶尖魔术师眼里，肯定不值一哂。 　　“很不错嘛。”汐见的评价却让韦伯很意外。 　　“哈哈哈哈！看我在怎么说的！”伊斯坎达尔颇为得意。 　　“魔术师过于执着于魔术本身，而忽略了如何解决问题，才是真的问题重重。”汐见看了眼韦伯。他想了想，还是没说自己已经干掉肯尼斯阵营这事儿。 　　“是吗。”韦伯狐疑地应和，心里倒是很受用。 　　实践派魔术师的评价体系到底还是不一样。 　　“所以呢，征服王，你今天过来的目的是什么？”汐见决定进入正题。 　　伊斯坎达尔始终没有开始吃东西，也没有开始往大家的杯子里倒酒，显然在等待什么。 　　“当然是『战斗』，不用诉诸兵刃宝具，而是举杯共饮，问一问Saber和Berserker，不，应该是骑士王和摩根，你们各自的『王者气度』。” 　　看样子伊斯坎达尔已经知道了两人的真名，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分析出来的，还是说其他阵营有人故意在背后泄露情报，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Assassin还一直在暗中活动，就算是汐见也防不胜防。 　　但这都是次要的，问题在另一点。 　　“我的确是王，但……王姐怎么会……”阿尔托莉雅知道，摩根从头到尾都没有称王过。 　　“不对，骑士王。眼前这位，的的确确成为了王，或许是你不知道罢了。”伊斯坎达尔严肃地说。他对自己的眼光颇为自信，绝对不会看走眼。 　　摩根对此只是淡然一笑，“我的确以『冬之女王』的身份君临过，阁下递来的挑战，我不会回绝。” 　　冬之女王，又是不见传说记载的称号。 　　听到这个自称，汐见微微诧异，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也就是说，你想从英灵对彼此器量的较量入手，如果各方对彼此的器量都接受的话，答案自然就会出现，是吗。”汐见很快就领悟了征服王的意图。 　　伊斯坎达尔大悦，“足下真是才思敏捷，不如就由你来担任这场『圣杯问答』的司会如何。” 　　“哈啊？”汐见不解，“为何我要当这种——” 　　“无需谦虚，弑神的。”伴随着刺眼的金光，吉尔伽美什自庭院中现身，他没有穿那身金甲，而是一身白色单衣配蛇皮纹样的裤子与白皮鞋，手腕与脖颈上的金色饰物，却依旧透出豪华的气度，“由你这样的家伙来主持宴会，确实值得本王坐下来听一听杂种们的狂言妄语。” 　　“……”汐见开始感觉事态朝着不能理解的方向流转。 　　不管是『圣杯问答』，还是说吉尔伽美什对他的称呼。 　　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今晚这个庭院，断断不会开战这一事实。 第四十五章 特殊的宴会 　　不过没想到就连吉尔伽美什也被请了过来，汐见毫不怀疑这是伊斯坎达尔的又一项我行我素。 　　“没想到你竟然选这种狭小又让人透不过气的地方，举办『王者的筵席』。光凭这点就看得出你的斤两。劳驾本王特地过来，你打算怎么赔罪？”吉尔伽美什虽然坐了下来，但鲜红的眼睛却傲慢地直视征服王。 　　Rider却只是大笑，将这番话一笑置之，并打开酒桶，给汐见拿来的高脚杯中倒酒。 　　“别说这么扫兴的话。你非要自己走过来，迟到了，自然要先干一杯。”他拿起酒杯，递给了吉尔伽美什。 　　尽管英雄王看上去始终不怎么友善，像是随便一句话就能激怒的样子，但他却很干脆地接过酒杯，二话不说一口饮尽。 　　这是一场“挑战”，既然身为王，断不可能拒绝这杯酒。 　　显然吉尔伽美什也认可了这点，并打算在这场“筵席”上凌驾众人之上。 　　“……啧，这是什么劣酒？用这种东西也能估量英雄器量的高低吗？” 　　说着，吉尔伽美什身旁的空间扭曲，金色的门显现，只是从那之中出现的不是武器，而是金色的酒器。 　　酒器缓缓地落在地上，这时，吉尔伽美什已经又拿出五个酒杯。 　　显然一下子就理解用意的征服王，除了四名从者之外，还给有着匹敌从者战斗力的汐见也倒了一杯。 　　吉尔伽美什的酒既强烈又清新，既香醇又痛快。过于强烈的味觉掩盖了嗅觉，甚至连视觉和触觉都变得迟钝了。 　　这让汐见不得不捏了捏眉心，以魔力稳固精神，不至于马上醉倒——他从不饮酒，如此浓烈的酒水，有些超出了承受能力。 　　“就没有清淡点的酒水吗？”汐见抱怨，“乌鲁克的麦酒应该挺清淡的才对。” 　　吉尔伽美什悠然一笑，“本王宝库中只有至高无上的财宝，不管是美酒还是刀剑都不例外。至于麦酒这种本王治下的特产，你想喝就自己去找吧。” 　　“……”汐见低估了吉尔伽美什的不讲理，便调换了话题，“算了，既然要我来当司会，估计也没别人能让你满意。那我就勉为其难当一回吧。” 　　他举起酒杯，隔着杯沿平视四名从者。 　　“那么试问诸位，参加圣杯战争，必然是有愿望寄托于圣杯之上，才会响应御主的召唤降临。”汐见说这话时，目光却落在了摩根身上。 　　他觉得这是个很巧妙的时机，可以听一听摩根真正的目的，得以窥见她真正的来历。 　　不列颠的魔女……之类的身份，恐怕并不足以阐述事实。 　　“你弄错了前提，弑神的（神殺し）。”吉尔伽美什说，“用‘争夺圣杯’这种前提来假定，就已经违反常理了。” 　　汐见一愣，在真名已经暴露的现在，的确这个吉尔伽美什确实没有胡言乱语。 　　“是吗。可不管怎么看，这个圣杯都不是乌鲁克的大杯。”汐见眯着眼指摘，“那就必定不存在于你的宝库之中啊，英雄王。” 　　“这颗星球乃是本王的庭院，庭院之中的一切都是本王的东西。”吉尔伽美什只如此回应。 　　“那不就没得聊了。”汐见咋舌道。 　　这时伊斯坎达尔笑嘻嘻地接话，“换句话说，英雄王，想要得到圣杯就必须有你的许可才行吗？” 　　“本王没有理由将宝物赏赐给你们这样的杂种。”吉尔伽美什笑着，鲜红的双眼目光凌厉，“能接受本王恩惠的只有本王的臣子与民众。如果你们谁想臣服本王的话，那种杯子，一个两个赏赐给你们也不是不可以。” 　　很显然不可能的事情，在座的从者都身为王，必然不可能臣服于其他人。 　　“所以你参加圣杯战争的目的是什么，英雄王？”汐见问。 　　“当然是制裁意图偷窃本王财宝的贼子。”说到这里，英雄王眼睛牢牢地锁定汐见，“但是你不一样，弑神的。你跟这个时代遍地都是的杂种不一样，有值得一看的价值。如果能通过本王的试炼，圣杯也可以赏赐给你。” 　　汐见微微皱眉，“从刚才起就‘弑神的、弑神的’叫着，我不记得自己有杀过神，我也有自己的名字。” 　　“哦……”英雄王露出玩味的笑容，但无疑不打算改口，更不打算解释理由，“那就称呼你为弑神王吧，哈哈哈哈！” 　　虽然在座的其他人也一样都觉得很奇怪，想要一探究竟。毕竟弑神的凡人，还活在这个时代……简直就等于活着的英灵。 　　可惜知情者无意多透露，也就没办法深究。 　　无视了吉尔伽美什的狂笑，汐见转过脸去，将发言权丢给了征服王。 　　回应他的目光，豪迈的伊斯坎达尔却难得看上去不好意思，“获得肉体。我想要的是获得肉体。” 　　任谁都想不到的答案，让韦伯都惊讶到忍不住惊叫出声，冲到Rider身边逼问： 　　“你你你！你不是说愿望是要征服世——呀哇噗！” 　　韦伯被伊斯坎达尔一弹额头，翻滚着向后倒在了草地上。 　　“获得肉体……”汐见很意外自己能不感到奇怪，反而一下子就理解了对方的目的，“不是透过圣杯实现愿望，而是透过圣杯取得实现愿望的条件……吗。” 　　“你很懂嘛。”伊斯坎达尔大笑着称赞。 　　而汐见只是移开视线，闷声饮酒。 　　他并不懂伊斯坎达尔，但他的的确确在一位女王身边学习各种各样的东西，即便那是一片死寂的国度，那个人也从未丢开属于女王的立场。 　　只是看着那个人，汐见就充分理解了『王』是怎样的存在。 　　“就为了这种理由，所以想要拿走本王的财宝？”吉尔伽美什发问。 　　“当然！以自己独一无二的身体抬头挺胸面对天地，这就是名为‘征服’的行为……像这样展开行动、迈步前进、成就目标才是我的霸道！但是现在我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有，岂不是连第一步都踏不出去！” 　　听着伊斯坎达尔的发言，几名从者各自露出不同程度严肃的表情。 　　英雄王用相当严肃且满带杀意的目光注视着伊斯坎达尔，“本王决定了，Rider。本王会亲自处决你。” 第四十六章 英雄王，把锅背好.JPG 　　显然英雄王已经开始将伊斯坎达尔，视为这场圣杯战争中真正的敌人。 　　而征服王毫不在意，只是跟英雄王一样依旧笑着，享受这场平凡的酒宴。 　　打算将发言权抛给摩根，但她在汐见的视线刚刚转过来一半时，就先开口了： 　　“我没有要托付给圣杯的愿望。” 　　“什么？”阿尔托莉雅震惊不已。 　　伊斯坎达尔和吉尔伽美什也露出不同程度惊异的目光，韦伯和爱丽丝菲尔更是难以置信，会有从者没有愿望。 　　并不在意旁人看法的摩根，用模棱两可地措辞说：“非要说的话，我在降临这场圣杯战争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追逐圣杯的行为，不过是回应既是我的御主也是我的丈夫之人的辛苦而已。” 　　听上去充满矛盾的话语，仿佛随时都能戳穿的假话。 　　但没有人质疑。 　　摩根虽然没有明言她要的是什么，但她也的确没有撒谎。 　　“嚯嚯……你想要的，该不会是今晚宴会的司会吧。”伊斯坎达尔开了个玩笑。 　　神秘而不可预测，他也不好评价这位魔女，唯有那份为王的气度并不虚假。 　　晃动着酒杯的摩根，又喝了一口，“任阁下猜想了，征服王。” 　　她转动眼眸，瞥向一旁默默进食的阿尔托莉雅。 　　“看来你一直很好奇我的目的，不过很可惜。在目的已经达成的当下，我没有全部透露的必要。”摩根讥诮地注视着阿尔托莉雅，“这样一来，你还会向其他人，坦言自己的愿望吗？” 　　阿尔托莉雅放下手中的食物，尽管她看上去也有在享受筵席上美食，但并未动摇自己的心情，也没有忘却今晚的目的。 　　“那么，说说看？”摩根不慌不忙地开口，俨然取代了汐见的司会席位。 　　乐得轻松的汐见默默地听着。 　　“我的愿望是拯救我的故乡。我要用万能的许愿机，改变不列颠毁灭的命运。” 　　她正义凛然的宣言，让在座所有人都沉默下去。 　　“但是不列颠，是在你在位的时候毁灭的吧，随着你最后一战的落幕。”汐见挑眉，打破沉默询问骑士王。 　　“所以我才觉得后悔，希望改变那个结局！都是因为我的关系……” 　　话音未落，吉尔伽美什便发出扭曲的笑声，“喂，听到了吗，Rider。自称为王，也被民众奉为王者，却觉得后悔哈哈哈哈！” 　　Rider则一脸严肃不做表态，阿尔托莉雅感到侮辱，脸上浮现出一抹怒意，正打算驳斥英雄王的态度，但有个人，却先一步开口了。 　　“确实是值得嘲笑，但你真的有嘲笑的立场吗，英雄王？” 　　摩根忽然开口，却将矛头忽然转向吉尔伽美什，让黄金之王的笑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不悦的杀气。 　　唯我独尊的吉尔伽美什，并不会随便接受任何人的指摘，他冷冷地看着摩根： 　　“敢说这种话，想必你已经做好辩解的准备了吧，乐园的妖精。纵然你是无罪之身，敢面刺本王之过，便已经是大不敬的死罪。” 　　面对千军压境般的杀气，摩根稳如泰山。 　　“别这么着急，事情说起来有点长。耐下心来听完，再考虑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吧，英雄王。”摩根放下酒杯，目光扫过众人。 　　阿尔托莉雅是此刻最一头雾水的席上客。 　　她没想过王姐会为自己辩驳，更没想过……她会将不列颠毁灭的责任，推到在此之前阿尔托莉雅都只是从传说中听过的英雄王身上。 　　“你究竟想说什么，摩根……”她试着追问。 　　摩根没有看坐在一旁的阿尔托莉雅，目光依旧落在前方。 　　“说到底，你从一开始就弄错了原因。你的不列颠之所以会灭亡，并非某个人力有不逮的结果。而是早就既定的事实，只是你强行扭转了这个结果，让你统治下的不列颠多延续了一段时间而已。” 　　然后，摩根用轻描淡写的语气，道出了不列颠灭亡的本质，让阿尔托莉雅沉默下去。 　　她当然知道不列颠最终还是会灭亡，在她成为王之前，梅林就告诉过阿尔托莉雅。所以她希望，不列颠至少能以更加平和的方式走向终结。 　　“……我当然知道这个事实，但是这又跟那边的英雄王有什么关系？” 　　“不列颠的灭亡，不过是神代从地表衰退的一部分而已。”摩根说着，看向英雄王。 　　刚才还处在盛怒之中的吉尔伽美什，也因为这句话，脸色逐渐平静，只剩下一贯的那种不愉快。 　　“本来的话，在西元前1000年的时候，神代就已经走向了终结。不列颠正因为是这颗星球上最靠近星之内海的地方，这个过程才慢了1500年。”摩根说到这里，嘲弄般对阿尔托莉雅说：“如果你想改变这个事实，挽救不列颠的灭亡，就需要依靠圣杯的力量，改变神代从地表退去的事实。” 　　“……我……”阿尔托莉雅陷入了沉默。 　　不列颠的灭亡源自神代的消退，显然这注定不可能成为一个平和的结果。 　　“那么你所说的神代消退，跟这个金闪闪有什么关系？”征服王看向摩根。 　　摩根抿嘴一笑，“很简单。英雄王吉尔伽美什，正是神代消退的原因之一。自英雄王决定带领人类反抗众神的时候伊始，神代便开始消退。魔术王将神赐的奇迹归还给上天的行为，不过是加速了这个过程。正因如此，原本丰沛富饶的土地便会逐渐走向贫瘠，无法养活那片土地上的民众，阿尔托莉雅，你的不列颠会灭亡也就不足为怪了。” 　　说到这里，她再度看向吉尔伽美什，略微得意地问： 　　“如何，我说得可有一点错漏。从这个角度来看，不列颠的毁灭的责任，从本质上来说，是否应该归结在你反抗众神的行为这点上，英雄王？” 　　众人将目光投向他。 　　而吉尔伽美什也没有要否认这份责任的意思，只是发出不屑地轻笑。 　　“无趣，纵然是事实，也改变不了无趣的本质。” 第四十七章 金闪闪的神代小课堂 　　态度依旧高高在上，却也没有否认摩根的这番陈述。 　　“所以Berserker说的就是事实了？”伊斯坎达尔也不禁有几分兴趣。他在位的时代是西元前三百多年的时候，距离魔术王归还奇迹，也已经过去了七百多年。 　　神代对伊斯坎达尔来说，还是多少有些遥远的东西。 　　“蠢货，你们根本没有理解神代，更不知道神明这种东西的本质。”吉尔伽美什嗤之以鼻。 　　英雄王是人类的王与女神结合，所诞生的王。三分之二是神，三分之一是人，这样的他，自然是比在场的人都要了解神明的存在。 　　吉尔伽美什微微扬起下巴，傲慢地看着众人，“神代早已经退去，这颗星球也已经在人类所熟知的物理法则之下安定。对你们这群家伙而言，神明只是用于辅助宗教的系统，无法理解神代，不了解神明，更不明白本王所为之事的意义，也无可厚非了。” 　　被刚才摩根的一番言论触及了本质，吉尔伽美什忽然来了兴致，要向眼前这群人谈论一下与『神明』有关的东西。 　　“神明这种东西分为两类，原本所存在的事物自身转变为神明，和作为‘神’而诞生的神明。本王所处的美索不达米亚，那里的神明便是自然现象拥有的意识和人格，即所谓古代神。本王便是由古代神与人间王者所创造，介于古代神与现代神之间的存在。” 　　吉尔伽美什狞笑着饮下杯中的酒，“听上去很怪异？那就对了，就连本王自己也觉得奇怪，但事实也的确如此，本王便是经由诸神的意愿而被创造出来的东西。” 　　被“创造”出来的王，也可以说制作。 　　并非自然地诞生，而是基于某个目的诞生的王。 　　在这一点上，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亦是如此，她是由父亲乌瑟王与梅林合谋，诞下的拥有赤龙血统的，非人之王。 　　阿尔托莉雅对此也多少知情，所以在听到吉尔伽美什那么说之后，表情十分严肃。 　　就算各自是毫无关联的存在，但如果不列颠灭亡与神代消退有关，那么一手开启了神代消退进程的英雄王，又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引导人类吗？没这么好心吧？”汐见问。 　　“直觉不错，诸神确实不是为了帮助人类才创造了本王，而是因为畏惧人类，才需要一个同时具有神明与人类双方视野的调停者。”吉尔伽美什傲慢的语气里，有几分赞许的意思，“古代神们畏惧人类能够改造自然的生存能力，因为那群神明不管用有多少自然能量，究其本身，也不过是‘只能固定存在于某处’的东西而已。” 　　他的言辞里毫无对神明的敬畏，即便有三分之二来自于神。 　　吉尔伽美什咧开嘴，如同在说很好笑的事，“然而人类刚好相反，生存能力固然存在差异，光看个体水准更是渺小如砂砾，但如果大量聚集起来，平均数值就会相当高。” 　　话题开始进入更加深奥的部分，但那也关系着吉尔伽美什的回答。 　　“那群神明虽然身为强大的自然现象，但能获得的‘独创性’和‘认知力’也跟普通人差不多。即便有着全能的知识，能得出的结论、能塑造的人格也仅有‘一个’而已。光是在这点上，人类就已经超过了神明，认知力与变革力上的差距太大。” 　　吉尔伽美什的笑容越发浓厚，对神明的鄙薄清晰可见，却唯独看不到对自身的不满。 　　“人类的欲望没有止境，不会停止，也从不吝啬将其展现。诸神意识到世界终将因为人类的欲望而发生变化，终有一日，甚至可能会改变天上星辰的法则。到那个时候，将再没有身为自然现象的古代神们介入的余地。 　　“畏惧着这样的事实，诸神希望有一个身为人类却属于神明阵营的统治者。那就是将人类的王与女神结合这一愚蠢行为，诞下本王的真正目的。虽说只是垂暮时代的求生行为，但对神而言，实在是狼狈至极。” 　　吉尔伽美什用高傲的态度否定了神明们的意志。 　　“诸神不过是想以本王为从天上打入大地的‘楔子’，制止人类与神明之间的差距继续拉大。在看清楚诸神的这一弱小行为之后，本王便已经断定，今后的时代并不需要神明，治理这颗星球的，应该是本王所带领的人类们。” 　　所以，人类因此与神明诀别，走向了独自开辟世界的未来。 　　但吉尔伽美什的行为不过是拉开了帷幕，神明也依旧试图维系与人类的关系，直到一千五百年以后的魔术王时代，将神赐的恩惠也归还上天—— 　　“所以本王才说无趣，乐园的妖精。”吉尔伽美什饮尽了杯中的酒，却没有再倒满，“你确实知晓不少真相，但却没有理解这些真相的意义所在。” 　　汐见不禁凑到摩根耳边，“结果好像责任转嫁失败了哎……就算神代因他而消退，但英雄王显然也不打算为不列颠的毁灭负责。” 　　“如果会为此负责，也就不是英雄王了。”摩根也很自然地跟汐见在那咬耳根。 　　伊斯坎达尔发出感慨的声音，“哪怕是经由诸神创造，你也不打算遵从诸神的意志，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去以王的身份行事，无论是统治大地，还是诀别神明。” 　　“没错，那就是本王的王道，渴求上天奇迹的凡夫俗子们终究是不会理解。” 　　说完了自己的事迹后，吉尔伽美什的言辞之中也显露出自恋的情绪，实在是很符合他那唯我独尊的脾气。 　　“那么问题来了，Saber，知晓了本王令神代终结的缘由之后，你还会像你姐姐说的那样，来找本王追债吗？”吉尔伽美什满脸愉悦地揶揄。 　　阿尔托莉雅的眉头紧锁，然后坚决地否定： 　　“即便神代确实因为你而走向终结，最终影响了不列颠，我的国家灭亡那也是我的责任，与你没有半点关系！英雄王！” 第四十八章 半途而废 　　一声幽寂的叹息，在阿尔托莉雅说完这番话之后响起。 　　发出这声音的人是摩根。 　　不同于伊斯坎达尔表情里的不赞同，又或者吉尔伽美什言明之后的戏谑。 　　魔女冰雪般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怅然般的情绪。 　　无人知道她为何叹息。 　　“即便知道了真相，洞悉了结局，也依旧要坚持拯救不列颠的梦想么。”摩根眼中流露出些许不情愿和无奈，“就算我再怎么想要将自己跟你区分开来，归根结底……在某些方面，你我倒真的是同一类人。” 　　阿尔托莉雅哑然，重新坐了下来，“……也许吧。” 　　她与摩根是互不相容的存在，彼此只能相互否定……但阿尔托莉雅知道——即便从未对任何人提及——摩根比任何人，甚至比阿尔托莉雅都要深爱着不列颠。 　　“但是——”摩根继续说，这一次是对所有人，“不管是为了获得肉体征服世界，还是为了惩罚偷盗自己宝物的盗贼，又或者……是为了拯救毁灭的故国。你们的前提或者目的，都是围绕着万能的许愿机『圣杯』，才能进行下去的东西。” 　　伊斯坎达尔用锐利的目光盯着摩根，“事到如今又要说什么？该不会到了这个节骨眼，你反而要劝其他人放弃圣杯吧？” 　　“没有那个必要。”摩根把玩着手中精美的金酒杯，“想要圣杯就尽管去争夺，毕竟各位参加圣杯战争，不正是为此而来？当然……前提是冬木的圣杯，真的能满足你们的愿望。” 　　始终沉默，不打算参与英雄们论战的爱丽丝菲尔，这下终于没办法安静地旁听下去。 　　“你在说什么？Berserker，圣杯战争是爱因兹贝伦、远坂和间桐三家共同构建的系统，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让圣杯降临，获得万能的许愿机。”爱丽丝菲尔不理解摩根这番言论的意义何在，“即便它并不是类似乌鲁克的大杯一类的宝物，但作为万能的许愿机这一点，也是毋庸置疑的！” 　　九年前卫宫切嗣接受爱因兹贝伦的招揽，在那里遇到了爱丽丝菲尔。 　　爱丽丝菲尔坚信丈夫的愿望能够通过圣杯实现，也打从心底里理解着切嗣的愿望。所以即便明白身为小圣杯的自己，无论如何都走不出这场圣杯战争，依旧心甘情愿地选择为深爱之人献上自己的一切。 　　“喂，Berserker，你到底在说什么？”韦伯也觉得不能理解。 　　他觉得难道这个从者，其实已经因为狂化导致脑子坏掉。就算看上去能对答如流，其实从一开始就在胡言乱语？不然怎么会说这种奇怪的话？ 　　“还没有察觉到吗？冬木的圣杯战争系统，从一开始设计的就是召唤不同时代的英灵作为从者参战。但是这一次不同，Caster职阶的从者，根本不能称之为英灵。”摩根似笑非笑地看着所有人，“那种类型的从者，该称之为恶灵或者凶灵，会更加准确一点。” 　　她指出来的点，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的确，除去Caster以外的其他从者，都的的确确在历史与传说中留下了英名，但吉尔·德·雷不同。 　　那个从者曾是百年战争的英雄没错。但在那之后，他进行的一切行为被记录在人类史上后，就作为各种恐怖传说流传，最后扭曲为恶灵。 　　“请说得再明白一点……”爱丽丝菲尔身体本就虚弱，因此额头渗出冷汗。 　　自从Lancer退场之后，作为小圣杯的她身体收纳了第一个从者的灵魂，身体各部分的机能就开始逐渐消退，能够这样坐在这里对话已经是极限。 　　然而Berserker却说出了对爱丽丝菲尔来说不啻雷击的话语。 　　“单从结论而言的话，答案很简单，圣杯已经疯掉了。”摩根用平静至极的声音，在幽静的庭院里，丢下了一枚重磅炸弹。 　　吉尔伽美什露出一丝微妙的表情，比起普通的宝物，“疯掉”的东西更有值得他一看的价值。 　　伊斯坎达尔和阿尔托莉雅的则更加震惊。 　　“疯掉了，是怎么回事？”伊斯坎达尔可不想讲自己的愿望，托付给有问题的愿望机来实现，“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故意吓唬人的样子。” 　　“不可能……怎么会有这种事……”阿尔托莉雅还没办法接受事实。 　　圣杯存在问题，目前为止仍然是摩根的一面之词，即便她拿出了Caster作为例子，也依旧可以用偶然性，甚至可以说因为Caster的御主是连环杀人魔，才召唤出了那样的从者。 　　不过马上，所有人都没时间再思考这个问题了。 　　一阵异样的寒气袭来，隔着能够过滤魔力情报的汐见家结界，这份恶寒变得格外清晰。 　　韦伯身上原本完全沉寂的魔术回路，也仿佛痉挛般开始真真刺痛。 　　“这股不祥的魔力波动……”汐见转头。 　　与他一样看向那个方向的，还有征服王和骑士王。 　　显然，今晚的酒宴似乎到此为止，要无果而终。 　　有人已经在未远川一带，点燃了今晚的战火。 　　在座的从者有四位，Lancer败退虽然还未传开，但Saber阵营已然知晓。 　　Assassin无法制造这么庞大的魔力，所以剩下的—— 　　“是Caster吧。”摩根淡淡地说，“这种魔力波动是礼仪咒术登记的多节咏唱，动用的魔力有几十人份。” 　　只是一瞬间，摩根就确定了产生这股魔力的魔术规模。 　　“哼——，看来某些杂种并不打算安分度过今晚。”吉尔伽美什身上闪烁着金光，逐渐灵体化消失在汐见家的庭院里，只留下他的声音在回荡，“你们就尽力奋战，讨伐Caster之流，让本王好好品鉴一下你们的价值吧，哈哈哈——” 　　随着笑声的消失，伊斯坎达尔从毛毯上起来，手里还顺便抓了块三明治一口吞下。 　　“既然敢妨碍宴会，那就连带傍晚没能彻底讨伐的份，在今晚将Caster收拾掉吧！” 第四十九章 渎神之宴 　　汐见天溪的轿车疾驰在街道上，向着未远川河岸进发。 　　Saber阵营的两位扣好了安全带，跟着汐见和摩根一起行动。 　　没有选择再度搭乘征服王的座驾，显然是爱丽丝菲尔的身体没办法再继续承受颠簸，选择了更为稳妥的代步方式。 　　但没想到汐见开车也如此暴烈。 　　这也难怪，未远川那边正在发动几十人份的大型魔力，不管是要讨伐Caster还是说阻止圣杯战争的影响扩大到一般人，都需要尽快。 　　深山町的街道很古老，且交错复杂，但汐见在这里生活了两年多，对街道布局已经了若指掌。 　　毕竟家是工房，是阵地，那阵地周围的地形路况，也必须牢牢掌握。 　　本来需要半小时左右的路程，只花了几分钟，四人就抵达了未远川河岸的堤坝上。 　　虽然今晚的未远川被浓雾笼罩，但这片浓雾根本影响不到从者的视野，而汐见或者爱丽丝菲尔这样的魔术师，也能通过魔力强化视野，突破浓雾的阻隔，看清楚河川中央魔力源头的状况。 　　Caster只身一人，站在未远川的河道中央，他脚下踩着一群聚集在水面下的异形黑影，那正是他能站在水面的原因。 　　“看样子，这个魔术至少已经准备超过两个小时，否则以Caster的能力，即便有着可以作为魔力炉，同时还能编写特殊术式的宝具，也没办法在数分钟之内完成。”摩根一如既往冷静地评价着现状。 　　而Caster也的确如摩根所说的那样，他甚至没有咏唱，只是站在那里，等着手中的魔导书宝具，完成这个庞大的术式。 　　只是，奇怪的点在于，Caster注意到了河岸上的几人，却丝毫没有要理会的意思，仅仅确认了他们的存在后，就继续专心等待魔术的发动。 　　“恶徒！你今晚又要做什么事！”阿尔托莉雅愤怒地质问。 　　“非常遗憾，圣女啊，我现在没有时间接待你。”Caster难得地表情严肃，看不出喜怒哀乐，“现在，我正在为了御主，召开这场空前绝后的渎神宴会。如果你能大驾光临，那自然再好不过了，呵呵呵呵~~” 　　Caster放声大笑，脚边的黑暗水面忽然开始翻涌，聚集在下方的无数魔怪缓缓一起伸出手，竟最终将黑色长袍的施术者也吞了进去。 　　“不妙。” 　　摩根看出问题所在，立刻抬手，一个魔术迅速成型，并在Caster头顶上方展开，迅速发动攻击。 　　但是这道魔术轰炸却被海魔的触手挡下来，尽管稍微露出一个缺口，却也转眼间再生完成，将Caster吞没进去。 　　“现在让我们再次举起救世的旗帜！被舍弃的人们聚集过来吧，受贬抑的人们聚集过来吧。由我来率领你们！由我来统治你们！我们这群受到欺凌的人心中的怨恨一定会上达天听！喔喔，天上的主啊！我将以问罪的方式赞美您！” 　　Caster尖锐的声音穿透浓雾，响彻整条长河。 　　翻涌的水面开始将他往上推，他脚下的海魔群不知何时越来越多，考虑到未远川的水深，光是想象它们的数量就已经觉得毛骨悚然。 　　“来不及了，刚刚本来想赶在Caster被那些海魔包裹起来之前，将他干掉。”摩根放下手，轻轻地叹了口气，“现在的话，恐怕已经没有办法阻止他完成这个恶劣的召唤魔术了。” 　　汐见却转头扫视河道两岸，Caster制造的骚动已经将靠近河岸两边的市民吵醒，家家户户都打开了灯，很快Caster的举动就会被无关的普通人们发觉。 　　“摩根！”汐见少有地对摩根大声说话，他意识到这样不太合适，语气又低了下去，“能不能拜托你——” 　　“如你所愿，我的丈夫。”摩根轻灵如无机质的声音温柔至极。 　　不等汐见拜托完，未远川上的浓雾就越发厚重，这下就连阿尔托莉雅也开始看不清Caster的所在。 　　但那逐渐从水中升起，眼看就要直入云霄的庞然大物的影子，却依旧清晰可见。 　　这就是汐见想拜托的事情，让事态在进一步恶化和暴露之前，控制在无关人等无法察觉的地步。 　　制造隔绝认知的浓雾，对摩根来说，不过是抬抬手的事情。 　　“谢谢。”汐见郑重地说。 　　“你就是这样的男人啊，明明总表现得只在乎身边那一点点的人和事，其实野心大得这个世界都不一定容得下。”摩根却忽然旁若无人的将手贴在汐见颊边。 　　轻轻抚摸了几下后，摩根拿开手，召唤出武器握在手中，身上的着装也再度变为战斗的身姿。 　　而这一次，汐见将手伸到了面前，“借给我。” 　　“哦？”摩根没有立刻递上去。 　　“你不是女王吗？既然是王，那就老老实实带在后方，不要总想着亲征。”汐见说，“前线就交给我吧。” 　　“如此，我便期待你的战果了。”摩根将武器交给汐见，“如果情况有变，届时再说。” 　　汐见提着魔枪，“刚才Caster提到了御主……如果这是他的御主下令，说不定对方就在这附近。” 　　“还是老规矩，你对付从者，我对付御主。”摩根了然地点头。 　　两人刚商量完，一身戎装的阿尔托莉雅也冲了上来，“同盟还未结束，既如此，请允许我一同前往战场，汐见。” 　　“要一起前往战场的，不止你。”汐见说着，征服王的牛车也降落在了岸边。 　　征服王满脸困惑，“怎么搞的啊，这江上怎么忽然就起了大雾？那也是Caster搞的鬼吗？” 　　“只是一些隔绝普通人的手段罢了。”汐见说，“征服王，可否与我还有骑士王联手，一同讨伐Caster？” 　　伊斯坎达尔咧开嘴，似乎颇为兴奋，“嚯嚯，要跟你这样的猛士一同踏上战场，甚好，甚好！就让我在战场上亲自品鉴一下你的实力吧！” 　　说完，他又看了眼两人，“但是如果你们两个也乘坐我的宝具，没办法发挥全部战力吧？” 　　“没有必要，我受过湖中精灵的加护，可以再水面自由行走。”阿尔托莉雅从容地微笑拒绝。 　　汐见则在空中写了个卢恩，“我也差不多，有了避水与飞行的卢恩，一样可以自由行动。” 　　“那可太好了！喂，小子，你在岸上等着。”伊斯坎达尔将韦伯放下牛车，“有什么情况再跟我联络。” 　　“知道了。”韦伯同意了。 　　随后，汐见深深地看了摩根一眼，转头飞身一跃，与骑士王、征服王一同奔向江上的浓雾之中。 第五十章 未远川血战 　　足有十几二十米深的未远川，此刻已经完全成了一个拥有活水的巨大水槽。 　　养殖在这种怪水槽之中的怪物，便是Caster所召唤出来的巨型怪物。 　　从岸上奔袭至河川上，被摩根用魔术制造的浓雾遮蔽的视野，又重新清晰起来。 　　这时，阿尔托莉雅才发现海魔已经增殖到了什么地步，她用力挥剑，斩断了面前两三人宽的触手。 　　但触手也在被斩断的瞬间，就自行展开了再生，周围又有其他触手被攻击吸引，迅速聚集过来，逼得她不得不每每斩断触手，就必须撤离。 　　和昨晚在森林里进行攻防战的时候不同，未远川中的确 只有一只海魔，但它那无数的触手，远远棘手过那几十只的小型海魔。 　　“Saber！退后！” 　　汐见的声音在传来，阿尔托莉雅从水面跃起，躲过了下一秒就要将她缠住的触手，在空中一个伶俐的翻身过后，落在了汐见的一侧。 　　不需要阿尔托莉雅询问，水面便在汐见用魔枪的末端轻轻点击之后，迅速凝结成冰面，向海魔的方位延伸过去。 　　本来还在疯狂蠕动挥舞的触手，渐渐变得迟缓，转眼间便被冻结起来。 　　“封住行动了吗！” 　　伊斯坎达尔的牛车停在半空。 　　他并没有在空中看戏，而是架势牛车，反复冲击触手群，但攻击手段有限，不管是闪电还是兵器，都只能造成极小规模的伤害。 　　“现在可不是让你感慨的时候，征服王！”汐见抬手，河上大风骤起。 　　两名从者迅速理解汐见的打算。 　　先用大魔术冰封住海魔的行动，再以其他的方式，将海魔连同触手一起斩断。 　　“那么就由我来打头阵！你们两个，别把我的车辇也卷进去了！” 　　伊斯坎达尔大笑着，驱使牛车，沿着结冰的河面冲向海魔，撕裂了沿途的坚冰与海魔。 　　但也仅仅只是一条直线，还需要范围更大的攻击。 　　一旁的阿尔托莉雅已经做好了准备。 　　不需要任何招呼，战士的直觉让汐见与她同时发动了攻击。 　　“风王铁锤（Strike Air）！” 　　“真空波（Vacuum Wave）。” 　　足以将人撕裂的狂风席卷了未远川，在伊斯坎达尔的牛车飞向天空的同时，将其他被冻结的海魔全部卷入，然后粉碎。 　　但纵然如此，河上的浓雾也没有受到影响，没有被驱散的征兆。 　　凝聚了相当程度魔力的攻击，掀起的疯狂自然影响到了未远川的两岸。 　　留在岸上观察战况的韦伯和爱丽丝菲尔，顿时发觉风压即将袭来，本能地抬起手臂抵挡，但闭上眼睛好半天，却也只听见风声从两旁略过，并无其他冲击。 　　睁开眼后，他们才看清楚，狂风被摩根隔开后，绕开了他们在的这个地方。 　　而摩根甚至连手指头都没有动一下。 　　“只是这样的话，还不够。”摩根淡淡地说。 　　伴随着她的话音刚落，那些和冰块一起沉入水下的触手，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一般，疯狂生长，冲破水面，掀起数米高的波浪。 　　“那家伙！是不死身吗！”韦伯发出惊讶的哀叹，他抱着头焦急地跺脚。 　　这种规模的战斗，已经不是他这种菜鸟魔术师能够介入的程度。 　　他甚至有点羡慕汐见能够与那些英灵们并肩作战。 　　“这一带的浓雾，是你制造的吧，不列颠的魔女阁下。”优雅的男声从一侧响起。 　　身着暗红色西装的男人，手持宝石魔杖，向他们这边走来。 　　“你是——”爱丽丝菲尔认了出来。 　　摩根瞥了一眼，“你就是樱的父亲，英雄王的御主远坂时臣？” 　　“现在的我，不太适合被叫做樱的父亲。”时臣歉意地笑笑，“她的父亲正在未远川上奋战。” 　　“不能让你的从者做点什么？”摩根淡淡地问。 　　时臣苦笑，“英雄王有自己的考虑。” 　　他说着，抬起头看向天空，透过浓雾，韦伯和爱丽隐隐能够看到一个金色的飞行器，似乎使用黄金与绿宝石打造的宝具。 　　“是吗。”摩根并不关心，她转身向河堤另一头走去，“浓雾很快就会扩散到冬木全境，这样一来，圣堂教会和魔术协会的那群人，也不需要担心掩盖事实的问题了。” 　　“身为冬木土地的管理人，我感激不尽。”时臣欠身行礼，“只是，不知魔女阁下此时是要——” 　　摩根停下脚步，“那个末流魔术师从者说过，是自己的御主希望他这么做。连圣杯战争是什么的外行人，怎么会知道使用令咒命令从者？” 　　言下之意，必然是有人在暗中驱使，意图趁着圣杯战争开始走向白热化的时候，从中掺和一脚。 　　“那么，请让我作为圣杯战争的御三家之一的家主随行。”时臣忙提出请求。 　　如果摩根稍后击杀了Caster的御主，那么讨伐Caster的功劳，很大程度会落在Berserker阵营。 　　到了这个关头，时臣还在想尽可能正当地分一杯羹。 　　“没有那个必要，这个时代的魔术师不管想帮什么忙，都只会拖累我。”摩根冷淡地回绝，而后又侧首回身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你自问能有我的丈夫那般能耐，就另当别论了。” 　　这样说完后，摩根的身影便消失在浓雾里。 　　回过神来的三名御主，才发现未远川两岸的的能见度，已经低到令人发指。 　　就算全力驱动魔力辅助视野，也只能勉强看到汐见与两名从者，在反复再生的海魔之中作战的身姿。 　　“唉，所以才说这些过去的英雄们……”时臣自言自语地感慨。 　　尽管韦伯和爱丽丝菲尔都不同程度地警觉着他，他却不打算在这里开战。 　　“请两位安心，眼下的重头戏，是讨伐无视圣杯战争规则，放弃了隐蔽神秘的Caster阵营，我不会与两位为敌。” 　　“那再好不过了。”爱丽丝菲尔严肃地回应，“我们也不打算在这种时候暗斗。” 第五十一章 阴魂不散 　　雨生龙之介并不知道什么是圣杯战争，他只知道自己前几天刚刚召唤出的，自称Caster的蓝胡子老爷，有着超出他理解的“艺术审美”。 　　只要跟着那位老爷，自己就能欣赏到前所未见的，充满“酷”的艺术和绝景。 　　趴在未远川的大桥上，龙之介抓着栏杆，兴奋得已经扯旗了，他高声地向蓝胡子老爷表达自己的溢美之词。 　　前些时刻自己的工房被破坏一事，也全都不再关心。 　　甚至，他已经开始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是怎么让用令咒命令Caster发动这种魔术。 　　就连Caster那句“如果是我的御主，我的挚友要求的，我吉尔·德·雷绝不会推辞”，他也没有想明白。 　　“啊咧……啊咧……” 　　龙之介开始思考，是不是兴奋过头缺氧了，思考都变得迟钝，只有无上的幸福充盈在身体里。 　　而后，清脆的高跟鞋走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疑惑的龙之介转头看去，才注意到不知不觉间，到处都是浓得散不开的大雾，就连那巨大的海魔也被笼罩得只能看见轮廓 　　周围没有其他人，桥上也没有汽车经过。 　　四下寂静如斯。 　　那自己刚才，又是怎么看到那些光景的。 　　“我说，你知道怎么回事吗？这里忽然起雾了啊。” 　　看着从雾中走出来的银发女性，龙之介甚至都没有去留意那张绝美的脸，思考该如何从中获得痛苦与绝望，只是呆呆地发问。 　　“你就是Caster的御主吗。”摩根无视了龙之介的问题。 　　龙之介很不满意，摇摇晃晃地走向摩根，“我说，你听到了没有，这里怎么起雾了！” 　　他伸出手去，要抓住摩根追问。 　　但还没靠近到可以触碰的距离，整个人就向后飞了出去，倒在地上。 　　“好疼……” 　　龙之介抬起头来，世界天旋地转，明明是冬夜，他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暖。 　　鲜红的东西弥漫了视野，龙之介无力地躺倒在地上，“好温暖啊……” 　　摩根只是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被斩断四肢后，身下积成血泊的雨生龙之介。 　　“切断了四肢，却只觉得倒地的疼痛，还有奄奄一息苟活的力气。”摩根自顾自地说，“我已经警告过一次了，虫师。真以为活得久，就能为所欲为吗？” 　　伴随着话语的响起，幽蓝色的火焰骤然卷起，席卷了未远川大桥一侧的人行道。 　　雨生龙之介的身体膨胀，在翅刃虫即将破体而出的瞬间，连人带身体燃烧起来。 　　十几只一人多高的海魔则沿着栏杆，或是从横梁上落了下来。 　　毫无疑问，雨生龙之介已经被那个间桐脏砚，在对方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就用虫子控制了身体。 　　尽管还有自己的意识，尽管还能自由活动，但其实已经成为了那个虫师的傀儡。 　　甚至间桐脏砚还“贴心”地利用龙之介，让Caster安排海魔埋伏在这里，等待任何打算狙击雨生龙之介的御主出现。 　　“呵呵呵呵~本来想钓别的御主上钩，没想到最后钓到了从者，真是失策失策啊~” 　　间桐脏砚的声音在浓雾中响起，却始终不曾现身，显然那个腐朽的老人深深忌惮着摩根。 　　别的从者还好，但偏偏是神代的魔术师，绝不是Caster那种程度的魔术水平可以比较的存在。 　　“连御主都培养不出来的现在，居然还妄图追求圣杯，身为御三家，是连大圣杯的状况都一无所知啊。”摩根轻蔑地说。 　　然而间桐脏砚却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呵~老夫当然比你们这些被万能的愿望机吸引过来的家伙要清楚，圣杯是什么模样。” 　　“是吗，那倒是值得称赞，但也仅仅只有这点而已。”摩根的声音里好不掩饰厌恶的情绪。 　　海魔也好，虫子也好，全都被她无情地一魔术粉碎，然后焚烧殆尽。 　　她所在的未远川大桥这一段，眨眼间就变成了宛如经历过大灾害之后残留的模样。 　　“真是可怕啊，连手指都不用动，就把成群结队的使魔全部干掉了。”脏砚依旧在阴恻恻的笑。 　　不需要走到台前，只需要躲在暗处俯瞰，他自然始终都能保持作壁上观的得意态度。 　　“但是Caster的海魔无穷无尽，没有武器的你，又能撑多久？还是赶快逃命去吧。” 　　留下最后的嘲讽，间桐脏砚的气息就彻底从浓雾之中消失，即便是摩根也没办法立刻捕捉到他的所在，本想顺便解决掉烦人的虫子，却每每无法得手。 　　摩根不禁感到些许烦躁。 　　四周一片狼藉，海魔却依旧源源不断。 　　如果不能摧毁作为魔力炉的宝具，摩根要想全部消灭也要花上点时间。 　　稍微失去耐心的摩根，准备用更大的魔术将四周一扫而空，至于大桥，她会尽可能地不损坏到主体结构以至于崩塌。 　　——毕竟之后还要跟汐见一起带孩子出来玩，桥断了可不行。 　　刹那间寒光闪过，摩根周围的海魔又被清退一批，却并不是她动的手。 　　汐见缓缓地落在摇摇欲坠的焦黑栏杆上，手里提着武器。 　　“Caster的大海魔忽然停了下来，出什么事了吗？”汐见问。 　　摩根停下魔术的准备，“没什么，刚刚击杀了Caster的御主，大概是契约因此被切断，导致他出现了空当。比起这个，你为什么过来了？” 　　“感觉你在这里战斗，加上Caster停下来，我不放心，所以趁机赶过来看看。”汐见说。 　　话音刚落，河中的大海魔又开始暴躁地行动起来，显然是意识到御主战死，Caster开始不顾一切地展开行动。 　　“居然让你担心，看来我作为妻子有些失职。”摩根戏谑道，眸中柔软的光一闪而逝。 　　“跟失职不失职没关系吧。”汐见伸出手，“再呆在这里也没有用，要一起上前线吗？” 　　摩根没有犹豫就握住那只手，被他拉了起来，单手搂在怀里。 　　随后，两人一起从未远川大桥的栏杆上飞身而下，穿过厚厚的浓雾，向未远川河中缓缓降落。 　　“这样下去，打到天亮也不会有结果。”摩根说。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打算使用宝具。” 第五十二章 ‘业已无法抵达的理想乡’ 　　随着战况的急剧恶化，打算解放宝具真名的，并不只有摩根。 　　阿尔托莉雅也在考虑同样的事。 　　但仅仅是斩杀这些触手都不能抑制海魔的进一步增殖，没办法同真正的御主卫宫切嗣对话的情况下，她需要跟爱丽丝菲尔最后沟通一下意见。 　　到这个时间点，各方从者间都互相知晓了真名，隐藏宝具已经不再必要。 　　她的宝具不同于那些常驻发动的宝具，解放真名会带来巨大的魔力消耗，贸然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使用，会给卫宫切嗣带去负担也说不定。 　　那个人伤势刚刚痊愈，即便互相之间无法交流，也不代表阿尔托莉雅就想因此无视事实上的御主擅自决断。 　　正当她寻找撤退的战机之时，一股庞大的魔力从侧上方袭来。 　　连忙从水面跃起回避的阿尔托莉雅，在半空中移动时，才看清楚那是被汐见搂着，一起从大桥上飞落下来的摩根，用来轰击海魔的魔术。 　　庞大的魔力轰炸，让海魔触手扩张的步伐暂时减缓，两人一起落在残余着浮冰的未远川水面。 　　“果然，单纯的魔术也只能到这个地步了，比起花时间发动大型魔术，不如直接解放宝具。”汐见赞同了前一刻摩根的想法。 　　摩根点头应和，“既然我们意见一致，那就没有继续商量的必要了。只是在那之前，可以放开搂着我的手了吗，我的丈夫？这个状态之下，恐怕没办法战斗呢。” 　　“噢……”汐见略微尴尬地松手，“抱歉。” 　　他一时间只顾着观察海魔的动向，也忘了这茬。 　　——绝不是因为把摩根搂在怀里的感觉很不错！ 　　落在附近的阿尔托莉雅听到两人谈话，忽略掉其余的内容，单刀直入地询问： 　　“你打算解放宝具吗，王姐？” 　　摩根轻轻地活动手指，“你也看到了吧？海魔照这个状况下去，只有对城级别以上的宝具，才有可能彻底消灭。” 　　她用悠哉的目光看着阿尔托莉雅，如同眼前的状况并不值得摩根去紧张一样。 　　“既然看你一副不舍得解放宝具真名的样子，那就不要勉强了。”摩根说着，伸出手去。 　　汐见将武器交还给摩根。 　　“这种时候争论到底该由谁来释放宝具，没有意义。”阿尔托莉雅冲出去，斩断了朝着两人而来的触手，“既然王姐有意如此，那就由我来牵制一下这些——” 　　“不用，速速退下吧，阿尔托莉雅。除非你想被我的宝具卷进去。”摩根回绝了阿尔托莉雅的建议。 　　庞大的魔力开始在摩根周围聚集，并向她身体凝聚。 　　“征服王，赶快后退！”汐见则远远地向奔驰在空中，尽力斩杀触手的伊斯坎达尔发出了信号。 　　Rider也注意到了这边开始膨胀的魔力，推测是要使用能够解决问题的宝具，于是立刻一拉缰绳，牛车往绝对不会被波及的方向撤离。 　　汐见与阿尔托莉雅继续后退，站在了不会妨碍到摩根的距离。 　　“很在意你姐姐的宝具吗？”汐见盯着周围的海魔，确保它们不会这时候干扰摩根释放宝具。 　　阿尔托莉雅默默地点头。 　　对骑士王而言，摩根是她最熟悉却也最不熟悉的人。 　　既是与阿尔托莉雅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又是鲜少在继位为王之后的她面前现身的王姐。 　　那个人到底拥有怎样的宝具，有着怎样的内心。 　　阿尔托莉雅无从知晓，只有魔女之名流传于世的摩根，即便知道真名，她也无法推断宝具的真容。 　　然后，现在摩根即将解放宝具的真名。 　　“她耗尽一生也没能入城，没能实现属于自己的白垩之城卡美洛。世界的法则没有让她成为不列颠之王。那些未能实现的愿望，最后以魔术的形式展现了她的存在，然后，将本不存在的路走完的……属于她的恩仇。” 　　汐见静静地开口，不知道是对阿尔托莉雅，还是在对自己说。 　　“其名为——” 　　伴随着汐见的话语，四周的浓雾忽然散去，并非冬木的黑夜浮现在四周，天空有青色的极光浮动。 　　摩根站立的位置，已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王座。 　　固有结界？伊斯坎达尔大惊，但仔细一看有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周围光景的变化，似乎只是宝具展开时带来的附属品，是幻术一类的光景。 　　唯有此刻凝聚到极致的魔力没有掩饰。 　　“『这是不断见证毁灭之梦。没有回报，没有救赎。即便身在止境，鸟儿也会歌唱明日吧。请给予指引……』。” 　　坐在王座之上的摩根，冷冷地宣告。 　　浮动着极光的天空闪烁着的漆黑的波纹，从那些波纹之中，青色的魔枪一支支地坠落。 　　阿尔托莉雅认得一清二楚，那些魔枪，全都与与着前日在海上，向自己发动攻击时那柄魔枪一模一样。 　　数支魔枪各自落在不同的方位，贯穿了想要攻击摩根的触手，贯穿了向四周蔓延的触手，也贯穿了那海魔的庞大身躯。 　　“『业已无法抵达的理想乡』（Roadless Camlot）！” 　　魔力奔涌。 　　啸声震天。 　　不列颠的魔女将凝聚的魔力一口气全部解放出来，迸射而出的冰冷光焰，把海魔连同极光之夜一同照亮。 　　在瞬间蒸发的河水中，作为恐惧代名词的海魔巨大身体，每一寸、每一分，甚至每一个分子，都完全暴露在颜色冰冷却无比灼热的冲击之下，发出不成声的尖叫。 　　海魔被一点点地消灭，敞开的身躯露出了Caster的所在，然后下个瞬间，那个魔术师也被这些光芒彻底吞没。 　　冲天的巨浪向两边的河堤排过去，看看卷上堤坝之后，又缓缓地退下去。 　　光芒逐渐消散，极光之夜退去，只剩下摩根站在随水浪起伏的未远川上一动不动。 　　汐见瞳孔骤然收缩，飞身过去接住了即将向后倒去的摩根。 　　只留下阿尔托莉雅站在原地，注视着宝具过后的残光，她伸手去接落在面前的光点，光芒却在落入掌心之前消逝。 　　“……Roadless……Camlot……” 　　她看着被汐见抱住身体的摩根，喃喃重复那宝具的真名。 第五十三章 冬之女王的小趣味 　　事实上，摩根的消耗根本没有多严重，顶多只是再开第二次宝具的话，会稍微有些不那么效率。 　　她只是在解决眼前的问题之后，一时兴起做出那样的行为。 　　但汐见天溪一点也没有超出她的预料，完全是在她向后倒的瞬间，就拖住了她的身体。 　　“喂……你没事吧……”汐见有点紧张。 　　他以为摩根的魔力消耗过大，无法维持下去。 　　“稍微有些消耗过度了，不太站得稳。”摩根面不改色，冷静地糊弄起来，“恐怕没办法顺利返回家中，需要我的丈夫代步了。” 　　“那就解除实体化，用灵体状态温存体——” 　　汐见下意识提议，话音未落，他就感觉手臂被狠狠地掐了一下。 　　C等级的筋力落在被斯卡哈千锤百炼过的身体上，汐见也依旧觉得吃痛。 　　“我的耐久等级只有E，没办法支撑下去。”摩根说。 　　满头问号的汐见开始思考，摩根是不是因为打了个打胜仗，在跟自己撒娇。 　　不管怎么样，每次被摩根这样那样对待的时候，他都发现自己不太生得起气来。 　　难道是因为倾国美女，所以他丝毫不觉得异样？ 　　这可真是糟糕，明明自己应该对师父一心一意才是？ 　　“刚才……你是不是在想别的女人？”摩根又问。 　　汐见差点没站稳，“没那回事。” 　　清空乱七八糟的思绪后，汐见拦腰抱起摩根往岸上走，她也很配合得褪去了战斗姿态，换成了那套常服。 　　“说起来，当时只给你买了这一身，之后有空的话，再多买几身吧。”汐见往岸上走的时候，对摩根说。 　　享受着被公主抱代步的摩根，自然地应声，“就按你说的办吧。” 　　往岸边走的时候，汐见问：“先前你说冬木的圣杯疯掉了，应该不是用来欺诈其他阵营的计策吧？” 　　“我对玩弄计策没什么兴趣，用直接的力量碾压比较符合我的胃口。”摩根说。 　　“那还真是有够麻烦的。”汐见感慨。 　　【任务更新】 　　【有没有想你的小恶魔导航员我呢？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冬木圣杯的真相，那么任务的内容也会发生变化呢~】 　　然后，得到新任务的汐见停下脚步。并不久违的指示到来，让他感到一阵头大。 　　“怎么了？” 　　“关于圣杯的事，我想改变一下方针。”汐见看着怀里的摩根，认真地开口。 　　听完他讲述的事情后，摩根微微诧异，但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点头应许。 　　而等两人回到堤坝上，汐见已经察觉到另一个问题。 　　那就是摩根制造的浓雾没有消退的迹象，如果这个时候硬要戳穿，估计摩根也没办法继续伪装下去。 　　不过看她这么乐在其中，汐见也就跟着乐在其中了。 　　毕竟摩根又不重，软玉冷香抱在怀里……也还是蛮划算。 　　“辛苦了，汐见君，还有魔女阁下。”时臣向两人道谢，“能够这么快解决问题真是太好了。” 　　这样一来，讨伐Caster的奖励就会落在汐见的手中。 　　但时臣也没办法，毕竟最后发展到这个地步，是他所不能预料到的，没想到Caster居然会弄出这种状况。 　　没有汐见天溪的从者及时应对，光是掩盖事实所需要的庞大工作量，就足够让时臣头疼一阵子了。 　　“没什么，既然圣堂教会发出了召集，我们不过是顺应状况做出了应对。”汐见从容作答，“只是关于这场圣杯战争，发展到这个地步，我想不只是我。时臣先生、爱因兹贝伦还有圣堂教会，都没有预料到吧。” 　　他说着，看向爱丽丝菲尔。 　　作为圣杯战争御三家中唯二参战的家系，目睹了讨伐Caster的这场战役后，爱丽丝菲尔也已经开始思考少早前摩根说过的事。 　　刚刚回收了Caster败退的灵魂，这是第二个。 　　尽管还站在原地，但爱丽丝菲尔已经感觉到身体机能进一步消退。 　　“非常惭愧。”时臣承认。 　　“所以汐见先生有什么见教？”爱丽丝菲尔问。 　　汐见看了下包括韦伯在内的三人，算上自己，以及在暗处没有现身的绮礼，仅剩的御主身份已然明确。 　　“见教谈不上，只是关于圣杯战争，有非常重要的事，需要跟所有御主和从者面谈。”汐见说，“明天正午，我方会在圣堂教会，向各位说明这次圣杯战争隐藏的问题，并一起决定圣杯战争今后的去向。” 　　出人意料的话题，让远坂时臣感到一阵惊讶。 　　圣杯战争的内幕时臣当然知道。 　　如果只是作为万能的愿望机，打败其他六名御主和从者，便可以算作结束。 　　但如果作为抵达根源之涡的装置，就需要杀死第七名从者。 　　所以时臣才会如此在意令咒，甚至与圣堂教会合谋，策划了讨伐Caster的作战。 　　尽管战果最后因为吉尔伽美什的不配合，落入了汐见天溪的手里。 　　“别那么紧张，管理这片土地的魔术师。我们要谈的不是本质，而是潜在问题。”摩根尽管躺在汐见怀里，却依旧威严十足。 　　就算其他人看着有点好笑。 　　时臣顿时领悟，悬着的心稍微放下。 　　“如此，那就先依你所说吧，汐见君。”时臣表示了赞同。 　　如果是潜藏的问题，那就有必要听听看，到底是一派胡言，还是确有其事。 　　“没办法，只能去看看了。”韦伯抱着手臂，也接受了这个提议。 　　他和爱丽丝菲尔一样，听到了摩根在宴会上说过的那些话，现在自然会十分在意。 　　“爱因兹贝伦也会参加。”爱丽丝菲尔说。 　　已经在往堤坝另一侧路旁走的汐见，这时停下来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爱丽丝菲尔后，带着摩根驱车离开了。 　　那个眼神的含义，爱丽丝菲尔也不由得一愣。 　　——明天如果来的不是Saber真正的御主，他们将拒绝进行说明。 　　看样子，切嗣必须露面了，否则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会被排除在接下来的圣杯战争之外，成为其他阵营共同的敌人也说不定。 第五十四章 片刻的休憩 　　了结了未远川的战斗之后，返回家中的汐见，才想起来庭院里还有宴会的残局没有收拾，又只好大半夜的赶忙收拾完庭院里的东西。 　　结果又累了一身汗的他，只能跑去浴室洗了第二次澡。 　　出来后，汐见带着参与些微湿意的头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都是自找的。他在心里嘀咕。 　　早知道这样，还尽个屁的地主之谊，就让那几个王空肚子喝冷酒得了。 　　反正从者也不会吃坏肚子。 　　想到这儿，汐见就又是一阵叹气。 　　他到底是发哪门子的疯，尽给自己没事找事…… 　　“辛苦了，躺下来好好休息吧。” 　　摩根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才想起来摩根就坐在客厅，看他在那儿忙活。 　　说话间，摩根就用不由分说的力量，拉着他倒了下来，枕在那双柔软的大腿上，冰冷的香气萦绕在鼻尖，意外的有些催眠。 　　“……唉……”汐见本能地发出疲惫的叹息。 　　毕竟，就算有魔力支撑，他也确实已经两天一夜都没睡觉，加上前面喝了些酒，如果还没有困意，反而有必要检查一下健康状况。 　　更要命的是，他才想起来自己甚至还酒驾了……得亏晚上什么人，也没遇到警察查车。 　　浓雾已经蔓延开来，覆盖了整个冬木，汐见回来的时候反而开得很慢，路上他顺便跟摩根了解了一下大圣杯的状况。 　　“不过话说回来，你还真是厉害啊，居然改变天气，覆盖整个冬木。”汐见下意识感慨。 　　“这种程度的事就算是你，想做也能做到吧。”摩根淡淡地说，“况且现在浓雾已经完全脱离了我的控制，也不再具备任何魔术属性。大约到了后半夜，就会散掉。” 　　“不知道明天起来之后，电视上会不会吐槽这事儿，说什么原因不明的异常气象，将来变成冬木的不可思议现象之一。”汐见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后，饮酒的后劲也随之涌起，上下眼皮开始在那里打架。 　　过去可以说滴酒未沾的汐见，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酒量好了。 　　“……说起来，吉尔伽美什走的时候，一整套酒器全丢在那里了。”汐见微微阖眼，低声向摩根吐槽，“酒是好酒，酒器也是真金……看成色，是乌鲁克第五王朝的东西没跑了。” 　　“不打算归还？” 　　“谁捡到的钱就算谁的，我又不是不贪财的圣徒。”汐见随意地笑笑。 　　摩根也笑了，“那就不还吧。” 　　然后，她仿佛抚摸膝上宠物一样，抚摸汐见柔软的头发，“关于你过来接应我之前，被我处决掉的Caster的御主——” 　　“嗯，怎么了？”汐见本以为结果已然明晰，没再顾及。 　　“我找到那个御主的时候，对方已经被控制了。”摩根继续说，“被其他的魔术师暗中介入。虽没有仔细调查，但无疑是通过操纵虫子侵入大脑，无声无息地影响了思考能力。” 　　说到这里，汐见明显感觉到摩根的身体变得略微僵硬，像是张拉满了的弓，一种几近微不可察的情绪，透过身体的接触传达出来。。 　　嫌恶，害怕……或者说是不擅长。 　　她很不习惯应对虫子？汐见在心里说。 　　于是汐见试着伸出手去，握住了摩根揉弄他头发的那只手，牢牢地握住，将温暖以及“我在这里”的意思传达过去。 　　这种微妙的『紧张感』才重新变淡，一贯的余裕重新夺回了她的情绪主导权。 　　“又是那个间桐脏砚？”汐见没有点破，默默地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没错。” 　　汐见有了大概的线索，“果然……即便因为水土不服，已经无法继续传承下去的间桐家魔道，没有能够参与本次圣杯战争的人选，所以只能亲自介入，试图从旁巧取豪夺么。” 　　虽然更准确的说，间桐家正值年龄的这一代中，还有间桐雁夜这样残留些许魔术资质的后人。 　　但雁夜早就因为厌恶魔道离开了间桐家。 　　圣杯战争正式开战前，雁夜才刚刚结束在冬木短暂的驻留，又继续出国旅行取材去了。 　　照这个趋势下去，间桐家的魔道必将就此终结，间桐一系的魔术传承也就此消亡。 　　既然是魔术师，就必然不甘心这样。 　　“看起来是这样了。”摩根也从汐见那里知道了间桐家的情况。 　　后继乏人，当家之人又是在依靠魔术苟延残喘。 　　毫无疑问，间桐家不可能撑到六十年后的下一次圣杯战争再参战，所以间桐脏砚坐不住也是必然的结果。 　　只是，或许是在柳洞寺的大圣杯前，摩根的警告十分奏效，间桐脏砚也做了足够的后手，即便摩根能轻易断绝老人对雨生龙之介的控制，却没办法经由魔术控制的来路，翻过去咒杀对方。 　　半自动的操纵方式，一方面让雨生龙之介以为那是自己的意识，连Caster都未曾察觉；一方面也能在被破解的时候，就切断了魔力通路上的联系。 　　换句话说，间桐脏砚真正防备着的，是摩根这样凌驾于当代魔术师之上的神代魔术师。 　　“另外，在我处决的时候，已经确认Caster的御主耗尽了全部的令咒。”摩根补充了一句，“所以海魔能够以那种规模行动，是得到了令咒的魔力支援。” 　　“还真是会给我们找麻烦。”汐见说，“现在Caster阵营也已经败退，余下的其余阵营之中……” 　　说着，汐见思考了一下其他的御主。 　　排除掉一个个的可能之后，最后剩下的只有韦伯·维尔维特。 　　那个比自己还要年轻一点的魔术师，在处置问题确实有亮眼的地方，但归根结底，作为魔术师而言的能力其实很糟糕。 　　一对一，遇上间桐脏砚，只怕是会成为对方的盘中餐。 　　“Rider的御主。”摩根也得到了同样的答案，“只是征服王不同于其他从者，没那么好抓住破绽。” 　　“谁知道呢，关于间桐脏砚的情报，我能掌握的其实也非常有限，同为生活在冬木的魔术世家，间桐比远坂更加低调。”汐见想了下，“看样子明天不管集会情况如何，都有必要提醒一下Rider和他的御主。” 　　如果状况还跟着之前一样，汐见并不在意接下来各方会如何相互征伐。 　　但如果继续任由圣杯战争进行下去，导致其他的从者退场，进一步将积蓄大圣杯所需要的从者灵魂，会严重破坏汐见目前的新计划。 　　“可能的话，尽量将退场的从者控制在四骑以内。”摩根说。 　　汐见则开始感觉到感官变得缥缈起来。 　　本就疲惫的他在这里思考圣杯战争的事，意外需要消耗脑力，睡意也就比以往来得还要快。 　　“……听上去就好像我们不会输一样。”汐见轻声说笑。 　　摩根沉默了一会儿，汐见以为她不想回答，任由意识被睡意彻底吞噬。 　　“如果我们各自为战的话，是会输掉。但如果我们联手，从来都是所向无敌。” 　　她说完，才发现汐见已经睡着了。 　　聆听着他安宁的呼吸声，摩根无声地笑了。 第五十五章 出发 　　做了一个梦。 　　魔女孜孜不倦地学习知识，自称贤者的年轻人则倾囊相授。 　　魔术、武艺、谋略、权术……贤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做了一个梦。 　　魔女用双脚丈量被大海围绕的岛屿，旅行、磨难、拯救，在那身旁的，是贤者从未落后半步的、千年不变的身姿。 　　做了一个梦…… 　　却梦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魔女不知所终，贤者销声匿迹。 　　剩下的，只有女王与暴君，还有看不到尽头的战争。 　　…… 　　睁开眼睛的时候，汐见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只是睡相过于糟糕，看上去就像被恶灵附身了一样，他像只壁虎一样趴在被窝里，床单也皱得不成样子。 　　隔着散乱在眼前的刘海，汐见看到了床头闹钟，距离正午还有半个小时多一点。 　　真是睡得有够久。 　　真是老掉牙的故事。 　　真是……笑不出来。 　　“看上去精神不太好，是宿醉了吗？”摩根的声音传来。 　　他才注意到，她就坐在床边上，微微侧首俯视着他的模样，看上去就如同在欣赏宠物似的。 　　“我酒量是不太好，但昨天只喝了那么点，不至于宿醉，反而可以说睡得不错。”汐见回答道，“是你把我送回床上的吗？” 　　“至少睡在沙发上不是什么好事。”摩根没有否认。 　　“算是对我昨晚的回礼吗。”汐见自顾自地笑，“不过你那种喜欢把人当宠物一样对待，盯着睡觉样子看的习惯，实在没办法让人称赞啊。” 　　摩根毫不在意，“没什么，只是明明御主睡着了，魔力却源源不断。不需要睡眠的从者，能做的只有消磨时间。只不过没想到你的睡相这么奇怪。” 　　“我本来就是这幅鬼样子。”汐见自嘲。 　　其实他平时从没这样过，非要说的话，可能还是因为做了一连串看似前后相连，却又缺乏逻辑的梦，导致整个人都不好了。 　　偏偏还不能对摩根说“都怪你让我看到那些东西”。 　　“精神不好的话，不如取消接下来去圣堂教会的事吧。”摩根说，“不够完满的状态，随时可能让自己在圣杯战争中丧命。” 　　“不用了，我没问题。”汐见从床上坐起来，“夜长梦多，继续拖下去不是好事。” 　　“是吗，那就好。”摩根没有坚持，“樱和卡莲那边无须担心。樱用微波炉把你昨晚做的食物热了热，和卡莲一起吃掉当成了早餐。” 　　汐见默默地点点头。 　　其实樱很懂事，只不过汐见不愿意让她小小年纪就开始理家里的事，所以只是教了她怎么做家务，却从没要求过她自己去做家务，最多也就是给他帮帮忙。 　　去圣堂教会集会，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今天在樱和卡莲的生活方面，稍微松懈点也大概没问题…… 　　如此打定主意后，又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便当放在家里，洗漱完毕的汐见便放弃了乘车，与摩根一起使用转移魔术，抵达了冬木教会附近。 　　这一带不管什么时候都人烟稀少，所以即便是白天使用魔术，也基本上不会有人注意到。 　　时间距离正午还剩几分钟，汐见与摩根走在通往教会正门的坡道上。 　　“说起来，摩根你好像并不仅仅擅长魔术啊。”汐见说。 　　摩根点点头，“魔术师擅长魔术确实是常理，但如果仅仅认为只会魔术，未免太过狭隘。” 　　“难怪，我就觉得你的魔枪不是单纯有着白刃战功能的武器。”汐见又说。 　　“我的魔枪有什么让你在意的地方吗？” 　　“乍看上去很不合理的结构，但拿起来实际使用过，才会发现十分趁手。”汐见背着手，看向渐渐出现在视野里的教会正门，“各部分的重量分配十分合理，即便是以魔力锻造，如同宝具一般的兵装，也十分值得称赞。” 　　“哦？” 　　“毕竟如果不是用枪的好手，恐怕在自行锻造的过程中，就会忽视掉这部分的需求，仅仅考虑作为防身武器，以及发动魔术的延伸手段了。”汐见转过头，笑着告诉摩根自己的感想。 　　“既然如此满意，今后若是战场上有需要，大可放心地拿去使用。”摩根微微垂着眼帘，看着脚下的砖石道路，“与你持有的武器不同，我的魔枪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转变成其他的形态，甚至是与阿尔托莉雅的圣剑相同规格的长剑，也一样可以。” 　　汐见看着摩根脸上浮动着的微淡笑意，他知道自己刚才的那番话，让摩根的心情很不错。 　　只是—— 　　“的确，我是那种更喜欢自己亲自上前线的类型。”汐见收回视线，“但万一又出现像第一晚那样两线作战的局面，你若是空手迎敌，不是很危险？” 　　“那种时候自然适时的应对方法。”摩根委婉地传达出，希望汐见不要用死翔之枪的意思。 　　“……你似乎对我的那件武器有些意见。”汐见索性挑明。 　　“不，没有那回事。”摩根却也答得干脆，只可惜她别开的视线出卖了此刻的真实想法。 　　很快，两人就站在了教会的大门外。 　　敞开的大门内，教会的礼拜堂近在眼前。 　　光是站在那里，就能感觉到数个带有魔力的气息。 　　既有御主也有从者。 　　汐见天溪起手腕确认时间，距离正午还有一分钟，刚好不算迟到。 　　“是吗，没有那回事就好。”汐见放下手腕，“我也不是非那样不可，只是我有预感，不管最后如何，英雄王都会挡在我们的前方。所以——” 　　所以，汐见天溪一定会更需要他自己的死翔之枪。 　　那是钻研到极致的，属于自己的武器，会给他的战斗带去更多帮助。 　　“既然对手是英雄王，也就无可厚非了。”摩根看着汐见，“就算是我，也不会对自己的丈夫吹毛求疵到那个地步。” 　　第一次，听到摩根使用这种方式来称呼自己时，比起无可奈何，汐见更先一步感觉到了高兴。 　　然后，他们一起走进了冬木教会。 上架感言 　　感谢各位的支持，这本书终于也走到了上架的时期了。 　　这大概是我每次开新书之后，最快一次更新达到上架的标准。 　　也是我第一次尝试写自己一直很喜欢但没有下笔过的型月题材。 　　能得到这么多认可，我很感激。 　　承蒙不弃，还请各位在明天本书上架后也多多支持。 　　grave 第五十六章 召集 　　对于第四次圣杯战争的监督者言峰璃正而言，这一届圣杯战争带给他的劳心劳力超出了 想象。 　　或许因为自己本就不如六十年前那般年轻，又或许是这次圣杯战争有着太多超出前一次圣杯战争没见过的特例。 　　Caster的行为闹得太大，不只是圣堂教会，就连魔术协会也在暗中行动。 　　所以，老神父看到推开大门走进来的汐见天溪与Berserker的时候，最先想到的不是欢迎的致辞，而是感谢的话语。 　　正因为Berserker在Caster召唤出那巨大的海魔时，就以规模庞大浓雾覆盖了未远川一带，那之后，浓雾继续蔓延，直接将深山町和新都也都一并覆盖。 　　能见度极低对城市的运转起到了一定的妨碍，但却极其有效的掩盖了神秘的痕迹，看到了Caster行为的只有河岸两侧反应快的一些住户。 　　更多的人只能看到晚上起大雾这一天气变化。 　　由此，圣堂教会和魔术协会都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无论这场圣杯战争走向何方，汐见天溪作为御主在『掩盖神秘』这件事上的果断于处置能力，都必将进一步丰富他作为魔术师，在协会那边的资历。 　　“汐见君，欢迎前来。”言峰璃正作为冬木教会的管理者，兼圣杯战争的监督者，向汐见发出了欢迎的问候。 　　时间刚好来到正午。 　　“原本就是我向时臣先生发出的召集请求，教会能够予以支持，再好不过了。”汐见穿过座椅间的过道，来到璃正神父面前。 　　他走的时候环顾四周，远坂时臣就已经与吉尔伽美什抵达，各自坐在不同的长椅上。 　　此外还有伊斯坎达尔和韦伯这一组。 　　不同于吉尔伽美什冷漠地视旁人如无物，占据了最前排的椅子。 　　伊斯坎达尔带着饶有兴致的态度，审视着这间教会的建筑与器物所蕴含的东西，仿佛在参观一间满是文物的博物馆。 　　余下的，还有言峰绮礼与卫宫切嗣两组主从。 　　绮礼暂且不提，明面上Assassin已经败退这件事，显然教会打算继续隐藏下去。 　　所以汐见只能感知到绮礼就藏在礼拜堂通往后院的门内，而没有Assassin的气息。 　　“因为汐见君你所说的那件事过于重大，作为冬木的管理者，远坂家也不能坐视不理。”时臣倒是很诚恳地表明了态度。 　　毕竟如果圣杯战争真的如汐见所说，存在时臣不知道的问题，就必须中止乃至结束。 　　如果放任有问题的圣杯降临，届时被在冬木的协会人员知晓，肯定会损害远坂家的名声。 　　“那最好不过。”汐见点点头，他环顾四周，“本来以为我们会是最晚的，看样子还有人迟到了啊。” 　　话音刚落，礼拜堂的大门就被人推开，黑色风衣包裹的身影从渗进来的日光中现身。 　　卫宫切嗣。 　　看到他的时候，远坂时臣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他本以为卫宫切嗣只是爱因兹贝伦雇佣来负责协助作战的魔术师，但现在看来，结果又回到了一开始对于预测。 　　真正的御主是卫宫切嗣，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只是明面上的代理。 　　时臣也没办法指摘这种行为，毕竟自己这边也同样在暗地里跟教会勾结，使用各种手段。 　　如此一来，堂堂正正的反而只有汐见与韦伯这两位御主了。 　　推开门的切嗣走进来之后，就放开门扉任由其弹回去，但这扇门被第二次挡住，面无表情的阿尔托莉雅跟在切嗣后面进入。 　　只一个举动，就看得出糟糕到极点的主从关系，也让人理解，难怪会是爱丽丝菲尔代理名义上的御主职责。 　　切嗣走到离汐见大概五步远的长椅哪里，走进去坐下。 　　Saber则只是站在摩根的右后方。 　　唯一觉得奇怪的人是韦伯，但本想开口的他被征服王按住肩膀，把到嘴边的问题又塞了回去。 　　“好吧，这下就全员到齐了。”汐见环顾教会里剩下的御主，甚至隐隐地包含了躲在门后听这场会谈的言峰绮礼，“非常感谢各位能够赏脸接受本人的邀请。原因大家也已经有所了解，简单来讲，就是本次圣杯战争的最终奖励，万能的许愿机本身存在一些问题。我认为这个问题继续隐藏下去，会有损各方利益，因此决定公开。” 　　他说这话的时候，自然地扫过在座的其他的御主。 　　时臣和韦伯都认真地在听，只有切嗣虽然看着这里，却一副“我倒要听听你唱哪出”的轻视态度。 　　大概是压根不相信汐见天溪，觉得他在唱空城计，想让所有人自动放弃并退出圣杯战争。 　　这时，摩根伸手按在汐见的肩膀上，通过念话，告诉汐见接下来由她说明。 　　汐见没有反对。毕竟他只是粗略地在昨晚回家的路上，听摩根说了下。 　　真要论起来，最了解情况的人，莫过于进入大圣杯所在的地下空匂洞，亲自查看过的她了。 　　“接下来，由我来进行说明。” 　　不同于汐见平和诚恳的态度，摩根的声音满是公事公办的冷淡。 　　“时间宝贵，我就先从结论说起吧。”摩根微微用余光瞥向阿尔托莉雅，脸上浮现一缕笑意，“冬木的大圣杯，已经被污染了。里面所聚集起来的魔力，也不再是无色的。” 　　一句话，就让礼拜堂内变得骚动起来。 　　不管是御主还是从者，都满脸惊讶。 　　作为昨晚参加过那场半途而废的『宴会』的成员，征服王与骑士王终于知道，摩根那句“圣杯已经疯掉了”到底指的是什么。 　　但，震惊归震惊，要不要信却应该另算。 　　“你说这些，到底有什么根据在里面，不列颠的魔女阁下。”时臣用尊敬的口吻询问。他虽然不在意从者，但也对英灵这层身份抱有敬意，更遑论还是神代的魔术师。 　　韦伯也有些焦躁，“没错，证据呢！如果只是像昨晚那样，用Caster举例子的话，我不会信的。” 　　另一边，卫宫切嗣无表情的脸上也出现了缝隙，眼睛也因为惊讶而张大。 　　御主们的反应在摩根的预料之中。 　　要是大家都没有任何异议，反倒让摩根觉得了无趣味。 第五十七章 被污染的大圣杯 　　“证据当然有，只是是否相信，取决于你们自己。”摩根不慌不忙，“圣杯战争开幕后，我被召唤的翌日，便已经跟随御主了解冬木的情况，也因此得知了大圣杯的所在。” 　　圆藏山的柳洞寺。 　　当初远坂、玛奇里和爱因兹贝伦三家，在魔道元帅修拜因奥古的见证下，创立了大圣杯的系统，并随着每一届圣杯战争逐渐完善。 　　所在地反而在御主之间成了公开的秘密。 　　既然知道自己召唤的从者是摩根，汐见带着这位顶着狂战士职阶的魔术师去探查灵脉乃至大圣杯，完全是合理至极的战术。 　　“所以，魔女阁下是进入了大圣杯所在的地下空洞之中，确认了大圣杯的系统吗？”时臣非常在意，所以主动追问。 　　摩根点点头，然后故意说：“原本的话，我只是计划在圣杯战争进展到中盘之后，将柳洞寺的灵脉作为据点之一，但——” 　　“你却发现了大圣杯被污染的事实？”阿尔托莉雅追问出口。 　　她无法接受自己接受召唤追求的许愿机，竟然已经被污染。 　　“没错。大圣杯的魔力已经被污染，不管是作为许愿机，还是作为其他目的的工具——”摩根泰然自若地回答阿尔托莉雅。 　　她已经完全解析了大圣杯的系统，给她一些时间，着手另外搭建一套也不难，甚至代价也更低。 　　“都是残破不堪的道具罢了。”摩根补充说完。 　　“残破？”阿尔托莉雅的冷静在逐渐消失，她但闭着眼睛，艰难地追问。 　　“简单来说，就是视线愿望的手段会非常极端和负面。”摩根转过身来看着她，“你不是想向圣杯许愿，拯救不列颠的毁灭吗？如果向那个圣杯许愿，它就会选择推翻已经刻在人类史上的事实，只有这样才能消除不列颠毁灭的结果。” 　　阿尔托莉雅的颊边渗出冷汗来，“那样做的话……” 　　“那样做的话，结果就是不列颠被剥离出去，成为扭曲人类史的异物……” 　　摩根说到这里，语气稍微变得沉了些，只是除了汐见以外，注意力都在圣杯上的其他人未曾察觉。 　　“换句话说，就是会成为人类史的特异点。”她说，“这一次，会被抑制力来消除。” 　　阿尔托莉雅惊得哑口无言，她一时间无法消化如此惨痛的事实。 　　但摩根还在说，就想是为了彻底击垮阿尔托莉雅的内心一样，“别这么急着去害怕，我列举的变成特异点，只是方法之一罢了。更糟糕的也不是不存在。” 　　说到底，以冬木圣杯的力量，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摩根也不好说。 　　再加上摩根本身，其实是比现在的阿尔托莉雅，更加例外的召唤情况。 　　“从刚才起你就在重复所谓的圣杯被污染。”一直沉默的卫宫切嗣终于开口，“你不过是跟那边的骑士王有些血缘关系的从者。我要怎么才能不怀疑你只是为了打击其他阵营的士气，选择这种方式？” 　　比起阿尔托莉雅，切嗣更加怀疑摩根的说辞。 　　他将愿望托付在圣杯上，花了九年的时间准备和等待，本就没可能轻易接受现实。 　　“此世全部之恶。”摩根说出了一个词汇，“又或者说，安哥拉·曼纽。” 　　这一次，最先变了脸色的人，是言峰璃正。 　　作为上一次圣杯战争的监督者，他当然能知道当时参战各方召唤的从者职阶，甚至是真名。 　　“看那反应，圣堂教会的监督人，想必你已经知道我在说什么了。”摩根头也不回，却清楚知道老神父的反应，“那就是大圣杯被污染的原因。” 　　时臣脸色一变，他并未过多了解过上一次圣杯战争的事情，而是将重心放在了如何更加稳妥地打赢这一次圣杯战争，而去准备了圣遗物和其他的东西。 　　毕竟没有人会主动选择召唤过去被召唤过的从者，一旦有知情人，真名随时都会暴露。 　　“请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璃正神父？”时臣忍住焦急，礼貌地询问。 　　博学如他自然之道安哥拉·曼纽是琐罗亚斯德教的神。 　　老神父面沉如铁，紧皱着眉头，“那是前一次圣杯战争中被召唤的从者，并且是以额外职阶Avenger降临的从者。” 　　说到这里，他眯着眼看向卫宫切嗣，圣职者的道德感促使他这么做。 　　“Avenger？”汐见本不想开口，却还是不由得脱口而出，“那个规格外的职阶？” 　　“这就不清楚了。毕竟召唤Avenger的参战者，是三家之一的爱因兹贝伦。”璃正神父如实回答。 　　卫宫切嗣站了起来，脸色不悦，“看样子，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听下去了。” 　　“别这么急着下判断，爱因兹贝伦的魔术师。”璃正神父不慌不忙，“我没有要以此为由，让其他御主联合起来批判你们的意思，只是如实说明。六十年前的圣杯战争中，虽然爱因兹贝伦召唤了Avenger，但那名从者在第四天就败退了，小圣杯也在之后被破坏，导致无果而终。” 　　而认为老神父说明已经够清楚的摩根，则在继续了她的说明： 　　“一般来说，圣杯战争中战败的从者灵魂，都会被回收进入大圣杯，转变为无色的魔力。然而安哥拉·曼纽不同，他象征着此世全部之恶，在败退后被大圣杯回收的瞬间，自身背负的恶之愿望就污染了大圣杯。” 　　说到这里，摩根淡然地伸出手，由水构成的镜子浮现在礼拜堂内。 　　“而这，就是大圣杯的现状。如果这样也不能让你们相信，就自己去亲自确认吧。” 　　透过摩根的魔术，所有在场的人都能看到大圣杯的模样。即便那只是影像，众人也能窥见状态的异常。 　　“满口胡言。” 　　然而，卫宫切嗣却只是丢下这句话，独自消失在了礼拜堂的门外，尚有疑问的阿尔托莉雅，也只能被迫随御主先行离去。 　　在其他阵营已经因为摩根将确认的权力拱手让出，不再怀疑的时候，名为卫宫切嗣的男人依旧坚信这是摩根在说谎。 　　或者说，那个男人内心坚信的某样东西，发生了根本性的动摇，所以“逃”了。 悬赏公告 　　本书于今天正式上架，刚好马上又是刺猬猫周年+中秋国庆长假。 　　所以在这里开个加更悬赏。 　　悬赏规则如下： 　　推荐票1000 1更 　　月票100 1更 　　刀片200 1更 　　打赏1W 1更 　　自即日起生效，截止日期：10月7日 　　如果各位书友有兴趣，还请尽情参与，谢谢。 第五十八章 汐见的计划 　　卫宫切嗣与Saber的离席，并没有让这场汐见提议发起的召集说明会结束。 　　比起看上去如同扼杀了自身感情的魔术师杀手愤然离席，还是圣杯战争本身更让剩下的人感到在意。 　　透过摩根的魔术，所有人都看到了大圣杯的异样。 　　如果这样还不肯相信，那么就只能如摩根所说的那样，亲自去确认。 　　——尽管大家都知道这样做不会改变任何结果。 　　“……大圣杯被污染的事实，过后我会再亲自前往圆藏山确认一遍。” 　　时臣看着摩根关闭了魔术呈现的大圣杯影像，内心万般纠结，但身为家主的责任感让他没有选择装聋作哑回避问题，而是给出了一个相对合理的回答。 　　秉持优雅。 　　时刻不忘远坂家家训的时臣，气度依旧如常，但谁都能看到眉头紧锁的他，心中有多五味杂陈。 　　“但是汐见君，你今天特地召集众人，进行这件事的说明，应该不只是为了公开事实而已。可以请你进一步说明一下吗？” 　　时臣向汐见发问，他隐约猜得到汐见的目的，只不过需要听对方当着众人的面亲口说出，才能基本确认。 　　听到这话，汐见点了点头，摩根则缓缓走向一旁的空长椅上坐下，一副自己工作已经结束的状态。 　　“我的目的也很简单，在已经知道大圣杯被污染的当下，继续召开圣杯战争有害无益。”汐见站在走道中间，直直地对上时臣的视线，“所以我要求中止圣杯战争，转而集合众人之力，净化大圣杯。” 　　而这，也是汐见那发生了目标变动的“任务”。 　　“非常合理的意见。”时臣深深地颔首。 　　抵达『根源之涡』是远坂家代代相传的夙愿没错，但如果依靠被污染的圣杯，时臣也无法准确地判断，一旦开启通往根源的道路之后，冬木这片土地会付出什么代价。 　　那么，汐见的选择很正确。 　　“只是按照目前的状况推算，净化大圣杯，势必要将内部被污染的魔力抽取出来。”汐见继续说：“按照我们这边的预测，即便最后成功完成净化工作，它六十年来所积蓄的魔力也会流失不少——” 　　他说到这里，停下话头，视线转向韦伯。 　　作为唯三在场的御主，即使韦伯作为御主的能力与自己和时臣都有差距，但并不代表要把他排除在外。 　　而韦伯当然也知道这视线意味着什么。 　　大圣杯因为净化流失了积蓄的魔力，也就意味着即便最后决出了胜负，仅靠从者灵魂转化的魔力，也没办法实现大圣杯作为许愿机的功能。 　　换句话说，赞同净化大圣杯，也意味着圣杯战争的征程到此为止。 　　“我是没关系啦……” 　　韦伯嘟囔着表态，他原本就没有明确的愿望，参加圣杯战争也不过是想给否定自己的老师和同学们一点颜色。与之相对的，反倒是伊斯坎达尔这边问题更大。 　　“唔……老实说听到这种事实，我也很失望。”伊斯坎达尔挠着自己的络腮胡，“但是圣杯被污染的话就没办法了。” 　　毕竟让那种圣杯为自己重塑肉身，伊斯坎达尔也不能不多几个心眼，质疑一下可能存在的不安要素。 　　两人的态度已经明确，他们对于汐见的提议表达了不同程度的认可。 　　这是当前状况下，最符合各方利益的选择。 　　至于吉尔伽美什则始终只是把后脑勺丢给汐见这边，浑身散发出“无聊透顶”的气息，所以大家也就默契地没有去问他。 　　于是，在监督者言峰璃正的见证下，Archer、Rider和Berserker的御主，达成了全新的共识——净化大圣杯，中止第四次圣杯战争。 　　随后，汐见和韦伯作为昨晚讨伐Caster出力最多的两组，各自从璃正那里拿到了一划令咒作为补充。 　　看着原本就没有消耗的令咒，因此多了额外的一画，两人都各自在心里觉得看上去很不协调。 　　但毕竟是宝贵的魔力资源，也就没说什么。 　　唯一有苦说不出的，只有策划了这场讨伐行动，却因为英雄王始终不听指挥，什么都没捞到的远坂时臣自己。 　　结束了这场简短的会面之后，时臣留下来与璃正神父商谈后续的处置方案，而汐见和韦伯则与各自的从者，离开了圣堂教会。 　　“打起精神来，小子！”伊斯坎达尔拍了拍韦伯，“虽然圣杯战争已经没办法继续，但得到了额外的令咒，没准还能派上用场。” 　　韦伯无奈地望着征服王，“你是笨蛋吗？净化圣杯又用不上令咒，再怎么说——” 　　“也不一定，不是还有人没接受这个方案么。”汐见接话道。 　　他的发言让Rider阵营的两人神色一凛，特别是伊斯坎达尔。 　　不光是没想到Saber实际上的御主另有其人，更看得出她与她的实际御主关系极差，绝对没办法共同奋战。 　　加上卫宫切嗣先前的那副态度，很难不让人猜测，对方是否会无视三组人达成的共识，意图继续进行圣杯战争。 　　“这么一看，不管是Saber还是她的御主，都是死命钻牛角尖的那一类人啊。”伊斯坎达尔给出了辛辣的评价，“本来昨晚还想好好地说教那个Saber一通，结果也被打乱了计划。” 　　“没有那个必要，征服王。”摩根忽然开口，“既然决定背负不列颠的命运，就自然已经有了充分的觉悟。单凭某个人的三言两语就改变，那整件事从一开始就不会发生。” 　　伊斯坎达尔若有所思，“话虽如此，但作为Saber的姐姐，你也差不多吧？” 　　“谁知道呢。身为从者，也许我早就抵达了结局，已经做出了自己坚信的选择。”摩根态度十分笃定，“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那个选择的延伸罢了。” 　　“果然还是不一样。”伊斯坎达尔张开嘴大笑，“至少你的脸上没有Saber那种的迷茫。” 　　“已经过了那种年纪了。” 　　对此，摩根只是淡淡地表示。 第五十九章 相信 　　站在教会大门外的斜坡上，汐见目送着先一步走掉在那里拍着肩膀鼓励韦伯的Rider，好半天，他才开口： 　　“是这样直接用魔术转移回去，还是先走走？” 　　“走走吧。” 　　听到他略显委婉的邀请，摩根给出了明确的回答。 　　于是，两人就沿着铺了石板的斜坡，往下走。 　　“我本来以为，你跟亚瑟王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但不管是昨晚，还是刚才，你似乎都有些回护Saber的意思？”汐见对摩根说，“果然还是因为是亲族，只能自己去欺负，而容不得别人说三道四？” 　　“在你看来是这样？”摩根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反问。 　　“只是一种假设。”汐见如实陈述。 　　摩根了然，“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某种程度上，比其他人更加了解那家伙罢了。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只是梅林与乌瑟谋划的产物，是从一开始就背负着不列颠命运诞生的存在。” 　　“所以不能允许不了解内情的人随意评判，只有像你这样清楚来龙去脉的，才有资格评点那位骑士王？”汐见笑了出来，“占据某些事情的最终解释权的行为，该说不愧是冬之女王吗？” 　　“我身为女王，与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的事情，没有关系。”摩根知道汐见有开玩笑的意思，但依旧选择正面回答他。 　　汐见也渐渐敛起笑容，“这样啊，是我误解了。” 　　“不过话虽如此，那个征服王也并非没有说错。”摩根带着微淡的笑意停下脚步，“我是个执念深重的女人，只不过有时候执念的是不列颠，有时候执念的又是别的东西罢了。” 　　听她说完，已经走出去好几步的汐见，也停了下来。 　　他站在坡道下方良久，才缓缓转过身，仰起脸望向站在后面的摩根。 　　“我知道。” 　　那双眼睛下复杂至极的情绪，让摩根也微微错愕，而后渐渐反应过来。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她露出某种汐见看不懂的笑容，像是挫败，又像是开心，“决定介入这场圣杯战争的情况下，竟然忽视了这种关键的事实。” 　　御主与从者之间存在互相沟通的魔力通路，也会将各自的记忆通过睡眠中的梦境呈现给对方。 　　到现在为止，摩根只睡过一次觉，其余的时间往往因为汐见供给的魔力过于充足，即便不睡觉也不会有任何异样。 　　但反过来，汐见却要休息，也就必然透过梦境看到摩根过去的记忆。 　　“抱歉，我也不是有意要偷看，只是睡着之后就自然做梦梦到了。”汐见有些过意不去地移开视线，望着无人的坡道一侧，“我本来以为摩根你的话，肯定知道这件事。没有切断深层意识的互相干扰，只是不在意罢了。” 　　但是，摩根压根没有介意，她反而很清楚，自己有着不合乎常理的漫长记忆，汐见到底看到了哪一段，知道了什么，才是更有意思的部分。 　　“无需在意，我倒是更好奇，你看到了什么？” 　　两人重新迈开脚步。 　　汐见放缓步调，重新与摩根并排而行。 　　“很难一句话说得清楚，只能说稍微捕捉到了吉光片羽吧。”汐见摇头，“第一次还好，梦到的是一个总下着雨的地方……至于第二次……” 　　“第二次？”摩根稍微扬起眉梢。 　　他的表情却很严肃，“实在笑不出来，完全就是一个不断下坠的梦。从同舟共济，到同仇敌忾，最后变成同室操戈……没有比这更糟糕的故事了。” 　　“同室操戈……”摩根轻吟着这个词汇，一贯淡然的脸上，愉快的情绪也变得浓烈起来，“原来你看到的，是那种感觉吗。” 　　汐见无奈地抱着手臂，他不理解摩根为什么如此愉快，“好啦，我知道那种跟老熟人为敌的感觉的确不怎么好，可你也不用故意否定吧？还是说原本志同道合的人分道扬镳，让你觉得无法接受，以致于会习惯性地否定已有的事实？” 　　摩根看着他那副表情，知道汐见好像真的开始担心她的事，并且开始担心她是否是因为这一点，才会以Berserker的职阶降临。 　　“嗯，没准真是这样。”摩根不便解释过多，于是转而表现出貌似警告的语气，“我最讨厌的事之一，就是被所信之人背叛。你也应当注意避免发生这种事，天溪。” 　　察觉到摩根并不打算深入这个话题之后，汐见也就此打住，“放心吧，要是别的英灵也就算了。只是看到你，我就觉得背叛信任会很糟糕。” 　　他一边说，一边笑着转过脸，“不管是从个人感受的角度，还是从结果的角度，都是如此。” 　　“我的丈夫还真是伶牙俐齿，大约作为使臣出使诸国，也能凭三寸不烂之舌，立下不世之功吧。”摩根揶揄道。 　　汐见只好切了一声，挥挥手表示到此为止。 　　冬木教堂位于城市东南方向的山上，从这里可以望见大半个冬木市的景色。 　　寒风迎面而来，摩根的银色长发随风飞舞。 　　“我的丈夫，既然你决意要净化圣杯，为了避免整个计划发生意外的变故。”摩根用淡淡的表情望着爱因兹贝伦城的方向，“在那之前，有必要排除可能存在的不安要素。” 　　“你是说那个英雄王吗？”汐见下意识问。 　　他始终对吉尔伽美什持戒备的态度，再加上依旧身在暗处的绮礼也始终让人不放心。 　　就事论事，净化大圣杯一事，本就与圣杯战争本身一样麻烦。 　　“英雄王暂且放在一边，眼下有你必须确保的东西。”摩根摇摇头，“阿尔托莉雅和她的御主，必须先排除他们妨碍你的计划的可能性。” 　　“直接开战的话，我当然没问题。”汐见并不排斥战斗。 　　“不用心急，我有别的方法。”摩根自信地看着汐见，“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也是你教我的。” 　　“我什么时候教过？” 　　汐见满头问号，不过这都是次要的，他就当成是摩根式的调情，抛诸脑后。 　　既然摩根有别的想法，汐见自然会放手让她去处理。 第六十章 酒 　　“哦？没想到能看到你喝闷酒的样子嘛，绮礼。” 　　稍晚些时候，言峰绮礼自己的房间里，从橱柜中拿出了一瓶红酒，独自坐在单人沙发上，一口一口喝着杯中红酒的他，听到有人这么打招呼。 　　不用抬头看，他也知道从灵体转变为实体，悠然地靠在长沙发上向自己搭话的是谁。 　　吉尔伽美什。 　　面对金色从者发出的揶揄，绮礼没有回应，只是看着杯中的红酒一言不发。 　　“哼，看样子你似乎在苦恼啊，绮礼。”吉尔伽美什拿起酒瓶，往空酒杯里倒上后，拿着高脚杯在轻轻晃动，“无妨，说出来听听看。本王现在正无所事事，听一听你的烦恼，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无所事事？”绮礼感到一丝奇怪，“汐见天溪召集所有参加圣杯战争的主从，公布了那种大事，你难道就什么都不打算做吗？” 　　吉尔伽美什喝了一口红酒，“净化大圣杯？越听越觉得无聊透顶的计划。沾染了恶性的杯子正适合拿来喝酒，唯一的不足之处，也不过是会有点血腥味罢了。” 　　“……既然不满意，又为什么不反对？”绮礼问。 　　“因为计划虽然无聊，人却很有意思。”英雄王冷笑着评价，“短短一席话就将杂种们的利益整合，达成他所需要的共识，推着众人向自己的目标出发。那家伙一点自觉都没有啊。” 　　关于汐见天溪，虽然因为共事过的原因，绮礼与汐见有几分私交，以致于绮礼都能确信那个人可以照顾卡莲。 　　但……绮礼也并不了解汐见这个人，能够说出口的判断，也不过是为人处世非常注重实际，从不好高骛远。 　　仅仅就这一点来说，绮礼也觉得足以给汐见一个很高的评价。 　　不管是作为魔术师还是作为一个人，都比他言峰绮礼要正常太多了。 　　“所谓的自觉，到底是什么？”绮礼问。 　　“不用管，是跟现在无关的话题罢了。”吉尔伽美什似乎知道不少东西，但对绮礼也懒得逐一说明，“回到刚才的问题上吧，绮礼。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兴起了喝酒的兴趣，是那个让你执念深重的家伙吗？” 　　言峰绮礼陷入沉默。 　　此前出于应付吉尔伽美什的言行，配合时臣的行动，绮礼姑且按照对方的要求，命令Assassin——百貌哈桑——收集其他各方参战御主的情报。 　　然而一通忙碌下来，绮礼并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只有吉尔伽美什出于兴趣，随口多问了些关于汐见天溪的事。 　　“我不知道。”绮礼又喝了口酒。 　　本来只是出于父亲和师父的安排，绮礼躲在暗处旁听了集会。 　　卫宫切嗣会放弃暗中行动出现在这里，也多半是被汐见逼迫现身的。这一点绮礼也能猜到。 　　毕竟在其他御主全部到场的情况下，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否会达成先行消灭Saber阵营之类的共识。 　　但比起大圣杯被污染这一事实而言，让绮礼惊讶的反而是切嗣的反应。 　　大圣杯被污染，意味着无法正常地实现愿望，也无法履行抵达根源的功能。 　　因为事实摆在那里，在场的众人都多少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唯独卫宫切嗣的反应过于激烈。 　　纵然嘴上将汐见与Berserker的说辞驳斥为对爱因兹贝伦的侮辱，进而否定对方的全盘动机，也仍旧绮礼看出来，卫宫切嗣的反应，是极度动摇的表现。 　　那个男人必然有着只能寄托在圣杯之上的东西，才无论如何都不能就此接受这个事实。 　　只是察觉到这点，还不了解卫宫切嗣到底是什么人的绮礼，也已经隐隐感受到一种无法理解的亢奋。 　　拜此所赐，就连一向让他觉得枯燥无趣，只是作为收藏的酒，也忽然变得醇厚起来。 　　所以，绮礼不得不喝一点什么来排解这种情绪。 　　“……只要一想到卫宫切嗣在会上的失态，酒的味道就开始变化无穷了。”绮礼眉头深锁，尽管明白自己心态的不道德，却无法遏制这种感觉。 　　又或者，只是为了掩盖自己内心对这一切的失望。 　　“求超出能力范围的梦想，最后发现真正能够实现的手段也化为泡影……”吉尔伽美什戏谑地笑着，给出了评价，“听着梦想破碎的声音，就算是本王也觉得颇为悦耳。绮礼，你会有这种反应也在情理之中了。从这个角度去看，Saber跟她的御主，还真是同一类的蠢货啊。” 　　“但是这又……有什么意义……”绮礼依旧深深地苦恼。 　　他想要否定自己这将他人痛苦视为愉悦的行径，那违背了他迄今为止所建立起来的道德观。 　　“意义？”吉尔伽美什喝干了杯中的酒，他似乎打算跟绮礼解释一下，但却忽然改了主意，“要说有什么意义的话，就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吧。如果就算这样也都不行，不如直接问问那个被污染的圣杯？” 　　绮礼张大了眼睛，不解地望着英雄王。 　　“要是不想一辈子就这么苦恼下去，那就加快脚步吧。”吉尔伽美什十分愉悦地提醒言峰绮礼，“否则的话，不管是让你执念的那个男人，还是被污染的大圣杯，全都来不及了。” 　　话到了这个份上，圣职者已经察觉到黄金之王在提醒什么。 　　“你是说……很有可能今晚，汐见就会对Saber阵营动手吗？”绮礼一点也不怀疑汐见的办事效率。 　　绮礼多少清楚，那个人从一开始就属于迫不得已参加圣杯战争，所以必然会追求尽早了结一切，避免节外生枝。 　　“或许吧。”吉尔伽美什不置可否，“至少在本王看来，Saber也好，她的御主也好，加起来都不是那个男人的对手，更何况身边还跟着那种妖精。” 　　言峰绮礼放下了酒杯。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做什么，能做什么？ 　　但如果只能看到汐见天溪击杀卫宫切嗣，看到卫宫切嗣临死前不甘心的表情，或许就值得趁着夜色赶过去。 　　赶往爱因兹贝伦森林。 第六十一章 愿望 　　爱因兹贝伦城堡。 　　现在的爱丽丝菲尔与卫宫切嗣的状况，已经跟一天之前完全反了过来。 　　她作为小圣杯，身体此前先后回收了Lancer与Caster的灵魂，各方面的机能正在开始逐渐衰退。 　　还能够自由走动，但是身体已经使不上力气，即便用尽全力，却连钥匙这样的东西都没有办法牢牢握住。 　　“爱丽，新据点已经选好了，明天就让Saber带你过去。”切嗣坐在床边，对躺在床上休养的妻子说，“明天舞弥会在那里等你们。” 　　“比起这个，会面的情况怎么样了？”爱丽丝菲尔睁开眼，看到返回城堡的丈夫后，发出了询问。 　　切嗣的表情顿时变得阴郁起来，“不用在意，都是些胡言乱语，不过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自愿放弃圣杯，将胜利拱手让出的谎话罢了。” 　　“谎话？”爱丽丝菲尔感到很奇怪。 　　她也只是跟汐见天溪说过几次话，对他的印象也仅仅止步于和善可亲，是个能信得过的同盟者。 　　但要说汐见满口谎言，爱丽丝菲尔反倒不信，就算是从切嗣口中说出，她心中也必然要多几个问号。 　　会让切嗣这样粗暴地定性，一定是汐见天溪说了什么让她的丈夫无法接受的提案吧？ 　　比如交出小圣杯之类的？ 　　“没关系的，我已经制定好了接下来的作战方针。”切嗣温声安慰妻子，却没有对冬木教堂会面的事，做进一步的说明。 　　知道丈夫不想继续说下去，爱丽丝菲尔没有追问下去。 　　又跟切嗣说了几句之后，他就先离开房间，去其他房间做接下来的准备工作。 　　代替他过来看护爱丽丝菲尔的，则是Saber。 　　“不要说太多话，爱丽丝菲尔。”阿尔托莉雅如此劝说。 　　她知道爱丽丝菲尔并非普通的人类，而是人造人这种被炼金术创造出来的存在。 　　现在的状况，只不过是作为人造人的爱丽丝菲尔，通过封住五感的其中一部分，来抑制自身作为小圣杯灵格，确保还能进行一定程度的行动。 　　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如果接下来继续回收其他从者的灵魂，爱丽丝菲尔迟早会彻底丧失行动能力，转化为小圣杯。 　　这个过程不可避免，但是—— 　　“我说，能趁着切嗣不在这里，偷偷告诉我白天在教会，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爱丽丝菲尔在Saber思考的时候，发出了询问，将剑之从者的思绪拉了回来。 　　“就如同昨天结束讨伐Caster的任务时说的那样，汐见天溪召集了所有还未退场的御主，与王姐一起，说明了圣杯的现状。”阿尔托莉雅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 　　本来切嗣没有说的事，作为从者的她不应该泄露。 　　但已经以骑士之名发誓去守护爱丽丝菲尔的Saber，明白自己的愿望已然在这次圣杯战争中变得无望，所以想趁着还来得及，把真相说出来，让她做出选择。 　　“现状……所以Saber的姐姐，摩根已经掌握了圣杯的全貌了吗。”爱丽丝菲尔没有太吃惊。 　　“是。”Saber点头。 　　“那……圣杯到底怎么了？”爱丽丝菲尔问。 　　“根据王姐的说法，加上圣堂教会的监督者佐证，大圣杯已经在第三次圣杯战争的时候，就被污染了。”Saber表情十分沉重，“而污染的源头，指向了爱丽丝菲尔的家族，在上一次参战的时候，召唤了规格外职阶的Avenger，象征着此世全部之恶的安哥拉·曼纽。” 　　爱丽丝菲尔疲惫地笑了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应该不会有错。” 　　“你知道的吗？爱丽丝菲尔？”Saber有些意外。 　　“我只是在准备圣杯战争的时候，调查过爱因兹贝伦过去参加圣杯战争时的记录。”爱丽丝菲尔说，“大概是因为上一次召唤规格外的职阶也没能取胜，所以大爷爷才会特地做了充分的准备，好让切嗣能够召唤到Saber你吧。” 　　她很抱歉地对Saber笑了笑，“其实我也只是知道Avenger的真名而已，加上上一次圣杯战争最后因为小圣杯被破坏，无果而终。恐怕远坂家也一样不知情。” 　　而正是发现小圣杯容易在决出胜负前被摧毁，爱因兹贝伦才会将小圣杯人形化，赋予知性和行动能力，从而得到更好的保护。 　　“所以对不起，Saber。明明是爱因兹贝伦召唤了你，但是让你的愿望无法实现的，也是爱因兹贝伦。”爱丽丝菲尔悲伤地说，“切嗣坚持认为汐见先生在说谎，大概也是因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吧。” 　　她非常了解自己的丈夫，如果大圣杯真的已经被恶性愿望所污染的话，切嗣的愿望必定会以最为残酷的形式实现。 　　那样只会本末倒置，如果可以的话，爱丽丝菲尔很想再跟切嗣交流一下，说服切嗣放弃。 　　但……这样真的做得到吗？ 　　正因为比谁都了解卫宫切嗣，正因为比谁都了解那份夙愿，爱丽丝菲尔也没有把握，可以说服自己的丈夫。 　　“不管怎么样，都有必要再——” 　　阿尔托莉雅试着提出自己的看法，但话音未落，爱丽丝菲尔的脸色就变得苍白起来。 　　“有什么人……进入了这片森林。”她说。 　　Saber立刻站起身。 　　按理说，今天召开了那样的集会，意味着接下来各方主从都应该默契地停战，为净化大圣杯，结束这场圣杯战争做准备。 　　只是切嗣的中途离席，或许已经被他们视为不接受提案，成为了不安定要素。 　　要趁这个机会排除掉我们吗？Saber在心里猜测。 　　“不对，进入森林的入侵者，已经停了下来。”爱丽丝菲尔试图集中精神进行判断。 　　但是马上，她也好，Saber也好，甚至是就在隔壁房间做计划的切嗣和舞弥，都来不及了。 　　异样的魔力笼罩了爱因兹贝伦城堡，Saber清楚地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四周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黑暗与寂静。 　　“这个是——！” 第六十二章 失意之庭（1） 　　回过神来，阿尔托莉雅被明媚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她本能地伸出手去遮挡。 　　渐渐地重新取回视野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站在马厩外面。 　　刚刚到底是在看着什么人，现在也忽然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立下骑士的誓言，说要直到什么事的最后一刻，都守护对方的安危。 　　大概是在做梦吧？ 　　阿尔托莉雅看着身上的粗布衣服。 　　她渐渐想起来，今天的工作是照料养父埃克托的战马，兴许是做完工作之后累到了，她居然坐在马厩外面对着刺目的太阳发呆。 　　眼前是被朝阳普照的宽阔草原。 　　埃克托的住处是小镇外，远离人们的生活圈。 　　“在这里发呆吗，阿尔托莉雅？” 　　不知道是不是要过来监督自己，养父埃克托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柄骑士用的枪。 　　“不，我只是……”阿尔托莉雅想要辩解。 　　但事实的确如此，她的确在这里发呆。 　　“算了，稍微休息一下也不错。”埃克托没有计较这件事，“我有事要交给你。凯好像忘了东西。现在去追他的话还赶得上。你到镇上给他送去。” 　　仿佛听过的话语，让阿尔托莉雅一愣。 　　今天镇上有特别的庆典。 　　凯为了参加祭典去，骑了父亲的战马去镇上，但却忘了带上身为一名骑士最为重要的枪。 　　而马厩里，也根本没有战马等着她去照料。 　　阿尔托莉雅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这是什么日子。 　　她默默地接过埃克托手里的骑士枪，向着小镇的方向跑去。 　　实在是有些过分的场面，居然将她送回了拔起选定之剑Caliburn的那天。 　　穿过农田和原野，奔向小镇。 　　镇上的气氛确实比平时看上去更热闹，氛围却又与阿尔托莉雅知道的情形略有不同。 　　所有人都朝着小镇外的骑士练习场而去。 　　孩子们吵吵闹闹抢先一步冲出。 　　大人们眼中闪烁着过度的期待，却又不想这份期待被背叛，而保持着相应的克制，唯有脚下的步伐比平时还要快。 　　“是国王！” 　　“国王来镇上了！” 　　“今天国王要在小镇挑选亲随骑士！” 　　略微不同于阿尔托莉雅记忆场景的对话，让她稍微止住脚步。 　　国王？是父王乌瑟吗？她在心里疑问。 　　“哎？这不是阿托利斯吗？你在这儿发呆真的好吗，就算是见习骑士也是骑士，没准会被女王摩根选上哦！” 　　认识她的年轻人，喊着她以男性身份示人的名字，说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女王……摩根？ 　　阿尔托莉雅呆在原地，但小镇上那些与她熟识的年轻人们，则热热闹闹地讨论着，谁有机会成为『女王』的骑士。 　　不想耽误这场盛会的年轻人们，看到阿尔托莉雅没有反应，就丢下她先一步走掉了。 　　等到小镇外的大路逐渐变得冷清，热闹全都聚集到一个地方之后，她才看到牵着马的凯走了过来。 　　“凯哥，这是——”她递上手里的枪。 　　“哦，谢了。”凯接过骑士枪。 　　“那个……女王的选拔，是怎么回事？”阿尔托莉雅满脑子混乱。 　　“就是字面意思。我们可没空陪梅林还有乌瑟做梦，比起那什么选定之剑，还是以多少人马、金钱、实力来比较合适。在这之上，你那个姐姐也知道该怎么整合各方的利益，让大家合作，也能够负得起责任。”凯说，“这就足够了。” 　　“……”阿尔托莉雅沉默不语。 　　“你要是想去的话就去，不想去就自己在镇上转转，天黑之前回去。”凯骑上马，“已经不需要你再拼命背负一切了，阿尔托莉雅。” 　　仿佛再告诉她什么一样，凯用颇为深重的口吻说了这么一句后，就走掉了。 　　阿尔托莉雅其实知道，凯从一开始就不希望她背负不列颠，背负王的责任，却又无可奈何地看着一切发生。 　　然后，现在忽然有人告诉她，你不需要成为王，有人代替了你的职责。 　　你不用再那么辛苦下去了。 　　阿尔托莉雅低着头，站在本该插着选定之剑的地方，石头空无一物，只有剑曾经伫立在这儿的痕迹。 　　看着那个剑刃形状的缺口，阿尔托莉雅捂住了心口，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缺掉了一样。 　　“这不就是你所期望的结果吗？” 　　某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她抬起头，才看到前方不远处坐着的魔术师，白色的兜帽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那令人熟悉的淡淡笑容。 　　“我所期望的……结果。”阿尔托莉雅想了起来。 　　不列颠毁灭了，所以她深感后悔，想要改变这个结局，回到拔出选定之剑前，重新选出比自己更加合适的王，去改变这个结局。 　　所以她看到了这一切。 　　的确选出了其他的王，的确大家都很拥戴那个王。 　　女王摩根……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的姐姐。 　　为王的气质也好，对不列颠的爱也好，都或许在她之上，但阿尔托莉雅从不了解的姐姐。 　　“你不用再拔起那把剑，不用再被所有人类憎恨，也不会再迎接悲惨的死亡。不管是作为骑士阿尔托莉雅，还是作为少女阿尔托莉雅，你都可以度过更加普通的人生。” 　　正确的结果，不会再受到伤害的结果。 　　然而，当她真正看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却心生犹豫。 　　就算知道这或许只是摩根的幻术，却不偏不倚地击中了阿尔托莉雅的心。 　　“在女王摩根的治下，或许不列颠会迎来完全不同的结局吧。”魔术师淡淡地笑着，却好似无喜无悲。 　　下一秒，另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 　　“还是说，你无法接受这个状况？” 　　猛然回头，阿尔托莉雅看到了摩根。 　　她就那么站在阳光里，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发问，然后看着她。 　　“那样的话，现在从女王摩根的手中夺回来，也不是不可以。你依然有那个资格。” 　　魔术师的声音再度响起。 　　然后，四下空旷无人，只剩下阿尔托莉雅站在那里，还有……重新出现的选定之剑。 第六十三章 失意之庭（2） 　　干枯的木头被丢进火堆里，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火势又稍微旺盛了一点，照亮了汐见和摩根的脸庞。 　　爱因兹贝伦森林，距离城堡只有四公里左右的地方。 　　两人各自坐在倒下树干上，面前是燃烧的篝火。 　　“到这里就可以了吗？”他问摩根。 　　“足够了。之前跟爱因兹贝伦结盟的时候，不是去过城堡里，那个时候我就已经着手做了准备，用来应对结盟结束后的圣杯战争。”摩根看着篝火燃烧的样子，“对阿尔托莉雅来说，『失意之庭』（Lost Will）很适合她。” 　　“『失意之庭』……”汐见点点头。 　　事实上，『失意之庭』与其说是魔术，不如说是魔术固定为了礼装。 　　不需要任何咏唱，只需要提供魔力，就会按照使用者的意愿发动。只是施术者若是自身能力不足，则可能会被一并吞噬进去。 　　“不过这种东西不可能只对阿尔托莉雅生效，城堡里还有其他人的话，也一样会被卷进去。”摩根说，“所以暂时不要靠近那里比较好，我的丈夫。除非你也想体验一下。” 　　汐见仿佛舌尖被滴了鲜柠檬汁液一样，五官都挤到一起去了，“免了。” 　　虽然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但刚刚生火的时候，摩根已经跟他说过『失意之庭』的原理。 　　将来访者的心削减至消失，让其自伤自责的痛苦。揭开温暖欺瞒的冰冷庭院。 　　如果能够忍受到最后就可以离开庭院，但在那之前心就会消失。 　　但是汐见不想体验，倒不是害怕可能看到的东西，而是有别的理由。 　　“是不是觉得我的魔术很毒辣？”摩根从容地询问。 　　“从魔术被用作纷争的工具那一刻起，就没有毒辣不毒辣的区别了。圣杯战争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情，不如说——”双手在烤火的汐见说，“你是不是太心软了？明明你我合力，将Saber阵营跟城堡一起夷为平地，把他们彻底从这场圣杯战争中排除掉也不是难事，你却偏要选这种迂回曲折的的手段。不战而屈人之兵也不是这么讲的。” 　　“可你不是没有反对？”摩根微微一笑。 　　“只是感慨一下。”汐见垂下眼帘，继续在那里摊开双手烤火。 　　他的眼睛倒映着火光，倒有些让人惊心动魄。 　　毒辣也好，残酷也罢。她很清楚他绝不会用这样的词汇来评价她。 　　反倒是她本打算开玩笑，却因为无意间被当成一种自轻自贱的自虐式发言，让他生气了。 　　“只是就这么烤火，然后等待结果，未免有些无趣。”摩根说。 　　“『失意之庭』是你的魔术，你应该看得到里面的情况吧？”汐见挑眉。 　　“没兴趣。不管是阿尔托莉雅，还是其他人，他们在『庭』中看到了什么，能不能走得出，都与我无关。”摩根双腿并拢，手掌在膝盖上摊开，一副舒展身心的氛围，“这片森林如此原生态，现在更深露重——” 　　她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坐过来吧，比烤火要暖和一点。” 　　“不用了，我又不是普通人。堂堂魔术师要是连御寒的本事都没有岂不是……” 　　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摩根又摆出了那副不容拒绝的态度。 　　“现在也还在作战途中，我不会听的。”汐见扭开脸，故意不去看她的表情。 　　否则只需要一眼，没有任何魔力与魔术的魅惑附加，他就会顺从她的意愿。 　　“既然你不肯过来，就由我过去吧。” 　　然而他没留神忘了，两人只是隔着篝火对坐，中间并没有天堑阻隔，稍微挪动几步，就能挨着坐下。 　　虽然摩根其实什么都没做，只是挨着他坐下。他却发觉自己好像有点失望，像是刚刚期待了什么一样。 　　真是糟糕透顶。 　　“顺带一提，『失意之庭』展开之后，目标之外的人如果贸然接近，也会被卷入。”摩根说。 　　“怎么突然说这个。”汐见不太明白。 　　“怕我的丈夫坐不住，想要突然去了结阿尔托莉雅一行人，到时候我只能为你着想，仓促解开魔术了。” 　　“……我有那么残暴吗？” 　　话音刚落，汐见猛然抬头，他感觉到了其他人的气息出现在这片森林里。 　　“不止一个人呢，数量很多。”摩根阖眼，让意识与森林的结界相连。 　　她解析了这里的结界后，没有选择破坏，而是掺入了自己的术式，从而介入了结界的监视系统，得以掌控爱因兹贝伦森林的全貌。 　　任何人想要进出，就算不触发森林的防御术式，也依旧会发现。 　　“很多？”汐见微微扬眉。 　　“其中一个是人类，正朝着城堡的方向而去，最多两分钟就能抵达。”摩根继续告知详细情况，“至于其他的，全都是从者，但每一个气息都异常微弱。” 　　“数量众多的从者气息……是Assassin吧。”汐见抱着手臂，“也就是说Assassin有着类似分身的能力，虽然会弱化自身实力，但作为暗杀和情报搜集的从者，却再合适不过。” 　　摩根睁开眼睛，“从者的气息还在增加，看样子是打算将从者全部押上，把我们挡在这里。” 　　“可城堡里不是……” 　　“聪明反被聪明误。” 　　摩根也不禁觉得事情真有这么巧。 　　———————— 　　被汽车发动机嘈杂的轰鸣声拉回意识。 　　卫宫切嗣注意到自己坐在一辆破旧的小货卡车上，身旁的少女正悠闲地握着震动的方向盘。 　　车子离开村庄，向着丛林深处驶去。 　　“这里是……” 　　“睡醒了吗，凯利？”少女开口。 　　听到这个恍如隔世般的称呼，卫宫切嗣诧异地看向少女，他惊愕万分地睁大眼睛。 　　那是被漂白了的记忆的水平线。 　　被血与硝烟模糊了另一侧。 　　对被硝烟所充斥的，卫宫切嗣的灵魂来说。 　　是已然遥不可及的起源之回忆。 　　他试探着看向小货车的倒车镜，透过老旧的镜面，切嗣看到了一张自己都已经记不清模样，但的确属于自己的、年少时的脸。 第六十四章 失意之庭（3） 　　石造的房间里，白色的病床上，被绝症侵袭的女人面带充满爱意的笑容望着他，那副连站都站不起来、瘦削得只剩皮包骨头的身躯，绮礼不可能忘记，也绝对没理由忘记。 　　克劳蒂亚·奥尔黛西亚。 　　他在四年前亡故的妻子。 　　接着，言峰绮礼就迅速理解了现状。 　　他本来前往的是爱因兹贝伦城堡，要赶在汐见天溪下手之前，找到卫宫切嗣，再度跟那个男人对峙，寻找绮礼可能得到的答案。 　　但是进入城堡之后，眼前的场景却忽然摇身一变，变成了现在这一幕。 　　被阳光洒满的房间里，绮礼站在病床前，望着床上的妻子。 　　是那一天。 　　不清楚原理，绮礼还是粗略推断这大概是什么结界制造的幻象，让他看到了已经亡故的妻子。 　　只是这份光景过于真实，就算他想破解也找不到门路，更重要的是，他想起来这是哪一天了。 　　天生的缺陷者。 　　绮礼深深地知晓这一事实，虽然无法体会道德，却拥有常识的他，把整个青年期的时间，都花费在了克服这点上面。 　　他的苦行并没有能够治愈他的烦恼，全都以白费力气告终。 　　而最后的尝试，则是对眼前的这个女人。 　　这件事对一个人来说再简单不过了，没有人不曾幻想过爱着一个人，建立家庭，走到人生尽头后，静静地吐出最后一口气。 　　绮礼希望如此。 　　尽管无法感受到这些平稳幸福的魅力，他也希望能够这样就好了。 　　爱着一个人，生下一个孩子。 　　但到底为什么，绮礼选择了一个几乎没有未来的女人呢？ 　　被病魔侵蚀的女人，任谁都看得出所剩时日无多。绮礼也想不起来选择她的理由。 　　两年的时间里，绮礼爱着妻子，妻子也将他当成一个孩子般去爱。 　　结果并没有任何好转，对他来说，只有看到妻子被病魔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他才会觉得幸福。 　　越是这样去爱着妻子，越是会带给妻子不幸。 　　克劳蒂亚宛如圣女，无条件地爱着绮礼，也深深地理解绮礼心中的苦闷与愤怒。 　　可偏偏就是如此，让绮礼更加的烦恼。 　　如此能理解自己的圣洁之人，也很快就会消失，那之后，又有谁能理解自己？ 　　察觉到自己与生俱来的缺陷，明白没有答案也没有治疗的办法，只能这样走向结局。 　　绮礼在心中决定，要了结自己的生命。 　　作为丈夫，既然决定要去死，就有义务将这件事告诉给妻子。 　　克劳蒂亚·奥尔黛西亚爱着言峰绮礼。 　　绮礼也认为自己应该也是一样。 　　所以，绮礼知道自己应该跟妻子说什么。 　　如同每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尽管病入膏肓，克劳蒂亚在这一天，也依旧满怀期待地等着他的到来，在看到满脸苦闷的绮礼进入房间后，脸上浮现出圣母般慈爱的笑容。 　　『我没能爱上你。』 　　那一天，绮礼这样对妻子说。 　　『不，你是爱着我的。』 　　这样说着，妻子仿佛早就知道会有这天到来一样，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匕首，刺向了自己的脖子。 　　绮礼也还记得，他抱着血泊之中的妻子时，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因为你在哭啊。』 　　就是那样的一天，在那一天，绮礼的妻子以不符合教义与信仰的方式，离开了人世。 　　所以他做梦也没想过，居然还会重新亲历这天。 　　克劳蒂亚笑盈盈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绮礼的喉咙鼓动，用平缓而冷静的声音，说出他说过的话。 　　他明明可以说一点不一样的话，却还是选择了依旧重复一样的东西。 　　妻子也宛如既定流程般，笑容不改，从白色的被单下取出利刃，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不，你是爱着我的。” 　　但是这一次，那把匕首还没能刺进喉咙里，就被夺走了。 　　要阻止病入膏肓的女人，对千锤百炼的代行者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抓住了妻子，另一只手夺走了匕首。 　　像是有些惊讶这个结果似的，克劳蒂亚露出了绮礼没有见过的笑容。 　　充满了救赎的幸福。 　　到底被救赎的是她，还是绮礼？他不知道。 　　也不重要。 　　“看，其实你是爱着——” 　　妻子仿佛宣布胜利般，温柔地否定绮礼，声音却不由自主地戛然而止。 　　匕首刺进了克劳蒂亚的心脏。 　　但是，如圣女般包容和理解他的这个女人，即便来到最后一刻，眼中也没有退去那些神色，她只是轻轻抓住绮礼握着匕首的手臂。 　　她的嘴唇翕动，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还想告诉绮礼什么，却说不出来了。 　　绮礼并没有等待和询问，他的手迅速发力，猛地将匕首在克劳蒂亚的心脏拧转，随后就听到女人的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像无法挽回而跌落碎裂的精致琥珀。 　　鲜血从女人的嘴角溢出，她的身体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手无力地落在了病床上。 　　绮礼看着她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最后彻底消失，他知道她死了。 　　克劳蒂亚·奥尔黛西亚被他亲手杀死了。 　　也许是破坏了既定的章程，洒满阳光的石造房间黑了下去，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 　　匕首也好、妻子也好，其他的一切也好，全都失去了感觉。 　　唯一残留下来的，只有杀死妻子的瞬间，填满了言峰绮礼内心空洞的高扬感。 　　二十多年来的残缺人生，第一次将心中的缺口填满。 　　他不知道设置这个幻境的人想让他看到什么，绮礼都很感谢对方，如果没有这样的东西，他或许一辈子也没机会重新做出选择，面对自己真正的想法。 　　的确，在四年前妻子于面前自杀的时候，他落泪了。 　　是悲伤的眼泪，但却并非如女人所说，是因为爱着她才会落泪。 　　现在的话，言峰绮礼终于能够清晰地回想起来。 　　他并不是因为女人的死而感到悲伤。 　　那时，他是这么想的。 　　『怎么会这样。反正都是要死的话，我想亲手杀掉。』 　　他悲伤的只是无法享受女人的死，仅此而已。 　　既然能够“重新来过”，他也要“重新选择”。 　　只是，那个女人或许到死，都十分理解言峰绮礼这个人的本质。 　　所以他觉得有一点可惜，但也仅此而已。 第六十五章 异数 　　唰—— 　　挥剑斩断了头颅，漆黑的身体向后倒去。 　　第七个。 　　短短的几分钟内，汐见天溪已经杀死了七个Assassin……或者说，七具身体。 　　男人、女人、老人、少年。 　　健壮者、瘦弱者、肥胖者。 　　身轻如燕者，力大无穷者。 　　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分类，都不能完全概括。 　　但他们的确都是Assassin，也的确，全都比预想中还要弱。 　　虽然一个个的个体，都凌驾于普通人类之上，但作为从者，能力值却又都低得无法与其他从者比较。 　　与汐见交手不过几个回合，就被斩落。 　　如果全都一样的话，汐见可能会更快。 　　但每一次都会发生变化，每个Assassin都有着相似却不尽相同的战斗风格，所以每次都需要重新抓住破绽，然后击杀。 　　已经损失了『七个』，Assassin们却毫不畏惧，依旧从林间树梢跳出，拿着武器向汐见发起自杀式的围攻。 　　明明到现在为止，汐见在他们的进攻之下，一步都没有退过。 　　他一边跟暗杀者们对敌，一边在心里分析这群暗杀者。 　　为了应对圣杯战争，汐见特地查阅过最容易暴露真名的Assassin——历代哈桑·萨巴赫的资料。 　　不同于外界，魔术协会掌握的资料要更加详尽。 　　汐见回想自己看过的资料，在那些哈桑之中，的确有一个哈桑，以多重人格著称，每个人格相互独立，从而掌握了常人所不能掌握的百般知识。 　　或是擅长计谋，或是通晓异国语言，或是懂得用毒，或是擅长制作陷阱……更有甚者，可以发挥出原本身体不具备的力量与速度。 　　加上还能变妆成男女老幼而不让人觉得是演技，连性格都能依照需要变化。 　　其名为——百貌哈桑。 　　汐见得出了唯一可能的答案。 　　“我的武器如何？”摩根背对着他，依旧坐在树干上，用随手捡来的树枝，拨弄着火堆。 　　她连看都懒得看。这种单方面地碾压，什么时候结束无非是时间问题。 　　Assassin们打搅了她跟汐见卿卿我我的时间，也算是万死难辞的罪过。 　　既然汐见要处理，摩根自然乐见其成。 　　“甚是好用！” 　　汐见索性高声唱和回应，用词也带着点古意，逗摩根一笑。 　　他没有想到，摩根的武器，还可以自由地转换形态，化为一柄双手用的长剑。 　　虽然汐见不曾精修剑术，但在斯卡哈的百般武艺皆需熟稔的教育理念下，剑术方面，他也算有些造诣。 　　森林里施展不开，汐见又可惜这么好的天然森林被自己毁掉一大片，摩根的武器能够转化为剑，倒是让他省心不少。 　　况且他的剑术虽不如枪术那般炉火纯青，但斩杀这些因为分身而弱化的暗杀者，完全不成问题。 　　他心中暗暗给自己设限，但凡让这些人越过自己半步攻击摩根，就算自己无能。 　　第八个。 　　手起剑落。暗杀者的身体向后翻滚几圈后，便不动了。 　　汐见甩掉剑上的血，观察剩余的动向。 　　但是身后却传来诧异的声音。 　　他回头摩根用手贴在额头附近，似乎是在查看什么。 　　感到不解的他立刻一个后跳，落在了摩根身边，蹲下去询问：“出什么事了？难道又有新的闯入者？” 　　“那倒不至于。”摩根摇摇头，“只是『失意之庭』会被突破，让我有些没想到。” 　　汐见震惊不已，“突破了？你不是说，就算有人挺过来，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不是吗？” 　　“一般来说是的。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陷入『失意之庭』就必须面对自己的内心，即便能够挺过来，内心也会被磨耗得所剩无几。”摩根露出思考的表情，“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简直就像是没有心一样。” 　　“没有心？”汐见眯了眯眼。 　　Assassin们还潜伏在森林里，试图继续用自杀性的进攻阻拦他们。 　　那么进入了城堡，失陷在『失意之庭』中的人，就必然是言峰绮礼。 　　“对……看样子我的魔术也并非完美无缺。”摩根一脸轻松，“没想到竟然会遇上不起作用的目标。” 　　“……未必是你的魔术有问题。”汐见苦笑一声，轻轻握住她的手臂。 　　关于言峰绮礼，汐见说不上什么个人好恶，仅仅觉得是个还能在正常交流的人。 　　事实上，汐见一直隐隐觉得，绮礼这个人虽然算不上坏人，但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坏掉了。 　　从那个代行者身上，汐见很难看到到常人的感情。 　　圣堂教会的神父他见过不少，像绮礼那样的却是汐见见过的人里绝无仅有。 　　就算是最冷酷的魔术师，也不能跟他划归到一类里面。 　　“看样子我的丈夫知道发生了什么。”摩根轻轻地吐息。 　　馨香的味道让汐见意识到自己刚才因为关切，离她太近了，鼻息都稍微打在了他的脸上。 　　“不，不能说知道了什么，只是考虑到如果是言峰绮礼，就只能从特定角度去揣测了。”汐见搀扶摩根起身，眉头紧锁，“再怎么不成器，也是卡莲的生身父亲，我一直不太想把对方说得太不堪。” 　　摩根摇摇头，“但是现实就是如此。” 　　放开摩根的手臂，汐见灭掉了地上的篝火。 　　四周的Assassin也仿佛得到了指示，开始逐个撤退。 　　“说起来，明明知道必死无疑，却还是前赴后继……”汐见眯了眯眼，“是用了令咒吧。” 　　摩根的手搭在腰间，望向城堡那边，“那么这些暗影的职责，应该是用进攻的方式拖住我们，看来我们轻敌了。” 　　“看来不妙，我们也过去吧。”汐见对摩根说。 　　“不是说要把他们连同城堡一起夷为平地？现在的话也来得及。”摩根对汐见玩味地笑。 　　他愣了一下，“如果你改主意了，那不过去也行。我现在就准备大魔术。” 　　“还真是不解风情。”摩根忍俊不禁。 　　汐见无奈地一挥手，无奈地终结这个话题，漫天的乌鸦骤然出现，将两人包围在里面。 　　“直接去城内就可以。”摩根提醒，“我已经准备解除了『失意之庭』。” 　　“知道了。” 第六十六章 失意之庭（4） 　　『这个国家早晚会毁灭。即使再撑上上百年，对这座岛的历史也不会有多大影响，不如说，已经毁灭了。不列颠就到此为止了……如果，我这么说你会怎么做？』 　　伸出手去，要像原本那样，拔出选定之剑的阿尔托莉雅，耳畔忽然响起这样的话语。她僵在了那里，悬在半空的手无所适从。 　　那是她的老师，花之魔术师梅林，在她最后一次率领军队出海远征罗马，于港口告别时，对她说过的话。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阿尔托莉雅不禁闭上眼回想。 　　『如果您是像平常一样在开恶劣的玩笑我可是会生气的。不列颠不会毁灭，我就是为了这个目标才要去做能够做到的事。』 　　对，自己是这样回答的。 　　出海之前，阿尔托莉雅如过去在位的十年间一样，不曾有过半分迷茫与不安，坚信自己一定会胜利，也坚信自己能够做好应该做的事。 　　常胜的骑士王，那十年里都是这么过来的。 　　即使失去一切，即使被所有人厌恶也好，也依然决定要去战斗。便是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作为王的誓言。 　　以自己的命运为交换，祈望着守护大家。 　　但是…… 　　结局正如梅林所说的那样，那并不是他一贯的恶劣玩笑，而是出于某种不忍，向阿尔托莉雅透露的结果，只是她没能理解老师的用意。 　　远征不列颠归来，迎接她的却是骑士莫德雷德发起的叛乱。 　　还有常胜之王的最后一战。 　　确实努力过，确实付出了一切，但不列颠还是走向了灭亡。 　　无法接受付出的全部努力得不到回报，无法接受如此残酷的终局，她才签下了契约，交出死后的自己，换来在临死前，以从者的身份寻找圣杯，寻找可以拯救不列颠的方法。 　　“其实你的姐姐并没有说出全部的真相。”被兜帽阴影遮蔽面容的魔术师，还坐在那里，对阿尔托莉雅说，“人类史已经得出了结果，不管是被污染的圣杯，还是原本无色的圣杯，就算达成目的也不会有任何差别。” 　　阿尔托莉雅急忙追问，“为什么？如果是正确的圣杯，就应该——” 　　“刚才说过了啊，人类史已经得出了结果。不列颠的毁灭对那里的人而言是灭顶之灾，但对整个人类史而言，却是延续下去的必经过程。”白色的身影仿佛在叹息般，告诉骑士王真相，“以你的死亡和不列颠的毁灭为道标，神代最后的残留也将从地表消失，再往前，便是完完全全，属于人类的时代。” 　　不需要神明，也不需要超越人的存在去引导。 　　无论好坏，历史都必须由人类自己书写。 　　如果执意要否定这个结果，不管是什么样的圣杯，不管是什么样的达成方式。 　　只要她的不列颠没有毁灭，就必然与已经完成的人类史产生无法完美咬合的偏差。 　　到那个时候—— 　　『结果就是不列颠被剥离出去，成为扭曲人类史的异物……』 　　摩根在教堂里对她说过的话，仅仅过去半日，此刻仍旧言犹在耳。 　　所以不需要。 　　不需要阿尔托莉雅献出死后的自己作为高昂代价。 　　不需要阿尔托莉雅去寻找能够改变结果的奇迹。 　　需要的，仅仅是她接受这个结果。 　　如同回应意识到这一点的阿尔托莉雅似的。 　　四周的光景为之一转，阳光明媚的午后陡然不见，出现在眼前的却是阴云密布的天空。 　　滂沱大雨倾泻而下，浇湿了她的身心，选定之剑依旧伫立在石间，纵然风吹雨打，也依旧巍然不动。 　　远处的原野上响起征伐的声音，更远处的森林则在燃烧。 　　她抬起被雨淋湿的脸庞，看向成为战场的小镇外。 　　没有镇上的居民，也没有从各地来参加选拔的骑士。 　　只有怪物和战士在互相攻伐。 　　那是来自不同时代的英灵，回应灵长的抑制力呼唤，抵达不列颠履行自身的任务。 　　认识的，不认识的面孔齐聚一堂。 　　或是并肩作战，或是彼此为敌。 　　“这就是……变成了人类史的特异点的……不列颠吗？” 　　阿尔托莉雅的心如刀绞。 　　究竟哪一种结局更加残酷，她不想去分辨。 　　“即便创造出繁荣的不列颠，终结战争，然后带给世人幸福，最终也还是会导向‘即便如此，不列颠依旧毁灭了’的结果。因为这一切，都已经被量子记录固定带记录了下来。究竟该如何抵达更加平稳的终结，你……真的知道吗？” 　　花之魔术师站在她的旁边，宛如不稳定的事象一般撕裂，短短几句话的时间，站在那里的人却变了数次。 　　高文、兰斯洛特、特里斯坦、珀西瓦尔…… 　　最后，又收束成梅林的模样。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阿尔托莉雅低着头，问。 　　到底是在问自己的老师，还是在问她自豪的圆桌骑士们。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里是幻象，这里看到的、听到的、触碰到的，全都是为了让她内心妥协，而准备好的东西。 　　所以有此一问。 　　“原因的话，你自己不是应该最明白吗，悲哀的赤龙，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 　　摩根的身姿出现在旁边，她淡淡地回答了阿尔托莉雅。 　　并没有谁要告诉她，全都是阿尔托莉雅知道的事，并用这种方式呈现给她了而已。 　　答案，早就刻在了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的脑海里，是她自己从一开始就拒绝了那个答案。 　　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能够剩下。 　　接受这一切，接受不列颠的毁灭，将那当作拼尽一切之后的结果。 　　然后，在骑士王做出选择之前，四周再度被黑暗所吞噬。 　　眼前是爱因兹贝伦城堡的房间。 　　唯一的变化，则是床上什么人都没有。 　　雨水的湿润、阳光的柔软，还有令人安心的粗布衣服，全都消失了。 　　她依旧是漆黑的男装丽人打扮。 　　“爱丽丝菲尔？” 　　意识到事情发生变故，她低低地惊呼。 　　此时，外面传来剧烈的爆炸声。 第六十七章 骤变 　　几分钟前。 　　看着如两日前一样狼藉的爱因兹贝伦城堡大厅，汐见天溪也不禁挠了挠头。 　　非要说的话也是无可奈何，这么短的时间，想要修复如初非得动用相当程度的魔力，或者财力。 　　况且圣杯战争期间，怎么会有那种闲工夫。 　　沿着铺了红毯的残破台阶，汐见与摩根拾级而上。 　　“虽说魔术已经解开了，但在这段时间里，那些人到底走到了什么地步，就不得而知了。”摩根说。 　　她没有去验看魔术的结果，因为没有那方面的趣味。 　　“换句话说，很有可能全都无力化了。”汐见仔细地感知城堡内的气息，“如果在『失意之庭』被解开之前，有人走了出来，会怎么样？” 　　摩根仿佛被问住了，“这还真不好说呢。” 　　能够在『失意之庭』中挺到最后也不丧失内心的家伙，她的确见过。 　　但面对呈现在眼前无比真实的景象，不仅没有自伤自责，甚至采取了完全超出常理的举动后，走了出来，又能看到什么？ 　　“……或许，会看到其他受术者看到的东西吧。”她的笑容里有一丝无奈。 　　没有一个可以参考的案例，摩根也不好断言。 　　“要不，你亲自确认一下？”汐见问。 　　“现在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吗？”摩根蹙眉。 　　“也——” 　　汐见刚要附和，走廊拐角的气息令他一愣，忙止住话语冲了出去。 　　言峰绮礼。 　　而在他肩上，还扛着一名银发女性。 　　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 　　“你打算做什么，言峰？”汐见剑指绮礼，“打算继续圣杯战争吗？” 　　绮礼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唯独不想被连夜发动进攻的你这么说，汐见君。” 　　“啧……” 　　“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跟你的从者，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魔术，但托你们的福，我受益匪浅。”绮礼脸上有着让人反胃的笑容，“也正因为如此，我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汐见不禁咋舌，“你所谓的该做什么，就是指掳走别人的妻子吗？” 　　“难道你还不知道吗？这个女人就是爱因兹贝伦为本次圣杯战争提供的小圣杯。”绮礼的态度越发厚颜无耻，“我不过是先确保掌握了小的这边，然后再去确保大的那边罢了。” 　　“变了呢，言峰绮礼。”汐见轻声感慨，语气里尽是厌恶。 　　如果真的如他所说，那么让言峰绮礼身上的氛围为之一变的原因，很有可能就是『失意之庭』。 　　原本恪守道德的神父，已经悄然转变成乐于为恶的混蛋。 　　“你倒是一点没变，还是这么放不下无关之人。”绮礼不为所动，“将那个孩子托付给你，现在看来，依旧是十分正确的选择。” 　　汐见眯了眯眼，“现在我没心情跟你聊卡莲的事，趁早放下爱因兹贝伦，否则——” 　　“很不巧，我没办法向过去一样答应你的请求。”绮礼看了眼被汐见拦住的走廊。 　　身后的尽头，则是城堡的窗户。 　　这里大概有四层楼高，完全没问题。 　　察觉到言峰绮礼动机的汐见，先人一步，冲了出去，打算将已经发生未知转变的神父一刀两断。 　　眨眼间，两人的距离缩短到只有一步之遥，金色的光芒自虚空中显现，汐见忙止步后撤，挥动手中的剑格挡。 　　各种形态的宝具被弹得飞了出去，撞在墙上，破碎坍塌的墙壁掀起一阵浓浓的灰尘。 　　身后强风卷起，将烟尘驱散。 　　是摩根的魔术。 　　但比起这个，汐见看向缓缓现身的吉尔伽美什，他狞笑着从头上摘下了一顶深色的帽子。 　　刚才阻挡汐见斩杀绮礼的攻击，就是他放出来的宝具。 　　那应该也是宝具，直到金色从者现身之前，汐见都没有感觉到廊下有他的气息。 　　一向招摇到极点的吉尔伽美什，居然会选择隐蔽气息，很难不让人更添几分顾忌。 　　“居然劳烦本王来接应，真是变得胆大妄为了啊，绮礼。” 　　说着不悦的话语，吉尔伽美什的态度却没什么杀气，反倒像是很欣赏绮礼。 　　“本来的话，是不需要麻烦英雄王亲自出手，不过那个人的应对还是一如既往迅速。”绮礼不在意看着汐见发笑，“临时变更的计划难免出现纰漏。” 　　咔嚓—— 　　枪栓拉动的声音。 　　从旁边的房间里，走出来举着枪对准了绮礼后背的卫宫切嗣。 　　“把爱丽放下。”切嗣冷冷地命令，但布满双眼的血丝，仍旧暴露了他此时的疲态。 　　『失意之庭』对他的的精神损耗也不小。 　　助手久宇舞弥甚至还没恢复意识。 　　“哼，区区杂种。”吉尔伽美什身边的漩涡亮起，复数的宝具分别对准了切嗣和汐见。 　　绮礼说：“等一下，英雄王。在这里打起来的话，难保不会把小圣杯一块儿摧毁了。” 　　“那你想怎么办？”吉尔伽美什悠闲地应答，“提醒你一句，只要确保了核心，容器是不是原本的其实无所谓。” 　　“你说得没错，带着这么个女人撤离，是不太方便。”绮礼手一松，爱丽丝菲尔从肩膀上滑落，被他粗暴地掐住了脖子。 　　切嗣的手指搭在了扳机上即将扣动，他也不确定有没有办法越过吉尔伽美什，击中言峰绮礼。 　　旁若无人的神父对准了爱丽丝菲尔的心脏，露出愉悦的笑容。 　　右手猛然发力。 　　扳机扣下，子弹倾泻而出，却都被吉尔伽美什周围无形的墙壁阻挡。 　　嘭—— 　　全副武装的阿尔托莉雅，听到外面的爆炸，硬生生的撞开门冲了出来，却看到了令她呼吸一窒的光景。 　　绮礼的手像贯穿纸张一样贯穿了爱丽丝菲尔的胸口，从里面抽出某样东西。 　　颜色鲜红的果实。 　　毫无疑问，言峰绮礼夺走了小圣杯的核心 　　也就是爱丽丝菲尔的心脏。 　　他随手将失去了心脏的爱丽丝菲尔向阿尔托莉雅一扔，跟丢掉无用的垃圾一样。 　　“爱丽丝菲尔！” 　　惊叫着，阿尔托莉雅不得不扑过去接住，这也让她和切嗣构成的阻隔，出现了破绽。 　　吉尔伽美什打了个响指。 第六十八章 圣遗物 　　夺目的光芒骤然亮起，晃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 　　等到光芒消退之后，本是死路的廊下不见了言峰绮礼和吉尔伽美什的身影。应该是使用了干扰感官的低等级宝具。 　　汐见和摩根收起防御架势。 　　“爱丽！” 　　切嗣丢下枪，向妻子跑过去。 　　另一头的汐见也奔向阿尔托莉雅那里。 　　时间还来得及，如果现在使用神代卢恩，就算失去了心脏，也能轻易将爱丽丝菲尔救下来。 　　然而等他跑到近旁，看着被切嗣从阿尔托莉雅怀中抢过去的爱丽丝菲尔，他愣了一下。 　　阿尔托莉雅也一样。 　　伤口已经消失，原本应该洞开的心脏部位，完好如初，只留下被鲜血染红的胸脯。 　　仿佛被夺走核心这件事，是众人此前的幻觉。 　　“伤势……恢复了？”阿尔托莉雅感到一丝不解。 　　她不清楚这是不是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所特有的超常再生能力。 　　“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已经进化到这个地步了吗？”汐见也颇为惊愕。 　　切嗣紧紧地抱着妻子，让渐渐苏醒过来的爱丽丝菲尔，发出了难受的闷哼。 　　“切嗣……” 　　她抬起手，抚摸哭得如同孩子一样的丈夫。 　　“原来如此，是用『那个』当作圣遗物，召唤出阿尔托莉雅的啊。”不紧不慢跟过来的摩根，用了然的声音，淡淡地道出某个秘密。 　　“诶……”阿尔托莉雅不解地抬起头。 　　抱着妻子的卫宫切嗣，沉默不语。 　　爱丽丝菲尔已经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刚刚并没有失去意识，只是突然被人掳走，完全没有力气反应。 　　照理说心脏被夺走，是必死无疑的结果。 　　但是言峰绮礼用来牵制Saber的举动，却无意间反过来救了她一命。 　　那就是摩根口中的『那个』。 　　努力从丈夫的怀里支起身体，她歉疚地望着尽心竭力守护自己的骑士。 　　“对不起，Saber，我一直瞒着你。”爱丽丝菲尔道歉说，“本来的话，这样东西是该由切嗣拿着，但他怕我出现意外，才交给了我。” 　　“到底……”阿尔托莉雅还有一点在状况外。 　　刚刚经历了『失意之庭』，芜杂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 　　阿尔托莉雅也一时间没能跟上思路。 　　“『遗世独立的理想乡』（Avalon）。”摩根靠在墙边，不在意地说出了答案，“本来应该已经不知所踪的剑鞘，竟然还能在这个时代被你们找到。” 　　走廊下一时间陷入沉默。 　　汐见觉得不是继续讨论这件事的时候，于是对几人说：“总之，这个话题先暂停一下。爱因兹贝伦刚刚死里逃生，需要休息。而且今晚的变故有点多，我们本来的方针也被打乱。” 　　“也就是说……不继续对我们发动进攻，是吗？”爱丽丝菲尔虚弱地询问。 　　“原本是因为你方不赞同我这边提出的计划，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们才决定展开行动。”汐见提着剑，耸了耸肩，“不过好像还有人在打其他的算盘……这下是真的节外生枝了。” 　　“是呢。”爱丽丝菲尔没有去指摘。 　　本就是敌对阵营，既然没办法合作，那么首先排除也就合乎情理 　　但现在新的共同敌人出现，暂时停战才是上策。 　　特别是那个奇怪的魔术。 　　让城堡内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幻象。 　　显然他们已经没办法和汐见阵营继续对敌。 　　切嗣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抱起妻子返回房间，放在了床上后，又去找衣服来更换。 　　无论是关于剑鞘的事，还是关于被夺走的小圣杯核心的事，他都没有要跟其他人讨论的意愿。 　　仿佛圣杯战争已经与己无关，眼下重要的，似乎只有爱丽丝菲尔而已。 　　“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城堡的客房里，阿尔托莉雅安置好还在昏迷的舞弥后，过来询问汐见和摩根。 　　“首先，当然是需要把这件事告知给韦伯·维尔维特和征服王，至于远坂那边……”汐见蹙眉。 　　“从者会单独跟其他人行动，还是做这种事，完全违背了白天在教堂达成的协议。”摩根说，“大概那个魔术师已经被从者背叛了吧。” 　　“不好说，也许没有。”汐见知道应该立刻去确认。 　　但这种一半对一半的概率，万一扑了个空，无疑是浪费时间。 　　特别是绮礼和吉尔伽美什合谋，夺走爱丽丝菲尔的心脏这点。 　　看原本的计划，绮礼多半是打算将小圣杯整个带走，迫于阻挠才不得不选择只带走核心。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阿尔托莉雅问。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汐见抿了抿嘴唇，苦笑着摇头，“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打算让圣杯净化，结束这场圣杯战争了。” 　　“不过这样一来，爱因兹贝伦也丧失了作为小圣杯的机能。”摩根指出另一点，“至少她不会随着从者的退场和回收灵魂的过程彻底消亡了。” 　　“是吗……”阿尔托莉雅竟觉得有些高兴。 　　或许这对爱丽丝菲尔来说，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也说不定。 　　“继续待在这里也没有益处。”汐见说，“我要先去想办法联系一下征服王那边，毕竟现在远坂时臣很可能已经遭了毒手。” 　　思虑再三，他还是决定优先利害关系较为弱的那一边。 　　一边是时臣的弟子和从者，一边是魔术协会的学生及其从者。 　　先拉拢能拉拢，再谈下一步也不迟。 　　“那，就先回去吧。真是无功而返的讨伐行动呢。”摩根起身时，揶揄了一句。 　　汐见挑眉，“你是在责怪我吗？” 　　“不，我是在安慰你。”摩根笑了一下。 　　“你真会安慰人。” 　　汐见咧了咧嘴，他转身向阿尔托莉雅点头道别，并说： 　　“明天一早，请你们尽快来我家跟我们汇合，商量接下来的方针。” 　　“我会转告切嗣和爱丽丝菲尔的。” 　　点头答应之后，阿尔托莉雅目送两人离开。 　　直到两人离开，她才想起来有件事忘了问摩根。 　　只能留待之后再说了。 第六十九章 本性 　　入夜的冬木教会比平时更加寂静，言峰璃正如惯例般处理完事务之后，例行检视教堂内的情况时，看到了从外面回来的儿子绮礼。 　　对于绮礼外出这件事，璃正神父并没有觉得任何奇怪。 　　尽管圣杯战争已经暂时 因为新的异常状况，而在各方的共同认可之下，达成了暂时的停战协议。 　　但这不代表绮礼协助远坂时臣进行情报收集的工作，就必须停下来。 　　说到底只是口头的约定，没有任何强制力。 　　况且还有一名御主压根没有参与停战的商议，更是没有义务与其他阵营保持一致。 　　“你回来了啊，绮礼。”璃正神父询问绮礼。 　　虽然他看上去有些风尘仆仆，像是刚从较远的地方赶回来，但身上没有鏖战的痕迹，连法衣都没有起皱，老神父自然没有多想。 　　“我刚刚从爱因兹贝伦的森林回来。”绮礼点点头表示回应，然后说起了自己的情况，“不出所料，汐见天溪和他的从者，对爱因兹贝伦和Saber发起了进攻。” 　　璃正神父没有感到惊讶，只是露出了然的表情，“果然还是为了避免净化大圣杯的计划被防备，而决定先下手为强了吗。” 　　“看上去是这样。”绮礼附和道。 　　璃正神父转身往教堂地下的办公室走去，“结果怎么样了，你这么快就回来，是Saber已经被Berserker干掉了吗？” 　　“父亲您似乎觉得汐见天溪一定会赢？”绮礼问。 　　“就目前圣杯战争表现出来的情况来说，连时钟塔的肯尼斯都战死了，恐怕那个人才是这场圣杯战争中最大的对手。”璃正神父说，“不过万幸的是大圣杯已经出了问题，接下来不需要再你死我活的争斗，这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幸事。” 　　而老神父作为圣堂教会的监督者，在向上面汇报了这个情况之后，得到的任务也只是继续监督后续进展，见证大圣杯的净化和圣杯战争的中止。 　　可以说是相当轻松的工作。 　　“迄今为止辛苦你了，等到所有的工作结束之后，你也给自己放个假，去好好地休息一下吧。”璃正神父回过头，慈祥的对儿子说，“我都替你打点好了。” 　　他本来想让绮礼在事情结束后，去给克劳蒂亚扫墓，但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说出口。 　　这种事还是让绮礼自己决定会更合适。 　　“是。”绮礼面无表情，“感谢父亲的安排。” 　　对此，老神父非常满意和自豪。 　　他引以为傲的儿子时刻谨记主的教诲，不热衷于享乐，将来一定会成为教会最出色的人员，走到比自己更加优秀的道路。 　　“所以结果究竟如何？”璃正神父没有忘记关键。 　　虽然他单方面更倾向于汐见那边获胜，但要是出现什么黑天鹅事件，也不是没可能。 　　无论如何，都有必要确认然后记录下来，并与远坂时臣商量后续的做法。 　　“不，没有决出胜负，双方因为一些外部原因，中断了战斗。”绮礼说。 　　璃正神父微微惊讶，“中断了？” 　　“是。” 　　“有确认到详细的情况吗？”璃正神父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时，自然地询问。 　　“姑且离得足够近，确认到了详细的内容。” 　　从头到尾，璃正神父都没有对自己的儿子有过任何戒备。 　　言峰绮礼优秀、冷静而严肃，一切的一切都足以称得上是个圣徒。 　　所以，璃正神父没有想太多，就连绮礼离自己已经太近了都没当回事。 　　曾经作为战斗人员的老神父本该察觉到，这是一个危险至极的距离。 　　即便是没有经过战斗训练的人，都能从背后偷袭造成足够的伤害。更遑论站在这里的，是千锤百炼，在各种各样严苛任务中磨砺出来的绮礼。 　　“我想知道……我对父亲来说，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进入房间后，绮礼在背后发问。 　　意外于儿子会如此询问的老神父，不由得停下来，就地展开了思考。 　　父子之间其实鲜少深刻的交流，天生聪敏的绮礼难得如此询问，不由得让他有种难言的欣慰。 　　“我自豪的儿子，除此之外再没什么好说的了。”璃正给出了十分直接且不隐晦的回答，“我认为你堪称许多人的模范，以父亲的眼光看来，你对于主的爱没有半点虚假。你那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以不屈不挠的精神超越，然后开辟道路的求道者身姿，让我倍感荣耀……” 　　说到这里，璃正神父也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夸奖得太过，毕竟主的教诲里也时常强调不应该过分注重这些虚浮的赞誉。 　　他正欲转身询问绮礼是否满意，身体却已经无法动弹。 　　锐利的三道细长剑刃从背后贯穿了璃正神父的胸膛，心脏和肺部被同时精准的贯穿，彻头彻尾地体现了绮礼的杀人技巧。 　　那是圣堂教会的代行者们最爱用的武器『黑键』，无论是白刃战还是远距离牵制，都能充分发挥作用。 　　如果附加上特殊的咒文，甚至可以短暂地封锁目标的行动。 　　绮礼正是如此，仅仅贯穿父亲的心脏还不够。 　　年轻时一样担任过代行者的璃正，直到他咽气为止，绮礼都不会放松警惕。 　　到底发生了什么？ 　　绮礼为什么要做这些，比起愤怒，无尽的困惑涌上了脑海，老神父的喉咙随着呼吸咳出鲜血。 　　嗖—— 　　剑刃抽离，言峰璃正如同丧失了力量一般，无力地跪倒，趴在地上停止了呼吸，身下眨眼间便积成了血泊。 　　望着到死的最后一刻，都不明不白，带着困惑与不甘心的父亲，绮礼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喜悦的笑容。 　　父亲与那个女人的共通点，就是他们都深爱着绮礼。 　　所以，他们也都一样误会了绮礼这个人的本质。 　　但是比起在幻境之中杀死妻子的感觉，亲手杀死父亲，给老人带去痛苦与困惑，让绮礼感到无比的愉悦。 　　灵魂会追求愉悦，就如同野兽会追求血腥味一样。 　　没有人能够预料到，『失意之庭』究竟唤醒了什么。 第七十章 背叛 　　天明时分，远坂时臣醒了过来。 　　尽管早已养成规律的作息，但却依旧改变不了时臣起床气严重这点。 　　虽然不及他的女儿凛那么严重就是了。 　　知道这点的旁人，只有时臣妻子。他不想让凛知道，否则今后都没办法再在凛的面前表现得很了不起了。 　　今后…… 　　想到这里，时臣既开心又惆怅。 　　圣杯战争已经没有办法继续，抵达根源的家族夙愿，也无法在他这一代实现，下一次又要等到六十年之后，也不需要凛去背负。 　　起床洗漱穿戴整齐，进入到一贯秉持优雅的远坂时臣状态时，他忍不住想到了汐见天溪。 　　前两天，绮礼的从者传回的情报里，说汐见白天给樱请了假，带着她和卡莲去了街上，游玩了一整天。 　　比起指责汐见对于子女教育的怠惰，时臣反倒觉得十分欣慰。 　　有那样的父亲养育樱，时臣也越发安心。 　　“只是不知道汐见君，有没有这么严重的起床气。”时臣自言自语地说了个玩笑话。 　　不过他刚刚走到书房门口，准备去联系璃正神父，打算详细规划净化大圣杯的计划时，绮礼出现在了宅邸的走廊下。 　　“你来了啊，绮礼。”时臣没有多想，以为是老神父让绮礼来传递消息。 　　既然已经各方停战，绮礼选择这个时候过来，时臣也不觉得需要介意。 　　他转过身，打开书房门，走进去之后，让绮礼也跟了进来。 　　吉尔伽美什早就以灵体化待在了这里。 　　这个随心所欲的从者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不让时臣奇怪。 　　“时臣老师，稍微占用您一点时间可以吗？”绮礼说。 　　“有什么事吗？”时臣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父亲亡故了。” 　　绮礼用一贯的平静口吻报上了事实，让时臣的瞳孔骤然收缩。 　　“璃正神父死了？！”时臣的优雅破裂，他失态地怒吼出来，“现在各方已经停战，到底是谁会做这种事！” 　　是卫宫切嗣吗？那个人从一开始就没有魔术师的矜持？ 　　还是说汐见天溪？可比起杀害圣堂教会的人，那个颇受时钟塔民主派的创造科君主青睐的年轻人，肯定比谁都了解这么做的后果。 　　与其招惹圣堂教会，那个年轻人肯定会选择做魔术协会能够容忍的事。 　　——比如利用圣杯战争中交战的机会，干脆果断又正当地杀死了贵族派的君主肯尼斯。这势必会带给他的派系足够的利益，也会让他在所处派系的地位更加牢固。 　　所以到底是什么人…… 　　时臣没有答案，他渐渐平息内心的愤怒，想要找出真相的冷静，重新占领了时臣的头脑。 　　“关于这件事，绮礼，你有什么头绪吗？”他看向自己的弟子。 　　失去了父亲，绮礼的内心应该比失去朋友的时臣更加悲痛。 　　所以，他想帮这位得意弟子报仇。 　　“不，目前没有任何进展。”绮礼说，“我到这里来，是想拜托时臣老师一件事。” 　　“请说。”时臣没有拒绝。 　　倾远坂家之能，时臣会尽心竭力帮助绮礼找出真凶。 　　“我已经确保了小圣杯的核心，但是缺乏足够合适的容器。” 　　“什么？”时臣却听到了风马牛不相及的内容。 　　但他马上没办法思考发生了什么事。 　　附有令咒的右手在空中飞舞。 　　已经被绮礼瞬间利落地斩了下来，腹部传来的重击，则让时臣在疼痛袭上大脑之前，就失去了意识，倒在房间里。 　　“我想借用的，正是时臣老师作为魔术师的身体。”绮礼露出愉悦的笑容，“结果到头来，您也没有理解我的本质啊，吾师。” 　　“真是让人没话说的男人啊，杀了自己的父亲还不满足，居然对自己的老师也要动手。” 　　金色的身影渐渐灵体化现身，出现在沙发上，他看都没有看时臣一眼，只是在淡淡地评价绮礼。 　　因为从者就在这里，没有意识到吉尔伽美什想法变化的时臣，警惕性十分低下。 　　“毕竟吾师身上还有令咒，如果他在昏迷前发动令咒，就算是英雄王，也会觉得很麻烦吧。”绮礼不以为意地说。 　　“做得不错。”吉尔伽美什冷笑一声，看着绮礼，“但是现在圣杯只回收了两个从者的灵魂，完全无法启动不是吗？” 　　“要让Assassin自尽吗？”绮礼问。 　　“那种暗影就先留着，虽然没什么实力，但处置得当，也是好用的炮灰。”吉尔伽美什站起来，“虽然让人恼火，但暂时就先让时臣继续作为本王的御主，上供魔力吧。” 　　令咒不过是维系契约的手段，即便令咒耗尽，契约没有被从者切断就可以继续维持实际上的主从关系。 　　况且现在时臣持有令咒的手已经被切断，就更没有办法使用令咒。 　　“那么，契约就暂时保留到之后再说吧，英雄王。”绮礼露出了右手臂上由圣堂教会管理的令咒，“必要的话，可以使用这些令咒来提供魔力。” 　　那本是他父亲管理的东西，就算死去了也依旧存在特殊的加密手段，没办法直接剥离。 　　“哦？你是怎么弄到手的？”知晓这些令咒内情的吉尔伽美什，也似乎有点感兴趣。 　　言峰绮礼露出邪恶的微笑，“这一点，只能说多亏了我的老朋友。” 　　他指的是汐见天溪。 　　过去共同执行某个任务时，因为任务目标负隅顽抗，在还没交代情报之前，就被汐见不得已击杀。 　　于是汐见就教给了绮礼一种特殊的死灵魔术——死者交谈（Speak WithDead）。 　　按照汐见的说法，这种魔术必须由杀死死者之外的人才能实施对话。 　　所以绮礼昨晚也只是抱着试试的想法，对死掉的父亲使用了。 　　结果居然勉强起效，只简短回答了一句话就失效了。 　　但一句话足够，绮礼问到了取得那些令咒的方法。 　　约翰福音书第4章。 　　因为太过猝不及防，让死掉的璃正残留的精神力量，甚至没能彻底排斥自己的儿子绮礼。 　　“又是那个家伙吗。” 　　吉尔伽美什脸上的兴味越发浓厚。 第七十一章 作战会议 　　同一时间，汐见家。 　　和上一次驾驶牛车宝具驾临的时候不同，Rider和韦伯是正经坐车过来。 　　“真早啊，还以为要中午去了。” 　　给两人开门的时候，汐见这样调侃。 　　“收到你的使魔传信，就过来了。”韦伯撇着嘴，似乎对一大早就传信要会面这事儿很不满。 　　“比起那种事，和Saber那家伙的战况如何？赢了还是输了。” 　　两人跟着汐见进院子往屋里走时，伊斯坎达尔则关心起另一件事。 　　“没有结果。”汐见开门时，无奈地笑了一下，“本来的话，因为Saber阵营没有接受昨天商量的事，打算先将他们控制住或者直接让从者退场。但原本想要尽量兵不血刃的战术，出了些纰漏。” 　　“纰漏？”韦伯有些奇怪。 　　“而那个纰漏，正是我要请你们过来的原因。”汐见说完，走进了玄关。 　　将两人引入房间之后，在客厅落座，他们发现摩根又换了一身衣服，不再是前些天那身现代风的衬衣套裙打扮，而是换上了很具有日本风情的青色和服。 　　 　　招待客人的茶水也从红茶换成了更加和风一点的玉露。 　　但这都是次要的，坐下来之后，汐见粗略地将昨晚发生的事，告知给了韦伯和伊斯坎达尔。 　　先是好奇，然后是惊讶，最后是感到不安。 　　即便只是旁听，光从汐见的描述之中，韦伯就已经预感到圣杯战争再次走向无人能够预测深渊之中。 　　“等一下等一下，你的使魔传信时，不是说召集了其他御主一起商讨吗？” 　　从昨晚的战报里回过味儿来，韦伯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汐见的使魔并非单对单传信，而是同时向韦伯和时臣发出了联络。 　　“因为去联络时臣的使魔没有被接受，最后自行消失了。”汐见平静地讲出他遇到的情况，“除了昨晚与我们交战的Saber阵营，你和时臣先生那边，我都发出了会面的联络。但最后来的只有你这边。” 　　尽管多少猜测时臣已经被自己的从者背叛，不过考虑到迄今为止吉尔伽美什在圣杯战争期间的言行，想来那个Archer也不会对时臣有什么忠诚度可言，反倒是时臣需要吉尔伽美什的力量，而不得不对从者行臣下之礼。 　　“所以你的意思是，远坂时臣拒绝了你今天要求会面的提议吗？”韦伯端着茶杯刚要喝。 　　伊斯坎达尔拍了下韦伯的后背，让韦伯险些被滚烫的茶水烫到舌头，“这种时候就不要考虑得那么保守了，以这个年轻人的意思来看，多半Archer已经背叛了自己的御主。不，说是背叛有点过了，应该只是放弃了。” 　　联合御主的弟子，要想反水不过是轻而易举，令咒之类的束缚也同样成了形式上的东西。 　　“所以现在有几个问题，我们需要先商量一下。”汐见开门见山地对韦伯表明态度：“如果你们不接受那就不接受，不管怎么样，言峰绮礼和吉尔伽美什，肯定不打算让圣杯战争中止，不管是继续进行也好，还是利用被污染的大圣杯做什么。停战恐怕只局限于你我两组之间，爱因兹贝伦那边目前还没有过来接洽的表现，所以暂时放在需要观望的那一侧。” 　　事实上，遭受了『失意之庭』攻击，不管是阿尔托莉雅还是其他人，精神层面的消耗不会小多少。像言峰绮礼那样不仅毫发无损，甚至可以迅速反应，打算趁机掳走小圣杯容器，才是真正的变数。 　　“小子，你是御主，决断就交给你了。”伊斯坎达尔的手搭在韦伯肩上，一向豪迈的他，这次居然颇为语重心长，像个人生导师一样。 　　短短几天，汐见也能感觉到，比起初战那晚上遇见时，现在的韦伯反而要沉稳了一些。 　　“先说说看吧，你有什么想法。”韦伯看着汐见说。 　　从魔术师的水平上而言，特别是临阵作战方面，汐见远比自己出色。照现在的情况来看，Lancer也已经败退。 　　这意味着汐见甚至打败了在魔术协会那个精英遍地的地方，也有有着『神童』、『天才』之类称号的肯尼斯。 　　那个人毕竟也是时钟塔的君主。 　　“第一，远坂时臣没有接受我的使魔传信，任由使魔消失，也不一定就是出现了状况，也可能一大早就去了圣堂教会。远坂家毕竟是冬木这片土地的管理者，净化大圣杯也是很要紧的事。”汐见竖起手指，“但我们也不能排除时臣先生已经遇害的可能，稍后准备妥当，需要先去一趟远坂家，查看那边的情况。” 　　“嗯，毕竟是重要人士呢。”韦伯觉得可以接受。换成是他，同样会在这种时候，想办法进一步确认时臣的状态。 　　“第二，就是关于言峰绮礼。”汐见皱了皱眉，“你们应该也注意到了，虽然作为Assassin的御主参加了圣杯战争，实际上绮礼是圣堂教会的监督者言峰璃正的儿子。” 　　伊斯坎达尔略微诧异，“那个老人看着也有七八十岁了吧，他的儿子才二十多。是老来得子吗？” 　　“应该是吧。”对于征服王的关注点，汐见只能苦笑。毕竟亚历山大大帝可是三十多岁就骤然去世，所以会对此觉得诧异吧。 　　他整肃态度，继续说：“所以第二个地方，就是圣堂教会。我认为有必要再去一次教会，跟那个老神父接触一下。” 　　当然，这也只是理想状态的计划。 　　考虑到绮礼昨晚表现出的异常言行，汐见只能往最坏的方面去考虑……那就是那个人已经遵从本性，彻底堕落为恶徒。 　　那样的话，恐怕名义上还在庇护绮礼的圣堂教会监督者璃正，恐怕也已经遭到毒手。 　　只是无论是死是活，又再高的概率，也需要实实在在地确认结果。 　　“那么你的意思是，我们两组人，分别去调查远坂家和教——” 　　韦伯听到这里，也已经明白汐见打算做什么，他刚要开口确认，门铃被人按响了。 第七十二章 调查计划 　　来的人是Saber和爱丽丝菲尔，卫宫切嗣依旧贯彻了此前的不露面原则，在暗处行动。 　　将两人请进房间后，她们看到韦伯和伊斯坎达尔，也有点惊讶于汐见的办事效率。 　　“伤势已经不要紧了吗？”汐见客套了一句。 　　“嗯。”爱丽丝菲尔说，“『遗世独立的理想乡』是相当强大的概念武装，只是被原本持有者Saber触碰到，我被夺走的心脏就已经迅速开始再生了。” 　　“但是作为代价，你身为小圣杯的机能也被夺走了。”一直安静旁听的摩根，难得开口。 　　整件事汐见已经早早地跟她达成了共识，不需要她重新浪费口舌发表意见。但涉及到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问题时，摩根知道汐见也没办法说清楚多少东西，才特地开口说明。 　　“关于这点，我在醒来之后就逐渐察觉到了。”爱丽丝菲尔的表情很微妙，不知是喜是悲。 　　汐见重新坐下去，“这么看来，绮礼那家伙估计都没想到自己会坏心办好事吧。” 　　调侃归调侃，事情还是要继续谈，虽然来迟了一点，汐见还是把刚才的谈话，跟阿尔托莉雅和爱丽丝菲尔又快速说了一遍。 　　“也就是说，眼下需要重新确定一遍，远坂家和冬木教会的状况，以及远坂时臣和监督者的生死？”爱丽丝菲尔表示理解，“现在这个状况，能够掌握主动权的只有汐见先生这一方，加上原本拟定的大圣杯净化计划，我们爱因兹贝伦也同意参与进来。” 　　经她的口说出来，汐见也不想再问这话顶不顶用，他确信卫宫切嗣应该不会继续反对。那个人昨晚经历了妻子失而复得的大起大落，再加上『失意之庭』，汐见推测对方恐怕也已经无意再继续追求圣杯，只想尽快解决这场乱局。 　　“是这个意思，现在爱因兹贝伦也跟我们合流，意味着在从者的数量上，走到了三对二的地步。”汐见微微一笑，“鉴于对方是拥有不确定数量宝具的英雄王，到底我们有多少优势，也不好说。但总归是值得振奋的事情。” 　　他的想法得到了在座其他人的默认。 　　“而刚才还没说的最后一点，就是我们要找到言峰绮礼的所在，如果吉尔伽美什已经与绮礼重新契约，目前也必然会共同行动。”汐见说，“但那是后话，我们应该先执行刚刚的两个方案。” 　　爱丽丝菲尔想了一下，“那么我和Saber负责去远坂家调查，圣堂教会就——” 　　“但是你现在的状况，一旦遭遇战斗，只会拖累自己的从者吧？”汐见否决了她的提议，“远坂家那边就交给韦伯和征服王这组，至于圣堂教会，就延续此前阻击Caster时的方法，我和Saber去教会调查，家里就由摩根坐镇，避免Assassin被派来突袭，试图掳走孩子作为人质。” 　　摩根虽然是Berserker职阶，却也有Caster职阶的特殊技能阵地建造，配合汐见家已经成型的工房，进行阵地防守战，就算是英雄王来了，也完全不成问题。 　　当然，汐见的私心则是，有摩根守护樱和卡莲的安危，他才能放心地亲赴前线。 　　“就这么喜欢跟阿尔托莉雅共同行动吗，我的丈夫？”摩根忽然问。 　　汐见扶额，“这种时候就别说这种话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需要你在后方坐镇吧？” 　　“只是说笑，想让你放松一下。”摩根脸上是微淡的笑意，“目前不管是那个神父还是英雄王，全都在暗处，情况紧急之时，用令咒呼唤我便是。” 　　“嗯。” 　　有些儿女情长的对话，让原本紧绷的气氛稍微缓和下来，以伊斯坎达尔为首，其他人纷纷笑了起来，让原本泰然自若的汐见，也尴尬了好一阵。 　　只有摩根自己在那里很自然地饮茶。 　　“另外还有一件事……”这时，爱丽丝菲尔纠结地开口。 　　“请说。”汐见正要去准备出发的事，于是又坐了回去。 　　爱丽丝菲尔无奈地看着他和摩根，“事实上，舞弥小姐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她好像也受到昨晚那个大型魔术的影响。” 　　此话一出，让摩根也微微惊愕。 　　毕竟『失意之庭』早就被她解除，现在还依旧昏迷不醒，那多半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那个看上去冷静到磨平了自身感情的女助手，完全没能承受住『失意之庭』。 　　“方便的话，将她送到寒舍来，让摩根亲自查看一下吧。”汐见用探询的眼神看向摩根，她微微点头后，他才如此开口。 　　得到两人的应许后，爱丽丝菲尔的神色也总算看上去明亮了一些。 　　她昨晚跟切嗣聊了很久，关于圣杯战争、关于那个理想、关于他们的孩子伊莉雅。 　　全部的全部。 　　切嗣做出了选择，爱丽丝菲尔知道那很痛苦，但不那么做，等待着切嗣的也许会是一生都没办法消除的……更加深重的痛苦。 　　“说起来，韦伯·维尔维特。”汐见起身时想起自己之前忘掉的一件事，“你应该没有遇到什么人用魔术袭击你吧？比如操纵虫子之类的？” 　　韦伯满头问号，“操控虫子的魔术？没有吧……” 　　他虽然是个不那么出色的魔术师，但并不是完全不了解魔术这东西的外行。 　　“如果没有那就好……三家中唯一没有参加这次圣杯战争的间桐家，那家的家主一直在暗中活动。”汐见严肃地告知众人，“作为同样不清楚目的的魔术师，我希望各位也能暗中留意。” 　　爱丽丝菲尔默默地点头，回想切嗣掌握的冬木各方情报，作为三家之一的间桐家，也曾被重点关注过。 　　“间桐家后继无人，很可能是在找不到解决办法的情况下，想要投机取巧。” 　　同样知道这些情报的汐见，在出发前，这样告知所有人。 　　以及，汐见做好了，找个时间去间桐家“问候”一下间桐脏砚的打算。 第七十三章 空无一人的教堂 　　自从得到令咒，不得不参加圣杯战争之后，汐见天溪在两年的时间里，对冬木的各方面都做了调查。 　　不管是冬木的灵脉状况，还是世代居住在这里的魔术师世家。 　　远坂、间桐，以及在城外森林里拥有城堡这种不动产的爱因兹贝伦，汐见全都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做过详尽的了解。 　　圣堂教会作为可能让圣杯降灵的地点之一，又有着降灵的履历，自然需要多关注一点。 　　只是一向冷清的教会，散发着并平时更加萧瑟的气氛，这让汐见也觉得不对劲。 　　绝不仅仅是因为季节尚处在深冬。 　　使用探查魔术，对教会周边做了查勘之后，汐见向同行的阿尔托莉雅点点头，两人才推开门，谨慎地向教会内部前进。 　　“说起来，出发之前的作战会议上，听你的语气，似乎跟那个名叫言峰绮礼的男人认识？” 　　穿过庭院的道路，往礼拜堂大门走的时候，阿尔托莉雅这样问。 　　“作为魔术协会的魔术师，我以前执行过一些需要跟圣堂教会合作的任务，彼时跟我共事过的圣堂教会代行者之中，就有言峰绮礼。”汐见没有讳言。 　　事到如今还含糊其辞，反而会让本就是基于特殊情况形成的同盟关系，出现致命的裂痕。 　　或许对绮礼和吉尔伽美什来说，这样会更加符合他们的利益。 　　“原来如此。”阿尔托莉雅了然。 　　魔术师社会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位于人类社会阴影中，终生与神秘打交道的他们，又都是东方人，会互相认识也不算意外。 　　“只是我对言峰绮礼并不算很了解，只是有着基于工作关系的私交。”汐见继续说，“就实力层面而言，绮礼在代行者里面也算得上佼佼者。” 　　阿尔托莉雅看着推开大门的汐见，“但是比起以人类魔术师之身，能够单独挑战从者的你，应该还有些差距吧？” 　　“……我算是个意外。”汐见对此，只能无奈地笑笑。 　　教会的礼拜堂内，依旧是那副陈设，不管跟是昨天，跟还是两年前相比，都没有任何变化可言。 　　“比起我的事，你又如何，Saber？”汐见问，“虽然不太确切，但今天看到你的时候，能感觉好像少了些迷茫。” 　　阿尔托莉雅环顾礼拜堂，仔细留意附近的其他气息，“只能说拜两位所赐。” 　　她说到这里，看向汐见，“那个魔术，究竟是你的，还是王姐的？” 　　“你觉得呢？”汐见蹲下去，检查了一下教坛下面。 　　很干净，连灰尘都没有。 　　“应该是王姐的魔术吧。”阿尔托莉雅说。她对摩根始终不是很了解，也就没办法具体推断是什么类型的魔术。 　　不过以当时的状况，有着A级对魔力的她，都被摩根的魔术轻易干涉。或许此前合作的时候，摩根就利用进入城堡的机会，留了也许用得上的后手。 　　礼拜堂没有任何异常，汐见与阿尔托莉雅从那里进到了教会后面。 　　汐见对教堂的整体情况知之甚少，他大概清楚后面是教会人员办公和住宿休息的地点，而且据说在地下五米的地方，还有一个比礼拜堂更加宽阔一些的圣堂。 　　想必地上那个是用来接待市民，地下则用于圣堂教会的秘密活动。 　　不过这都是其次，刚刚进入后面的工作区域的阴暗走廊，汐见和阿尔托莉雅都闻到了那清晰的血腥味。 　　作为已经见惯了鲜血的魔术师和剑之从者，倒不至于因此反胃。 　　但这无异于表明，情况如汐见推断的那样，走到了最坏的地步。 　　推开虚掩的办公室大门，地面上的一大滩血迹，浸染了大半张地毯。冬日的阴冷，加上这里不够通风和见光，在汐见的照明术下，甚至看得到地毯还残留着鲜血的湿润。 　　“这个是……”阿尔托莉雅皱眉。 　　汐见蹲下来检视，“从血迹以及季节两方面综合推断，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五个小时。” 　　“是监督者遗留的血迹吗？” 　　“多半是了，而且甚至只是转移了尸体，而没有足够的时间清理血迹。”汐见静静地分析，“言峰璃正神父原本也是圣堂教会的代行者出身，会这么轻易被杀，除了他绝不会防备的儿子，应该不会再有其他的凶手。” 　　他说着站起身，倒着向后退了几步，阿尔托莉雅也跟着避让。 　　只见汐见伸出手，魔力经由魔术回路在周身回转，然后安静地释放出来。 　　青白色的光芒笼罩了血迹，片刻之后，无数的光粒子升起，渐渐变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虽然只是轮廓，也可以看出是那言峰璃正。 　　人影先是站着，然后忽然身形凝滞，最后向前跪倒在地上。 　　这个结果就如同录影带的播放，一样不断重复。 　　“呈现死者临死前状态的魔术？”阿尔托莉雅问，“是死灵魔术一类？” 　　“不是死灵魔术。”汐见抱着手臂，“如果有遗体，根据状况的不同，有时候甚至可以显现出凶手的轮廓。虽然我觉得眼下的意义不大。” 　　阿尔托莉雅点点头，“嗯……从倒下的状况来看，毫无疑问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人从背后——” 　　她说着，用手抵住汐见的后背演示，“用凶器贯穿身体，造成了致命伤，然后当场死亡。” 　　“再怎么说也没有演示的必要吧。”汐见咧了咧嘴。 　　阿尔托莉雅自信一笑，“这算是对阁下与王姐趁夜袭击我方的一点回敬。下次还请正面发动进攻。” 　　“我估计也没有下次了。” 　　汐见从她身边走开，在房间里稍微搜寻了一下。 　　这个房间除了圣堂教会的资料，就是圣杯战争相关的各种文件，汐见保险起见，特地细细查看了一遍，但结果并没有值得收集的东西。 　　言峰璃正已死，接下来只要再确定时臣可能的去向，就可以开始搜寻言峰绮礼与吉尔伽美什的下落了。 　　如此跟阿尔托莉雅说明之后，两人转身准备离开教堂。 第七十四章 遭遇战（1） 　　“虽然这种时候有些不太合适，姑且可以让我问一个问题吗，汐见？” 　　出来走到礼拜堂时，阿尔托莉雅这样问。 　　“看你问什么了，要是问我的魔术或者杀手锏，那恕我无法回答。”汐见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 　　“我当然知道作为魔术师，对自己的根底要时刻隐藏。”阿尔托莉雅摇头，“我想问的，是有关王姐的事。” 　　汐见微微扬眉，他没想到会是这方面的问题，“那你问吧。” 　　接着，在他给出应许之后，阿尔托莉雅呼出一口气。 　　“……那个摩根，真的是我所知道的摩根吗？” 　　阿尔托莉雅说出的问题，让汐见一时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并非对从者情报的打探，也不是对私生活的好奇，而仅仅是……一个关于“她是否是她”的提问。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汐见站在透过窗户照进礼拜堂的日光下。 　　“抱歉，是我的描述有问题。”阿尔托莉雅认真地致歉，“只是从最初与摩根交战，到之后双方的合作，以及那之后的一些事……” 　　摩根的确是摩根无疑，就算是阿尔托莉雅也不会觉得是谁在假扮。 　　但又毫无疑问，她从那个摩根身上感觉到了其他的东西。 　　似是而非，是同一个人，却又不完全是。 　　天生敏锐的直觉让骑士王有了这份疑问，才忍不住想要跟摩根的御主确认一下。 　　汐见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开口说话，“两件事，我也想问一下你。” 　　“请讲。” 　　“摩根与你长得很像……少女时期的她，是否跟你现在长得一模一样？”汐见问。 　　阿尔托莉雅蹙眉，“我从出生起就被其实埃克托收养，直到十五岁拔出选定之剑，继位为王之前，都没怎么见过王姐。” 　　“那……第二个问题。”汐见回头看着阿尔托莉雅，“在你的时代，不列颠有被称为『雨之国』的地方吗？” 　　第二个问题让阿尔托莉雅更加疑惑，“不列颠的确经常下雨，整个国家被称之为雨之国度也不奇怪。但如果单独将某一个地方这样去称呼，我倒是没有听说过。” 　　“是吗。”汐见渐渐了然。 　　不过大概是很少跟人谈及不列颠的风土人情，阿尔托莉雅又多补充了一句。 　　“另外说到下雨，记得在我生活的时代，不列颠北方的海上，有一片名叫奥克尼的群岛，那里据说一整年都在下雨。我只因为政事或者军务，有在那附近短暂驻扎过一两次，那段时间，那一带的雨水就没有停过。” 　　汐见安静地点头，然后向她表示感谢，“多谢你替我解答疑问，有些事还是问问那个时代的人，会比较合适。” 　　“希望能帮到你。” 　　“至于摩根的事。”汐见想了想，“她就是她，也请你不要再多虑。至少……她不会做出背叛的行为。” 　　阿尔托莉雅顿时失笑，“我明白了。既然你对王姐深信不疑，我也不应该再多费唇舌，刚才的问题，就请你一并忘记。” 　　Saber将汐见的话，理解成了他在回护摩根。 　　他本来还想解释，但往礼拜堂门口走时，手刚刚放在门上，从外面传来的感觉，那凌驾于冬日寒意之上的气息，让汐见心头一凛。 　　阿尔托莉雅也迅速收起刚才闲谈的态度，与汐见一左一右靠在门边。 　　伸出手臂，缓缓将礼拜堂的门扉推开一条缝。 　　妄自尊大又目中无人的金色身影，就站在教堂敞开的大门口，甚至连黄金甲都没有穿上。 　　吉尔伽美什。 　　两人同时确认到这个突然出现的从者，阿尔托莉雅几乎是瞬间切换到了戎装。 　　“看样子不像是突然阻截。”汐见看向阿尔托莉雅。 　　“也就是说，想要趁着现身之前，从后门撤退是不可能。”她赞同汐见的意见，“这里有从者一人，还有匹敌从者的御主一人，如果联手的话，应该能够暂时撤退。” 　　在各方真名都暴露的情况下，只有吉尔伽美什的宝具依旧存在未知数。 　　或许持有无数宝具的宝库就是他的宝具，但那之后呢？ 　　就像其他从者一样，他也应该有着还未展露出来的杀手锏。 　　原本计划掌握绮礼与英雄王行踪之后，再合力发动突袭，对方也显然不打算等下去，先行发难了。 　　“剩下的问题就是，他到底是冲着谁来的了。”汐见一伸手，赤色的长枪出现在手中。 　　阿尔托莉雅微微诧异，“那个是……宝具？” 　　不是从者，却持有宝具。 　　难道是和爱丽丝菲儿他们一样，在这个时代找到了过去流传下来的东西吗？ 　　“这个问题以后再说，我们出去吧。” 　　与Saber以眼神交换过意见后，两人一起推开门走了出去。 　　“哦？果然如绮礼那家伙所说，跑到教会来打探情报了。”吉尔伽美什单手插在口袋里，“Saber，还有弑神的。” 　　伴随着话语落下，十几道金色的门打开，各式各样的原型宝具缓缓现身。 　　“这里地势开阔，不利于跟远程的飞行道具对敌。”汐见用余光瞥了眼教堂一侧，小声提醒阿尔托莉雅，“姑且利用第一波攻击，把他往那边的林地里面引。” 　　“我知道了，还请多加小心。”阿尔托莉雅握住无形之剑，她心想，或许需要解放宝具的真名了。 　　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汐见天溪万一战死在这里，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摩根那时候的表情。 　　明明……就连一天也好，自己从未以姐妹或者姐弟之类的形式，跟那个人相处过。 　　“算了，虽然现在为时尚早，但退场的从者只有两个，只有再消失一两个，那东西才能运转起来。”吉尔伽美什抬起手，那些宝具再度探出来几分，“不想死的话，就全力挣扎吧，杂种。” 　　左手轻轻一挥，宝具变如同雨点般向两人飞来。 　　爆炸掀起浓烈的烟雾，将汐见和阿尔托莉雅笼罩在内，吉尔伽美什悠然地站在原地，只是这点攻击就完蛋，他反而要失望。 　　忽然，旋转着的镰刀从烟尘中飞了出来，直取吉尔伽美什。 第七十五章 遭遇战（2） 　　这道同样具有试探性质的攻击，是汐见以手中赤枪，将吉尔伽美什发射的宝具中，名为Harpe的原型宝具勾住后甩出，用以牵制吉尔伽美什。 　　当然，镰刀毫不意外地被吉尔伽美什以其他的宝具阻挡。 　　烟尘随风快速消散的过程里，吉尔伽美什看到两人向教堂一侧的森林里撤离。 　　“自知不敌本王，所以想往森林里撤退是吗。”吉尔伽美什冷笑着自言自语，“也罢，狩猎就是要一边追逐猎物一边出手，一击必杀反倒无趣。” 　　他迈着悠然地步伐，不紧不慢地跟着两人离开的路线，走进了那片森林里面。 　　这片森林里有不少墓地，大多数信教的市民死后，都会以教徒的形式下葬，然后埋在这一带。 　　穿行在弥漫着死后气息的墓园小道，吉尔伽美什认为这里很适合作为汐见与Saber的埋骨地。 　　虽然从者死后不会留下遗体就是了。 　　率先冲出来的是汐见，他以极快的速度在不同的墓碑之间穿。 　　就速度而言，已经远在绮礼之上。 　　“这就是以人之身，抵达英灵境界吗。”吉尔伽美什依旧从容地评价着汐见，“但只有速度是不够的。” 　　与话语一同发出的，还有那不同数量的宝具。 　　然而汐见以墓碑作为掩体与障碍，让吉尔伽美什难以精准锁定，宝具不是被轻易打落，就是砸在了墓碑之上。 　　短短十来米的距离，眨眼间便被汐见缩短至触手可及。 　　刺出去赤枪却在抵达吉尔伽美什的身体之前，被他随手挥舞的黑红色短剑隔开。 　　嗅到危险味道的汐见迅速后退。 　　“那是……带有复仇诅咒的宝具。”汐见摆出准备二度进攻的架势。 　　这时，吉尔伽美什已经拿出了一柄锋利的银色小刀，轻描淡写地在空气中划过，不知名寒风骤然卷起，向汐见袭来。 　　当机立断，汐见也唤起强风，与那宝具的攻击颉颃。 　　虽然未能触及到身体，汐见也窥见周围甚至连空气就结出了冰棱，将被『真空波』阻拦的地带都冻结了。 　　威力不下于他的大魔术『大冰河时期』。 　　趁着吉尔伽美什被吸引注意力的当口，阿尔托莉雅从身后的树丛里跳出，以手中剑斩向黄金之从者。 　　但是更加巨大的、仿佛巨人才能使用的大剑砸了下来，截断了她的进攻路线。 　　另一把相同规格而造型不同的剑，则向汐见那边落去。 　　堪堪避开依靠重量垂直落下的巨剑，他一个翻身，踩着剑身飞奔而上，迅速抵达了十来米高的半空之中。 　　“看招！” 　　赤枪划破空气，向吉尔伽美什飞去。 　　他没有穿那身盔甲，现在或许是最好的时机。 　　吉尔伽美什扬眉，“那把枪吗。” 　　随后，金色的门发射出与汐见的枪极其相像的宝具，两枪相互撞击，抵消了攻击。 　　汐见接住弹回来的枪，在半空中几个翻身，最后轻盈地降落阿尔托莉雅的侧后方。 　　“还真麻烦啊，居然连它都有。”汐见苦笑一声。 　　察觉到一般形式的进攻，即便依靠地利也没办法有效造成伤害，阿尔托莉雅趁着汐见与吉尔伽美什交锋的瞬间，解开了『风王结界』。 　　汐见的攻击只不过是牵制，这边才是重头戏。 　　她的周围开始晃动，吹起的风形成了一个漩涡，成为守护她的旋风。 　　然后，黄金之剑显现。 　　察觉到这一点的吉尔伽美什，带有玩乐性质的戏谑笑容逐渐消失。 　　“那就是传闻中，由星之内海铸造的圣剑吗？”吉尔伽美什却依旧从容，“正好，就让本王拿出相应的东西，来试试你的斤两。” 　　他抬起手，黄金色的门中，显现出一把非常诡异的，甚至连是否该称之为“剑”的宝具。 　　圆柱形的剑身。 　　由三个部分构成的剑刃，各自往不同的方向开始旋转。 　　只一瞥，虽然还未能掌握真名以及更多的情报，但那宝具的形态意味着什么，汐见却已经然于心。 　　天。地。冥界。 　　合起来便意味着『宇宙』。 　　“宝具的对拼吗……”阿尔托莉雅毫不畏惧，全身的魔力回转到最大，准备解放宝具的真名。 　　“该出场了，Ea。”吉尔伽美什冷酷地开口。 　　“誓约（Ex）——”骑士王没有半点踌躇，只一挥就能斩断大地与江河的剑，经她之手毫不犹豫地斩下，“胜利之剑（calibur）！” 　　“天地乖离开辟之星（Enuma Elish）。” 　　两种不同温度的声音交织，刺目的白光亮起，庞大的风压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会输。 　　汐见已经预见了宝具对拼的结果。 　　原初卢恩之十三，守护的咒文。 　　其中不容踌躇。 　　到底能承受那诡异的宝具真名解放的多少威力，汐见也不知道，但如果什么都不做，不仅阿尔托莉雅会重伤，自己也一样要被波及。 　　黄金从者很可能打算一击将他和Saber全部消灭。 　　迎面而来的，是宛如天地初开时的地狱，生与死的界限变得不再分明。 　　汐见牢牢地握住手中的枪，将全身的魔术回路运转到极致。 　　以第十三道原初卢恩为基石，将十八道卢恩尽数解放，展开的守护魔术。 　　不知持续了多久，或许只有数秒。 　　两把『剑』的冲突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撕裂成两半。 　　“——喝啊啊啊——！！！” 　　他与骑士王各自发出怒吼。 　　等到一切收息，教堂后的墓园早已被破坏殆尽，四周的树木也大都被齐腰斩断，狼藉的土地仿佛被天灾侵袭过。 　　吉尔伽美什收起手中的乖离剑，带着傲慢的赞许，看着汐见天溪，以及被汐见拦腰接住，搂在怀里的阿尔托莉雅。 　　她一手提着圣剑，本能地咳嗽几声，将喉咙里的鲜血咳了出来，依靠汐见的支撑才勉强维持站立。 　　拄着手中的红枪，汐见浑身上下也一样遍体鳞伤，比Saber好不到哪里去。 　　一只眼睛被鲜血浸染得睁不开，只有另一只依旧坚毅地盯着吉尔伽美什。 　　“喔——”英雄王发出感慨的声音，“竟然连死亡也能跨越，值得称赞。” 　　汐见将拄着的枪抽出，单手提枪，堪堪站立。 　　雷鸣声自天空传来，吉尔伽美什掸了掸上衣的灰尘。 　　“那么作为奖励，今天就先放你一马，下一次，本王会亲手砍下你的头，作为对你的赞赏。” 　　伴随着狂妄至极的笑声，吉尔伽美什灵体化消失了。 　　随之从天而降的，是架势宝具而来的征服王。 第七十六章 重整旗鼓 　　Archer，吉尔伽美什以“尽兴了”为由，自顾自地撤退了。 　　Rider，伊斯坎达尔则驾驶着宝具，从深山町的远坂宅邸飞奔而来。 　　早在与吉尔伽美什交战开始之后，汐见与阿尔托莉雅向树林里撤退之时，就启动了魔术传信。 　　那是他在出发之时，摩根制作的魔术小道具。 　　只需要一点点魔力摧毁，就能让有着遥远阻隔的双方知道对方遇到紧急情况，然后得以驰援。 　　不过就事论事，光凭刚才『誓约胜利之剑』与『天地乖离开辟之星』交锋产生的魔力波动，汐见推测，恐怕在家里坐镇的摩根，此刻也察觉到了。 　　看着熟悉的牛车缓缓降落，以及牛车上的伊斯坎达尔和韦伯两人的身姿，汐见也算稍微松了口气，手上的力气一松，阿尔托莉雅从他的怀里滑落，他赶忙再度伸出手接住她，两人一起跌坐在地上。 　　刚刚那样就已经是用上了剩余的力气，虽然伊斯坎达尔来得很快，但汐见已经准备用令咒呼唤摩根驰援。 　　“喂，年轻人，你还撑得住吧？”跳下牛车的Rider严肃地关切。 　　“还好，没什么大碍。”汐见默默收起了赤枪，并回答道。 　　Rider 也不迟疑，“喂，小子。你会用治疗方面的魔术吧？” 　　“呃……那个……”韦伯却很尴尬。他的魔术水平还没有到可以熟练运用治疗魔术。 　　要是被刀子割伤手指或者摔伤破了皮肉，倒还不算什么难题。 　　偏偏汐见已经遍体鳞伤，看着一副随时会挂掉的样子，这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没事，我自己能行。”汐见抬手制止。 　　呼应着他的话语，身上的卢恩亮起，外在的伤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程度，缓慢愈合。韦伯推测，大概只要再过个一两分钟，汐见身上的内外伤势就能全部痊愈。 　　只不过这种自行发动的治疗魔术，不像是魔术师家系代代传承的刻印能有的效率。 　　“什么嘛，有底牌的话早说啊，让人白担心了一场。”因为情况不再危急，韦伯也抱着手臂抱怨起来。 　　看着被Rider拍了下脑袋提醒的韦伯，汐见只是默默地笑了笑。 　　“我是没事，不过Saber这边就不太乐观了。”汐见又说。 　　“不……我还好。”阿尔托莉雅的眼神黯淡，她虽然尽量平稳地客套，但声音也不免有几分虚弱，“多亏了你的魔术。” 　　虽然刚才对拼宝具的主力是她，但如果不是汐见提前有所察觉，紧急展开防御术式，尽可能削减吉尔伽美什的宝具伤害，她的伤势会更严重。 　　“现在不是说这些话逞强的时候。”汐见叹了口气，“姑且先用卢恩帮你进行治疗，虽然没有伤及灵核，但你没办法灵体化来进行自我恢复。只能回去再说了。” 　　“感激不尽。”阿尔托莉雅苦笑，然后闭上眼接受魔术治疗，不再说话浪费力气。 　　看到两个人都逐渐没事，Rider和韦伯也总算松了口气。 　　他们一得到紧急联络，就急忙从远坂宅邸驱使宝具飞奔而来，本以为要跟吉尔伽美什要恶战一场了。 　　“不过真是奇怪，那个金闪闪居然自己跑了。”伊斯坎达尔不觉得是对方故意避战，“本来以为要使用宝具来跟他较量一下。” 　　“谁知道呢，Archer一向随心所欲，轻视敌人。”汐见说出自己的看法，“没准是觉得这样没意思，要等我们状态完好的情况下一起上，然后一网打尽。” 　　韦伯撇了撇嘴，“也不知道这算是轻敌还是什么……” 　　“比起那种事，我们这边的调查一无所获，只知道教会的监督者言峰璃正被杀了。”汐见转而趁着治疗的当口，跟两人交换起情报来，“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多半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信赖之人从背后袭杀。” 　　只是没想到言峰绮礼居然真的能干出弑父这种事，汐见也明白，如果不阻止言峰绮礼，等到被污染的圣杯落入那个男人手中，情况只会彻底恶化。 　　“我们这边也差不多，没找到那个叫远坂时臣的男人。”Rider摸着络腮胡，说。 　　韦伯靠在牛车边上，“但是远坂家的结界基本上没有运转，应该是负责维持的人被带走了。我们找遍了远坂家的房间，最后只在书房发现了一小滩血迹。” 　　“从血迹的规模来看，肯定不是致命伤。”Rider说，“毕竟要杀人的话，动手之后不会立刻收拾。应该是得手之后就立刻止了血。” 　　对于见惯了鲜血的从者而言，推断被害人是否当场死亡不是太难的事。 　　“那远坂时臣应该是还活着。”汐见回想昨晚在爱因兹贝伦城堡里的时候，绮礼说过的话，“言峰绮礼夺走爱因兹贝伦的小圣杯核心，是因为只要有核心，容器随便怎么样都无所谓……” 　　韦伯变了变脸色，“你是说，远坂时臣被当成圣杯降临的核心了吗？” 　　“恐怕是了。” 　　汐见点点头。 　　治疗逐渐收尾，他已经基本上恢复，阿尔托莉雅的状态也稳定了下来。 　　“回程的话，需要在Rider的牛车上挤一挤了。”汐见说。 　　“没问题。”阿尔托莉雅并不贪图享受，自然理解现状。 　　征服王得意地拍着牛车的御座，“别看这家伙挤了点，在天上飞起来的话，比现代的交通车马还厉害。” 　　汐见默默地笑了下，要将阿尔托莉雅抱起，她急忙要挣脱，“我自己能走，况且堂堂一国之君，让人抱着走路像什么话。” 　　“既然是一国之君，就该听医官的话。”汐见说，“你比我伤势还要重，骑士王。” 　　只一句话，阿尔托莉雅就辩驳不过，她只好任由汐见抱着自己登上牛车。一旁的Rider更是看得津津有味。 　　“你很擅长应对女人嘛。” 　　“不，我只是擅长应对王而已。”汐见将阿尔托莉雅放在车上。 　　虽然并非以臣下的身份，但汐见的确在那名女王身边待了自己也数不清的岁月 第七十七章 拥抱魔女 　　返回汐见家之后，阿尔托莉雅被暂时安置在了客房里，由爱丽丝菲尔陪同。 　　在自己房间换衣服的汐见，觉得整件事居然有点好笑。 　　昨晚爱丽丝菲尔还是需要被照看的对象。今天就身份一转，成了照看阿尔托莉雅的立场。 　　所谓王车易位就是将这种情况？ 　　把破碎带血的衣服换下来，打包扔进垃圾桶后，汐见才发现摩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房间里，神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话说在前面，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是被吉尔伽美什的宝具打伤，那宝具应该是杀手锏，连圣剑都没办法正面匹敌。”汐见微微举起双手，“我只是——” 　　摩根微笑着表示疑惑，“在你看来我是那么善妒的女人？” 　　“……”汐见很想说难道不是吗，但为了自身的安危，还是决定闭嘴。 　　“不管怎么说，对方居然选择白天发难，说明已经连要隐藏神秘的规矩也不打算继续遵守。”摩根说，“本来感知到你们的战斗，还以为马上就要决战了。看样子对方也还没完全准备好。” 　　汐见表示赞同，“总之上午的行动确定了一件事，就是接下来能够阻止吉尔伽美什和言峰绮礼，以及被污染的圣杯的，只有我们这些人了。” 　　“不光如此，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也收到了消息，位于新都的市民会馆没什么异样，反倒是圆藏山的柳洞寺，在准备某种大型仪式。”摩根给出了另一条消息。 　　冬木市的四处灵脉，其中三处现在已经彻底判明状况。 　　如果言峰绮礼接下来需要强行启动大圣杯，阻击其他前来妨碍的从者，只能选择在圆藏山的大圣杯所在之处布阵。 　　那里有现成的对灵结界，从者想要入侵，必须走正门。 　　居高临下在山门展开防卫战，会让本来就有优势的吉尔伽美什，变得更加难应付。 　　不过这都是之后需要考虑的问题，汐见现在更关心另一件事。 　　“那你脸色怎么……不太好。” 　　既然并非因为他照拂阿尔托莉雅让她不满，那就应该是有别的原因。 　　“没什么，只是帮爱因兹贝伦的女助手治疗时，稍微看到了她的过去。”摩根摇摇头。 　　久宇舞弥的确是在『失意之庭』中过快地崩溃，所以没能在魔术解除的时候，也一并醒过来。 　　但到底只是对摩根而言比较简单的状况，她稍微透过魔术，对昏迷中的舞弥做了些精神方面的干涉，将『失意之庭』唤醒的过去记忆全部重新封印后，舞弥便有了醒过来的征兆。 　　“是吗。”汐见略感意外。 　　摩根轻轻地靠向汐见的怀里，他没有躲开。 　　“人对人，原来有的时候也会如此残忍。”摩根不想去描述她刚刚看到的东西，只是如此慨叹。 　　汐见体察到那份忽然有些沉重的情绪，他不禁产生自我怀疑，到底该不该在这种时候麻烦摩根去理会那种杂事。 　　“没办法否认，但即便如此……”他抱住了摩根。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地，在战场以外的地方，抱住自己的从者。 　　并未将摩根当做使魔去看待，而是当成顶尖的神代魔术师、在传说里留名的英灵。 　　至于当成异性去对待，汐见总会觉得这样会太自以为是。 　　哪怕知道对方是女性，知道摩根似乎对他有些超额的善意。 　　超过了从者对于御主的程度。 　　“即便如此，我也相信这个人类生活的世界依旧美丽，是理所当然应该去守护的东西。”汐见发自肺腑地告诉摩根，但并没有要她也一样这么想。 　　“我知道。只是我始终抱有一些，对未知世界的幻想罢了。”摩根说，“因为只是走马观花地看到，因为这是你生活的世界，所以……” 　　所以对那个六千年里不曾背弃自己半分的人，一直生活着的世界，所拥有的原本模样，抱有一些过于美好的期待了。 　　明明那些天真的想法，自己早就应该舍弃掉了才对。 　　却还是在看到的第一眼之后，重新生长了出来。 　　“是吗，那还真是难为你了。”汐见理解，然后轻声说。 　　不知觉地，摩根将头稍微埋得深了一点。 　　“你的伤势如何了？” 　　但是，她又嗅到一些残存的血腥味，不由得重新恢复了冷静。 　　“没有大碍。这种程度的伤还杀不死我。”汐见放开摩根，颇为自信地笑着讲述事实。 　　摩根微微垂下眼睑，像是在思考，“但是英雄王的杀手锏，保守估计也应该是规格外的东西，这一次虽然靠着阿尔托莉雅的圣剑解放真名，才能用大魔术对抗。” 　　“同感。”汐见站起来，在房间里走动，“所以接下来对战英雄王，必须要跟Saber和Rider联手发动进攻，尽量让吉尔伽美什没有时间拿出那件宝具。” 　　“倒也不必这么悲观。”摩根说，“能正面与那件宝具对抗的手段并不多，如果让我拼上作为从者的灵基消亡这一代价，也能为我的丈夫创造胜算。” 　　汐见呆住了，“真的要做到那种地步？” 　　他并不畏惧死亡，也不害怕要跟英雄王战斗到流干最后一滴血。但现在忽然调换立场，将牺牲的名额丢给摩根时，汐见天溪莫名地犹豫了。 　　明明换做伊斯坎达尔或者阿尔托莉雅去做这件事的话，他也能接受这些假设。 　　“只是假设之一。”摩根轻轻一抖青色和服的大袖，用优雅的口吻告诉汐见，“虽然令人不悦，但的确还有别的方法。只是届时需要我的丈夫发挥一下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让别人愿意舍弃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才得来的宝物。” 　　汐见立刻意识到，摩根说的是什么。 　　“那东西能瞬间治愈失去心脏这种级别的伤势也就算了，还能用来防御英雄王的宝具吗？” 　　“不相信你的妻子做出的判断吗？”摩根问。 　　“……如果是大魔术师摩根的判断，我当然相信……” 　　他一边用嘟囔的口吻回答摩根，一边在心里感慨，自己果然还是不太能应付得来这位魔女。 第七十八章 最后的作战会议 　　汐见家的餐桌前所未有的热闹。 　　本来长长的餐桌挤满了客人，让习惯了日常光景的樱和卡莲都多少吃了一惊。 　　她们一左一右地坐在离汐见和摩根最近的位置。 　　然后从旁边延伸出去，长桌两边分别是韦伯和伊斯坎达尔，以及爱丽丝菲尔和阿尔托莉雅。 　　虽然突然来了这么多客人让两个孩子满是好奇。 　　但事实上，这只不过是因为接下来入夜之后，就要步入最后的战场前的用餐。 　　因此不管是樱还是卡莲，都敏锐地察觉到了这股微妙的气氛，没有随便开口说话。 　　反倒是伊斯坎达尔一向泰然处之，在饭桌上一边吃东西，一边说些童趣的笑话逗两个小女孩，让大家的心情都算轻松了不少。 　　久宇舞弥因为因为刚刚苏醒没多久，只是被待在据点里休养，卫宫切嗣更是直接没有露面。 　　据爱丽丝菲尔所说，那个人正在城市里进一步探查，做着其他的各种准备，并将圣杯战争的事务全权委托给了妻子接管，甚至就连令咒都转移给了爱丽丝菲尔。 　　『失意之庭』对那个自由魔术师的影响，似乎比预想中还要大。 　　不过对从者的魔力供给，倒是依旧落在卫宫切嗣身上，这其中的关节，是摩根随手点拨了一下，让这对夫妻共同承担契约。 　　只是没人知道，这种破解圣杯战争契约形式并从细节改写的做法，肯尼斯可是花了些时间才顺利解开。 　　并不了解卫宫切嗣其人的汐见，也无意去深究什么，只是和韦伯一样，作为结盟的御主之一，接受了这个情况。 　　晚餐过后，樱和卡莲乖乖地回了房间去玩耍休息，剩下的人在客厅里召开最后的作战会议，以及各自的从者宝具情报。 　　既然确定了仪式地点在柳洞寺，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进攻，以及进攻之后该做怎么交战。 　　“关于这一点，你们白天跟那个金闪闪打了一架，不是逼得对方拿出了杀手锏吗？”伊斯坎达尔看着摊开在茶几上的地图，以及打了记号的柳洞寺所在，“到底是什么水准。” 　　汐见倚着扶手，“规格外，超出了一般的评级。” 　　“如果没有汐见的魔术支援防御，我可能会伤得更加严重。”阿尔托莉雅也不甘地承认这个事实，“所以正面跟Archer的最终宝具对抗，恐怕不是好策略。” 　　伊斯坎达尔挠着胡子，虽然没能看到骑士王与英雄王宝具对抗的场面，但从过后留下的痕迹来看，他知道那是真名解放后，有着大攻击范围的宝具。 　　跟征服王自己还没展示出来的最终宝具，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不能用简单的方式去进行对比。 　　“无法正面对抗，不代表没有能够防御的手段。”汐见说着，看向阿尔托莉雅和爱丽丝菲尔。 　　两人顿时明白过来。 　　“其实我原本就打算将这件宝具归还给Saber，只是没想到你们会在教会遭遇Archer进攻。”爱丽丝菲尔按着自己的心口，诚恳地表明态度。 　　关于『遗世独立的理想乡』这件概念武装的处置权，也一样是由爱丽丝菲尔负责。 　　切嗣现在正全心全意为结束圣杯战争四处奔走打探情报，并为结束之后去接伊莉雅做着准备。 　　比起千年的夙愿，爱丽丝菲尔心中的天平也随着现实，向更重要的女儿那边倾斜了。 　　“可是那样的话，爱丽丝菲尔，你的身体就——”阿尔托莉雅有些顾虑。 　　她当然知道那件宝具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是失去了心脏之后，依靠骑士王的宝具才幸运地活了下来，现在，也同样是因为有宝具在身体里，才能维持身体状态。 　　“关于这点就不用担心了，失去了小圣杯机能的她，已经只是普通的人造人了。”摩根从魔术的角度给出了分析。 　　本来的话，摩根是不太关心汐见以外的人死活，但是汐见天溪这人，就是那种杀人的时候果断，救人的时候婆妈的性格。 　　没来到眼前无所谓，到了眼前就一定要管管。虽然摩根也觉得很无奈，却也没有排斥的意思，所以下午晚餐前，对爱丽丝菲尔的状况做了个简单的评估。 　　“这样啊。”阿尔托莉雅了然。 　　汐见扭开脸，露出若有所思的某样，“先不论这件宝具能够防御到什么程度，我认为我们还需要明确一件事。” 　　“什么？”韦伯不解。刚刚得知有了对敌之策，他本来安心不少，现在又被汐见一句话吓得不安起来。 　　“Archer恐怕对那件叫做Ea的宝具非常自得，不认为又能够对抗和防御的宝具。”汐见说，“所以可能的话，我认为我们要有两手打算。” 　　伊斯坎达尔赞赏地看着汐见，“你是说一方面要尽量让英雄王没机会拿出那件宝具之前奠定胜局，一方面也要尽量保证只用一次？” 　　“没错。” 　　汐见的点点头。 　　这个想法也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赞同。 　　底牌先尽量藏住，一旦使用就必须拿下，如果让吉尔伽美什知道这边有了对应手段，恐怕也会用其他方法干扰和妨碍。 　　“那么到时候，我和骑士王、征服王从正面进攻，跟英雄王对敌。”汐见伸出手指，落在地图上的柳洞寺处，“摩根则和爱丽丝菲尔小姐，以及韦伯同学，前往大圣杯的启动点。” 　　摩根只是默默地点头，其他人再度感到意外。 　　“为什么不直接让王姐跟我们一起出手，你的话，一样可以对付言峰绮礼才对。”阿尔托莉雅问。 　　“单从魔术水平来说的话，在场之人中无人可与摩根相比。”汐见严肃地陈述理由，“而且净化圣杯、结束仪式需要做什么，我完全不了解。所以需要摩根尽可能专心处理圣杯的仪式。” 　　“我的丈夫都这么说了，各位就按他说的办吧。”摩根露出会心的笑容。 　　理解汐见和摩根已经早就达成共识，众人也找不到更好的策略，只能如此。 　　毕竟，汐见天溪的战斗力也是非常重要的底牌。 第七十九章 令咒 　　结束作战会议后，众人解散，汐见允许客人们在宅邸里自由活动，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他则独自回到房间里，换上更加便于战斗的着装。 　　“真是没想到，这场圣杯战争的仪式，最后竟然是以这种形式走到末尾。”摩根端坐在床边。 　　对于她这种不顾汐见在更衣的时候就闯进来的做法，汐见已经不再过多去思考合不合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汐见叹息道，“前三次圣杯战争也是如此，始终无果而终。果然万能的愿望机，对现在的人类来说，还是太过超出能力范围了吗？” 　　摩根摇摇头，“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圣杯战争都要结束了，你还没有透露过你的愿望。” 　　“你不也一样？” 　　“因为已经实现了，还是不说为好。”摩根淡淡地说。 　　“那我也差不多，既然横竖都没戏，那就不说了，免得徒增遗憾。”汐见拉上衣服的拉链，转过身来看向摩根。 　　摩根的眉峰轻挑，“其实非要说的话，也没那么复杂。我只是想得到第三法的仪式内容，解析其中原理罢了。” 　　“灵魂物质化的魔法啊……”汐见颇为惊讶，但却没有多问为什么。 　　魔术师想要魔法层面的东西，也是什么不合理的事情。 　　况且摩根的实力远在现代魔术师之上，如果想要解明第三法的原理，然后实现，也并不是难事。 　　“你不好奇呢。” 　　“不该问的事不要问，这是我的处事原则。”汐见对她粲然一笑，“这并不会妨碍我对你的信赖。也请你相信我，绝对不会为了圣杯背叛你。” 　　摩根悠然叹息：“已经知道了。” 　　已经，比谁都要清楚这一点。 　　“至于我，其实真的没什么愿望。”汐见苦笑，“希望你能谅解。” 　　“……嗯。”摩根点头。 　　他只是被推着走上了这个战场，然后自己摸索这一切。在这之上的东西，摩根不打算追问汐见，让他现在说出来。 　　“另外……”汐见走过去，坐在摩根旁边，捧起她的手。 　　带着略微意外的眼神，她看着汐见的行为。 　　“我不知道还能怎么使用令咒，所以不仅没用掉，还多出来了一道。”汐见说着，手中的令咒缓缓亮起，“不过令咒本身就是宝贵的魔力资源，如果由你来使用，一定可以更好地派上用场。” 　　他说完，房间里被红光映照，随后又重新恢复原本的样子。 　　那四道令咒，已经从他那里，转移到了摩根那白皙得如同透明的手背上。 　　“居然把令咒交给从者，我的丈夫还真是个，各种意义上都破天荒的魔术师。”摩根抬起眼睛，看着汐见，“相信你的妻子吧，她不会辜负你的期待。” 　　觉得气氛顿时因为自己这一举动暧昧起来的汐见，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转移话题。 　　“我去看看樱和卡莲睡了没。等她们睡熟之后，我们就可以出发了。”汐见略微局促地起身，缓步离开房间。 　　摩根没有阻拦，只是看着他消失在门外，然后用手抚着令咒的纹样，仿佛在抚摸什么比令咒更加珍贵的宝物一样。 　　整饬好身心，摩根也走出了房间，以散步的心情，走遍整个汐见家。 　　短短数日，她却有种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一样的亲近感。 　　圣杯战争走向结束，大名鼎鼎的魔女也要跟这一切告别，回到原本的地方去。 　　所以，想要将现在的这一切，铭刻在记忆里。 　　经过能看到花园的走廊时，她看到阿尔托莉雅站在花园里，身上洒满了月光。 　　“你在看什么，阿尔托莉雅？” 　　或许是最后一次跟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这样交谈的机会，摩根主动开口了。 　　“没有什么，只是在看这片天空而已。”阿尔托莉雅转过身，向摩根这边走了几步，“就算时代不同，国家不同，天空却依旧一模一样。” 　　“甚至就连照在你身上的月亮，也是同一轮。”摩根用有些诗意的口吻说。 　　“是这样啊。”阿尔托莉雅点点头，然后看着摩根，向她微笑，“差点忘了，我应该向你道谢，摩根。” 　　“我不记得自己做过需要你来道谢的事。”摩根说。 　　“但多亏你想要让我的心屈服的做法，让我意识到了自己不经意间忽略过的事实。”阿尔托莉雅转过脸去，再度望向星空，“我想要拯救不列颠，想要改变不列颠毁灭的事实，却忘了世界并不是只有不列颠而已。” 　　“……事到如今也不算晚。”摩根的声音低了下去。 　　“如果实现了的我的愿望，或许不列颠的人民能够一直拥有今晚这样的天空，但人类的世界却会因此被灾难席卷。”阿尔托莉雅苦笑着说，“如果是那样的话，代价也未免太过昂贵。” 　　摩根看着阿尔托莉雅，“听你的语气，不像是觉得自己的愿望有错，只是不得已放弃了而已。” 　　“不是放弃，是选择了守护更加宽广的、人类的世界。”阿尔托莉雅垂下眼帘，“虽然还有不甘心，虽然还有留恋的的东西，但……这个愿望就让它持续以愿望的形式留存下去吧。” 　　“是吗。那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了。”摩根略微戏谑地开口，“如果你能去到阿瓦隆，见到被『我』关在那里的魔术师，记得用这个结果狠狠地嘲笑一番吧。毕竟那个梦魔，就算是现在，也正偷偷地用他那能看穿现在的眼睛，注视着这一切，却什么都不做。” 　　难得地，阿尔托莉雅与摩根达成了一致，“嗯，我也是正有这个打算。” 　　接着，她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补充道：“还有，你并不是我所知道的那个摩根，对吧？” 　　“……这很重要吗。”摩根不置可否。 　　“说得是呢，其实并不重要。”阿尔托莉雅深深地叹息，“这场圣杯战争真是超出想象的事情呢，不管是御主，还是从者。” 　　夜晚的时间寂静地流逝，前往战场的最后时刻，正在逐渐靠近。 第八十章 柳洞寺 　　午夜，时针走向凌晨一点的时候。 　　一行人兵分三路，从不同的路线向柳洞寺靠近。 　　伊斯坎达尔的牛车，和韦伯一路。 　　阿尔托莉雅驾驶摩托，带着爱丽丝菲尔一路。 　　汐见则直接以最拿手的转移魔术，与摩根一起，先行抵达柳洞寺外的道路边上，查看情况。 　　“……这股魔力，真是腥臭到令人作呕。”摩根抬手，虚掩着口鼻，不悦地评价。 　　事实上柳洞寺散发出的魔力，并没有气味可言。 　　摩根只是从性质层面做出评价罢了。 　　空气潮湿饱含水分，像黏膜般附着在皮肤上。 　　洋溢着满满的生命力，几乎栩栩如生，整座山都仿佛在呼吸。 　　“已经完全变成吞吐魔力的脏腑，正在等着进一步吞噬从者的灵魂，完成圣杯的形态吧。” 　　汐见也不由得咋舌，他抬起手，一只魔力形成的粉紫色蝴蝶自掌心飞出，沿着台阶向上，到了中段的时候，骤然爆开，光芒席卷了整个柳洞寺的坡道。 　　妖火（Faerie Fire）。 　　用于探查隐身敌人的魔术，汐见特地针对Assassin的气息遮蔽能力开发的魔术。 　　到底能有多大的作用不好说，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一旦展开这个魔术，在范围内现身的敌人，即便再次隐藏身形与气息，也将无所遁形。 　　“没有让Assassin在山门列阵吧。”摩根略作分析，“大概安置在了别的地方。” 　　从汐见家到柳洞寺要不了多少时间，紧随其后，阿尔托莉雅和伊斯坎达尔，也带着各自的御主分别抵达。 　　显然他们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任何妨碍，汇合之后，众人互相确认过，便打算一起登上山门。 　　吉尔伽美什不知身在何处，因此需要最大程度地警惕。 　　这时，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暗处现身，缓缓走了过来。 　　卫宫切嗣也过来了，他不放心妻子一个人奔赴战场，也要同行。 　　大家没有反对，以从者在前汐见殿后的阵型登台长长的阶梯 　　来到山门，才发现红色的光已经将整个柳洞寺都包围了。红色的磷光随风飘散，深夜的现在，柳洞寺却明亮得充满不祥的气息。 　　就在建筑物的后面，鲜艳的颜色从那里渗出，像是黏液般的黑暗。 　　“来了吗，等你们很久了。” 　　柳洞寺的房顶上，金色盔甲的身影屹立于那里。 　　显然要单独迎战复数的从者，吉尔伽美什也不再像白天那样抱着玩乐的态度。 　　“Archer，你跟言峰绮礼，强行启动了圣杯吗？”爱丽丝菲尔死死地盯着对方。 　　吉尔伽美什哼了一声，“很清楚不是吗，人偶？本王对圣杯之流没什么兴趣，绮礼那家伙说要启动，那就启动。不过时臣那家伙意外地挺能干嘛，本以为只是个不入流的废物，没想到作为容器居然如此有用，仅仅两个从者分量的灵魂，就能让圣杯启动了。” 　　“时臣……”汐见瞳孔收缩。 　　不出爱丽丝菲尔所料，核心被夺走之后，如果就那么放着，要不了一天就会丧失活力。所以必须有容器才行。 　　但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只是小圣杯正常启动的条件。 　　如果只是为了动用储存的庞大魔力而启动，任何一个魔术师，甚至只是有点魔术师血统的普通人，都能作为容器。 　　“你不是跟时臣是老相识吗，很适合送他最后一程吧，叫汐见的家伙。”吉尔伽美什看着汐见，“杂种就赶快消失，本王有事的只有从者和这家伙。” 　　摩根听到这话，不禁失笑，“看样子你的战术失效了呢，我的丈夫。” 　　“不好说。”汐见左手握住右手，那里还有剩下一道没交给摩根的额外令咒。 　　那是圣堂教会的讨伐奖励。留在手里，汐见就是考虑到会有这种情况。 　　“我们走，爱丽。” 　　最先看透汐见意图的切嗣，立刻拉着爱丽丝菲尔，往后院方向跑去。 　　伊斯坎达尔也拍了下韦伯的后背，“小子，快去。这里有我们就够了。” 　　踉跄着走出去两步，一样握住四道令咒的手，韦伯终于下定了决心。 　　“以令咒命之，一定要取胜，Rider；再度以令咒命之，不允许战死，Rider；第三次以令咒命之，完成你想做的事，绝不许后退；然后，以最后的令咒下令……将挡在眼前的敌人一扫而空。” 　　仿佛自暴自弃一般，交出了全部的令咒，但谁都能感觉到，四道令咒的魔力，令伊斯坎达尔浑身的气势强化到了极致。 　　“这里就交给你了，Rider。”韦伯深吸一口气，坚决地说。 　　征服王大笑着拔出剑，“既然我的御主说到这个份上，那么头阵就由我来吧！至少，见识到我的宝具之后，再离开也来得及。” 　　伴随着他豪迈的声音，一阵干燥灼热的风席卷了整个柳洞寺。 　　他要发动自己的最终宝具，将众人带入全新的战场之中。 　　这股来自常识之外的热风终于开始颠覆，侵蚀现实。 　　炎热的太阳灼烧大地，视野辽阔无比，遥远至狂暴沙尘所掩盖的地平线那一头，皆是万里无云的蓝天。 　　侵蚀现实的大禁咒，固有结界。 　　当然，这并不是伊斯坎达尔一人就能办到，还有那些正从众人后方缓缓行进至此的大军，那些曾经与伊斯坎达尔共同驰骋沙场、征战四方的英雄们。 　　他们共同的内心凝聚的结晶，便是这一切。 　　“这样一来，就没问题了。” 　　汐见出发前，已经听征服王透露过他还有一样宝具，是固有结界。 　　所以—— 　　“献上令咒予以吾妻！”汐见也趁着双方立足未稳的时候，发动了仅有的令咒，“前往你的战场吧！” 　　“交给我吧，不会手下留情的。” 　　没有任何抗拒就在令咒的指引下从这里离开了。 　　“不过我这边的小子没办法这样转移，有点可惜了。”伊斯坎达尔说。 　　汐见唤出赤枪，走到最前面。 　　“哪边的战场都一样，自己选择就好，韦伯同学。” 　　他转了个枪花，枪尖遥遥地指向沙漠另一头的吉尔伽美什。 第八十一章 鏖战 　　Rider在这场圣杯战争中，只来得及展示过『神威车轮』这一种宝具。 　　直到几个小时之前的作战会议上，他才因为有必要，而向众人公布了自己第二宝具。 　　『王之军势』（Ionian Hetairoi）。 　　虽然对于骑兵职阶的从者却有着魔术师才能掌握的大禁咒固有结界，让一行人都有些惊讶。 　　但现在，真正亲眼目睹了宝具的形式之后，也就多少释然了。 　　这些光辉精锐的骑兵，他们与征服王伊斯坎达尔的君臣牵绊，跨越了现世与冥界的阻隔，升华为永恒不灭的战士。 　　无论战场在何处，只要他们的王需要再度展现曾经的霸道，臣子们就会立刻赶往这位君主身边，无论天涯海角。 　　望着以磅礴气势向这边行军而来的战士们，阿尔托莉雅深深地皱眉，然后有些不甘心地闭上眼，不再去看着一幕。 　　“别在意，骑士王。”汐见背对着征服王和他的军势，“王的身姿并非只有一种，我曾经陪伴在看守死者与亡灵国度的女王身边。她以一己之身肩负着亘古不灭的责任，你也一样不是吗？你所背负的圣剑，其光辉便是你作为王的证明不是吗？” 　　阿尔托莉雅转过脸来，看向说这些话鼓励她的汐见天溪。 　　他也看向她，露出笑容，“又或者，你身为王的器量与气质，早就输给了你的姐姐？” 　　“绝无此事。”阿尔托莉雅的迷茫也只是一瞬。 　　她的确没有能够像征服王一样，与圆桌骑士们建立这种跨越生死的牵绊。但被托付到手中的圣剑，便是她作为王的光芒所在。 　　看着对话的两人，伊斯坎达尔不禁笑了，他伸手将韦伯从地上提起来，放进了战车与他同乘。 　　“不过我的战马只有一匹，汐见和Saber，你们要同乘一匹马吗？” 　　就算到了临阵之时，征服王也不忘了调戏一下同伴，缓解紧张的气氛。 　　“没有那个必要。”汐见一挥手，整个人便轻轻地飘了起来，“我有飞行魔术辅助，无需坐骑。” 　　阿尔托莉雅用力点头应和，在飞奔过来的征服王黑色爱马还未停稳时，便娴熟地翻身上马。 　　“真是匹不错的马，征服王。”阿尔托莉雅称赞一句。 　　伊斯坎达尔得意地抹了抹鼻子下方，“嘿嘿，要不是现在这样，我会骑着布西发拉斯亲自与你们交战。” 　　玩笑说过，伊斯坎达尔抽出腰间的宝剑，高高举起。 　　“敌人乃是万夫莫敌的英雄王！正是我们绝佳的对手！”他高声呼喝，统领万千人马，“但是无需畏惧！男子汉们！我们有大名鼎鼎的骑士王，还有当世的猛士助阵！现在，向原初的英灵展现我们的霸道吧！” 　　“喔喔喔喔喔喔——！！！” 　　列阵待发的军势响应王的咆哮，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 　　听着这片战吼，孤身一人的吉尔伽美什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泰然自若地注视着伫立在眼前的堂堂军势。 　　他冷傲的笑着，仰起下巴看向远处的军阵。 　　如同呼应他的态度一样，汐见用力一挥手中的长枪，如离弦之箭般骤然飞出。 　　“我来打头阵！” 　　不同于一般魔术师漂浮或者放轻身形的魔术，这是货真价实的飞行。 　　比鹰隼更矫健、比蜂鸟更迅捷。 　　被固有结界拉开的数十米距离，在眨眼间缩短到只剩几次呼吸的间隙。 　　回应着这万死不辞的勇武，吉尔伽美什身后的空间，敞开了数十甚至上百的宝库大门，千奇百怪的宝具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射向汐见的身体。 　　但是汐见今天的速度比平时更进一步，他已经摸清了那些宝具的发射速度，那么只要拿出凌驾于那之上的迅捷，就足以突破这片天罗地网。 　　如灵巧的燕子一样，汐见挥舞长枪，隔开堪堪将要命中身体的宝具，以神鬼莫测的速度穿行在密不透风的宝具雨中，身体被爆炸掀起的沙尘笼罩。 　　“哼……” 　　伴随着吉尔伽美什的冷笑声，毫发无损的汐见已经杀到近前，赤枪先人一步，直取英雄王的喉咙。 　　然后，突如其来的危机感知，让汐见猛然向后翻滚。 　　更多的宝具忽然加速倾泻而下，令攻击范围内的汐见几乎没有立足之地。 　　而同样身处爆炸范围内的吉尔伽美什，却缓缓地离开地面，缓缓腾飞至天空，令汐见也大吃一惊。 　　跟未远川血战之时看到的不一样，吉尔伽美什没有坐在黄金与绿宝石打造的飞船宝具上，而是就那么漂浮至数十米的天空。 　　那想必又是什么宝具赋予的能力。 　　“做得不错，不枉费本王陪着绮礼那家伙在这个时代浪费时间。”吉尔伽美什的身影虽然远去，但话语却依旧清晰地落入耳中，“想要拯救世界的话就超越这里，承受住本王予以你的最大试炼！” 　　紧随着汐见之后，驱使坐骑出阵的阿尔托莉雅和伊斯坎达尔，也被着突如其来的情况所震惊，他们一边冲锋，挥舞手中的武器，挡开飞来的宝具，以免抬头观察天空的情况。 　　无数的金色光点与蔚蓝色的幕布上渐次铺陈开来，苍穹万里的固有结界，绝不会在白天亮起星光。 　　那是吉尔伽美什的宝具大门。 　　继续去细数数量已经变成毫无意义的事，一眼看过去，便知道数量已经过百，甚至已经上千。 　　如此数量，便是吉尔伽美什口中所说的“试炼”。 　　汐见深深地皱眉，知道吉尔伽美什似乎并没有如预想中一样过于轻敌，反而拿出了几分认真地态度，来陪他们“玩耍”。 　　对吉尔伽美什口中的话语深感不解，但汐见没有时间犹豫，战场之上多余的想法只会将自己拖向死局。 　　压低自己的身体，汐见将魔术回路运转至最大。 　　征服王的军势能撑多久并不好说，那支征战四方的军队，此刻正全力防御如滂沱暴雨般落下的宝具。 　　“骑士王！随时准备解放宝具，我来牵制吉尔伽美什！” 　　大声传达出战术方向后，汐见嗖地自原地消失，只留下一阵旋风，卷得原地的烟尘四散，留下一片空旷的沙地。 第八十二章 诅咒 　　柳洞寺的后院，有一片清澈见底的池塘。据说这里过去曾有龙神寄宿于此的传说。 　　但那已经成了过去的光景。 　　呈现在卫宫切嗣和爱丽丝菲尔眼前的，是一片红色的磷光与黑色物质混同的焦油之湖。 　　以及在湖水中央，那奇形怪状，宛如腐烂肉山般令人作呕的东西。 　　“那个是……”看到这一幕，切嗣也不禁感到触目惊心。 　　爱丽丝菲尔的心脏骤然像是被揪住一样，她深深地皱着眉头，望向天空中敞开的圆孔。 　　漆黑的物质正在『孔』内满溢，眼看就要倾泻而出。 　　“……圣杯真的被污染了。” 　　虽然已经相信摩根和汐见所说，但有些事情只有亲眼看到之后，才能彻底死心。 　　“得赶快阻止圣杯的强行启动，这样下去的话……会铸成大错。” 　　爱丽丝菲尔匆忙告诉丈夫。 　　那已经不是用来实现愿望的无色许愿机，而是随时可能变成特化的杀人兵器。 　　无法再与圣杯产生共鸣的爱丽丝菲尔，也能感觉到这种不祥到极致的魔力。 　　“来得正好，卫宫切嗣。”言峰绮礼站在湖边，背对着两人，“由你来见证我的圣杯完成，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露出异样的微笑，眼神里满是对切嗣的嘲弄。 　　就如同昨晚汐见跟摩根在城堡里的探讨一致，没有深陷于『失意之庭』的绮礼，不仅以非常规的形式脱身，还看到了其他人的梦境。 　　他在幻境消失之前，看到了卫宫切嗣的梦。 　　一再重复舍弃。 　　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道尽的，切嗣的人生。 　　那个男人迄今为止放弃了许多的喜乐与幸福。就绮礼看来，就算是当中最细碎的片段都应值得去守护、去为之奉献生命的价值。 　　对于连这样一块碎片都找不到的绮礼来说，切嗣的生命意义早就超越了憧憬与希望。 　　然而这样的男人，居然会被自己放弃的东西压垮，险些连心都被磨损殆尽。 　　实在是无趣至极。 　　卫宫切嗣的空虚，不过是抱着超越人力范围的愿望之后，所被迫产生的东西罢了。 　　所以绮礼不再纠结，他知道自己个该做什么了。 　　透过亲手杀死妻子领悟并接受自己的本性。 　　如果圣杯之中真的有『此世全部之恶』，那他倒要把那东西放出来问问，为什么会选中他成为御主。 　　至于这个圣杯完成之后有多少哀嚎和悲鸣，绮礼都无所谓，他只会甘之如饴。 　　“现在立刻停止圣杯，言峰绮礼！”切嗣举起手中的步枪，带着果决的杀意瞄准那个男人。 　　绮礼却满不在意，“在从者全都被Archer拖住的现在，你不是我的对手。” 　　话音落下，切嗣就扣动了扳机。 　　子弹却被全数阻挡。 　　从黑暗中现身的事行动诡异的Assassin。 　　他们全都包裹着异样的颜色，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样，以可怖的姿势蠕动着。 　　“你让自己的从者吞下了那些东西吗？”爱丽丝菲尔捂着嘴，发出惊呼。 　　从Assassin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与混杂着浓稠漆黑魔力的湖水几乎一致。 　　“这些家伙一个个地分散，太过弱小，就需要一点东西来补强。”绮礼抬起空无一物的左手，“不过为了Assassin心甘情愿地喝下这些东西，却不被吞噬，用光了我所有的令咒呢。” 　　但就算如此，Assassin们也没办法在背叛绮礼。 　　被剥夺了自主意识的现在，他们已经化身为绮礼身边最得力的杀戮机器。 　　“爱丽，退后……这里交给我。”切嗣流下冷汗。 　　虽然舞弥也在附近暗中准备狙击。 　　但有Assassin保护，根本没有办法以常规手段击杀言峰绮礼。 　　“切嗣，我——” 　　爱丽丝菲尔刚想说要跟丈夫一起奋战，冰冷的破空音自背后而来。 　　来不及反应的切嗣，惊恐着回身去拉爱丽，但那漆黑的匕首却在命中的前一刻，被骤然亮起的光芒弹飞。 　　“没有从者的话，就没办法阻止你。” 　　清冷高贵的声音响起，摩根缓缓地降落在卫宫夫妇的旁边。 　　“摩根女士！”爱丽丝菲尔顿时大喜过望。 　　照理说被全数挡在那里的从者，也包含了摩根。但刚才的情形，多半是汐见用令咒，趁着战况焦灼，将摩根送到这边来了。 　　“喔，没想到居然会被吉尔伽美什放过来。”言峰绮礼丝毫不惊慌，“但如果你把Assassin还当成之前那样，是会有麻烦的，不存在于人类史的魔女。” 　　他的称呼让摩根眉头一皱。这时…… 　　嘭—— 　　湖中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天空的孔开始倾斜黑红色的“污垢”。 　　那是被污染的圣杯魔力具现，现在的规模还无法实现愿望，但已经足以吞噬任何沾染它的东西。 　　这时，言峰绮礼只随意地一挥手，四周潜伏的Assassin们扭曲咆哮着现身，冲向被被包围三人。 　　“坚守防御，从者由我来对付。” 　　摩根一挥手，防御与强化的魔术便施加在了两人身上。 　　本来的话，摩根只要顺利解决这里，并保证自己平安无事就够了。 　　但她还是如同条件反射般，给予了这两个人以庇护。 　　果然还是没办法舍弃掉与生俱来的天真。 　　摩根在心里叹息着，然后凌厉地挥舞魔枪，斩杀了最先逼近的一个Assassin。 　　被斩杀的Assassin倒在地上，却没有消失，身体渐渐坍缩，化为了一滩浓厚的污泥，缓缓向这边流过来。 　　“要小心！那些黑泥很容易污染从者的灵核，只要沾到一点就麻烦了。”爱丽丝菲尔连忙提醒摩根。 　　摩根轻轻跺了一脚地面，三人所站的方圆之地，就缓缓地升高，变成了一个居高临下的土台。 　　“那么，就稍微改变一下敌我双方的数量差距吧。”她抬手，掌心光芒被捏散，飞向四周后爆炸开来。 　　晃得人睁不开眼睛的光芒消散后，漂浮在半空中的，是和摩根一模一样的五个分身。 　　言峰绮礼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取出了预备的黑键准备迎击。 　　只要再拖一点时间—— 第八十三章 联手反击 　　广袤无垠的沙漠之中，再无汐见天溪的身影。 　　吉尔伽美什微微挑起眉毛，察觉到这一变化，然后，他缓缓抬起眼睛，望向斜上方的天空。 　　数倍于自己所在高度的地方，汐见正缓缓调整姿态，要向下俯冲。 　　利用重力的加速度辅助自身的速度，他要以更快的速度突进直吉尔伽美什的身边，完成斩首。 　　征服王的固有结界内，天空没有一片云彩。 　　比起广袤的沙漠，天空甚至连躲避的地方都没有。也因此，吉尔伽美什能够更加容易找到发射目标。 　　感受着高天之上的狂风吹袭着身体，汐见翻转身体，向吉尔伽美什的方位飞速下降。 　　“蠢货。” 　　吉尔伽美什将一部分宝具的大门调转方向，瞄准了汐见。 　　或许是过于重视汐见这边，让吉尔伽美什倾泻在『王之军势』上的宝具数量骤减了不少。 　　已经逐渐习惯这份压力并寻找反击时机的阿尔托莉雅，立刻准备解放包裹圣剑的『风王结界』。 　　利用压缩在剑上的烈风，自己也可以一跃而起，抵达吉尔伽美什的位置，与汐见一同夹击英雄王。 　　只要不断紧逼，就可以让黄金之王无法有时间准备发动『乖离剑』。 　　阿尔托莉雅看准时机，从战马上跳下，滑停在沙漠上后，瞬间解放『风王结界』。 　　轰然的响动过后，阿尔托莉雅如一柄铁锤般直直地飞向吉尔伽美什。 　　那些沿途的宝具全都被她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打飞。 　　“小子！抓稳了！” 　　不打算落于人后的伊斯坎达尔，一抖缰绳，准备让牛车起飞。 　　“众将士，坚守阵型，准备远程武器！” 　　如此下令过后，伊斯坎达尔的『神威车轮』踏着紫电奔向天空。 　　原本不是很习惯牛车宝具奔驰的韦伯，牢牢地抓稳之后，感受着风声在身边呼啸的感觉，他第一次看到了从来没有在意过的景色。 　　世界如此宽广，天空如此浩渺，而身处其中的自己，是多么的不起眼。 　　——我遇王，而知天下偌大。 　　“我们上！Rider！”韦伯伸出手，指着吉尔伽美什喊道。 　　伊斯坎达尔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放声大笑，再度加快了牛车的速度。 　　地上的军势望着这前所未见的光景，超越生死齐聚于此的他们，本就心潮澎湃去，却没想过还能看到如此超出想象的场面。 　　吉尔伽美什露出愉悦至极的表情，在身旁又打开了十几道门。 　　在这些门打开的瞬间，汐见天溪、骑士王、征服王先后逼近至近旁。 　　三道攻击一同奔向吉尔伽美什。 　　“唔哦哦哦哦！”汐见咬着牙发力，却没办法再进一步。 　　吉尔伽美什身旁展开的门放出了武器，将他整个拱卫在内。 　　随后，黄金的双剑从肩后的门被抽出向前挥动，与其他宝具爆散开来，将三人尽数弹开。 　　“骑士王！” 　　伊斯坎达尔落在接住自己的牛车上，伸手去拉住了最近的阿尔托莉雅，将她也拉进车中。 　　但是汐见离得太远，间不容发赶到的宝具发射，将他们分割开来。 　　“无须担心！” 　　汐见翻了个身，骤然在空中停住。 　　“那家伙……用魔力生成了固定的立足点吗？”韦伯一眼看出来汐见做了什么。 　　本来在空中因为缺乏立足点，这种进攻一次不成便很难发动第二次。 　　但汐见却以这种魔术，再度展开了第二波攻势。 　　“我也来！” 　　阿尔托莉雅也翻身站在牛车边上，脚一蹬就又冲了出去。 　　牛车无法长时间没有控制，伊斯坎达尔于是选择驾驶宝具，在空中回转，着重闪避吉尔伽美什的宝具，准备下一次接应两人。 　　远远望去，数不清的宝具被打飞，超出人之领域的战斗于天空展开。 　　猛地，一件宝具被阿尔托莉雅命中后，瞬间爆炸开来。 　　凭借直觉尽力闪避的她终于无法继续维持短短数秒的空中作战，向后落下去。 　　这个程度，就算落在地上也没有多大的伤害。 　　一柄锋利的宝剑朝着她的胸膛飞来，下一秒就将贯穿她的身体，但是—— 　　骤然伸过来的手拉住了她空着的的左手。 　　是汐见。 　　他也同样因为闪避爆炸而暂时撤退。 　　飞速地伸手拉住阿尔托莉雅靠近，托住她的后背。 　　“我来制造立足点，你趁现在解放宝具！” 　　“明白！” 　　感觉到身体逐渐轻盈，随后，阿尔托莉雅和汐见一样踩住了空无一物的天空，法阵的光芒浮现在他们的脚下。 　　“就是现在！”汐见大喊。 　　阿尔托莉雅屏息凝神，手中的圣剑绽放出无与伦比的光辉。 　　“一决胜负吧！誓约胜利之剑（Excalibur）！” 　　然而吉尔伽美什也有相似的算计，他也打开了宝库之门，从最深处取出了最终的宝具，蓄势待发，要将敌人一扫而空。 　　“以死拜服吧！天地乖离开辟之星（Enuma Elish）！” 　　切开天地的光芒，与星之内海锻造的幻想，在曾经建立横跨三大洲帝国的王的心象风景内冲突。 　　原本足以连这片世界也一并切开的乖离剑，被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的宝具阻挡住了力量。 　　两道力量的冲突，掀起了席卷天地的暴风，似要撕裂这片心象风景。 　　但这种抗衡也只是维持一时的状态，随时可能被打破。 　　所以，还需要另一样东西。 　　汐见张开手。 　　“以尽头乐园之名，予王安宁！『遗世独立的理想乡』（Avalon）！” 　　那是不让外界污秽进入的妖精乡之壁，隔绝此世，唯有无罪之人方可步入的星之内海。 　　在圣剑剑鞘的之下，这瞬间，世上所有的法则都将被隔绝在后。 　　世上最强的守护。 　　连五大魔法都到达不了的地方，谁也无法侵害的究极之一。 　　『由我来使用你的宝具？』 　　『战场形势千变万化，最坏的情况下，我根本没有时间使用这第二宝具。但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承受解放他人宝具真名所需要的魔力。』 　　『……如此，定不负所托。』 第八十四章 弑杀半神 　　正如阿尔托莉雅说的那样，汐见确实能够承受释放『遗世独立的理想乡』的负担。 　　吉尔伽美什没有料到这一幕，他不知道阿尔托莉雅居然还藏着这种宝具。 　　乖离剑的攻击不仅被尽数防御，甚至被反射回来，连同圣剑的光辉一起斩向吉尔伽美什。 　　这个距离已经无法闪避，吉尔伽美什召唤出诸神之盾来防御。 　　“休想！” 　　汐见将代为使用的宝具归还给阿尔托莉雅之后，自骑士王身边一跃而起，手中再度握住召唤出来的赤枪。 　　“那么，就给你们最大限度的考验吧！” 　　敞开的宝具门再度向发射宝具。 　　离开了剑鞘防御范围的汐见，再度成为众矢之的。 　　但能够发射的并不只有吉尔伽美什，征服王抬手，五指并拢重重挥下。 　　早已等待多时的众将士，将手中的武器全力投射出去，撞在了吉尔伽美什发射的宝具上，发出一连串爆炸的声音。 　　虽然这些武器不及吉尔伽美什的宝具，却也足以妨碍它们对汐见发起的攻击。 　　汐见避开那些划过身体的密集宝具中会造成致命伤的，全力冲向天空的英雄王。 　　看准了诸神之盾防御的间隙，汐见刺出手中的赤枪。 　　然而这本该命中吉尔伽美什要害的攻击，却停在了毫厘之间。 　　从宝库门中伸出的锁链，牢牢地束缚住了汐见天溪。 　　天之锁（Enkidu）。 　　这锁链本是对持有神性的对手才能发挥效果，但如果当成普通锁链使用，也一样是有着极其坚固的束缚能力。 　　“感到光荣吧，能让本王以这件宝具来制服你。”吉尔伽美什举起手中的乖离剑，打算以此来斩杀汐见。 　　“别这么着急下定论，谁规定过，魔术师只能单兵作战？”汐见笑着说完。 　　身体忽然消散。 　　下一瞬，汐见天溪变成了五个，出现在周围五个不同的位置。 　　“什么？！” 　　『想要从我这里学一点魔术？我的丈夫还真是贪得无厌。光靠那个影之国教你的东西，还不够满足吗？』 　　在摩根这样的调侃之下，她没有任何犹疑，就将拿手的魔术之一传授给了汐见。 　　一直隐瞒不说，甚至连作战会议的时候，都没有讲出来。 　　手中的魔枪依汐见的意图化为不同的武器。 　　弓箭、长刀、巨剑、大锤。 　　加上原本的姿态。 　　五种攻击以不同的方式交叉，一闪而过。 　　经由原初卢恩强化，轻易突破了黄金甲的防御，但最后的魔枪却没有刺穿吉尔伽美什，只是停在了铠甲的胸前。 　　吉尔伽美什冷笑一声，他打算以宝具转移自己再度展开进攻时，却发现四周的空间已经被固定，整个人动弹不了分毫。 　　『不要只依靠一支枪作战，时常会有一支魔枪无法对付的敌人。以第一支魔枪将敌人钉死在空间上，再以第二支魔枪贯穿目标。我只示范一次，如果学不会的话，你知道会怎么样。』 　　师父的教诲言犹在耳。 　　“贯穿死翔之枪（Gae Bolg Alternative）！” 　　召唤出一直未曾显露的、相同的第二支魔枪，汐见解放了宝具的真名。 　　黄金之王的灵核被彻底贯穿。 　　鲜血从吉尔伽美什口中流出。 　　“这就是弑神之枪吗……那个女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教的是什么人。”吉尔伽美什淡淡地开口。 　　黄金甲胄渐渐稀薄，血液流动，拥有实体感触的英雄王，正逐渐消失。 　　“你说什么？”汐见不解。 　　“是你的胜利，心怀满足地收下吧。”吉尔伽美什不以为意，盯着汐见的眼睛说，“做好心理准备吧，弑神的。一旦踏上了拯救之路，就没机会回头了。” 　　留下充满诸多疑问的话语，汐见不得不询问其中的含义，“你到底在说什么？” 　　“本王没有义务替你解答，尽管踏上你的不归之路吧，哈哈哈……” 　　但吉尔伽美什显然无意继续解答，他说完这话之后，身体快速消退，最后连同那些宝具一起，从这里消失了。 　　明明取得了胜利，汐见却只能带着满腔的疑惑，向下落去。 　　吉尔伽美什的话语，触动了汐见内心深处最深的疑问。 　　自己究竟是谁，究竟来自什么地方。 　　已经消失的记忆到底是什么。 　　而自己又应该步向怎样的道路？ 　　满头雾水的汐见闭上眼睛。 　　『尽管踏上旅途便是，不必留恋这里。需要见面的时候，你我师徒自然会重逢。我们约在那个时候见面吧。』 　　离开影之国之前，与师父告别时，她最后的话语浮现在耳边。 　　那时沉浸在出师的喜悦与感伤里，未曾来得及深思的汐见，此刻重新陷入思考。 　　如果自己的旅途真的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汐见！” 　　发现他没有任何准备的坠落，早就落地的阿尔托莉雅发现大事不妙，飞奔过来接住了汐见。 　　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忘了这一点，险些出事。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示意阿尔托莉雅放他下来的汐见，重新站稳脚跟。 　　“真是精彩的反击。” 　　伊斯坎达尔驾驶牛车来到他们身边，身后是还未倒下的将士们发出的欢呼，庆祝这场对他们来说超规格的胜利。 　　“哪里，都是两位一起，才能这么顺利。”汐见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状态。 　　“挡在我们面前的英雄王已经不见了，接下来，就只剩一件事了呢。”阿尔托莉雅握紧左手。 　　曾经遗失的剑鞘再度回归手中，但她却再不需要第二次踏上这样的战场。 　　或许这正是当初剑鞘之所以丢失的原因吧。 　　或许早在那个时候，命运就已经暗示了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应该放弃，只是她并未在意，而是将这件事，当成了小小的挫折。 　　“那么就让我们作为王，帮你见证这场圣杯战争的终幕吧。”伊斯坎达尔说，“这一次的远征虽然有些遗憾，但也算尽兴了。” 　　他抬起手，在将士们的行礼之中，固有结界渐渐淡去。 　　出现在眼前的，是依旧散发着不祥磷光的柳洞寺。 　　“是啊，她还等着我……” 　　汐见一转身，向柳洞寺的后面迈出脚步。 第八十五章 显现 　　缓缓落在土台上，与爱丽丝菲尔和卫宫切嗣重新合流的摩根，用蓝色的眸子淡淡地扫视土台四周。 　　Assassin们已经全部被斩杀，然后化为了一滩又一滩黑泥，在强行启动的大圣杯影响之下，汇聚，然后宛如沼泽般包围了摩根升起的这个土台。 　　她看了眼自己手背上的令咒，刚刚制造五个分身，为了弥补魔力的不足，而消耗掉了一道。 　　原本有汐见的魔力供应，加上自己破格的魔力水平，摩根的诸多战斗与魔术都能轻易支撑消耗。 　　但是这一次汐见的供魔稍微有些克制，摩根不用想也知道，他应该是用尽了全力迎战吉尔伽美什。 　　话虽如此，摩根看着渐渐消失的自己的分身 。 　　如果继续维持这些分身，就需要消耗第二道令咒的魔力资源。 　　Assassin已经被消灭，就不需要继续浪费这份魔力。 　　唯一比较让人意外的是，那个神父格外地能撑。 　　虽说摩根这边由于要避免接触黑泥，被强行启动的大圣杯当成魔力资源吞噬，让绮礼得以掌握进攻的主动权，但那个男人却只是受了点枪伤，被切嗣的子弹废了一条胳膊，并没有到无法行动的地步。 　　这时，天空显现的那个空洞，忽然迸发出更加庞大的漆黑物质奔流，倾斜到柳洞寺的湖泊之中。 　　原本清澈的湖水已经浑浊不堪，湖面蒸腾着的雾气，更表示此刻湖水温度升高到快要沸腾。 　　“哦……”绮礼回头望了眼天空的空洞，满不在意地发出感慨，“看样子英雄王也已经败退了。” 　　这个男人丝毫没有自己的同伴被干掉的不甘与懊悔，仅仅只是简单地接受这个事实。 　　“你们应该不知道吧，Archer的灵魂质量是普通从者的三倍有余。”绮礼愉快地笑了起来，“收纳了那么庞大的灵魂转化为魔力，圣杯的启动已经无法阻挡了。” 　　摩根淡淡地挑眉，她缓缓抬起手，“那又如何？不过是有些精妙的魔术仪式，不同的阶段自然有不同的方法用来应对。但是在那之前，你已经没有机会看到了。” 　　手中魔力的光芒汇聚，摩根打算一击格杀言峰绮礼，然后再慢慢解决大圣杯现在的异常状况。 　　身后的爱丽丝菲尔却忽然倒吸一口冷气。 　　摩根也顿时停住了手中的魔术发动。 　　爱丽丝菲尔看到的东西，摩根也一样看到了。 　　身穿黑色仪式长裙的银发女性，从大圣杯中缓缓现身，周围的扭曲的肉团上生长出来的手，纷纷诡异地舞动着，像是要触碰那名女性，又像是要膜拜那名女性。 　　“那就是大圣杯的基石吗……” 　　绮礼也转过身去，看着那名女性。 　　土台上的切嗣看到之后，震惊地询问妻子，“爱丽，那个东西到底是——” 　　“……羽斯缇萨·里姿莱希……”爱丽丝菲尔惊恐地注视着那个与她有着相同面容的女性，缓缓说出了名字。 　　如果是大圣杯具现出来的身姿，只有那一种可能。 　　羽斯缇萨·里姿莱希·冯·爱因兹贝伦。 　　爱因兹贝伦曾经的当家，为了策划圣杯战争而献出自己的生命，但残存的意识依旧留在大圣杯之中。 　　爱丽丝菲尔仅仅爱因兹贝伦是仿造羽斯缇萨的形象，为了最大程度还原羽斯缇萨的功能，而制造出来的人造人。 　　“大空洞里留下的庞大魔术回路，就是那个名叫羽斯缇萨的人造人留下的东西。”摩根远远看着着黑长裙的人影，说。 　　羽斯缇萨漆黑的身影缓缓向前飘起，最后落在了言峰绮礼的旁边。 　　“区区四名从者的灵魂，就想将我唤醒，作为祭品而言完全不够看。”她露出邪恶又冷漠的笑容，“身为圣堂教会的监督者，居然只有这点能耐。” 　　绮礼刚要开口，却发现身体的力气被快速抽去，他惊愕地低下头。 　　从湖里蔓生出来的手，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从背后贯穿了他的胸口，那只惨白灵活的手，正捏着他的心脏。 　　咻地—— 　　手抽走的瞬间，绮礼的身体如同断线风筝一样，向后倒下去，滚落在烟雾笼罩的湖泊之中。 　　看着那只手带着心脏缩回黑泥之中，爱丽丝菲尔捂住了嘴巴，压制本能地呕吐感。 　　那个被他们视为最大敌人的言峰绮礼，最后却被自己唤醒的东西杀死了。 　　“新鲜的心脏味道真不错，但是还不够，还不够啊！” 　　羽斯缇萨露出充满狂气的笑容，舔了舔嘴唇，仿佛刚刚享用了一道至高无上的美味。 　　她用贪婪的目光凝视着摩根。 　　既然是遵从圣杯之理而来的从者，圣杯自然会渴求摩根的存在。 　　“吞噬了从者和御主，还不够满足，连我也要一并吞噬是吗。”摩根并不打算坐以待毙，她再度从土台上升起，漂浮在高空之上。 　　话虽如此，但此身既为从者，就有着绝对不利的相性，哪怕只是被触碰到，摩根都会被强行吞噬回收，作为圣杯启动的燃料。 　　所以，首先应该拉开距离，以魔术从远处进行毁灭性的攻击。 　　不过摩根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算错了一点，这个异常的大圣杯所显现的人格，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恶性人格。 　　宛如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藩篱，羽斯缇萨在摩根升空的同时，就那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你看上去会有很不错的味道，就乖乖成为我的祭品吧。” 　　羽斯缇萨说这话的时候，已经伸出了手，即将点在摩根的心口。 　　来不及，不管是发动魔术还是使用令咒转移自己，全都来不及。 　　没有征兆，没有破绽，就如同散步般可以抵达任何地方。 　　羽斯缇萨作为绝对的捕食者，正在毫无顾忌地进行苏醒之后的进食活动，填满圣杯所需要的七个从者灵魂。 　　天无绝人之路，赤色的电光从摩根与羽斯缇萨之间一闪而过，切断了羽斯缇萨的手臂，漆黑的血液洒出。 　　一秒不到的瞬间，魔女被熟悉的是身影抱住肩膀，以最快的速度脱离了羽斯缇萨的身边。 　　 第八十六章 终结 　　摩根惊愕地望着浑身是伤的汐见天溪。 　　这个男人，明明刚刚结束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却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就这么奔赴她的身边。 　　就像『过去』的任何时候那样。 　　他抱着摩根在地上滑行数米后才缓缓站定，望着天空的羽斯缇萨。 　　卢恩文字诱发了剧烈的爆炸，将羽斯缇萨也一并席卷了进去。 　　“看样子，没有作用呢。” 　　摩根看着在火焰中缓缓离开，飘落在黑泥之上的羽斯缇萨。 　　爆炸造成的灼伤正逐渐从那具身体上消失。 　　“不过至少弄清楚了一件事。”汐见抱紧摩根，身体微微下蹲，浑身发力 　　在周围黑泥中伸出的手扑向他的时候，一跃而起，落在了附近最高的树顶。 　　“那种瞬间移动看来没办法连续使用。”他微微眯着眼睛，死死的盯着羽斯缇萨，“看样子是有间隔时间的特殊能力……” 　　摩根赞同地点头，“那么至少，先将我放下来吧？” 　　“恐怕暂时还不行。”汐见苦笑，“那东西很清楚你的价值，会千方百计想要吞噬掉你……我绝对不允许。” 　　听到他这么说，摩根看向汐见的肩颈后面，才注意到他衣服上有好些刚被灼烧过的洞口还在冒烟，下面的皮肤也有烧伤。 　　明显是他刚刚救下她的时候，用身体去挡下了羽斯缇萨断手溅出来的东西。 　　“那么，你来负责移动和防御，我负责进攻。”摩根收起魔枪，然后张开手掌。 　　万幸的是，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人面对羽斯缇萨。 　　阿尔托莉雅他们三人也紧随汐见的步伐，赶到了这里。 　　只是爱丽丝菲尔提醒两名从者，不能碰到湖边这些漆黑的东西，否则他们这些仅剩的便会被污染，甚至被操纵。 　　“不，那东西既然只能污染从者，那就由我来主攻。” 　　汐见再度跳起，避开了羽斯缇萨粗糙的攻击，落在阿尔托莉雅他们旁边。 　　“不用担心这边，我和切嗣没有问题，尽管做你们的事就好！”爱丽丝菲尔正被切嗣翼护着。 　　他大概也打算一旦情况紧急，就拼上自己浸染土台下黑泥的危险，也要把爱丽送到安全地带。 　　“但是那东西一看就知道，是我们这些从者的天敌。”伊斯坎达尔很想帮忙，但这种时候，不被圣杯吞噬，就是最大的帮忙。 　　汐见轻轻放摩根站在地上，手一伸，那柄切断了羽斯缇萨手臂的赤枪飞回了掌中。 　　“那么只要不碰到地上这些东西就好了。” 　　他伸出手去，在虚空中划动，十八个卢恩文字闪过，以汐见的脚下为源头，厚实的冰面迅速覆盖了柳洞寺湖边的地面，甚至连已经开始因为魔力而隐约出现沸腾痕迹的湖面，也被冻结。 　　连带着大圣杯的蠕动也一时间静止。 　　“别被那家伙碰到，碰到就完了哦。”汐见故作轻松地提醒众人后，又补充了一句，“冰面很滑，小心点！” 　　说完，汐见整个人便像炮弹一样嘭地冲出去。 　　“耍小聪明！” 　　被汐见妨碍了“进食”的羽斯缇萨，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你……根本不是那个什么羽斯缇萨·里姿莱希吧？”汐见刺出去的枪，被银色头发生成的使魔阻挡，“对不对啊，黑圣杯!” 　　后方的爱丽丝菲尔一眼认出，那是爱因兹贝伦传承的魔术，以赋予自身头发以生命，根据战况转变为动物或者武器。 　　但是，规模完全不同。 　　羽斯缇萨的使魔化身为剑，每一次斩击都不输给从者。 　　“呵——” 　　羽斯缇萨，或者说黑圣杯拟态的人格，发出无情的冷笑。 　　她以汐见制造的冰面为基石，将其粉碎后，化为无数的冰刃刺向汐见。 　　但是这一波攻击被阿尔托莉雅和伊斯坎达尔从两侧打散后，两把剑一同斩向羽斯缇萨的身体，将她的手臂连同肩膀一并斩断。 　　好像没有痛觉一样，羽斯缇萨向后退去，冰面碎裂，洞口中冒出许多惨白的手臂，抓向伊斯坎达尔和阿尔托莉雅，逼得两名从者连忙在冰面翻滚，躲到了攻击范围之外。 　　手臂正二度再生的羽斯缇萨抬起头，望向正上方，摩根的魔术已经准备完成，径直奔向目标。 　　猛烈地爆炸在湖泊掀起十来米高的巨浪，连带着腐烂肉团一样的大圣杯基座，也被破坏了将近一半。 　　雾气的笼罩下，稍微放松些的汐见，忽然注意到一件事。 　　这里并没有言峰绮礼？是尸骨无存了吗？ 　　可惜现状并没有容许汐见询问先前在场的摩根或者卫宫夫妇，渐渐散去的爆炸烟雾里，是缓缓上升到天空打开的『孔』附近的羽斯缇萨。 　　“供品们，继续挣扎吧，这样我才能更加美味地将你们全部吃掉。” 　　说着，金色的杯子从她的身上浮现又消失。 　　『孔』的魔力急剧膨胀。 　　“那个是……宝具？”阿尔托莉雅震惊地问。 　　汐见已经在准备的大魔术。 　　“多半是类似宝具一类的进攻手段，加上对从者的绝对优势，恐怕只要被接触到，就完蛋了。” 　　“别发呆了，阿尔托莉雅，准备使用宝具。”摩根也来到他们旁边。 　　汐见给予她的第二道令咒瞬间消失，庞大的魔力开始汇聚。 　　“Saber，令咒的魔力！托付给你了！”爱丽丝菲尔见状，也立刻使用了令咒，填补阿尔托莉雅发动宝具需要的魔力。 　　“明白！” 　　骑士王与魔女，魔力瞬间膨胀。 　　没有相似攻击手段的伊斯坎达尔，却也高举手中的剑，召唤雷电降临助阵。 　　杀手锏的碰撞一触即发。 　　“『黑之圣杯啊，咏唱吧』（Song of Grail）！” 　　伴随着羽斯缇萨的宣言，从者们也解放了宝具的真名。 　　“『誓约胜利之剑』（Excalibur）！” 　　“『业已无法抵达的理想乡』（Roadless Camlot）！” 　　圣杯的漆黑魔力与英灵的光辉对撞。 　　“生命障壁（Life Wall）！” 　　然而那些诅咒却没办法侵蚀从者们的光辉，汐见用自己的魔术，将这些诅咒尽数挡下。 　　“可……恶！” 　　被光芒吞噬的前一刻，羽斯缇萨不甘心地怒吼。 第八十七章 最后的工作 　　“这里就是……大圣杯所在的地下空洞。” 　　在冬木两年多的时间里，汐见还是第一次真正抵达大圣杯的所在地。 　　与他同行的，除了摩根之外，还有刚刚一同奋战的盟友们。 　　无边无际的天幕，以及荒凉的大地，几乎让人忘了这里是地下大空洞。 　　估算下来，这一带直径足有三公里左右，在一行人行走的道路尽头，是形似墙壁的岩石。而在那岩石之上，便是大圣杯的祭坛所在。 　　黑圣杯被击溃，柳洞寺后方湖泊上的肉山也被一并消除。 　　被作为核心的远坂时臣，经由卫宫切嗣主动出面，从湖中捞了回来，虽然失去了一只手，但仍旧一息尚存。 　　但更令汐见惊讶的，还是看上去无血无泪的卫宫切嗣，会主动救人。 　　到底是自己预判有误，还是说这个男人发生了改变，汐见不得而知。 　　但是靠近到还有一公里不到的地方时，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阻挡前进的障壁。 　　既是阻拦，也是安全措施。 　　在那已经闭合的大圣杯祭坛里，是对任何魔术师来说，都可以随意使用也用不完的魔力量。 　　没有显现的圣杯作为媒介，贸然接触如此庞大的魔力，是非常危险的行为。 　　“到这里就足够了。”摩根率先停下脚步。 　　那个在湖中显现的扭曲之物，只是大圣杯的外部终端，就算连同『孔』一起被摧毁，也并不会伤及根本，顶多只是让打开的门重新关闭罢了。 　　她转过身来，看向阿尔托莉雅和伊斯坎达尔，以及他们各自的御主。 　　“一旦开始净化的仪式，圣杯不再有足以启动的魔力，从者也会开始退去。”摩根静静地询问，“最后再问一次，你们是否接受就此中止圣杯战争？” 　　貌似画蛇添足的问题，但摩根还是重新确认了一遍。 　　她很清楚许愿机对魔术师和英灵们的魅力。 　　只不过，亲眼见证了圣杯的真相后，不管是御主还是从者，全都不再能接受已经被污染的圣杯。 　　所以众人的反应出奇的一致。 　　“那么，开始净化大圣杯的仪式吧。” 　　摩根高举作为法杖的魔枪，她轻轻地将魔枪刺向前方的空气里，却好像触及了什么开关似的，庞大的魔术回路在大地上显现。 　　如果现在飞到天空去看，就会发现那魔术回路的外观，与先前那个羽斯缇萨的身姿一模一样。 　　正因为全身都是魔术回路的羽斯缇萨，以自己的血肉化为了大圣杯的基石，圣杯战争成立的一大要素才得以满足。 　　大圣杯被污染的本质，是因为第三次圣杯战争中的规格外职阶从者进入圣杯，污染了这里的魔力。 　　一般来说，净化已经是不现实的做法，只能将其解体。 　　但只用短短的时间，就解析了冬木圣杯战争系统的摩根，却知道该怎么做。付出的代价，也不过是让六十年才能储存满的魔力，消耗掉一部分。 　　从而达到将沉睡在大圣杯中的『此世全部之恶』剥离的结果。 　　大圣杯的净化仪式逐渐开始，众人也意识到告别的时间即将到来，御主与各自的从者，纷纷向别处走去，说着道别的话语。 　　“怎么了？有什么不舍吗？”摩根问。 　　圣杯净化的仪式启动之后，就不需要她去继续维持，除非这个时候阿尔托莉雅或者伊斯坎达尔临时变卦，要来阻挠。 　　所以她才有闲暇来询问汐见。 　　“不……只是觉得这几天发生的事好多。”汐见露出苦笑，“为了追求万能的许愿机，还真是辛苦。” 　　“因为魔术师们制造出圣杯，并不是为了从所有的痛苦中获得解脱，而是为了克服所有的痛苦。”摩根摇摇头，“不管是抵达根源，还是宏大到超出整个星球所能承受的愿望……” 　　正是这种足以改变世界的强烈欲望，才促成了如今的世界。 　　但也正是这种欲望，才导致了圣杯战争走向这种结果。 　　“从者们都开始退去了。” 　　摩根的声音将汐见从思绪拉回现实。 　　阿尔托莉雅和伊斯坎达尔正用自己的方式向两人挥手道别。 　　爱丽丝菲尔虽然看上去有些不舍，但终归是面带笑容，反倒是韦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让征服王也不得不拍着他的肩膀，最后开解一下。 　　送走了两名从者，爱丽丝菲尔和韦伯就先行离开大空洞，留下等待净化仪式完成的摩根与汐见道别。 　　“差不多净化仪式就要结束了。”摩根的措辞很委婉。 　　汐见看着站在身边的魔女，他心中升起一阵浓烈的不舍。 　　“虽然对其他人来说，圣杯战争没能达成任何目的，但你的愿望倒是都实现了呢。”汐见努力笑出来，对摩根表示祝贺。 　　“算是吧。”摩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仪式即将走入尾声，心中的话语在嘴边盘桓了许久，最终还是在摩根身上开始亮起退去的光芒时，脱口而出。 　　“如果……如果我请求你留下来，与我再契约，你会接受吗？”汐见握住那只还能握住的手。 　　摩根微微惊讶，眼底还有几分喜悦，“没有圣杯战争的仪式，要提供维持一名从者的魔力，会非常辛苦。即便是你也一样。” 　　“即便如此，我也希望你能留下来。”汐见垂下眼帘，“我还一点都不曾了解过你。” 　　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很符合摩根对这个人的了解。 　　“那就没有办法了，既然我的丈夫都这样发出了恳求，我又如何能做到不侧耳倾听？”摩根的手腕翻转，握住汐见伸出来的手，“虽然你并不只是为了自己才要我留下，不过眼下，就当做没有发现，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我并不是那个——”汐见觉得被误解了，想要辩解。 　　摩根却用眼神制止他，“比起浪费唇舌辩解，还是赶快进行再契约吧。” 　　“对哦，那我……” 　　他正要念出契约的咒文，嘴唇却被封住了。 　　冰冷却柔软的味道满溢在鼻尖。 尾声 　　三个月后。 　　与第四次圣杯战争举行时的寒冬时节相比，冬木的春天则格外舒适，很适合外出游玩散心。 　　“那……到现在为止，言峰绮礼的尸体依旧下落不明？” 　　咖啡馆内，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喝着咖啡，询问坐在对面的汐见天溪。 　　同席的还有韦伯·维尔维特。 　　“是的。不管是圣堂教会还是魔术协会，他们派出去的人都没有搜寻到绮礼的尸体。”汐见微微点头，“照你所说，绮礼的确是被黑圣杯贯穿心脏之后，落入了湖中。” 　　韦伯这时提出假设，“会不会是被大圣杯吞噬了？毕竟那东西看着像是什么都可能吞掉一样？” 　　“不排除这种假设，但总让人觉得很不安。”汐见喝了口咖啡，“我试过用绮礼的相关之物，进行追踪魔术。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已经死亡。” 　　爱丽丝菲尔叹了口气，“既然如此……” 　　她本想宽慰汐见几句，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合适的话语来。 　　曾经让切嗣无比警惕的言峰绮礼，就那么干脆且不起眼地被自己做唤醒的圣杯杀害，的确不是能让人安心的结局。 　　“算了，不说这个了。”汐见转头看向咖啡馆的一侧。 　　卫宫切嗣正带着一个银发的小女孩，在橱窗前挑选东西。 　　伊莉雅斯菲尔·冯·爱因兹贝伦。 　　圣杯战争结束之后半个月，爱丽丝菲尔亲自登门，委托他协助自己的丈夫前往德国，将女儿从爱因兹贝伦家带回来。 　　其实原本以卫宫切嗣的本事，要带走女儿并不难。但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花了重金，请汐见天溪协助。 　　“那个男孩是谁？”汐见问。 　　在切嗣的身边，还有个红头发的小男孩。 　　“那孩子啊，他叫士郎。”爱丽丝菲尔介绍到，“他的双亲上个月出了车祸去世，又没有其他的亲戚收养。因为刚好跟切嗣比较投缘，所以就收养过来，继承卫宫这个姓。” 　　汐见了然，便不再多问。 　　毕竟自己也收养了两个孩子，所以也没理由好奇别人的家事。 　　今天出来喝咖啡，其实是互相交换一下圣杯战争结束之后的一些情报。 　　作为在这场特殊状况的圣杯战争中走到最后的御主，难免会关心许多后续的进展。 　　“听说远坂家的女孩，最近开始去你那里走学了？”爱丽丝菲尔问。 　　“算是临时的补救措施吧。”汐见摇头。 　　远坂时臣确实勉强活了下来。 　　但被强行当做圣杯启动核心的他，身上的魔术回路也因此遭到了相当严重的破坏，虽然还能继续行使魔术，但已经不能再算作魔术师，而只能作为魔术使了。 　　本身资质就不如女儿远坂凛出色的时臣，这下彻底无法再在具体的魔术上指导凛。 　　他思前想后，决定委托汐见作为家庭教师，教凛一些通用的魔术知识，上课的频率大约是一个月一次。 　　汐见也不得不承认，有着五大元素属性的凛，的确某种程度上比樱更优秀。 　　也正是出于这种略微替樱觉得嫉妒的动机，汐见没有让樱和凛一起上过他的魔术课。 　　樱的魔术全都交给了摩根去指导。 　　既然学生的资质差不多，那么就只好在教师水平这边拉开差距。 　　“再过三个月，时臣先生就要提前开始将刻印移植给女儿。”汐见继续说，“并让凛接任下一任远坂家家主。这事儿也已经报给魔术协会了。” 　　时臣那之后只会作为父亲，替凛在成年前料理远坂家的许多杂事。 　　他虽然没办法再继续以魔术师的身份教导女儿，却也依旧对现状没有太多不满。 　　能活着，比什么都好。 　　“魔术协会……”韦伯嘀咕道。 　　圣杯战争结束后没几天，作为幸存的魔术师，韦伯就收到了战争报告。 　　眼前的汐见天溪在正面的交战中，杀死了肯尼斯和他的从者。 　　“别这么看着我，圣杯战争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事。肯尼斯自己也有这个觉悟。”汐见挑眉。 　　“我知道。”韦伯叹了口气。 　　自从知道这事儿之后，他就开始觉得肯尼斯的死自己也有点责任。 　　如果征服王的御主是肯尼斯，而不是韦伯，那老师与汐见的胜负就犹未可知。 　　“所以韦伯同学，你不回英国去吗？”汐见问，“你本来就是从时钟塔翘课溜出来参加圣杯战争的学生吧？” 　　“我大概要休学一段时间。”韦伯自然地开口，“之后我打算去世界各地旅行一下，见识一下自己从未想过要了解的东西。” 　　世界无比宽广，也因此，有着无数的东西等着韦伯去了解。 　　“果然……王这种存在，是会影响到一个人呢。”汐见深有同感地说。 　　爱丽丝菲尔听完，也不禁笑了出来。 　　聊天结束之后，爱丽丝菲尔去跟丈夫他们汇合，一家人乘车向着深山町而去。 　　卫宫切嗣在那里买了宅子，最近正在重新修缮，大约是打算在那里定居。 　　韦伯也去了新都的购物中心，采购旅行需要的物资。 　　“已经聊完了？” 　　带着樱和卡莲在楼上吃点心的摩根，确认其他人都走了之后，才重新下楼来。 　　她还是那身青色的和服，似乎很中意汐见给她选的衣服。 　　“聊完了，等下就可以去公园里赏樱了。”汐见说这话的时候，故意看着樱说。 　　卡莲捂着嘴怪笑，“到底是看姐姐，还是看树上的花呢？” 　　“爸爸！”樱不满地向汐见抗议着。 　　汐见一边闪躲一边对摩根说另一件事。 　　“我不打算一直待在冬木或者日本生活，过两年等樱和卡莲再长大一点，就时常带着她们去外面旅行，增长见识和阅历。”汐见单闭着眼睛，“所以需要给你一个假身份，在一定程度上掩人耳目。” 　　毕竟从者是高级使魔，还是鼎鼎大名的魔女，难免会招来麻烦。 　　“你的意思是？” 　　“需要另外取一个假名字，如果你有好的想法，可以跟我说，时间不是很紧急。” 　　摩根捏着下巴，稍微思考了一下。 　　“其实不用那么久，我已经想好了。姓就沿用你的，名字——” 　　她露出让汐见也惊得说不出话来的温柔目光，讲出了那个名字。 　　“就叫梣（トネリコ）好了。” 卷末语 　　感谢各位的陪伴，本书到今天，终于迎来了第一卷结束。 　　不知道最后的展开，是否让大家满意。 　　如有不足之处，也请各位多多包涵。 　　作为自己的第一本fate同人，自己觉得还挺走运的。比如今年夏天实装的周年从者，比如八月份发售的FGO最新设定集，都对本书写作过程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正如大家所见，第一卷的剧情以FZ的时间轴为背景。 　　接下来可以大概向各位告知一下后续两卷的预定。 　　第二卷将会主要讲汐见天溪在时钟塔作为魔术师的生活，故事主要对应《埃尔梅罗二世事件簿》的部分。 　　第三卷我想其实也许有部分读者已经猜到了，其实是要接上FGO的时间线上的第五次圣杯战争。毕竟摩根都出场了，剧情肯定是朝着那个方向前进（笑）。 　　希望我这样提前告知，不会影响还在追更本书的各位的阅读体验。 　　最后，再稍微做一点关于主角设定的小解说。 　　汐见天溪这个名字，算是夹带了一定程度的私货 　　汐见这个姓来自《女神异闻录3携带版》的女主角官方默认主角名的汐见琴音。 　　天溪则是偶然看到一个叫长谷川天溪的作家笔名，觉得很好听就选用了。 　　并且刚好，天溪和天启，在日语里有着相同的发音。 　　所以最后就这么定了下来。 　　而关于男主的设定，其实是在写作过程中有微妙的调整，因此最初的序章部分，我偷偷地做了点修改。至于具体是为什么，还请各位允许我暂时保密。 　　最后，再度感谢各位的支持。 　　虽然是国庆假期，但我不会偷懒，会努力兑现悬赏的加更。 　　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影之国幕间 生命（1） 　　“得手了！” 　　“太慢了！” 　　利用爆炎魔术轰炸形成的烟雾干扰视线，汐见天溪趁机来到后方，向面前的对手发起进攻。 　　但是却在手中的枪刺中之前，被对方以更快的速度转身，然后打落。 　　在坚硬又有些凹凸不平的石头地面上翻滚了好几圈，汐见的身体在撞到石墙后停了下来。 　　“嘶……” 　　汐见躺在原地到抽冷气。 　　刚刚那一击，枪身正正命中他一侧的肩胛骨，汐见几乎以为自己的骨头要断了。 　　就算有治疗的卢恩辅助，身体的疼痛也依旧没办法避免。 　　看着那个紫色的修长身影落在面前，汐见习惯性地伸手去抓掉在一旁的枪，准备爬起身继续跟面前的人交战。 　　“今天就到这里吧，你的身体也差不多临近极限了。”紫色长发的女性，用脚尖轻轻一勾，汐见的枪就飞起，落在了她的手中。 　　得到结束的宣言，汐见才终于松了口气，继续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虽然这个地方没有办法计量时间，也看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阴云密布。汐见仍旧勉强透过体感，能够推算训练大概持续了一整天的样子。 　　光是疲劳就让他浑身酸痛，他索性趴在地面上等着卢恩让身体恢复。 　　“有进步，原本只是打算探探底，意外地很能撑嘛。”女性半蹲下来，愉快地对汐见说。 　　“是我能撑吗？明明是你自己不肯喊停吧，师父……”汐见闭上眼，不去看那张连头发都没乱的姣好面容。 　　这里是被称作影之国的地方，而被他成为师父的人，就是镇守这个国度的女主人，或者说女王。 　　斯卡哈。 　　汐见已经快算不清自己来到这里是多久之前，反正他只觉得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因为能够在这片土地上活下来，斯卡哈对他的资质很满意，便收他为弟子。 　　汐见当然可以拒绝，只是她说那样的话就把他留在荒野里不管了。 　　受够了跟亡灵作战的汐见，从善如流地进行了拜师。 　　“是吗？我觉得刚才也只不过是小试牛刀，这种程度的话，我的弟子当然能撑下来。”斯卡哈说。 　　“好吧……”汐见半睁着眼睛，“所以说师父你今天手下留情了吗？” 　　他又问。 　　像这样宛如吐血马拉松一样的训练，也不是今天才有。 　　但他却觉得今天没那么艰难——虽然最后还是输了。 　　“哦？没想到居然会被你这么说，看样子下次训练的时候，可以进行更困难的内容了。”斯卡哈的微笑里传出危险的信号。 　　汐见意识到已经覆水难收，从地上爬起来，靠在城堡的石墙边。 　　而斯卡哈也非常随性地，也同样以无拘无束的姿态在汐见身边坐下。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还真是什么都没有啊。”汐见说，“吃的也没有，喝的也没有……真亏我能活下来呢。” 　　斯卡哈会心一笑，“也不尽然，跟外面不同，这里的大源依旧浓厚，只要有充足的魔力，就能活下来。” 　　她伸出手去，魔力自然而然地凝聚在手中，距离结晶化只有毫厘之差。 　　“累了就用魔力对抗疲惫，饿了就用魔力对饥饿，受伤了就用魔力进行自我恢复。”斯卡哈说，“这种程度的事，甚至不需要我教你。” 　　“呃……”汐见咧了咧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以为是斯卡哈给予了自己了什么魔术的加护，但事实上却貌似刚好相反。 　　“光从这一点上来说，你在这方面的天赋，就已经是我教过的弟子里最优秀的了。”斯卡哈训练时毫不留情，但该称赞的时候也不会吝惜言辞。 　　汐见盘着腿，双手按在脚腕上，“既然这里的魔力充足到可以让我活下来……那用魔力来创造植物，让它们长出果实来，是不是也有可能？” 　　“已经说过了吧，这里是死的国度。”斯卡哈静静地回答他，“换个说法，这里便是冥界一样的存在，『生命』的概念基本上不存在。” 　　听到这里，汐见本想问说“那我和师父你不算生命吗”，但话到了嘴边，汐见又咽了回去。 　　已经半神灵化的斯卡哈，早就不能算作一般意义上的生命。 　　对她而言，并不存在死亡的可能。 　　无论是美丽的死亡，还是丑陋的死亡。 　　她就只是这样保持着永恒的存在。 　　也许只有等到世界及其外侧消亡的那一刻到来，她才会迎来称得上“死”的瞬间吧。 　　至于他—— 　　『这个嘛，你就不用在意了，只不过是命比较硬，死不掉而已。』 　　汐见曾经这样问过斯卡哈，但师父只是用有些高深莫测的方式，给出了回答。 　　深知再怎么问也不会有其他答案，汐见也没再多问过。 　　“那……果然是不可能的事？”汐见表示。 　　斯卡哈露出舒适的笑，“怎么？你想试试？” 　　“姑且是有点想，师父可以教我吗？”汐见来了精神。 　　但斯卡哈的下一句话，却像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这种事你自己去摸索便是。魔术方面我能教的，也都已经倾囊相授。” 　　“……师父……”汐见抱怨起来。 　　“不用勉强，想做的话就做，不想做的话就不用管。”斯卡哈兀自笑了下，“只是不许耽误训练。” 　　汐见顿时来了脾气，他拍拍尘土，从地上跳起来，“我说，师父难不成是觉得，我想用这种方式推脱掉训练？” 　　看着他一边努力克制情绪一边又忍不住外露的模样，斯卡哈索性不去解开这个误会。 　　“不会推脱最好。你知道逃避训练会有什么后果。城堡里的一切随你使用，若是真能做出什么成果来，届时倒也不妨减轻你之后的训练强度。” 　　汐见默默地点点头过后，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依旧坐在石墙边的斯卡哈，拿起放在一旁的训练用枪，无声地笑了。 　　最初只是一时兴起，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才收他为弟子。 　　本以为撑不了几下，到时候再把他送出去就行了。 　　“……结果倒有些超出预料了。” 影之国幕间 生命（2） 　　斯卡哈并不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做派。 　　她是真的，说到就会做到。 　　汐见心里早就对这种事一清二楚，并不会因为自己想要研究用魔术让这片死寂的土地长出东西来，就希望斯卡哈默契地放松训练的严苛程度。 　　大概是前阵子的表现过好，斯卡哈之后的训练比先前更加严格。 　　已经开始不再区分到底是训练魔术还是训练武艺，让每次战斗的烈度更上一层楼。 　　同样不出斯卡哈所料，汐见依旧没有在训练时吐露半个字的怨言，顶多只是训练结束后感慨一下累死了。 　　然后稍微恢复一下，就跑去继续做魔术的自主研究了。 　　斯卡哈居住的城堡十分宽广，宽广到足以容纳一只数万人的军队驻扎。 　　——虽然唯一的问题在于这里并不存在给养。 　　汐见选在居所附近开辟了一片土地，每天在那尝试用魔术创造能结出果实的植物。 　　自此，斯卡哈无事时，用作消遣的事便多了一桩，就是在旁边观看汐见为这种近乎徒劳的事情付出努力。 　　知道就算开口阻止，也不可能让汐见停下钻研的脚步，斯卡哈便听之任之。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并没有挫伤汐见的锐气，他只是失败之后，坐下来思考自己的做法。 　　然后将总结出的经验，活用于下一次的尝试上。 　　——第一百三十七次失败。 　　斯卡哈默默地计算着。 　　当汐见用尽了能想到的办法，并于第一百三十七次失败的时候，他终于看上去有些疲惫地停了下来，坐在那里发呆。 　　“已经打算放弃了？” 　　作为仅有且唯一的观众，斯卡哈姑且发问。 　　“不，只是感觉自己似乎被魔术的常识局限住了……如果能再稍微改换思路，也许就能……” 　　汐见弓着身子，注视着被水浇湿过的土地。 　　“没准是这样。”斯卡哈随口说，“毕竟你要做的事，本身也是如同展现奇迹一样的行为。” 　　“奇迹……” 　　“没错，魔术本身就是奇迹的一种具现。”斯卡哈点头，并继续告诉汐见，“我似乎还没对你讲过这方面的东西。今天姑且临时追加一小节的授课吧。” 　　听到她这么说，汐见立刻转过身子，面朝斯卡哈。 　　影之国的学生只有他一人，所以斯卡哈对于授课并没有具体的规矩，或许是战斗之中，或许是休息时的闲聊，都有可能成为授课的一部分。 　　“听好了，人所能行使的奇迹，大致分为魔术、仪式、秘迹和诅咒这四类。反过来说，基本上人力范围所能达到的奇迹，不管是何种形式，最后都可以被划归在这四类之中。”斯卡哈单手叉腰，以一贯悠然又威严的姿态，站在弟子面前，简明扼要地讲述，“但在这之上，还有更高层级的一类，便是众神所持有的权能。” 　　“权能……”汐见复述着这个不算陌生，但又从未深入了解的词汇。 　　斯卡哈这时却笑了笑，“不过这都是需要另外展开的话题，这里就不做深入讲解了。” 　　她的反应让汐见稍微一愣，抬起头认真地凝视他的师父。 　　“所以师父是在暗示我……我现在做的事，其实是在妄图复现神明从无到有创造生命的行为、吗？”汐见吞了口唾沫，有些惊疑地询问。 　　“如何呢？”斯卡哈却只是笑笑，“不过是想在没有生命的地方种出一棵果树来，只凭这点本事便想自称触摸到了神明的权能，那神明也未免太过廉价。” 　　这么说完，斯卡哈就要转身离去。 　　汐见却在背后叫住了她，“那师父呢？夺走了无数的生命，不管是人类，还是亡灵或者神明，这样的师父，肯定也可以——” 　　“真是长进了啊，居然都开始有胆量讽刺自己的师父了。”斯卡哈侧首回身，露出隐隐带着杀气的笑容，仿佛下一秒就会提枪杀来，开始下一轮的训练。 　　汐见却端坐不动，只是认真地摇头，“不，我没有那个意思，师父。” 　　“只是说笑罢了。”斯卡哈点点头，“的确，夺走过无数生命的我，确实有着强大的力量。但是听好了，我的弟子——” 　　她转过身去，缓缓走入城堡的门内，话语从阴影之中遥遥传来。 　　“无论有多么强大的力量，也未必能让一朵花在不可能的地方生生不息。” 　　汐见不禁摸了摸脑袋上的头发。 　　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头发也从来没有长过，一直都维持着最初的长度。 　　这样想着，汐见天溪从地面站起身，看着身后的土地，陷入长长的沉默之中。 　　然后，下一次的训练过后，汐见又继续开始了这在某种程度称得上是『禁忌』的奇迹研究。 　　而斯卡哈也依旧像是百看不厌一样，时而在房间的窗口，时而在城墙上，时而在近旁，观看这几近徒劳的愚蠢行为。 　　终于，在某一次休憩的假寐时，斯卡哈骤然感受到城堡的某个角落，萌发出的庞大生命力。 　　醒来的她立刻赶往那个必然的所在。 　　一棵树苗正缓缓地破土而出，以平缓的速度生长着，照这个势头，斯卡哈估计要不了一会儿，就会长得比站在那里控制魔力的汐见还要高。 　　诧异于弟子终于做到这件事之余，斯卡哈也注意到了潜藏的危险，她几乎是在汐见回头要跟过来查看情况的师父报喜的情况下，被她从背后击晕了。 　　那棵树苗的生长速度渐渐平缓下去，最后停在了将近两人高的程度。 　　将汐见从地上抱起来时，斯卡哈的手掌抚摸过树干。 　　“没想到竟然想到了用自身为养料来培养生命。”斯卡哈对弟子的行为既无奈又赞赏，“只是抱歉，不能让你再继续下去了。权能对人之身来说还是太过庞大的东西。” 　　这样说着，斯卡哈又看了眼枝头开出的花。 　　是苹果花。 　　“触及了这种权能的片鳞半爪，想要杀死你，会变得比杀死我更加困难了吧。” 　　她笑着摇摇头，抱着汐见转身离开。 　　这件事，直到汐见离开影之国时，她都没有告诉他。 序章 莱妮丝·埃尔梅罗·阿奇佐尔缇（1） 　　1999年。 　　第四次圣杯战争五年后。 　　伦敦，时钟塔。 　　“听人说，你见到了橙子？” 　　创造科的学部会客室内，一位年逾七旬的老妇人，用布满沟壑的手端着茶杯，询问对面沙发上的汐见天溪。 　　“也不能说见到了。”汐见敷衍地回答。 　　去年他曾经因为一些事，去过东京跟苍崎橙子见过一面。不过现在的苍崎橙子到底是本尊，还是说作为替补的人偶之身。 　　甚至连汐见也不得而知。 　　其实早在八十年代末，汐见就被苍崎橙子找上门过。毕竟在外面假称橙子的弟子之名，晃荡久了总难免招惹到当事人。 　　因而发生过一些小摩擦之后，两人也就成了熟识 　　汐见不仅不会参加封印指定橙子的任务，还会利用职务之便，给橙子传递情报。当然，本来就不容易被抓住行踪的橙子，更多的时候是向汐见借钱。 　　“怎么，被爽约了？”老妇人问。 　　“不，只是单纯地要钱没要到，稍微拉扯了一通之后，就散了。”汐见单手支颐，“别跟我说什么玩忽职守。我早就从封印指定执行者的人员里退了下来，君主·巴留埃雷塔。” 　　跟汐见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伊诺莱·巴留埃雷塔·阿特洛赫姆，时钟塔创造科的君主，也可以称之为学部长，同时也是刚刚提到的苍崎橙子的老师。 　　说是老师，伊诺莱却是一个典型的魔术师，虽说是橙子的恩师，却也是强烈推荐对弟子实施封印指定的人。 　　绝对不会掺杂个人的感情，宛如呼吸一般施行着政治行为。 　　所以对于汐见，老妇人也会在必要的程度上尽力拉拢，将他作为民主派的顶尖魔术师代表之一捧起来。 　　“呵呵呵……”伊诺莱发出愉快的笑声。 　　汐见并不在意这位君主信不信，反正事实摆在那里，他确实是去要钱，也确实没能要到。反倒摊上点事儿。 　　况且现在苍崎橙子也离开了东京，去向不明，连汐见也说不上来。 　　“所以您叫我过来，只是为了打听橙子的事，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汐见耸了耸肩，却没有立刻离开。 　　老妇人绝对不会无的放矢，她既然请汐见过来，必然是有不止一件事要打听。 　　“听说你的两个女儿，也差不多快到上中学的年龄了？”伊诺莱问。 　　“大的那个明年升中学，小的还要再等一年。”汐见没有必要讳言。 　　特别是这几年里，樱作为魔术师，各方面成长迅速，所以汐见已经在向她确认今后的方向。 　　是明年就到时钟塔来开始开始进修魔术课程，还是继续完成在一般学校的学业之后，再决定是否要走魔术师的道路。 　　以现在的樱的水平，即便不进入魔术协会，也不会因为自身的资质，只能被动地卷入各种与魔术有关的事情里。 　　而樱也差不多在预料范围内，表达了想要进一步踏入魔术师世界的想法。汐见对此不会阻拦。 　　“难怪最近看到了跟你一个姓的女孩的资料，送到了时钟塔来。”伊诺莱轻笑道，那张苍老的脸变得更加沟壑纵横，显得皱巴巴。 　　“没错，是我送过来的。”汐见说。 　　时钟塔不乏小小年纪就过来修习魔术课程的学生，所以樱在他们之中并不显眼，顶多只会有好事的学生能打听到她被收养的身份而已。 　　“那么，倒也正好。”伊诺莱忽然说了句不明所以的话。 　　汐见没有追问。 　　然后，如同提前彩排过一样似的，在伊诺莱与汐见的寒暄堪堪宣告结束的同时，有人敲开了这位君主的会客室大门。 　　走进门来的，是一个看上去跟卡莲年龄相仿的金发女孩，有着如陶瓷般细腻的皮肤。那女孩动作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裙子。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那双火红色的眸子里透露出的坚定意志。 　　明明才不过十岁出头，却能露出这种表情，很难想象她此前短暂的人生里经历过什么。 　　焰色的眸子在微微扫视过汐见之后，渐渐转变为蔚蓝色。 　　魔眼。 　　汐见立刻明白，这个女孩是魔眼的持有者，刚才是在用魔眼打量他。 　　跟在女孩身后进来的，是一个足足比她高出去大半个身子的成年长发男子。 　　“韦伯·维尔维特……”汐见叫出了对方的名字，“不，现在应该称呼你为君主·埃尔梅罗二世。几年不见，变化真的很大嘛。” 　　“反过来说，你倒是一点没变。”二世跟汐见报以寒暄，严肃的脸上也有了些许笑容。 　　五年前看上去也就比韦伯长了几岁的男人，五年后却看上去比成为埃尔梅罗二世的他还要年轻。 　　当然，也可能是埃尔梅罗二世太过劳心，才过早地显露出沧桑吧。 　　“魔术师当然得懂得保养啊。”汐见随口说笑，目光落在二世前面的小女孩身上，“那么这位想必就是——” 　　“鄙人莱妮丝·埃尔梅罗·阿奇佐尔缇。”莱妮丝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做着自我介绍，“是第四次圣杯战争的参加者，同时也是被你杀死的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博尔德的义妹。这样说，是否会更容易理解呢，汐见先生？虽然实际血缘上，我是他的侄女。” 　　“原来如此。”汐见微笑着瞥向伊诺莱，“所以君主·巴留埃雷塔是将我出卖给埃尔梅罗派，让他们来寻仇的吗？在这里打起来，会不会不太合适？” 　　莱妮丝却优雅地跑过来，坐在了汐见的身旁，像个跟大人撒娇的小女孩，唯有身上的那份气势不能小觑。 　　“怎么会，如果现在真的打起来，恐怕明天创造科和现代魔术科就要易主了。”莱妮丝盯着汐见，“况且义兄在参加圣杯战争之前，埃尔梅罗内部就不断有人提醒过他必死无疑，但义兄还是去了。然后不出所料地被你杀死，埃尔梅罗就算想寻仇，也不那么容易。” 　　“是吗，那你们来找我，是为了什么？”汐见拿出对待小孩子的办法，去对付莱妮丝，“埃尔梅罗的家主小姐？” 　　他伸手去揉莱妮丝的脑袋，莱妮丝也没躲开，扮起了天真的小孩子。 　　 序章 莱妮丝·埃尔梅罗·阿奇佐尔缇（2） 　　“这点就由我来说明吧。”二世走过来，坐在一侧的单人沙发上，“从目的上来说，我想邀请你成为莱妮丝的家庭教师。” 　　“哈？” 　　这回轮到汐见天溪傻眼了。 　　不管是埃尔梅罗二世，还是莱妮丝，埃尔梅罗派现在的主心骨，做事方式实在是有些超出他的常识。 　　居然拜托一个杀死了派系前代君主的魔术师，去给执掌派系、并将在成年后登上时钟塔君主之位的继承人，担当家庭教师。 　　这种做法未免过于魔术师了。 　　“哈哈哈哈！”莱妮丝开心地笑了起来，仿佛这里不是什么严肃地会面，而是面试家庭教师的场合，“汐见先生会惊讶也在情理之中。但就像我刚才所说，我对复仇之类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倒不如说，对能够杀死义兄那种天才的魔术师，到底有多少本事，更加感兴趣。” 　　莱妮丝所言非虚。 　　毕竟出发之前，派系内就已经满是对肯尼斯的死亡警告，但肯尼斯却始终不曾入眼，没有将汐见天溪当成需要注意的对手。 　　即便看到他跟迪卢木多能够交手得充满余裕之后，意识到那些警告不是谎言，而本能地为了求生想要先下手为强，却又在对手重伤之后再度开始轻敌。 　　如此反复不定，才最终在跟汐见天溪的对决中丧命。 　　圣杯战争结束之后，汐见因为杀死了贵族派君主的行为，而被重点关注。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会被问罪。 　　对魔术师来说，生死本就是家常便饭。更遑论是圣杯战争这种，为了争夺仅此一个的许愿机，而让七名御主与七名从者互相厮杀的血腥游戏。 　　怀着魔术竞赛一般的过家家心态参与之时，肯尼斯的死就已经不可避免了。 　　所以汐见天溪并没有惹上麻烦，反倒通过这个结果，成为了给民主派的投名状，使得本就与伊诺莱有些私交的汐见，成为了民主派的上宾。 　　能够杀死其他君主的无背景魔术师，汐见天溪实在是过于符合民主派的理念，并狠狠地扇了那些自命清高的贵族派一个耳光。 　　再者，汐见在圣杯战争中盘发现了大圣杯的问题，并与远坂家、爱因兹贝伦和圣堂教会联手，完成了对大圣杯的净化，避免了被污染的圣杯会带来的危险，并为圣杯战争的将来再继续奠定了基础。 　　在这两份功绩的加持下，伊诺莱为其中代表的民主派，已经在筹划让汐见的位阶提升至色位（Brand）的事宜。 　　这是前所未有的例外，贵族派自然在拼命阻挠。两派拉扯到现在，距离第四次圣杯战争已经过去五年，仍旧毫无进展。 　　而另一方面，汐见这几年里倒是特地为了自己和家人的处境，多关注了一些时钟塔的情况。 　　肯尼斯死后，埃尔梅罗派系便分崩离析，外部势力抢夺家产，众多分家也在掠夺之后分崩离析。 　　只有曾经作为婚约者的——同时也是第四次圣杯战争的幸存者之一的——索拉乌·娜泽莱·索菲亚利站了出来，动用自身的资源，与借钱回归时钟塔的韦伯合作，将肯尼斯的教室买下来，并由韦伯站出来作为教师运营。 　　几经波折之后，与埃尔梅罗的源流刻印适应性最高的莱妮丝成为了继承者，并将运营埃尔梅罗学派的韦伯拉进派系，给予了君主·埃尔梅罗之名。 　　至于『二世』，则是韦伯自己要求加上的。 　　先不论莱妮丝对汐见有没有复仇的想法。 　　对于埃尔梅罗派而言，与其想方设法找汐见天溪复仇，不如趁早分割财产跑路是完全合乎利益的做法。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汐见天溪未来的某天，会不会被民主派一路捧上冠位，甚至捧为某一科的君主。 　　所以当推举汐见提升位阶的议题冒出来之后，就有了一种传言： 　　『等到那家伙登上君主的位子，不知道还要杀多少贵族派的脑袋，没准到时候时钟塔就已经是民主派那帮人的天下了。』 　　虽然汐见很想追究传这种话的人责任，但源头不可追溯，他也只能放弃。 　　“就为了这种理由，才会通过伊诺莱女士的渠道，约我在这里见面吗？”汐见看向伊诺莱，“这是不是可以表明，埃尔梅罗准备倒向民主派这边了？” 　　莱妮丝夸张地摆手，“怎么会！倒向民主派的话，我有几条命都不够用。但是跟民主派交涉，邀请你这样的顶尖魔术师来当我的家庭教师，倒也没什么——” 　　说到这，莱妮丝忽然用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狡猾扫视汐见和伊诺莱，“当然了，如果我真的成了汐见天溪先生的学生，将来以门徒的身份带领埃尔梅罗投向民主派，也会更加安全吧。” 　　彼时，贵族派若再想滋事，汐见天溪也会为了派系利益和情义站出来。 　　换言之，这是一张空头支票，内容是加入民主派，兑现时间未定。 　　即便如此，光是能开出这种条件，就足以让时钟塔的政治家伊诺莱愿意从中穿针引线，为汐见和埃尔梅罗之间搭上关系。 　　“我没有正式收过弟子，除了自家的孩子之外，只定期给日本冬木远坂家的家主远坂凛，上过一些魔术课。”汐见知晓今日这场会面的目的之后，也没有浪费多余的唇舌，而是直接声明了自己的情况，“教学水平犹未可知，如果这样也能让你满意，那我倒是不打算拒绝。” 　　甚至可以说，伊诺莱也好，莱妮丝也罢，甚至是埃尔梅罗二世，都算准了汐见绝对不会拒绝，才准备了这场会面。 　　毕竟……这人是真的要养一家子人，能正经赚钱的差事他不会排斥。 　　“最后一个问题，那个索菲亚利家的大小姐，对这件事没意见吗？”汐见姑且最后确认了一下。 　　莱妮丝笑个不停，“还请放心，索拉乌女士是绝对不想看到你，你也不需要见到对方。” 　　“那再好不过了。” 　　汐见点点头，跟莱妮丝互相握手，表示达成协议。 　　 　　 第一章 家庭教师 　　2003年，七月。 　　入夏的伦敦也依旧炎热不起来，最高气温甚至只能到25摄氏度左右，每日的平均气温更是低到只有15摄氏度左右，让人晚上需要防寒。 　　但就算是这样凉爽的夏天，位于苏拉街的这栋雅致宅邸的庭院里，却依旧算得上是热火朝天。 　　莱妮丝汇聚魔力于指尖，打算命令自己的魔术礼装——『月灵髓液』对眼前的人发动攻击，但自以为准备周全的进攻，却在触及汐见的时候失去了锋锐，甚至脱离了莱妮丝的操控。 　　而他，仅仅只伸出了食指，就用一个不起眼的魔术动作，完成了防御进攻。 　　“真不简单，那么——” 　　越打越起劲的莱妮丝，准备再度发动进攻，那双焰色的魔眼流转着更加强烈的光芒。 　　但这双魔眼的过剩反应，干扰了莱妮丝对魔术回路的运作，她痛苦地闭上眼，伸手去口袋里摸索特制的眼药水。 　　然后，莱妮丝微微睁开的左眼，看到汐见走过来，依旧伸出食指，并点在她的眉心。 　　他的指尖带着隐隐的辉光，那是大地春归树木生发的力量，细润绵长，流淌进莱妮丝的魔眼神经里，驱走了过剩反应带来的灼热。 　　莱妮丝的精神再度澄澈起来。 　　“今天的实战课就到这里吧，再继续下去于你无益。”汐见收回手，走到庭院角落的数下。 　　那里放着桌子和茶具，汐见自然地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上一杯。 　　“真遗憾，这就结束了吗？”莱妮丝可惜地表示。 　　这不过是她嘴上的言辞。 　　莱妮丝·埃尔梅罗·阿奇佐尔缇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就算刚刚用特制的眼药水抑制住魔眼的过剩反应，她也没办法再继续运转魔术回路，继续进行今天的实战课了。 　　“不过老师还真是不简单，居然能抑制我的魔眼过热。”莱妮丝坐在汐见对面，饶有兴致地笑着说，“我真是越来越觉得兄长请你来当家庭教师，再正确不过了。” 　　汐见不动声色，“这种事本来也不难。只不过当事人的你在过剩反应期间，无力分心做这种事。而埃尔梅罗二世又不擅长这类操作。” 　　再加上莱妮丝本身基本上不信任什么人，过剩反应的状态下，能够被允许接触她，施加刚才那样的魔术，消退过剩反应的痛苦，就只剩下她的家庭教师了。 　　当然，汐见能够这样帮一把，也是这两年才有的事。 　　“你刚才让特里姆玛乌没办法继续进攻的那招，是不是就是用来打败我义兄的？” 　　实战课结束，休息时间到来，莱妮丝又问起了这个问题。她口中的特里姆玛乌，就是用『月灵髓液』进一步覆写人格后，所形成的水银女仆。是莱妮丝最为得意的礼装。 　　她对于汐见天溪杀死肯尼斯一事，起初就没抱有什么芥蒂，毕竟莱妮丝年幼时，在分家阿奇佐尔缇也是最不起眼的那类，自然没办法进入天之骄子肯尼斯的视野，有的不过是血缘上的关系。 　　随着信赖关系的构建，莱妮丝始终对汐见天溪怎么杀死肯尼斯这点十分感兴趣。 　　肯尼斯的尸体被运回时钟塔之后，验尸的结果也只是报告说死于心脏被利器贯穿，因为带有诅咒，所以埃尔梅罗的魔术回路，完全无法起到任何挽救性的治疗。 　　但是从1999年开始，到四年后的现在，莱妮丝完全没见过汐见使用任何武器。 　　这个人反倒像极了典型的魔术师。 　　加上圣杯战争当中的战斗，事后报告也因为顾及各方面的利益，多有语焉不详，莱妮丝不管调阅多少遍都，都没办法准确推断出肯尼斯最后一战的情形。 　　“那只是用来妨碍武器派上用场的卢恩。”汐见一边回答，一边在心里默数。 　　第二十六次。 　　这已经是他成为莱妮丝的家庭教师后，她发出的第二十六次询问，但汐见完全不打算透露任何详细情况。 　　“我知道。” 　　莱妮丝也跟着学习了卢恩魔术，但她天分过人，已经敏锐地察觉到，同样是卢恩，在汐见手中和在她手中，完全不是一个次元的东西。 　　“魔术本身没有什么区别，问题在于使用者本身。”汐见挑眉，“你本来没上过战场，实战经验匮乏，不用在意。” 　　莱妮丝叹了口气，知道这事儿又被搪塞过去了。 　　她原本也问过二世，但二世每次的回答都差不多，无非是“那个人作为魔术师而言也是最特殊的那类”。 　　“比起这种事，莱妮丝小姐，从下周开始，我想先暂时请为期一周的假。”汐见说。 　　他在莱妮丝这里的家庭教师工作，密度基本上与时钟塔的讲师持平，待遇也相当优厚——看得出莱妮丝在极力留住人才。 　　“哦呀？老师居然想要请假，是家里有事吗？”莱妮丝很好奇。 　　她跟汐见的两个女儿，已经相当熟悉，至于是否要以朋友互相称呼，莱妮丝还在考虑。 　　据莱妮丝所知，樱基本上只是在全体基础和个体基础这两科，研习基础课程，参加的也只是最普通的魔术师课程考试。 　　卡莲则被推荐去了二世的教室听课。 　　现在进入了七月，再过阵子，时钟塔也会给学生放假。莱妮丝本来预计八月开始放假，她没想到除了常规节假日，工作期间鲜少请假的汐见，居然会主动要求这么长时间的假期。 　　“姑且算是吧。”汐见放下茶杯，“稍微跟妻子有点事要出门，因为不离开英国，所以一个星期差不多够了。” 　　莱妮丝双手搭桥，垫着下巴，狐疑地盯着汐见。 　　她知道汐见结婚了，但那位名叫汐见梣的女性，莱妮丝几年里加起来见过四五次。明明一眼就看得出是西方人的面容，但却顶着日本人的名字。 　　实在是各种意义上都太神秘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是二世要去调查一些东西。”汐见继续说，“具体的情况，你可以去问他。” 　　嗅到了莱妮丝身上藏不住的好奇心后，汐见果断选择了祸水东引，然后默默地在心里给二世画了个十字。 第二章 旅途 　　隔天的上午，汐见带着摩根，在帕丁顿车站，乘上了前往威尔士的柴油火车。 　　感受着火车的摇晃感，用悠闲目光望着车窗外的原野景色，摩根用轻松自在的口吻对汐见说： 　　“竟然选在这种时节叫上我外出旅行，果然因为孩子们长大了，开始觉得她们碍事了吗？” 　　“你知道没那回事吧。”汐见坐在豪华车厢的沙发上看手头的报告，无奈地抿着嘴唇回答。 　　“那么今天这趟是要去什么地方？”出发前，摩根并未询问过具体细节。 　　自第四次圣杯战争过去之后，到现在已经九年有余，就连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滞留在这个时代如此之久。 　　不过说到底是自己的选择，摩根并不打算后悔。 　　刚才的话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的玩笑。 　　汐见显然很喜欢旅行，几乎是一到假期就会带着全家人外出。 　　最开始局限于日本，等到樱和卡莲长大些之后，就会去国外看看。 　　几个月前的复活节假期，他更是和她一起，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复活节岛。 　　唯独今天这趟出门，蜜月旅行的气氛并不明显。 　　“去一个跟你有关的地方。”汐见说到这里，语气又顿了顿，“或者说……应该跟你有关的地方。” 　　摩根微愕，然后默默地点头。 　　虽然从未开口明说过，但汐见敏锐的洞察力，早就察觉到摩根的特殊性。 　　但像这样宣之于口，倒还是头一次。 　　心里大致有了结论之后，摩根便安心享受路上这段时间。 　　在火车上摇晃了两个小时后，两人抵达了威尔士的首府卡迪夫，然后换成客车，看着同时写了英语和威尔士语的路牌从眼前略过，又花了五个小时后，两人开始登山。 　　山路相当崎岖，就算是摩根也不免认为，这道路是为了更有效率地毁掉人类双脚才诞生的东西。 　　“累了吗？” 　　在某一处比较陡峭的位置，汐见先一步上去，然后伸出手去拉摩根，并向她发出提议。 　　“这段山路相当难走，加上这里的空气也不是很像话，灵体化怎么样？” 　　尖锐的鸟鸣声时常响起，泥土、粪便和果实的腐败气味，混杂成了山里特有的气味。 　　握住汐见的手，摩根以轻快地姿态走了上去。 　　“这叫什么话？虽然现在我是依靠跟你契约的魔力，才得以留存现世，但到底还是从者之身。”她和汐见并肩而行，“反倒是我想问问我的丈夫，你的双脚可还撑得住？” 　　“马马虎虎吧。”汐见点头笑笑，“这里的大源气息格外浓厚，只要运转魔力就行了。” 　　但也正是因为这里的路极其难走，汐见出发之前才会特地再三叮嘱她，实在不行的话他可以自己过来。 　　按照事先跟埃尔梅罗二世商量好的，他会先一步抵达目的地，确保那边没有问题，然后再在村子里等待二世的到来。 　　“话虽如此——”汐见依旧握着摩根的手，“我本来以为女王陛下会嫌弃这种人迹罕至的崎岖道路。” 　　摩根不在意地笑笑，“那都是后来的事情了。在那之前，我也走遍了整个不列颠岛。” 　　“那么，对于当下的不列颠，你有什么看法？”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是这个时代这颗星球该有的样子罢了。”摩根轻声说。 　　大源虽然总体而言相较这颗星球的其他地方要更加浓厚，但本质还是神代衰退过后的世界。 　　妖精之类的幻想种早已迁入世界的里侧，如今这星球已经完全是适合灵长生存的世界。 　　在某种层面，用面目全非来形容摩根的感想也大差不差。 　　“是否中意？”汐见笑着问。 　　摩根沉吟着陷入思考，稍后才缓缓开口： 　　“因为能够接纳我的丈夫，虽有诸多不满意的地方，终归是还算美丽的世界。” 　　“这算什么形容哦……”汐见嘴上吐槽，手却稍微握得紧了些，“哪有人会被世界排斥的。” 　　“会的。因为做到了某些事，人是会被世界，又或者人理定础排斥。”摩根这样告诉汐见。 　　“怎么越听越不妙了。”汐见忍不住叹息。 　　“原本就是如此，身为魔术师的话，这种事你应该也很清楚。”摩根看着汐见。 　　这话倒也不假，只不过人理定础，本就是对汐见来说太过遥远的话题。 　　他只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一介魔术师。虽然对于人类社会来说，属于更加神秘的那一类，但在魔术师社会，却还是有着相当正常的生活。 　　“不说那个了，我有预感，目的地快到了，我们这次要去的是什么地方？”摩根问。 　　“死后的世界。”汐见说。 　　话音刚落，摩根就蹙显露出不悦，“这么急着回到那里去吗？” 　　“……呃，我说的不是影之国。”汐见连忙补充，“在火车上的时候，我不是说过，这里跟『不列颠的魔女』有关。” 　　“那倒也没错。”摩根舒展眉心，“只是你说这件事，跟埃尔梅罗二世有关，又是怎么回事？” 　　“当然是因为圣杯战争。”汐见叹了口气。 　　圣杯净化之后，根据魔术协会和圣堂教会的调查报告，因为没有正式启动，只损耗了部分魔力的大圣杯，将会在十年后，也就是2004年再度展开圣杯战争的仪式。 　　因为汐见也不好意思直接解体别人建立的仪式，加上某个原因，最后只选择了净化。 　　但仅仅十年便圣杯战争便将再度揭开帷幕，汐见心里也有些不安。 　　可能的话，他想尽量远离那场仪式，不再扯上关系。 　　“你已经跟圣杯战争扯上了关系，就算想避免也没有用。”摩根看穿了汐见心中的隐忧，“就算你想要远离，也一定会有各种原因迫使你不得不回到冬木，直面圣杯战争。” 　　“怎么说得好像既定事项一样。”汐见嘀咕了一句。 　　但是他的内心却没有办法否定摩根的判断。 　　这时，山路的树丛间传出振翅的声音，随后便有十多只黑色的鸟从林间飞起。 第三章 布莱克摩尔 　　看到这一幕后，汐见没有迟疑，从背包里抽出一条叠好的斗篷，利落地搭在摩根身上，将兜帽掀起，盖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并轻柔地将前襟的绳扣系上。 　　盛夏时节的山里并不是多炎热，两人又懂得用魔术驱逐蛇虫鼠蚁，本不需要过分包裹身体作为防护。 　　汐见却还是这么做了，摩根也并不多问，反倒明白汐见为何坚持不让她拿行李，而全部由他来背着。 　　谁让这是她看中的男人，做这种事必然有他的道理，摩根只需要带着期待电影结局的心态，慢慢等待下一个答案揭晓便是了。 　　“这里的乌鸦还真是多。”摩根在汐见帮她整理斗篷时，笑了一声。 　　“乌鸦会运送灵魂。” 　　随着低沉的声音响起，一道黑影从乌鸦飞走的地方出现。那是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年约六十。虽说人已步入老年，但隔着外套也难看出他身形壮实。一头没修剪过的乱发上，戴着一顶旧旅行帽。 　　“不仅不列颠有这种说法，在大陆的凯尔特神话中，乌鸦也经常登场。乌鸦是死者的领路人、守墓之鸟。它们会叫唤道：永不复返（Nevermore）。” 　　一根黑色的羽毛落在男人的肩上。 　　“听那口吻，想必你就是守墓人了？”汐见站在摩根身前，微微转身询问对方。 　　“时钟塔的魔术师来此，所为何事？”男人问。 　　对方一眼就看出汐见的魔术师身份和时钟塔出身，显然不是泛泛之辈。 　　“无事，只是替君主·埃尔梅罗二世在前面探探路。”汐见从容地转过来，面朝男人，“顺便，有一条预言的时间即将到来，我特地来此传信。” 　　“哦？”男人露出眼睛里流露出诧异的神色。 　　透过兜帽下的缝隙，摩根看到前面的汐见嘴角浮起一抹微笑，“或曰，『黑色圣母』不日将驾临此地，予守墓人以新的指引。” 　　“真是闻所未闻的说法啊。”男人虽然依旧狐疑，却没有因此轻视汐见。 　　因为汐见的话语直直地命中了男人身份背后的东西。 　　“我也只是偶然得知。”汐见笑盈盈地点头致意。 　　“既然如此，那么就请两位跟上，我是守墓人贝尔萨克·布莱克摩尔。既然你有事找我，就跟我来吧。” 　　说罢，男人便以惊人的速度走进森林。 　　汐见知道路线，并不着急跟上。 　　“哈啊……”摩根发出一声叹息，“原来是这个地方，我竟然没认出来。” 　　布莱克摩尔（Blackmore）墓地。 　　那是这片土地上流传最广的墓地之一，其名一直在魔术师之间广为流传。 　　“所以才会事先保密嘛。”汐见重新牵起她的手，只是这次的动作颇为讲究。 　　摩根的掌心放在汐见的掌心，被他微微抬起，任谁一看都知道她是大人物，而他反倒是随从。 　　“那么姑且容我问一句，你所说的『黑色圣母』，该不会……”脸藏在兜帽下地摩根，嘴角抿着，却抑制不住微笑的弧度。 　　“这还用问？”汐见也在笑。 　　终于，连摩根也受不了汐见这副装神弄鬼的做派，狠狠地以从者级别的筋力，捏住了汐见的手掌，发出让人畏惧的声音。 　　他与守墓人贝尔萨克口中提到的『黑色圣母』，不是别人，正是摩根·勒·菲。 　　当然，对身在此地的这位『摩根』而言，又并不完全准确。 　　“没想到把我带到这种偏僻的山村，居然是为了装神弄鬼。”摩根看着虽然脸上开始冒汗，但依旧不动声色的汐见。 　　“如果对此有所不满，大可就此返程，虽然会耽误一点时间，但我会把你送回伦敦，再重新用别的方法赶过来。”汐见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居然让摩根陪自己演这种戏码，所以压根不强求摩根必须奉陪。 　　“既然已经来了，不如看看吧。”摩根迈出脚步。 　　她确实知道布莱克摩尔这个地方，但这些年里，她却从未亲自踏足此地，更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 　　于是，两人沿着贝尔萨克离开的足迹，来到了那个建在险峻山地里的村子。 　　村子人口也就一百来人，规模小得好像随时都可能会消失在时代的洪流里。村子的建筑也大都是砖瓦结构，看着起码有上百年的历史。 　　虽然村里来往的行人都是现代服装，但让他们换上中世纪的服装，恐怕也不会有什么违和。 　　贝尔萨克早就等在了村子的入口处，与他同在的，还有一个穿着法衣的，有着三下巴，胖成球的男人，以及一名修女打扮的年轻女子。 　　圣堂教会的人。 　　只一眼，汐见和摩根便了解了这里的情况。 　　经贝尔萨克介绍，这两人是村子北部教堂的祭司和修女，同时也肩负着管理村子日常事务的职责。 　　作为外来人，想要进入村子，就必须得到祭司的准许。 　　祭司名叫费尔南多·克罗兹，修女名为伊露米娅。 　　因为是外来人，两人便在祭司、修女以及守墓人的带领下，往教堂的方向而去。 　　“那么，两位尊姓大名？”费尔南多挪动着浑圆的身体，一边用手帕擦汗。 　　“鄙人汐见天溪，这位是内子汐见梣。”汐见这样介绍摩根的身份。 　　贝尔萨克看了眼被兜帽挡住面容的摩根，问：“尊夫人是否身体有恙？” 　　“不，只是天生皮肤比较脆弱，不太适应山里的气候。”汐见面不改色地说着假话。 　　因为他本就是时钟塔来的魔术师，因此作为圣堂教会基层人员的祭司和修女都并没有深入追问。 　　贝尔萨克已经事先说明过，两人是先遣队，真正的客人会在次日赶到。 　　所以一到教堂，祭司便把事情交给修女去准备，自己则去接见来访的信徒。 　　只是，在修女去操持招待客人的事宜时，她走到汐见旁边，耳语了一句，让摩根颇为在意。 　　倒不是对有陌生女性接近感到介怀，而是那句话的内容，充满了匪夷所思的味道，却又并不像是在警告他们。 　　“你们最好不要在此久留。” 第四章 渊源 　　布莱克摩尔村庄北部的教堂外观朴素，墙壁上爬满了爬山虎，礼拜堂内简朴而空旷，与冬木的教会差不多，但是房顶要比冬木教会高很多。 　　礼拜堂内打扫得干干净净，到处摆放着精致却不华丽的物件，颇有几分庄严神圣的气息。汐见甚至可以想象到这里在礼拜日座无虚席，村民们听那个肥胖祭司宣讲弥撒的场景。 　　贝尔萨克将两人引至教堂后，就先行离开了，离开前告诫两人，应该先对礼拜堂正前方的黑色圣母像进行祈祷，那是村子里的规矩。 　　老守墓人还特意示范了一遍。 　　“祈祷的事，我来就好了。”汐见单膝跪地，双手捧在胸前。 　　“那样的话，不如直接对我祈祷比较好。”摩根淡淡地说，“比起对着雕像，不如对着『黑色圣母』本人祈祷更加有效。” 　　“倒也是。”汐见笑了笑。 　　嘴上那么说，但摩根并没有那样做，只是站在汐见身后，等待他祈祷结束的同时，环视教堂内的景象。 　　与其他地方相比并无特别的教堂里，唯有那尊被染成了黑色的圣母像格外引人注目。 　　关键的地方在于那张脸。 　　圣母玛利亚的脸，在不同地区的雕像和画作里，会有着细微的差异。 　　但唯独这里的黑色圣母像，那张脸让摩根莫名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因为眉眼也好、五官也罢，全都跟她，也就是跟『摩根·勒·菲』十分相像。 　　尽管还不清楚这里为什么会是圣堂教会在负责，但摩根已经隐隐猜到汐见会邀请她同行的理由之一。 　　这个村子，恐怕与『摩根』有着非常深的关系。 　　作为相似却又并非同一人的她，现在满是哭笑不得的感觉。 　　“我改变主意了。”摩根忽然开口。 　　“要回去吗？那我送你。”汐见说，“我需要帮埃尔梅罗二世处理完这里的事，家里就先拜托你——” 　　“不是要回去。”摩根抬起手制止，“在这个村子，私底下的话，也不要称呼我本来的名字。” 　　“诶？” 　　“就像对外介绍那样，使用另外一个名字来称呼我。”摩根要求道。 　　虽然她并没有将自己变换为与这个名字相应的过去姿态，但唯独在这里，不想使用现在的名字。 　　名字本身就象征着另一种层面的神秘，某些名字光是说出口便带有诅咒。 　　在这个与『摩根』渊源颇深的村子，她也不免比平时更加谨慎。 　　“我知道了，梣。”汐见看着摩根……梣并点点头，答应了她的请求。 　　梣望着那黑色圣母的面容，“是个不错的机会，虽然知道这边的情况，但我从未想过能以这种形式造访『这一侧』与之有关的东西。” 　　“你能觉得这趟旅行不无聊，就再好不过了。”汐见走到她面前，伸手拉了拉她兜帽的帽檐，将那张脸深深地藏在阴影里。 　　这时，礼拜堂虚掩着的门被人推开，一个同样身披斗篷，将脸藏在兜帽下面的少女，怯生生地走了进来。 　　“那个……两位就是贝尔萨克先生提到的客人吗？”少女低着头，看上去既谦卑，又怕生。 　　“是我们没错。”汐见转过身去回答。 　　少女似乎点了下头，小声地说：“……贝尔萨克先生替两位安排好了住处……方便的话请随我来。” 　　然后便不等汐见和梣应答，转身先走了出去。 　　惊讶于这个闭塞的村庄对外来人的介意，汐见和梣不禁相视一笑，他才搀着她的手，不紧不慢地跟上少女的脚步。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走得太快，少女又放慢脚步，走在两人前面一点，就算回头，本就被兜帽遮住的脸，连嘴巴也会被挡住。 　　“……那个，贝尔萨克先生让我转告两位，说如果想要留在村子里，请务必遵守这里的规矩。”少女的语气始终又紧张又胆怯，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或许是害怕汐见和梣这类性质的外来客。 　　“请讲。”梣开口答道。 　　“第、第一，是进村时要参拜圣母像，两位也已经做到。”少女又轻轻点了一下头，紧张兮兮地补充，“第二就是晚上不要外出；第三是不要独自靠近墓地。最后则是就算要前往墓地，也请不要独自一人造访，更不可以靠近墓地附近的沼泽。” 　　第一条还可以归类到民风民俗里面，后面的就开始变得好像什么恐怖故事的规则一样。 　　两人都没有多问为什么，只是对少女回以肯定的答案。 　　少女所说的房间是位于村子外面的狩猎小屋，村子没有可以提供住宿的地方，只有那个地方空着。 　　像是逼着自己完成任务一样，少女将两人送到木屋后，甚至没有坐下多说两句，就匆忙鞠躬道别后，转身离开了狩猎小屋。 　　望着陈旧的床铺以及满溢着霉臭味的被褥，汐见也不禁开始在心里打鼓，思考到底该不该让梣睡在这么糟糕的地方。 　　“我说，梣，要不你还是灵体——”汐见试图劝说她不要刻意维持实体化。 　　自再契约以来，她一次也没有灵体化过，他也知道梣是有意不那么做，好尽量将自己作为从者降临的事实抛在一旁。 　　但他放下行李，回头去问时，却看到梣注视着那名少女离去的背影。 　　“有什么值得你在意的事吗？”他止住话语，问。 　　梣关上门后，才将兜帽摘下来，露出那张挂着若有所思神色的脸。 　　“不知道。或许是这里与『她』的存在渊源，我从刚刚的少女身上，居然感觉到了那家伙的气息。” 　　“那家伙？”汐见扬眉。 　　“不，也许是我的错觉吧。”梣撩起斗篷，在虽然破旧却也干净的木凳上坐下，“没想到居然在这村子里，会有那家伙氛围相似的少女。” 　　“因为从我查到的资料来看，这里似乎正是因为跟那个人有关，才建起来的守墓人村庄。” 　　汐见摇摇头，说出了那个阔别近十年的名字： 　　“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 第五章 猎人小屋 　　虽然是上午从伦敦出发，但一路辗转，抵达威尔士山区的布莱克摩尔村，也花去了有十个小时左右。 　　等到汐见稍微安顿妥当在猎人小屋住下之后，已经是黄昏时分。 　　他将小屋内的壁炉点燃之后，房间内的湿冷气息在炭火的烘烤下，逐渐变得淡了很多。 　　“这里只有速溶咖啡，还有我出发前制作的三明治。”汐见递给梣一杯热咖啡，“大概明天就得去村子外面觅食，或者去教堂讨要些食物了。” 　　相比起在伦敦或者冬木时的生活，在这个偏僻山村里的现在，可谓是艰苦得不像话。 　　“不必摆出那副表情，我没有要责怪或者抱怨的打算。”梣安静地吃着盒子里的三明治，“比这更加艰难困苦的日子，已经是家常便饭。并不会因为养尊处优的日子，就失去了这方面的适应力。” 　　“诶？有那么明显吗？”汐见摸了摸自己的脸。 　　“差不多算是写在脸上了。”梣吹了吹咖啡后，抿下一小口，“毕竟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度假，而是为了别的事，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汐见点了一下头，郑重地询问：“真的没关系吗？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倒是也不失为一种乐趣。”梣自然地表示，“在这个时代的生活太过从容，所以也需要一点刺激，让我的丈夫意识到，他的妻子并不是凡俗之人。” 　　“我压根就没忘记这件事好吗。”汐见摇了摇头。 　　梣含笑点头，然后说起了别的，“按照魔术协会的说法，第五次圣杯战争的仪式预计最少半年，最多一年内就会在重新启动，是吧？” 　　“嗯。不过由于上一次肯尼斯在圣杯战争中被我杀死，魔术协会还是有不小的震动。”汐见坐直身体，一手倚在旁边的桌上，“原本时钟塔是有意隐瞒了圣杯战争的情况，大部分魔术师只知道那是远东的偏僻乡下搞的魔术竞争仪式，剩下少部分则知道跟万能的许愿机有关——” 　　而肯尼斯作为前任埃尔梅罗的君主（Lord），自然是知道那东西是许愿机一事。 　　在第四次圣杯战争开始前，相关情报虽然也有收录在时钟塔的图书馆内，但只有主动查阅，才能掌握更具体的情况。 　　肯尼斯就是在知道，但不完全知道的情况下参加圣杯战争，然后战死。 　　这件事引起了魔术协会不小的震动，关于圣杯战争的情况也进一步得到核实。 　　“不得不说，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博尔德的死，对时钟塔来说并不算坏事，他们得以重新评估圣杯战争的价值，并将魔术协会推荐参加的名额，从原本的一个扩张到了两个。”汐见耸了耸肩，“第五次圣杯战争，魔术协会将派遣两位魔术师前去参加。” 　　“好一场飞蛾扑火。”摩根摇摇头。 　　多一个名额，并不能带来什么。反倒是名额变得昂贵，能够角逐竞争的时钟塔魔术师，大多是魔术世家，或者暴发户。 　　“谁知道呢。”汐见也笑了笑，他反正是已经打定主意，是打死也要等到第五次圣杯战争结束之后，再带着梣跟两个孩子回冬木去。 　　反正樱在魔术协会也没学什么真正有用的东西，她完全继承自梣这里的魔术体系，已然小有所成。 　　如果不是为了隐藏真正的魔术水平，樱现在早就跟汐见一样，晋升到了典位（Pride）。 　　——当然，樱也跟汐见一样，实际魔术水平远不止这种程度。 　　但即便如此，她也是时钟塔里为人处世低调的天才。 　　各方面比她的姐姐远坂凛要出人头地得多。 　　“另外，我从莱妮丝那里听说了，天体科的君主，马利斯比利·阿尼姆斯菲亚已经拿到了其中一个名额。”汐见露出回想的表情，“不知道剩下一个名额花落谁家了。” 　　他知道埃尔梅罗二世有在计划参加第五次圣杯战争的事，但莱妮丝显然并不愿意走到那一步。所以尽可能地在想办法将二世留在时钟塔。 　　毕竟肯尼斯是借钱购置魔力炉参加圣杯战争，但他的战死仅仅是局限在对埃尔梅罗派的损失，魔术刻印由莱妮丝继承，少量的债务已经在九年的时间基本还清。 　　并且，二世在四年前邀请汐见成为莱妮丝的家庭教师后，他只需要想办法安排好能够巩固埃尔梅罗君主之位的后续后，就能顺利抽身。 　　“那个暂且不提，有个坏消息，我也许要提醒一下你。”梣少见地犹豫再三后，才对汐见说，“即便这件事目前也只是有点苗头。” 　　汐见一愣，“什么事？” 　　“樱，似乎打算参加第五次圣杯战争。”梣用平静的话语，在汐见脑袋里丢下一颗爆弹。 　　“啥？”他有点没反应过来。 　　但并不需要梣特地重复第二遍。 　　圣杯战争的仪式，除了初始的御三家，只要有参加意愿就必定会被选中外，算上魔术协会这次拿到的两个名额，也还剩下两个空缺。 　　一般来说，只有有着强烈参加意愿的魔术师，会被大圣杯的系统选中，并赋予令咒，这需要魔术师亲自前往冬木。 　　——典型的例子便是埃尔梅罗二世，当初的韦伯·维尔维特。 　　持有圣遗物会提高自己被选中的概率。 　　时钟塔的魔术师当然可以自行前往，但那样也必然会招来许多其他的政治上的麻烦，因此基本被排除在首选方式之外。 　　如果樱回到了冬木，光是顶尖的魔术水平和参加意愿，就足以让她被选上。 　　汐见捂住嘴巴，陷入了深深地思考之中。 　　他不希望樱闯入那种必死无疑的厮杀，但又不太想强行违背樱的意愿。 　　那孩子以随心所欲的方式长大，看上去听话，实际上却很有主见。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可以让我替你去劝她放弃。”梣问。 　　“……这件事等我回去再从长计议。”汐见叹了口气，“眼下有眼下的——” 　　这时，房间门被敲响，汐见下意识说了请进，先前为两人带路的少女，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很抱歉打扰两位，贝尔萨克先生让我来送些……” 　　少女在说话时，看到了梣的面孔后，手中拿着的东西稀里哗啦掉在地上。 第六章 格蕾 　　“来，喝点热东西放松一下。” 　　汐见翻出包里备用的杯子，给少女倒上一杯咖啡。 　　少女名叫格蕾，是这个村子的住民之一。 　　但她的身份远不止于此。 　　因为进门时的失态，格蕾忙不迭地帮忙收拾东西，并归置好放在房间的一角后，汐见才挽留她坐下来喝杯咖啡休息片刻再走。 　　做完自我介绍，格蕾才接过汐见递来的咖啡，并维持着低头的状态，然后不断偷瞄梣。 　　原因很简单，现在放下兜帽的格蕾，在面容上与梣，可以说如出一辙。 　　以致于本来汐见满脑子的困扰，也因此小时，他还产生了一些奇思妙想，可惜未曾宣之于口，就被梣用电流魔术禁了言。 　　不过更准确地说，格蕾的长相，并不是与梣相像，而是与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一模一样。 　　“这是你本来的长相吗？”梣开口了。 　　格蕾好像被人发现偷看，所以吓了一跳似的，手里的咖啡险些泼洒出来。 　　“不、不是的……变成这样，大概是九年前。”格蕾说这事儿的时候，表情看上去十分难过，“在冬日的某天，我的脸忽然开始变化，最后固定成现在的样子。” 　　九年前的冬天，也就是1994年的第四次圣杯战争举行期间。 　　如此一来，格蕾的脸变得跟阿尔托莉雅一模一样，也就不出所料了。 　　“稍微让我检查一下你的情况。” 　　梣开始感兴趣了，她把咖啡杯塞给汐见，走到格蕾的身边，抬起指尖，落在了格蕾额头上。 　　“诶？”格蕾很不解。 　　她现在十分混乱，没想到会在村子里遇到跟自己有着几乎一样容貌的外来客人。 　　当面前的女客人来到村子里的时候，也一样身披斗篷，用兜帽遮住了脸。 　　与格蕾相似的打扮，让少女在看见梣的面孔后，内心本能地生出一种亲近感。 　　这位女性，是不是跟自己有着一样的遭遇？ 　　梣掌中的光芒亮起，被光芒包围的格蕾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一样，所以安静地等待着。 　　她听贝尔萨克说过，他们是外面来的魔术师，没准可以解开自己身上的“诅咒”。 　　“原来如此……”梣收齐手，光芒逐渐消失，“居然为了能够驾驭圣枪，而不断培育着具有资质的后代。” 　　“圣枪？”汐见一愣，“你是说伦戈米尼亚德（Rhongomyniad）吗？” 　　传说之中，亚瑟王持有的宝具之一，圣枪伦哥米尼亚德。 　　梣说过，那东西的本质是用来连接世界表里两侧的塔。 　　而她自己的四大类魔术中的『塔』，便是将圣枪作为魔术习得的结果。 　　“噫嘻嘻嘻！运气不错啊，格蕾。” 　　然后，一个有些惹人不快、且略显尖锐的声音响起，在猎人小屋内回荡。 　　“嗯？”汐见扬眉。 　　只见格蕾的表情异常尴尬，然后悉悉索索地在斗篷下面摸索了几下，取出一个圆柱形宛如提灯的笼子，笼子里有一个正方体的魔术礼装，朝向两人的那面，拥有眼睛和嘴巴一样的构造。 　　此时，礼装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梣。 　　“不、不是说过要保持安静了吗，亚德……真是的……”格蕾看上去非常为难，语气却好像在跟亲密朋友抱怨不遵守约定一样。 　　亚德（Ad）？是圣枪名字的缩略称呼吗？汐见在心里想。 　　而格蕾抱怨完的瞬间，才意识到哪里不对，本来在村子里，只有自己能听到亚德的声音，但她刚刚却下意识地认为在场的人都能听到。 　　是因为那位汐见先生的反应吗？还是因为眼前这名女性和自己一样，与那位王的容貌相似呢？ 　　“哦？这倒是有趣的设计。” 　　梣自然地拿走格蕾手中的笼子，将亚德提起来，与那双眼睛保持平视。 　　数秒过后，她发出轻微的叹息声。 　　“虽然核心是别的技术，但外部加工却又是另一种了。” 　　她将笼子放在桌上后，只轻轻地在笼子前面打了个响指，亚德就开始抖动，片刻之后重新安静下来。 　　“那么，要稍微聊聊吗？”梣看着亚德，语气轻快又揶揄。 　　然后，亚德再度开口了，明明是一样的声音，却比刚才更加沉稳和成熟。 　　“我想应该没有聊一聊的必要，既然亲自回到了这个村子，你是想亲自完成最后的仪式吗？”亚德问。 　　“这就不好说了，毕竟从一开始，你就弄错了因果。”梣不以为然，“不如说我也许要做正好相反的事。作为被『这一边』设定的人造人格，不，准确地说，作为圣枪的封印，你会反抗我的行为吗？” 　　“……”亚德陷入沉默。 　　短短的对话，费解程度已经超出格蕾的想象。 　　不管是亚德忽然发生改变的语气，还是这位女性一举一动都对村子的事情了然于心的态度。 　　“请自便。” 　　然后，亚德这样说完，便进入了休眠状态。 　　“这就完了？”汐见开始挠头。 　　他还以为会有什么精彩的对决，结果就这点事儿。 　　“不要擅自抱有过高的期待比较好，我的丈夫。”梣重新坐回床边，“只不过因为封印在某种程度上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我才能这样轻易摆弄。” 　　汐见只好笑着摊手，对梣的行为报以赞同态度。 　　“那个，亚德没事吧？”格蕾担心地问。 　　“放心好了，不会有事。”梣对格蕾的语气很轻柔，甚至夹杂着同情，“你的遭遇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我的责任。” 　　她说到这里，看向汐见，“看来这趟旅程会，比我预期得还要有意义些，” 　　“说到底，我只是帮人过来探探路，顺便兼任一下他在这里行动时的护卫。”汐见摆手，“如果你打算做点什么，按你想的去做就行啦。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尽力跟着。” 　　说到这里，汐见看向格蕾那边。 　　“不过你的‘朋友’真的没说错，格蕾。”汐见伸手示意梣，再度做出介绍，“她愿意到这里来，对你而言或许是最大的幸运。” 第七章 其他客人 　　猎人小屋的住宿状况实在称不上差强人意。 　　就算用除虫的魔术清理过一遍后，老旧的被褥依然让人没办法安心躺下去，最后就变成了汐见裹了条毛毯靠在床头，梣则裹着毛毯靠在他怀里睡。 　　本来梣想说这点程度根本无需介意，但当汐见的提议说出来之后，她也从善如流接受了这个选项。 　　勉强将就一夜后，两人迎来了在布莱克摩尔村的第二天。； 　　天朗气清，与昨天有些阴沉的天空迥然不同，在盛夏的日光里，这个座落在山坡上的村庄，看上去也没有那么凄清了。 　　吃过早餐后，汐见与梣一起在村子里漫步。 　　格蕾告诉两人的村子规定，只是说不允许单独靠近墓地。既然是两人同行，自然不在禁止范围之内。 　　他们从猎人小屋出发，沿着村子边上的小路散步，一路来到了位于比村子北部的教会更加北边一点的墓地所在。 　　“果然啊……”汐见用魔力略微强化双眼后，看着这里的墓地说。 　　梣问：“看到什么了？” 　　“你看不到吗？”汐见无力地垂下肩膀。 　　虽然没有魔眼，但毕竟是在影之国学了一身本事，能够看见灵本身只是很不起眼的一项技巧。 　　况且梣自己也是从者之身，在灵的范畴里，也是最高级别的那一类。她甚至不需要任何特殊手段，只是这样看过去，就能看到墓地里漂浮着的灵。 　　“的确看不到。”被汐见握住手的梣，另一只手从斗篷下探出来，优雅地拉着对侧的前襟。 　　她的大半张脸依旧挡在阴影下，要说妨碍视线也确实有点妨碍。 　　“好吧……”汐见捏了捏眉心，抱怨自己的疏忽，“怎么说呢，这里的灵看上去既浓郁又稀薄。这一带周边的魔力非常浓厚，墓地里也自然有残留的意念，但是每一个灵的轮廓都很稀薄，几乎无法与流动着的魔力区分开来。” 　　他说着环视墓地周边，忍不住摇了摇头，“可惜我不是死灵魔术师，没办法将这些灵的哀叹转化为具体的语言。唯有这里的指向性让人在意。” 　　整个墓地看上去就好像一个巨大的亡灵，是否是因为这里与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有关系呢？ 　　想着这点，汐见忽然注意到，灵与魔力构成的雾霭里，有几根几近微不可察的魔力丝线飘荡着。 　　“就是那个了吧。”梣轻声笑道，“有人在从外部干涉这里的灵，又因为这里的人基本上不懂得魔术常识，才完全没有要隐瞒的打算。” 　　她缓缓抬起手指，指向村子的东南方向，那里有一处小山岗，上面矗立着一栋老旧的风车小屋。 　　不需要话语的确认，两人便有了一致的想法，他们离开墓地，想着风车小屋矗立的山岗上走过去。 　　靠近那里之后，汐见就放开梣的手，走到她的前面，并示意她放慢脚步。 　　尽管看上去年久失修，不管山岗上的风有多大，风车的扇叶也纹丝不动，但是汐见却清晰地察觉到，这里一直有人使用，就算没有留下出入的痕迹，也瞒不过汐见的眼睛。 　　“还请两位自己开门进来吧，本来我应该一早就到门口迎接，可惜今天的阳光过于强烈，对我的体质来说有些麻烦。” 　　一个沉着端正的声音在从风车小屋里传来。透过魔力收束过的声音，传入他们耳中的时候，魔力的波动也一并传递了过来。 　　“怎么办？会不会是陷阱？”梣愉快地说笑，完全没有要撤退的意思。 　　汐见伸出手去，握住风车小屋的门把手，“既然对方都主动发出了邀请，那就进去看看好了。” 　　他虽然向来主张平稳度日，但面对龙潭虎穴，却也不会退缩。因此梣时常说他是个骨子里喜欢冒险的性子，只是不愿意承认。 　　开门时忽然想起来这点，汐见也只能自顾自地笑笑。 　　干净整洁的屋内，摆满了像是用水晶切割而成的电脑屏幕，但是却没有键盘鼠标之类的外设。 　　时钟塔的魔术师普遍讨厌现代科学，但是汐见是少数不讨厌，甚至对这方面相当熟稔的那一类。 　　但是会如此大量的使用类似现代电子器械的魔术师，魔术协会里的确有一类。 　　他们时常被揶揄为喜欢躲在地下搞研究的鼹鼠，实力却强得不容忽视。 　　“真是出人意料的舞台，竟然让创造科君主的怀刃与少数在圣杯战争之外依旧独立存在的从者，到访我的工房。” 　　一头金发划破房间内的黑暗，缓步走到两人的视野内。 　　明明房间里已经破得走一步都会发出一阵惹人烦的声音，但是男人落脚却像猫一样寂静。 　　来人身着长长的披风，双目紧闭，看上去和汐见差不多年纪，但实际上的年龄，可能远远比汐见还要高。 　　“这可真是让人为难，我不记得自己有跟君主·巴留埃雷塔的关系密切到那个地步。”汐见单手叉腰。 　　一旁的梣在关上门后，也摘下了头上的兜帽，露出面容来。 　　“哎呀，这可真是失敬，竟然是大名鼎鼎的不列颠魔女。”男人礼貌地向摩根行了个礼，“两位能造访此地，实在是之至。” 　　男子的礼数相当周全，看上去像个优雅的贵公子。汐见知道对方并非这么简单。 　　魔术协会分为三个部分。 　　其一是大多数魔术师所属的时钟塔，这里往往会在某些时候成为魔术协会的代名词。当然，这也跟另外两个部分的神秘有关。 　　其二，名为彷徨海，他们尊奉古老的神代魔术。 　　其三，便是眼前男人所在的组织。这个组织主要研究有别于西方魔术的古老炼金术，堪称异端。 　　“不帮我介绍一下你的熟人吗？”梣对汐见说。 　　汐见无奈地笑笑，“我可没有面子大到跟魔术协会三大院长之一的茨比亚·艾尔特纳姆·阿特拉西亚先生都是熟人。” 　　眼前这个名叫茨比亚的男人，便是魔术协会三大组织之一的阿特拉斯院的院长。 第八章 阿特拉斯院的院长 　　“熟悉与否都是主观上的东西，或许我们多走动走动，也就自然熟络起来了。”茨比亚没有关注梣，而是将注意力放在汐见身上。 　　他不是彷徨海的魔术师，对神代魔术师也仅仅是有着基本的敬意，并没有在此之上的热忱。 　　但是眼前的汐见天溪，确实是让茨比亚非常关注的魔术师——虽然汐见并不知道这一点。 　　“那么，茨比亚院长来这里做什么？”汐见问。 　　“只是采集一些数据。”茨比亚说，“会暂时在这里逗留一段时间罢了。” 　　汐见了然，并不过问更多的东西。反倒是梣开口了。 　　“阿特拉斯院的院长，原来是死徒啊。” 　　“很早之前就是了。”茨比亚对此没有隐瞒，也没有隐瞒的意义，他看着汐见，“两位要喝葡萄酒吗？我听说你们是替埃尔梅罗二世在前面探路的，如果同伴抵达这里之前，先掌握足够多的情报，会比较好吧。” 　　汐见这次外出并没有特地保密，但也没有大张旗鼓地向任何人提及。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就是茨比亚一直在关注汐见的动向。 　　“承蒙关照。”汐见没有拒绝，只眯了眯眼后应答。 　　茨比亚领着两人进了小屋里面的房间。 　　明明是用木材草率堆成的房间，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漏风，屋内还摆放着高雅的桌椅。桌上的酒瓶在魔术的操作下，自动漂浮起来，往自动翻过来摆放好的玻璃杯里斟满了红酒。 　　“希望你作为时钟塔的明日之星，不要介意我的过度关注。”茨比亚继续说，“我只是偶然从冬木的圣杯战争数据里，注意到了你这样特别的存在而已。” 　　“哦？”汐见想问是受谁所托，但他知道问也问不出来，便暗自作罢，拿起酒杯些微抿了一小口。 　　比起九年前在圣杯战争中的时候，汐见现在的酒量好了很多，至少不需要喝下去之后，还要用魔力维持头脑的清醒。 　　“两位对这个布莱克摩尔村的感想如何？”茨比亚问。 　　他从始至终都闭着眼睛，但却可以感觉到注意力一直都落在汐见身上。唯有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上似乎在示意一旁的梣。 　　“无聊至极。”梣淡淡地评价，“阿尔托莉雅已经如预期一样地死掉了，但是却又想着要将她重新复活，实在是难以接受的矛盾行为。” 　　茨比亚笑了起来，“听上去就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呢。不对，本来就是别人的事吧，只是与魔女阁下必然存在关联罢了。” 　　院长的话语听上去，似乎也察觉到了梣的来历与身份。这种像是什么都知道的态度，让汐见有一点不愉快。 　　但事实上又的确无可奈何。阿特拉斯院虽然与时钟塔同样是魔术协会，但观点却遥远到位于另一个次元。他们用超越了世界发展的无数可能性的视点，观察着每一种可能的未来。 　　这并非孰高孰低的问题，而是从一开始立足的点就与汐见不太一样。 　　只是从隔绝世界的地方，居高临下地俯瞰宇宙发展的方向，同时忍着想要从高处一跃而下的自杀欲望长达数百年。 　　哪怕对阿特拉斯院的院长而言，也是非常困难的任务。 　　“活太久真的不是什么好事吧。”汐见不由得感慨。 　　梣摇摇头，“谁知道呢。事实往往相反，自身永远会比自己预想得还要能承受得住漫长年月。” 　　“……嗯。”汐见不禁苦笑。 　　茨比亚在两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回到布莱克摩尔村的问题上来吧，从刚才魔女阁下的态度来看，两位应该是有别的打算？” 　　“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汐见翘起腿，看着面前的男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很重要。”茨比亚的眼睛睁开一条缝，脸上是老谋深算的笑，“毕竟复活亚瑟王这件事，是阿特拉斯院发行的契约之一。” 　　这句话让汐见的心头一凛。 　　在公元前就已经存在的阿特拉斯院，在过去两千年的岁月里发行了七份契约书。 　　这是时钟塔也知道的少数情报之一。 　　据闻，到三年前，也就是2000年为止，阿特拉斯院已经回收了四份契约书。 　　似乎将七份契约书完成回收，就是阿特拉斯院现在运行的目的。 　　只是没想到连复活亚瑟王这样的事，也是阿特拉斯院的契约之一。汐见不禁看向了一旁的梣。 　　然而，梣也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一副没眼看的态度。 　　这边的『摩根』，到底是有多扭曲。 　　一边往阿尔托莉雅的身边送去了大半的圆桌骑士，最后总算覆灭了阿尔托莉雅的统治，连阿尔托莉雅也一并埋葬。 　　但另一边，却又在阿尔托莉雅死后筹谋着复活亚瑟王的计划，为此甚至拿到了阿特拉斯院的契约书，要求对方协助。 　　简直没眼看了。梣极其难得地感受到了不自在的情绪。 　　“理法反应（Logosreact）。”茨比亚说出了一个名词，“阿特拉斯院出借了七件兵器之一的它，用来提取亚瑟王的精神，并且不许妨碍仪式的进行。” 　　然后，他的话语就戛然而止，不再继续往下说。 　　“知道了，我们会尽量小心处理，不弄坏你们的东西。”汐见深深地叹了口气，已经猜到茨比亚特地招待他们，又特地透露这么多事的目的，“可惜这点程度的人情，根本没办法从阿特拉斯院拿到契约书呢。” 　　茨比亚笑了出来，“我们的契约书是非常宝贵的，已经很久没有发行了。如果此行顺利的话，我倒是的确欠了个人情，汐见先生可以要求我帮你做一些不那么紧要的事。” 　　“那么，我希望茨比亚院长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在这里见到了梣的事。”汐见静静地开口，“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帮你掌握了冬木圣杯战争数据的人。请在我们离开布莱克摩尔村之后，忘掉与我们有关的事。” 　　茨比亚的笑容淡去，只留下看似温和的面容，他深深地点头，应允了此事。 　　—————————— 第九章 代行者 　　最后，茨比亚又提供了一些关于村子的情报，并表示不会妨碍汐见他们在布莱克摩尔村的行动后，两人就离开了风车小屋。 　　“没想到连阿特拉斯院的院长都来了，真是个不简单的村子。”汐见站在山岗上，俯瞰山村的景象。 　　从风车所在的位置，可以清晰地看到墓地更被变一些的沼泽地所在，那里本来就比墓地的地势要高，站在墓地旁边时反而不怎么看得到后面的情况。 　　“不过没想到最后你居然会只要求那种事。”梣理了理重新戴起来的兜帽边缘。 　　汐见叉着腰，“拜托，请你好好地正视一下自己的价值吧。时钟塔的魔术师，大都是一边嘴上说着从者只是使魔，一边又暗地里想要从他们身上窥探神秘的别扭物种。特别是像梣这样的，时钟塔就算不想研究，也会想办法把情报卖给彷徨海。” 　　换言之，也只有主攻炼金术，并以回收过去两千年里发行的契约书为主要目的的阿特拉斯院，对梣并不是那么感兴趣。 　　但以防万一，汐见还是用让对方欠下人情的方式，要求对方对梣在圣杯战争结束后，依旧存在于世的事情保持缄默。 　　毕竟在这里为了灭口，跟阿特拉斯院的院长打起来，会被波及的就不是这个居住人口不过百人的布莱克摩尔村这么简单。 　　到时候只会让事情越闹越大，不符合汐见的利益需求。 　　还是尽量和平地达成共识比较好。 　　“真是符合你风格的谨小慎微。”梣轻声称赞。 　　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 　　搀着梣的手，两人缓缓走下山岗，遇到了来找他们的格蕾。 　　“那个，贝尔萨克先生让我来带两位参观村子。”格蕾没有戴上兜帽，看上去在面对他们两人的时候，少女的心态有了细微的转变。 　　梣将手从汐见的掌中抽出来，伸向格蕾。 　　“如此便有劳了。只是道路崎岖，劳烦你牵着我的手了，格蕾。”她的语气端庄高贵。 　　虽然隔着斗篷，格蕾仍然被梣身上散发的魅力轻易折服，像汐见刚刚做的那样，搀着摩根的手掌。 　　“抱歉，我有事要去一下教堂。没办法继续参观了。”汐见对梣说，“这段时间就让格蕾陪你在村子里走走吧。” 　　“嗯，你去忙吧。”梣微微扬起下巴，从斗篷下的阴影中，与汐见交换了视线。 　　汐见点了下头，转身便往村子北边的教堂走去。 　　事实上，汐见远远比梣要引人注目，毕竟梣看上去只是个总戴着兜帽的保守妇人，而他却有着与村民们迥异的东方人面孔。 　　经过路边的时候，总要被好奇的村里人多看上几眼。 　　对此已经有所准备的汐见，特地什么都不做，就那么径直向着北边的教堂走去。所以村子里的人并没有对他产生任何怀疑，只当他是跟教会有关的人，便不再过多关注。 　　教会的布局往往大同小异，汐见只稍微从穿过礼拜堂尽头的侧门，往里面走了几步，便在走廊下被人叫住了。 　　“没想到你们（you）还没走。”女性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虽然只在昨天简短地互相问候过，但汐见还是记得这个声音的主人。 　　“不知道你所指的，只有我吗？”汐见回过头，笑着询问，“还是说，包括了其他人呢，代行者？” 　　伊露米娅修女的表情立刻变了，原本略微不满的脸上忽然渗出些许杀气。 　　“当然是包括跟你一起的女人。”修女说，“不过居然能发现我的代行者身份，看来不是一般的魔术师。” 　　“当然。毕竟我也因为一些原因，作为魔术协会派出的人员，跟圣堂教会的代行者们有过一些工作上的接触。”汐见看着伊露米娅，“像你们这样能够修习洗礼咏唱之外秘迹的人员，光是用鼻子就能闻出来了。” 　　伊露米娅渐渐收敛表情，整张脸看上去像一张扑克牌，她的右手从修女袍服的袖子里伸出，指头之间夹着几个黑键的柄，“我听说过你的事，那个隶属于魔术协会的东洋魔术师。” 　　“好了好了，别这么死死地瞪着我。”汐见放轻松态度，暗示自己没有敌意，更不是来打探圣堂教会情况的间谍，“不如说，现在正好又是一个大家互相合作的机会。不知道你有没有足够的权限应对接下来的一些变化。” 　　“什么？”伊露米娅狐疑地盯着汐见。 　　“别看我是个魔术师，对圣堂教会那一套还是很清楚的。”汐见缓缓走向伊露米娅修女，“对教会来说，任何有害的信仰都应该在暴露出危险之前，就被扼杀在萌芽之中。就好比这里对黑色圣母和亚瑟王的信仰，狂热程度远远高于其他地方。” 　　修女的袖子一抖，捏着黑键的手便收了回去。 　　因为汐见说中了症结所在。 　　对圣堂教会来说，亚瑟王无疑是异端。人们之所以认为亚瑟王与圣堂教会是同一派的宗教，是因为亚瑟王的传说与本土的信仰纠缠太深。 　　尽管亚瑟王传说的大多内容都深受圣堂教会的教派影响，但故事里登场的宫廷魔术师。魔女以及王室，都离不开本地的信仰。 　　“所以呢，你又打算在这里做什么，魔术师？” 　　“当然是对圣堂教会来说正好的事。”汐见竖起手指，“虽说代行者都有最坚固的信仰，可作为教会中能够修行秘迹以外的佼佼者，恐怕你也对这种一眼望不到头的监视任务感到厌烦吧？” 　　他一字一句地进行着游说，因为修女才是实际上拥有话语权的人物，那个肥胖的祭司实际上才是这名代行者的下属。 　　“特别是当村子里的那名少女容貌发生改变之后，千年时间里逐渐淡薄的信仰再次复苏。如果不能采取有效的措施，将整件事平稳地压制下去，对教会来说，也会成为尾大不掉的事件。” 　　然后，修女露出了官方的笑容。 　　“那就说说你来这里的意图吧，魔术师。” 第十章 梣的参观 　　说是参观村子，但不管是教堂还是墓地，梣都已经去过，就连村民很少涉足的风车村，格蕾也才看到她跟她的丈夫从那个山岗上走下来。 　　因此少女只能带着这位对她而言的贵客，在村子里随便走走。 　　在村子里行走的时候，梣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格蕾特别受村民尊敬，虽然还不至于全村人都如此。 　　但有不少人都是在她们开口搭话的时候，看到格蕾搀着梣的样子，露出了略微困惑和不满的眼神。 　　那态度仿佛在说“区区外来的竟然让尊贵的少女当侍女”之类的话。 　　虽然不曾形成语言，却也足以清晰解读。 　　显然村子对于亚瑟王的信仰过于深厚，拥有跟阿尔托莉雅那家伙一样面容的格蕾，自然也就会被视为神子，受到村子里的人信仰。 　　只是千年的时间足以让原本深厚的信仰渐渐流逝，直到九年前才死灰复燃。 　　没有人会想到远在日本的圣杯战争仪式，会让英国山村里的少女发生改变，身体开始向着与亚瑟王相同的方向变化。 　　换句话说，少女及她的族人，代代都是作为阿尔托莉雅复活的容器而培养着。 　　而格蕾的资质在族人之中也属于较高的那一类，才会仅仅因为亚瑟王的降临就产生肉体层面的共鸣。 　　想到这里，梣也不禁在心里感到一阵可惜。 　　收回了『遗世独立的理想乡』后，阿尔托莉雅已经决定带着守护世界的心情，略微不甘心地为了世界的存续，而放弃拯救不列颠，接受自己的死，前往阿瓦隆了。 　　这意味着阿尔托莉雅不会再响应圣杯战争的召唤。 　　梣可惜的就是这一点。否则她会毫不客气地用魔术记录下来这个村子的一切，然后在下一次见到阿尔托莉雅的时候，当面将这些东西展现给她看，给她找一些不自在。 　　不过……英灵召唤并不只是局限于圣杯战争。想到这里，梣也有了打算。 　　“说起来，我可以询问一下吗，请问……请问——”格蕾此前一直在介绍村子里那并没有多少看点的情况，梣也只是安静地在听。 　　现在终于向梣搭话，格蕾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 　　“就称呼我为‘夫人’吧。我本就是随丈夫来此地的。”梣和蔼地对格蕾说，“你想问什么？” 　　“我有些好奇……两位为什么来村子里呢？”格蕾问。 　　“不知道。来之前只是带着观光的心情抵达这里的。”梣看着村子里的道路，缓缓地告诉格蕾，“不过在看到你之后，我也稍微有点想做的事了。” 　　“诶？我吗？”格蕾惊讶不已。 　　她对梣的事情充满了好奇，不管是那与她一样，跟那位王相似的面容，还是还是梣对亚德的底细十分了解。 　　总之，是一位充满了神秘感的女性。 　　围绕在她身边的氛围，格蕾会时不时地自然想到村子的教堂里供奉的『黑色圣母』。 　　和梣说话的时候，就仿佛在面对那位圣母本人。 　　明明格蕾自己都不了解『黑色圣母』的事。 　　“比起那种事，你有去过村子外面吗？”梣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问起了格蕾的情况。 　　“村子外面是指？”格蕾问。 　　“别的地方，比如附近的城市之类。”梣说。 　　格蕾滴落地摇头，“一次也没有。” 　　接着，她又急忙补充说明，“啊，不过偶尔会有流动图书馆或者装满货物的行商来村子里。我每天都期待着他们来。” 　　“图书馆？你喜欢书？”梣略微惊讶。 　　“嗯。我喜欢古典作品，特别是侦探小说之类的。” 　　少女兴奋起来，但是转眼间又像火苗熄灭似地沉默下去了。 　　“对不起，我光顾着自说自话了。” 　　“没有那种事，你只是在回答我的问题。”梣摇摇头，“你跟我很像，我以前和现在都很喜欢看书。” 　　“真的吗？请问夫人您喜欢看什么类型的书——” 　　因为很少能有这么让少女自然地产生亲近感的人，格蕾忍不住想趁这个机会多聊几句。 　　但是这个机会却被另一个人打断了。 　　“啊，找到了。” 　　一名三十岁出头的和蔼女性走了过来，她向格蕾打了声招呼。 　　女人的长相并不出众，身上披了一条清凉的披肩，表情温婉柔和，让人看到就会不自主地觉得心情平静。 　　“母亲。”格蕾应声道。 　　“这位……就是来村子里观光的客人吗？”女人看着梣被兜帽遮住的模样，以及格蕾搀扶的样子，却没什么多余的态度，她向梣做自我介绍，“我叫玛格达蕾娜。” 　　名叫玛格达蕾娜的女人时格蕾的母亲，但梣注意到，玛格达蕾娜却并没有在自我介绍时提及这点。 　　“梣。”梣简单地自称。 　　玛格达蕾娜微微观察了数秒梣之后，忽然发出让格蕾都惊讶的邀请，“如果不介意的话，请问是否愿意到家里坐坐，村子里没什么东西。不介意的话，坐下来喝杯咖啡休息一下吧？” 　　“可以吗？”格蕾问。 　　“当然。你的客人就是村子的客人，应该好好招待一下。”玛格达蕾娜微笑着对格蕾说。 　　那语气却很不像母亲对孩子说的话。 　　于是梣跟随这对母女，去了格蕾的家里，但是刚刚坐下，玛格达蕾娜又找了个借口，让格蕾暂时离开了家。 　　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梣，看到玛格达蕾娜关上了屋子的门。 　　那副到刚才为止还温婉表情，忽然变得满是虔敬与悲伤。 　　她宛如信徒祷告一样，跪在了梣的面前。 　　“如果我的直觉没有错，您就是尊贵的『圣母』，对吧？”玛格达蕾娜深深地低着头，说出了足以震惊四座的话语。 　　梣安坐不动，默默地俯视着跪拜的女人。 　　“如果……如果能够被允许的话……请您救救那个孩子，王的容器，真的非格蕾不可吗？” 　　女人满怀着悲戚的情绪，匍匐在地上诚挚地恳求着梣。 　　“在回答你之前，先说说看你为什么会对我讲这些话吧？” 　　直觉告诉梣，玛格达蕾娜独自藏着这个村子里，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第十一章 计划 　　埃尔梅罗二世抵达布莱克摩尔村时，是汐见他们到这里的第二天下午。 　　时刻跟头一天的两人差不多。 　　“哟，二世。” 　　当二世按着地图找到村子入口的时候，正在跟贝尔萨克谈话的汐见，从村口路牌的柱子上起身，对二世打了个招呼。 　　“汐见……” 　　看到对方的这反应，二世确信汐见已经基本掌握了村子的情况，才会在这里等待他的到来。 　　他扫了眼汐见身旁的贝尔萨克。 　　这个老人就是布莱克摩尔村的守墓人，也正是二世此次前来这个山村要拜访的人。 　　原因很简单，他想参加第五次圣杯战争，但是自己作为魔术师的才能实在有限，已经见识过圣杯战争残酷的二世，想要给自己准备一点帮手。 　　布莱克摩尔村的守墓人擅长对灵一类的魔术，这也正是二世想要拜托守墓人协助的原因。 　　从者本身就是更高级别的灵，那么在对上守墓人，也应该存在相性上的不利。 　　“你自己一个人来的吗？”汐见问。 　　“莱妮丝被你家的两个少女拖住了。”二世抖了抖衣领，“是你干的好事吧？” 　　汐见高高地抬眉，“没办法，谁让我向莱妮丝出卖了你的去向呢。不做点补偿，我也会晚上睡不着觉啊。” 　　“总之算是帮大忙了。”二世说。 　　虽然光靠樱和卡莲其实不一定拖延得住莱妮丝，最为关键的还是二世此次来这个村子，是跟汐见共同行动。 　　有这样强大的战力在，不希望自己的“玩具”完蛋的莱妮丝，才能彻底放弃跟着二世来一探究竟的打算。 　　“话说你那边呢？尊夫人没来吗？”二世询问。 　　他是在大概七年前，汐见到时钟塔处理事务的时候，发现那个Berserker居然没有退去，而是在圣杯战争过后再契约，以使魔的形式持续现界。 　　这让二世更加意识到自己的弱小，如果换成他，就算想让征服王继续现界，自身的魔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圣杯战争之外的场合维持。 　　“她在村子里参观来着。”汐见对二世说，“不过我跟她占据了外面那个猎人小屋，只能辛苦你去教堂里将就一晚了。” 　　二世这时候看向贝尔萨克，“如果事情顺利的话，当然可以明天就离开。” 　　“阁下就是这位汐见先生提到，有事来找我的君主·埃尔梅罗二世吧。”贝尔萨克问。 　　“嗯。”二世大方地承认。 　　“关于你找我的事，汐见先生已经跟我做过一些简单的说明。”贝尔萨克也直言相告，“只不过在讨论那件事之前，还有些事要先处理。等到事情结束之后，再做考虑也不迟。” 　　出人意料的回应，让二世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是贝尔萨克已经先一步离开，貌似是要去做什么准备，只剩下汐见和二世留在村口。 　　于是汐见当起了向导，带领二世往村子里面走。 　　“你们到底在打算什么？” 　　路上，二世发出了询问。 　　在计划到布莱克摩尔村之前，二世也在能力范围内，对这个村子的情况做了相当详尽的调查。 　　村子里关于亚瑟王的信仰，二世已经知道。此外，他还知道这个村子似乎在进行着与亚瑟王有关的某个仪式。 　　光是这样，其实也还好。 　　二世并不想干涉陌生地域的信仰与民俗，他只是来求人办事。 　　但问题在于，与汐见同来的那一位，就算不上置身事外了。 　　不列颠的魔女——摩根。 　　在二世的调查之中，整个村子最初关于亚瑟王，以及相关信仰的建立，都跟亚瑟王王传说的影子——魔女摩根有关。 　　“君主·埃尔梅罗二世，你对于一个持续了上千年，但却没有任何明确征兆的信仰，是怎么看的？”汐见却以问还问。 　　二世捏着下巴，职业习惯让他开始尝试解答问题，“信仰原本就是建立在奇迹的降临之后，所诞生的与之有关的东西。但是随着神代的退去，神秘也藏在了比过去更加隐秘的世界里。这种情况下，如果一个信仰自建立之日起，就没有任何显现的记录，千年过去，就必然会淡化到几乎只有个别知根知底的人在意吧。” 　　“完全正确。”汐见点点头，“对这个村子来说也是如此。他们传承了上千年的使命，并没有任何明确的指向和征兆，本该随着时间彻底风化后消失。但是某件事改变了这条轨迹。” 　　“第四次圣杯战争……” 　　二世反应很快，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到了答案。 　　这也难怪，作为参加了第四次圣杯战争，有机会跟传说中的英灵面面对面，不可能没有任何印象。 　　特别是亚瑟王也作为从者现界了。 　　“因为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的现界，导致这个村子一直以来执行的某个传统，终于出现了宛如神迹的变化。”汐见看着在视野里渐渐放大的教堂，“现在，这里的人正秘密但井然有序地，推动着仪式。” 　　“那个仪式，到底是关于什么的？”二世因为资料不足，自己也才刚刚抵达村子，只能直接询问先一步抵达的汐见。 　　“复活亚瑟王。”汐见放低声音，避免被擦肩而过的村民听见他们的交谈内容。 　　二世在教堂大门外停下脚步，“什么……” 　　“你也觉得这种事有问题，对吧？”汐见苦笑着叹气，“所以她决定结束这一切。” 　　汐见口中的“她”是谁，不言自明。 　　“当事人自己挑起的东西，然后亲自决定终结。”二世满脸严肃，“合情合理，只是未免让人觉得千年的时光，有些空转的意味。” 　　“这就只能问她了。”汐见故作诙谐，掩饰自己知道内情的事实。 　　因为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既然你会这么跟我说，想必已经在短短一天不到的时间里，做好了相应的准备。”二世跟着汐见往教会里面走。 　　汐见点点头，“守墓人，乃至圣堂教会，都已经默许了我们接下来的行动。” 第十二章 教会的地下 　　汐见和梣来到布莱克摩尔村的第三日，上午。 　　两人与二世在教会的礼拜堂碰了面。 　　“看样子，你不打算反对了？”梣笑着问。 　　二世的眼角抽搐，看着态度和善的两人，却好似面对凶神恶煞的魔鬼。 　　“我当然可以用不要妨碍当地人的传统作为理由反对。”二世深深地叹气，“那样的话，我大概会在说完反对的台词之后，发现自己在伦敦的家里醒过来吧。” 　　“真不错，这么懂事。”汐见靠在礼拜堂的椅子边上，“毕竟把你送回去比较费事儿，如果你能至少保持默许，就足够了。” 　　二世坐起身子，看着两人，“所以呢，这就出发吗？光靠你们两个，应该就足以了结这里的问题了吧。” 　　“也不能这么说。”这时，伊露米娅修女的声音自门后响起，她缓缓打开门，走出礼拜堂，站在了祭坛的黑色圣母像下面，“圣堂教会负责在这期间维持教会的封闭，防止村民发现，然后出来妨碍。毕竟就算是魔术师，也不可能随便大量屠杀当地村民，这会让你们被魔术协会和圣堂教会通缉，不是吗？” 　　汐见笑了笑，点头承认确实如此。做过封印指定执行者的他，也很清楚如果违背了隐藏神秘的规矩，会惹上多大的麻烦。 　　除非，惹出麻烦的人本来就是个混世魔王，那又是另一说。 　　“除此之外，还有个人需要一同前去。”梣补充道，“布莱克摩尔的守墓人，并不只是单纯地看守坟墓……同时也是代代守护亚瑟王坟墓的人。” 　　伴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教堂的门被一名戴着兜帽的少女推开。 　　“那个，贝尔萨克先生让我到这里来。”格蕾怯生生地开口询问。 　　伊露米娅修女又换上了平日里的面孔，“等你的人已经在这里了，格蕾。来的路上没有被村子里的人盘问吧？” 　　“不，没有。”格蕾摇头。 　　村里的大家还是一如既往地带着尊敬的态度，对她问候和搭话。 　　但是格蕾其实也不太清楚，贝尔萨克先生为什么让自己道教堂这边来，只是告诉她很重要，并且一定要把亚德也带上。 　　看到梣之后，格蕾不安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她隐隐猜到接下来的事跟自己有关，暗暗决定相信这位夫人。 　　“那就好，关上门过来吧。”伊露米娅说，“今天有行商进驻村子，村民们不会注意这边。准备好的话，你们就可以出发了。” 　　话虽如此，但刚刚伊露米娅才说让格蕾关上礼拜堂的门，这让格蕾很不解。 　　“那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汐见说着，走向跟伊露米娅出来时的那扇门相对的另一扇侧门。 　　谁都看得出他提前确定了这里的路线，二世紧随其后。 　　这时，梣对格蕾伸出手去。 　　“格蕾。” 　　“是。” 　　格蕾反应过来，忙像昨天带摩根参观一样，搀着她跟上前面的两人。 　　几人穿过侧门，拐过后面的走廊，来到了放置葡萄酒和面包的储藏室。这些东西是教会的圣餐储备。 　　汐见熟门熟路地搬开其中的一个架子后，掀开了架子下面的地毯。他按了一下露出来的地板某个位置后，整块地板就从凸出来，向一侧移开。 　　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地板下空荡荡的空间，以及没有铺设砖石的台阶。 　　“教会下面竟然有这种密道。”二世沉吟，“真是不能小看你的社交能力，居然这么快就拿到了这些情报。” 　　汐见在前面带头走下去，“跟不同的人交流，要有不同的手段。面对圣堂教会来说，尽可能单刀直入地阐明目的，以及双方的共同利益，特别是对教会的利益，能更快得到对方的协助。” 　　“就算你这么说……”二世摇头不已，心里还是很佩服。 　　这条通往地下的通道两侧的土墙没有夯实，像是自然挖出来之后就放那里没管了，因此泥土的潮湿触感，更加重了行走在其中的狭小感和压迫感。 　　“稍微有些不那么让人舒服。” 　　梣在后面说着，原本沉闷的空气忽然开始流动，仿佛有风贴在几人的身上一样，空气也不再带着霉味，而是很新鲜的味道。 　　只要一句简单的话语，连发动和咏唱都不需要，这种置换空气的魔术便已经完成。 　　“光有空气不够吧。” 　　汐见打了个响指，四个荧光点便漂浮在每个人的身边，照亮了这条地下通道。 　　二世心里一阵苦涩。 　　因为这种二流魔术由他来做的话，也需要一段咏唱才行。 　　如果只有后面那位也就算了，大家次元不一样。但是同为现代魔术师，汐见就不能这么看待了。 　　不过马上他就没有工夫去顾及这种自顾自的怄气了。 　　被照亮的脚下，清晰地留着被人无数次踩踏过后的痕迹。 　　看着这些经年累月留下的朝圣者足迹，格蕾忍不住发出轻呼： 　　“教会的主体是这里吗？还是说建立教会是为了掩饰这里的存在？” 　　她的心怦怦直跳。 　　这才是村子的真面目，但格蕾在这里生活了十五年，却对此一无所知。 　　“无需恐惧，格蕾。”梣清冷的声音在地道中回荡，“由此往前不过是死之深渊，若是内心畏惧不已，便握住我的手。我便是你倚仗。” 　　这声音平和轻柔，却有种无形的威严直入人心。 　　格蕾忽然发觉，牵着自己的这位女性，并不是什么单纯的夫人，而更像是……一位女王？ 　　“在过去，世界上有不少地方都认为地下就是冥界。”或许是为了缓解气氛，二世稍微做着讲解，“有的地方叫冥界，有的地方叫地府，还有的地方叫黄泉比良坂或者影之国。不管叫什么，死之世界和现实世界都是接壤的。只要想去，走也能走到。” 　　汐见发出不置可否的长吟声。 　　“别的死之世界我不好说，但是影之国比起冥界，其实更像是死之国度吧，那里终年阴云密布，没有白天黑夜的分界，更没有其他的生命，除了——” 第十三章 真正的墓地 　　“除了？” 　　二世对汐见戛然而止的话语，发出疑问。 　　而汐见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只是笑着摇摇头，“没什么，那里什么都没有啊。不管是生者还是死者……” 　　“简直就像是亲眼见过一样。”二世随口评价。 　　他还记得汐见持有的那两把红枪，那明显是凯尔特传说里的死棘之枪一类。 　　只是汐见能够有这些东西，多半是在没人知道的地方发现的吧。 　　二世认为，或许正是因此，汐见才会对影之国有着完全不同的看法。 　　到底只是连学术争端都算不上的分歧，二世并不打算在这里，为这种随口说出来的东西，跟汐见就地争论一通。 　　“不过话说回来，灵的浓度还真是不简单啊。”汐见已经转换了话题，“不光如此，这些灵的私欲也太明显了……那种想要蹂躏一切的私欲。” 　　说到最后，汐见又特地补充了一句。 　　握着梣的手的格蕾，有些惊讶地望向他的背影。 　　格蕾自己作为下一代守墓人被贝尔萨克教导，在对灵方面又有极高的天赋，因此她也清晰地感觉到了这地下的不寻常氛围。 　　但没想到，汐见也能做到。 　　“而且魔力的波动几乎不存在。”梣说，“这里才是象征着阿尔托莉雅那家伙的墓地吧。” 　　“差不多吧。” 　　汐见说。 　　他和二世稍微加快了脚步，梣则不慌不忙地和格蕾在后面慢慢跟上。 　　“那个……夫人您昨天跟母亲她聊了什么？”格蕾终于有机会询问。 　　昨天，梣被请到家中后，格蕾就被母亲拜托事情离开了。 　　自从格蕾容貌发生改变后，曾经疼爱自己的母亲就变得跟村民们一样，对她保持着狂热的信仰。 　　所以当母亲又像过去一样差使她的时候，格蕾忽然觉得很开心，想都没想就照做了。 　　只是再回到家中，梣已经离去，只剩下母亲在，而且态度又回到了原来那样，也不曾解释发生了什么。 　　“很快你就会知道。”梣用平稳的声音回答格蕾。 　　又是这样回避话题的方式，格蕾有些沮丧，唯有被握住的手里，传来温凉细腻的触感，告诉她可以继续相信夫人。 　　两人不比汐见和二世慢多少，她们紧随其后，走完了那条地下通道，来到一片宽大的地下空洞。 　　规模几乎与冬木市大圣杯所在地差不多。 　　不光如此，这片宽阔的空间里三锁着大量的骸骨，不是一具两具，而是数十乃至数百具的人骨放眼望去，遍地都是，连让人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正如梣刚刚说的那样，这里才应该是布莱克摩尔真正的墓地所在。 　　“不对……这里真的算是墓地吗？即使是时钟塔，地下也是特别的……因为地下不同于地表，仍旧残留着不少结晶化的神秘……那如果这里也是如此……” 　　二世捂着自己的下巴，一遍吞咽唾沫一边喃喃自语。 　　“很不巧，没时间让你继续分析了，二世。”汐见却忽然打断了二世。 　　“咦？” 　　二世抬头，看到空间内陡生异变，骨头像是被看不见的丝线操纵，一根根地飘到了天空，组合成一个个的骷髅兵。 　　他们接二连三地站了起来，手里拿着同样由骨头构成的武器。 　　有的是剑，有的是枪，有的是弓箭。 　　一如古代的士兵。 　　“难怪这里一点魔力都感觉不到，原来全都被这些家伙吞噬了啊。” 　　汐见说着，一只骷髅兵挥舞着剑向他砍去，格蕾慌忙拿出斗篷下提着的笼子，打算呼喊亚德。 　　然而冲出去的动作却被眼前的景象截断了。 　　汐见天溪凭空拿出了一把黑色的长枪，将骷髅兵打得四分五裂，滚得到处都是。 　　“噢噢，欢迎还真是热烈。”汐见发出毫不慌张的声音，“可惜骷髅兵我已经熟得不能熟了。” 　　手中的魔枪是梣的武器。 　　因为梣始终不建议他使用死翔之枪，于是两人便在再契约的基础上，建立了新的联系。 　　只要一个意念，这武器便会出现在他的手中。 　　“还是一如既往，让人无话可说的战斗力。”二世抿了抿嘴。 　　骷髅兵接二连三地围过来，格蕾放心不下，召唤出亚德，化身为大镰刀上千助战，却在挡下骷髅兵时，被对方的斩击震得双手发麻。 　　这些骷髅绝不像看上去那么脆弱，只要一击就能击溃。 　　看着汐见砍瓜切菜一样对付着那些骷髅兵，格蕾默默地退到剩下的两人前面，专心防守趁机偷袭的士兵。 　　接二连三的攻击让格蕾疲于应付，就在她被逼出破绽的时候，那个眼看要直取格蕾性命的骷髅兵，被格蕾身后飞过的光弹轰散。 　　少女回头，看到梣宛如那起茶杯般抬手，指尖好像自动步枪一样，挨个发射麦粒大小的光弹。 　　那些逼到近前的骷髅兵被尽数击溃。 　　格蕾不禁羞得拉着兜帽，把脸又埋低了一点。 　　或许一行人里面，自己是最菜的那个，这些客人们根本不需要她的保护，贝尔萨克先生让她跟着过来，也并不是要少女当保镖。 　　“原来是没能成为从者的失败品，数量一多，就算是缺陷灵基，也难免会有些难缠。”梣缓缓放下手。 　　“是啊，不过显然这里的大人物，也不打算坐等着我把这骷髅兵清理干净，忍不住登场了。” 　　汐见说着，手中的枪扫出，风压斩断了一排骷髅兵。 　　他已经注意到，在这些接二连三出现的骷髅兵后面，站着一个人影。 　　那名少女的身影宛如带领这些残次品从者的的女王站在那里，她的脸上带着金色面具。 　　“为何来此？” 　　面具少女发出静静地询问。 　　“时机尚未成熟，未来的王还未苏醒。你在地上，我在地下，你我应当在各自的地方静静等待。” 　　她没有管汐见，也没有看梣，而是直直地朝格蕾在说话。 　　在讲完这些像是警告一样的话语后，面具少女便转过身去，要走向洞窟的深处。 　　“回去吧。” 　　对方留下了这最后一句话。 第十四章 复活仪式 　　“等一下！” 　　格蕾本能地发出声音，试图挽留面具少女询问更多，但是却被更多的骷髅兵涌上来，围住了一行人。 　　这里是地下空洞，虽然数百年来坚固无匹，但那是建立在普通的情况下。 　　不管是汐见，还是梣，想要讲这些骷髅兵一扫而空，并不是难事，问题在于如果发动大魔术，必然会产生连带效应，导致整个教会的地下崩塌，到时候整个教堂都会一起落下来。 　　将整件事暴露在世人的面前，整个村子也必然因此被引起巨大的变故。 　　所以梣只能用魔术稳妥地拦住骷髅兵的偷袭，汐见则从另一边清理剩下的骷髅兵。 　　“梣！”汐见忽然大喊，“我要把这些残缺的亡灵送回那边的世界！” 　　梣迟疑了一下，她一拉格蕾的肩膀，少女便跌跌撞撞地向后靠在梣的身上。 　　二世也在这个时候后退，站到了梣的身后，被她张开的结界包裹在内。 　　骷髅兵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却如同砸在坚固的无色玻璃上，发出无用的闷响。 　　在另一头的汐见，将魔枪举到头顶旋转，然后猛然插在地面。 　　“开启吧，门啊！” 　　然后，一道虚幻的门渐渐浮现，张开，从里面放射出刺目的白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夹杂着死亡气息的风吹过，格蕾也好，二世也好，都清楚地感觉到，如果没有梣的结界，他们会在一瞬间被剥夺生命力，变成一具新鲜的尸骸。 　　片刻之后，光芒退去。 　　格蕾缓缓睁开眼，发现周围又变得和刚才一样，遍地都是让人无法落脚的骷髅。 　　只是这一次，她十分确信，这些骨头再也不会苏醒，不会再成群结队地围上来。 　　宽阔的大空洞下，只有汐见依旧站立，他拄着手中的枪，沉默不语。 　　过了一小会儿，汐见才将枪提起，向他们走过来。 　　“刚才那个是……”二世感到十分好奇。 　　他一直觉得汐见天溪像一本古老的魔导书，里面总能时不时地翻出些令人匪夷所思的魔术来。 　　“大范围的对灵魔术罢了。”汐见一边掸衣服上的灰尘，一边说，仿佛是什么不足为道的东西。 　　二世捏着下巴，“竟然连对灵魔术都有涉猎……不，应该说果然吗……” 　　他并不觉得奇怪，优秀的魔术师总会擅长不止一类魔术，汐见自然更应该如是。 　　梣打了个响指，结界渐渐消失。 　　“做得不错。”梣淡淡地评价。 　　“还好吧。”汐见不禁想要挠头，但还是忍住了冲动。 　　毕竟刚才的，严格意义上来说，不能算正经的魔术，那只是经由魔术，将影之国与现实世界的通道，打开一点缝隙，将死灵一类的东西吸进去。 　　对从者首先就派不上用场，其次便是不能容纳死灵以外的东西通过，活人也只会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夺走魔力和生命力。 　　而最重要的，则是需要类似影之国的场所，才能使用。 　　比如这片地下墓地，本质是仿造冥界开掘出来的东西，又经过了漫长岁月的累计，才具备了相似的性质。 　　简言之，那只是对师父持有的另一项宝具，以魔术进行的拙劣模仿。 　　他并不是那片国度的主人，能做的也就到此为止了。 　　在与骷髅兵们的战斗中，察觉到这一点之后，汐见果断采取了这个手段。 　　梣对于汐见的反应，并不过多的说什么，她不可能要求汐见放弃耗费许多年月才得到的本事，转而寻求别的东西。 　　所以，稍微吃一点醋就够了。 　　她一点也不想以后被那个未必比自己年龄长多少的女人笑话。 　　“不过话说回来，没想到居然会遇到阿尔托莉雅的『精神』。”梣忍不住叹息，“真是好算计。” 　　二世恍然，“原来是亚瑟王的『精神』，那道理就说得通了。” 　　他低头看向刚刚被风吹开了兜帽，还没来得及戴上的格蕾，并终于弄明白那张与阿尔托莉雅一模一样的脸，到底代表着什么。 　　这名作为下一代守墓人被培养的少女，便是『肉体』。 　　“构成人的三个要素，肉体、精神、灵魂。只有其中的任意两部分，都不足以成为完整的人。”汐见点点头，“这件事，放在传说的英雄们身上，更是如此。” 　　只是…… 　　说到这里，他偷瞄了梣一眼。 　　作为再契约留在世界上的使魔，虽然可以固定出肉体的形态，但那并非真正的身体，只是经由魔力暂时形成的东西。 　　魔力枯竭便会消失。 　　一想到几年来与她同床共枕的事实，汐见莫名有点不大好意思在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去看一眼梣。 　　“格蕾，你自己应该也清楚，你们一族都是作为亚瑟王的肉体被培养起来的。”汐见继续说，“但是只有你在九年前的圣杯战争期间，与现界的亚瑟王灵魂共鸣，身体和容貌都发生了改变。” 　　“嗯……”格蕾抿着嘴唇，默默地点头。 　　她不知道那个什么圣杯战争的事，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意味着什么，却十分清楚。 　　“但是彼时亚瑟王在几天之后，就因为圣杯战争的终结而退去。”汐见继续说，对圣堂教会来说，根本来不及确认情况，“所以你只是容貌与亚瑟王同步，但头发却还停留在了原本的状态。” 　　仿造出亚瑟王的精神，再准备好能够容纳这份精神的完美肉体，最后将现界的亚瑟王灵魂放入其中。 　　三位一体。 　　便能完成亚瑟王——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的复活。 　　“不过这种事，要是真的被阿尔托莉雅那家伙知道了，她肯定会率先拒绝吧。”汐见说到这里，也不住地摇头，“毕竟那个王从头到尾都没在意过自己，她在意的只有不列颠，以及这个世界而已。” 　　二世这时候想到了另一件事。 　　“就算这三样东西完备，格蕾的身体里还有她自己的灵魂与精神，如果不能在不损坏肉体的情况下，将两者剥离出来的话——” 　　“大概，是要用这个吧。” 　　梣伸出手，手里握着一柄金色的匕首。 第十五章 ‘侵刃黄金’ 　　那是一柄刀身弯曲的锋利匕首，在仅仅有照明术点亮的地下大空洞里，这把匕首反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美丽金光。 　　非要打个比方的话，那是跟英雄王吉尔伽美什宝库里的藏品同一类型的精美器物。 　　“这个是？”二世发出疑问。 　　梣轻轻把玩着手里的黄金匕首，“『侵刃黄金』（Erosion）。不过并非这个村子保管着的那一把就是了。” 　　二世看得出来，梣手里拿着的『侵刃黄金』散发着的魔力，毫无疑问是宝具级别的东西。 　　只是看她的反应，这应该又是什么在圣杯战争中派不上大用场的东西，她才压根没有拿出来过。 　　每一次翻转匕首，刀身就会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看得格蕾惊心动魄，她身体里的某种本能，在警告她要小心那把匕首。 　　即便格蕾知道梣并不打算将它对准要成为亚瑟王容器的少女。 　　“说老实话，当我今天去找到贝尔萨克·布莱克摩尔，跟他谈及我们要做的事后，也从他口中得知了非常令人震惊的真相。”这时，汐见淡淡地说，“那就是这个村子从很久以前起，就一直暗中划分为两大阵营。” 　　“诶？”格蕾呆了呆。 　　“这两派有着完全不同的信仰和使命。”汐见蹲下去，检查地上的骷髅，“一方是贝尔萨克出身的布莱克摩尔一族，他们是负责运送灵魂的魔术师，从公元之前就已经生活在这个村子里了。这也是村名的由来。”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去，苦笑着看向格蕾，“至于另一派，则是祈愿复活亚瑟王的人。他们一直信奉着亚瑟王和黑色圣母。” 　　格蕾感到有些难过。 　　她生活在村子的十五年里，村民们都对她挺不错，她从未觉得这个人数不过百的村子，竟然不是铁板一块。 　　“啊，不过格蕾也不用沮丧，说是分为两派，但其实大部分村民都并不属于任何一方。虽然村民现在正致力于复活亚瑟王，但守墓人也会定期从他们当中选择继承人。同时村民当中也有黑色圣母的狂热信徒。守墓人的使命和复活亚瑟王并不是绝对对立的矛盾，所以双方才会一边猜忌彼此的秘密，一边保持距离共生共存。”汐见说这里，发出一声感慨，“至于圣堂教会，就是在发现黑色圣母的信仰之后，以这种信仰与自家宗教的圣母同源，借此在村子里扎根。” 　　所以严格来说，除了原本对立的两派，还有中途加入的第三方。 　　三方彼此暗中监视，借此在村里扎根。 　　“真亏你能争取到其中两派啊。”二世叹了口气。他并不擅长政治斗争之类的工作，这方面的事向来都是比他年轻许多的莱妮丝在应付。 　　相较之下，能管理两个学科，还能应付政治斗争的肯尼斯，越发让二世敬仰起来。 　　“政治说穿了，无非就是争取朋友，减少敌人。”汐见微微一笑，“只不过考虑到我们要做的事，守墓人和教会都愿意乐见其成，唯有剩下的那一派绝对不会赞同。” 　　他说到这里，回头望向梣手中的匕首。 　　“只不过，从贝尔萨克和圣堂教会告诉我的情报里，并不包括这把匕首的存在。”汐见说。 　　梣揭开兜帽，将匕首收回斗篷下去，“我是从别的人那里知道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瞥了眼格蕾，汐见立刻猜到答案。中午之前，梣去了格蕾家里小坐，应该是在那里得到了什么情报吧。 　　事实上，作为一村之首的老妪，确实保管着同样的匕首，但那是黑色圣母当初留给村子，备用给有朝一日到来的复活仪式。 　　梣手里的则是属于她自己的。 　　这或许就是相同却又并非同一个人的两者，彼此之间一脉相承的东西。 　　不管是哪一边，都会持有差不多的东西。 　　“『侵刃黄金』原本是为了斩断『槲寄生』而打造的利刃，不仅能对付活人，还能切入肉体与精神、灵魂的缝隙之中。”梣说，“村子里保管着的匕首，是为了在格蕾的肉体完全与阿尔托莉雅同步的时候，再用它刺入格蕾的身体，将灵魂和精神剥离。” 　　这样一来，只剩下空壳的肉体，就可以盛放早就准备好的仿造精神，最后只要阿尔托莉雅的灵魂接触肉体，就会自然地完成受肉，复活过来。 　　只是那时候，名为格蕾的少女将从世界上消失。 　　“真是恶趣味的做法，还不如直接跟圣杯许愿，让亚瑟王复活呢。”汐见咋舌，略微斥骂了一句，“真不知道阿尔托莉雅看到这一幕，到底会作何反应。” 　　“当然会拒绝吧。那家伙都放弃了要拯救不列颠的愿望，老老实实前往阿瓦隆了。”梣稍微提了提斗篷的下摆，确认有没有沾上泥土，“又怎么会需要如此无意义的第二次生命。” 　　格蕾听着两人的对话，感觉非常奇妙。 　　他们直接谈及亚瑟王本人的时候，总会称呼那位王为阿尔托莉雅。 　　的确，村子里也流传着亚瑟王是女性的说法。 　　但……这两人提到的时候，就好像在提到一位认识的故人，彼此曾经并肩作战过一样。 　　真是不可思议。格蕾在心里想。 　　“话虽这么说，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要想终结，只能看你的了。”汐见站起身，看着梣，“不管怎么说，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个村子流传的黑色圣母传说，是关于魔女摩根。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梣只是随意地叹了口气，“原本就是这个打算。承载了阿尔托莉雅精神的面具少女往更里面去了。一旦前进，如果不做个了结，是没办法全身而退。格蕾，你有觉悟吗？” 　　“了结……” 　　格蕾深吸一口气。 　　到这个时候，她也逐渐理解了自己被贝尔萨克先生安排跟随这些客人的目的。 　　客人们打算在这里，终结村子传承千年的东西。 　　那意味着—— 　　“我会尽力同行到最后。” 　　然后，格蕾给出了答案。 第十六章 地下神殿 　　地上，村子里。 　　虽然今天是行商进驻布莱克摩尔村的日子，让原本平静的村庄忽然热闹了起来。 　　只有一个人察觉到了地下的异动。 　　负责保管『侵刃黄金』一村之首，被村民们尊称为祖母大人的老妪。 　　她听到了那从地下传来的响动，活了将超过百年的这位伛偻老妪，才能意识到那不是普通的声音，而是神殿的动静。 　　于是，在她的带领下，原本热闹的行商进驻也没能吸引的一部分狂热信徒，冲进了圣堂教会。 　　虽然伊露米娅修女事先说过会阻止村民闯入，但事实上，面对人数的暴力，这位代行者就已经和教会的祭司以及通讯员从教堂里消失了。 　　对于躲到暗处去观察这一切的教会人员，老妪没有关心。 　　她更在意地下神殿的动静。 　　“玛格达蕾娜在什么地方？” 　　老迈地妇人发出了清晰的声音，簇拥着她的村民们，渐次让开了道路。 　　然后，格蕾的母亲，玛格达蕾娜被带了进来。 　　“祖母大人……”玛格达蕾娜跪在地上。 　　“格蕾去哪里了？”老妪问。 　　虽然跪在地上，被同村的女性按着，但她依旧保持平静。 　　“去她该去的地方。” 　　“你违背了自己的职责，让王的肉体肆意走动。”老妪愤怒地用拐杖砸了下地板，发出充满怒意的声音，“现在立刻招供，还来得及赦免你的罪过。” 　　玛格达蕾娜低着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地板，静静地开口： 　　“黑色圣母将会再度造访这个村子，向我们下达新的神启。” 　　村民们顿时骚动起来。 　　黑色圣母已经是古老得不能再古老的传说，无人亲眼见过黑色圣母，他们只是坚守着祖先传承的教诲，守护着地下神殿里真正的秘密。 　　“你说黑色圣母？”老妪深邃的眼窝里，迸发出狂热的光芒，“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她说着，转身高举双手，望向黑色圣母像。 　　“如果黑色圣母驾临此地，便说明那个时候已经到来！从现在起！圣堂教会就是我们的敌人！消灭他们，就像过去我们捍卫独立一样。咆哮吧，这片土地是我们不容侵犯的圣地。没错！现在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地放声高歌，我们自遥远的传说时代起，便一直期盼着王的归来！” 　　然后老妪的表情变得肃穆而柔和。 　　“向黑色圣母起誓！请再一次，指引我们的道路！” 　　身后是村民们齐声的唱和。 　　只有黑色圣母像用一如既往的表情注视着他们。 　　———————— 　　跟随者金面具少女离开的方向，众人追踪了过去。 　　但是进入了大空洞另一头的道路后，却发现那里有着七拐八拐的道路。还有结界故意诱导人迷路。但这些都挡不住汐见和梣的脚步。 　　拐过那些七拐八拐的地下道路，一个比先前大空洞更加宽阔的空间，出现在了几人的视野里。 　　空间内有几座建筑的影子，汐见高举手掌，数个星光升上大空洞的顶部，照亮了这片空间。 　　一座石造的宗教神殿出现在众人眼前，看上去古老又庄严。 　　“地下……藏着一座坟墓？”二世震惊于眼前的景象，他喃喃自语着迈开脚步，“还是说……这里是才是真正的墓地？” 　　此前的一切都不过是保护措施。 　　无论是骸骨大军，还是宛如迷宫走进去就走不出来的地道。 　　全都是为了防止有人在没有任何许可的情况下，踏足此地而做的工作罢了。 　　“贝尔萨克也提到过，地下有座神殿，但他也没见过。”汐见说着，忽然注意到一旁梣的反应有些奇怪，他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有些奇怪，我的魔力亲和度在上升。”梣看着自己的手，“这是……受到信仰之后，带来的加护吗？” 　　事实上，从梣进入村子，就能感觉到这里的大源跟自己充满亲和。 　　原因很简单，村子信奉黑色圣母，也就信奉着摩根。 　　无论来历如何，梣都是如假包换的『摩根』。 　　村民的信仰自然会在他们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回馈到梣的身上——只要村民们还信奉着这里的黑色圣母。 　　但是……像这样强烈魔力上升，却有一点反常。 　　“难道说——”汐见抬起头，望向大空洞的上方。 　　从这里看不到外面，但是却能感觉到大源的流动。 　　“村民们在向黑色圣母祈祷。”梣得出了同样的答案。 　　格蕾诧异地转身，“可是今天……并不是礼拜日啊。教堂也关闭了。” 　　而且最为让人不解的，还是梣的那番话。 　　她说村民的信仰传递到了她的身上。 　　只是外面来的客人，为什么会从村子的信仰中得到益处？ 　　“那只能说明——”汐见忽然伸出手，魔力结成的绳子缠住二世的腰间，“村子已经发现我们来了这里！” 　　他用手一抽，二世整个人变向后飞着倒退。 　　不等埃尔梅罗二世质问汐见为什么这样做，一具骷髅兵从天而降，长刀砍在了地上，地面被砸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那个是……” 　　虽然被强行拖着后退，但二世并没有在地上打滚，他的身体在空中翻了一下，就平稳地落在了地上。 　　这并不是二世的本事，而是汐见的技巧。 　　在那骷髅兵的后面，是几十个骷髅兵从神殿里走了出来。而在神殿台阶最上方站着的，是金面具的少女，她身披坚固的铠甲，手中握着缠绕了漆黑魔力的枪，枪身上是许多突出来的尖刺。 　　“黑色的……隆戈米尼亚德……”格蕾喃喃道。她清楚地认得那把枪是什么。 　　忽然，梣开口了。 　　“替我拿着外套，这个地方，还是由我出马更合适。”梣伸出手，解开斗篷的扣子后，利落地丢给汐见。 　　魔力编织的光芒包裹她的身体，当魔枪回到手中时，摩根的衣着已经发生了变化。 　　兼具冷艳与威严的姿态，时隔九年再度现界。 　　“持有隆戈米尼亚德的有三人，却没有一个是本体。”梣用魔枪指向面具少女，“还真是别出心裁的展开呢。” 第十七章 ‘精神’ 　　话音刚落，梣便从原地消失了。 　　音爆迟了一拍响起，震得格蕾耳朵一阵发酸。 　　下一瞬间，梣已经突破骷髅兵结成的阵型，杀到了面具少女身前。 　　那些阻挡的骷髅兵无能为力地飞到半空，四分五裂。 　　魔枪与面具少女漆黑的隆戈米尼亚德撞击，僵持不下。 　　没有被打到的骷髅兵立刻冲上去，想要攻击梣，给面具少女解围，却被地上冒出的魔力尖刺再度贯穿。 　　“为何来此？”面具少女发问，声音像是咬着牙。 　　“来见你。”梣则充满余裕。 　　“事到如今，想要做什么？” 　　“结束这一切。” 　　“无法赞同。我是曾经存在过的那位王的『指向性』，她的残骸，她的残影，同时也是为了未来而保存的『数列』！”面具少女的声音开始变得高昂，光是语气听上去就很像阿尔托莉雅，“就算是你，也不被允许擅自结束这一切，摩根！” 　　少女的声音穿过被打散之后又再度复苏的骷髅兵，落在了格蕾的耳中。 　　她错愕地捧着化为镰刀的亚德，哑然失声。 　　摩根。 　　摩根·勒·菲。 　　不列颠的魔女，妖妃摩根。 　　竟然是真的…… 　　『黑色圣母会来到我们身边，解开最初由她设下的命运。』 　　昨天，母亲在格蕾回来，发现梣离开后，说过这样一句话。 　　那时候，格蕾还以为又是什么村子里流传的预言，她已经对村民们的信仰感到困扰和麻木，没有细想过。 　　“你，当真这么想的吗？”梣忽然轻声询问。 　　面具少女的攻势忽然变得弱了很多。 　　“阿尔托莉雅已经带着回到手中的剑鞘，前往了阿瓦隆。”梣再度重复某个事实，“就算你们再怎么准备完美的精神与肉体，也不可能等来那家伙的灵魂。” 　　伴随着尾音，摩根忽然加重语气，手执魔枪用力一挥，面具少女向后飞了出去。 　　魔枪斩击掀起的风压，连带着将手四周一扫而空。 　　这一次，轮到汐见一手夹着梣的斗篷，一手提着二世，高高跃起躲开了被攻击波及。 　　格蕾虽然战斗力不及两人，但却远在二世之上，她也跟随者汐见的脚步，跳起来躲避这一波攻击。 　　“十年前，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那家伙，响应圣杯战争的召唤，出现在了远东的土地上。”梣像是说教一般，单手挥舞魔枪，打得面具少女只能不断招架，无力反击，“那个时候，伴随着灵魂降临，在此地觉醒的不只是肉体，还有精神。” 　　她陈述着既定的事实，面具少女做不出任何反驳。 　　“但是，传承千年的信仰，终于开花结果之时，并非所有人都会报以同样的笑容。”梣冷淡地继续讲述，手高高举起武器，用力砸了下去，面具少女只能以甲胄包裹的双手举枪格挡，“在那个时候，有一个不能接受这件事的人，干预了仪式。” 　　梣的话语让格蕾和二世都惊讶不已。 　　竟然有人能够干预传承千年的仪式，村子里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所以，你真的以为自己是为阿尔托莉雅复活而准备的精神吗？”梣的语气里满是揶揄，“整个仪式从最开始的时候，就偏离了原本的轨道。即便此刻，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出现在这里，她也不可能使用原本准备好的肉体和精神，完成自己的复活。” 　　宛如终焉的宣告者，梣无情地阐释着令人震惊的事实。 　　面具少女防御渐渐出现疲态，格蕾不知道是被梣的话语震惊，无法正常理解自己的存在，还是说只是单纯地屈服于梣压倒性的力量之下。 　　“差不多，该露出你的真面目了。” 　　决定性的一击，黑色的隆戈米尼亚德被挑飞，不知名的术式呈现在面具少女身上后消失，少女就无力地跪在地上，四周的骷髅兵也尽数坍塌，变成了纯粹的遗骸。 　　汐见与两人一步步地走到梣身边，看着她伸出手去，捏住那个金色的面具。 　　面具被缓缓地摘下。 　　格蕾本能地以为，面具下会出现跟自己完全相同的脸，却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惊得捂住了嘴巴。 　　“……母亲？” 　　面具下的脸既不是阿尔托莉雅，也不是格蕾，而是玛格达蕾娜。 　　“这就是答案。”梣看着失去生气的面具少女，“九年前，阿尔托莉雅的现界导致你开始发生变化时，她想办法干预了仪式，依靠血缘和生活习惯的同调，将这里的精神同步到自己身上。” 　　这就是玛格达蕾娜对梣和盘托出的事实。 　　对那位母亲来说，只要能实现愿望，梣就是黑色圣母。 　　不，非得是黑色圣母不可。 　　她很幸运，在走到最后一步之前，遇到了梣。 　　将自己做过的事和盘托出，交由梣决定是否应允。 　　如果连黑色圣母不肯垂怜，玛格达蕾娜就只能选择用自己的生命，却结束这一切。 　　“你的母亲本来就拥有跟阿尔托莉雅相近的因子，她既是你的母亲，也是村子传承过程中，培养的诸多结果之一。介入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因为你是与村子术式契合度最高，是首个成功的个体，只要从你入手就可以了。”梣对格蕾说。 　　格蕾也想了起来。 　　父亲去世后，母亲变得越发热衷于管理她的一切，不光是就寝和礼拜，就连吃东西的顺序和着装，也要亲自管理。周围的人也自然而然受到母亲的影响，将这视为仪式。 　　而现在，格蕾终于明白过来，那只是母亲的伪装。 　　伪装成最狂热的信徒，却暗中准备着让最爱的女儿避免成为容器的办法。 　　“……太好了，太好了……” 　　格蕾泣不成声，跪在拥有母亲面容的『精神』前。 　　原来母亲还是跟过去一样爱着她，甚至比过去还要爱她。 　　没有足够庞大的爱与决心，是不可能九年如一日地坚持重复同样的事。 　　『精神』的面容和身体开始变得模糊。 　　似乎就要这样消失了。 　　但是，大空洞和神殿却开始震动起来。 第十八章 暴走 　　“这样真的没有关系吧？” 　　风车小屋内，茨比亚·艾尔特纳姆·阿特拉西亚自言自语着，手指飞速移动，像是操作键盘一样，操作着房间里漂浮着的水晶球，收集，然后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无数的参数。 　　他所说的没有关系，是指这样会不会违反阿特拉斯院的契约。 　　毕竟在确认亚瑟王彻底无法复活之前，阿特拉斯院都要持续借出『理法反应』（Logosreact）。 　　但是回答他的，平行思考的“每一个”，都认为这样没有问题。就连一向严格的“六号”，也只是警告可能会导致『理法反应』严重损坏。 　　茨比亚什么都没做，只是始终注视着，说了些村子的事，然后默许了这一切的发生。 　　不列颠的魔女，影之国的贤者。 　　“实在是美妙，实在是精彩！” 　　如歌般的话语从他的口中流淌而出。 　　没有比这更让人欣喜的组合了。 　　然后，他深深地注视着还未发生，但即将发生的一切。 　　“我衷心为你们愚蠢而高贵的行为，献上崇高的谢意。” 　　———————————— 　　还没等汐见他们一行人反应过来。 　　一个奇怪的声音在众人的脑海里回荡。 　　——代码：理法反应。非正常启动。 　　——歪曲固定值：B。 　　——摘出时间：■■■■■■■■。 　　——反理性系统启动。开始转换对象。 　　——全工程，完成（Clear）。阿特拉斯的第■次■■■■实验，开始。 　　清晰的话语夹杂着难以辨认的杂音。 　　拥有格蕾母亲面容的面具少女，身体忽然站了起来，摩根下意识挥出魔枪，要去斩杀对方。 　　但是那具身体却如同水一样。被武器轻易地穿过后，毫发无损地重新结合，然后飞上了神殿上方。 　　“这就是清除，这就是消失，这就……是‘死’。” 　　少女机械地说着话语，然后模糊的身体骤然崩塌，转眼间化为异常夺目的鲜红色砂子。 　　不光是如此，周围的骷髅兵也都一瞬间化为了赤红色的砂子，砂子的数量疯狂的膨胀，数量多到再要不了一会儿，就把整个神殿埋起来。 　　“这……怎么可能？阿特拉斯院的贤者之石发生了赤化质变？”二世一眼看出了现状是什么，“为什么这里会有阿特拉斯院七大兵器之一的『理法反应』？” 　　“噢，抱歉，好像忘了说。”汐见终于还是挠了挠头，“院长希望我尽可能保密，我就没跟你说。” 　　二世的表情变了变，最后吐出一个粗俗的词汇，“放屁（shit）！” 　　贤者之石本就是阿特拉斯院的研究成果之一，那是一种究极理想的记忆媒介，可以近乎无限地记录信息，堪称至高无上的书物。 　　而『理法反应』本就是贤者之石以特定的形态制作完成的兵器。 　　红色的砂子，无垠的红色世界。 　　“看样子『理法反应』在梣打算消除阿尔托莉雅的精神时，理解了死亡的意义。”汐见将梣的斗篷披在身上，然后拍了下二世和格蕾的肩膀，“如果长时间接触这些砂子，你们两个都会被千百年来积累的情报池分解掉。” 　　然后，两人就缓缓地飘了起来，飞向神殿的屋顶。 　　飞行术。 　　在那里的话，还可以勉强避开一段时间。 　　“你完全可以带着他们先转移，这里交给我来对付就够了。”梣说，“没什么难度。” 　　汐见站在梣身边，唤出了赤红色的枪，“就算失败概率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我也不想让你一个人面对未知的敌人。” 　　“黑圣杯给你留下了阴影呢。”梣不禁失笑。 　　九年前的最后关头，梣差一点就被黑圣杯吞噬。 　　就算那之后汐见也能和阿尔托莉雅他们解决问题，但失去梣，想必会给汐见留下无尽的后悔。 　　从那之后，汐见就决定不会再跟梣分开去应对战斗。 　　伴随着两人的对话，一道巨大的影子从赤红的砂子里面飞出，那是『理法反应』的全新姿态。 　　它原本是被村子用来提取和复制亚瑟王精神的工具。 　　现在，却组成了新的身体，张开巨大的双翼，在空中俯瞰汐见和梣。 　　“那个是——”梣也不禁感慨。 　　“没跑了，是赫尔墨斯之鸟。”汐见说。 　　赫尔墨斯，希腊神话中护佑商人和旅行者的神使之名。 　　这个名字后来跟埃及神话的托特以及炼金术师墨丘利融合，成了炼金术的象征。 　　它既是人，也是名叫赫尔墨斯的鸟，曾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出现。 　　现在倒是很符合情况。 　　理解了死的『理法反应』，化身为赫尔墨斯之鸟。那也是冥界引路人的形象。 　　“你就是我的‘死’，妖精妃摩根。” 　　红色圣鸟赫尔墨斯将声音直接灌入在场人的脑海里。 　　“所以我要杀死你。为了回避死亡，我的行为是正确的，我将我的行为定义为正确。” 　　圣鸟张开红色的巨大翅膀。 　　铺天盖地的红色砂羽落下，每一枚羽毛里都蕴含着沛莫能御的魔力，足以引发比炸药还猛烈的爆炸。 　　一轮轰炸过后，红砂掩埋的大地变得坑坑洼洼——地面上到处都是撞击坑，突起的石柱无一例外都遭到了破坏。 　　只有神殿那一部分依旧毫发无损，抬起手阻挡冲击的格蕾，和二世一起放下手臂，看向下方。 　　汐见站在梣的前方，伸手抵挡了这次攻击。 　　凭空出现的水阻挡了攻击继续蔓延。 　　原初卢恩之十三，守护的卢恩。 　　“看样子没有办法无间断地连续发动攻击，就算是兵器，也需要冷却呢。”梣缓缓放低身形，“既然吾夫（你）进行了防御，那么进攻就交给妻子（我）吧。” 　　她的双脚蓄积魔力，十三道魔力汇聚的魔枪，在两人上方显现。 　　随意发射，没有命中的话，过多的爆炸可能会造成大空洞崩塌。 　　这里的正上方，正是村子北边墓地旁的沼泽。要尽量防止海水倒灌。 　　汐见的手落在她肩上，赋予梣加速术。 　　“那么，该为这趟旅行画一个像样的句号了。” 　　说完，梣便整个人向着红色圣鸟飞去，圣鸟也张开羽翼，要再度发射砂羽。 第十九章 赫尔墨斯之坠 　　刚刚圣鸟已经展示过自己砂羽的威力。 　　砂羽轰炸带来的巨大破坏，足以匹敌破坏城堡、消灭中型军队的对城宝具。 　　地下大空洞能够千百年维持，必然是已经无数次验证过的结构，就算偶尔发生地动或者山体结构变化，外加结界的维持，也不会有坍塌的风险。 　　但唯独这一次，情况有所不同。 　　用来维持的结界被打开了，在大空洞下发生的，是前所未有的大爆炸。 　　汐见很难想象如果这里坍塌了，上面的村庄会怎么样。 　　也许布莱克摩尔村都将被扫进历史的尘埃里。 　　也许所谓复活亚瑟王的仪式，是该有这种结局，但不代表村子里的村民也全都应该为此陪葬。 　　至少……不应该是所有人。 　　他张开原初卢恩的结界，覆盖在原本破损的地下神殿结界上，轰炸带来的冲击渐渐被抑制和包覆起来，不会再影响到山体。 　　维持着这个状态，汐见抬起头，望向天空的梣。 　　赫尔墨斯的赤红色砂羽，被青色的小型魔枪逐一拦截，爆炸。 　　大空洞被照亮得如同白昼，一如现代战争中的导弹拦截战。 　　一连串的爆炸过后，燃烧后的灰尘自缓缓飘落，赫尔墨斯发出尖锐的鸣叫，仿佛被激怒的猎鹰。 　　显然拿手好戏被破解，让『理法反应』的计算和预测出现了一些障碍，它需要更多的数据来分析，然后计算出能够打破梣的防御，并将她击坠的办法。 　　圣鸟展开羽翼，每一次拍打翅膀，都会卷起一阵狂风。它尖啸着如离弦之箭，笔直地冲向梣。 　　青色的枪林弹雨落在圣鸟的身上后炸裂，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它。 　　“已经通过刚才的交锋，掌握了我的攻击威力吗？”梣以避让行人般自然的动作，在圣鸟撞到她的前一刻，避开了撞击。 　　坚硬的翅膀与她手中的魔枪擦出了锐利的火花。 　　一刻也不能松懈。 　　作为阿特拉斯院的七大兵器之一，『理法反应』化身的圣鸟，全身上下都是武器。 　　双翼是利刃，爪子是巨钳，羽毛是对城宝具。 　　“那么，这一招如何呢？”梣一挥手。 　　青白色的螺旋枪自虚空中浮现的漩涡里露出身姿，因为惯性而不能刹车的圣鸟，与飞行路径上出现的攻击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 　　浓烈的尘埃笼罩了圣鸟的身体。 　　梣悬浮在大空洞的天顶下方不远处，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这一幕。 　　如果只是这样就结束了，所谓阿特拉斯院的七大兵器也就不过如此了。 　　下一瞬，圣鸟自烟尘中展翅翱翔，仿佛要冲上云霄——可惜这里是地下。 　　它看上去毫发无损，庞大的魔力波动却暴露了并非如此的事实。 　　梣刚刚一击给它造成了极大的损害，险些将圣鸟击坠在地。 　　但是再生机能也是『理法反应』的一部分，理解了死的这台兵器，已经明白梣对它而言，就意味着死亡。 　　所以它要提高运转功率，用更多的魔力来对付梣。 　　赤红色砂子构成的羽毛疯狂地生长，刚刚还颇具矫健美感的圣鸟，眨眼间已经变成了长出可怖羽毛与尖爪的凶鸟。 　　身上的颜色也像鲜血一样让人感受到死亡的气息。 　　“不好。”汐见拄着赤枪，以枪为杖，在维持对梣的魔力供给同时，继续强化用来固定地下神殿空间结构的结界。 　　他忽然有些可惜，如果自己能够发动类似征服王第二宝具那样的固有结界，就不用费心费力地维持战场，而可以跟梣一起并肩作战了。 　　想到这里，汐见无奈地摇摇头，把这种可惜抛在脑后。 　　他已经得到足够多的力量了，再继续渴望更多的东西，未免有些贪得无厌。 　　随后，汐见抬起头，遥遥地对梣，点了点头，他知道梣一定看得到这边。 　　放心作战，无需顾虑周围。 　　“呵~，既然吾夫都这么说了。”梣猛然瞪眼，凌厉地注视姿态变得可怖的赫尔墨斯之鸟，“那我也就不用再处处留手。” 　　她张开手掌，遥遥地将圣鸟托在掌心。 　　作为兵器，拥有纯粹逻辑理性的『理法反应』并不会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它仰起脖子，长长地啸叫。 　　它感觉到了危险，猛然振翅，绕着梣的方位盘旋上升。 　　渐渐重回黑暗的地下空间，无数魔力构成的锁链，从幽影中伸出，在它的身后交织。 　　那些锁链飞出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蹭到了圣鸟的尾翼。 　　圣鸟开始在空中翻转，避开越发密集和迅速的锁链，没有捕捉到圣鸟的青白锁链落下后消失。 　　十秒不到的时间，圣鸟便盘旋上升至梣的面前，然而它的尖喙与利爪，乃至羽翼，都没办法触碰到梣分毫。 　　圣鸟终于抵达了梣的所在，梣的锁链也追上了圣鸟的身影。 　　赫尔墨斯之鸟骤然亮起夺目的光芒，它要以极近距离展开轰炸。 　　“……境界记录带……消除……”圣鸟体内发出机械的声音。 　　梣却向后一退，消失在暗影之中。 　　“准备对抗宝具的冲击，二世！格蕾！”神殿下的汐见大吼。 　　二世条件反射地按住格蕾的肩膀，一起趴在神殿的屋顶。 　　梣就站在他们前面。 　　圣鸟用尽全部的力气转身，光芒逐渐笼罩了身体，一如亿万年岁月依旧燃烧的太阳。 　　格蕾努力抬起头，望见了梣的身姿。 　　或者说，摩根·勒·菲的身姿。 　　她手持既是魔枪也是魔杖的武器，优雅地抬起手，掌心朝向散发无尽的光芒的圣鸟。 　　在那光芒爆发到极致的时候，赤红砂羽裹挟着庞大的魔力奔流自穹顶倾泻而下，要将神殿与周围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坠落吧！『业已无法抵达的理想乡』（RoadlessCamelot）！” 　　巨大的魔枪乍现，将圣鸟包围其中，爆发出更胜圣鸟的魔力，将赤红色的光芒一点点吞噬。 　　最后，广阔的地下空洞，只剩下一种颜色。 　　摄人心魄的光芒吞噬了赫尔墨斯之鸟，彻底连同被容纳在内的亚瑟王复制精神，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第二十章 信仰的终结 　　“……噢噢噢……吾等的黑色圣母啊……您为何要……” 　　当地下大空洞重新归于寂静，汐见停下了对结界的加强，重新站稳脚跟时。 　　一道苍老而悲戚的声音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眼窝深陷的老妪带着一部分村民，来到地下神殿的所在，恰好目睹了梣与圣鸟最后的战斗。 　　『业已无法抵达的理想乡』所展现的光芒与力量，无异于向村民们宣示了她的身份。 　　黑色圣母，摩根·勒·菲，亚瑟王的同父异母的姐姐。 　　汐见索性将计就计，立刻低下头，拄着枪单膝跪地，像个隐藏身份的神秘骑士，恭迎他的女王降临。 　　哒、哒、哒…… 　　缓缓踏出神殿的屋顶，却没有坠落，而是每一步都踩在虚空的台阶上，淡淡的光芒在每一次落脚的时候显现。 　　“黑色圣母驾临！速速跪拜！”汐见发出低沉的怒斥。 　　目睹者梣的足迹沿着无形的台阶，走下神殿的顶端。 　　汹涌而来的村民们纷纷匍匐在地上。 　　“是为结束这一切。”梣停在半空之中，俯瞰着匍匐的村民们。 　　那之中，只有老妪用虔诚而不解的目光仰望着梣。 　　她在祈祷中途，就感知到亚瑟王精神的容器发生不安定的变化，匆忙带着教堂里的村民们来到地下，赶往大神殿。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吗。老妪悲哀地想着。 　　玛格达蕾娜说得没错，黑色圣母是来结束这一切的。 　　隐藏在时间长河里的黑色圣母，最终否定了当初留给村子长达千年的使命，要亲自收回自己设下的一切准备。 　　“长年的坚守，有劳了。”梣用平淡的声音，对老妪表达慰劳，“但，也到此为止了。” 　　老妪眼底满是急切与渴望。 　　“还请……还请黑色圣母示下，给予这村子里坚守您赋予了使命的一族，以指引……”她的声音颤抖不已。 　　“仪式已经扭曲，早已不是当初所准备的那样。”梣冷冷地宣判。 　　她的脸藏在走下来之前，戴上的面纱之后。 　　这一身姿，是她作为冬之女王君临之时的模样，如今作为黑色圣母，命令村民放弃使命，可谓恰到好处的姿态。 　　“扭曲……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断不会如此，绝无可能……”老妪拒绝着现实，却不敢否定黑色圣母的话语，只能无力地辩解着，“我一直，一直遵守着仪式的一切，我们的祖先，也一直循规蹈矩地遵守着仪式的一切……不可能……不可能……啊啊，黑色圣母啊，还请您垂怜，是否有什么地方出现了误判……” 　　但梣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村民们。 　　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不允许质疑，不允许反问，不允许猜忌。 　　黑色圣母的话语便是绝对，黑色圣母的意志便是绝对。 　　单膝跪地，脸藏在兜帽下面的汐见，偷偷地为梣的精妙应对笑了出来。 　　“除此之外，亚瑟王的灵魂，已经前往了阿瓦隆，不会再停留在这个世界上。”梣抬手，望着大空洞上方的黑暗，用缥缈空灵的声音宣布了第二件事，“汝等耗费千年，然，王已无意回应，欲于理想乡守望行星走向终焉。” 　　地上顿时传出一阵阵地骚动，声音里满是绝望与无助。 　　梣则在这个时候继续走下来，来到了村民们面前。 　　无形的威压让村民们将匍匐的身子压得更低，就连满是绝望和疑问的老妪，也低下了头，不敢去窥探面纱之后黑色圣母的表情。 　　这时，汐见缓缓起身，走到梣的身边，深深地行了一礼。 　　然后他用手中的赤枪轻轻地一点地面，发出略微沉闷的声音，引得村民们纷纷抬起头，但却只看见了漆黑的乌鸦凭空出现。 　　在布莱克摩尔村，乌鸦是与守墓人有着极为深厚关联的象征，却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质疑黑色圣母的立场。 　　群鸦笼罩了黑色圣母，遮蔽了众人的视野。 　　片刻之后，便消失不见。 　　就在村民们以为是黑色圣母下达完神谕，启程离去时，老妪惊愕地抬起头，望向上方。 　　“在外面……” 　　于是村民便搀扶着老妪，加快脚步离开地下神殿，追着黑色圣母的足迹，向村子里面而去。 　　“离开了呢……” 　　趴在神殿的屋顶后躲藏的格蕾，还没有从刚才超出理解的战斗中回过神来，就看到了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 　　毫无疑问，黑色圣母来到了村子里，还跟她说了话。 　　原来不是偶然出现的客人，黑色圣母来村子，是为了结束少女的使命。 　　所以夫人才会对自己的如此关心？ 　　“看样子这就是最后一步了。”二世爬起来，坐在神殿的房顶，“就算村民们没有察觉这一切，他们也会出现在村子里面，然后将设置在这个村子里的术式全部消除。” 　　格蕾捧着变回正方体的亚德，放进笼子里。 　　“所以……那位夫人真的是……黑色圣母吗？”格蕾还是觉得有些像做梦。 　　二世从口袋里掏出雪茄，用小刀削去了头后点燃，吸了一口之后才说： 　　“就算你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她的确就是村民信仰的黑色圣母来源，亚瑟王传说里的魔女，摩根·勒·菲。” 　　“这样啊……”格蕾点点头。 　　“不过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大概是亲眼见到了死后的亚瑟王，意识到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毫无意义，所以选择放弃了吧。”二世只能这样推测。 　　“诶？见到了……死后的亚瑟王？”格蕾的直觉告诉她，不是这里的亚瑟王精神。 　　“字面意思。”二世暂时不想跟这个守墓人少女解释太多关于圣杯战争的事。 　　只是他觉得这真是好设计，对于信仰深厚的村民们而言，最好的做法就是用信仰本身促使他们放弃。 　　虽然就算这样粗暴地命令，村民们也不会就此停下，肯定还有将终生都奉献给复活仪式的村民，要继续这么做。 　　“咦？” 　　格蕾发现自己的身体亮起了光。 　　接着她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一样，消失在身后的传送门里。 　　二世心想，是要用这种方式把她带离这个村子吗？ 　　但他马上又破口大骂： 　　“Shit！我还在这里啊混蛋！这么高的地方我怎么下去！” 第二十一章 离去 　　“真是精彩的一出戏。” 　　茨比亚站在树荫下躲避日光时，向汐见一行人搭话。 　　众人此时身处远离布莱克摩尔村的山脚下。傍晚时分，太阳已经有八成落到了地平线以下。即便如此，残存的日光也给阿特拉斯院的院长带去了足够多的麻烦。 　　他不仅披着在风车小屋时穿的那件斗篷，还戴上了遮住大半张脸的兜帽。 　　“别把别人辛辛苦苦做的事，说成编排好的剧本行么。就算整件事在某种程度上最符合你的预期也不行。”汐见用半开玩笑地口吻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茨比亚笑了一下：“不，我说的是最后在村子里显圣那件事。” 　　在群鸦的环绕之下，汐见与梣从地下神殿瞬移到地上的村子里，然后梣发动了大魔术，将刻印在整个村子里的术式解除。 　　那是黑色圣母留在村子里用于复活亚瑟王仪式的魔术术式。 　　没人想过去解开，村子里也没人能解开。 　　长期监视此地圣堂教会亦是如此。 　　毕竟黑色圣母并不是什么纯粹的信仰，谁也不知道不列颠的魔女摩根是否还存在于世。万一贸然采取强制措施，最后招惹上那位魔女，对圣堂教会来说一样是极大的麻烦。 　　当然，在这处假戏真做的显圣结束之后，汐见对圣堂教会的代行者——修女伊露米娅——的说辞，则完全是在假扮。 　　伊露米娅修女自然不会关心时钟塔的魔术师被魔女找上门了会怎么样。 　　事情是他们做的，圣堂教会只是坐享其成。 　　——当然，在报告之中，修女肯定会将教会描述成在这场行动中保持了克制与理性之类的说辞，但这又是另一说了。 　　“还是那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汐见只这么表示。 　　虽然梣也稍微感慨了一下，解开这里的术式，居然没有半点反噬的痕迹，『摩根』也根本没有出现。 　　她其实已经做好了跟『自己』交战的准备，但结果看来，并没有那种必要。 　　“比起这种事，『理法反应』怎么样了？”汐见看向坐在路边的石头上跟格蕾交谈的梣，随口询问茨比亚，“毕竟硬生生地吃了一记宝具，损坏应该挺严重的吧？” 　　茨比亚闭着眼睛，态度十分平和：“不必在意，这种程度的损坏，只要稍微给它一点时间，自然就能复原。无非是几年内不能再启动罢了。” 　　不止如此，『理法反应』的损坏只是其次，重要的还是复活亚瑟王的仪式被彻底宣告终结。 　　除非真正的黑色圣母再度降临，否则没有人能够重新构建起那个复杂的神代魔术仪式。 　　如此一来，亚瑟王的复活已经不可能，阿特拉斯院在这里的契约也就宣告结束，茨比亚将会如愿以偿地完成对契约书的回收，并带着『理法反应』离开。 　　也许今后他还会再度造访布莱克摩尔村，但那时候的目的，恐怕不会再与这两天的事有任何关联。 　　“总之，请最后让我以阿特拉斯院的院长名义，向你表示感谢。”茨比亚对汐见行了个颇为古典的礼，“尽管无法对外言说，但阿特拉斯院的确欠下了一个人情。你的行为帮助我们推进了这项持续了两千年的工作进度。” 　　阿特拉斯院不能擅自中止契约的执行，所以茨比亚才会想方设法地收集村子的数据，让这里的一切情况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从而有办法 　　“不用在意，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就好。”汐见摇头。 　　茨比亚深深地点头，“当然。不管是关于这里发生的事，还是尊夫人的身份，阿特拉斯院不会向外人提及任何东西。” 　　这样说完之后，茨比亚就转身离开，消失在了山麓的阴影之中。 　　汐见回过头去，梣和格蕾还在交谈中，于是他又看向二世那边。 　　村子里的事情结束之后，汐见才想起来二世还在神殿的屋顶，于是又悄悄回到下面，将二世带了出来，他的行李则被教会的人打包好，由贝尔萨克秘密地带出来，在山脚下的这里与一行人汇合。 　　“谈得怎么样了？贝尔萨克先生愿意离开村子，帮你去参加第五次圣杯战争吗？”汐见问。 　　二世点燃了雪茄，一边抽一边摇头。于是贝尔萨克开口说明：“我是这里的守墓人，不能轻易离开村子。况且这次发生的事，对村子来说也意味着脱胎换骨，我有义务留在这里关注后续的进展。” 　　“也对。”汐见无奈地看了眼二世，表示自己也帮不上忙。 　　好在二世自己心里也清楚结果，他本就不是带着十拿九稳的打算来找布莱克摩尔村的守墓人。 　　“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两位。”贝尔萨克说，“格蕾已经没有办法继续留在村子里，还请带她离开这个村子。” 　　这话刚说出口，汐见还没来得及惊讶，格蕾听到后就立刻跑过来，不安地询问：“我真的要离开吗？” 　　“是不得不离开。”贝尔萨克说。 　　毕竟在解除村子的术式的最后，格蕾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黑色圣母』带走了。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那种超出了村民们力量的来去方式与力量，都意味着这一切是『黑色圣母』的决定。 　　况且绵延千年终于开花结果的信仰，就这么忽然终结，必然不可能被所有村民接受。 　　肯定还有人还想继续执行复活仪式，如果格蕾就这么回去，只会重新成为祭品和容器。 　　“我说过的吧，你总有一天要离开村子，到外面去看看。”贝尔萨克说，“今天就是那样的日子。你过去十五年的人生都局限在只有百十来人的村子里，是时候用自己的双眼去看一看世这个世界。” 　　“贝尔萨克先生……”格蕾既感激又难过。 　　她还记得这位老师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也明白贝尔萨克的用意 　　不仅仅是避难，更是主动踏出双脚，去到村子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我明白了。” 　　格蕾握紧提着的笼子扣具，贝尔萨克先生没有收回亚德，更见这个决定的分量。 第二十二章 返程 　　与贝尔萨克告别之后，一行人离开了布莱克摩尔村的山麓，坐上返回卡迪夫的巴士。 　　到达卡迪夫已经是午夜，白天经历了战斗本就疲惫后，本就疲惫不堪的汐见，怎么也不想继续赶路，一行人在卡迪夫住下，准备搭乘明天的火车返回伦敦。 　　“但是话说回来，格蕾到了伦敦之后要怎么办？”在旅馆旁边的餐厅吃晚饭的时候，二世问。 　　他指的是生活方面。 　　作为下一任守墓人被培养的格蕾，毋庸置疑拥有魔术师的资质，要想进入时钟塔并不是难事。 　　但就算这样，进入时钟塔也有很多手续要处理，到搞定为止的时间里，一直把格蕾仍在伦敦的酒店，不管怎么看都有点不负责任。 　　而且，这个女孩不仅没有离开过村子，还非常怕生，不像是能一个人在时钟塔生活下去的样子。 　　特别是周围到处都是魔术师，比因为格蕾容貌而尊崇她的村民们来说，某种意义上更加让人不放心。 　　“姑且先到寒舍住下吧。”梣开口了。 　　一句话，让刚刚还惴惴不安的格蕾，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在兜帽下的神色也亮了许多。 　　她不否认自己确实期待过到伦敦之后，有更多的时间去拜访梣。 　　即便知道对方是黑色圣母，格蕾也不感到害怕。 　　或许还是大家都有相似的容貌，所以才有这种感觉吧。 　　“倒是可以。”汐见其实没什么意见。伦敦的家那么大，多个女孩住进来，无非是多一份餐具。 　　再者，樱和卡莲都住家，几个女孩年龄差不多，也更容易相处。 　　“那、那就多有打扰了。”格蕾乖巧地点头。 　　汐见摇头笑笑：“等安定下来之后，给你母亲回个消息吧。” 　　毕竟整件事最后决定要怎么做，其实是梣在听了玛格达蕾娜的乞求之后，做出的判断。 　　她原本只是打算在这个村子的仪式上做点手脚，让复活仪式将来必然失败。算是对这边的『摩根』一点小问候。 　　“母亲她，知道这一切，对吗？”格蕾询问两人。 　　梣点了一下头：“她知道。所以我在众人面前带走你时，你的母亲才会很冷静。这都是原本应许给她的事。” 　　“不过就算最后术式被解除，格蕾的容貌也没办法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啊。”二世看着格蕾，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汐见用叉子拨弄着盘子里的配菜，“死者不能复生，失去的东西也没办法找回。人的力量能影响的，只有当下的一切。如果真的无法接受现在的模样——” 　　他说到这里，玩笑似的告诉格蕾：“圣杯或许能够实现你的愿望。” 　　“圣、圣杯吗……”格蕾惊得说不出话来。 　　下午的时候，她从梣那里大致了解了一点关于圣杯战争的事——毕竟格蕾的容貌发生改变，也是因为第四次圣杯战争。 　　但格蕾此前压根没想过要自己参加圣杯战争。 　　“你又在教唆别人什么不好的事情。”二世无奈地看着汐见。 　　“不是教唆，只是告诉她这个可能。”汐见继续说，“贝尔萨克先生虽然最后还是没能跟你离开村子，协助你准备参加圣杯战争的事宜。但作为下一代守墓人，持有圣枪之影的格蕾，应该能够弥补你作为御主战斗力不足的部分。” 　　“别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二世忍不住驳斥，然后意识到自己情绪太激动，“抱歉……” 　　“我姑且说的只是一种可能。”汐见摇头，“而且是最危险的可能，算是提醒你们不要贸然去挑战这种可能性。” 　　他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是故意煽动格蕾参加圣杯战争，把樱还没拿到手的名额挤掉吗？ 　　也许是吧。汐见在心里对自己说。 　　鉴于第四次圣杯战争没能打出结果，就已经一团乱麻，汐见很难想象才十六岁的樱，闯入圣杯战争之中，到底会怎么样。 　　空有实力而缺乏战斗经验，实在不是一个好兆头。 　　“果然……圣杯之类的还是……”格蕾低声谢绝了这个提议。 　　她没有经历过战斗，也无法想象圣杯战争的模样。 　　如果那里面的敌人，每一个都像梣这样，自己应该没有什么机会。 　　而且，追求本就不是百分百能够得到的东西，本就是过于危险和盲目的行为。贝尔萨克先生也这么教导过格蕾。 　　“不用在意，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汐见露出笑容，“虽然有些偶然，但既然贝尔萨克先生将你拜托给了我们，那至少我们会尽力帮你在伦敦安顿下来，不管是作为魔术师，还是作为在外求学的少女。” 　　梣看着格蕾，眼神温柔：“虽然你还没有见到，但其实家里还有两个跟你年龄差不多的女孩，是我们的女儿。” 　　“嗯……”格蕾害羞地点头，有点期待在伦敦能认识的新朋友，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人。 　　“另外关于就读的科目。”汐见看向二世，“虽然拿不准格蕾能成为什么样的魔术师，总之先送到你的教室去听课吧。” 　　二世的手一抖，“你认真的吗？” 　　“不方便？” 　　“把格蕾跟那群问题儿童放在一起，问题很大。”二世说。 　　汐见满脸不解，“不是还有卡莲？” 　　此话一出，二世很想说就你家的那个问题最大。 　　虽然没有捅过篓子，但总会在其他学生有不安定的想法时，用不露声色的话语煽动，然后一脸愉悦地欣赏二世被折腾到胃疼的模样。 　　“算了……反正要是合适的话，我会把她推荐到别的教室去。”二世耸了耸肩，反正教室很空，学生多一个少一个都不是问题。 　　本身教室的学生来历就千奇百怪，因为各种不同的原因进入了二世的教室，并且那些学生个个都是性格古怪又天赋异禀的天才。 　　“总之先这样吧，明天一早我给伦敦的家里打个电话。”汐见放下餐具，他已经吃完了，“毕竟有客人要住进来，让樱和卡莲帮忙把客房稍微准备一下，就省得明天再手忙脚乱了。” 第二十三章 格蕾初来乍到 　　对格蕾来说，在村子里被人注视，是司空见惯的事。 　　但村子里的人们关注格蕾，是因为她那改变了的长相，那张与传说中的亚瑟王一模一样的脸。 　　但是现在不同，她被眼前与自己同龄的两名少女凑到近前打量，虽然也是因为她的长相，理由却要更加超出常理。 　　“像吗？”银发的卡莲认真地审视。 　　“像，太像了。”黑发的樱微微点头。 　　从威尔士到伦敦的路上，埃尔梅罗二世教授在汐见的拜托下，给格蕾简单地做了个魔术师社会的常识讲解。 　　魔术师之中有很多思维方式奇特的人，他们的为人处世往往与常人大相径庭，像与格蕾同行的汐见和二世，反而要归类到少见的那一类里面。 　　所以，格蕾没想到会被汐见口中提到的两个女儿，在刚一见面就这么盯着看，她几乎快要忍不住把斗篷兜帽拉上去的冲动。 　　“好了，别一个劲地盯着人家的脸看，很不礼貌啊。”坐在沙发另一头的汐见，对两人说。 　　两人显然很听劝，汐见只说了一句，她们就从格蕾身边离开了。 　　樱坐回去的时候还顺手帮格蕾把兜帽拉了上去。 　　“诶？”格蕾不解地望着樱。 　　“你不是很习惯被人看到脸，对吗？”樱温柔地笑了一下。 　　不依靠任何说明，就发现了格蕾的顾虑，这个小小的举动赢得了格蕾最初的信任。 　　“所以格蕾小姐到底是哪里来的人？”卡莲挪到摩根身边，看着喝茶的她，“跟母亲大人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该不会是你们以前丢在外面的私生女吧？” 　　摩根不为所动，倒是汐见被卡莲的一句话呛得差点被茶水烫到。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汐见擦了擦嘴，不满地反问，“说到底，你们事到如今还要装一无所知啊？” 　　“这个不好说啊，谁让爸爸虽然说还不到三十岁，实际上谁都不知道真正的年龄。”樱挺起胸膛，一板一眼地分析，“所以没办法排除这种可能啊。” 　　一人一句，仿佛要把格蕾是摩根过去跟汐见偷偷生的私生女这事儿给按死。 　　但很奇妙的，格蕾能理解她们在说笑，压根没有一个人把这件事当真。 　　明明是亲子却意外地没什么拘束和顾忌。 　　“你说得对。”汐见放弃挣扎，意味着这一句的败北。 　　樱把准备好的蛋糕放到格蕾面前，示意她也一起吃，“今天起就在这里住下了，就算是这里的一员。” 　　“一直都只有我跟樱在，有时候家里也容易闷呢。”卡莲向后缩在沙发里，悬起来的脚微微晃动，“但是没想到这个时代还有想着复活神代英雄的人，你也挺不幸的。” 　　格蕾摇头，小声解释：“那个……其实我没有到觉得不幸，只是自从这张脸发生改变，周围的人和事都跟着变了……很多时候，会觉得有些寂寞。” 　　“嘻嘻嘻！区区格蕾也交到朋友了，真是嚣张！刚好有机会，要我参加也是可以哦！虽然匣子没有性别，但当下哪一种有利就算哪一种好了！管他什么睡衣派对还是泳装选购活动，我都会出席，如果找些合我胃口的美女吧过来就更——” 　　然后，亚德的尖锐声音打破了客厅里的祥和氛围。 　　格蕾慌忙拿起放在桌上的笼子用力晃动，随后亚德发出像虫子被压扁一样的惨叫。 　　不过一贯的教训行为做到一半就被中止了，因为樱灵巧地伸出手，从格蕾手中自然地拿走了笼子，端详眼冒金星的亚德。 　　“这就是维系世界的锚，圣枪隆戈米尼亚德的影子吗？”樱用仔细地审视，“不过看上去像是用什么东西做出来的复制品，只能作为武器使用啊。” 　　卡莲吃着蛋糕上的奶油，感受甜到发腻的味觉，“是阿特拉斯院的那件『理法反应』的复制品吧。” 　　“从那位院长的说法上来看，应该是的。”汐见耸肩，“是对圆桌骑士中，那位亚瑟王的兄长，凯爵士的人格进行的复制。理由貌似是他是唯一对战功和神秘都不感兴趣的圆桌骑士。” 　　樱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传说中的圆桌骑士，竟然是这种轻浮的性格吗？” 　　她还记得九年前的冬天，在家中与那位骑士王仅有的一面。 　　印象中只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大姐姐，也很符合故事里骑士王的气场。但如果她麾下的圆桌骑士都是这种人……樱不免感到一阵淡淡的幻灭。 　　毕竟亚瑟王传说的睡前故事，她也听爸爸讲过很多遍。 　　“只是模拟人格。”摩根这时候告诉樱，“骑士·凯的真正人格，应该还沉睡在这个匣子里面吧。如果不采用一点特殊方法，或者出现意外的情况，一般不会浮现出来。” 　　格蕾这时候又想起来那天傍晚，在猎人小屋时发生的事。 　　只那么一点点接触，摩根就直接与亚德内部沉睡的真正人格短暂对话过。 　　“虽然没办法当做圣遗物，但本身也有着宝具级别的威力。”摩根笑着评价，“如果解放真正的姿态进攻的话，就算是我，也不得不认真起来对待。” 　　当然，具体还得看亚德的力量被解放到什么程度。 　　“圣遗物……”汐见低声自言自语。 　　樱的那个想法还没告诉他，现在明面上应该只有摩根知道，那就先不急着去问吧。汐见在心里想。 　　“这样啊，那你要好好珍惜它呢。”樱把亚德还给了格蕾，并没有贪图这件武器力量的想法。 　　她的举动引来摩根微不可察的赞许眼神。 　　“樱，这之后没有事的话，到书房来一趟。”这时，汐见放下茶杯，“有话要跟你说。” 　　樱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但还是点头答应，“那我等会儿过来，先带格蕾去看她的房间。” 　　“不用着急，先忙这边的事。”摩根给了一个让樱安心的眼神。 　　汐见不禁展颜，“我没有说马上过来，我会在书房等你。先安顿好格蕾吧。” 　　“就是按照那个标准准备的。”樱双手握拳，兴冲冲地炫耀，“我和卡莲忙了一上午呢！” 　　格蕾越发难为情，头埋得更低了。 　　“……真是太麻烦各位……” 第二十四章 樱的愿望 　　一小时后，书房。 　　“已经找到合适的圣遗物了吗？” 　　樱刚坐下，书桌后的汐见就这样问。 　　显然，爸爸已经得知了樱要参加圣杯战争的事，要跟她好好谈谈。 　　“不，暂时还没有。”樱为难地摇头，“考虑到爸爸之前说过的第四次圣杯战争的情况，除开母亲大人，剩下的从者里面，有好几名都是超规格的从者。要准备妥当的圣遗物并不容易。” 　　骑士王阿尔托莉雅。征服王伊斯坎达尔。英雄王吉尔伽美什。 　　抛开这三骑，如果用更加理性的眼光去看，余下的三位从者也都不差。 　　包括百貌的哈桑。 　　对于以搜集情报为主的阵营，那种一个从者可以当数十名从者使用，展开情报搜集工作的能力，搭配上气息遮蔽，已经可以算是破格的级别。 　　迪卢木多本身也是顶尖的从者，如果以Saber职阶召唤，持有巨怒剑与微怒剑的他，应该会更强。 　　至于，吉尔·德·雷的宝具更是能够独立作为魔力炉运转。如果不是一对多，而是单对单，也能给对手制造相当大的麻烦。 　　因此樱虽然有了参加第五次圣杯战争的打算，但是圣遗物的事却迟迟没有定论。 　　毕竟爸爸当初是完全没准备圣遗物，打算召唤出相性最好的狂战士，结果却给自己找了个妻子，给她和卡莲找了位母亲…… 　　听上去很离谱，仔细想想……就更加离谱了。 　　“是吗，那得抓紧了。”汐见看着樱，“这件事不会反对，只要是出于你自身的意愿，作为一名魔术师，你当然有资格追求圣杯。” 　　“……爸爸同意了……” 　　樱惊讶得合不拢嘴，她虽然知道爸爸开明，但圣杯战争对爸爸来说也没留下轻松的记忆。 　　这让她顿时安心了很多，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明白接下来可以放平心态跟爸爸聊这件事。 　　先前之所以一直不说出来，就是怕被汐见反对。 　　“不过也有一些坏消息，是关于圣杯战争参加人员方面。”汐见继续说，“时钟塔跟上一次不同，这一次拥有两个席位。其中一个席位已经确定下来了。” 　　“爸爸的情报好及时。”樱马上打起精神，仔细听汐见说话。 　　汐见摇头笑笑：“定下来的席位是天体科的君主，马里斯比利·阿尼姆斯菲亚。” 　　“……竟然是天体科吗？”樱微微惊讶。 　　上一次参加圣杯战争的时钟塔君主，是身兼两科的前代埃尔梅罗，只不过对上了父亲，又涉及民主派与贵族派的斗争，基本上属于必死无疑。 　　天体科的君主也属于贵族派，但是据汐见掌握的情报，那一派对政治斗争的兴趣不算很高。 　　马里斯比利基本上都不怎么在时钟塔的重要场合露面，而是由他的女儿奥尔加玛丽·阿尼姆斯菲亚代为负责这些事务。 　　所以樱对于这个将要遇到的对手，可以说没什么了解。 　　“在我看来，只剩下一个名额的话，樱首先得想办法拿到那个名额。”汐见单手支颐，淡淡地帮樱分析状况，“但目前知晓圣杯战争的各方，都在盘算着争取剩下的名额。除了埃尔梅罗二世，降灵科的分家索菲亚利家也在争取。此外，还有一部分高层，提出要派遣封印指定执行者前去。” 　　言下之意，樱或许最后要选择提前秘密返回冬木，等待圣杯的召唤，被赋予令咒。 　　毕竟就算除去原本的御三家和魔术协会派遣的席位，也还有两个剩下的空位。 　　那种位置一般是留给在野的魔术师，没有支援也没有背景，准备不了好的圣遗物，最后多半沦为圣杯战争的炮灰。 　　——这也是一开始设立圣杯战争仪式的御三家在暗中的盘算。 　　但好处则是身份隐秘，只有在开战之后，才能确定对方的来历。 　　“关于名额这点不用担心，我已经有了好主意。”樱捧着双手，颇为自信地说。 　　汐见有点好奇，但还是忍住不多问，以免不慎泄密：“那剩下的，就是圣遗物了。我会利用在时钟塔的人脉，会尽力帮你搜寻合适的圣遗物。” 　　“……就、就不能母亲大人帮我吗？”樱忽然提出。 　　“如果你这么想的话，倒是可以作为隐藏的力量，让她在圣杯战争中盘之后现身，协助你扫清对手。”汐见轻笑一声，并不觉得这个提议不妥。 　　“不不不，我只是说笑的！”樱连忙摆手，“如果那样的话，我参加圣杯战争的意义就没有了……不能让母亲大人也因此操劳。” 　　“你的愿望……”汐见并不知道这件事，本想问问，但说出来之后，又自己否定了，“算了，还是不问了。这种东西是很私人的东西，你已经十六岁，如果在普通的学校，已经是高中生，我更应该给你保留一点个人空间。” 　　樱想了一下，摇摇头：“不，其实可以说出来。只是非常不起眼但又只能依靠圣杯实现的愿望。” 　　听到樱这么说，汐见用眼神示意樱继续说。 　　“我希望……让圣杯给予母亲大人真正的生命。而不是一直以使魔的姿态留存现世。”樱看着汐见的眼睛，无比真挚地讲出了这个微不足道，却又充满心意的愿望。 　　汐见天溪被樱这个简单的愿望震惊，他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另外，你在魔术上的天赋很高，作为魔术师而言，已经达到了顶尖水平。”于是，汐见决定不去表达意见，而是说起别的，“只是，你应该明白参加圣杯战争意味着什么。远坂家的下任家主必然会入场……” 　　届时，樱肯定要去跟亲生姐姐凛战斗，就算前期可以结盟，等到只剩下彼此时，也不得不刀刃相向了。 　　“我有这个觉悟。”樱的手贴在胸口，语气沉了下去，“如果没有必要，我不会以命相搏。远坂前辈应该也会这样。” 　　“能这样再好不过。” 　　纵使如此，听到这话的汐见，心里依旧五味杂陈，只能这么说。 影之国幕间其二·血肉（1） 　　很多事一旦形成了习惯之后，停下来反而会变得非常不适应。 　　即便那是宛如地狱般的训练。 　　所以当汐见天溪发现，在平时的训练场地附近，找不到师父的踪影时，他本觉得可以趁机摸鱼，但是闲下来之后却意外地无聊。 　　这里是死之国度，没有任何值得消遣的东西。 　　记录也好、书籍也好、物件也好，一概不存在。 　　甚至，如果不训练的话，连能跟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坐在城堡的墙上，对着望不到头的荒原和山岭发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呆之后，汐见终于还是感到无聊，于是起身去寻找师父的所在。 　　话虽如此，城堡很大，但实际上也没什么值得探查的必要。 　　稍微感知一下这里的魔力，找到师父在哪里。 　　那是一片花园。 　　或者说园林更合适一点。 　　自从汐见种出来第一棵树起，城堡的一角便渐渐被他开辟成了一片园林，除了仅有的一棵树之外，剩下的都是结不出果子来的树。 　　原因倒也不复杂，斯卡哈劝诫汐见，不要过多地培育能长出果实的树。 　　虽然不明白这里面的内在逻辑，但既然师父这么说，汐见也就这么做了。 　　“师父？你在这儿吧？听到的话就回我一声？” 　　汐见走在长出了绿草的园林里，用平常说话的音量呼唤。 　　他发觉地上的草已经长得没过了脚踝，下意识想是不是该修剪一下，用魔术抑制草地的生长之类。 　　最初只是抱着尝试的心态，但时间一长，竟然养出了一小片园林，给只有冰冷灰暗的死之国度，平添了些许生命的颜色。 　　“别这么大声。” 　　当他一路走到自己最初培养出的那棵树下时，头顶传来了漫不经心中带着点逗趣的声音： 　　“我还没有老到连话都听不到的程度。” 　　汐见其实也已经在问完最后一遍的时候就发现了，他看到树底下躺着一双暗紫色的金属短靴。 　　那是斯卡哈的鞋子。 　　他抬起头，师父正坐在中段的粗树枝上，手里拿着刚刚吃了一大半的苹果，散漫地从那里望向城堡的另一端。 　　“真不像师父你啊，居然没有过来督促我训练。”汐见靠在树下，随口打趣了一句。 　　“偶尔也像这样放个假，要是今后你回想起在这里的时光，留下的只有苦不堪言，就算是我也会心有不忍。”斯卡哈笑了一下，说。 　　汐见摇头不已，“已经是了。”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斯卡哈说，“这一回就先休息，照你现在的程度，也不需要没日没夜地训练了。” 　　“这是说我已经差不多可以出师了吗？”汐见问。 　　“真敢说，等你真正打赢我的时候，再考虑出师的事吧。”斯卡哈给出了一个非常难以达成的条件。 　　汐见不禁感觉到脊背发麻，幸好本来就有着一眼看不到头的时间，他也无所谓什么时候才能出师。 　　“所以呢，不是说对吃的东西没兴趣么。”汐见瞥了眼一口一口吃着苹果的斯卡哈，“反正也不需要。” 　　或许是因为用魔力浇灌出来的树，这棵树没有完整的花期，上面总是结满了果实。 　　“我的弟子费心费力培养出来的东西，身为师父怎可错过。”斯卡哈散漫地表示，“而且这棵树依旧在从你那里摄取魔力，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果实便如同你的血肉一样，值得一尝。” 　　汐见顿时满头黑线，“……听上去好变态啊。” 　　“你不吃吗？” 　　“本来吃的，现在师父这么一说，有些不太想吃了。”汐见摸了摸后颈，他现在顿时心情有点复杂。 　　这片园林能够维持，与他作为中转站，将影之国的魔力通过自身的魔术回路中转，最后化为草木的食粮脱不开关系。 　　但汐见只是当成一种灌溉手段，被师父这么一说，反而事情都变得怪了起来。 　　“哪有师父把弟子的血肉当成美食啊，你是地狱来的魔鬼吗……”想到这里，汐见不禁多吐槽了一句。 　　斯卡哈也不禁展颜，愉快地表示：“别那么认真，就当是为师讲了个不那么有趣的玩笑吧。” 　　“所以呢，师父到底在这里做什么？”汐见问。 　　“只是在休息。”斯卡哈说。 　　“我是指为什么要坐在树上，还没草地舒服吧。”汐见又问。 　　“那么在意的话，不如自己坐上来看看。”斯卡哈拍了拍树枝，“这里的风景和视野都不错。” 　　面对师父的邀请，汐见想都没想就照做了，他跳起来，落到斯卡哈身边坐下。 　　事实上，树梢上的视野并没有城墙上开阔。 　　而且因为还有其他树木的遮挡，放眼望去一大半都是这片魔术创造的园林。 　　“……呃……不是也就那样？”汐见感觉不能理解。 　　要说赏心悦目，也的确有那么一点，但真的值得特地推掉训练来看吗？ 　　“你这笨蛋弟子。”斯卡哈倚着树干，捏着只剩下一点点果核的苹果，无奈地的对汐见说，“爱徒亲自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培养出生命，作为师父，难免会因此感到自豪。唉，你不能理解也不奇怪。” 　　汐见却试探着瞥向斯卡哈，“怎么突然从弟子升级成了爱徒，这是什么以后训练会加倍的信号吗？” 　　“光靠嘴上说，还不够让你明白吗。”斯卡哈面带微笑，捏着果柄在汐见眼前晃动。 　　正当汐见不理解她的举动时，她却忽然用手一抛，剩下的果核便落在了不远的草地上，一下就能看见。 　　“我不是师父的宠物。”汐见嘴角抽搐。 　　斯卡哈却仿佛有些心累似的，“自己看。” 　　“咦？” 　　汐见又转过头去，盯着那枚果核看。 　　他发现果核周围的草地魔力波动忽然上升，仿佛被溶解了一样，不多一会儿，果核就消失在了草地里。 　　这种情况汐见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虽然种出了果实，吃完也会这样丢在草地里，当做土壤的肥料，并未去观察过后续。 　　“这究竟是……” 　　汐见捂着脸，瞪着果核消失的地方喃喃自语。 影之国幕间其二·血肉（2） 　　“别太紧张，笨蛋弟子。”斯卡哈一贯悠然的口吻里，多了几分宠溺的意味，“并不是这片园林有什么问题。只是你在创造这些东西的时候，无意识间赋予了它们原本不具备的特质。” 　　师父的话语让汐见稍微安心了不少，安静地听斯卡哈继续解释。 　　“创造生命的魔术本就是接近禁忌的东西，但并非毫无可能。”斯卡哈说，“但你做的，却是在没有生命的地方让生命诞生。这样的生命本身就意味着特例。” 　　她伸手指向草地那头：“归根结底，虽然保持着草木的姿态，但这些东西，本质上都是从你的魔力之中诞生出来的东西。换言之，无论拥有多么真实的模样，它们本身就是魔力具现为了有形之物。” 　　“魔力具现为了有形之物……”汐见似懂非懂地点头。 　　斯卡哈这时举了个例子，“不是有那么一个魔术师吗？人类和梦魔的混血，持有能够看穿现在一切的千里眼，被称作花之魔术师的男人。” 　　“梅林，对吧？”汐见答道。 　　师父也知道很多并不局限于影之国的事情，然后讲这些东西告诉给他，也是斯卡哈授业内容的一部分。 　　那是她超越人类，弑杀神明，将自己置身于世界外侧，才得到的来自深渊的智慧。 　　“那个男人只是经过，土地便会短暂地盛开花朵，若是主动干预，也能让这个地方长出好看的花来吧。”斯卡哈淡淡地讲述着事实。 　　汐见扭开脸：“所以师父是想告诉我什么？” 　　如同回应着他心底泛起的些微别扭，这棵树的枝头渐渐开出了白色的果花，暴露了他此刻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别那么小心眼，我是在用那个花之魔术师来评价你。”斯卡哈伸手拨弄了一下离自己最近的一朵花，“单从这一点来说，虽然没有顶级的千里眼，但你已经不输给那位魔术师了。” 　　“我没千里眼还真是让师父失望了呢。”汐见嘟囔了一句。 　　“真是有些孩子气的反应。”斯卡哈觉得他的反应可谓妙趣横生，也就不多劝解。 　　这个少年性格比看上去还要坚韧，从他在这里的所有表现来看，甚至连库·丘林也要被比了下去。 　　没想到在这种神秘没落的时代，独自守在世界之外的自己，还能收到如此让她心生怜爱的弟子。 　　越是喜欢，就越想倾囊相授，反而没办法手下留情。 　　“……”汐见本想说我就是小孩子怎么了。 　　敏锐的危机意识让他察觉到这句话，可能会触及到师父的某片逆鳞。 　　不至于惹上性命危机，但之后也不会好受。 　　“还有一点，梅林创造的只不过是徒有其表的花，但你却能将魔力化为食粮。对我来说可能只是魔力，但对人类而言，却是足以延续生命的东西。”斯卡哈说到这里，拍了拍汐见的肩膀以示赞许。 　　“好了好了，再夸下去，我都有点听不下去了。”汐见有些不好意思。 　　树上的花依旧盛开着，要过些时间才会结成新的果实。 　　他从枝头跳下去，落在草地上。 　　“既然今天不训练，我就先去休息了。师父要下来吗？”他姑且询问。 　　斯卡哈扶着树干，“是啊。风景也看够了，该下来了。” 　　她轻飘飘地从枝头落下，本来没有必要，但汐见还是伸出手去接。 　　握住那只被丝绸质感包覆的左手，汐见看着师父落在地上，低下头去便注意到师父并不算赤裸的双脚。 　　“……我来帮师父穿鞋子吧。”他仿佛鬼使神差般开口。 　　“无妨。” 　　对于这个有些奇怪乃至可疑的提议，斯卡哈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 　　她以与缓缓蹲下去捡靴子的汐见一样的速度，坐在了草地上，自然地将脚伸到他面前。 　　手迟疑了一瞬，汐见握住同样被丝绸的光滑质感包裹的脚。 　　“我还以为师父会觉得我有病。” 　　“倒是没错。只是我虽然身为女王，却如你所见，领地之内什么都没有。更不用提被人服侍了。”斯卡哈态度很自然，“就算并没有所谓，也难免会有些兴趣。只是让自己的弟子做这种事，并不太好开口。” 　　汐见在将一只靴子套上去时，问：“没有吗？” 　　“瑟坦特就不是能做这种事的性格，那家伙的儿子也差不多。嗯，虽然都是优秀的学生，但也仅此而已。”斯卡哈看着汐见的眼睛，“或许是出生的时代以及国家都与其他学生不同，你才净会做些奇怪的事吧。” 　　“只是忽然想到了。毕竟在这里受教，却始终无以为报。”汐见耸了耸肩，“师父没有因此见怪就好。” 　　斯卡哈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如此。你不必因此感到介意，能在这个地方活下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意味着我必然会收你为徒。这里是死之国度，但是空气里的魔力浓度，一般人就算落到这里，只要一次呼吸，就会从内部开始破裂。某种意义上来说，跟真空没有区别。” 　　在师父说这些话的时候，汐见帮她穿好了两只短靴。 　　本想再说点什么，他却忽然感觉到一丝奇怪的生命气息。 　　“这个是……”汐见问。 　　“噢？已经能够察觉到这些东西了吗。”斯卡哈握住汐见的手，从地上起身，“你猜得没错，又是那种因为某些原因，掉入了这个国度的不幸之人。” 　　人类总体的数量始终很多，一个两个人的失踪并不会引起大范围的关注，只会在小范围内成为一种悲剧。 　　“已经没救了。”汐见皱眉，忍不住惋惜。 　　斯卡哈给出肯定：“落入这边的瞬间，那人就已经死了。” 　　“我想去看看，可以吗？”汐见忽然问。 　　“可。”斯卡哈没有松开汐见的手，“就当做我的测试吧，转移魔术由你来发动，看看能不能三次以内，准确抵达那名死者的所在之处。” 　　汐见深深地点头，“嗯，那就请师父拭目以待。” 　　 第二十五章 茶会 　　坦白来说，自己的性格很恶劣。 　　卡莲从很早以前就逐渐意识到了这点。 　　别人受苦的时候，自己会忍不住扬起嘴角，如果那是个正经的人，就更是如此。看着原本应该走在耀眼道路上的人，为了无聊的事抑郁消沉，渐渐走上歧途，会带给她犹如在沙漠中跋涉三天三夜后，终于发现了绿洲的惬意。 　　如果这是家庭环境或者心灵创伤造成的心态，还能找借口解释。 　　但很遗憾的是，这种性格生来如此。 　　至于到底遗传自谁，到底是父母的哪一方，卡莲并不是很清楚。 　　她的父亲——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现在的父亲——对这件事始终讳莫如深，卡莲也很默契地不去深究。 　　不管是卡莲·奥尔黛西亚，还是言峰卡莲。全都是已经过去的名字，现在的她是汐见卡莲，或者用西方人的方式，写作卡莲·汐见也不是不行。 　　『与生俱来的天性不可改变，那是已然确定的事实。但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们却可以在僋之后的人生里，做出足够多的选择来改变。』 　　那个人总是对卡莲这么说。 　　虽然事实上，在进入魔术师的世界，从魔术层面开始理解世界之后，卡莲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生来性格恶劣，而是『起源』恶劣。 　　或许她的起源就是『幸灾乐祸』一类概念的表现吧。卡莲这样假设。 　　这种糟糕的性格在一般社会确实是有些难以立足，但放在魔术师社会，就变得异常不起眼。 　　毕竟，魔术师性格恶劣算是一个出厂设置，性格太好太正常，反而在这边的世界过不下去。 　　比如现在，坐在卡莲对面的金发少女，就有着与自己相似的“恶劣”。 　　莱妮丝·埃尔梅罗·阿奇佐尔缇。 　　埃尔梅罗教室的讲师，君主·埃尔梅罗二世的妹妹。 　　事实上二世与莱妮丝没有血缘关系这点，跟汐见天溪与卡莲之间有些相似，同类感也就更加清晰。 　　“哎呀，真是可惜啊，卡莲居然没有去剥离城，兄长的反应实在是值得一看。”莱妮丝喝着红茶，满心愉悦地跟卡莲分享剥离城阿德拉的事件。 　　卡莲搅动着红茶里还未融化完毕的糖块，“关于那部分的事，我已经听格蕾说过了。可惜当时父亲说，让格蕾出去历练一下，才安排她和姐姐同行。却没想到会在那里遇到老师。” 　　莱妮丝这时候看向同席的格蕾，“所以为什么令姐会带着格蕾去剥离城？” 　　她直直的目光让格蕾有些不自在，略微低下了头，缓缓吐出一个词汇：“……钱。” 　　“哈啊？”莱妮丝瞪大了眼睛，“你们家也不缺钱吧？” 　　“父亲说钱是个好东西，没人会嫌手里的钱多。既然剥离城的主人说，只要解开谜题，就能拿到遗产。”卡莲缓缓抬眼，“在这方面，我跟家父有相同的看法。” 　　准确来说，是为了购置好用的圣遗物给樱拿去参加圣杯战争。 　　但汐见主张要自食其力，于是就让樱亲自前往剥离城一探究竟。 　　虽然最后也没捞到什么，只是目睹了一场有些让人无话可说的复仇剧。 　　“果然是为了圣杯战争，对吗？”莱妮丝洞悉了汐见家的目的，然后毫不讳言地指摘出来。 　　“确实如此。”卡莲没有否认。 　　这种情报没必要瞒着，如果拿到了时钟塔的名额自不必说。 　　而若是以此之外的方式参加，虽然会少了些先期支援，但也一样会最终将身份暴露出来。 　　现在是十月。 　　如果按照第四次圣杯战争的情况来看，应该在今年的最后两个月就会召开。 　　然而由于上一次圣杯战争的非正规中止，灵脉积蓄魔力的时间并不完全符合周期，按照冬木的魔术协会人员，以及管理土地的远坂家发往魔术协会的联合报告来看，第五次圣杯战争最快也要到明年年初去了。 　　保守估计在一月底到二月初之间。 　　“最近，令尊过来给我上课的频率也变低了，莫非——”莱妮丝狡黠地盯着卡莲。 　　“如莱妮丝小姐所料。”卡莲的态度很淡然。 　　既然决定了要去，汐见又不打算阻拦，为了最大限度提升实战经验，樱在家的魔术课程也逐渐转变为实战为主。 　　虽然很辛苦，但樱始终没有放弃，汐见也从没劝过。 　　“嚯嚯……势在必得啊。”莱妮丝越发感兴趣，“但是卡莲你不会嫉妒吗？毕竟双亲现在一直关注姐姐，自己这边得到的关注就变少了。” 　　卡莲端起红茶来喝，“不，完全没有那种事。不如说正合我意。” 　　这种情况，其实是一举两得。樱得到了飞跃式的锻炼，卡莲则能安坐一旁看着樱在那里“受苦”。 　　可谓是大家都有收获。 　　而且事实上，莱妮丝有一件事判断错误，汐见的关注偏向仅仅局限于魔术层面，日常其实依旧如故。 　　不如说格蕾住进家里之后，反而要多顾虑一些这孩子。 　　“所以莱妮丝小姐今天请我和格蕾来喝茶，只是为了聊一聊剥离城的事，顺便打探一下我们家准备圣杯战争的进度吗？”卡莲用金色的眸子里，露出敏锐的视线。 　　莱妮丝微微挑眉，愉快地分享着接下来的话题。 　　“实际上，我收到了来自特兰贝里奥派的邀请。一般来说我会谢绝，但对方透过提供给我们融资的诺里奇相邀，实在不能忽视。” 　　特兰贝里奥，现任当家为麦克达内尔·特兰贝里奥·埃尔罗德，时钟塔三大贵族之一，同时也是民主派的顶点，支配者第一科·全体基础科。 　　“想必令尊那边，应该也收到了这份邀请吧。”莱妮丝说。 　　无论如何，如今已经渐渐走到风口浪尖，被民主派视为重要人才的汐见天溪，不可能在被排斥在这种社交场合之外。 　　就算汐见自己不想去，对方也一定会将请柬送到。 　　“关于这点，倒是不必担心。”卡莲拿出了请柬，“届时我会随家父一同去参加，不会让莱妮丝小姐觉得无聊。” 　　“那可真是个好消息。” 第二十六章 邀请 　　事实上，莱妮丝特地找卡莲聊这件事，除了两人性格相近所以合得来，还有个并不那么复杂的原因。 　　这场社交聚会，莱妮丝觉得只身前往有些不放心，光靠自律式人形礼装特里姆玛乌根本不够看。那里将会云集各种各样的魔术师，万一发生点什么不测，莱妮丝自问实力完全不够。 　　所以需要信得过的人随行护卫。 　　莱妮丝相中的，自然是自己现在的家庭教师汐见天溪。 　　有那个人随行，说半个时钟塔都挡不住有点夸张，但也差不多了。 　　但汐见过去一向不是很热衷于这类场合，有时会去，有时不会去，谁也拿不准。 　　如果是后者，莱妮丝可能还要问汐见索要一点护卫手段。 　　比如说三个月前住进汐见家的格蕾，这名在剥离城显露过圣枪之影的威力的守墓人少女，从实力上而言，就很适合担当护卫。 　　虽然守墓人少女已经正式进入了时钟塔，成为二世的教室的一员，但完全没有要从那里搬出去的意思。 　　俨然一副已经被汐见收留的模样。 　　因为樱和卡莲的这样前例，有传言说格蕾其实已经被收养为第三名女儿了。 　　当然，说这话的是二世的学生弗拉特，所以完全没人觉得这话有任何可信度。只有弗拉特还在努力求证这一事实。 　　“那么作为回报，我也稍微透露一点从特兰贝里奥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吧。”莱妮丝投桃报李，“还是关于第五次圣杯战争的事。” 　　“哦？”卡莲洗耳恭听。 　　不管具体内容如何，既然是情报，总归要停了才知道有没有价值。 　　“协会方面，目前还没定下来具体方案。因为天体科的出手，导致剩下对那个名额，目前有几方在争夺。”莱妮丝说。 　　卡莲点点头：“我知道。一方是协会这边，打算派遣现任封印指定执行者中的最强人手之一，巴泽特·弗拉加·马克雷密斯。另一方面，则是前次圣杯战争中随令兄肯尼斯参加的索拉乌·娜泽莱·索菲亚利。” 　　关于索拉乌意图参加圣杯战争一事，汐见出于各种考虑，特地暗中调查了一下。 　　似乎对方是打算利用冬木的圣杯，复活战死的肯尼斯。 　　毕竟那个人的遗体现在还用魔术保存在索菲亚利家，没有火化和下葬。原本汐见以为那对未婚夫妻没什么感情。但似乎肯尼斯以命相护，让那位大小姐意识到了自己一直忽视的东西。 　　——毕竟，当时汐见的确是打算送两人一起上路，免得谁活下来受苦。 　　“不光是这两种。”莱妮丝补充道，“貌似还有新来的，想要获选的魔术师出钱转让名额。” 　　“听上去不太现实，对吧，格蕾？”卡莲把话题抛给默默吃东西的格蕾。 　　格蕾忙抬起头，“诶……啊……应该是吧。” 　　她对各方的情况不甚了解，所以始终抱着见习的心态在听。 　　事实上正如卡莲所说，索拉乌首先不会接受，毕竟复活死人的愿望，也只有圣杯才可能做到。 　　但因为上一次圣杯战争都是险些死里逃生，索拉乌的哥哥一直在反对妹妹再度参加圣杯战争。 　　至于封印指定执行者，就更难说了。据汐见描述，那帮人简直就是任务机器，战斗方面个顶个的厉害，战斗以外的常识个顶个地稀缺，稍微断掉后勤就能极大程度妨碍到他们的着手的事情。 　　“哎呀，一想到这次圣杯战争的情况，我就觉得兄长的胜算渺茫啊。”莱妮丝一点也不担心，“希望各方都能努点力，把名额全部挤掉，这样兄长就能放弃参加圣杯战争了。” 　　“父亲也是差不多的看法。”卡莲毫不掩饰辛辣的评价，“他说老师比起上前线，还是在后方教书育人更合适。如果上一次不是召唤出了征服王伊斯坎达尔，或许他就已经死在了圣杯战争里面。” 　　毕竟汐见直到发现大圣杯有问题之前，是真打算挨个解决其他御主和从者，顶多给做了君子协定的时臣留一条命。 　　“那就辛苦令尊多帮我劝劝兄长，如今埃尔梅罗已傢经四分五裂，只靠我一个人维持徒有名号的派系，实在算得上是风雨飘摇。”莱妮丝单手支颐，“上好的人才就这么折损在圣杯战争里，对我来说会很麻烦啊。” 　　莱妮丝用半真半假的口吻在那里诉苦，卡莲也不会当真。 　　虽然她跟莱妮丝一样，都乐于看人受苦。但卡莲也有自己的底线，那就是不会在后面劝说别人，踏上必死无疑的战场。 　　底线…… 　　或许那并不是自己的东西，而是父亲的东西，自己只是照搬过来，然后理所应当地遵守。卡莲在心里对自己说。 　　不这样的话，就没办法『普通』地生活下去。 　　汐见也为因此苦恼。 　　但是卡莲唯独不想看到那个人苦恼。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偏心吧。 　　十余年的时光并非一无所获，她的确收获了很多东西。 　　嘴上答应了莱妮丝最后那个算不上请求的请求之后，卡莲与格蕾结束了茶会，从苏拉大街的阿奇佐尔缇家离开了。 　　“真的……连我也要去吗，卡莲？” 　　走在回家的道路上，格蕾询问身旁的卡莲。 　　“布莱克摩尔的守墓人不是说，让你见识外面的世界么。”卡莲露出平和的微笑，“既然进入了时钟塔，成为一名在籍的魔术师。那么更加深入了解一点魔术师社会的面貌，也很重要。” 　　“话虽如此……”格蕾有些为难。 　　她很清楚，就算卡莲什么都不说，汐见到时候也会带她和卡莲一起去社交聚会。 　　现在樱完全没工夫关心这种浮于表面的聚会，摩根又没兴趣在凡俗魔术师的场合露面。 　　结果自然会变成这样。 　　只是格蕾没有注意到，在她满脸愁容的时候，卡莲的嘴角弧度，微不可察地上扬了几度。 　　怕生而又内向的守墓人，却不得不出席华丽盛大的社交聚会。 　　这种反应，卡莲看多少次都不会腻。 　　真是让人越发期待社交聚会上，会发生什么好玩的事情了。 第二十七章 位阶 　　“我说你，还穿得真是华丽呢。” 　　隔天早上，在搭乘从伦敦出发的电车月台碰面时，拖着口箱子的莱妮丝，看到卡莲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不合适吗？”卡莲自顾自地转动身子，审视自己的着装。 　　她今天穿了身深红色的连衣裙，领口装饰着用蓝宝石点缀的缎带，一顶圆润的贝雷帽遮住了银色的长发。 　　在总体着装偏冷色系与灰暗的一行人里面，确实显得有些亮眼。 　　“不，不如说太合适了，我都吓了一跳。”莱妮丝笑嘻嘻地评价，“毕竟你平时虽然穿得精致，但是花纹颜色素朴得跟圣堂教会那帮人差不多了。” 　　卡莲露出了然的笑容：“我的确对圣堂教会的教义有些共鸣，可惜父亲并不支持我受洗，所以只是会下意识地选择向这方面靠拢。” 　　话虽如此，其实卡莲对圣堂教会的了解，现在已经比汐见还要深，如果让她假扮成教会的修女，管理一间教会，也不会有人怀疑她的资质和能力。 　　不过到头来，自己还是选择了留在魔术师的世界，而不是成为教徒。卡莲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惜。 　　“衣服是父亲帮忙挑选的，能让外人觉得合适，比什么都好。”卡莲如实表达了感想。 　　一旁的汐见只是摊手，“明明收到衣服的时候还一副‘老爹是不是脑子坏了’的眼神，口风怎么变得这么快。” 　　“是呢，我应该再多表现得不满意一点，让父亲多自我怀疑一阵子。”卡莲毫不掩饰心情的愉快。 　　没有什么事比捉弄汐见这种人更加有意思的了。 　　毕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所以需要精挑细选场合才行。 　　“啧……”汐见也不由得咋舌，“再这样我不帮你拿行李了，自己拖箱子吧。” 　　于是卡莲真的顺手去接自己的旅行箱，但是被汐见躲开了。 　　莱妮丝笑个不停：“老师就是对女孩子没辙，这样很容易吃亏。” 　　“也没怎么吃过亏，无非是跟自己人没必要硬较劲。”汐见的态度一派随和。 　　几人说笑着上了车，坐在两两相对的四人座里。 　　“……我可以问问这次的事由吗？”始终习惯性保持安静倾听的格蕾，终于下定决心询问一二。 　　这次的社交聚会，据说是这一代黄金公主和白银公主亮相的场合。 　　格蕾目前知道的只有这么多，因此内心其实充满了好奇。 　　“这个嘛，虽然我来说也没问题，但关于创造科的事，还是由老师来说比较合适。”莱妮丝剥开酒心巧克力的包装纸，跟卡莲和格蕾分享起来。 　　感受着浓郁的酒香与巧克力的甜腻在口腔里扩散，卡莲也赞同地点头：“毕竟父亲是创造科君主看中的人才，自然不会缺少接触。” 　　本来打算不掺和话题的汐见，发现话题被抛向了自己，也只好靠在座位上，稍作思考。 　　“简单来说，就跟埃尔梅罗派里面，有阿奇博尔德和阿奇佐尔缇这样的分派一样，伊诺莱女士的巴留埃雷塔也一样，她自己是巴留埃雷塔派当家的阿特洛赫姆家，而这次发出社交聚会邀请的，则是分家的伊泽路玛。” 　　汐见抱着手臂，缓缓地讲述着自己的了解： 　　“如你们所知道的那样偕，创造科的魔术师几乎都是某种形式的艺术家。比如伊诺莱女士本身，就擅长沙画。虽然这科的魔术师志向的艺术门类千差万别，但伊泽路玛家，代代热衷于创造出『最美的人类』。” 　　“而伊泽路玛家的成果，就是历代的黄金公主与白银公主。”卡莲接过话头，补充了一句，“不过这次父亲会接受邀请，不仅仅是看在巴留埃雷塔的面子上才应邀的吧。” 　　面对卡莲的指摘，汐见也不禁耸了耸肩：“毕竟听说橙子也会参加这场社交聚会，几年没见了，我也该问问欠我的钱能还了吗。” 　　“原来如此，我都忘了，那位冠位还是老师的老师呢。”莱妮丝露出狡猾的神情。 　　这件事在时钟塔不算特别隐秘的事实，汐见又是侧重实战，没发表过什么理论。 　　仅仅是橙子的学生，并不足以让他也被封印指定，反而成为了去负责封印指定的那头。 　　但正因为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莱妮丝才反而觉得不理解。 　　汐见天溪真的是苍崎橙子的学生吗？埃尔梅罗少女的直觉时常发出这种疑问。 　　“冠位……是魔术师的最高位阶吗？”格蕾询问。 　　冠位（Grand）。 　　色位（Brand）。 　　典位（Pride）。 　　祭位（Fes）。 　　开位（Cause）。 　　长子（Count）。 　　末子（Frame）。 　　时钟塔最主要的阶位便是这七种。 　　“理论是没错。但事实上的最高阶位是色位，甚至连大多数君主都止步于此，比如刚刚提到的君主·巴留埃雷塔。”卡莲看向汐见，“至于父亲，则是再次一点的典位。” 　　莱妮丝这时候发出感慨的声音：“哎呀，没想到一个毫无背景的魔术师，能够一路走到典位，不愧是当代封印指定执行者中的佼佼者，说是最强也不为过吧。” 　　“我倒觉得我本来也就能到祭位，估计是民主派为了立一个旗子，才把我这种无背景的魔术师推上来的吧。”汐见努了努嘴，一副自己并没那么厉害的态度。 　　只有卡莲清楚，他的实力远远已经不是时钟塔的位阶所能评定的水准。 　　“但是我听说这几年来，时钟塔的大人物们，一直在想办法把汐见老师推上色位？”格蕾问。 　　莱妮丝越发愉悦：“没错没错。但是正因为破天荒，所以一直受到来自各方的阻力，没能付诸实践。” 　　“那都是上面的大人物们喜欢折腾的事，跟我没关系。”汐见一点也不在意，反而开了个玩笑：“毕竟冠位这个位阶，能当上的人少，一旦当上了，没准就意味着要被封印指定。” 　　“父亲也参加过对苍崎橙子的封印指定任务吗？” 　　“那倒没有，我活跃的时候，她已经干掉过好几批封印指定执行者了。” 　　汐见貌似可惜地摊手。 　　 第二十八章 双貌塔伊泽路玛 　　此行的目的地是英格兰以西的温德米尔湖区，英国为数不多的知名度假胜地。 　　这里是曾经诞生了知名童话故事彼得兔的故乡。 　　年幼的时候，卡莲听过的睡前故事里倰，就包括彼得兔。 　　不过比起安徒生童话和格林童话，碧雅翠丝的童话，在卡莲的心目中，还是要稍微逊色那么一点。 　　下了火车，马上就有一辆马车都等着，辨认出一行人之后，貌似车夫的人就脱帽行礼。 　　在现代交通发达的今天，马车文化依旧顽强地保留了下来。伊泽路玛家特地安排了马车来接送，也是魔术师家系拒绝与现代科学深入接触的一大外在特征。 　　可以容纳四人的马车，是由四匹马拉着前行的。 　　这种除了王室活动极少见到的东西，伊泽路玛家特地准备，大概也是想显示一下自己的底蕴。 　　虽然是分家，但的确是老派魔术师贵族。 　　并且马车意外地十分平稳，即便走在崎岖的山路，也比驾驶汽车还要舒适，让人几乎感受不到震动。 　　这大概是施加了什么浮游魔术。 　　卡莲对此稍微感兴趣，就又跟汐见在车上讨教了一下怎么通过卢恩来做到。 　　完全不顾旁人的魔术现场教学，看得莱妮丝一愣一愣的。 　　但正因为这种无拘无束的魔术师风格，她才会同意兄长的请求，邀请汐见担当自己的家庭教师。 　　等到能从马车上看见伫立湖畔的两座塔时，卡莲已经基本上掌握了这个小魔术。 　　“那就是双貌塔啊。”卡莲稍微捋了捋一侧的鬓发，看向湖畔的建筑物。 　　作为现代建筑而言，建筑物并不算高，大约也就四层楼的程度，只是这两座塔莫名倾斜耸立的造型十分酷似，故而得名。 　　有时候还会在后面缀上管理这片土地的家族名称，称之为双貌塔伊泽路玛。 　　“东侧的是阳之塔，西侧的是月之塔。” 　　汐见的态度依旧悠游自在，不光是他，卡莲也差不多，这样反而衬得莱妮丝和格蕾过于紧张。 　　——当然，格蕾的紧张是因为来到陌生场所，与莱妮丝完全不同。 　　毕竟魔术师的家宅便是领地，工房自不必说。外面的领地也像要塞一样，没人说得准里面的一捧沙、一缕空气是不是都会因为一点矛盾，就与他们这些客人为敌。 　　这也正是莱妮丝确认汐见这边的行程，然后选择同行的理由。 　　马车在西侧的月之塔前停下，众人下车收起行李后，宛如童话故事一般，车夫与马车在他们的眼前融化，剩下的只有一个小玩具兵和一辆玩具马车。 　　“不错的魔术，到底创造科的分家啊。”汐见毫不掩饰赞美。 　　“——承蒙赞美，甚是光荣。”低沉的男中音响起。 　　一名留着胡子，年龄在四五十岁之间的绅士，站在塔的入口恭敬地弯腰行礼。一头总发的他穿着朱红色西装，也许是腿脚不便，手里还拄着拐杖。 　　“拜伦·巴留埃雷塔·伊泽路玛。”汐见说出了对方的名字。 　　“汐见先生还能记得，实属荣幸。”拜伦反而相当客气。 　　虽然他们是分家，而汐见只不过是跟在伊诺莱那里很有面子，但拜伦一点也没敢轻慢，他又转身向莱妮丝行礼。 　　“欢迎光临，埃尔梅罗小姐。” 　　“原来是伊泽路玛的当家，恕我未能及时问候。”莱妮丝尽可能恭敬地回礼。 　　一番寒暄过后，拜伦微笑着伸手示意塔的入口。 　　“请进，宴会已经开始了。” 　　于是众人沿着拜伦的引路，走进了宴会大厅。 　　大厅的天花板很高，充满庄严的光辉。 　　地上铺着仿佛踩下去就会陷没到脚踝的绒毛地毯，冰冷的空气很舒适。众人有说有笑的影子，令人联想到幻想的风景。 　　而这里聚集的人也的确都是魔术师，的确堪称梦的世界。 　　汐见说了句“你们自由活动”，然后就被几名魔术师围了上来攀谈，有人还递上了一杯红酒。 　　卡莲也只好叹气，明白确实只能让她们自由活动，她对身边的格蕾示意，“你不习惯的话，就跟着我吧。” 　　“不过这里基本上没什么熟人。”莱妮丝放出了特里姆玛乌跟随之后，看向四周。 　　这里的人几乎全都是特兰贝里奥、梅尔斯提亚两派的人，巴瑟梅罗的人员数几乎为零。 　　民主派的特兰贝里奥约有六成，贵族派的巴瑟梅罗仅有一成，剩下的则是中立派的梅尔斯提亚。 　　对依旧隶属于贵族派的埃尔梅罗而言，简直是四面楚歌。 　　“真是不幸啊，我记得埃尔梅罗还是贵族派呢。”卡莲对莱妮丝调侃，“不如趁着拜家父为师的机会，尽快脱离贵族派吧？” 　　“等什么时候，令尊能够将贵族派一扫而空，倒也不是不能考虑。”莱妮丝给出了堪称天价的价码。 　　毕竟这不是她想就能做的事。贸然背离派系面临的，不仅仅是原本派系的讨伐，其他派系也未必会施以援手，甚至会隔岸观火，坐收渔利。 　　说到底，贵族派与民主派的分歧点，是时钟塔今后该由血统更优秀的贵族来管理，还是从血统不怎么样但更有才能的年轻人中招募人才管理。 　　埃尔梅罗因为二世开办的教室，导致整个派系现在实质上更接近民主派，因此一直受到巴瑟梅罗的质疑。 　　再比如，伊诺莱当初打算将汐见招入巴留埃雷塔家，与家族里的年轻女性成婚。结果汐见先后收养了卡莲和樱，几年后再度回到时钟塔的时候，更是还带了一名妻子到伦敦来。 　　如此形势，就算是魔术师里也排得上号的政治动物，伊诺莱也不得不放弃这个计划。 　　“这可真是危险的发言，万一家父什么时候心血来潮觉得可疑……”卡莲露出诧异的表情，“莱妮丝难道想让时钟塔天下大乱吗？” 　　“那我只能祈祷到时候战火不要烧到身上了。”莱妮丝一脸邪恶。 　　说笑间，险恶的对话就传入了她们耳中。 　　“哦？你们妄想凭着那浅薄的血统，在魔术尊贵的历史上留下什么痕迹吗？” 　　一名老奸巨猾的贵族派魔术师，向汐见所在的那群人发起了言语攻击。 第二十九章 ‘贵族杀手’（大误） 　　一般来说，老奸巨猾的魔术师，在争论或者发表看法的时候，措辞和态度会更隐秘一点，突出一个绵里藏针。 　　但年轻的魔术师则更容易按捺不住，当其中一方或者双方都喝醉了，就更是如此。伊泽路玛社交聚会邀请的客人，年龄层也总体偏年轻。 　　“听足下这番高见，是想说如今的时钟塔，少了新生代也能维持吗？”汐见微微一笑。 　　“哈哈哈。时钟塔本来就是为了贵族（Lord）而建立的，沾光分到几口汤就自以为了不起吗？”在酒精的刺激下，那名魔术师越发咄咄逼人。 　　汐见满不在乎地表示，“如果所谓的贵族都是你这样的水平，还是趁早扫进历史的垃圾堆比较好。” 　　“你说什么？” 　　显然汐见这句话稍微过线，刺激到了这个年轻的贵族派魔术师。 　　“魔术师世界向来是以实力说话，如果看不起我们这些草根出身的新生代魔术师，大可用展示一下家族底蕴与实力嘛。” 　　汐见说这话的时候，夸张地左右顾盼，一旁的人纷纷点头附和说着是啊是啊之类的话。而他则忽然话锋一转，丢下了重磅炸弹： 　　“贵族我也见过不少，只是不知道足下，比起时钟塔的神童、前代的君主·埃尔梅罗，又如何呢？” 　　顿时，因为这场争吵被吸引了视线的魔术师们，纷纷开始窃窃私语。 　　汐见天溪的名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年轻一代的魔术师，特别是民主派这边，认识他的还不少。 　　贵族派那边更多是听过这个名字，没什么见面的机会。 　　所以当他说出“前代君主·埃尔梅罗”的时候，不认识的也立刻认识到了。 　　作为曾经的贵族派中间，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博尔德战死之前，这个派系曾是时钟塔数一数二的大贵族，是现任魔道元帅所属的巴瑟梅罗派，难得会结交的贵族派。 　　而那样的贵族门阀如今却没落到四分五裂，空有名头，原因就在这个东方人身上。 　　东方人，前代埃尔梅罗。 　　两个词排列组合在一起，就已经能让一大部分贵族派魔术师打个寒颤了。 　　原本热闹的大厅之内，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尽管不会发展成魔术战，但仍然不免有民主派的年轻魔术师，开始暗自期待汐见在这里又砍掉几颗贵族派那高高昂起的脑袋。 　　“好痛痛痛……噗、噗好意系……” 　　一个人影脚步晃荡，口齿不清地横穿而过，介入汐见与贵族派魔术师交汇的视线之间。 　　葡萄酒杯划出抛物线，飞上半空。 　　汐见伸出手去，手中细长的香槟酒杯稳稳地挺住落下来的葡萄酒杯，没有一滴酒洒落出去。 　　可惜并没有人关心他的妙手，因为那个打断了双方气氛的年轻人，正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浑身满是酒气，让周围的人都受不了。 　　宴会明明才开场没多久，这个人就已经酩酊大醉。 　　过于不堪入目的场面顿时扫了众人的兴致。 　　挑衅的贵族魔术师转身离去，围在汐见周围的民主派魔术师也纷纷退散，躲避这个醉鬼，只有汐见端着两支不同的酒杯，站在原地淡淡地俯视那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 　　“这种程度的醉酒，到底是喝了很多，还是魔术药剂？”汐见微笑着问，“你应该是后者吧？” 　　“……哎呀，没想到一点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呢。”年轻人爬起来，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两种药丸，“这个是喝了就能瞬间醉酒的药丸，这个则是醒酒药——” 　　他说着把其中一种药丸吃下去，不到十秒钟，那种仿佛每个毛孔都散发的酒臭味忽然不见了。 　　“植物科（Yumina）？”汐见问。 　　“是传承科（Burician），我叫马约·布里希桑·克莱涅克斯。” 　　“哦~” 　　汐见发出感叹的声音。 　　布里希桑也是名门，虽然没有巴瑟梅罗那种顶尖的权力，但其门第在历史和研究的实绩上毫不逊色，是典型的中立派。 　　以此为中间名，代表马约也是家系成员，或者在成员的庇护之下。汐见推测多半是分家的人，不过光是看到布里希桑的人到场，他就可以窥见双貌塔这次社交聚会的重要程度了。 　　“不过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鼎鼎有名的『贵族杀手』，真是不甚荣——” 　　马约依旧脸色苍白，看上去是天生的，他正笑着恭维，去接酒杯的手却没接到酒杯。 　　“那种乱七八糟的称呼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汐见眼角抽搐，瞎子都看得出他很不爽。 　　“可、可是……你确实在九年前……不，差不多十年前的那场圣杯战争中，正面一对一的对决击杀了先代埃尔梅罗——”马倳约讪讪地解释。 　　但话音未落，新的声音传来。 　　“马约。”声音很温柔，而且很熟悉，“既然知道对方是『贵族杀手』，就少说两句吧，免得自己也成了别人的战绩。” 　　汐见把葡萄酒杯还给马约，转过身去朝来人一笑。 　　“看来传言是真的，你还真到这儿来了，橙子。”汐见发出亲切的问候，与跟马约对话时的客气完全不同，“封印指定已经解除了啊。” 　　“已经解除好几年了。”苍崎橙子笑着。 　　“那确实是好消息。”汐见耸肩，“你的老师之前还说什么，前线再这样损失下去，就该让我重操旧业，负责对你的封印指定工作了。” 　　橙子不禁展颜，“那还真是糟糕。我可不想遇到你这样的卢恩魔术师。” 　　“哪有老师会怕学生的。”汐见狡黠地反问。 　　这让橙子越发愉快，应和着汐见的玩笑话，“所谓青出于蓝，不就是这个道理么。” 　　虽然各自都心知肚明，但橙子还是很配合地，继续扮演着传授汐见卢恩魔术的老师这一角色。 　　这时，大厅深处传出欢呼声，三人向那边回头看去。 　　大厅深处是通往二楼的螺旋阶梯，在二楼像露台般延伸出去的部分，伫立着一对像是双胞胎的女仆。她们的身影与对方一模一样，端正的容貌足以让人误会她们是黄金公主与白银公主。 　　显然真正的黄金公主与白银公主要登场了。 第三十章 与苍崎橙子叙旧 　　在两名女仆提着裙子行过屈膝礼之后，齐声分别向背后呼唤。 　　“迪亚多娜小姐。” 　　“艾斯黛拉小姐。” 　　紫色的礼服自阴影里分离出来。 　　时间被撕碎了。 　　所有的感觉在这一刹那丧失，甚至连同“刹那”这种陈词滥调一同飞到了九霄云外。 　　汐见淡淡地注视着两名女子的面容，他理解此刻会场内鸦雀无声的原因。 　　俯视众人的眼睛犹如神话中的宝石；理想的鼻梁无疑是最好的雕塑家赌上自己灵魂雕刻出来的；双唇上泛着绝不会消散的青春之光，令人想到了那早已封闭的理想乡内的花瓣。 　　但这些形容也在这对女子面前失去了颜色。 　　黄金公主与白银公主。 　　汐见环视四周，已经有魔术师被惊愕得忘记握紧酒杯，红酒洒满了鞋面；还有的屏息凝神到令自己陷入窒息状态；甚至有人已经跪倒在地，潸然泪下。 　　“原来这就是他们想要抵达根源的手段。”汐见说这话的时候，瞥向一侧的橙子。 　　她摘下了那副眼镜。 　　那是苍崎橙子为了自身的需求而形成的两种人格，所设定的切换手段。 　　摘下眼镜之后，橙子就是冷酷至极的魔术师，不带一点人情味。 　　“伊泽路玛的历史的确深厚，只是没想到连身为冠位的你都震惊了。”汐见翘起嘴角。 　　看着手里的眼镜，橙子扭头，将黄金公主与白银公主的自我介绍抛在耳后，“要这么说的话，你倒是完全无动于衷。” 　　说到这儿，橙子重新戴上了眼镜，“这里不太方便聊，要换个地方吗？” 　　“你先请。”汐见瞥见了伊诺莱的身影，知道橙子有意回避。 　　于是橙子向马约打了声招呼后，就与汐见一前一后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会场，徒留其他人还在那里注视着黄金公主与白银公主。 　　两人来到了双貌塔外的湖畔。 　　夕阳将橙子的红发，染成了更加浓厚的颜色。 　　“伊泽路玛精心准备的黄金公主与白银公主，竟然一点也入不了你的眼。要是被拜伦先生知道，大概会感到沮丧吧。”橙子笑着评价。 　　“我对根源没什么兴趣。”汐见坦然陈述这种在魔术师世界堪称大逆不道的话。 　　“那为什么要参加圣杯战争？”橙子又问。 　　“这个问题五年前你就问过了。”汐见撇了撇嘴，“我看中的，是圣杯作为许愿机的能力，不管是财富、名誉还是权力，都很方便。可惜那东西被污染了，我只能做个好人，把大圣杯清洗一下。” 　　橙子了然地点了点头：“不过几年没见，你好像又多了个女儿？该不会你有什么喜欢收养未成年小女孩的癖好吧。” 　　“谁是啦。”汐见咋舌，“只是受人所托关照一下，又刚好跟自家孩子年龄相近，待在一起总比住在时钟塔的学生宿舍强点。” 　　他说到这里，上下打量了一下橙子的模样，“倒是你，也固定下来了啊。” 　　“比你晚了些。”橙子说。 　　汐见所说的固定，是指橙子现在的模样。 　　她被选为冠位已经有十多年的时间，但现在看上去也依旧是二十出头的娇艳模样。 　　虽然魔术师往往驻颜有术，维持容颜不老也是魔术师的追求之一。 　　俲　　但橙子和汐见都不属于这一类。 　　他们都是被完全固定了。 　　不光光是外形，还是给人的印象之类的，各方各面的东西。 　　就像看到橙子的人只会以为她是二十出头的女性一样，看到汐见的人，也会下意识认为他是个刚满甚至不满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初出茅庐的魔术师。 　　——比如先前在会场里，对汐见发起言语攻击的贵族派魔术师，就以为汐见比自己还年轻，所以不值一哂。 　　只是两人将自身固定的时间点完全不同，固定的方式也完全不同。 　　汐见知道，橙子大概是在两人初次正式见面前后，就已经固定下来了。这或许得益于橙子自身的魔术水平。 　　而他……恐怕在影之国就已经固定了 　　和他的师父斯卡哈一样。 　　“老实说哦，我也很头疼。”汐见摸了摸脑袋，“就因为固定下来了，现在樱对我的尊敬完全是出于十余年来的感情，卡莲更是基本上把我当成就大了几岁的人看待。” 　　“哈哈哈~~，看上去你也不容易啊。”橙子笑着说。 　　这时，汐见伸出手去，掌心向上放在橙子面前，恰好此时双貌塔内传出了爵士乐名曲。 　　“在湖边共舞确实少见，不过既然是你的邀请，倒也——”橙子玩笑着伸出手。 　　但却被汐见轻轻拍开。 　　“少来，我叫你还钱来的。”汐见一脸凶神恶煞，“你都有钱跑到英国，欠的钱还一点，也不是做不到吧？” 　　橙子可惜地收回手，“那真是抱歉，我暂时没钱。” 　　直言不讳的话语让汐见悻悻收手。 　　“不过——”橙子忽然改了口气，“你如果能够再展示一些我都没有解读出来的原初卢恩，我可以考虑尽力筹钱。” 　　“此时此刻，你怕不是在说笑？”汐见瞥了橙子一眼。 　　“一半一半。”橙子无比轻松，“毕竟复原卢恩魔术的基盘，解析了好几个失传的原初卢恩这事，虽然我不算多重视，都卖给了时钟塔，但它们都还是我值得称道的成果。” 　　但是某一天，一个自称是她学生，从她这里学习了神代卢恩的魔术师出现，橙子自然免不了去看一眼。 　　结果就看到对方并不是从时钟塔拿到了她卖掉的专利，而是拥有完整的十八个原初卢恩。 　　更准确地说，是拥有如假包换的神代魔术基盘。 　　为了掩饰这一事实，汐见在战斗时施行的所有魔术，全都是有意识地抑制过力量后，以大魔术的形式表现出来的东西。 　　橙子对他持有的完整原初卢恩感兴趣，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不过没等汐见回答，一个人就从会场跑了出来，找到了汐见的所在。 　　是莱妮丝。 　　“很抱歉打扰你们的谈话……出了点事。”莱妮丝看向汐见，“卡莲的状况不太好。” 第三十一章 卡莲受难 　　黄金公主与白银公主，也仅仅只是在露台上留下惊鸿一瞥之后，就退了回去。 　　并没有两人与其他魔术师交谈的活动内容。 　　毕竟如果继续直面这些魔术师，那些年轻人一定会因为感受到接近根源的东西，而失去理智。 　　比如卡莲。 　　她并非顶尖的魔术师，又有着堪称麻烦的『被虐灵媒体质』。 　　在汐见施加的卢恩庇护下，其实这种体质已经被最大程度地抑制住。 　　但那只是局限于外部。 　　“没想到居然从内部被攻破，我还是有点小看了黄金公主与白银公主。”汐见说着，稍微拨开卡莲的额发，露出那里的淤血。 　　卡莲枕着汐见的大腿，她现身身上与脸颊出现了好几处这样的淤痕。 　　眼角、嘴角那淤血的模样，让不知道的人看到了，甚至会以为是被什么人殴打后造成的伤痕。 　　但这不是伤痕，是圣痕。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卡莲足以进入圣堂教会受洗的资质证明之一。 　　“不，我没事。”卡莲的声音很虚弱。 　　她几乎是在汐见离场之后没多久，就倒了下去。 　　幸好格蕾在旁边，最后她被送到了阳之塔的客房。 　　——月之塔则是供伊泽路玛家的人居住。 　　躺在软到仿佛无重力空间的床铺上，卡莲的感觉其实没那么糟糕，特别是汐见现在还守在身边照看。 　　看到黄金公主与白银公主的容貌，来自仿佛根源之涡的冲击，无意给她的身体造成了负担。 　　“我低估了伊泽路玛的成果对魔术师的影响。”汐见的手贴在卡莲头顶，用最柔和的魔力帮助她缓解体质带来的压力，“抱歉，让你受苦了。” 　　显现的深痕则需要再过一些时间才会完全消退。 　　“没关系，我本就是要被抛弃的孩子，是父亲将我留在了身边。”卡莲却轻轻地摇头，“父亲已经为我做得尽善尽美，如果连这一点点疏漏也需要被责备，那这世上还有几个作为父母的人是可以被称赞的呢？” 　　不过第一次体会到被虐灵媒体质的发作，不是来自灵的影响，而是来自黄金公主与白银公主的美，实在是让人意外。 　　“没关系，我会留在这里。”汐见握住卡莲的手，“等你睡着了再离开。” 　　“嗯。”卡莲稍微往汐见的怀里挪了挪，“虽然已经这个年龄了，但还是让我久违地撒一次娇吧。” 　　汐见也不禁失笑，“真敢说啊你。明明从小到大，就没撒过娇。” 　　“因为……”卡莲也笑着，“没那个必要啊。人类撒娇是为了取得原本不可能取偄得的东西，可是在过去的时间里，不管是我，还是樱，都根本不需要这种行为。” 　　她这时转头看向坐在房间沙发上的格蕾，守墓人正忐忑地交叠双手细微翻动着，手势像是佛教的结印或者非洲的翻花绳。 　　“别只顾着管我一个人，还有个孩子需要你关心。”卡莲感受着包围着身体的温柔魔力，身体变得不再沉重，疼痛渐渐变得像是一场不曾发生过的幻梦。 　　“不，那个，我其实没事。”格蕾慌忙摇头，“只是看到黄金公主和白银公主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为什么，要创造那么美的人？” 　　黄金公主与白银公主的美，任谁都能看得出那不是天然之物，而是依靠魔术才能实现的东西。 　　“因为美是魔术的领域。”汐见说，“数学上的协调对魔法圆与工房是必要之物。不过伊泽路玛……或者说巴留埃雷塔是以更基本的方式评估罢了。” 　　卡莲补充道：“不管怎么说，魔术到头来都是为了到达根源的副产物。能够接触超常，成为超人，本身一种喜悦。正因为人类十分弱小，才会忍不住追求超乎常理的东西。但是，究极的目标终究不在那里。” 　　现代魔术师大多明白根源无法抵达，魔术从神代起就不断衰退，向过去逆行的群体也不可能得到回报。如今，可能是最后一人的第五魔法使也已经在远东现身，通往根源的门几乎等同于关闭。 　　“但是汐见先生好像完全不会被影响呢。”格蕾说。 　　“这个嘛……”汐见想要回答，但又不知道从哪里回答。 　　影之国。 　　那个地方本就属于世界外侧，又不同于英灵座与抑制力，但确实能够接触到根源。 　　根源对汐见来说就如同空气一般自然到可以接触。 　　本质是神代魔术师的他，自然无法对触手可及的东西产生兴趣。 　　“只是单纯不可能感兴趣罢了。”卡莲露出心知肚明的笑容，“或者说，产生兴趣才意味着你是冒牌货。” 　　格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至于巴留埃雷塔，他们是试图通过追求极致的美。他们认为究极的美能让人的灵魂一口气提升到高次元。”汐见则转而继续说起了刚才的话题，“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欣赏艺术之美会升华灵魂这一说法的魔术师化表达。” 　　但即便是不完全的东西，近乎极致的美，也一样会带给魔术师的灵魂强烈刺激。 　　卡莲的被虐灵媒体质，就是被这种东西触及了灵魂之后，从内向外诱发了反应。 　　就在汐见想再深入跟格蕾讲讲魔术层面的美时，他察觉到了两个略微陌生的气息从外面靠近这个房间。 　　“——我可以进来吗？” 　　略微耳熟的声音响起。 　　“请进。”汐见回想起，这好像是两位公主亮相前，负责引见的女仆之一的声音。 　　门随后敞开一条缝，露出外面的走廊。 　　伴随黄金公主和白银公主出现的女仆之一站在那里。 　　“我叫卡里娜。”女仆手握提灯，简单地行屈膝礼。 　　“不必客气，请到这边来吧。” 　　汐见看向女仆身后的人影，发出了邀请。 　　他本以为是伊泽路玛家的当家要过来拜访一下自己，也没多想。 　　但当那个人影走出阴影后，汐见也不免感到意外，他也一时间想不到自己被拜访的理由。 　　“原来是黄金公主，不知有何贵干？” 第三十二章 逃亡请求 　　像这样近距离与黄金公主面对面，汐见天溪也逐渐理解了会场内的魔术师们，为什么会失态到那个地步。 　　烛光下摇曳的面容，的确美到几乎脱离现实。 　　“贵安，在这种时间来打扰，实在是抱歉。”黄金公主开口。 　　连她的声音也仿佛有能够撼动大脑的魔力。 　　这就是伊泽路玛家代代追求的极致之美，生动形象地展现了什么叫美即暴力。 　　“迪亚多娜小姐说想聊几句。”女仆卡里娜说。 　　“和我们？”汐见挑眉。 　　卡莲已经闭上眼睛，只用听来收集信息。她很清楚现在如果再继续目视黄金公主，自己的魔术回路的频率都会开始紊乱。 　　但关闭了视觉，身体就会自动放大听觉的灵敏度，卡莲依旧体会到一阵不安定感。 　　幸好那份温柔的魔力始终没有停止，她才能没受到实质性的影响。 　　“不，很抱歉。这位小姐能请你暂时离开吗？”卡里娜这时对格蕾说。 　　格蕾也立刻起身，准备先出去等候。 　　“格蕾是可以信赖的人。”汐见说，“如果让她出去等的话，卡莲就也得出去等了。” 　　伊泽路玛家知道卡莲的身份，所以当他这样表明态度后，黄金公主也清楚不能驱赶旁人，便不再坚持，她说：“既然如此，那就请卡里娜暂时离开吧。” 　　“谨遵吩咐。” 　　女仆没有迟疑，缓缓行礼过后，就爽快地走出房间，甚至隐去了气息，连汐见都觉得不起眼到无需在意。 　　格蕾关上房门后，站在一旁，将沙发让给黄金公主。她也不想离迪亚多娜太近。 　　“突然占用你的时间，十分抱歉。”迪亚多娜说。 　　“无妨。”汐见本就只是在房间里照顾卡莲，谁来他都可以见，更何况是今天的东道主，“比起这种事，你的耳朵是不是不太方便？” 　　“果然注意到了啊。”黄金公主抬手触碰耳朵，“因为遗传方面的原因，我生来就没有听觉。所以练就了通过阅读唇语判断对话内容的能力。至于发音，则是通过魔术学会的。” 　　虽然现代科学的发展，已经让许多原本只有魔术才能做到的事，逐渐变得普遍。唯有这件事，在步入二十一世纪不过几年的现在，依旧保持着差距。 　　这种与大脑直接对话的高等魔术，对与巴留埃雷塔而言，并不算难事。 　　汐见了然地点点头，也就不再奇怪。 　　“今天得到伊泽路玛的招待，原本计划傍晚返程，却不料卡莲身体不适。”他客气地表达感谢，“非常感谢贵府愿意提供如此舒适的房间，让卡莲能够好好休息一下。” 　　黄金公主也很客气，完全没有因为拥有极致的美貌，而居高临下，“哪里。我也从父亲那里听说过，汐见先生与我们巴留埃雷塔的君主关系深厚。巴留埃雷塔派的人都在说，正是由于有汐见先生这样的人才，我们才能在对那些陈腐贵族的占据更多的话语权。” 　　当然，不只是话语权。 　　掌握法政科的巴瑟梅罗作为三大贵族之一，有着另外两方——特兰贝利奥和巴留埃雷塔——加起来也比不上的权力。 　　但现在这个时间点上，民主派在话语权上占据些许主导优势，正是得益于贵族派没办法挑选出能够与汐见匹敌的新一代魔术师。 　　听惯了的溢美之词，汐见很怕自己被捧得太高，终有一天会忘了脚踏实地，因而内心不由得警醒自己。 　　“我有一事相求。”互相客套过后，黄金公主开门见山。 　　“请讲。如果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倒是愿意尽绵薄之力。”汐见并不会拒绝。 　　维持与巴留埃雷塔的亲善关系，也是必要的举动。 　　“我想请你……请汐见先生协助我们逃亡？” 　　“逃亡？从这个伊泽路玛家？”汐见微微眯眼，毫不掩饰自己的不信任，“别忘了，我也是巴留埃雷塔这边的，不会随便一时兴起，就做出背叛的行为。” 　　“果然被怀疑了。”黄金公主的眼神蒙上一层阴翳，“我们也是有苦衷的。” 　　“哦？” 　　“我想保护自己都妹妹，也就是继承这一代白银公主之名的艾斯黛拉。”迪亚多娜坦白。 　　她的态度足够诚恳，汐见才重新放下些许戒备，“保护？身为伊泽路玛家的至宝，有必要请求一个外人帮忙保护自己？” 　　这个问题过于尖锐，让黄金公主一时间陷入沉默。她并不是不想回答，而是被更加沉重的东西压住了话语。 　　汐见低下头去关照卡莲，并静待对方将那些沉重的东西抖落。 　　“我们，有点累了。”她抬起手，放在绣着紫色玫瑰刺的礼裙胸口，“汐见先生是年轻一代魔术师中的佼佼者，倬应该明白我们塑造出这样的身体需要承受多少痛苦。” 　　这回汐见沉默了。 　　对魔术师而言，改造肉体不过是家常便饭。像伊泽路玛这样传承已久的魔术师贵族，服用药物、移植刻印也不会少。更有甚者，一些魔术师甚至会改造脏器和大脑，为的就是获得极致魔道。 　　某种意义上，汐见也一样。 　　在影之国的修炼，本身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改造。只不过一般人类早在踏入的瞬间就失去资格罢了。 　　要说与这些魔术师们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汐见虽然每每抱怨影之国的日子辛苦，却从没有讨厌过那里的任何一个瞬间。 　　光看黄金公主与白银公主的完成度，不管付出多么高昂的代价，魔术师们都应该会接受。伊泽路玛到底也是巴留埃雷塔的一支，这种事自然不需要奇怪。 　　因此，汐见才会沉默。不是对魔术师世界的严苛感到难以言说，而是—— 　　“请不要误会。我们也是魔术师，都有献身的心理准备。但是父亲的做法实在效率太低。不，应该说父亲的做法已经过了高效的阶段。那么，我们也有义务进行自卫。” 　　显然，黄金公主清楚汐见在猜测什么，为了她的目的，没有故意隐瞒不说。 第三十三章 真假难辨 　　而黄金公主说的事情，也的确时有发生。 　　魔术在抵达某个阶段之后，原本的理论就会忽然失效。有许多传承数百年的魔术世家忽然覆灭，就是因为没有预判到失效的瞬间。 　　“那就不奇怪了。”汐见看着黄金公主，“伊泽路玛的术式已经危险到你们需要采取自卫的程度，但是拜伦先生又不会听取你们的意见。” 　　“诚如阁下所言。”黄金公主深深地点头，“再这样下去，我或者妹妹，必然有一人会因为这个术式的失败而丧命。” 　　为魔道献身，是时钟塔的贵族魔术师们都有的觉悟。 　　但会让黄金公主因为不想在追求魔道的途中丧命，就请求外人协助逃亡，就说明伊泽路玛家的魔道已经超过了界限，不再是高效而精致的东西，反而成了会摧毁原本积累许多代成果的导火索。 　　“但这种事，你们没有找当家的伊诺莱女士，而是来找我……”汐见说到这儿，也不禁感到一阵为难。 　　“因为汐见先生跟其他魔术师不一样。”黄金公主直言不讳。 　　对魔术师而言，高尚品德并不是必要素养。主张“人性应该凌驾于魔术师”的人，更没办法成为一派之长。 　　偏偏汐见天溪在时钟塔内有名，其中一部分就是关于他的为人方面，始终是人性优先的那一类。 　　如果只是这样，必然会遭到嘲笑。 　　但他培养的魔术师，不管是卡莲还是樱，都有着这个年龄层面出类拔萃的实力。 　　因此，虽然大多数魔术师对此不赞同，却也很难有力地批驳他。 　　汐见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因为这方面的原因，被其他魔术师找上门请求帮助。 　　看样子黄金公主做了很充分的事先调查，很清楚汐见的行事风格：一个有性命之虞又不存在威胁的人出现在汐见面前，他必然不会见死不救。 　　“忙，要帮也不是不能帮。藏几个人对我来说不难”汐见垂下肩膀，“不过就像刚才说的那样，我毕竟是跟巴留埃雷塔一边的。要是之后伊诺莱女士问起来我为什么这么做……我总不能就说自己只是贪图你们的美色吧。” 　　很现实，但黄金公主自己首先就不信。 　　一个完全不会被伊泽路玛家的魔术成果吸引的魔术师，一个完全不会被她们姐妹的极致容貌触动的魔术师，是不可能用这种理由就能应付得住君主·巴留埃雷塔。 　　“当然。我也不是毫无准备。”黄金公主说，“要让汐见先生这样的魔术师行动，当然得准备相应的丰厚报酬。” 　　“什么报酬？”汐见很感兴趣。 　　“当然是能够解汐见先生燃眉之急的报酬。”黄金公主从沙发上起身，“我知道，令嫒要参加不久之后的第五次圣杯战争，但有些东西还没准备妥当。” 　　接着，她又补充一句：“请汐见先生明早到我的房间来。塔的后门开着，房间的门也施加了魔术锁，不必担心其他人闯入。关于白银公主，到时候再说吧。” 　　这样说完之后，迪亚多娜就离开了房间。 　　汐见也不禁失笑，知道对方此次是有备而来。 　　只是没想到居然连樱的圣遗物都还没准备妥当这点都知道，看来是下了不小的工夫。 　　“父亲还真是有女人缘，在场的宾客们都无缘一见的黄金公主，居然会亲自前来造访，拜托你带她们逃亡。”卡莲睁开眼睛，狡黠地看着汐见说，“换个场合，简直就是私奔的暗示呢。母亲大人知道了会作何感想呢？” 　　“什么跟什么啊，乱七八糟的。”汐见笑嘻嘻地揉了揉卡莲那头柔顺中带着点天然卷的银发，“我对人工造物没兴趣，伊泽路玛家的成果，甚至比不上卡莲的一根头发丝。” 　　卡莲默默笑了：“希望父亲下次能当着时钟塔的魔术师们这样说。” 　　“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吧。”汐见撇了撇嘴。 　　这时，格蕾开口了：“那老师认为，黄金公主真的是想拜托您带她们逃亡吗？” 　　“好问题。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就算黄金公主的逻辑与理由都很充分，我也不会排除这是巴留埃雷塔对我的试探。毕竟我给莱妮丝做了这么久的家庭教师，难免派系之中，会有声音质疑我的立场，让君主·巴留埃雷塔不得不安排这种事。”汐见称赞了格蕾一句。 　　“但是黄金公主说准备了对樱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卡莲说，“应该是足以满足需求的圣遗物吧。” 　　“之前听人说过，伊泽路玛在某个地下拍卖会上，拍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魔术道具。还因此跟某个打算参加第五次圣杯战争的中东新晋魔术贵族起了纠纷。”汐见慢条斯理地分析，“如果真的是那件东西，反倒有些可疑。毕竟是以伊泽路玛家名义拍下来的东西，不可能被黄金公主用于私値人目的。” 　　格蕾有点担心：“那果然是陷阱？” 　　“是陷阱又如何？”汐见微微扬眉，“龙潭虎穴我也不是没闯过。如果巴留埃雷塔真的想要借机试探我，那就满足他们；如果黄金公主的确不曾说谎，那能尽快确保给樱的圣遗物，也不是坏事。” 　　特别是前者，巴留埃雷塔表现出了不信任，那他也就没必要继续坚持高尚的操守，继续坚定地站在这一边。 　　毕竟巴瑟梅罗那边，也不止一次暗示过招揽的意思。 　　不一定要汐见做点什么，只要把他从民主派抽走，好不容易竖起来的大旗就会自然倒下。 　　汐见没有回应巴瑟梅罗，无非是自己在民主派的处境一向安好，君主·巴留埃雷塔也始终表现出足够的信任态度，他还不至于为一点蝇头小利就跳反。 　　但任何决裂都是从最初的一点点不信任开始的。 　　介绍汐见给贵族派的莱妮丝当老师的是伊诺莱，现在试探的也是伊诺莱，他自然有充分的办法来应对可能的试探。 　　“事情也未必会坏到那个地步。” 　　看到他认真起来，卡莲也不得不表达稍微保守一点的态度作为中和。 第三十四章 嫌疑 　　那之后，格蕾就回房间去准备休息，汐见留下来照料卡莲。 　　两人时不时地闲聊，卡莲很快就因为被虐灵媒体质的影响，渐渐睡了过去。 　　等到她再睁开眼的时候，房门外正被格蕾急促地敲响。 　　从被窝里爬出来的卡莲，去给格蕾打开房门，她看到守墓人少女少有地焦急不已。 　　那种与平时不擅长与外人接触的紧张不同，像是发生了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出什么事了？”卡莲问。 　　格蕾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比较好……” 　　“那就先从结果说起吧。” 　　卡莲打了个呵欠，转身进到盥洗室梳洗，格蕾就等在门口。 　　“嗯，说得是呢。”格蕾低下头，“那我就从结果说起……今天早上，黄金公主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昨晚那位？”卡莲对着镜子，检查还是否有圣痕未曾消退，“真是巧了。刚说完要逃亡的第二天，就死在了自己房间里。是被伊泽路玛家的人发现了吗？” 　　她理所当然地分析着情报。 　　如果是这样，那昨晚黄金公主倒是没有说谎。 　　“不只是这样。”格蕾满脸愁容，“汐见老师因为嫌疑最大，正在接受讯问……” 　　这个回答让卡莲也沉默了一小会儿，她长叹一声：“终于还是决定动手了吗。” 　　“动手？”格蕾不解。 　　“别在意，我随便说的。”卡莲拨了下头发，“看样子我睡着之后，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等下过去的路上，麻烦详细讲讲。” 　　随后，梳洗完毕的卡莲，就跟着格蕾赶往了月之塔那一边。 　　黄金公主的房间在月之塔。 　　而所有昨天社交聚会之后还没离去的人，现在也都聚在了那里。 　　根据格蕾的描述，似乎是一大早汐见如约前往黄金公主的房间，却发现没人开门。 　　嗅到门后血腥味的汐见，独自打开了房门。 　　这也正是汐见被怀疑的原因。 　　正如昨晚黄金公主所说，她们姐妹的房间门，使用的是魔术锁。 　　魔术锁本身是一种礼装，有各种式样，但基本上都是将使用者的小源波长作为钥匙使用，存在着价格高昂、只有俜魔术师才能使用、无法灵活变更使用者等诸多缺陷，但由于足够高的可靠性，而被魔术师们广泛地选用。 　　时钟塔的宝库也是使用的这种门锁。 　　按照常理，黄金公主的门锁只有黄金公主能打开。 　　但是汐见却是个例外。 　　他会使用一种名为“敲击术”的魔术，任何魔术锁在他这里都无法成为阻碍，他可以在不进行任何对魔术锁的破坏的情况下，模拟出锁的主人所拥有的波长，然后打开魔术锁。 　　并且魔术锁还能继续生效。 　　因此，虽然在发现现场之后，第一时间通知了伊泽路玛家，但是同样留在这里的伊诺莱，作为巴留埃雷塔的当家，自然无法否认汐见的嫌疑。 　　这位君主知道汐见的一些独有魔术。 　　过去巴留埃雷塔曾因为某个家族宝库的持有者失踪，无法继续调查。彼时的汐见就受伊诺莱委托处理这件事，他就是那时解开了宝库的锁，展示了敲击术的存在。 　　因为这项魔术最后被时钟塔认为难以传授，无法形成具体的理论，并且不具备足够高的价值，也只是将此记录在案。 　　——就如同开锁公司的人，被所在城市的警察局备案一样。 　　“是我失算了，在闻到血腥味后，想的不是先叫人，而是先开门……”汐见坐在黄金公主房间旁边的会客室，看着对面的伊诺莱，以及站在沙发后的拜伦，“不，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也一样要被列为首要嫌疑人吧。” 　　当卡莲赶到的时候，汐见正一副仿佛没理解自己处境的轻松姿态，面对着时钟塔三大贵族之一的君主，以及其分家的当家。 　　“别摆出这种态度，汐见。”伊诺莱从容地笑着，“你的嫌疑的确最大，但我目前还是很相信你。在我看来，如果你是真凶，现场绝对不会那么血腥。” 　　黄金公主死在了房间的床上，整个人被残忍地肢解成了十二部分。 　　这种杀人方式并不符合汐见的做法。 　　作为原封印指定执行者，汐见的风格，伊诺莱还是很了解。 　　干净利落，一招毙敌。 　　最近的例子就是前代君主·埃尔梅罗。 　　虽然后来的尸检中确认，肯尼斯的确因为魔术对决受了些伤，甚至被汐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制造出了水银中毒状态，但真正致命的却是贯穿心脏的那一击。 　　如果不是正面交战，而是暗杀。 　　要么黄金公主被发现干净地在床上停止了呼吸，要么就是连尸体都不会剩下。 　　所以伊诺莱才会一边不排除汐见的最大嫌疑，但另一边又相信汐见没有杀死黄金公主。 　　“伊诺莱夫人能理解我的态度再好不过。”汐见淡淡一笑。 　　他刚才已经跟伊诺莱说明过自己的昨晚与黄金公主最后一次见面，谈了什么。 　　逃亡这事儿，由不得黄金公主的父亲拜伦不相信。 　　如果汐见真的如原本商量那样，携黄金公主与白银公主出逃，别说巴留埃雷塔，就算是巴瑟梅罗也别想轻易找到。 　　“理解归理解。但恐怕不能让你今天如期返程。”伊诺莱说。 　　“要对我禁足吗？”汐见问。 　　伊诺莱的眼中泛着老辣的精光：“不用这么刻意挖苦，汐见。现在你留在这里不是巴留埃雷塔能够留住，是你自己不想走。” 　　“也就是说——”汐见看向房间里的其他客人。他们都是同样聚会后出于各自的原因没走。 　　这些人一样有嫌疑，但都比不上汐见的嫌疑大。 　　“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伊泽路玛不会亏待你跟你的同行人员。”伊诺莱看向门口的卡莲和格蕾，“请你在双貌塔待到那个时候为止吧。毕竟建议请你过来的人是我，某种程度上而言，我也有责任。” 　　“当然。突然就从宾客变成了命案嫌疑人，我也不想就这么简单地离开。” 　　一派散漫坐姿的汐见，缓缓露出微笑，牙齿泛着森冷的光。 第三十五章 调查 　　“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变成负责监视你的那一方啊。” 　　一小时后，月之塔的门外。 　　跟随汐见天溪一起出来的人是苍崎橙子。 　　在汐见蹲下去查看印在草地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脚印时，橙子在背后说。 　　“确实，换作以往，应该是我作为封印指定执行者，去调查你的动向。”汐见也笑了一下，“都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今天算是彻底领教了这句话的分量。” 　　橙子掏出Zippo打火机，点燃了一根香烟：“是你太过超出常理。魔术锁本来是经过无数魔术师代代改良后，已经只能暴力破解的东西，但到了你这里，却可以完美地回避魔术锁的限制，在不损坏魔术锁的情况下解开它。” 　　“一点点对原初卢恩的初步拓展运用罢了。”汐见蹲在那里，仔俰细端详草地，“你应该清楚吧。最初被发现的十八个卢恩，除了最后的卢恩只有大神奥丁知晓真正的作用，其他十七个卢恩基本上涵盖了方方面面，只要运用得当，世上基本上不存在卢恩魔术无法应对的情况。” 　　这话让橙子不禁失笑：“所以你为什么要答应帮黄金公主逃亡？作为伊诺莱老师跟前的红人，没有理由得罪巴留埃雷塔吧？” 　　“起初我以为这是伊诺莱夫人对我的立场进行试探，直到发现黄金公主死亡，才意识到那个可怜的女孩是真的想要逃亡。”汐见叹了口气，“我在想，如果不答应帮这个忙，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这么多愁善感的惋惜，到底是出于对生命流逝的难过，还是对伊泽路玛的魔术结晶毁于一旦？”橙子问。 　　“前者吧。”汐见站起来，“只是现在这样一来，黄金公主答应给我的报酬也就泡汤了。” 　　“什么样的报酬。”橙子很感兴趣。 　　“圣遗物。”汐见没有隐瞒，“黄金公主似乎知道我们家的大女儿想参加第五次圣杯战争，还知道她的圣遗物仍旧没有到位……我也听说了伊泽路玛此前似乎拍下了很宝贵的魔术物品，是能够作为圣遗物使用的东西。” 　　“原来如此。”橙子了然，“那孩子，我记得名字叫樱，对吧？” 　　“没错，从远坂家过继给我的孩子。”汐见笑了下，“就是托我找你帮忙给做义手的那个远坂时臣的次女。” 　　橙子点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调查有眉目了吗？” 　　“难说。”汐见指向月之塔后的湖畔森林，“但是黄金公主的足迹的确是往那边去了。” 　　“我只是负责监视，你要去的话请自便，别用你得意地转移魔术从我的视野里消失就好。”橙子摊手。 　　她今天换上了在东京开设伽蓝之堂时的那种衬衣配牛仔裤的轻便着装，加上举止的随性，乍看上去，会让人将现在的她与昨晚出席社交聚会的她当成别人。 　　——当然，从某个角度来说，也不是没有可能。汐见愿意称之为橙子笑话榜第二名。 　　第一名则是提都不能提的话题。 　　只见他随后一挥，卢恩文字显现，然后化为闪着光的粉末，最后消失在草地上。 　　相对的，一行明灭的足迹沿着草地，向森林深处蔓延。 　　汐见和橙子一前一后走向森林里面。 　　“伊诺莱老师实在是恶趣味，居然让我来监视你。”橙子说。 　　不只是一个嫌疑人监视另一个嫌疑人，更是让熟人监视熟人。 　　比起“让卡莲监视汐见”这种选择，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想说她就不担心我买通你，然后伪造不在场证明？”汐见笑出声。 　　“确实可能。只要你随便展示一个我没解析出来的原初卢恩，我就会跟你一伙。”橙子也点点头。 　　“你到底对这事儿有多大的怨念啊……比被你妹妹抢了继承家业的资格的怨念还大吗？”汐见说。这是橙子笑话第三名的话题。 　　橙子吐出一口烟，愉快地还击：“如果能得到全部的原初卢恩，第五魔法也可以见鬼去了。” 　　“啥跟啥啊……”汐见为她的狮子大开口咋舌。 　　不过伊诺莱这一手的确毒辣。 　　无论橙子有没有在监视期间包庇汐见，一旦过后事态恶化，意味着两人的嫌疑又要加重。 　　即便先前说着对汐见的信任，但伊诺莱仍旧持续着对他，乃至对自己学生的试探。 　　随着两人逐渐深入森林，浓浓的雾气遮蔽了两人的视野，能见度低到令人发指。 　　这并非普通的天气，而是森林的所有者——伊泽路玛家设置的结界。 　　比冬木的爱因兹贝伦森林更加夸张的结界。 　　汐见越过一处凹凸不平、混合着腐烂枝叶与动物粪尿的沟壑，转身对橙子伸出手去，却想起来她好歹是冠位魔术师，不至于因为森林刻意保持的原生态，就行动不便。 　　“谢谢。”橙子却很自然地在汐见收回手之前，握住他的手跨过那条一米多宽的沟壑。 　　点点头作为回应，汐见转头环顾浓雾中的森林，“真是片不错的灵脉，难怪伊泽路玛家会把双貌塔建在这里。” 　　“如果不是发生了这种命案，我倒是想邀请你来森林里走走。”橙子说笑道。 　　“喂喂……你知道的吧，我已经——” 　　汐见话音未落，忽然转身伸出手，魔力编织的护盾瞬间罩住两人，将突袭二人的东西隔开。 　　猛烈的撞击过后，汐见解开护盾，两人往袭击者回落的方向走了几步。 　　他放开橙子的手准备下一个魔术。 　　“居然是自动人偶……该不会是你的东西吧，橙子？”汐见的声音变得有点危险。 　　橙子也摘下眼镜：“那东西怎么看都是古董，比我做的还要好。” 　　正如同魔术随着时间积累神秘度一样，人偶技术也一样。 　　越是古老的自动人偶，质量越比现在的人偶要高，甚至凌驾于橙子的人偶技术之上。 　　很显然，布置在这片森林里的、也许是伊泽路玛家财产之一的自动人偶，就是这一类。 　　“啊，顺带一提……我受邀来伊泽路玛，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被拜托修缮这些古董。” 　　即便是冷彻人格的模式，橙子也不得不补充说明。 　　“……回去再跟你算账……” 　　汐见恨恨地说。 　　 　　 第三十六章 现身 　　汐见话音刚落，翻倒在地的自动人偶，就以一种诡异扭动的姿势，从草地上站了起来。 　　哪怕是人也不可能做到那种起身方式。 　　“橙子，退后。” 　　说着，汐见便飞身而出，赤手空拳直面持有利刃的自动人偶。 　　三度过招。 　　他的手仿佛坚硬的武器，描绘出剑锋挥舞的弧线，与自动人偶的直线攻击以惊人的速度相撞。 　　橙子静静地站在那里观察。 　　数年不见，她再度确信汐见又变得比之前更加强了。 　　不需要任何武器，单凭能够跟持有武器的自动人偶短兵相接，就已经凌驾于大部分魔术师之上。 　　短暂的交锋过后，自动人偶沉默着压低身躯。 　　它已经认识到汐见并非任由宰割的对象，因此开始准备进入下一个阶段。 　　只是这个变化有些超出人的想象。 　　人偶的四肢进一步分裂，然后生出利刃。 　　不只如此，就连原本很端正的面容也忽然裂开，长出更多的眼睛。 　　“三头六臂……”汐见看着人偶的变化，缓缓从怀里取出一把黄金匕首。 　　那是『侵刃黄金』，从布莱克摩尔村回来之后，摩根便将这把匕首交给了汐见，要他随身携带用于防身。 　　所谓的三头六臂，是神性『全面皆观，全面皆达』的表现。最有名的传说典例，莫过于那位哪吒三太子。 　　当然，哪吒还有在这之上更进一步的三头八臂。但那与眼下的情况无关。 　　“对方好像也不简单，需要我出手吗。”橙子抱着手臂，冷静地注视着汐见。 　　“你跟得上我或者那家伙的速度吗？” 　　汐见反手握住『侵刃黄金』，与自动人偶同时跳起。 　　三头六臂的自动人偶速度明显提升，但汐见也马上将自己调整到了能够匹敌这种速度的状态。 　　要解决这台自动人偶并不难，但汐见现在满腹狐疑。 　　到底这台自动人偶是森林结界的自动防卫机制，还是与伊泽路玛有关之人暗中启动后，特地袭击他和橙子。 　　汐见需要看清楚背后的事实。 　　从黄金公主造访的那一刻起，汐见就觉得整个双貌塔有些不对劲。直到今天一早发现黄金公主的遗体后，他渐渐产生一种感觉。 　　自己受邀前来参加伊泽路玛的社交聚会，从一开始就成为了某个阴谋的一部分。 　　现在对汐见来说，首要问题变成了，到底这个阴谋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冲着站在他背后的巴留埃雷塔派来的。 　　短短数秒，手持黄金匕首与自动人偶交手十七个回合。 　　六道利刃并不足以让汐见感到棘手。 　　毕竟，当初英雄王在面对汐见的时候，开启数十道宝库大门发射宝具，也没能奈何汐见。 　　与自动人偶的机战撼动了整座森林，绿叶被划破浓雾的气刃切下枝头。 　　甚至，连萧萧而下的树叶也被切断。 　　“看样子，光是这样根本不足以引出幕后黑手。”汐见落回橙子附近，说。 　　橙子手中的香烟还剩一半不到，她掸了掸烟灰：“请自便吧。过后如果出了问题，我会帮忙修理作为补偿。” 　　“要的就是这句话。” 　　汐见轻快地应答，然后冲了出去。 　　“好，到此为止~~。”侙 　　浓雾中，轻轻地鼓掌声响起。 　　汐见骤然刹车，自动人偶也一动不动。 　　他看向浓雾前方，一个看上去大约在一米六左右的声影说出了这句话。 　　浓雾掩盖了对方的模样，汐见只能看到对方仿佛身着过膝长袍，头发则要更长一点，几乎延伸到了脚踝附近。 　　是一名身材娇小的少女。 　　瞬间，汐见心中的警报拉到了最高等级。 　　这个声音很耳熟，但他想不起来。 　　但是这个语气他更熟悉。 　　没等汐见回头警告橙子撤离，无边的黑暗以那个身影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开来，转眼间，汐见便身处黑暗之中，脚下也不再是草地与泥土的触感，而是宛如漂浮在无尽之海中。 　　“你是……”汐见浑身绷紧。 　　他现在动弹不得，仿佛被什么东西固定了一样，无法进一步做出反应。 　　“像这样打招呼，距离上次，已经有九年……不，马上就是十年了呢。” 　　娇小女性的声音从汐见背后响起，但这个声音，下一瞬又变成了上方。 　　“不愧是影之国出身的魔术师，果然顺利地完成了人家指派的任务呢。” 　　说完，她忽然出现在汐见面前。 　　明明是一片黑暗，汐见却能略微看清对方的身姿。 　　用细长的红色缎带在领口绑了蝴蝶结，白色上衣与黑色短裙，搭配一件袖子宽大的风衣与过膝袜。 　　以及长到不可思议的如瀑紫发。 　　可爱而危险。汐见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形容。 　　汐见勉力开口：“你……不像是『系统』一类的东西……你究竟是谁？” 　　“好问题。不过需要纠正一下，人家的确是『系统』哦，只不过是比人类还要优秀和出色的那种级别。下次别弄错了哟。” 　　这一次，女性出现在了汐见背后，一根教鞭似的东西落在他肩膀附近。 　　她每说一句话，位置就会发生改变。 　　仿佛散步一样在这个空间里，自由地改变着方位。 　　汐见顿时理解了自己为何动弹不得。 　　权能。 　　凌驾于人类所能行使的奇迹之上的东西。 　　将他拖入了森林浓雾结界之外的地方，然后封锁了他全部的行动。 　　“你想要什么？”汐见问。 　　“坦白地说，我没有什么想要的呢！”少女用仿佛气鼓鼓的声音说。 　　“那你为什么要现身？像以前那样通过大脑传递信息不好吗？”汐见问。 　　“当然来考察一下我们的魔术师先生，有没有偷懒，在不用上前线的日子里，荒废了自己的战斗能力。”少女用教鞭轻轻地拍打自己的手掌，“至于像这样见面，当然是因为对手都不够强大，我们的魔术师先生现在的危机感为零呢~~。” 　　她的态度一会儿高傲，一会儿楚楚可怜，一会儿又像是不好对付的邻家女孩。 　　但毫无疑问，这都是她在故意表现出来的态度，并且乐在其中。 第三十七章 要我叫你“爸爸”也是可以的哦~ 　　“你到底是谁？” 　　汐见再度发问： 　　“将我丢到影之国，丢到师父面前的人，也是你吗？” 　　少女却发出轻轻的笑声：“哎呀~~，非常抱歉，这个问题暂时还不能回答你呢，毕竟它有更高的加密级别啦。所以，就不要想着用圣杯之类的东西解谜了哟。” 　　她甚至连汐见从未说出口的东西都了如指掌，汐见很难不怀疑自己的思维完全被监视了。 　　“啊啦，千万不要觉得我在监视你的大脑。”少女凑到近前，她的脸藏在黑暗里，汐见完全看不清面容，只能勉强窥见露出坏笑着的嘴，“只是你的想法太合乎常理，无论俿是谁，在知道你来历的前提下，稍微做一点演算，就能推导出来不是吗？” 　　确实，对于知道汐见情况的少女而言，他在圣杯战争中打算赢下圣杯做什么，的确不算无人可知。 　　“那么回到你刚才的问题上。”少女转过身去，“同样也很遗憾，现在还没有到互相介绍的时间。所以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 　　说到这里，她忽然转过身来的对汐见说：“不够你好歹也收养了两个女孩，如果想的话，我喊你一声‘爸爸’也不是不可以哟？” 　　“开什么玩笑……”汐见觉得自己的拳头都要硬了。 　　少女却仿佛自尊心受挫，用教鞭敲了一下他的头。 　　“真是的，居然无视少女撒娇的心意，你就是这么照顾孩子的吗？” 　　“我没见过哪个少女会敲大人的头。”汐见眼角抽搐。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合理，少女清了清嗓子。 　　“咳咳嗯……那么回到正题上来吧，魔术师先生真是大危机呢。” 　　汐见感受着仿佛被固定的空间，他现在只有嘴能动：“我现在已经开始怀疑，黄金公主是你杀的了。” 　　“卟卟——，完全错误。”少女双臂交叉，“人家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少女，怎么可能做那么恐怖的事！” 　　这话让汐见内心一阵腹诽。 　　手无缚鸡之力，所以全靠权能搞人是吧？ 　　“但是黄金公主的死只是开端哦，还会有更多的鲜血沾到你身上。”少女忽然语气一转，无比冷漠地说：“尽全力丑陋地挣扎下去吧，如果这点危机就能绊住你，你的旅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到底什么意思——” 　　汐见猛然一惊，想起来圣杯战争终盘之时，吉尔伽美什败退之前说过的话，他至今也没有答案，不得不急忙追问少女。 　　“好了，就到这里为止吧。不过就这么把你跟那位人偶师分隔开，有些不够有趣。”少女的语气又重新变得天真无邪起来，“我为你准备了一些小礼物，尽情享受吧。” 　　不等汐见再度询问，那种让身体动弹不得、空间被固定的感觉骤然消失，轻松的感觉令他觉得自己仿佛死而复生。 　　黑暗退去，他重新回到了浓雾笼罩的森林之中，再无少女的身影。 　　汐见回身，看到了橙子。 　　她正捂着头，显然刚才也被卷入了那个无名少女的独特空间之中。 　　“刚刚的究竟是……”橙子看向汐见，似乎有问题想问。 　　但汐见却先一步翻转手中匕首，向她抛了过去。 　　来不及闪躲的橙子以为汐见要对自己动手，匕首却从她的颊边呼啸而过，耳后传来什么东西被刺中的声音，发出损坏的机械音。 　　她微微转头，看到自动人偶被黄金匕首刺穿的头颅，无力地向后倒下。 　　汐见走过来抽出匕首。 　　“不是三头六臂？”橙子也发现了问题所在。 　　那个三头六臂的自动人偶还站在两人十来米开外的林间，隔着浓雾姿态不太分明。 　　接着，从森林里传出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 　　相同的身影从浓雾中走出。 　　全都是跟那个自动人偶相同规格的东西，它们将汐见和橙子包围了。 　　不止如此，这些自动人偶全都发出相同频率的抖动，每一台的四肢都开始分裂，产生出利刃。 　　最后，十几台三头六臂的自动人偶，将两人包围在了这里。 　　汐见在手中转了一下『侵刃黄金』。 　　“哎呀哎呀，照这个形势的话，看来没办法将战斗继续委托给你了。”橙子冷冷地确认每个自动人偶的方位。 　　她的确有帮伊泽路玛修缮人偶，但据她所知，伊泽路玛没有有这么多自动人偶。 　　光是这个数量，就已经超出了这种分家的财力范围。 　　年代久远的自动人偶每一台都是天价，将精力完全放在塑造极致之美的伊泽路玛，不可能再有多余的财力。 　　“这就是所谓的小礼物吧。”汐见自言自语。 　　他与橙子背靠着背。 　　两人进入森林的时候，就应该已经被伊泽路玛察觉，汐见原本也没想弄出太大的动静。 　　但照这个形势下，汐见也很难说那名少女留下的自动人偶，到底是多超规格的东西。 　　“那名少女是什么人？”橙子问。 　　“我也想知道。”汐见冷笑一声，“大概是跟我有仇的人吧。第一阵由我当下，你来负责进攻？” 　　“没有问题。” 　　就算死亡也无所谓，橙子并不打算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浪费掉一具身体。 　　——特别是本来可以顺利解决眼前困境的情况下。 　　“那就上！” 　　如同开战信号一样，汐见的声音落下，四面八方的自动人偶就以诡异的身法突进而来，直扑两人近前。 　　原初卢恩之十一，盾之卢恩。 　　不同于十三的守护，这一道卢恩可以让战士在战场上平安无事归来。如果发动者足够强大，甚至可以改写必死的命运。 　　汐见启动魔术，自动人偶蜂拥而至，宛如一张天罗地网，将两人包围在内。 　　并逐渐聚拢。 　　光芒从人偶之间的缝隙迸发出来，水晶蜉蝣出现在橙子周围，组合成数座炮门，向人偶们放出威力巨大的魔弹。 　　人偶们被魔弹轰炸，不受控制地向四周飞了出去，一些被直接命中的人偶，直接被贯穿身体，掉落在了四周。 　　撕开了进攻的口子，汐见冲了出去，直取离自己最近的人偶。 第三十八章 另一名公主的死 　　说到底，这些自动人偶也只是古董品，年代久一点，神秘性高一点。 　　其战斗能力不管是作为森林的护卫，还是作为正面交锋的尖兵，都是性能优秀的棋子。 　　前提是，它没有选错对手。 　　在汐见与橙子的配合下，十几台自动人偶的包围圈，被撕开了一条口子。 　　苍崎橙子持有的礼装『水晶蜉蝣』，发射出的魔弹，以零距离的方式破坏了数台人偶。 　　第一台自动人偶是伊泽路玛森林结界里设置的自动防卫装置。 　　剩余的则是那个来历不明、神出鬼没的少女留下的东西。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汐见都没必要留手。 　　他在森林里左冲右突，『侵刃黄金』手起刀落，或是直接刺穿脖子，将整个头切下，或是刺入胸膛的魔力核心。 　　没有被魔弹破坏的的自动人偶，迅速减员至只剩数台。 　　这些人偶也拥有判断战局的功能，它们迅速向身后浓雾中的森林深处撤退。 　　出于战场的直觉，汐见不放心这些人偶就此撤退，毕竟最初的那台已经混杂在少女留下的人偶之中，连他也没办法辨认出来。 　　他踏出脚步，向着森林深处快速追去。 　　刚刚收起礼装的橙子一愣，也不得不跟上。 　　不管是因为所谓的“监视”，还是因为大家本就是老朋友，她都不可能在这个当口撇下汐见不管。 　　消失在浓雾里的汐见并没有跟橙子分隔太远，她只是稍微用魔力追赶，就在森林中的一片开阔土地，找到了汐见的所在。 　　在郁郁苍苍的森林里，唯独这里看上去是特别的空间。 　　从汩汩涌出的泉水判断，这里应该是伊泽路玛家掌握的灵地的灵穴所在。 　　在西方文化中，使泉水涌出的神迹常年来都被视为圣人的奇迹。 　　“被摆了一道啊。”汐见双手垂下，站在原地对从背后接近的橙子说。 　　“天溪？”橙子很意外汐见会有这种反应。 　　但她已经大致猜到，汐见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招惹了就算用魔术师的常理，也没办法简单理解的存在。 　　刚刚的黑暗之中，她跟汐见被分开的时候，也跟那名少女对话过。 　　橙子直觉和经验告诉她，那个来历不明的少女绝非泛泛之辈。 　　只见汐见缓缓转身，轻蔑地笑了出来。橙子的视线缓缓下移，看到他手中握着的黄金匕首。 　　上面沾染了鲜红的颜色，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雾气之中，鲜血的味道 　　那是人的血液。 　　匕首本就是能用来杀人的武器，沾染鲜血没什么好奇怪。 　　问题在于刚刚与他们敌对的是自动人偶，纯粹的机械，即便被魔弹轰击至粉碎，也依旧不会流血。 　　她看向漂浮在泉水中的另一个人影。 　　这就是无名少女留下的“礼物”之一吗？ 　　橙子在这么想，汐见也在这么想。 　　更严峻的现实，则是该如何去面对伊泽路玛。 　　漂浮在那里的女性，正是与今早发现的死者——黄金公主——相对的另一半，又或者说镜像。 　　白银公主。 　　“这可真是……”纵然还处在冷酷人格，橙子也不禁露出苦恼的笑。 　　她缓缓戴上眼镜。 　　和黄金公主被分尸的模样不同，白银公主身体几乎完好无损，她闭着双眼，宛如躺在泉水里清洗身体一样，一动不动。 　　只是她周围的泉水早已被染成鲜红色。 　　那些浸染了无色泉水的鲜血，来自白银公主的脖子下方。 　　一道细长精妙的伤口，夺走了这个美丽的生命，将她送往了与她姐姐一样的地方。 　　“难道说从一开始……”橙子试着分析现状。 　　不过时间并不等人。 　　“哎呀，稍等。请不要乱动，汐见君，还有橙子。” 　　身后传来伊伖诺莱的声音。 　　身穿绿色礼服的老妇人，正从树叶散落的森林中直视两人。 　　“没想到居然在案发现场遇到了你们。还是说，我这算是逮捕现行犯？”伊诺莱的语气并不轻松，反而有些严肃。 　　汐见依旧站在原地：“到底是巴留埃雷塔的地方。在我和橙子被关进这个结界里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了吧，伊诺莱夫人？” 　　“没错。毕竟没有限制你们的行动，这里又是布置了结界的森林，我只是过来看看你们在做什么。”伊诺莱直言相告，“但就眼前的情况来看……你们做的事或许有点夸张了。” 　　橙子扶了下眼镜，打算解释情况：“等一下，老师。我们刚刚的确在跟——” 　　“放弃吧，橙子。”汐见压低声音说，“你看看这周围，哪里还有自动人偶的残骸？” 　　这话一出，连橙子也不得不大吃一惊。 　　的确，一路过来的时候，她还看到附近有散落的自动人偶残骸。 　　但是现在，那些残骸都消失不见。 　　就像伊诺莱压根不知道那个无名少女出现在这里过一样。 　　“用匕首刺穿喉咙，干净利落的杀人目标。很不像魔术师的做法，但却很有封印指定执行者的风格。”伊诺莱缓缓走上前来，看着泉水里的白银公主。 　　“如此，我算是人赃俱获了吗？”汐见抬起手，黄金的匕首依旧握在手中，那上面还残留着的鲜血。 　　是不是白银公主的鲜血，对魔术师来说，是很轻易就能查证的东西。 　　“不，越是这样，反而越要打一个问号。”伊诺莱的神色冰冷，“如果说黄金公主的死还只是有嫌疑，到了白银公主，你就直接出现在现场，还正好拿着刚刚杀完人的凶器。” 　　她露出一抹微笑，却很难说有什么温度。 　　“更何况还是在有我的学生随行监视的情况下。” 　　不仅如此，还是在这种覆盖了结界，一举一动都会被注意到的森林之中。 　　如此不干不净、不够利落的手法，越是会把伊诺莱的怀疑推向相反的方向。 　　“所以……答案逐渐清晰了？”橙子摸出一根新的香烟，点燃之后深吸一口。 　　伊诺莱对橙子的想法予以承认：“是啊。到了这个地步，无疑是有人想从巴留埃雷塔的这里摘除汐见君，进而达到削弱巴留埃雷塔的目的。” 第三十九章 禁足 　　继黄金公主殒命之后，白银公主又死在了伊泽路玛的森林里。 　　得知这件事的双胞胎女仆之一，卡里娜在听说之后，瘫坐在了地上没办法行动。白银公主的遗体收敛，则是由她的妹妹雷吉娜负责执行。 　　这对姐妹在面对服侍的女主人接连殒命之后，表现出了完全不同的承受能力。 　　汐见心想，双胞胎果然还是存在不同的地方吧。 　　仔细回想起来，昨晚黄金公主还想要带着妹妹逃亡，翌日姐妹二人就在短时间内相继横死，实在有些讽刺。 　　“真是让人笑不出来的情况呢。”莱妮丝说。 　　她因为经济原因没办法当日参加完社交聚会就返回，也在伊泽路玛的阳之塔留宿。 　　微微抬眼，汐见看着咧着嘴角的莱妮丝，“嘴上说得好听，结果你笑得比谁都开心，不是吗？” 　　“倒也不是。只是一想到一向稳重的汐见老师，居然会陷在这种泥潭里面。”莱妮丝笑眯眯地说，“我很好奇老师要怎么拜托这个困境。” 　　“也不能算是困境。”汐见叹了口气。 　　这一代的黄金公主与白银公主横死，代表着伊泽路玛的魔术成果被毁于一旦。 　　如此情形之下，拜伦·巴留埃雷塔·伊泽路玛也几乎要失去冷静，想要问罪汐见，将他送去时钟塔接受法政科的审判。 　　杀人兼毁灭一代人的魔术结晶，在魔术师世界，后者的罪过不要太重。 　　特别是伊泽路玛并不是什么末流魔术家族。 　　但在君主·巴留埃雷塔亲自出面作保的情况下，拜伦也不得不保持克制。 　　汐见身上的嫌疑最大，但偏偏就是嫌疑全都在他身上，伊诺莱才反其道而行之，采取了保守态度。 　　现在，他只是被留在了自己的房间里，不准外出。至于可能是凶器的『侵刃黄金』，汐见在众人的面前将它暂时封印在水晶里，摆放在自己的房间之中。 　　房间里除了卡莲和格佬蕾之外，莱妮丝也过来探视，埃尔梅罗公主的这番话，便是出于这个原因。 　　“可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格蕾非常困惑，“按照老师所说，森林里和老师战斗的也都是自动人偶。为什么最后老师的武器上，会沾上白银公主的血。” 　　卡莲摇摇头，“我知道你喜欢看侦探推理小说。但对魔术师来说，讨论怎么做到这点，基本上没有意义。越是优秀的魔术师，就有越多非常理的手段杀人。至于转移伤口——” 　　她说着，伸出手去握住格蕾的手，将两人的手臂露出来后，卡莲再度松手，用放在茶几上的笔尖戳自己的手臂。 　　“好疼！”格蕾发出低低地惨叫。 　　卡莲的手臂毫发无损，甚至连凹痕都没有留下，反倒是格蕾的手臂上被戳了个不轻不重的血痕。 　　她只是短短地接触一下格蕾，就把这种转嫁伤害的魔术与格蕾连接。 　　如果是更严重的伤势，就需要更加细致和长时间的术式。 　　换句话说，汐见在森林里，和橙子一起对付的那些自动人偶之中，有一台被施加了这样的术式。 　　自动人偶是那种不受到“致命”攻击是不会停下的东西。 　　汐见当时要解决现状，就必须精准解决自动人偶。 　　『侵刃黄金』不仅是宝具级别的魔术礼装，还是很好用的魔术媒介，自布莱克摩尔村回来之后的两三个月里，汐见已经基本上能够将匕首作为可靠的魔术兵器。 　　刺穿人偶的脖子或者心脏部位，剥夺人偶的行动能力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而这，正好让他踏入了另一个陷阱之中。 　　将人偶与白银公主以转嫁伤害的魔术相连，分辨不出去别的汐见，不管是用匕首还是用别的方法，最后都无疑会在混乱中和不知情的情况下杀死白银公主。 　　“所以要想达成这个结果，首先就必须能同时接触到白银公主和森林里的自动人偶。”卡莲说。 　　但是森林里的自动人偶残骸全都不见了，这或许是那个无名少女做的手脚。 　　她那近乎作弊的干涉，让汐见也一时间束手无策。 　　卡莲还在继续分析： 　　“不管是自动人偶，还是白银公主，都属于伊泽路玛。而能够同时接触到这两者的——” 　　莱妮丝打了个响指：“当然只有伊泽路玛家的人了。” 　　“可是这样一来的话，就会产生连续两个问题。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格蕾惴惴不安地参与讨论。 　　汐见顿时发出无奈地笑声：“如果我在这里跟你们一起讨论，就能得出这两件事答案的话，也就不至于被诬陷到要配合调查，待在这个房间里禁足了。” 　　“那就去调查吧。”卡莲说，“为什么留在这里的宾客这么多，好巧不巧，被嫁祸的对象偏偏是父亲你。” 　　明明汐见是个最不合适被嫁祸的目标之一，同样的还有苍崎橙子。 　　相对的，未成年的少女们，反而更容易嫁祸。 　　汐见陷入沉默。 　　他不怀疑这是无名少女安排的“戏码”，但总是坐在幕后操纵一切的那家伙，绝对不会亲自走到台前来参与“表演”。 　　所以，一定是什么人在无自觉的情况下，经受诱导，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准备了这一系列的事情。 　　“可是老师根本不能外出，不是吗？”莱妮丝说到这里，忽然反应过来，“我说卡莲，你该不会是要——” 　　卡莲竖起手指，贴在嘴边：“双目空洞，双眼空虚，双手空空如也。正因如此，才需要尽量睁大空洞的眼窝，尽量活动空虚的脑袋，即使抓不住任何东西，也要挣扎着伸出双手。” 　　“……卡莲……”格蕾轻声呢喃。 　　卡莲从座位上起身：“一直以来都是父亲在照顾我们，这次稍微调换一下立场，由我尽力来帮助父亲一点。” 　　“老实说，我觉得现在很不安全，别做没把握的事。”汐见表示。 　　“这具身体刻有父亲赠予的卢恩，不会那么容易倒下。”卡莲露出微笑。 　　汐见点点头，他暗自思考着，现在还有太多不清晰的情报，得想办法掌握其他人来这里的深层目的。 　　就像自己一样…… 第四十章 袭击者 　　夕阳是突然消失的。 　　坐在房间里看书打发时间，静待事态进一步发酵的汐见，察觉到傍晚的天空忽然昏暗下来了。 　　而在夕阳被从东方飘来的乌云彻底笼罩之前，最先传达过来的，是数量众多的小源。 　　魔术师？人数大概在二十……不，三十人吗？ 　　汐见合上书。 　　在自己被栽赃为凶手的当下，他本人倒是不怎么惊慌。无非是先配合一下，等着元凶发现只是这样没办法处理他，从而急得露出马脚再做打算。 　　但是在伊泽路玛这一代的魔术成果接连丧命的当口，忽然有魔术师大军袭来。 　　恐怕不是什么巧合。不管伊泽路玛发没发生命案，这些人都会来吧。 　　他从沙发上起身，准备去窗子边上观察一下。 　　极短的时间内，乌云就已经笼罩了伊泽路玛在湖区这一带的土地。 　　低沉的雷鸣轰然作响。 　　瞬间，闪电从乌云之中落下，轰击在了森林之中，在昏暗的空气里骤然显出夺目的光芒。 　　算准黄昏时刻发动天候魔术，按照魔术的常理，显然是为了剥夺伊泽路玛土地的守护。 　　当土地受创，灵脉的魔力回避平常更加难以流动。在魔术师管理土地的情况下，为土地施加防御魔术也是理所当然。 　　相对的，袭击方从让防御失效开始着手，也是常规做法。 　　伊泽路玛会坐以待毙吗？汐见正这么想，门忽然被人敲响，然后绿色礼服的老妇人出现在被缓缓打开的门外。 　　“伊诺莱夫人？”汐见笑着发问，“现在可不是叫我过去询问情况的时候吧？” 　　“不，只是认为你应该不太坐得住，毕竟你的女儿去森林周边查看了。”伊诺莱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我是来解除你的禁足的。” 　　“看你的反应，应该是知道什么人想要袭击伊泽路玛？”汐见向门口走去，得知卡莲她们在森林里之后，他根本不可能坐得住。 　　“是加里阿斯塔家的人吧。”伊诺莱转身，缓缓离去。 　　汐见不禁挑眉：“加里阿斯塔？” 　　他听说过这个姓氏，是刚刚离开中东新兴魔术家族，祖上是挖石油的，有着雄厚的财力，擅长掠夺他人的成果，就算是魔术师也不例外。 　　所以……是看上了伊泽路玛家这一代的魔术成果，然后发动进攻了吗？ 　　汐见离开房间所在的阳之塔，来到了外面的森林边上。 　　这一带已经下起了雨，一场宛如砸向地面的倾盆大雨浇湿了整个温德米尔湖区。 　　影响天气的魔术规模庞大，但绝不罕见。全世界都流传着广泛的求雨以及类似求雨的仪式。但对于现代魔术师而言，施行这样的魔术非常困难。 　　原因之一便是众多神秘已经消退。 　　至于袭击的魔术师大军之所以能够发动这种魔术，无非是利用了地利推波助澜罢了。 　　伊泽路玛的双貌塔位于天气多变的湖区，本就具备引发天气变化的条件，魔术只是加快仄了这个变化而已。 　　远在能够俯瞰伊泽路玛土地的数公里外半山腰，策划这次袭击青年，加里阿斯塔新任族长——阿特拉姆·加里阿斯塔，正志得意满地搂着身边衣着暴露的侍女，呢喃着炫耀自己的成果。 　　由他亲自设计的术式，以家族十多名魔术师一起发动的魔术突袭。 　　“来，掠夺吧！篡夺吧！充满效率地——” 　　阿特拉姆以爽朗的笑声，发表了宣战布告，但是他的声音却戛然而止，尾音也顿住了。 　　“——动手……” 　　双貌塔附近亮起了一道光芒。 　　不同于闪电的凌厉，那更像是暴风雨之夜，海上航船所能看到的灯塔。 　　光芒迅速升上天空，没入了浓厚的乌云之中。 　　转眼间，暴雨收歇，乌云烟消云散，夕阳与绯红色的天空重新出现。 　　阿特拉姆举起手里的古董望远镜，要看看是什么人，他心里的震惊已经转化为了愤怒，搂着侍女的手也无意识发力，捏得那小麦色的无暇肌肤起了红印。 　　原初卢恩其九，航海之卢恩。 　　本来这是用于海上风浪大起之时，用于平息风浪的魔术。 　　但其本质，则是对天候自由自在的控制。 　　不仅可以平息风浪，更可以掀起足够毁灭城市的庞大风浪。 　　穿行在森林之中，因为土地受到攻击而不再能生成结界的森林，如今只是夕阳西下的原生态风景区罢了。 　　『伊泽路玛由我节制，袭击者随你高兴吧。』 　　这是汐见出来的时候，伊诺莱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到底是借刀杀人，还是想借此确认什么。汐见其实都无所谓。 　　他的视野里已经出现了与卡莲她们对峙的魔术师一行。 　　那些人就是袭击伊泽路玛的魔术师大军派遣出来的先行小队。 　　他们无一例外地身着绿色兜帽与披风，遮住了身体与面容，宛如古代的恶魔大军。 　　只是这些人前一刻还因为后方的同伴施加的天气支援而得意，转眼间就化为了不解的错愕，他们之中有些人已经倒在了地上，身体被发着光的魔力箭矢刺穿。 　　“这里交给我，接下来的事不是你们能对付的了。”汐见的手搭在卡莲肩膀上。 　　她双手握着刻有卢恩文字的两只手弩，那是汐见给她准备的防身武器。 　　不擅长操作进攻魔术的卡莲，只能用魔术道具来辅助进攻。 　　这些手弩发射出去的箭矢，能够根据使用者的意图改变威力，内置的术式可以自动转化环境里的魔力。 　　打个比方的话，就如同百发百中的自动手枪。 　　刚刚卡莲一行人在这里遭遇了行进的魔术师小队，在格蕾压前阵，她和莱妮丝后方支援的情况下，阻拦了数名魔术师。 　　魔术形成的大雨严重干扰了卡莲她们的行动，但这种干扰也在转眼间消失。 　　“看到雨停，我就知道父亲已经过来了。”卡莲放下举着手弩瞄准的架势，“我们就先撤退了。” 　　说完，她带着莱妮丝和格蕾，向汐见的身后退去。 　　汐见独自站在森林之中，面对那些身处树木之后的魔术师。 第四十一章 短兵相接 　　这些袭击者们没有一个敢轻举妄动。 　　同伴合力发动的天候魔术，却在一瞬间被破解，他们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刚刚升起的光芒中，蕴含的不寻常魔力。 　　难道说伊泽路玛也有同样规模的术式用来控制天气？袭击者之中不断有人这么想。 　　“老实说，我现在挺火大的。”汐见摸了摸头发，“本来还想看看巴留埃雷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们却出来搞这一出……暴发户就是暴发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随着他的摸头发的动作，原本湿透的汐见，身体与衣物眨眼间变得干爽，就像从未淋过雨一样。 　　但这并不足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森林里已经接连浮现出各种各样的卢恩文字，一个接一个的漂浮在空气里。 　　是卢恩魔术师。 　　这些人都有着最低限度的魔术师素养，一眼认得出这些魔术的形式。 　　“你们不行，让领头的过来。” 　　汐见放下手，仿佛看着一群死人般开口。 　　卢恩文字迸发出夺目的光芒，袭击者们发出此起彼伏的惨叫，反应快一点的已经匆忙构筑起防护术式。 　　现代的卢恩魔术基盘已经衰退，虽然经由苍崎橙子重新构筑而复苏，甚至还解析了好几个已经失传的原初卢恩。 　　但后者已经被时钟塔购买专利，并封存起来。前者则因为刚刚复苏不过十几二十年，能够精于此道的魔术师屈指可数。 　　所以直到这些卢恩文字独自发动之时，这支小队的一部分魔术师，都并没有足够警惕起来。 　　对手只有一个人，还用的是偏门的卢恩魔术，无需畏惧。 　　很快，有这样想法的魔术师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没有大意的魔术师，用防护魔术挡住大半的伤害，但也依旧惨不忍睹。 　　他们倒在那足以掩盖身形的灌木丛里，汐见无视了这些人的呻吟，缓缓迈出脚步，向森林的更深处，数公里外发动天候魔术的阵地走去。 　　不过，既然是先头部队，这些袭击者也不可能就此认输，还能行动的魔术师扶着树干，准备发动雷电魔术。 　　没了后方同伴的天候魔术支援，这些魔术的威力都被迫回归了本来的威力，而没办法进一步强化。 　　但只要进攻的人足够多，也应该能对眼前这个诡异的魔术师造成伤害。 　　“不是说过不行了吗？” 　　汐见抬手。 　　那些魔术师手中凝聚魔力形成的闪电箭、火焰箭以及寒冰箭还未发射出去，森林仒里就刮起了诡异的狂风，吹得这些魔术师的兜帽与斗篷猎猎作响。 　　还没等他们确认情况，魔力的运转骤然中断，剧烈的疼痛传来。 　　那些用来凝聚和发动魔术的、带有魔术回路的手臂被连根切断，鲜血喷溅，染红了周围翠绿的灌木和枝叶。 　　惨叫声此起彼伏，汐见的眉头都没动一下，看着从林间阴影里走出来的金发褐皮肤的年轻男人。 　　“哎呀，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没想到伊泽路玛居然请了这么厉害的保镖，连我亲自设计的天候魔术术式也被一瞬间破解了。就那么不想交出那件咒体吗？”阿特拉姆发出貌似赞美的话语，声音却已经隐隐有些咬牙切齿，他的目光凶狠到随时打算将眼前挡路的人撕碎。 　　“咒体……噢……” 　　汐见发出了轻微的了然声。 　　他本来以为这些袭击者跟杀死黄金公主和白银公主的人有关系，但事实上正好相反。 　　原来加里阿斯塔就是此前在地下拍卖会上，被伊泽路玛抢走了拍卖品的对手。 　　如此看来，伊泽路玛倒是招惹到了不该招惹的对手。 　　“我说你，不是伊泽路玛雇佣的魔术师吧？”阿特拉姆从简短的话语中，推断出汐见的立场，“不如帮我的忙怎么样？加里阿斯塔愿意出更多的加钱，给时钟塔的贵族杀手。” 　　阿特拉姆已经迅速从掌握的情报中，确定了汐见的身份。 　　因此，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拉拢之意。 　　“你带这么多人来抢夺咒体，是为了参加不久之后的第五次圣杯战争吧？”汐见问。 　　“当然。所以鄙人愿意邀请身为圣杯战争前辈的汐见先生来协助。”阿特拉姆语气里开始充满徒有其表的礼貌。 　　汐见则无动于衷，“也就是说，你会成为樱的对手啊。那样可不行……” 　　虽然这个阵仗，樱也能应对。但对方毕竟人多势众，一旦因为战场经验匮乏，而轻敌或者应对不当，樱就可能在圣杯战争中因为这类对手遭遇不测。 　　现在倒是正好—— 　　“什么？”阿特拉姆嗅到了蔓延开来的杀气。 　　他察觉到汐见的态度发生了转变。 　　“非常抱歉，但既然天时地利人和都刚刚好，就请你死在这里吧，加里阿斯塔先生。”汐见抬手，刚刚散去乌云的天空，又重新被乌云笼罩。 　　阿特拉姆的脸色变了。 　　这不是他安排在后方的魔术师们重新恢复了术式，而是其他人改变了天气。 　　难道是刚刚破解了天气术式的魔术师们吗？ 　　这让阿特拉姆渐渐兴奋起来，他身后的魔术师们也开始骚动，等待家主的命令。 　　“不错！真不错呢！死亡、死亡、死亡！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贵族杀手，只要是贵族就一定会被你杀死对吗！” 　　阿特拉姆装腔作势的感慨着，嘴角却浮现出下流的笑容。 　　他压根不把汐见的死亡宣告当作威胁。 　　不过是击退了突袭作战的先头部队，阿特拉姆自信，就算是时钟塔的君主，也别想阻拦他准备妥当的魔术师大军。 　　阿特拉姆不同于拥有赌命觉悟的魔术师，他更喜欢干净利落、压倒性的胜利。 　　所以，没有必要留后手。 　　他事先跟在这里的君主·巴留埃雷塔打过招呼，对方说“随你高兴吧”，阿特拉姆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进攻巴留埃雷塔。 　　他从精致的西装口袋里，取出了类似小巧的壶的物体。 　　“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原始电池』，没有出身，也没有背景的魔术师，当然不会知道这东西的历史与价值吧？” 第四十二章 真理之雷 　　原始电池。 　　世界上最古老的电池，是在中东的郊区——格加特拉不阿遗迹发现的。 　　一般认为那东西的制作者，并不知道具体的原理，只是机缘巧合下制造出来用于镀金的工具。但是，同样的结构也经由魔术师之手代代相传，沿着与科学截然不同的路径发展。 　　当研究原始电池的魔术家族之一没落时，加里阿斯塔就用金钱将原始电池连同这份历史一同买下。 　　加里阿斯塔原本钻研矿石魔术与代价魔术，原始电池这种东西对他们而言确实便利，通过这件道具，他们掌握了在世界各地被视为神威神鸣的自然现象，给家族带去了繁荣。 　　影响天候的术式也应用在了这种技术上。 　　“狂暴吧（Gush Out）。” 　　随着阿特拉姆这句话说出口，电击化为巨手，以比眨眼还快的速度扑向汐见的身体。 　　用雷电打败雷电，汐见只是回以相同性质的魔术。 　　青色的闪电在雨幕之中骤然显现，拦住了这只金黄色的巨手。 　　同样蕴含魔力的强大术式激突，神秘只会被更强的神秘压倒。 　　相撞的两道闪电相互激突，迸发出强大的魔力冲击波，化为弹飞雨滴的漩涡，混合在一起，最后一起消散。 　　“真了不起。”阿特拉姆的声音从牙齿间挤出。 　　汐见捏了捏额发上挂着的雨滴，“这是我的台词。” 　　以原始电池发动的魔术，威力意外地出色，竟然连常规威力的魔术都能抵消。 　　“如果你引以为傲的原始电池只有这点程度，会死。”汐见放下手，漠然地看着阿特拉姆。 　　这句平静的话语化为尖锐至极的挑衅，伤害到了阿特拉姆的尊严。 　　从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从小衔着金汤匙出生的他，父母也好、兄弟也好、族人也好，没有人敢这么对家族里的如此冒犯。 　　他瞪大双眼，怒火中烧，愤怒之下，他精制出比刚才多好几倍的魔力，并驱动魔术刻印，同时灌注在原始电池的术式上。 　　加里阿斯塔家买下的术式，将那股魔力最有效率地转换成了龙一般的雷电。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仿佛巨龙张开血盆大口，不留给汐见半分退路，要将他整个人撕咬碎裂在这里。 　　汐见看得见，发动这个魔术的阿特拉姆，嘴角得意地弯起来。 　　单论作为魔术师个体，阿特拉姆到底有多少本事不好说，但这种熟练运用魔力和术式，发动不留情面的进攻技巧，证明他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 　　那么，就稍微认真一点吧。汐见心里想。 　　本来的话，大魔术他只会在对从者的战斗中使用。 　　“『真理之雷』（ThunderReign）。” 　　伴随着简短的话语，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将乌云笼罩的湖区照亮得如同白昼。 　　瞬间，阿特拉姆就意识到敌人超出了自己的预计，有诸多自己看漏的地方。 　　汐见天溪或许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前来迎击的，不管是破坏多名魔术师同协魔力后，发动的天候术式，还是眨眼间再度改变天气，却不再被他的魔术师大军控制。 　　全都是这个魔术师的所为。 　　最重要的是……没有那怕一小节的咏唱。 　　那是在西元之前，神代还远远没有消退的时候，人类与魔术亲密无间时期，才能达成的事情。 　　换言之，从一开始，汐见天溪使用的就是神代魔术。 　　不合常理，没有道理。 　　阿特拉姆虽然跟身边的侍女和下属炫耀自己刚才进攻伊泽路玛森林时，使用的魔术可以媲美科尔基斯的魔女美狄亚。 　　但他心里很清楚，这种程度的东西，远比那种一小节咏唱的魔术，就能超越战斗机轰炸的威力差得还要远。 　　正因为是优秀的魔术师，才可以在一瞬间判断出眼前的危机。 　　然而……为时已晚。丟 　　青色的闪电轻而易举地吞噬了阿特拉姆的术式，将其融为一体后，向着森林里蔓延，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被大魔术的动静掩盖。 　　然后骤然爆炸。 　　滂沱大雨也在一瞬间被烈风斩断，数秒之后，才继续落到地面。 　　“唉……好像有点做过头了。” 　　汐见看着浑身破烂漆黑，大半个身体已经化为焦炭的阿特拉姆，靠在一棵断掉的树旁，挣扎着喘息。 　　每一次呼吸让阿特拉姆清晰地感觉到，他正在靠近死亡。 　　缓缓踏出脚步，踩过泥泞草地的声音，对阿特拉姆而言，就像是死神逼近的脚步。 　　他惊恐而不解地望着汐见，不明白怎么会有这种怪物存在于世。 　　原本以为是前代君主·埃尔梅罗是因为抱着玩玩的心态，才会死在冬木，现在阿特拉姆知道自己想错了因果。 　　“原始电池我知道的啊，确实是历史悠久的东西。”汐见蹲在阿特拉姆的面前，“不过我用的卢恩魔术比你知道的东西更加古老。在神秘度上，你就已经输了。” 　　“就算如此，只用一个卢恩就能达到这种效果，未免太夸张了吧。” 　　这时，苍崎橙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原初卢恩就是这样的奇迹，你比谁都清楚吧。”汐见站起身，不再理会形同死尸的阿特拉姆，看向出现在这里的橙子，“是来替伊诺莱夫人跑腿，告诉我别杀这个男人？那有点晚了，现在这样，就算是时钟塔最优秀的魔术师也救不了。” 　　就算救过来了，几乎全毁的魔术回路与魔术刻印，也宣告者阿特拉姆作为魔术师的生涯终结。 　　橙子缓缓摘下眼镜，用极为爽朗的表情注视着汐见。 　　“跟这种魔术师打了一场，根本不够的吧？” 　　“那也没必要跟你打。”汐见皱眉。他从没敌视过橙子，橙子也一样。 　　“我也不想，不过不得不打。”橙子说，“和你一样的原因。” 　　那个无名少女…… 　　汐见不禁暗自咋舌，他不清楚橙子到底跟对方达成了什么“交易”。 　　“同为卢恩魔术师，就当切磋吧。”橙子看上去少有地好战。 　　“真的是……这个世界总是如此血腥，连你都要跟我敌对一下。” 　　话音落下，两人周围的空气里，卢恩文字争相亮起。 第四十三章 基盘 　　“结果还是输了啊。” 　　被汐见背在背上的橙子，懒洋洋地感慨。 　　她现在身上也脏兮兮的，但绝对比等死的阿特拉姆要好得多，更像是跟人在雨天泥地里打过滚一样。 　　“要是让你赢了，我不如直接现在滚回师门算了。”汐见哼哼唧唧地表示，“况且你这裸装裸得过分了点，什么都不带。” 　　两人的交手毫不意外地以橙子的失败告终。 　　因为一开始的目的便是以卢恩魔术交手，橙子连使魔和礼装都没带，唯一可以派上用场的使魔，也只有橙子“死了”才会出现。 　　当然橙子也很清楚封印之匣里的魔物并不能拿汐见怎么样。 　　“带了就没有意义了。”橙子推了下眼镜，“不过光凭亲身感受，果然还是没办法窥见原初卢恩的本质。” 　　汐见抿了抿嘴唇，道出了事实：“我们的确都是卢恩的魔术基盘，但我跟你用的不是同一个。” 　　所谓魔术，就是让魔力通过魔术基盘引发的各种超自然现象。 　　光从理论上来说，魔术基盘甚至可以当场制造。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即兴创造的魔术基盘就会受到多样化的参数影响。 　　橙子通过自身的天才，将原本已经衰退的卢恩基盘重新构筑，然后卖给了时钟塔。 　　现在卢恩魔术在时钟塔，属于是个魔术师都会点基础术式的程度。 　　但是汐见不同，他用来发动卢恩魔术的基盘，是更加古老的神秘。 　　“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大神奥丁最初发现的基盘。”橙子凭借与生俱来的天赋与敏锐，清楚地把握住基盘的真面目，“真亏你能把这种东西弄到手。” 　　“也不能那么说。”汐见不置可否。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森林了，这个位置还看不到双貌塔，需要再走一段路。 　　“早知道当初回三咲的时候，把你叫上就好了。”橙子趴在汐见的肩上，在他耳边闲聊起来。 　　她用上了全力，汐见也用上了全力，但基盘的差异，让橙子不出所料地败下阵来。 　　如果不是汐见留情，她这具身体就会跟阿特拉姆一个下场。 　　“那个时候我们还没认识吧。”汐见深感无语，“再说了，跟继承了第五法的魔法使打起来，不管赢了还是输了，对我来说都很不利。” 　　输了自不必说，鬼知道苍崎青子会给他下点什么诅咒。毕竟橙子就被下过不准返回三咲市的诅咒，回去就会变成青蛙。 　　赢了……那就问题更大。 　　魔术师赢过魔法使，绝对会轰动整个魔术世界，甚至招惹到还在世的其他魔法使。 　　那绝对丫是得不偿失的展开。 　　他还想安安静静地继续深入钻研师父传授给自己的东西。 　　大神奥丁发现的十八个原初卢恩，到底有多深不可测的力量，汐见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把握。每当他想到一些新点子，都能从既有的部分自然而然地延展出去，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最后一个原初卢恩真正的力量是什么，汐见依旧不得而知。 　　“居然觉得能赢。”橙子笑了，但不是在笑话汐见的反应。 　　“所以呢，那个来历不明的无名少女，到底给你许了什么报酬？让你这种时候偏要过来掺和一脚。”汐见问。 　　“原初卢恩的基盘。”橙子言简意赅地回答。 　　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既然那名少女说要她去挑战汐见，那其实横竖都不亏。 　　只是换做平常的话，若果没有不得已的理由，汐见绝对会拒绝跟橙子交手，哪怕是切磋都不肯。 　　现在看来，那个无名少女在某种程度上，能带给汐见“不得已”的选项。 　　“喂喂……”汐见已经无语了，“你还真是个典型到不行的魔术师啊，就这么执念的嘛？” 　　“归根结底，魔术是执念，是将自己置换为神秘运作的齿轮。”橙子理所当然地说，“不过要是被以前的老同学看到，他们肯定会说我堕落了。” 　　“他们不是都死了，看得到就有鬼了。”汐见内心近乎无语。 　　他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 　　“事实上，到现在为止，拥有跟我同样卢恩基盘的，还有两个人。”汐见说。 　　“肯定是你那两个女儿对吧。”橙子一点也不意外答案。 　　汐见说：“事实上，教我原初卢恩的人，什么限制都没说过。简直就像是在说，这些东西给我了，就随我处置一样。” 　　“……你总不会这个时候说，要把基盘给我……”橙子觉得自己已经够随心所欲了，但似乎有人比她还要随心所欲。 　　“不想要的话就算了。”汐见重新迈出脚步，“我只是一时兴起。” 　　“是个稍微有些沉重的礼物，就这么收下不太妥当，容我考虑一下。”橙子难得地有些不够从容。 　　潜藏在魔术师遗传因子里的东西，因为能够接触到原初的奥秘，开始隐隐感到兴奋和期待。 　　“随便你。”汐见并不介意，“说起来，阿特拉姆·加里阿斯塔那家伙，到底想从伊泽路玛这里抢夺什么咒体啊，我都忘了问，现在折回去也挺怪的。” 　　“喔。”橙子略感差异的声音“这可真是，你连对方打过来是为了什么都没搞清楚，就把人干掉了。” 　　“反正伊诺莱夫人没说不行，那就是可以。”汐见笑了一声。 　　橙子也赞同地点点头，然后讲出了实情：“加里阿斯塔要抢夺的，是伊泽路玛前不久拍卖得到的染血菩提叶。” 　　“菩提叶？还是染血的……”汐见立刻从无数的传说里，迅速抵达了答案，“莫非是屠龙剑士齐格飞沐浴龙血之时，挡住了后心的那枚菩提叶吧。” 　　“没错。”橙子给出了答案。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伊泽路玛没有对外公开过吧？” 　　“因为那是我要求的报酬。”橙子继续说，“我来伊泽路玛参加社交聚会，其实也是受他们的委托做某件事。” 　　的确是很重要的交易，应该保密。 　　但比起汐见没提要求就许诺给她的东西，橙子觉得告诉给他完全没关系。 请假条 　　今天临时有事要外出，很晚才能回来，没办更新。 　　请假一天。 　　还请各位谅解。 　　———————————————————————————————————————————————————————————————————————— 第四十四章 揭露 　　墙环绕的工房之内，除了哲学家之卵和蒸馏器等基本的魔术用品之外，还摆放着伊泽路玛魔术所需要的诸多资料和道具。 　　而现在，拜伦·巴留埃雷塔·伊泽路玛，正在工房里，用魔术药剂，销毁着什么东西。 　　被丢进壁炉之内的东西，正随着带有魔力的火焰，缓缓燃烧。 　　伊泽路玛的魔术注重表现形式的美感，因此反而在一些比较实际的运用方面存在不足之处。 　　像这种销毁物品的行为，反而需要魔术药剂辅助，才能让被焚毁的东西连最优秀的魔术师也没办法复原。 　　“真是着急呢。” 　　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这位伊泽路玛的当家慌忙转身。 　　汐见天溪就靠在工房的门口，嘴角挂着柔和的笑容。 　　“汐见先生，这里是伊泽路玛的魔术工房，你不应该这么贸然闯进来。”拜伦收起慌张的表情，站起身驳斥汐见的行为。 　　“一般来说，作为客人是不应该这么冒昧。”汐见不为所动，“不过我们的关系，应该不至于东道主与客人的关系这么简单吧。” 　　拜伦的脸色有点僵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汐见先生。” 　　“你看，现在我身上还背着杀死了你的两个女儿，黄金公主和白银公主的嫌疑。”汐见缓缓走向拜伦。 　　照理说，工房应该是魔术师的本阵，不管是怎么样的魔术师，在自己的本阵就如同坐在天然的堡垒之中，不管是谁贸然行动，都会遭受剧烈的反击。 　　本该如此。 　　握着手杖的拜伦却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在加里阿斯塔的人袭击之前，汐见这样做，他还会采取应对手段。 　　但加里阿斯塔的魔术师大军被汐见一人击溃，阿特拉姆·加里阿斯塔战死，在双貌塔中旁观了整场战斗之后，拜伦就已经意识到事态远远超出了他能控制的范围。 　　汐见走过拜伦，蹲在壁炉前，伸手将烧到一半的资料取了出来，卢恩环绕着残存的羊皮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修复的卢恩魔术。 　　“喔……将伤害转移的诅咒，只要用在特定的目标身上，甚至可以转移致命伤。一般来说，使用这种魔术的风险很大，毕竟没办法控制结果。”汐见继续说，“但是如果将这种魔术的承受个体放在自动人偶身上，就意外的能够完美达成目标。” 　　他说到这里，侧首回身看向拜伦：“就这个点来说，意外地很不符合伊泽路玛的魔术风格呢，准备到这个地步，应该费了不少工夫吧。为了将整件事栽赃给我，从而隐瞒伊泽路玛的真相。” 　　“你为什么要这样诬陷——”拜伦保持着一贯的风度，气愤地反问汐见。 　　“因为君主·巴留埃雷塔认为伊泽路玛原本『陷入停滞』的成果忽然出现进展，有些不太对劲，但又不方便在派系内启动调查，于是委托我前来本次社交聚会，暗中调查。”汐见看着拜伦，“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你警惕了吧？” 　　他的一席话让拜伦哑口无言。 　　汐见的确带着目的来参加这场披露会，如拜伦一开始就确信的那样。 　　“那么，稍微解释一下吧，拜伦？” 　　不知何时出现在工房入口的伊诺莱，用无感情的语调开口说。 　　—————— 　　稍后，月之塔的大厅。 　　尚未离去的客人，还有伊泽路玛负责服侍黄金公主和白银公主的双子女仆，全都出现在了这里。 　　“不可否认，从一开始我接受伊泽路玛的邀请，参加这一代的黄金公主和白银公主首次露面的社交聚会，就带着并不纯粹的动机。”汐见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事实，“原因很简单，就在伊泽路玛召开这场社交聚会的决定前，君主·巴留埃雷塔找了我一趟。” 　　他看了眼伊诺莱夫人，对方已经默许汐见将整件事说出来。 　　这件事从这一刻起已经彻底变成了丑闻。 　　就算伊诺莱为了巴留埃雷塔临时变卦选择包庇，也注定会让汐见走到民主派的对立面。 　　潜力不下于现任魔道元帅巴瑟梅罗·罗蕾莱雅的新锐魔术师，就算不能彻底收服，也不应该放他到对面去。 　　“找我去的原因很简单，虽然伊泽路玛的研究一直做得不错，但按照伊诺莱夫人的推测，至少也要再经过几代人，才能取得新的成果。但是不久之前，伊泽路玛却忽然宣布，他们的取得了突飞猛进的成果。”汐见抱着手臂，淡漠地审视着坐在众人中间的拜伦，“对于这种超出预期的变化，伊诺莱夫人自然不会轻率地取信。但启动调查又会给派系内部带去不安，于是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那个办法就是让汐见天溪来做这件事。 　　别人不清楚，仱但是君主·巴留埃雷塔却很了解，没有人比汐见更适合在暗处行动，确认伊泽路玛展示出来的东西真假几何。 　　这也是汐见最初接受社交聚会邀请的原因。 　　“但是这件本该是绝密的事，不知为何传到了拜伦先生的耳中。”汐见看向伊诺莱，严重毫不掩饰质疑。 　　伊诺莱夫人却十分淡定地予以否认：“此事我并未泄密，甚至在你的调查得出结果之前，都没拿出来在巴留埃雷塔内部讨论过。” 　　汐见扬眉，心中顿时有了答案，他便不再反复追问，而是继续往下说： 　　“大概在这场社交聚会开始前不久，黄金公主就已经因为伊泽路玛的塑造术式存在的问题，于调整的过程中死亡。换句话说，黄金公主在今天早上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数日以上。” 　　对魔术师而言，施加最低限度的防腐魔术不过轻而易举，如果是死灵魔术师，更是有办法让死去数年的尸体依旧栩栩如生。 　　在他说这话的时候，卡莲抱着用毛毯包裹的东西，出现在了大厅里。 　　她平静地将那毛毯放在地上，摊开之后，在场的不少人都露出了不忍的表情。 　　被分尸的黄金公主，因为容貌如故，带着一种血腥又凄艳的美，让人不忍卒视。 第四十五章 真相 　　不同于清晨被发现时，黄金公主被分尸的模样，她的身体此时被完整地拼接了起来，只是所有接合的部位，都有卢恩文字构成的接合线。 　　“即便有施加过防腐和掩盖死亡时间的魔术，但只要将身体还原，然后施加对死者的卢恩，就能确定死亡的精确时间。”卡莲蹲在黄金公主的遗体旁边，“如果有必要的话……甚至可以让黄金公主开口说话。” 　　“死者交谈。”伊诺莱夫人开口，“难怪要这么做。” 　　她知道那个魔术，据说只要不是亲手杀死死者的人，都可以用这个魔术询问死者一些问题。 　　根据死亡的时间以及尸体的完整程度，能够询问的内容会有一定程度的区别。 　　这也正是卡莲帮忙将黄金公主的身体用魔术重新复原的意图。 　　“不过黄金公主既然已经死亡，为了掩盖这个事实，同时将前来打探研究成果真伪的我拖下水，拜伦先生准备了相应的手段，让我成为黄金公主遗体的第一目击者。”汐见说到这里，“但是只有这样还不够，所以你做了更加残忍的事。” 　　那就是亲自杀死自己的爱女，作为魔术成果另一半的白银公主。 　　“当然，你并没有立刻杀死白银公主，只是如平时一样接近自己的女儿，将没有足够放被动她打晕后，放在了森林的泉水之中，与伊泽路玛的自动人偶通过转移伤害的诅咒魔术连接。”汐见眼中有几分愠怒，“至于时间，大概就在昨晚黄金公主来找我的时候吧。” 　　他并不是因为自己被陷害而愤怒，而是对拜伦身为父亲，却为了私欲不惜置女儿于死地。 　　一旦伊泽路玛伪造魔术成果的事被汐见确认，并转告给伊诺莱，伊泽路玛还能否继续留在巴留埃雷塔钻研抵达根源的道路，都将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身为研究型的魔术师，却在最关键的地方造假，这本就会成为足以动摇巴留埃雷塔根基的丑闻。 　　因此不如一开始就毁掉成果，然后嫁祸给必然要接触黄金公主与白银公主的人。 　　至于理由，过后也可以推到贵族派的身上，变成一场罗生门。 　　“但是这样的话，还有一个问题，社交聚会上出现的黄金公主到底是谁？”莱妮丝问，“总不能伪造的吧？” 　　“能做到。因为这里不就有一个最擅长改造人体的魔术师吗？”汐见这时候看向橙子，“虽然到不久之前为止，我都以为你只是被伊泽路玛的成果吸引，特地应邀前来。” 　　橙子也难得表现出些许歉意。 　　没办法解释清楚最关键的点，才让汐见选择在被诬陷的时候保持静默，等待形势的进一步变化。 　　不过所谓的信用，也只是很容易就动摇的东西。 　　况且橙子本来就打算等事情结束之后，再跟汐见聊一聊，看到他被诬陷，橙子就已经在盘算是否要透露自己此行的目的。 　　原初卢恩的基盘，则是让天平倾斜的重大砝码。 　　得到橙子的坦白后，汐见总算拼完了缺失信息的最后一片拼图。 　　伊泽路玛伪造了成果一事，在两位公主相继殒命后，拜伦虽然愤怒却依旧坐得住的态度，就让汐见已经开始确信。 　　他此前唯一不解的问题，就是社交聚会上出现的黄金公主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么到底——”莱妮丝兴致盎然，继续发问。 　　汐见这时候忽然举起手，指向天花板。 　　所有人都随着他的动作抬头。 　　接着，一阵几乎让双貌塔也为止震动的、如同天崩地裂的雷鸣猛然响起。 　　毫无防备之下，就算是伊诺莱夫人和橙子这样顶尖的魔术师，也要捂着耳朵抵御雷鸣带给身体的冲击。 　　但这种情况下，只有一个人反应慢了一拍。 　　“虽然能感觉到震动，但是却没办法听见雷鸣呢，卡里娜小姐。”汐见缓缓放下手。 　　外面依旧倾盆大雨，汐见发动的天候魔术还未结束，他现在依旧可以轻易地在湖区的任何地方做出干涉。 　　比如引发这种无法造成实质伤害，却会让哪怕是顶尖魔术师也无法直接承受的雷鸣。 　　“你就跟你服侍的主人黄金公主一样，丧失了听觉。”汐见走到卡里娜面前，“不止如此，或许从很早的时候起，你就与黄金伆公主的波长达成了同调，这或许是伊泽路玛的术式需要这样的人，但这也成为了你能够暂时代替黄金公主的契机。” 　　那之后，只需要再有能够进行无人能察觉的整容，进行调整之后，再使用合适的触媒，就能以这名女仆作为基底，短暂地重现黄金公主的身姿。 　　“当然，你昨晚来找我，要我协助逃亡并非谎言。只是在你跟你的妹妹返回之后，却发现关键的白银公主下落不明，这让你的计划变成废纸。” 　　也正是因为如此，之后找不到白银公主下落，又不好声张的卡里娜，才会在不久之后看到白银公主殒命，而几乎昏厥。 　　或许那个时候，她甚至以为是自己想要逃命的想法，害死了白银公主。 　　最后，汐见转过脸去，用辛辣的目光，注视着拜伦·巴留埃雷塔·伊泽路玛。 　　“因为就在那个时候，独自留在房间里的白银公主跟自己的父亲见了面，却并不知道她的父亲真正的目的。” 　　而白银公主，就成了父亲维护伊泽路玛地位的牺牲品。 　　“这样一来，我的委托就算是达成了吧，伊诺莱夫人。”汐见瞥了眼独自倒香槟的伊诺莱，“接下来的事，是你们巴留埃雷塔内部的事情。是该将人扫地出门，还是按照规矩处理，都是你们的私事。” 　　他说到这里，转过身去：“下次别再找我做这种事了。比起帮忙打探情报，还是打打杀杀的事更适合我。” 　　“但你已经从封印指定执行者的部门上退下来了。”伊诺莱揶揄了一句。 　　“说得也是啊。” 　　汐见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然后离开了大厅，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第四十六章 道别 　　到头来，伊泽路玛大张旗鼓宣传的魔术成果披露会，最后变成了一桩重大丑闻。 　　晚会造假加上杀人，伊泽路玛的领土已经被时钟塔冻结。 　　不过更为时钟塔大多数魔术师们津津乐道的，不是民主派的巴留埃雷塔遭受巨大损失，而是暴发户家族，加里阿斯塔的新任家主突然陨落。 　　而使其陨落的，正是汐见天溪。 　　关于那场战斗的具体情况，并没有几个人亲眼见过，因此整件事越传越玄乎，俨然已经失真，成了时钟塔的经典故事之一。 　　“看来『贵族杀手』这个以讹传讹的名头，你是更不可能摘下去了。”橙子说。 　　“但凡那些魔术师稍微有点脑子，就不会把这种事当真。” 　　在奥克斯赫站前的露天咖啡馆，和橙子喝临别前的咖啡时，聊到这件事，汐见面对橙子的调侃，只能报之以无奈的吐槽。 　　“不过到最后你都没有把我透露出来，算是维护了我的信用。”橙子看了眼桌子上的吸烟区牌子，才从口袋里摸出香烟盒子，结果发现已经空掉了，“啊……” 　　这时，汐见从随行的包里，取出一个金黄色未拆封的烟盒，放到了橙子面前。 　　“拿着吧。”他说。 　　橙子看了眼盒子，“居然还没扔，当时差你点钱，就说拿着个烟补上……” 　　本来她只是在那里耍赖，因为确实手头没那么多钱。 　　“我又不抽烟，反正随便弄点防潮保质的魔术，放个十年八年也不成问题。”汐见靠在椅背上，耸了耸肩，“我是个念旧的人，虽然在时钟塔混得也算如鱼得水，其实信得过的人没几个。” 　　利落地撕开包装纸，橙子点燃了一根香烟，轻轻地吸了一口：“嗯……真是有点让人想念在东京的那段日子。” 　　“那你为什么当初要离开？”汐见挑眉，“明明看你在那里过得也挺自在。我看你不是挺关注那两个人的今后么。” 　　“因为无论生死，那两个人最后都会在一起。”橙子笑了一下，却没有回答为什么离开。 　　汐见也并不需要她回答。 　　苍崎橙子的属性是风，她本人其实也正如同风，不会在一个地方过久的停留。汐见其实很清楚。 　　“结果到头来，圣遗物还是没有着落。”汐见看向露天咖啡馆围栏外的街道。 　　石板铺就的道路上，是精美的马车，在纯色的骏马牵动下，缓缓向别处离去。 　　“照理说，加里阿斯塔那样的魔术师家系，要想在时钟塔里崛起，就必须加入民主派。”橙子说，“结果老师却允许你前往交战。那个人明明知道如果遇上你，阿特拉姆·加里阿斯塔就必死无疑了。” 　　“这也算是一种遴选吧。”汐见说，“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现在的我，在时钟塔也算是凶名在外。” 　　即便没有发生争斗，但那只是因为汐见在遵守时钟塔的规矩。 　　在时钟塔以外的战场上相遇，就意味着他必然成为最凶最糟的敌人。 　　有前代埃尔梅罗的覆辙在那，却丝毫不觉得需要在意。 　　从那个时间点上起，阿特拉姆作为魔术师，就已经不合格了。 　　况且加里阿斯塔的作风太过野蛮，让这样的魔术师进入时钟塔，必然不会安生。 　　伊诺莱默许汐见出去迎敌，多半也是想借这个机会，将加里阿斯塔的危险分子，以相对正当的手段排除。 　　发动进攻的是加里阿斯塔，那么在挑起争端的那一刻起，作为魔术师就已经将生死摆在了战争的天平上。 　　“难怪总听人说，你是伊诺莱老师的怀刃。”橙子眼角微微垂下，笑容里满是打趣的意味，“单从杀死魔术师来说，你的效率可能比那个『魔术师杀手』还要好。” 　　“也许吧。不过那个人早就隐退了，现在应该是每天都过着哄老婆抱孩子的日子。”汐见无意地笑笑，“虽然没办法彻底远离魔术师的世界，但肯定比做魔术师的时候过得舒服。” 　　“那你呢？打算继续掺和到时钟塔的派系争端里面去？”橙子问。 　　“也不算掺和，只不过这样对我来说会更方便一点。”汐见想了想，“不是我需要巴留埃雷塔，而是巴留埃雷塔需要我。别弄错了顺序。” 　　“毕竟连老师的沙画都对你没用，确实顺序不能弄错。”橙子点点头，并不怀疑汐见的说法。 　　她捻熄了手中的烟，把烟盒还给汐见伈。 　　“拿走啦，我又不抽烟。” 　　“先替我保管着，下次见到你的时候，还能问你讨烟来抽。”橙子拿起手边的箱子。 　　这时，汐见也注意到大街对面，卡莲她们乘坐的马车，等在路边。 　　“那行吧。”汐见将烟盒重新封好，放进了包里。 　　结账过后，两人走到路边。 　　“你这之后要去哪里？” 　　“不知道。但我想暂时应该会在英国。”橙子模棱两可地回答，她往往是一时兴起，就会往不同的地方走。 　　“是吗。那你一路保重。”汐见自然地抱住橙子，与她道别。 　　橙子也仿佛很习惯一样，回以拥抱，“嗯，大家彼此彼此吧。” 　　“原初卢恩的事，就请你自己努力吧。基盘已经得到，剩下的东西，我想凭你的才能，要想完全掌握并不是什么难事。”汐见轻声说，“就当是一个赌约吧，看看我和你，谁先知道那个只有大神奥丁才知道真正作用的原初卢恩，到底可以做什么。” 　　“被你这样的魔术师期待，我可真是有压力。”橙子毫不排斥与他脸颊相贴，只这样说。 　　短暂的拥抱过后，汐见穿过大街，走向马车。 　　而橙子也踏着悠然的步伐，消失在街上的行人之中，那一头暗淡的红发也最终无处找寻，就像风一样消失在天际。 　　“父亲会不会跟那位冠位人偶师过从甚密了？”卡莲幽幽地对坐上马车的汐见说，“难道你们以前交往过吗？” 　　汐见愣了一下，他露出回想的神色，而后苦恼地笑了。 　　“也许吧，连我也不知道那段时间算不算在交往。另外，别想着告状，她知道。” 　　“切……” 　　卡莲失望地咋舌。 第四十七章 圣遗物 　　就最后的结果而言，巴留埃雷塔派系，虽然损失了最有实力的家族之一，但伊诺莱显然早有准备。 　　在她的力挽狂澜之下，整个派系的损失也被尽量控制在可以接受的程度。 　　只是为了巩固派系地位，君主·巴留埃雷塔没办法再独占汐见这样的人才。也因此，原先联系汐见，需要经过巴留埃雷塔这一层的限制被放开，同为民主派的三大贵族之一的特兰贝利奥派，逐渐增加了与汐见的往来频率。 　　民主派内部并未存在分裂，但巴留埃雷塔过去的做法，其实是在内部有些分歧的。 　　这并不是君主·巴留埃雷塔可以单独左右的事，汐见其实很清楚。 　　但他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受关注程度，因此—— 　　“唉……” 　　汐见坐在书房的沙发上，他反正是有种深受其累的感觉。 　　特别是伩关于伊泽路玛的事，汐见某种意义上是第一当事人，在民主派的两大君主协调下，时钟塔并没有对汐见直接进行调查，但却以其他的名义，邀请汐见协助各方面的事后处理。 　　拜此所赐，汐见整个十月和十一月都忙于各种公事，甚至没工夫去帮被盗走了伊斯坎达尔圣遗物的埃尔梅罗二世找回失物，只能交由樱和格蕾协助。 　　“相当疲惫呢，吾夫。”摩根的手贴在他的额头。 　　“不，其实还好。”汐见睁开眼，“只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过去作为魔术师的生活，其实过于单纯了，鲜少正视过魔术师世界的面貌。” 　　摩根若有所思：“说来听听。” 　　“虽然总是说魔术师有着完全迥异于世俗常人的价值观，不能用一般人的善恶去衡量。”汐见若有所思，“但其实深入本质的话，只要还保留着人的身份，就必然会有为人的一切特质。” 　　他说到这里，睁开眼看着摩根的眼睛：“你听说过佛家的五蕴八苦吗？” 　　“多少知道一些。”摩根说，“但我并非那位佛陀，没办法陪你在这里讨论更加深奥的东西。” 　　“我自己也不是多懂，只是稍微理解了一点罢了。”汐见感慨，“即便魔术师们都总是抱有到达根源这样的理想，但所作所为之事，结果其实都被涵盖在了五蕴八苦之中。所以才会说，魔术师归根结底也是人。” 　　他说到这里，用探求的目光看着摩根：“所以……我时常也会好奇，身为妖精的你，虽然有着与人相似的身姿，但其实看到的世界，是与我们眼中的世界完全不同的东西吧？打个比方，就好比是格蕾村子里的事，还是阿特拉斯院，又或者伊泽路玛追求的极致之美——” 　　宛如平静的湖面掀起些许波澜，摩根微微地笑了出来，眼底倒映着汐见的面容。 　　“别把乐园的妖精想得太过神秘……最初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我也曾经只是一个稚嫩的孩子。” 　　“……这样啊。”汐见释然地笑笑。 　　他想自己大概是真的被时钟塔的事折腾到了，才会忽然跟摩根说这些有的没的。 　　“樱回来了，还有格蕾。” 　　摩根忽然说。 　　魔术师的家往往会布置结界，所以有人进出，就能第一时间让结界内的人察知。 　　“已经回来了啊。”汐见从沙发上坐起身，“啊……我想起来，圣遗物的事……难道真的要让樱走我的老路了吗。” 　　汐见当初没有准备圣杯战争的圣遗物，其实还有一个深层的原因，就是这种事确实过于耗费金钱，又很难确保得到的圣遗物对应的从者，与自己相性良好。 　　总体评估过后，发现性价比过于低下，他最后才选择了那样的安排。 　　所以下楼之后， 跟樱说起这件事，樱并没有太担心。 　　她说埃尔梅罗二世为了表示感谢，愿意将圣遗物借给樱，但樱对伊斯坎达尔的印象有点不算太好，觉得自己跟那种豪气干云的大叔没办法配合好。 　　因此就算是顶级从者，樱也只是当成最后的备选手段。 　　“所以二世最后选择放弃参加第五次圣杯战争了是吗。”汐见揉了揉太阳穴。 　　“是的。”樱点了点头。 　　这时，汐见家的门铃又被按响，汐见起身去开门。 　　是街区的邮递员派送的邮件。 　　只是拿到手的东西，是一个家庭药箱大小的包裹，让汐见有些奇怪。 　　他审视寄件人和收件人的名字。 　　收件人写的是他的名字英文拼法，而寄件人也是用同样的英文写的拼法。 　　“呃……Aoko Aozaki……” 　　汐见不禁挠头。 　　是苍崎青子。 　　但是汐见根本没见过苍崎青子其人，只是从橙子口中听说过一些有关的评价。 　　如此一来，那个第五魔法使绝对不会给自己寄东西。 　　最后，汐见得到了一种可能性。 　　是橙子寄来的。 　　听说她经常冒用妹妹的名字到处借钱，所以寄件也这么干，是为了避免被人随便就找到自己的行踪吧。 　　同样被橙子冒用过名号的“受害者”，还有好几人，甚至包括她的老同学。 　　即便是封印指定已经解除的现在，橙子也依旧维持着这种某种意义上的好习惯。 　　一边进屋，汐见一边拆除包裹上的绳子，将精细包装纸打开后，出现在手中的，是一个外观朴素却异常坚实的盒子。 　　“爸爸，是谁寄来的邮件吗？” 　　他返回客厅之后，樱好奇地询问汐见。 　　“是通过时钟塔转手邮寄过来的东西。”汐见拿着那个盒子，走到樱的旁边，放在她面前的桌上，“虽然写的是我的名字，不过这东西是要给你的。” 　　“诶？给我的？”樱很意外。 　　只见汐见解开用来锁住盒子的卢恩，缓缓打开放在桌上的盒子，盛放在深蓝色垫子里的东西，是一块残破的木头碎片，上面刻有古老的花纹。 　　仅仅一眼，就能感受到其跨越千年时光的物品。 　　“选项当然是越多越好，包括圣遗物也是如此。” 　　汐见最后这样说。 尾声 　　2004年1月31日。 　　替樱办好了归国手续之后，在七天前，也就是伦敦时间1月24日的时候，樱就启程前往日本的冬木了。 　　对于第五次圣杯战争，汐见原本是希望无论自己还是家人，都尽量远离那个修罗场。 　　但樱却偏偏做出了与他预想相反的选择。 　　汐见也说不好，樱到底能否在第五次圣杯战争中赢到最后，又或者这场圣杯战争是否会出现什么不可预测的事态。 　　但他能够确信的是，现在的魔术师里面，不管是正途还是邪道，能够杀死樱的魔术师屈指可数。 　　汐见掌握的情报里，这些顶尖的魔术师都对所谓的圣杯战争仪式不感兴趣。 　　他望着窗外积雪的庭院，如此寂静的时刻，汐见却少有地感到内心不够平静。 　　是因为第一次让樱离自己这么远，独自前往未知的旅途么……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父母心吧。他想。 　　他本来也想陪樱一起去，但是时钟塔近日即将召开冠位决议，涉及时钟塔地下的灵墓阿尔比昂的开采。 　　据说灵墓阿尔比昂是通往星之内海的物理性通道，但由于有着就连龙也会在途中力竭而亡的守护，现在的魔术师们能到达也只有地下80km左右的程度。 　　再往前，便非人类所能踏足的领域——『妖精域』。 　　对于阿尔比昂灵墓，汐见本身没什么兴趣，他反而更在意『妖精域』的东西。 　　人不能抵达。 　　但如果出身于影之国的他，加上名副其实的妖精妃摩根，或许能一窥当代魔术师们不曾知晓的东西。 　　况且，推荐汐见出席冠位决议的人，正是民主派的两大君主。 　　如此盛情之下，汐见也不得不留有余地。 　　他选择相信樱能够处理好圣杯战争，然后平安归来。 　　“爸爸，请喝茶。”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嗯，辛苦了，你先忙你的去——” 　　下意识回答的汐见，在出口之后，瞬间意识到哪里不对，他猛然转过身去，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紫色长发少女。 　　与几个月前在伊泽路玛的森林里出现的少女，有着完全一样的衣着。 　　只是这次，她没有遮掩的自己面容，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汐见的书房里。 　　汐见感到一阵惊疑。 　　樱在参与魔眼的拍卖会列车回来之后，出于改变印象的想法，在摩根的指导下掌握了用魔术改变和固定容貌的做法。 　　彼时樱将自己改换成了紫色的头发与眼眸，汐见在觉得新鲜之余，始终觉得似曾相识。 　　现在他终于察觉到，樱在某个角度，变得与那无名少女越发接近。 　　两人甚至拥有完全相同的容貌，区别只在于头发的长度。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扮成樱的样子？”汐见的警惕拉到了最高程度。 　　“我的话，既是『樱』又不是『樱』。”无名少女颇为自在，“你可以叫我BB，至于到底是BeBe还是Baby的略称，就请爸爸自便了哦。” 　　“这次……又想安排什么？想在接下来的冠位决议上，给我准备更大的麻烦吗？”汐见质问，“伊泽路玛的当家，拜伦·伊泽路玛，能够把那个漏洞百出的陷害做到那种地步，没有你在暗中协助，绝无可能吧。” 　　自称名为BB的少女露出自信的笑容：“不，我只是在拜伦先生焦头烂额之际，将一些‘能派上用场’的情报，夹杂在伊泽路玛的情报网里而已，最后选择那样，只能说魔术师都是差不多的人呢。” 　　“啧……”汐见很想动手。 　　但是他能感觉到，BB在这里既有实体，又不存在实体。 　　如此矛盾的形式，简直就像虚数属性的极致体现。 　　就算是樱，现阶段也没办法达到这种程度。 　　只要汐见一动手，BB恐怕就会消失在虚数之海，下一次又从别地地方出现。 　　“不过别弄错了，人类魔术师想要追求根源也好，想要探索神秘也好，都不在我的关注范围之内。”BB端着红茶，优雅地品着，“我关心的是你哦，爸爸。” 　　“那还真是多谢了……”汐见嘴角抽搐。 　　BB的语气也好，口吻也好，全都跟樱如出一辙。 　　或者说，是樱作为魔术师时的那一面的完全呈现。 　　性格强硬而坚定，任何人都佊别想左右。 　　那也是樱成长到现在，所磨炼出的“芯”。 　　“不过这样真的好吗？将自己的女儿送到第五次圣杯战争那样的修罗场，就算准备了能够召唤圆桌骑士的圣遗物，也未必能够确保万无一失吧？”BB指出某个事实。 　　汐见按着书桌，目不转睛地观察BB的举动：“既然你也自称是樱又不是樱的话，就应该很清楚那孩子作为我的女儿，到底有多少本事，BB。” 　　“是啊是啊，作为魔术师，不仅有影之国出身的卢恩魔术师为她启蒙，更是在入门之后，得到鼎鼎大名的妖精妃摩根手把手的教导魔术。单论个人能力，作为魔术师的她，已经是同龄人中无人能比的存在。”BB放下茶杯，轻轻地拍着手称赞，“简直就是完美女性典范中的典范呢。” 　　说到这里，她站起身，下一秒出现在汐见身边。 　　“可是，再优秀的魔术师，也终究是魔术师。魔术的力量终归也时有止境的。” 　　“就算是英雄王吉尔伽美什再度现界，也不可能杀得了樱。”汐见说，“虚数魔术到底有多少可能性，现在也在使用虚数之海来模糊是否存在的界线的你，应该很清楚吧？” 　　BB并不否认：“是啊，你说得没错。可正因为是魔术，所以无论多么优秀的魔术师，都会有一个宛如天敌一样的存在。不……应该说绝对无法超越的存在吧。” 　　她的话语骤然戳中了汐见心中无法平息的不安。 　　“你……认真的？” 　　汐见依旧警惕，但却第一次正视这个与樱有着相同面容，甚至相同气质，却并非樱的少女。 　　BB，不管她是谁，她现在说的话，汐见都必须重视起来。 　　然后，少女在汐见的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那个名字，彻底改变了汐见对第五次圣杯战争的态度。 　　他，必须立刻动身前往冬木。 卷末语 　　第二卷整体结构比较松散，一开始写着一卷，是打算作为通往第五次圣杯战争的过渡，将准备五战作为暗线。 　　所以整卷其实原本打算在魔眼收集列车之后结束。 　　接下来第三卷就是半原创的第五次圣杯战争。 　　这里首先聊一下一些FGO的背景。 　　在FGO原本的故事里，2004年的冬木圣杯战争其实是第一次。这一点原作尚未交代为什么如此之晚。 　　所以本书多少算是魔改了一部分设定，望各位理解。 　　那么，让我们第三卷见。 序章 樱的英灵召唤 　　时隔两年半，搭乘从英国起飞的客机，回到日本的冬木市，踏上故国的土地，汐见樱发现自己并没有多少近乡情怯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自从第四次圣杯战争过后，爸爸就每逢较长的假期，一定会带着全家人满世界地游历。 　　埃及、南美、北欧、北美、澳洲，甚至就连不大容易踏足的南极大陆，樱也有机会在南半球的盛夏时节一睹真容。 　　或许是这种原因，自己才会对出身的国家没有多少留恋吧。 　　不管是作为魔术师，还是作为汐见家的长女，都是如此。 　　况且在时钟塔的日子也很开心，她也经常去埃尔梅罗教室旁听那里的魔术课程，那间教室永远比时钟塔的其他教室要热闹。 　　领回了托运的行李后，樱站在机场的自动人行道上缓缓向前。 　　现在是1月24日，距离圣杯战争预定的开始时间，还有七天。 　　但依照过去的圣杯战争记录推断，或许英灵召唤应该已经陆续开始了，比如Assassin职阶就可以提前召唤。 　　想到这里，樱隔着肩上的波士顿包帆布，摸了摸背包角落里的盒子。 　　那是爸爸为她的第五次圣杯战争，而特地准备的圣遗物。 　　过去亚瑟王统领的圆桌骑士们，召开圆桌会议时，所使用过的圆桌残留的碎片。 　　虽然是有些宽泛的圣遗物，但基本上意味着可以从圆桌骑士里面，遴选出与自己也许相性最好的从者。 　　圆桌骑士的从者，基本上都有着A以上的评级，并且很有可能以最强的三骑士职阶降临。 　　对自己的实力也有足够信心的樱，现在可谓踌躇满志。 　　“都怪士郎你磨磨蹭蹭，我们才差点赶不上飞机！” 　　“磨磨蹭蹭……东西这么多，肯定没办法快起来啊，伊莉雅。佸” 　　“好啦好啦，大家不要吵架了~~，吵架的人妈妈可是要好好地教育一下了。” 　　自动人行道外，传来一阵热闹的对话。 　　樱微微抬起头，透过帽檐和墨镜的缝隙，打量发出这些声音的人。 　　那是宛如小型旅行团一样的家庭出游，他们匆忙笑闹着说着关于旅行的话题，与自动人行道上的樱交错。 　　而樱也认得那一家人，或者说那那行人中的一家之主的男性，以及他身边的美丽女性。 　　卫宫切嗣，以及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 　　他们在前一次圣杯战争过后，就定居在了冬木。 　　并且，汐见天溪还曾经帮助卫宫切嗣，从德国的爱因兹贝伦家，“接”走了切嗣和爱丽丝菲尔的女儿。 　　故而樱对这一家人有些了解，不过自从去了英国后，她就没再关注过。 　　在这个新年假期结束后，春假尚且遥远的时期，带着全家人出国旅行，实在是有些令人费解的做法。 　　对此，樱只能得出一种猜想。 　　卫宫家在有意避开第五次圣杯战争。 　　毕竟根据莱妮丝帮忙打听到的情报来看，爱因兹贝伦并没有因为预定作为下一个小圣杯的伊莉雅被夺走，就彻底死心。 　　不管是出于什么方式，爱因兹贝伦都再度准备了小圣杯，这也是第五次圣杯战争能够顺利召开的前提。 　　或许远坂与间桐两家，在这件事上也都出过力。 　　总而言之，还未正式踏上冬木的土地，就已经确定可能参战的魔术师远离，也算是一条有用的情报。 　　走出机场，樱叫了辆出租车，一路回到汐见家在冬木的宅邸。 　　每当这种时候，她也会忍不住感慨魔术相对于科学的便利。因为施加了特定的魔术，别说蛛网，就连灰尘也没有积累起来。 　　整栋宅子就跟举家搬往伦敦时一样，没有变化。 　　唯有庭院里茂盛许多的杂草与枝叶让人看得出时间的变化。 　　一边整理回家之后的东西，一边对庭院施以魔术。 　　像这样，做着圣杯战争前的各种准备，这几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打开魔术工房的秘法门，被冷色荧光照亮的工房出现在眼里。 　　十年前，爸爸汐见天溪也是在这里举行的圣杯战争召唤仪式，她蹲下去检查那个由她亲手绘制的召唤阵残留痕迹，心中不免升起一种时光荏苒的恍惚感。 　　现在是二月一日，入夜之后，樱能清晰感觉到自身魔力波长逐渐变得活跃。 　　魔术本身意味着神秘，因此大多数魔术师的魔力往往会在同样象征着神秘的夜晚变得活跃。 　　也因此，圣杯战争的召唤仪式选在夜晚进行，能够更容易召唤到职阶和本身都足够优秀的从者。 　　洒下魔力粉尘，原本淡到看不清的召唤阵迅速变得清晰可见。 　　将准备好的圣遗物放在祭坛之上，樱站在召唤阵前，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平复有些激动的内心后，伸出浮现出如同她名字一样纹路的令咒，缓缓念出召唤的咒文。 　　随着召唤咒文一节一节的咏唱，樱能感受到全身的魔术回路逐渐跃动起来。 　　但她不一样，接受过完全不同于现在的魔术体系锤炼，也模拟过召唤仪式对魔力回转的需求，无论回路如何倾轧，她的身体都不会感受到压力。 　　“――宣告。 　　汝身托吾身下，吾之命运系汝剑上。 　　如遵从圣杯之归宿。顺此意、从此理者，回应吧！ 　　于此起誓。 　　吾为成就世间一切善行之人。 　　吾为施行世间一切恶行之人。 　　汝为身缠三大言灵之七天。 　　自抑制之轮前来吧，天平的守护者啊―――！” 　　干净而利落，在全身的魔力波长达到最高点时，樱将最后的召唤咒文咏唱完毕。 　　召唤阵中央卷起风暴和烟雾后，从那之中走出身着铠甲的小个子骑士，看身形，似乎比樱还要矮几分，不仅让她内心开始担心，是否召唤失败，没有唤来圆桌骑士。 　　只见骑士的铠甲微微颤动，发出叮铃哐啷的声音后，仿佛小时在动画里看过的机甲变形一样，头盔分散成其他的部件，落在铠甲的各处，露出了扎着金色马尾的面孔。 　　然后，本来还无法看到真名与宝具的樱，忽然又能确认对方的身份了。 　　比起真名，那张脸更加让樱感到吃惊。 　　她曾经与那张脸有过一面之缘，但眼前的人并非樱所知道的那位王。 　　“吾名为莫德雷德，作为骑士王亚瑟·潘德拉贡唯一正统的后继者，以Saber职阶现世——” 　　虽然有着少女的面容，但清澄透彻的声音却宛如朝气蓬勃的少年。 　　“我问你，你就是我的御主吗！” 　　 第一章 造访教会 　　对于冬木教会，樱其实并没有多少好印象。 　　在她十六年的人生里，仅仅只来过这里一次。 　　那一次，她在没有选择的余地下，被过继给了陌生的青年做女儿。 　　尽管内心从最初的恐惧与不安，逐渐转变为幸福与安宁，樱其实依旧对冬木教会喜欢不起来。 　　穿过冬木大桥，来到冬木的市郊，穿过旧街区，沿着斜长的坡道，爬上望海的高台。 　　建造在外国墓地旁边的教会，便呈现在眼帘里。 　　“咻——，还真是气派啊。” 　　实体化跟在樱身边的Saber，看到后吹了声口哨，并这样笑嘻嘻地评价冬木教会。 　　教会前面有一大片平整的广场，在尽头是虽然不高大但却意外有气势的教堂。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到教会来啊？难道不是应该到处去找别的御主和从者吗？”Saber发出不解的声音。 　　樱推开教会的大门，耐心地解释：“因为我并非通过魔术协会的途径，正式参加圣杯战争的御主，所以姑且想来教会，跟这里的人打声招呼。” 　　如果她打听到的情报没有误差的话，这次圣杯战争期间管理教会，负责仪式监督工作的圣堂教会人员，应该是跟爸爸很熟的人。 　　她穿过广场时，用余光瞥了眼身后的从者。 　　反叛的骑士——莫德雷德。 　　樱在拿到触媒的时候，也假设过各种可能的结果，最后为了保险起见，她在召唤咒文里，加入了母亲大人的名号，试图将范围缩小到传说里，为摩根所养育出来的几名骑士。 　　高文、加雷斯、阿格规文，以及莫德雷德。 　　另外貌似湖中仙女也是摩根的侧面，故而就兰斯洛特也可以算数。 　　好巧不巧来的是莫德雷德，樱不禁开始反思是不是因为自己违背了父亲想要一家人远离圣杯战争的初衷，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种叛逆，所以吸引了莫德雷德。 　　想到这里，樱就不禁在心里叹气。她还以为自己怎么也算是个爸爸的乖女儿呢。 　　“真是讲规矩啊。要不我干脆以后叫你Lady好了吧，御主。”Saber一路上都在各种跟樱闲聊。 　　“我虽然不是那种粗暴的女生，但被称作Lady，会让我想到学校里的老师，还是不要比较好吧。”樱回头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不过接下来的圣杯战争里，我的确需要仰仗你的实力，骑士殿下。” 　　樱的用语和措辞让Saber颇为满意，剑之从者穿着铠甲的手，哐哐地敲了下胸口。 　　“交给吧，御主！甭管啥样的敌人，我都通通帮你干掉。” 　　“听上去很可靠呢。”樱笑眯眯地应声。 　　两人来到教会前，她伸手推开教会的门往里走，已经是休息时间的教会并未亮灯，但透过外面照进来的月光，可以看到站在祭坛前的人影。 　　那是个比樱略微高一些，看上去年龄也只大了几岁的短发修女。 　　“没想到这种时间会有人来教会里，看到灵盘上终于连最后的空位也填上了，还以为圣杯战争刚开始就有退场的御主。”修女和蔼地向樱打招呼，“没想到最后一名御主竟然是你，从魔术协会那里得到人选名单时，还以为你已经与这次圣杯战争无缘了。” 　　“哪里，只是觉得有必要来打声招呼，免得被当成无意间进入圣杯战争的普通人。”樱礼貌地向对方欠身行礼，“久疏问候，别来无恙，希耶尔修女？” 　　 　　眼前的圣堂教会监督者，就是隶属于埋葬机关的代行者希耶尔。 　　前一次圣杯战争中，监督者被人暗杀，虽然最后的证明是被自己的亲儿子谋杀，但教会也因此改变了任命监督者的方针，从即便在总部也有怪物之称的埋葬机关里，挑选出代行者前来冬木负责监督本次圣杯战佤争。 　　“一切安好。”希耶尔点点头，“所以这一次圣杯战争中，从者Saber的御主是你呢，樱。” 　　“嗯。这次前来姑且是向教会表明一下身份，毕竟考虑到前一次圣杯战争中发生过那种事，我不想自己在万一出什么事的时候，被当成可疑人士，从而陷入被各方联合讨伐的地步。”樱笑眯眯地说明来意。 　　一旁的Saber听完，不禁通过念话，直接吐槽樱：“喂喂，也太慎重了吧，御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也算是正式确认了尚未确定身份的两名御主之一。”希耶尔说，“我姑且跟你的爸爸认识，所以就当成是一道保险措施吧，如果你不慎败退，我会全力保障你的人身安全。” 　　樱正要道谢，Saber却开口了：“没那个必要啦，有我在的话，我的御主肯定不会输。” 　　“真是自信心十足的从者，想必一定会取得十分亮眼的成果吧。”希耶尔没有表示什么，只是客气地赞许了一句。 　　随后，樱跟希耶尔有稍微寒暄和闲聊几句后，就转身离开教会。 　　“结果就为这点事特地跑一趟，真是没劲哎。”Saber抱怨道。 　　“不满吗？” 　　“也没有啦，不过多少了解御主你是个什么样的人。”Saber说，“一开始看到自己的御主是女人，我还有点不放心呢，以为会是跟母亲大人一样的家伙。” 　　“……这样啊。”樱对此不置可否。 　　她在面对从者时，言行其实都慎之又慎，在没有清楚把握从者的品性之前，绝不多说任何无用的话。 　　即便是面对由摩根养育的莫德雷德，也是如此。 　　毕竟自己没有爸爸那样出色的战斗力，面对顶尖的从者，也还能游刃有余。 　　“对了，御主。等下回去之后，我想拜托你一件事。”Saber说，“这身打仗的时候穿穿就行了，平时还是想换点别的衣——”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樱并未发问。 　　站在教堂外的坡道顶部，两人都看到了坡道中段站着的身影。 　　是都有着相同颜色外套的御主与从者。 　　Archer职阶的从者。 　　樱确认了从者的职阶后，看向那名盯着自己看的御主。 　　“果然出来一趟是对的呢，甚至不用我亲自过去，你就来这里了呢，姐姐。” 　　她笑吟吟地向下方坡道上的人发出问候。 　　那名御主也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生姐姐。 　　远坂凛。 第二章 姐妹初战（1） 　　比樱略微早些，凛是在一天前召唤出的从者。 　　上次圣杯战争过后，父亲远坂时臣身体内的魔术回路被圣杯核心破坏殆尽，作为魔术师实力锐减到只能说稍稍强于普通人的地步。 　　因此之后凛在魔术协会的见证下，从父亲身上移植了远坂家的魔术刻印。 　　这一次圣杯战争开始前，她就像父亲当初做过的那样，将父母送到了母亲的娘家禅城家避难。 　　圣杯战争的圣遗物也好，仪式也罢，全都是凛独自操办。 　　看到女儿以远超自己的速度成长，欣慰的时臣知道自己无法提供有用的帮助，也没有干涉。 　　今天晚上，她带着Archer在冬木市内巡视，本意是帮从者熟悉这里的环境，为之后的战争做准备，却不曾想看到了出人意料的人。 　　樱。 　　妹妹被过继出去之后，本来凛也是被父亲教导，要当成“妹妹不在了”去看待。 　　但之后她却因为父亲丧失了作为魔术师的大部分能力，不得不前往妹妹过继的人乪家里学习基础魔术。 　　或许是为了避嫌，凛上课的时候，汐见天溪从未让樱同席，姐妹也只在休息时间见面和一同玩耍。 　　两年半前，樱随家人前往时钟塔所在的伦敦定居，凛虽然很挂念，但知道妹妹一定过得比自己好。 　　不管怎么样，凛相信汐见天溪绝对是个好父亲。从他教凛魔术时的言行举止，就能窥见端倪。 　　只是无论如何，凛都没想到樱会在圣杯战争期间回到冬木，甚至还召唤出了Saber职阶从者。 　　她一路跟随，最后来到了冬木教会之外，有了这场计算好时间的重逢。 　　教会是完全中立地带，但出了教会大门就不一定。 　　“听你的口气，像是等着我找过来一样。”凛咧开嘴，脸上却是有些紧张的笑容。 　　要跟亲妹妹对峙，凛心里还是有些障碍。 　　不仅如此，她对樱的魔术体系和水平更是一概不知，是完全的战争迷雾。 　　“也没有，只是从我决定参加圣杯战争那一刻起，就已经知道会有这一天了。”樱稍微捋了下鬓发，“不过最先对上姐姐，我也有些意外。” 　　“要说意外，我也差不多。圣杯战争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还是趁现在返回教堂，跟那里的监督者放弃御主权利，离开冬木吧。”凛指向樱身后的教会。 　　“喔，原来是你姐姐啊。还真是血腥的世道。”这时Saber感慨了一句，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看不出出身与地域的Archer。 　　自己的御主和其他御主是姐妹，莫德雷德并不介意。 　　御主说要打，那她也不会犹豫，顶多不亲自动手，算是给自己御主一个面子。 　　樱轻飘飘地叹了口气：“姐姐真是的……明明连时钟塔都没去过，也没跟正经的魔术师对决过。该放弃御主权利的是姐姐才对吧。” 　　“哈啊？”凛发出质疑的声音。 　　“剥离城、魔眼收集列车……”樱露出完美的笑容，“时钟塔的生活真是波澜万丈，姐姐应该跟我一样，早点去那里进修才对。” 　　言下之意，仿佛凛只是个在远东乡下的自家灵脉上，独自修习魔术、未经世事的魔术师。 　　而樱，已经深刻浸润魔术师世界，有着对魔道更深厚的理解。 　　“所以，姐姐要放弃参战资格，现在就去教会避难吗？”樱把凛刚才说过的话丢了回去。 　　凛的眼角直跳，笑容也很艰难：“真是变得牙尖嘴利了呢，樱。以前那个乖巧的你跑哪里去了，而且还染这种紫色的头发……” 　　“这个不是染的哦。一流的魔术师，只要使用魔力，发色也好，瞳色也好，都能随意改变。”樱自然地抚摸发梢，然后一脸诧异，“该不会，姐姐连这种事都做不到吧？不会吧？” 　　姐妹看似针锋相对，却又毫不掩饰关系亲密的争吵，不光是Saber听得津津有味，凛身边的Archer也别开了脸，试图掩饰自己在笑的样子。 　　“好啊，那就动手吧，我要好好尽一下姐姐的义务了！Archer！”凛大喊一声。 　　Archer立刻敛起笑容，严肃地问：“真的要动手吗，凛？” 　　“当然了。反正樱也有从者，不就是最强职阶的Saber？干掉从者，她就没办法继续圣杯战争了！”凛气鼓鼓地指着Saber，语气里还有点羡慕。 　　她做了万全的准备召唤，结果召唤到Saber的却是妹妹。 　　不能不说这是一种不自信。 　　“了解了，御主。不过我不会对别人的御主动手，更何况是女性，那方面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说话间，Archer身上迸发出强劲的斗气，进入了战斗状态。 　　Saber咧开嘴角，也散发出不下于对方的气势。 　　掀起气旋的暴风吹拂，Archer从原地消失。 　　“蠢货！” 　　本来以为对方会掏出弓，结果却冲了上来，Saber也如脱缰野马，全副武装的她撞向红衣弓兵。 　　奔走的银色利刃，自Saber手中斩出高速的一击。 　　刺耳的金属撞击音响起，Archer用黑色的短刀架开了她的攻击。 　　一合之后，两名从者各自站在御主前面。 　　Saber手中的剑远比Archer的短刀要长，彼此的攻击距离也有差距，主动发起进攻对Archer而言极为不利，Saber甚至可以选择以守为攻，等着Archer进入她的剑围。 　　“嘿诶——，不用弓而是打白刃战……”莫德雷德咧嘴，露出一口白牙，“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性烈如火的Saber冲出，双手挥动长剑，动作如潮水般压向Archer，一步步缩短距离，甚至放弃了原本的范围优势。 　　这本该如致命疏忽的举动，却并未如常理般顺利。 　　眉心、喉咙、胸口、肩膀，就算身着铠甲，Saber也没有让Archer的攻击命中她。 　　间距力量与速度，连残像都消失的高速斩击，将Archer的武器摊开，逼得他不得不向坡道一侧的宽阔草坪撤退，避免将战场拖到凛那里。 　　后退不够快就会进入长剑的剑围，尝试反击闪躲就会被银色剑刃切开腹部。 　　更重要的是，就算贸然上前，有效攻击范围也非常有限。 第三章 姐妹初战（2） 　　全身甲胄的Saber，只有头裸露在外，对Archer的短刀而言，实在是有些过于小的攻击目标。 　　特别是两人身形的差距，差了足有两三个头的体型，娇小的Saber却将Archer逼得连连后退，甚至连力量也有被压制的趋势。 　　明明握着只比身形短小半截的长剑，Saber的进攻却越演越烈，完全看不到疲态。 　　“噢啦噢啦！怎么啦怎么啦！就这点能耐吗Archer！” 　　Saber打得兴起，甚至有余力出声挑衅。 　　伴随着她的话语，跃起的Saber双手举着长剑，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向下斩击，尽力格挡的Archer发出闷哼。 　　但比这更糟糕的事出现了。 　　他手中也许是宝具的武器竟然支撑不住这一击，剑刃从中间碎裂，宛如玻璃工艺品一样断开。 　　“去死吧。” 　　Saber的语气骤然降温，却满溢着凌厉的杀气，她全然像是没有力量的尽头，明明已经斩到底，却仍有力量自下而上发力，长剑眼看从胯骨向肩头划过，将Archer整个斩断。 　　嚓—— 　　然而传来的不是剑砍入骨肉的声音，而是依旧是兵刃碰撞的杂音。 　　Archer被冲击力逼得向后退了数米，稳稳站在大地上的脚将草坪硬生生地挖出了两条土印子。 　　“原来是二刀流吗。”Saber单手将长剑抗在肩上，皱了皱眉。 　　难怪刚才打起来，觉得Archer的剑法有点奇怪，原来是故意隐藏一把武器，想出其不意。 　　但结果到头来，却变成了用来保命的手段。 　　Saber觉得更加诡异的，则是Archer刚折断的黑色短刀，再度出现在手中，另一只手则握着明显成对的白色短刀。 　　“要退缩了吗？”Archer仿佛完全没热身一样，手持双刀随时准备进攻。 　　“笑话！” 　　赤色的奔雷骤然亮起，下个瞬间就已经来到Archer面前。 　　长剑与双刀反复交锋。 　　因为刚刚发现了Archer武器的弱电，Saber用更加强烈的威力斩击。 　　不出所料，Archer的双剑支撑不住Saber堪称暴烈的攻击，如同瓷器般被轻易打碎乃至打落。 　　但问题也出现在这里，不管Saber进攻多少次，打掉多少次Archer的武器，他手中都会马上再出现一模一样的武器。 　　间不容发，根本没有失去武器后的破绽。 　　剩下的，只有两名从者入潮水般没有止境的交锋。 　　远远站在坡道中段的凛，根本看不清两名从者到底打了多少个回合。 　　不可否认，她看呆了。 　　凛也想用魔术去支援从者，但她很担心自己的魔术不仅没帮上忙，反而拖了Archer的后腿。 　　魔术师根本不可能与从者匹敌，凛从小就别灌输了这个常识。 　　乪　　『听好了，凛。魔术师世界的确有无比强大的存在，但那绝不是我们，所以面对从者，千万不要考虑自己去一对一交战。』 　　通过目睹这场战斗，凛再度确信了父亲时臣说过的话毫无错漏。 　　“姐姐什么都不做吗？” 　　樱的声音在坡道上方响起，凛猛然回头。 　　不同于姐姐看这场战斗看得出神，樱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根手杖。 　　或者说……魔杖。 　　那是顶级的魔术礼装，凛只要一眼就能看出，镶嵌在古朴木头顶部的宝石，更是流转着非比寻常的力量。 　　魔术师往往会为了增幅魔术，而使用礼装辅助。比如说时臣，他就有一根镶嵌红宝石的手杖，可以全面强化他擅长的火焰魔术。 　　时臣原本想将魔杖给凛，但凛却让父亲留着，用来保护自己。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樱说着，略微抬起魔杖，轻声将言语通过念话传递给Saber，“退后，Saber。” 　　感受到魔力的Saber灵巧地避开Archer的劈砍，退后了数步。 　　还没来得及收回架势，头顶便落下一阵冰锥，虽然没能对Archer造成有效伤害，却也给他带去了不小的麻烦。 　　后天磨砺出的战斗直觉让他迅速闪避，躲开了Saber间不容发的斩击，将结冰的地面打得稀烂。 　　“冰之魔术？怎么可能！你的属性不是‘虚’吗？怎么能使用规模的属性魔术！”凛发出惊诧莫名的反问。 　　樱笑眯眯地炫耀着手里的礼装：“这个呢，是父亲帮我制作的礼装，只要驱动魔力，就能发动除了架空元素以外的任意属性魔术。这是我去年的生日礼物呢。” 　　“什么？只要有魔力就可以用自身不具备属性的魔术？”凛越绷不住了，“这简直就是犯规吧！” 　　“那么，接下来换成火属性吧，Saber，配合我的进攻。” 　　而樱则无视了凛的反应，打算继续支援自己的从者。 　　不同于凛第一次见到从者，樱从小就跟着摩根学习魔术，甚至去年夏天开始，还开始跟父母进行模拟圣杯战争的实战。 　　虽然不敢说能匹敌从者，但这样把握战况，辅助从者进攻，完全不需要适应。 　　“哪有那么容易！”凛说。 　　黑色的魔弹飞来，与樱转身放出的火焰箭碰撞，消失在空气里。 　　之间凛平举着左手臂，五指并拢，右手握住左手手肘，像是一具简易魔术炮台。 　　“我记得，姐姐的魔术刻印在左手臂上，不需要任何咏唱就能发动魔术。”樱双手握着魔杖，委屈地表示，“这样不是太犯规了吗？” 　　“……你真是越来越会气人了呢，樱。”凛笑容满面，她已经快气炸了，“近墨者黑了啊。” 　　妹妹过得比自己好，比自己优秀，这都好说。 　　就是这性格，总有点微妙，像是个小恶魔。 　　印象里几年前在汐见家一起玩的时候，樱都比现在可爱。 　　现在反倒跟卡莲有点同类感。 　　“我只是把姐姐说过的话原样说出来而已，还都是事实，哪里气人了呀？” 　　樱歪着头，可爱地眨了眨眼睛。 　　“啊！真是的！等下哭出来不要怪我！” 　　气得火冒三丈的凛，大喊着从手掌尖发射出铅球大小的Gandr。 　　 　　 第四章 魔术战（迫真） 　　Gandr的威力大小属于容易控制又极其有效的魔术。 　　最小的威力都能让普通人晕厥过去，五指并拢就如同大口径的炮管，发射出来的魔弹威力足以击穿钢筋混凝土的墙壁。 　　普通人甚至可能因此挂掉。 　　就算是魔术师，结结实实挨上一发也不好受。 　　不过，这只是理想状态下的结果。 　　如果对面是准备万全的顶尖魔术师，就又是另一说了。 　　凛并不认为Gandr能奈何得了樱，因此她已经准备好了宝石，打算在Gandr牵制住樱的瞬间，以宝石魔术展开真正的进攻。 　　但就在她瞬间摸出宝石的时候，却看到了令她震惊不已的一幕。 　　Gandr在飞行过程中逐渐减速，最后停在了樱的魔杖前方，随着她的亇魔杖缓缓地漂浮，像是形态稳定的气泡。 　　“唉，姐姐难道忘了吗？我的爸爸最擅长的魔术是什么？”樱看着那枚魔弹，“Gandr，北欧传承下来的诅咒，也是卢恩魔术的一种。对卢恩魔术师使用卢恩魔术，未免有些太轻敌了。” 　　“怎、怎么会……”凛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发动的魔术会被夺走。 　　在发射出去的瞬间，Gandr就如同离开枪膛的子弹，除非命中目标，或者超出射程自行衰减消失，否则不会停下。 　　但是樱却如同抛接球一样自然地接住了姐姐的魔术。 　　“非常不巧，跟谁都能学到的卢恩魔术不同，我学的是更加特殊的那种。”樱难为情地笑了下，“虽然到目前为止，其实也没掌握多少就是了。” 　　毕竟她大部分的学习时间，都是在母亲大人那边，由那位大魔女亲自教导，构建了属于自己的魔术体系。 　　但即便如此，尚未精通的原初卢恩，有那么一两个能够熟练运用，也足够了。 　　此为原初卢恩其六，归还诅咒的卢恩。 　　能够将因为诅咒受到的伤害，加倍返还给对手。 　　作为具有诅咒魔术性质的Gandr，自然是不在话下。 　　然后，凛就眼看着那枚她发射的大威力Gandr，在樱的魔杖轻轻转动下，变得足有原本的两倍大。 　　“姐姐，要接好了哦。”樱笑眯眯地挥舞魔杖。 　　那语气就像是小时候她和卡莲、凛三个人一起玩抛接皮球一样轻松。 　　冷汗直冒的凛，根本没时间犹豫，从口袋里掏出绿色的宝石。 　　“构造（Baut）！” 　　宝石内储藏的魔力迸发，形成了一面四方形的长盾，将加倍奉还的Gandr阻挡下来。 　　趁着魔力盾还未被突破，凛又拿出数枚宝石。 　　“六番，冬之河（Sechs Ein Fluβein H alt）！” 　　两枚绿宝石绕开魔力盾，走锐利的折线，分散成四枚魔弹，从四个方向突袭樱的方位。 　　最大限度地封锁樱的行动，将她打倒。 　　反正就算受伤了，之后再慢慢治疗就好，作为魔术师踏上战场，不可能连这点觉悟都没有。 　　坡道上方发生剧烈的爆炸，掀起浓浓的烟雾。 　　凛奔跑起来，一边冲上去一边准备下一个魔术，打算从近距离发动第二波进攻。 　　但是—— 　　“没有……人？” 　　凛看到烟雾散去的坡道上方，别说人影，连樱的头发丝都没剩下。 　　这绝不是她的魔术能够做到的规模，妹妹也不可能因此就灰飞烟灭。 　　“在找我吗，姐姐？” 　　甜甜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却把凛狠狠地吓到了，她迅速转身丢出手中的宝石引爆，自己也强化双腿，从原地跳离。 　　然而这一次的爆炸依旧一无所获。 　　落地的凛已经用余光看到樱已然出现在自己的左边数米的位置。 　　“这样不行吧，姐姐？我听爸爸说，远坂家的魔术跟我们家的不一样，特别需要钱。就算有庞大的家资，好用的宝石也不好收集呀。”樱俏皮地表示关切。 　　她的每一句话都有效地挑动着凛的神经。 　　毫无疑问，这时樱的战术之一。 　　在战场上用言语挑拨对手，迫使对方失去理智，然后出现致命破绽。 　　因为是姐妹，足够了解对方，所以这个战术更容易生效。 　　当然，前提是有足够的余裕。 　　现在樱就完全处于上风，明明没有出手，却让凛有种疲于奔命的感觉。 　　“瞬间移动？”凛勉强笑着。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一点低估樱的资质。 　　很小的时候，在她还没有跟妹妹分开，大家都还姓远坂时，不管是玩牌，还是玩别的什么，只要是较量，樱就从没赢过她几次。 　　每当樱拿出很好的牌时，凛手中就会出现更好的牌。 　　仿佛姐姐天然就比妹妹被上天眷顾一样。 　　妹妹并不拙劣，凛比谁都清楚。 　　这只是同样有天赋之人的差距罢了。 　　然而…… 　　“不，这才是属于我的魔术，虚数魔术。”樱背在身后，手中握着手杖，“虽然目前只能做到一定范围的移动，但爸爸说已经很足够了。” 　　“是啊，确实足够了。”凛瞬间明白过来，不禁感慨。 　　樱已经可以利用虚数空间与现实世界差异，轻易地转移自己。 　　所以凛的攻击才会全数落空。 　　那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魔杖，估计也是存放在虚数空间之中。 　　就算天赋上略有差距，后天得到的授业不同，再怎么得天独厚，也会被远远甩在后面。 　　毕竟凛要修习远坂家的魔术，也没办法指责那个帮自己打基础的人偏心。 　　“不过，这样可不够！二番，强化（Stark，GroβZwei）！” 　　预先丢在身边的宝石忽然亮起，晃得樱看不清四周。 　　等到白光退去，凛已经来到面前。 　　“咬紧牙关，等下再治疗你！”凛毫不客气地向樱的腹部出拳。 　　她在汐见天溪那里修习基础魔术，其实只用了半年不到，就把需要他辅导的魔术基础都打牢了。 　　但是凛不想因此失去跟妹妹见面的机会，于是又要求学别的。 　　无奈之下，汐见就教了凛肉搏战的本事。 　　用魔术强化身体的话，加上到位的锻炼，任何魔术师都能做到。 　　凛没有那么古板，只要能每个月都去汐见家，然后见到樱。 　　那之后又学了三年的格斗技巧。 　　“果然爸爸的好学生呢……” 　　凛一愣，发现拳头被樱拦住，妹妹抓着姐姐的胳膊，使出了无法抵挡的过肩摔。 第五章 禁止看热闹 　　Saber与Archer的战斗还在继续。 　　短短几分钟内，Saber已经破坏了不知道多少把短刀。 　　白色的短刀二十六把，黑色的短刀二十七把。 　　仿佛没有穷尽一样，让反叛的骑士心中一阵烦躁。 　　“你那武器到底什么鬼，有够烦人的啊！”Saber不耐烦地抱怨，“真是个缠人的混蛋！给我老老实实受死啦！” 　　“这话真是奇怪，你会听敌人的话自杀吗？”Archer以双刀摆出滴水不漏的架势，准备继续对敌。 　　Saber已经从最开始的兴奋，渐渐演变成了无聊，跟Archer继续打下去也是一样的结果，她在想要不要问问御主，干脆今天先撤了算了。 　　圣杯战争的对手那么多，没必要跟这种无聊的对手纠缠。 　　“怎么了？不攻过来吗，那这次就要换我——” 　　“啊啊啊啊——————” 　　Archer的话音未落，一个红色的身影从两名从者的中间的上方飞过。 　　“诶？” 　　“……” 　　两人都愣住了，看到身着红外套的凛在草地上打了几个滚，灰头土脸地爬起来。 　　接着，一个白色的身影以同样的路线飞跃两人的上方。 　　“凯尔特流飞踢！” 　　“咕哈！” 　　魔力强化过的双脚落向凛，她不得不双臂交叉格挡樱的亃踢击，发出惨痛的叫声向后又退了几步。 　　樱则轻盈地落在了草地上。 　　显然刚才两名从者激战的当口，这对姐妹之间也发生了御主的战斗。 　　不过凛无疑被樱压制了，她甚至被樱从草坪一侧几米高的高台上扔了下来。 　　作为魔术师的凛，身体被魔力强化过，这点程度根本没多少伤害。 　　但是侮辱性极强。 　　“为什么！为什么啊！你怎么连这种东西都学了！”凛愤愤地表示。 　　“姐姐都能学的东西，我的爸爸当然也会教给我啊。” 　　樱说着，摆出了极其标准的格斗架势，冲向了远坂凛。 　　明明是两名魔术师，却发生了一场与魔术不说是没有关联，也可以说是毫不沾边的战斗。 　　两位少女都使用着非常标准的格斗招式，一拳一脚、一招一式之间，倒可以说势均力敌。 　　之所以会被扔出去，无非是凛又轻敌，把妹妹想成了标准的魔术师。 　　这对姐妹打得热火朝天，瞬间让Saber和Archer之间对峙冷场了下去，各自握着武器的手也渐渐放松。 　　很快，两名从者就进入了观战模式。 　　“不对，凛，这里应该切她下盘！”Archer仿佛专业教练一样指挥。 　　“躲开！躲啊！” 　　Saber则更加轻松，只是随性地在那里呐喊助威： 　　“抓得好！漂亮！” 　　樱一个矫健地下腰，躲开了凛的回旋踢，并在下腰状态扭动身体，握住了凛的脚腕，将她拉着向前扑倒，打算让她失去了平衡。 　　而凛不甘示弱，借力打力，利用被樱牢牢抓住的脚腕作为发力点，趁被拖着向前的瞬间起跳，再度踢出另一脚。 　　可惜这只脚也被樱抓住了，她站稳脚跟，原地转了几圈将姐姐丢出去。 　　引用戒律，重力归于大地（Vox Gott Es Atlas）！ 　　凛在心中默默咏唱，改变了魔力强化的形式，让自己能够更加平稳灵巧地落回地面。 　　“不对，凛，不要追求一招致胜，要——” 　　Archer十分严肃地指导着战术，但是他马上就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凛站稳后，没有冲向樱，而是冲向了Archer，一拳打在自己的从者身上，然后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痛痛痛！别因为自己输了就拿我撒气啊！” 　　明明是从者却被身为人类的御主暴揍，还发出非常不像话的惨叫声，Saber都看无语了。 　　心说刚才那个心如钢铁的弓之从者是假的吧。 　　而调转枪头这么一闹的结果，就是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彻底消散一空，本来还很想打的Saber顿时也没了兴致，索性站在那等自己的御主决定。 　　反正刚刚看到了身为御主的少女们搏斗，也算是值回票价了。 　　“不过我的御主还真是了不得啊，魔术先不说，竟然还这么擅长格斗战，这下简直没有破绽了啊。”莫德雷德嬉笑着称赞一边拍打尘土一边走过来的樱。 　　“哪里，都家学罢了。”樱说。 　　她看向已经收场的姐姐和Archer。 　　姐姐一脸尴尬，完全没有前一刻说“你哭出来了我可不管”时的气场。 　　Archer更是挂着微妙的笑容。 　　“所以还要继续吗，姐姐？在从者没办法支援的情况下，姐姐根本不可能赢过我的。”樱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出了颇为伤人的事实。 　　凛别开视线，无可奈何地表示：“算了。本来就是想让你认清圣杯战争的现实，早点离开回伦敦去读书，结果这么有本事。真是白担心了。” 　　“哪里，姐姐能担心我，我很开心。”樱粲然一笑。 　　“……打赢了之后又说这种话，未免太狡猾了点。”凛很受用，但又不愿意表示出来，只能别扭地回应。 　　这时，樱看向Saber，算是征求她的意见，如果还要继续打，大家可能得再交换一下意见。 　　毕竟这个职阶的对魔力很高，樱不介意用在这种场合避免Saber进攻姐姐，但能不用还是不用最好。 　　“我都行啊，反正才刚开始，等最后再说也不是不行吧。”Saber用剑锷敲击铠甲，发出哐哐的声音。 　　于是姐妹两人便带着各自的从者，准备离开冬木教会这边。 　　“到深山町还有一段路，一起走回去吧，姐姐。”樱说。 　　“嗯，就这样吧。” 　　但刚走出草地，一阵刺骨的寒意便让凛不禁打颤，在她扭头去查看来人时，樱已经拿出魔杖，挡在了她的身前，和Saber一同摆出了临战架势。 　　就在樱刚刚站过的坡道顶端，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银发女孩，带着一名足有两三米高的巨汉站在那里。 　　“伊莉雅斯菲尔·冯·爱因兹贝伦？”樱疑惑道，“不对吧？” 　　“别用那种叛徒的名字来称呼我，我没有名字，所以，叫我爱因兹贝伦就行了。” 　　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少女用冰冷至极的语调回应。 第六章 狂战士来袭 　　云朵不知何时散去，月光照亮了教堂这一带。 　　像图画书里拖着长长影子的异形，宛如童话书里走出的恶魔。 　　在昏暗到发青的城市里，站着残酷、不可能存在的生物。 　　“……Berserker……”凛颊边渗出冷汗。 　　在樱跟爱因兹贝伦的御主交谈时，凛则识别出了那巨汉的身份。 　　Berserker职阶的从者。 　　“姐姐，你带着从者先撤退，这里由我和Saber殿后。”樱的眼瞳微微颤抖，“爱因兹贝伦的Berserker，各方面的数值高得离谱……” 　　圣杯战争会赋予御主查看从者职阶以及各方面能力值的特权，除非拥有能够遮掩这部分信息的能力，否则只要看一眼就能知晓。 　　那名狂战士，除了幸运是B以外，其他各项数值均在A以上，筋力更是达到了A+的程度。 　　单从这点上，已经超越了最优秀三骑士职阶。 　　一般来说，狂战士是对原本不够强力的从者，以狂化这一属性进行能力的补充。 　　但如果反其道而行之，将本就足够强的从者以狂化形态召唤…… 　　显然，眼前的情况就属于后者。 　　“别开玩笑了，那种怪物，你想独自应对吗？”凛看着挡在前面的妹妹，说什么也不可能丢下她自己先撤退。 　　不同于刚才姐妹见面，还带有余地的交战，眼下的爱因兹贝伦，无疑是打算在这里将两人一并消灭。 　　凌厉的杀气几乎让空气凝滞，贸然行动，随时都可能落入危局之中。 　　“那种怪物，恐怕能够以同时对战其余六名从者吧。”Archer死死地盯着Berserker，冷静地评判敌我双方差距。 　　“同感啊。” 　　说这话的Saber，已经在冲出来的同时，将头盔也戴上，进行了彻头彻尾的全副武装。 　　“我可以认为，你出现在这里，是对我们的宣战布告吧？”樱最后确认，“爱因兹贝伦？” 　　“要投降也无妨，现在就用令咒让从者自杀的话，放你们一马也未必不可。”人造人少女的声音依旧不带感情。 　　樱深吸一口气：“姐姐你信吗？” 　　“开什么玩笑？没有从者，我们就是砧板上待宰的肉吧。”凛说。 　　“那就没问题了。”樱头也不回地问：“姐姐是要继续跟我敌对，还是先联手解决眼前的局面？” 　　“当然是后者了。”凛紧张万分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没有比樱更合适的队友了。” 　　她说着，悄声告诉Archer：“现在战力比是四比一，对手不是能硬拼的对象，Archer，这里需要你贯彻原本的战斗方式。” 　　凛指的是让Archer作为弓兵，从远处支援她们。 　　不需要详细确认，战术已然明确。 　　Saber负责在前方拖住Berserker，凛和樱则负责一边留意爱因兹贝伦，一边用魔术辅助Saber的战斗。 　　Archer没有任何多余的交互，立刻遵照凛的指示，灵体化向后方撤离，寻找能远程狙击战场的制高点。 　　“独自对抗那种怪物很辛苦，拜托了，Saber。”这时，樱伸手贴在Saber冰冷的铠甲上。 　　“这个是……”Saber感觉到浑身充满了力量。 　　“暂时强化全能力的卢恩。”樱说，“最多能持续五分钟，那之后就全看你了。” 　　“五分钟已经够长了！” 　　Saber大吼一声，冲向同时跳起来的Berserker。 　　巨大的身躯以超常规的速度高高跳起，迅速缩短了十几米长的坡道，与白色流星一样的Saber撞在一起，剧烈的风压以二者为中心爆散开来。 　　红色的闪电自Saber身上流转而出，与狂战士的巨大力量相互抗衡。 　　魔力放出。 　　莫德雷德的固有技能。 　　加上樱事先仓促赋予的加护，就算是筋力比自己高不止一个等级的Berserker，也能短暂地占据上风。 　　“给我滚一边去！” 　　Saber怒吼着，用手中的银色长剑，将Berserker连同他的石剑格开，砸向刚刚才结束战斗的草地广场上。 　　落到地面的Saber没有立刻冲上去，一阵漆黑的箭雨从视野之外飞来，奔向刚刚站稳的Berserker。 　　明明失去了理智，却以极其灵巧的速度挥舞石剑，打落了大部分的箭矢，却仍有一支成功命中，引发震耳欲聋的爆炸。 　　看着烟雾笼罩的狂战士，凛还在惊愕着窥探战果，樱已经举起魔杖，发动了魔术。 　　“冰墙（Ice Wall）！” 　　澄澈的冰墙骤然从土地上升起，没有任何征兆。 　　自烟雾中冲出，打算走直线狙击御主们的Berserker，来不及调转方向，撞在了数米高的冰墙上，冰墙碎裂，却因魔术尚未结束，将Berserker拦腰锁在了里面。 　　趁这个机会，Saber冲上前去，裹挟着红色闪电的剑刃斩下，却被Berserker的石剑格挡住。 　　冰墙的魔术已经完成，但封锁只是一时，不再继续生长的冰墙，以Berserker为中心，呈现向着四周扩散裂开的纹路。 　　“奔走吧！赤雷！” 　　Saber一口气释放出身体里的魔力，将Berserker连同冰墙一同斩下去，重重地砸向草地上，撞出一个半人多深的大坑。 　　在她起跳退开的时候，第二波箭雨袭来，箭无虚发，落在了狂战士裸露的后背上，引发比更加猛烈的爆炸。 　　然而烟雾退去，只能看到毫发无损的Berserker依旧站在千疮百孔的地面。 　　“混蛋，还真耐揍。”Saber不满地说，她压低身形，打算伃进行第二次突袭。 　　已经抵达狙击点的Archer，显然也不满意刚才的攻击，一支锐利的箭呼啸而来，瞄准了Berserker的太阳穴。 　　Saber也不得不感慨一声Archer的不留情。 　　就算是她，如果太阳穴挨上这么一下，基本上等于完蛋了。 　　然而…… 　　仿佛故意露出破绽一样，本能够挡开那支箭的Berserker，不仅没有挡，甚至躲都没有躲。 　　依旧毫发无伤。 　　已经走到高台上俯瞰广场的爱因兹贝伦，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一言不发，完全没有因为战力比而动容。 　　“简直就像是故意展示给我们看一样。”樱轻声感慨，“原来失去理智的狂战士竟然如此强劲。” 　　她说着，一口气提炼出大量的魔力，转动手杖，虚数空间在狂战士的上方敞开了大门。 　　无数的暗紫色魔枪如暴雨倾盆而下。 　　这一次，爱因兹贝伦的少女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第七章 樱的对策 　　不同于此前仿佛捶打精金打造的铜墙铁壁似的，不管怎么攻击，都没有办法造成伤害。 　　这一次，Berserker发出了凶兽般的咆哮，将那魔枪之雨打断后，迅速闪避到攻击范围之外。 　　浑身上下都是伤口，尽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但樱的攻击的确造成了伤害。 　　“挺能干的，竟然能伤到Berserker。”爱因兹贝伦的声音遥遥传来。 　　“呼……” 　　樱做了个深呼吸，缓解使用大量魔力后，瞬间产生的疲惫，凛忙上前扶着她。 　　她抬手示意姐姐自己没事，然后看着狂战士：“果然跟我推测的一样，A级别宝具的以下攻击，对这个庞然大物一点用也没有。” 　　所以她提炼出大量的魔力，发动了相当于从者的A等级宝具级别的大魔术。 　　只是一瞬间的剧烈消耗，让樱暂时略微脱力。 　　就好像突然让人短跑狂奔一样。 　　而且那种大魔术换成魔术师承受，已经必死无疑。 　　但现在问题就来了，如果不解放宝具的真名，仅凭常态下莫德雷德的宝具，根本不足以伤到Berserker。 　　“那怎么办，要解放宝具吗？”透过念话听完樱的分析后，莫德雷德问。 　　樱环顾四周，做出判断：“先不急，继续试探。这里地形开阔，对对方更有利，往墓地那边转移战场。” 　　“收到！” 　　干脆地接受提议，Saber毫不犹豫地冲向Berserker，利用他伤势还未完全愈合的间隙追击，并逐渐尝试引诱对方转移战场。 　　“自作聪明，送那家伙上路，Berserker。” 　　爱因兹贝伦看着一点点被引诱得离开的Berserker，缓步前行，跟着两名从者移动的方向走去。 　　“姐姐，你在想什么？”樱看向凛。 　　凛的视线则死死地盯着走向森林的爱因兹贝伦。 　　“你刚才也说了，A等级宝具以下根本不能伤到狂战士。”凛深深地皱眉，“那这里就只能采用圣杯战争本来的战术了。” 　　她现在根本没时间，感慨和疑问妹妹能够瞬间发动匹敌宝具的大魔术。 　　“能有说的那么顺利吗？” 　　樱再抬起头，明明爱因兹贝伦走得好像很慢，却转眼间已经不见踪影。 　　“Archer，你继续寻找新的狙击点，我和樱要去截击爱因兹贝伦的御主。” 　　说着，姐妹两人就一起追上逐渐远离的战场。 　　“明白了，凛。我就继续观望战况考虑下一步的作战吧。” 　　站在新仼都大楼顶上的Archer，淡淡地应和。 　　Berserker是强力的敌人，他已经十分清楚。 　　但没想到Saber居然是莫德雷德。 　　而更让人惊讶的，则是樱。 　　“我可不记得她是那么优秀的魔术师。” 　　Archer自言自语着，看向身后的冬木市。 　　此时，还有好几个似乎在关注这场战斗的视线，应该是其他御主的使魔或者千里眼。 　　———————— 　　另一边，奔走在森林里的凛，则听樱分析着爱因兹贝伦的情况。 　　“前一次圣杯战争结束后，爸爸协助参加上一次圣杯战争的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一家，脱离了爱因兹贝伦。”樱说，“本来的话，失去了提前为下一次做准备的小圣杯，我们以为第五次圣杯战争无法举行。” 　　凛想了一下：“怎么看都不可能这么容易放弃，圣杯可是三家的夙愿。” 　　“没错。所以应该是魔术协会对圣杯仪式感兴趣的人，向本来与协会缺乏联系的爱因兹贝伦提供了支持，帮助他们完成了新的小圣杯。”樱点点头，“那就是自称没有名字的爱因兹贝伦。” 　　只是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技术涉及炼金术，总不至于是阿特拉斯院帮的忙吧。樱首先排除了这个可能。 　　那个组织致力于回收契约，应该没空管这种事。 　　除非爱因兹贝伦也有得到契约书。 　　“所以你才觉得不能轻敌，爱因兹贝伦这次的御主，可能有什么隐藏的手段？” 　　“只能这么考虑了。”樱说到这里，停下脚步。 　　教会后面的森林除了通往墓地的主路外，小路罕有人至，因此稍微一不留神就容易迷路。 　　隔着层层叠叠的林木，远处是震天响的战斗声。 　　Saber还在跟Berserker奋战。 　　“因此如果要优先针对爱因兹贝伦，由我主攻。”樱抚摸手中的魔杖，“姐姐在暗处掩护我。” 　　“……嗯，就听你的。”凛上下打量妹妹的模样。 　　明明看上去没什么气势，却浑身都散发出让人安心的力量。 　　“真的成长了好多呢，樱。”她眼里浮现出温柔的神色。 　　樱露出难为情的笑容：“谁让我有个优秀的姐姐呢。如果不加把劲，不就等于说爸爸当初选错了人么。” 　　“是是——”凛拨了下头发，表示这个话题已经听腻了，“你还真是喜欢你爸爸呢，三句话不离他。” 　　“哪、哪有讨厌自己爸爸的孩子呢，难道姐姐是那种人吗！”樱气鼓鼓地反问。 　　“也对啊，也对。”凛努力掩饰心里的开心。 　　一想到樱过得比自己还幸福，她就感觉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姐妹互相交换眼神之后，在林间的岔路上分开，沿着爱因兹贝伦的魔力痕迹，一前一后从两个方向追过去。 　　奔走在森林里，凛能感觉到樱的魔力，但却感受不到爱因兹贝伦。 　　大概是从头到尾都没使用过魔术，所以被从者和其他御主的魔力遮掩过去，无法立刻分辨。 　　这样的话—— 　　凛正思考着，忽然瞥见前方一段坡路上，缓缓行走着的银发女孩。 　　找到了！ 　　她心中大喜，手中凝聚Gandr脚下却好像碰到了什么在黑夜中宛如隐形的细线。 　　令人不安的声音响起。 　　求生本能让凛迅速转身将手中的Gandr发射，走蛇行般的曲线，精确命中背后袭来的攻击。 　　“嘁……” 　　凛暗暗咬牙，看着漂浮在树木间由银色丝线编制而成的使魔。 　　“果然如预料一样出手了，死在你的愚蠢之下吧，远坂。” 　　身后，爱因兹贝伦女孩无情地宣告。 第八章 俯瞰战场 　　“那个Berserker，各方面的水平都超过了一般从者，进入了顶尖从者的范畴。” 　　新都的某家酒店顶层套房内，汐见天溪坐在床尾，看着浮现在房间里的水镜。 　　如水波荡漾的魔术镜上，正映现着远在冬木教会墓地的战斗。 　　Saber对Berserker。 　　然后，他嘀咕着对侧卧在床上的摩根说。 　　“比我如何？”摩根问。 　　汐见一愣，他回过头去，看到了裹着浴袍的摩根。 　　酥胸半露，清冷之中透出些许摄人心魄的妩媚。 　　“和你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吧……”汐见想了下，“那个男人，多半是流传到现在的神话故事里出现的英雄，而且一定是人们耳熟能详的那种，否则不可能有这么高的数值。” 　　换言之，就是知名度加成。 　　“倒是没错。”摩根并不打算真的要汐见做出比较。 　　同为Berserker职阶，这次圣杯战争现界的反而要更加符合一般的印象，狂化之下失去了理智，以及各方面都达到了顶级的能力值。 　　相较之下，更偏重魔术师这一侧面的她，筋力C和耐力E，都毫无疑问逊色许多。 　　她从床上起来，赤脚走到冰箱那里，拿出两罐啤酒，将其中一罐递给盯着水镜中战斗的汐见。 　　冰凉的触感贴在脸上，让汐见吃了一惊。 　　“怎么开始喝啤酒了。”他接过去打开，喝了一口。 　　“难得回来一趟，不休息一下，就马不停蹄地用水镜查看战况。”摩根半睁着眼睛，游刃有余地晃动啤酒罐，“就那么不放心樱吗？那孩子是我一手教出来的魔术师。要知道，从没有人有这个荣幸。” 　　言下之意，她是希望他能放松一点，作为并不属于这场圣杯战争的介入者，目前应该优先暗中活动。 　　毕竟就在昨天下午，汐见忽然告诉摩根，说要返回冬木。 　　并将出席时钟塔的冠位决议一事，交给了卡莲代为打理，由格蕾陪同。 　　然后汐见自己选赶最快的一班飞机，飞回日本，携摩根于今天中午抵达冬木。 　　之后汐见天溪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新都办了酒店入驻后，开始在暗处观察冬木的情况。 　　直到入夜，冬木教会传来较为强烈的魔力波动，判断为从者交战。 　　汐见就一直在这里关注战况进展。 　　“……知道厉害是一回事，关心又是一回事。”汐见抿了口啤酒，说，“而且……没想到樱的从者居然是莫德雷德……” 　　“作为从者而言，她并不算弱。”摩根的态度很平淡，“而且莫德雷德本身就是这边的『我』以阿尔托莉雅为蓝本，创造出来的，各方面基础不会和阿尔托莉雅差太多。” 　　“不，我是想说，这样一来，恐怕短时间内，我们都要维持在暗中单独活动。”汐见说，“毕竟你跟莫德雷德遇上，难免会有摩擦。” 　　“很敏锐的判断，吾夫。”摩根跟汐见碰了下啤酒罐，“简直就像前一次圣杯战争中某个人做过的那样。” 　　汐见听她这么一比较，不禁跟着笑了出来：“话虽如此。但卫宫切嗣暗中活动时，身边只有久宇舞弥这个助手，但我身边可是有你同行。” 　　“呵~”摩根靠在汐见身上，手伸进他浴袍的前襟，抚摸锁骨，“虽然我无意追问，但还是想知道，是什么促使你改变了方针？” 　　原本汐见打算放手让樱自己进行圣杯战争，现在却变了卦，回到冬木在暗中关注樱的动向。 　　“一个蛮重要的情报，还没确认真伪，但正因如此，才必须要回来看看。”汐见说：“届时会告诉你。” 　　“明明之前还说要让孩子独立。”摩根并不介意汐见的态度。 　　“那也不代表亲眼看着樱踏上战场送死。”汐见看向墓地里的战斗，“而且爱因兹贝伦这次的小圣杯，看上去有些不简单。” 　　“放心吧，至少仅凭这个狂战士，是奈何不了樱和莫德雷德的。”摩根将汐见的脸掰过来，以略微强硬的动作吻了上去。 　　“真是的……” 　　汐见领会她的意思，搂住了摩根的身子，不再去关注这场战斗。 　　—————————— 　　教会墓地的战斗也还在继续。 　　这里的地形不如教会外的草地广场开阔，Berserker的机动性受到了极大程度地妨碍，Saber得以给Berserker身上添了好几处伤口。 　　虽然这些伤口都在迅速愈合，也没有明显让Berserker因此变得迟缓。 　　她受到御主先前的启发，意识到纯靠手中的长剑，并不足以破开Berserker的防御。因此Saber将魔力附着在剑上，利用『灿然辉耀之王剑』（Clarent）的增幅机能，提升每一击的威力。 　　加上樱留下的强化卢恩效果还未结束，莫德雷德打得越发兴起。 　　又一次满溢着魔力的挥剑，将手握石剑的狂战士攻击弹开，那庞大的身躯落在数个墓碑之后。 　　正当Saber打算进行下一次冲锋时，一旁的森林里传来了爆炸声。 　　“什么？！” 　　在她扭头查看的时候，Berserker再度冲上来，直直地将手中石剑砸下。 　　挡住这一击后，Saber并不急着反攻，而是借着这个机会查看爆炸的来源。 　　只见森林里尘土飞扬，随后传来树木倒塌的声音。 　　樱抱着凛从森林中跳出来，两人一起发射魔弹，迎击足有十几只之多的银色使魔。 　　在那些使魔之后缓缓走到山坡上的，是爱因兹贝伦。 　　在Saber战斗的时候，樱和凛也跟爱因兹贝伦发生了御主间的交战。 　　看那情况，Saber推测多半是凛中了爱因兹贝伦的陷阱，然后被樱及时援护，一起从使魔们的火力中撤了出来。 　　这时，Berserker忽然发力，一改刚才的攻击模式，硬生生地将Saber推开。 　　“什——” 　　Saber嗅出一丝不对劲。 　　转眼间，Berserker向后跳起，在空中翻身，向樱和凛那边落去。 　　是爱因兹贝伦果断趁此机会，改变战术目标，命令从者袭击两名御主，要趁着她们立足未稳，一网打尽。 　　她微微眯了眯眼，冷漠的眼中夹杂着些许胜券在握的神色。 　　如此距离，Archer就算要掩护也略显鞭长莫及，他刚刚射出一阵箭雨，击落了那些追击的银色使魔。 　　“你丫——！” 　　Saber浑身迸发出魔力，脚下一蹬，向着Berserker冲过去。 　　到底是慢了一步，Berserker的石剑无疑将在Saber赶到之前，斩杀两名御主。 第九章 汐见的判断 　　然而那比樱还要高大的石剑，却没能如预期的那样将两名少女碾压成凛酱和樱酱。 　　Berserker用尽全力，石剑也短时间内无法再进一步。 　　樱的魔杖脱离手掌，在空中高速旋转，宛如闪着光芒的圆盾。 　　“重压，束缚两极硝（Gewicht, um zu Verdoppelung）！” 　　被她护在身后的姐姐，将手中的黑曜石丢向天空，化为无数银光坠落后，变成下坠的石罩，干扰狂战士发力的石剑。 　　即便如此，也仅仅是让Berserker的攻势稍微减缓，并不能崩溃他的进攻姿态。 　　但这已经足够，樱立刻把握这个机会，拉着凛向后退去，就那么消失了。 　　旋转的魔杖也逐渐停止，落在地上。 　　爱因兹贝伦大感惊异，左右顾盼搜寻她们的下落。 　　但战局瞬息万变，Saber此时将魔力灌注进手中银剑，赤红色的雷电缠绕在剑刃上。 　　并非真名解放，却也是无比接近那一击的威力。 　　剑身骤然暴涨至原本的两倍，宛如切入泥土之中一样，切入了黑曜石经魔术构成的重力罩，砍在了Berserker的背上。 　　“——————！！！” 　　狂战士发出无言的咆哮，转而用手中的石剑扫向Saber，却被坚固的铠甲承受。 　　“去死吧————！” 　　承受着这一斩带来的冲击，Saber咬紧牙关，宛如锯断磐石一般，继续发力，一寸寸地切割Berserker的身体。 　　两名从者发出不相伯仲的咆哮，红光闪过，鲜血飞溅。 　　Saber半跪在地上。 　　Berserker则更糟糕，他整个身体被Saber沿着肩膀斜斜斩向腰间，整个身体以此为界线断成了两半。 　　下半部分依旧伫立，上半部分则滚落在地上，闪着红光的眼睛也熄灭了，象征着狂战士的死亡。 　　Saber吐出口中的鲜血，摇晃着站起来，准备确认对手的尸体，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些血液仿佛时间倒流了一样，自地上缓缓返回身体。 　　不止如此，那落在地上的上半部分身体，也如同被吸引的磁石另一半，缓缓漂浮起来，飞向另外半边身体。 　　“还没死透吗……不对！这混蛋能复活！” 　　Saber瞬间洞察到这个诡异的现状。 　　并非自我再生，而是近乎因果倒转的再生诅咒，是死亡瞬间就会发动的宝具。 　　“Saber！撤回来！” 　　樱在身后大喊。 　　剑之从者回头，看到那对姐妹站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魔杖也忽然飞起，翻滚着落回了樱的手里。 　　刚刚樱利用虚数空间，带着姐姐脱离了Berserker的攻击范围。 　　感觉到远处瞄准这里的魔力，不甘心地啐了一口后，Saber跳回了樱的身边，被她和凛拉着躲到了天然形成的壕沟之中。 　　“御主，你看到了吧？那个Berserker有点作弊的！居然死不了！”Saber跟樱说。 　　“事情等会儿再说……做好应对冲击的准备。”凛用手护着头。 　　“诶？”Saber一愣。 　　樱举起魔杖，魔力护罩覆盖了三人的位置。 　　而后，一支箭矢宛如流星，划破冬木的夜空落，直奔刚刚完成复活的Berserker。 　　那支箭一瞬间让墓地变成了岩浆地狱，爆炸点出现了一个大坑，仿佛被陨石砸过。 　　是Archer的宝具吧。Saber暗暗想。 　　但问题是，在这无疑也是A级别宝具的攻击之下，Berserker依旧伫立在那里。 　　等到爆炸过后确认情况的三人，都无法判断刚刚那一击是否有杀死对手。 　　“Berserker的能力有些诡异。”樱做出判断，“如果像这样就算击杀了，也会再度复活的话，最先被消耗殆尽的将是我们。” 　　凛看着还未动起来的狂战士，猜测应该是还没完成恢复，“看上去是这样呢，这里只能先撤了。” 　　她刚刚已经领教过妹妹的魔术，如果依靠虚数空间，就算是Berserker也没办法追击。 　　“啧……只能这样了。”Saber的肩膀被砸得有些脱臼，同样需要时间恢复。 　　樱站起来，对爱因兹贝伦说：“真是了不起的从者，看样子今晚没办法分出胜负了，我们改天再见吧。” 　　说完，樱挥动手中的魔杖，三人就一起消失了。 　　“虚数魔术……” 　　爱因兹贝伦来不及拦截，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离开。 　　—————————— 　　“果然不对劲，爱因兹贝伦的从者，是不死身吗？” 　　战斗结束后，汐见反复回放最后的部分，确认Berserker的两次复活。 　　“或许是不死的诅咒也有可能，就像你的师父那样。” 　　摩根趴在床褥上，白皙的肌肤染上了一层绯色，细密的汗珠挂在无暇的背上。她看上去满是惬意。 　　“师父的情况又是一说……总之Saber和Archer宝具，无疑连续两次击杀了Berserkerr。”汐见很无奈，因为摩根的比喻某种程度上挺精准，“撤退是对的，不然有可能在那里陷入消耗战，率先难以为继。” 　　所以樱她们的撤退非常明智。 　　爱因兹贝伦只需要跟樱和凛拖时间，等到从者被磨死，就算有令咒呼唤Archer，生还的几率也不是很高。 　　摩根攀上汐见的后背，下巴贴在他的肩头。 　　“所以你有什么想法？” 　　“圣杯战争比我想的还要凶险，恐怕我们不能继续住在新都的酒店里了。”汐见侧身，将赤裸的摩根揽入怀里，“我们需要换个离樱更近的地方。” 　　不止如此，今晚透过使魔或者从者，在窥探这场战斗的，绝对不止他和摩根。 　　圣杯战争从者已经到齐的情况下，汐见认为务必要小心。 　　最好能够在跟樱汇合之前，将其他从者的情报尽数调查出来。 　　“干脆加入圣杯战争如何？”摩根忽然说，“现在这个时间，樱应该撤退回了家中，汇合的话完全来得及。” 　　“你认真的吗？”汐见捧着摩根的脸轻揉。 　　“说笑而已。”摩根捉住汐见的手，“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原本第四次圣杯战争对我来说就是终点，现在的这些时间都是如同赠品一样的奖励。” 　　汐见手指穿过她柔顺的头发，摩根歪着头享受他的抚摸。 　　“只是果然如我所料，比起那种安宁的生活，还是战场更适合吾夫。” 　　“……有些没办法否定啊。”汐见确实觉得，在时钟塔的几年里，自己都快生锈了。 　　“无需在意，纵然是面对千军万马，我亦会随你前往。” 　　“事到如今还说这个，我都知道。” 　　“知道便好。” 第十章 巴泽特 　　在距离冬木教会有些许距离的山坡下，森林深处有一栋洋馆。 　　那里人迹罕至，冬木市民大多也只是听说有这么个地方，但从来没有到过，据说也有好事之人去那一代找过，但最后都以迷路然后莫名其妙走出来而不了了之。 　　事实上，这里的确有一栋洋馆，据悉是的芬兰的魔术名门，爱德菲尔特家的资产。 　　但自从第三次圣杯战争中，爱德菲尔特家出战的魔术师姐妹战争中反目战败后，这个家族就再也没有踏足过冬木市。 　　故而留下的资产也就被委托给魔术协会代为管理。 　　现在，这里被来自魔术协会派遣的圣杯战争参加者借住，其名为巴泽特·弗拉加·麦克雷眯兹。 　　巴泽特比樱还要早一天抵达冬木，并用卢恩文字石的耳环，召唤出了从者Lancer，并在圣杯战争的御主和从者还未凑齐之前，对冬木市进行方方面面的调查。 　　因此，今晚发生在冬木教会之外的战斗，毫无疑问被巴泽特和Lancer注意到了。 　　慎重起见的巴泽特，并没有第一时间赶赴战场，而是在外侦查的Lancer，前去查看战况，自己则通过御主和从者共享五感，观察战场的形势。 　　“……真让人没话说，我说过在确认全部御主的情报之前，都要慎重行事吧？你居然还有时间顺道跑去买东西，这是何等的悠闲？” 　　战况巴泽特借由Lancer眼睛看到了，但却没想到这个家伙没有立刻返回，而是顺道去了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买东西。 　　“不会愚蠢到被发现啦。你也吃点东西吧，光吃那些罐头长不高的哦，巴泽特。”Lancer晃荡手里的购物袋，非常无奈地说。 　　“你的好意我就领受了。但是今后必须跟我商量之后，再展开行动。”巴泽特接过了购物袋。 　　最初的三天，她因为召唤出了从小憧憬的英雄，光之御子库·丘林而紧。 　　但对方也很快就让巴泽特的幻想破灭，圣杯战争开战之前的七天里，巴泽特始终处在眼花缭乱又无可奈何的状态。 　　这一点倒是跟她的从者对上了状态。 　　不过这七天并非一无所获，排除了魔术协会的监视者后，Lancer在侦查途中，发倆现了暗中杀人，将普通人的灵魂当做食物，用来补充力量的从者。 　　但对方是Assassin，有着气息遮蔽这一能力，加上目前仍然没有优先于交战，所以并没有能够抓住对方的马脚。 　　这几天冬木市的新闻，已经播报了好几起杀人事件。 　　“这事就先放在一边，教会那边的战况怎么样？” 　　“不好说啊。”Lancer一屁股坐下来，摆了摆手，“最先是Saber和archer在交战，不过那两个家伙的御主好像认识，所以打到一半就停下来。后面Berserker一来，就很默契地联手对付Berserker阵营了。” 　　“这我已经知道了。”巴泽特皱眉，“我问的是你的看法？今晚现身的三名从者，战斗力如何？” 　　Lancer想了下，摊手表示：“没打过，只能说看着都很能干。特别是那个archer，居然能够舞刀弄剑，跟Saber打得不相上下。至于Berserker，看上去是没办法随便杀死的家伙，要打的话得做好准备。” 　　“我跟你的意见差不多。”巴泽特说，“根据先前掌握的情报，那三个御主应该是爱因兹贝伦、远坂，以及汐见家的魔术师。爱因兹贝伦和远坂暂且不提，Saber的御主要特别留意。” 　　“啊？为什么？该不会是你的熟人吧？”Lancer不理解。 　　“差不多是这样。”巴泽特点头，“她的父亲原先是封印指定执行者，不过在我进入魔术协会的时候，已经从前线隐退了。” 　　等到巴泽特成为封印指定执行者时，已经是第四次圣杯战争之后的1996年。 　　彼时汐见天溪正因为在圣杯战争中击杀了时钟塔君主，而处在“名声大噪”的阶段，虽然没能有机会拜访过，但巴泽特已经从各种地方听说过那个人的威名。 　　“噢？换句话说就是老前辈的女儿是吧？”Lancer咧嘴一笑。 　　“不光如此。虽然已经从前线退下来，在我们封印指定执行者里面，也有着当代最强，没有之一的说法。”巴泽特如实评价，“据说他极其擅长使用卢恩魔术，甚至能行使勉强被解读几个原初卢恩。” 　　“嚯哦……”Lancer发出感兴趣的声音，“也就是说，你觉得那家伙的女儿也有必要留意起来是吧。” 　　“是这个意思。”巴泽特站起来，“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所有从者都应该已经降临，从明天开始，我也会外出侦查。” 　　Lancer来了精神：“怎么说？我的御主总算要结束坚守阵地的策略，打算主动出去挑战了吗？” 　　“Lancer，你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巴泽特十分不满，“从者已经到齐的情况下，像今晚那样发生交战的情况还会出现，届时必须把握机会，趁各方不备的时候出手。” 　　“也就是说，要闯入一团糟的战场？不错啊，很对我的胃口！”Lancer认可了巴泽特的打算。 　　“你这人真是……一点计划都没有啊。”巴泽特感到一阵疲惫。 　　教会外的战斗，吸引的阵营肯定不止她一组，各方也应该都在暗中行动。 　　“这样不是正好跟你取得平衡了不是吗。”Lancer大剌剌地回答。 　　Lancer对于一切敌人和朋友都站在中立的立场，就算是御主也没有例外。 　　这就是他的天性。 　　昨日的朋友，今日就可能变成敌人。今日的敌人，明日也可能站在同一阵线。 　　他就是在那种时代奋战到最后一刻的。 　　已经在这七八天里，变得无比清楚这种事的巴泽特，无法强求Lancer跟她在态度和做法上完全一致。 　　“倒是没错。” 　　巴泽特拿起购物袋里面的食物，准备填补一下熬夜的能量消耗。 第十一章 转移 　　“久等了，上车吧。” 　　翌日上午，一大早汐见就带着摩根，去取回了自己在新都存放保管的汽车。 　　他原本打算放在家里，但考虑到万一什么时候需要取用，放在家里反而不方便，最后就在举家前往英国伦敦之前，将车子存放起来。 　　“也没有等很久，不如说这样一边等待，一边看你在那儿跟其他人沟通交流，也是一种乐趣。”坐在店内待客区的摩根，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对走过来汐见回应。 　　坐上开来停在店外的车，汐见与摩根朝深山町而去。 　　因为要选个离樱更近的地方，他放弃了圣杯战争住在酒店的打算。 　　那里是租来的地方，甚至不方便布置魔术工房。 　　像十年前的肯尼斯那样包下一整层，实在不能说划算。 　　『如果是我的话，会选择直接疏散普通人，然后炸掉整栋大楼，而不是正面突入。』 　　在协助卫宫切嗣前往德国接伊莉雅时，路上聊到这件事，卫宫切嗣如此说过。 　　虽然有些简单粗暴，汐见觉得有点本事的魔术师都能从那种爆炸中幸存，但这次他还是不由得考虑了这种可能性。 　　不过切嗣也高度评价了汐见那宛如斩首一样精准的行动，大概算一种商业互吹。 　　“知道吗？刚才店里的人一直在跟我恭维你的事。”汐见笑着告诉摩根。 　　“哦？” 　　“说什么‘您夫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之类的。”汐见笑个不停，“不过你也别在意，就是想趁这个机会推销一下他们的存货，让我把这辆车卖掉，买更贵的车。” 　　摩根瞥向汐见的侧脸，也跟着心情愉快起来：“明明是在称赞我，为何你会这么高兴？” 　　 　　“明知故问啊喂。” 　　“也对。”摩根确实是明知故问，“所以呢，新的据点是什么地方？” 　　“就在离原来的家大概三条街的地方，有栋跟卫宫家差不多大的宅子。”汐见想了想，“五年前刚好看到地产公司挂出来，就过去打听了一下，买下来了。” 　　“五年前？”摩根很意外。 　　“本来的话，我估计樱和卡莲成年之后，也会有时候需要回日本来生活，没点个人空间不太好。”汐见想了想，“樱大一岁，那房子原本是打算买来给她准备的。虽然不像远坂家刚好在灵脉上，倊但周围的环境都还可以，能够很好地把冬木灵脉利用起来。” 　　“从什么时候起，你的思维也变得像个魔术师了呢。”摩根说。 　　“不是像，我本来就是魔术师。”汐见高高地抬眉，“再说了，樱也是魔术师。我当然要站在魔术师的需求上考虑啊。” 　　摩根微微颔首，说：“所以五年前前往英国的时候，你并没有把这件事跟我说呢。” 　　“你不是不感兴趣么……”汐见哭笑不得，“该不会现在要责问我乱花钱？” 　　“倒也没有。我连你跟那个人偶师的关系都没深究过，又怎么会介意这种事。”摩根优雅地将手抵在车窗上，轻轻支着头，“就算是把整个国家的财政都交给你，我也放心。” 　　“……不要吧，那种事一看就不是人干的活，敲几下算盘人就累死了。”汐见撇了撇嘴，“我管管家里的事就行了。” 　　对于他的表态，摩根不置可否，反而指出：“没说做不来呢。” 　　“没试过怎么知道。” 　　听到他这句话，摩根也再度展露笑容。 　　车子驶过冬木大桥，来到深山町，左拐右拐，转过某个路口的时候，他们在车上看到了等待红绿灯的樱和凛。 　　“看那样子，是要一起去学校？”摩根说。 　　“多半是已经结盟了。”汐见的声音放缓，有些欣慰，“比起其他的御主，或许还是有血缘的姐姐更值得信任。” 　　“也不一定，更需要提防也不是不可能。”摩根狡黠地看着汐见，“参考样本你知道的吧。” 　　汐见无语地用力闭上眼，又缓缓张开，红灯转为绿灯，停滞的车流再度行进，他向左打了下方向盘，转入了与穗园群学园方向相反的道路。 　　———————— 　　“你在看什么，樱？要过去了哦。” 　　凛拉了下樱的袖子。 　　“没，就是觉得刚刚往那边开过去的车，很像我爸爸的那辆。”樱收回视线前，又看了一眼。 　　早高峰的车流量不小，她已经找不到刚才那辆车了。 　　“该不会是离开家一阵子了，有些想家里人了吧。”凛开玩笑说。 　　“也许是吧。”樱觉得姐姐没说错，她一定是因为一个星期多没跟爸爸说过话，才会产生这种错觉。 　　两人走在人群里，身后跟着穿了身西装的莫德雷德。 　　Archer则灵体化在高处跟随。 　　今天是上学的日子，本来的话，凛以为只有自己需要去学校。 　　结果樱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交换生身份，于是姐妹俩就一起踏上了前往上学路。 　　而且Saber不想窝在家里等，想出去转转。樱就把她也带上了。 　　“姐姐不回家也没关系吗？” 　　昨晚撤退之后，凛直接去了汐见家，换洗的衣服，则是让archer跑腿去拿过来的。 　　简单地商量过后，凛很直接地表示要跟樱结盟，樱也有同样的想法。 　　“家里现在就我一个人在，父亲和母亲都去了禅城老家。”凛平静地解释，“所以某种程度上，跟樱一样自由。” 　　“这样啊。”樱说，“姐姐有什么情报吗？” 　　“情报？” 　　“关于这次圣杯战争参加的御主，姐姐知道多少？”樱问。 　　“……呃……”凛略微尴尬，“说老实话，因为父亲的状况，目前知道的，也只有魔术协会还有创立圣杯战争的三家都有参加。而且知道名字的御主，也只是知道名字，更多的情报就没有了。” 　　不光如此，凛甚至直到昨晚之前，都不知道樱也参加了圣杯战争。 　　但是樱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笑话她，只是理解地点点头。 　　“这也难怪了。因为上次圣杯战争的原因，这次各方对情报的管控都很慎重。”樱说，“既然姐姐跟我结盟，那共享一下情报也是应该的。” 　　 第十二章 暗处的视线 　　自从见到妹妹之后到现在，樱让凛惊讶的地方一个接一个。 　　比起凛只是知道魔术协会有两名参加者以及姓甚名谁，樱甚至清楚对方的个人能力。 　　巴泽特作为封印指定执行者， 擅长魔术，还有着极强的肉搏能力，甚至可能跟从者掰一掰手腕。 　　而天体科的君主马利斯比利则更加神秘一点。 　　“事实上，我对天体科的情况也还算清楚，但是阿尼姆斯菲亚的魔术却又有所不同。”樱继续说，“在魔眼收集列车上，我曾经见到奥尔加玛丽小姐展示过那种魔术的一部分。” 　　以自身为基点，连通天与地的魔力，召唤出数十道魔力光枪发动进攻。 　　那种大魔术本身需要天体科的仪式场和数天时间才能完成，当时能够立即发动，也是幸亏列车上有调律师梅尔文在才得以快速成型。 　　虽然代价则是威力正常完成存在一定的差距，却依旧不容小觑。 　　“通过天空来发动魔术啊……一听就很麻烦。”Saber在后面感慨，“那样的话是不是就得尽量选择室内或者有遮挡的地方开战了。” 　　“单从这点考虑倒也没错，但天体科的魔术绝不只有这一种才对。”樱严肃地说，“倯作为阿尼姆斯菲亚的当家，马利斯比利先生或许有更加特殊的魔术。” 　　就这样交换着情报，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能看到学校。 　　因为不知道学校里是否还有其他御主，樱让Saber走到无人的地方灵体化，再跟上来，必要的时候可以打可能出现的御主一个措手不及。 　　“学校里会有其他御主……”凛掰着手指计算。 　　除开已经现身的樱，魔术协会的两人。 　　还有爱因兹贝伦和自己。 　　再加上间桐家的御主，未知来历的御主仅剩一人。 　　“姐姐觉得我的判断有问题吗？”樱问。 　　“学校里确实还有一名姓间桐的学生。”凛皱了皱眉，“但是我记得那个人应该没有魔术师的资质才对。” 　　樱也反应过来：“我记得，好像是雁夜叔叔的侄子吧？” 　　“对，就是那个人，叫间桐慎二。听说他爸爸，也就是雁夜叔叔的哥哥，三年前就病死了。”凛捏着下巴回想，“间桐家的魔术回路，应该传承到雁夜叔叔那里就已经断绝了才对。” 　　她说到这里，抬起头来看樱：“我已经很久没见到雁夜叔叔了，你最近有跟他联络过吗？” 　　“我从伦敦出发前，新年的时候，还跟雁夜叔叔一起喝过茶。”樱点了一下头，“直到出发前，他都还在伦敦处理驻外记者的工作……” 　　“那就更不可能了吧。”凛先排出了间桐慎二的可能性。 　　她觉得间桐雁夜被抓回间桐家充当御主，都更具有现实层面的可能性。 　　“姑且先这样吧。”樱说。 　　其实雁夜留在伦敦，也是最近才有的事，决定返回冬木参加圣杯战争之后，樱就顺便考虑了一下这些年里，时常关照她的那位叔叔。 　　让有魔术资质的人远离圣杯战争，是最合适的选项。虽然雁夜其实在十年前的圣杯战争过后，也被正式逐出了间桐家就是了。 　　但是当她跟着姐姐踏入校门后，却感受到了一种微妙地异样感。 　　樱停下脚步，不禁疑惑地回头左右顾盼。 　　“怎么了，樱？”凛停下来。 　　“姐姐感觉不到吗？”樱问。 　　“感觉到什么？” 　　“……类似结界一样的东西。”樱环视四周。 　　尽管那种似乎设下了结界的感觉一闪而逝，樱却可以感觉到，空气中的大源流向有些许的变化，看似无规律，却偏向某个方位。 　　“确实，魔力的流向有点不对劲，但是感觉就跟一团缠起来的线一样，找不到正确的顺序。” 　　灵体化的Saber在一旁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有吗？”凛调动魔力，也依旧没有感觉。 　　“应该是监视型的结界。”樱推测道，“如果不是姐姐布下的，那么学校里应该还有其他的御主。” 　　她的话让凛感到一阵顾虑，“怎么会这样……如果能够设下结界而不被察觉……” 　　“是不是结界还不好说，但学校里的确被设下了类似结界的东西。”樱继续说。 　　但做到这个份上，樱其实觉得后者可能性更高。 　　如果不是因为教她魔术的人，在结界方面堪称登峰造极，樱不会有所察觉。 　　“知道了，我之后会注意一点。”凛向樱点点头。 　　随后，两人才重新迈开脚步往里面走去。 　　———————— 　　学校的天台上，有个人隔着铁丝网，观察着校园内的情况。 　　“远坂还有汐见么……就是叔叔这些年一直在关照的家伙么。她们好像注意到你的袋子了，Rider。” 　　说这话的人，正是雁夜的侄子慎二。 　　“原本也只是为了御主的安全，才特地展开的东西。” 　　慎二的背后，暗红色头发，身着学院风打扮的俊美青年开口应答。 　　“不能用来发动进攻的话就等于没用。”慎二对此很不满。 　　“要用来展开攻击也可以，只要利用她们跟从者分开的场合，装进袋子里就可以了。”Rider如此回答。 　　“先不急，其他的御主还没露面，先看看能不能拉拢。要是不肯合作的话，再干掉她们好了。”慎二说。 　　“可他们不是御主的叔叔认识——” 　　“所以才要给个面子啊，能不动手就最好不动手。”慎二阴恻恻地笑起来，“继承了间桐家魔道的人是我，就算是叔叔，被逐出家门的人没资格对我做的事说三道四。” 　　说着，匍匐在铁丝网和水泥地面的虫子，就接二连三飞了起来，消失在了视野里。 　　“先用虫子盯着，之后再想办法吧。”慎二冷笑着转身，从Rider身边走过。 　　“但是御主如果再继续行使魔术，你的身体会撑不——” 　　“闭嘴！我才是御主！区区从者就给我老老实实听命就够了！” 　　慎二恼怒地打断了Rider的提议，转身离开了天台。 　　Rider只能独自叹气，不知道该如何阻止这个沉迷于魔道，注定走向自我毁灭的御主。 第十三章 下一个目标 　　汐见说的新房子，整体大小不输给他原本的那一幢，唯一美中不足的，不过是没有后花园。 　　但相对的，前庭十分宽阔，就算有从者入侵此地，在院子里发生战斗，也不会因为空间狭小而施展不开。 　　原本就有雇佣不动产管理公司打理，他和摩根直接办理完手续，就能取回钥匙直接入住。 　　“眼光不错，吾夫。” 　　摩根站在庭院里布置完结界后，回到客厅里，对汐见说。 　　整个房屋简直就像是为她的魔术而设计的一样，不需要任何事先考察，只需要凭借第一眼的推测，就能迅速挑选最为合适的结界术式展开，并完成相应的布置。 　　“可说呢，我就是考虑到樱如果住进来，也一样需要布置防卫的结界，才选的这里。”汐见端着盛放了茶水的托盘，放在房屋的檐廊下。 　　一脉相承，既然适合樱，对摩根来说就会更加合适。 　　“不过这样一来，这里就被我布置成了城防。”摩根说，“如果有不知死活的想来试试，我也可以久违地体会一下阵地战，看看自己有无生疏。” 　　“呜哇……这么好战啊……”汐见幽幽地调侃。 　　摩根端起茶杯，看了眼汐见。 　　他在客厅里弄了块白板，在上面写写画画，仔细一看，是各方御主和从者的情报。 　　开着的电视里，正在放送滚动新闻。 　　“……下一条新闻。今天凌晨，深山町接到报警，在一处市民的家中发现被害者遗体，据记者了解，被害者当时独自在家，警方初步推断与之前发生在新都的命案是同一凶手所为……” 　　“你在写什么？”摩根看向那块白板，“整理圣杯战争的情报吗？” 　　“你也听到新闻了吧？”汐见说，“又是跟十年前类似的情况，圣杯战争开始之后，就出现这种连环杀人事件。” 　　如果这是第一次参加圣杯战争倒也还好，偏偏不是第一次。 　　汐见难免参考既往经验，将这种事往圣杯战争上面联想。 　　“但这一次还会跟上次一样，你觉得，又是那种对圣杯一无所知的主从吗，吾夫？”摩根说。 　　“不排除这个可能。”汐见转过身来，背对着白板，“七名从者基础能力各有高低，如果有御主打算通过吸取灵魂，来提升从者倣的力量，也不是没有可能。” 　　对魔术师而言，普通人的性命根本不值钱，只要隐藏好神秘的痕迹，就算是魔术协会也不大会轻易介入。 　　“所以你在做排除法，推断哪一方阵营有可能做这种事？”摩根问。 　　汐见点了点头：“没错。但是目前排除下来，可能做这种事的，只有尚未确定身份的第七名御主，以及间桐家着此次参战的御主了。” 　　“那个未知的御主暂且放在一边，间桐家已经连能够继承魔道的魔术师都培养不出来，你依旧认为能参战？”摩根表示不同意见。 　　“比如说，间桐脏砚亲自参战呢？”汐见抱着手臂，“虽然上次圣杯战争结束后，稍微过去问候了一下，可惜那个老人将本体藏得很深，我找到的也只是虫子拟态的身体。” 　　摩根露出些许嫌恶的神色：“那还真是让人想第一时间排除掉了。” 　　“而且那之后我又调查了一下间桐家的魔术体系。”汐见说，“间桐家原本是以水属性的魔术为主，操纵虫子的魔术应该是后来延展出去的东西。从时钟塔既有的资料来看，操虫魔术甚至可以强行改造没有经过魔术锻炼以及没有魔术资质的人，使他们成为可堪一用的魔术师。” 　　只不过这种做法效果非常有限，不管花费多少时间，从使用这种方式开始，改造出来的魔术师就已经沦为圣杯战争的消耗品。 　　“听上去倒是很符合杀害普通人，吸取灵魂获得力量的条件。”摩根对汐见的分析予以赞同。 　　“正因为力量不足，以邪道补充力量，确实符合魔术师行事风格。”汐见转过身去，看着白板上的御主与从者情报名单，“但目前缺乏足够的证据，之后有必要调查一下。” 　　可以的话，他不想让樱去面对那种魔术师。 　　即便他知道能赢，大概最后樱也会赢得非常膈应吧。 　　这时，汐见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进入新世纪之后，手机的发展越发迅速，也更加小型化。 　　汐见一家都配备了这东西，就连摩根也能熟练运用。 　　不同于其他魔术师对现代科技的不屑一顾，汐见对与科技一直持有非常开明的态度。 　　如果哪一天科学能够超越神代魔术，他甚至会放弃魔术，转而使用那些前沿科技。 　　“喂……是吗，这样啊。我知道了。” 　　短暂地对话过后，汐见合上手机。 　　“看你的表情，似乎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冠位决议出事了？”摩根询问汐见。 　　“不，那边倒是没什么。”汐见坐下来，“刚卡莲给我来电话，她是替时钟塔转达消息。魔术协会派来监督圣杯战争的人员，有人下落不明。” 　　这次魔术协会除了派遣两名魔术师外，还安排了人员负责监督圣杯战争的情况。 　　“是死于连环杀人事件？” 　　“不清楚，毕竟下落不明。”汐见看向已经在播其他新闻的电视屏幕，“而且下落不明的，是负责巴泽特·弗拉加·马克雷米兹那边的人员。” 　　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将协会的监督者排除掉，在圣杯战争还未出现伤亡之前做这种事，更容易推卸到其他御主和从者身上。 　　或许是不想被协会打探到自己作为魔术师的秘密，毕竟巴泽特出身于爱尔兰的魔术家系。马克雷米兹家一向跟时钟塔保持距离，巴泽特自己反倒是异类。 　　“所以时钟塔……不，那个老妇人又要你做什么？” 　　“很不巧，这次是君主·特兰贝利奥通过卡莲转达的委托。”汐见说，“他希望已经回到冬木的我，调查一下监督人员失踪的具体情况。” 　　虽然只是要汐见收集情报，但先探查一下巴泽特阵营的情况，倒是符合汐见的预期。 第十四章 樱的行动 　　放学后，樱蹲在天台的角落，检查那里的结界基点。 　　姐姐有事被老师叫去了，等待的时间，她在学校里随便走动，并在天台发现了类似结界基点的东西。 　　“果然有呢……”她深思着叹气。 　　背后，Saber现出身姿，在樱旁边蹲下来凑过去看：“这什么啊，结界的基点吗，御主？” 　　“更准确地说，是类似阵眼一类的东西。”樱将手放上去，试图消除。 　　但是阵眼却有着完全没办法短时间内解析的术式。 　　“嘿诶……所以是caster的所作所为吗？”Saber咧开嘴角。 　　“应该不是。”樱收回手，看着那个术式节点，“这种术式，更接近用现成的东西直接布置完成。” 　　“干什么用的？用来吸取结界内部人类的生命力吗？”Saber皱眉，显然很不满意这种做法。 　　樱闭上眼，再度解析术式的作用：“不……这似乎更接近改变空间规则的结界。” 　　“怎么说？”Saber问。 　　“不清楚……或许整个结界展开之后，内部的人会被转移到另一个位面吧。”樱说。 　　她从中感觉到了类似虚数空间一类的东西，但又有所不同。 　　“对外面的人来说，或许只是里面的人忽然不见了而已。”樱补充道：“不管怎么样，连我都没办法立刻解除，多半是依靠宝具实现的结果。” 　　Saber感慨了一声：“还真是喜欢搞些偷偷摸摸的小把戏，不管是caster还是别地家伙，都真是让人不爽快。” 　　“现在还是应该优先将注意力，放在侦查其他御主和从者情报上面。”樱从地上站起来，看着那个没办解除的基点。 　　她推测学校里应该还有好几处，只是没办法确定结界的形式，以及宝具能够达成什么目的，樱最后只能选择在上面覆盖了一层妨害术式。 　　这样一来，就算结界展开，也会因为受到妨碍而出现破绽，从而变成内部的突破口。 　　Saber忽然转身，警惕地看向另一边。 　　“别紧张，是我。” 　　Archer的红色外套身姿实体化，出现在两人的视野里。 　　“是你啊，下次提前解除灵体化再过来吧。”Saber重新放松，不满地表示。 　　“我下次注意。”Archer笑了一下，“凛让我跟你们说一声，她忙完了，在教学楼门口等你，汐见樱。” 　　“叫我樱的就行了。”樱对此很随和，“Saber，先过去吧。顺便看看学校里还有没有什么异常。” 　　“喔！”Saber活动着肩膀，消失在了天台上。 　　樱转身准备离开天台，Archer在身后开口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调查之前说的结界，姐姐没跟你说过吗？”樱问。 　　“那个啊，凛倒是说了。”Archer抱着手臂，“我今天有注意到你在学校里的行动，作为魔术师而言，意外地十分老练。” 　　“过奖了。”樱礼貌地点头。 　　Archer摇头：“不是在称赞你，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作为魔术师而言，你比凛更加成熟一些。” 　　“成长的环境不同，毕竟我从几年前开始，就进入了魔术师的大本营学习。”樱对此并不觉得有什么。 　　“不，我指的是你身上的血腥味。”Archer说，“跟凛不一样，你是上过战场的魔术师，我没说错吧？” 　　“姑且算是吧。”樱愣了下之后，笑着摇摇头，“虽然我还没有在战斗中杀死过敌人。” 　　她在伦敦时，确实卷入过魔术师的纷争里面，也发生了关乎生死的战斗。 　　所以樱很清楚魔术师之间的战斗意味着什么。 　　就好像昨天晚上，比起还有些余地的姐姐，樱其实已经做好了将姐姐的战斗力剥夺，并以Saber一道击杀Archer的准备。 　　只不过姐姐虽然有觉悟，但关键的地方还是不够狠。 　　再加上爱因兹贝伦的介入，最后就演变成了现在这样。 　　“有没有杀过人并不重要，魔术师迟早会遇上需要动手的时候。”Archer说。 　　樱微微挑起眉梢，面有诧异：“所以Archer，你是预感到最后姐姐会跟我交战，所以觉得没有夺得圣杯的希望，才特地来打探的吗？” 　　“怎么会，只是一时好奇，多问两句罢了。”Archer摊手，表示自己并无其他目的，“而且看到你的言行，很难相信你跟凛是姐妹。” 　　“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我跟姐姐从小就分开了，接受着完全不同的魔术教育。”樱自然地陈述，“虽然这样说自己的原生家庭不太好，但……比起远坂家代代相传的东西，我得到的东西，远胜于姐姐所继承的。” 　　她的语气之中毫不掩饰炫耀的成分，让Archer也不禁呆愕。 　　“那还真是失敬。” 　　赤色弓兵略显客气地致歉后，就灵体化从天台上消失了。 　　樱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道歉，但仍旧没有舍弃刚才的猜测，她认为Archer已经在考虑之后的事情。 　　如果在结盟状态下顺利将其他的阵营悉数排除，最后就必然是解除同盟，进行最后的决战。 　　那样的话，作为御主明显劣势的姐姐，自然需要掌握更多的情报。 　　不过……姐姐或许还没有考虑到这个地步。 　　想到这，樱认为没有必要特地把这件事拿出来跟姐姐说。 　　不管有没有圣杯战争，樱都很清楚姐姐的性格，也因此能够付与自己的全部信任。 　　从天台一路走到教学楼的玄关，她看到了等在那里的姐姐。 　　“久等了，樱。”凛轻轻招手。 　　“哪里，是我让姐姐久等了。”樱换完鞋子跟上去，“我伵应该在教室或者这边直接等姐姐的。” 　　“算啦，等你一会儿又有什么关系。”凛笑了一下，“老师叫我过去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叮嘱一下晚上不太安全，让我这样的优等生别在外面逗留。” 　　“是关于那件事对吧？”樱也明白过来。 　　冬木市的连环杀人案，甚至已经在学校里掀起了讨论。 　　作为御主，她们则难免往圣杯战争上产生联想。 　　“嗯，所以我有些想法，回去之后好好商量一下吧。” 第十五章 Gae Bolg VS Alternative 　　比起被所谓的学生身份限制，在行动上会有些许迟缓的樱和凛而言。 　　其他的御主已经动了起来。 　　在夜晚开始侵袭黄昏色的天空时间，巴泽特背着装有家族传承魔术礼装的圆筒，穿过冬木大桥，准备从那里穿过公园，前往深山町的街道。 　　她白天一直小心地在新都行动，但并没有多少收获，因此决定利用夜晚前往深山町。 　　根据事前掌握的情报，包括在冬木有资产的爱因兹贝伦在内，创立圣杯战争仪式的御三家，全都定居在位于未远川以西的深山町。 　　那边更加靠近优秀的灵脉位置，也因此更容易遇到其他的从者和御主也说不定。 　　一边隐匿行踪，一遍小心地搜寻，巴泽特贯彻着身为封印指定执行者时的良好习惯。 　　但是，她很快就注意到公园太过安静。 　　就算是冬天，这里也过于人烟稀少，连一个行人的影子都找不到。 　　巴泽特停下了脚步。 　　这里无疑被设置了驱散闲人的结界，是其他阵营精挑细选的战场。 　　并非她不够小心，而是对方准备得更加充分，巴泽特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设置的驱人结界。 　　看样子，已经御主找上门来，要发起战斗了。 　　灵体化跟随的Lancer也再度显现身姿，挡在了御主前面。 　　已经见识过巴泽特实力的Lancer，本不会做这种事，这让她略微不解。 　　“小心点，御主。对方来头不小。”Lancer压低了声音。 　　仿佛夹杂着杀气的冷风吹过，巴泽特猛然抬头，看到了站在公园路灯上的身影。 　　“……汐见……先生？” 　　阅览过对方资料的巴泽特，一眼就认出了汐见。 　　“噢？这就是御主昨天说过的熟人吗？”Lancer露出笑容，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气，“你就是七名御主之一吗？” 　　“不，正好相反。”汐见的手抄在口袋里，微微俯身看着地上的两人，“我只是偶然注意到巴泽特君的动向，所以特地过来打个招呼而已。” 　　如果换成其他御主，巴泽特或许已经开战，但来的人不是御主，她就有些迟疑。 　　特别是，对方的实力无疑远在自己之上。 　　“你不是应该在伦敦吗？为什么会出现在冬木？”巴泽特问。 　　“这话说得奇怪，我过去本就住在冬木，回一趟老家有什么关系？”汐见的态度很轻松。 　　简单直接的理由，巴泽特也没办法佡反驳。 　　“我来只是打听一件事，协会派来监督的人员，是被你们干掉的吗？”汐见又问。 　　巴泽特眉头一皱，她没想到协会在监督人员失踪之后，安排的补充人员竟然是这个人。 　　“听你的口气，似乎是那些菜鸟的替补？”Lancer开口了，猩红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汐见，“真是充满杀气的问候啊。” 　　他感觉非常面前出现的家伙非常奇怪，明明是人类的魔术师，却带着那个地方的气息。 　　“毕竟都是做这一行的，有点杀气不是很正常？”汐见耸了耸肩，并没有因此收敛。 　　Lancer微微眯眼：“这样啊，那就只能请你跟你的同事们，去一样的地方了。” 　　他说着，赤红色的长枪缓缓出现在手中。 　　然后，这一次就连巴泽特也察觉到这里的气场骤然发生改变。 　　“喔……”汐见的表情也变了，不再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轻松态度，他的表情渐渐认真起来，“没想到你的从者，竟然是光之御子，库·丘林啊。” 　　一下子道出了从者的真名，巴泽特大惊。 　　但是Lancer却并没有因此有什么反应，只是用枪指向汐见。 　　“看到我的枪就立刻猜到了真名。”Lancer冷冷地发问，“你认识这把枪？” 　　汐见从口袋中抽出手，缓缓摊开。 　　“岂止是认识……” 　　随后，与Lancer持有的相似而不相同的枪自汐见手中显现。 　　毫无疑问的宝具。 　　巴泽特内心震惊不已，猜测难道汐见是否也跟自己一样，是否来自什么传承保菌者（GodsHolder）家族。 　　Lancer的瞳孔骤然收缩：“你怎么会有那把枪？” 　　“这还用问，当然是跟你一样的原因。”汐见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库·丘林，“说起来，按照一般的传统，虽然大家隔着遥远的时代，但应该喊你一声……‘师兄’比较合适，对吧？” 　　这话一出，Lancer顿时摆好架势，笑着的脸上，散发着冲天的杀气。 　　“那还真是有意思，到底是欺世盗名的假货，还是货真价实的同门——”他敛起笑容，额角青筋暴起，“就让我看看你配不配拿着那把枪吧！” 　　话音落下，Lancer与汐见就同时消失，双方的红枪在空气中相撞，迸发出锐利的火星子，以及四散的风压。 　　“真不错啊，竟然能跟上我的速度。”Lancer不禁兴奋起来，“退远点，御主。我没办法保证打起来之后，还能确保你的安全。” 　　“知道了。” 　　巴泽特答应着，迅速拉开了距离。 　　按理说，就算不是御主，打上门来自己就该应战。 　　可是她现在很清楚，对Lancer而言，汐见天溪是只属于枪之从者的敌人。 　　无论如何，巴泽特都不应该介入这场战斗，只能在一旁确保战斗分出胜负。 　　而在那之前，任何介入者都会成为两者共同的敌人。 　　“这是我想说的话，你的速度，就只有这么点吗？” 　　汐见说完的瞬息之内，便来到Lancer的身侧，扫出手中的枪，锋刃反射的光划出了一轮转眼即逝的新月。 　　稍有迟疑便会被枪刃刺穿身体的攻击，库·丘林却在闪身躲避的同时，侧身反击。 　　公园的步道上，爆发出庞大的魔力。 　　两支坚固的魔枪，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便相互撞击了上百次。 　　每一次都在寻找对方的破绽，但每一次都在抓住破绽之前，被对方识破，然后抵挡了进攻。 　　两人就像精密的狙击手，没有一个动作多余，没有一次进攻无意义。 　　全都只为刺穿对方的心脏。 　　砰—— 　　随着更为剧烈的一声空爆，两支枪在最后一次交锋后，随着各自的主人拉开了距离，摆开架势。 　　Lancer脸上露出了更为血腥的笑容。 　　汐见则仿佛冻结了心灵一样，冰冷地注视对方。 第十六章 决定性的差异 　　巴泽特终于意识到，汐见天溪绝不是封印指定执行者中的当代最强这么简单。 　　魔术师的评价体系已经不足以准确评估汐见的实力。 　　他与Lancer的战斗，已经超出了人所能抵达的极限。 　　如果让她与Lancer交战，在不发动宝具的前提下，巴泽特很难说能在Lancer这种状态下的如潮攻势中撑多久。 　　他们的每一次踏足都穿破地面。 　　他们的每一次兵刃交接的风压都撕裂树木、折断路灯。 　　公园的道路与草地已经满是可怖的痕迹，汐见现身时所站的路灯，也早已弯折成数段，飞到了数米外，将地面砸出了凹坑。 　　他们的速度已经超出了巴泽特的视力极限，就算用魔力强化双眼，也只能看到两种颜色的虚像残影交错而过。 　　除非两人偶尔停下来。 　　狂风低啸。 　　所有一切违反这个世界物理法则的暴行，让大气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无人的公园遭受着前所未有的摧残。 　　不是圣杯战争预定之内的战斗，却有着完全不亚于圣杯战争的惨烈。 　　仿佛早已消失的深化之战在这里再度上演。 　　赤雷划破天际，狂澜粉碎大地。 　　“我收回前言。”Lancer咧嘴一笑，“那动作、那枪术、那身法，全都与我一样，是那个人教的。” 　　汐见缓缓地向一侧挪动脚步，寻找下一次发动进攻的时机：“难怪师父时常会将我与你相比。你的本事也的确不辱师门。” 　　“哼——”Lancer嗤笑一声，“不过没想到居然是跟那个人一模一样的枪，就算是我也有点意外了。” 　　在看到汐见手中出现的枪时，Lancer还曾经猜疑过，是不是这人的先祖什么的，曾经潜入影之国，从那里偷走了原型之枪。 　　“我说过的吧，跟你差不多的原因。”汐见再度发起突刺。 　　正因为差不多的原因，正因为都是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学生，即便隔着千年的时光，在圣杯战争的这个战场上相遇之后。 　　生者与英灵，依旧爆发出不相伯仲的战斗。 　　无论如何改变策略，各自的枪法都万变不离其宗，只要一个细微的动作，便能轻易地解读对方接下来的路数。 　　“说老实话，我们这些做从者的，没什么自由意志可言。”Lancer在逐渐白热化的战斗中，情绪越发高涨，甚至可以抽空闲聊，“我本来以为又是司空见惯的搏杀，却有机会跟你这种对手交锋。” 　　“彼此彼此吧，Lancer。”汐见挥枪，挑开了Lancer的纵劈，并顺势以枪尾扫击对方的肋骨，然后不出意料地被躲开，“师父最得意的弟子有我就够了，老老实实滚回座上去吧。” 　　听到这话，Lancer轻轻转动手中的枪，单手握住扛在肩上。 　　“哎呀，说老实话，就算是师父，我也对‘最得意的弟子’这种名头没什么兴趣啦。”Lancer仿佛发现了什么能激发汐见拿出全力的线索，促狭地笑着看向他，“不过要是随便什么三流货色就想自称‘唯一’，还不够看啊。” 　　库·丘林已经察觉到了，汐见是想用完全一样的本事打败他。 　　但正因为完全一样，所以Lancer绝不会轻易授首。 　　更何况，汐见肯定还有藏起来的本事没拿出来。 　　如果到最后只能一起解放赤枪的真名贯穿对方心脏，落个同归于尽的结局，Lancer只会觉得无聊。 　　“那……就满足你吧。”汐见淡淡地说完，也单手提枪。 　　他将左手向一侧的虚空中伸出，缓缓握住。 　　Lancer的表情再度发生变化，惊愕缓缓出现在脸上。 　　“怎么了，Lancer？该不会你没有第二把枪吧？”汐见微微扬起嘴角，泛起戏谑的笑意。 　　“管你有几杆枪，要做的事只有一件！” 　　发出咆哮的库·丘林，已经因为止不住兴奋，令他体内的血液和魔力一并沸腾起来。 　　双枪流。 　　过去在影之国修炼的库·丘林，并没有那么多时间。何况光是精通一支枪的枪法，就足以让他在战场上所向无敌。 　　最后的死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性格上的缺点所导致。 　　没想到居然有人有足够的时间习得师父的看家本领，不管是天赋还是时间，都多少有点令他艳羡。 　　当然，比艳羡更重要的是，能够打上一场。 　　战斗再度展开，Lancer的攻击比先前更加猛烈与致命。 　　几乎如Lancer期待的一样，汐见天溪并没有因为两手各执一枪而深陷不利佮。 　　长枪本是双手武器，汐见却以单手武器般的速度以及灵巧，彻底发挥出死翔之枪攻击距离较长与重量较重的优点。 　　攻左则右至，攻右则左至。 　　没有高低，没有强弱。 　　两支枪有着不分彼此的威力。 　　简直就像面对师父本人一样。 　　无法期待哪一边更弱，要想取胜就只能同时击败这两支枪。 　　而且很快，Lancer就体会到了作为从者，比起生者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利了。 　　那就是受限于职阶，虽然能够使用卢恩魔术，却多少会因为自己嫌麻烦不想使用，而存在有些难以形容的生疏。 　　所以当Lancer看到交错的双枪同时向外侧挥舞时，卷起的火焰龙卷，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他十分清楚就算有对魔力，吃下这卢恩魔术的一击之后，自己也不会轻松。 　　“你丫的！在战斗中发动卢恩，算作弊吧！”Lancer斥责了一句。 　　“真是莫名其妙的反应，既然是师父的弟子，行使卢恩魔术是基础中的基础。”汐见将右手的魔枪砸向地面。 　　开裂的地面骤然生出兵刃，从四周包围Lancer，所幸库·丘林有着顶尖的敏捷，才能在这滴水不漏的魔术之中，求得一线生机。 　　“切……被同门这么说，真是没得辩解。”Lancer无奈地笑着吐槽了一句。 　　当然，他并不会抱怨汐见的战斗方式。 　　毕竟谁让大家的师父，都是同一个人呢。 第十七章 鏖战 　　“还真是好战啊，吾夫。” 　　公园的另一头，远远停在树顶观察战况的摩根，自言自语地感慨了一声。 　　原本，汐见只是发现了御主之一的巴泽特行踪后，打算顺便履行一下君主·特兰贝利奥以协会名义发来的委托，去问问对方，随便整理一下结果就走人。 　　所以摩根没有跟过去，毕竟汐见完全有能力轻易脱身。 　　结果却没想到巴泽特的从者时Lancer，光之御子库·丘林，让原本并不打算纠缠的汐见，改变方针，矛头一转对准了这位同门师兄。 　　战斗已经从最初的白刃战，转为了夹杂着魔术交锋的战斗。 　　原初卢恩并非汐见专属的东西，同为斯卡哈学生的库·丘林，也同样习得了十八个原初卢恩。 　　因此当汐见开始以手中这对魔枪为媒介，发动魔术进攻之后，虽然因为职阶的限制，在魔术方面没办法发挥全力，库·丘林也还是难得地用起来魔术。 　　火焰与烈风的龙卷在公园之中撞击，被卷入的物件全都转眼间化为灰烬，四分五裂的水泥路面也被熏得漆黑，满是灰尘，像是刚刚发生过火灾一样。 　　“这下可真是有麻烦了啊。”库丘林捏着下巴，毫无慌乱地看着自己勉强释放的大魔术，与师弟的魔术一点点抵消。 　　说是抵消，但汐见的魔术威力已经逐渐占据了上风，这一点毫无疑问。 　　以Lancer职阶降临的他，魔力本身就并不出色，仅仅只有C的程度，除此之外，库·丘林更加精于火焰魔术。 　　这也是他在这个职阶下，能够最大程度保持原本威力的魔术类型。 　　然而汐见不一样，风、地、水、火，仿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属性的限制，汐见的大魔术可谓应有尽有。 　　渐渐地，Lancer的魔术特性，已经出现被汐见摸清门路的可能。 　　“你该不会是五大元素属性吧。” 　　Lancer横枪，摆出架势，打算抓住汐见发动大魔术的间隙，一口气拉近距离，取得白刃战的先机。 　　“谁知道呢，我没有纠结过这个问题，等到回过神来，就已经是这样了。” 　　汐见的食指在空气中划过，白色的文字一闪即逝。 　　话音刚落，库·丘林便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骤然发生改变，在他周围半径约十米的范围内，忽然充斥着无数的卢恩。 　　两人的战斗虽然并非每时每刻都在交锋，但绝没有能让汐见布下这么多卢恩文字的时机。 　　凭借对卢恩的深刻理解，Lancer找到了这些卢恩起始节点的位置，认出了那三个卢恩文字。 　　这三个卢恩排列起来，便意味着“制作”。 　　“切，居然以卢恩来制作卢恩！”Lancer再度亢奋起来，怒吼着冲向汐见。 　　汐见确实没有写下那么多的卢恩，但利用交手的间隙，布置最初的三个卢恩，并不算什么难事。 　　所谓的魔术战，只是掩盖这一行为的障眼法。 　　连Lancer都被骗过了，他冲出去的时候，也忍不住在心里感慨，魔术师还真是一群讨人厌的家伙，打起来百转千回，一点也不利索。 　　——虽然这个想法，也无意间把自己都包含在内了。 　　这一次，Lancer的进攻并没有迎来预料中的阻拦，他本已经做好了突刺被破解后的变招准备，但手中的Gae Bolg却宛如刺中了树干，遇到了庞大的阻力。 　　以赤色枪刃尖端为中心，寒冰向四周扩散开来。 　　“钻石星尘（Diamond Dust）。”汐见的声音隔着扩散仮的冰棱传来。 　　这种程度的魔术，就算对库丘林本人发动，也会因为C级的对魔力而效力大减。 　　但转变思路，用来封锁他的下一步，却是非常有效的战术。 　　彼此都是疾如雷电的使枪好手，些微的迟滞便可以化为致命的杀机。 　　“糟——”Lancer大惊。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些以他为中心出现的卢恩文字，便渐次爆炸开来，将枪之从者淹没。 　　在后方观察战场的巴泽特，也不得不举起手臂，抵挡向四周扩散的爆风。 　　爆炸足足持续了十几秒后才停下，公园中央烟尘笼罩，四周一片狼藉。 　　被风渐渐吹散的尘埃里，Lancer的身影已经不见，只有赤色的魔枪落在斑驳的道路上。 　　输了吗？巴泽特心想。 　　但是她跟Lancer之间的魔力通路并未断绝。 　　这时，汐见已经抬起头，Lancer正急速落下，躺在地上的魔枪也不安地躁动起来，咻地飞起，在空中转过几个锐利的角度后，回到他的手中。 　　利用下落的加速度，Lancer狠狠地向汐见投出手中的魔枪，与汐见慢半拍掷出的魔枪撞击后弹开。 　　落回地面的Lancer再度接住回到手中的Gae Bolg，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狼狈，满是没能及时躲避全部爆炸带来的伤痕与污垢。 　　巴泽特立刻发动了最基础的治疗魔术，Lancer身上的伤势开始痊愈。 　　“真不简单啊，我都不知道你到底该算魔术师，还是该算用枪的战士了。”Lancer毫不气馁，豪爽地称赞汐见，“要想杀掉我可没那么容易，时间还很充足，我的御主也没要求撤退——” 　　他平举着长枪，指向汐见的眉心：“怎么样，要来第二轮吗？要是能在这里干掉我，从今往后，你就是师父的第一弟子。” 　　受伤与劣势不仅没有打击到Lancer，反而进一步激发出他的战意。 　　“哼……” 　　汐见的双枪耍了两个枪花，再度排开架势，接受了库·丘林的宣战。 　　四周安静如斯，只有风吹过还未倒下的树梢，叶子发出一阵沙沙的响声。 　　两人就像西部牛仔一样，调整呼吸与心跳，蓄势待发。 　　然后，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撕裂了这里的氛围。 　　没有杀气，没有威压，只是单纯地向这边走来。 　　察觉到新的来者，汐见和Lancer几乎同一时间警醒，看向同一个方位。 　　“那个是……” 　　原本只是用好整以暇的心情观望战场的摩根，也因为这个身影的的出现而诧异。 　　以及那种没来由的……几乎令人鸡皮疙瘩都要起来的寒意。 第十八章 魔术师 　　身披褐色斗篷的身影仳缓缓地自道路尽头出现，宽大的兜帽遮住了面孔，只有白色的头发与茶色的皮肤，从斗篷的缝隙间露出来，让汐见无法辨认对方的容貌。 　　但，唯有一点可以确认。 　　那是一名从者。 　　就算不是本次圣杯战争的参加者，没有圣杯给予御主的权利。汐见也依旧可以辨认出对方的身份。 　　“来者何人？”Lancer掉转中的枪，指向那个身影，“是从者的话，就报上职阶来。” 　　正进入最高点的战斗，因为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而中断，Lancer心里很不爽。 　　随着他的这个动作，身披斗篷者停下了脚步。 　　“从者……Caster。”巴泽特捏住了心口，她也觉得很奇怪。 　　明明没有杀气与敌意，她却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捏住了咽喉，随时可以杀死自己。 　　作为封印指定执行者经历的无数战斗与敌人，从没有人给她这种感觉。 　　“居然是Caster？”Lancer听到了巴泽特的念话，也略微惊讶。 　　他现在全身都处在临战态势，已经没时间管后方的师弟会不会偷袭。 　　因为，汐见绝对跟他一样，注意力都落在了Caster的身上。 　　Caster停下脚步后，微微抬起头，看向两人这边。 　　尽管隔着斗篷的前沿，汐见却仍旧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视线。 　　在看着我？他暗暗吃惊， 　　不过这都是次要的，Caster现在现身，比起Lancer感觉受到妨碍的不愉快，汐见此刻完全没有要动手的打算。 　　至少也得……再准备充分一点才行。 　　对手是Caster……是那个男人的话。 　　能顺利撤退吗？ 　　回头微微确认摩根的方位，不管是使用再契约后重新形成的令咒，还是别的什么手段，这不过百米的距离，都仿佛分隔两人的天堑。 　　“Lancer，今天的战斗就到这里吧，迟早有一天，我们要再分个高下。”汐见盯着Caster，缓缓地说。 　　“喔，我这边也差不多，比起同门争斗，现在应该优先针对那个魔术师从者吧。”Lancer继续说。 　　“不是那个意思！”汐见吼了出来。 　　“嗯？”Lancer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看在师父的份上，这次由我来掩护，赶快带着你的御主撤退。”汐见再度回到一贯的口吻，握枪的左手翘起三根手指。 　　那并非在表达什么含义，而是单纯地在发动魔术。 　　闪电、疾风、火焰。 　　三种属性的大魔术一气呵成，先后向着Caster发动攻击。 　　Lancer心说师弟真上道，压低身形准备冲上去的时候，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些就算有着A级别的对魔力，也依旧棘手的魔术，却宛如石子扔进了大海，连个水花都没有掀起，就那么消失了。 　　或者说，被消除了。 　　“什么？”Lancer瞪大了眼睛，顿时理解汐见刚才为何那种反应。 　　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应对的敌人，不知道真名，跟不清楚能力。 　　Caster的实力显然远超常规。 　　汐见暗自咋舌一声，推开Lancer冲了出去。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发动魔术，而是以魔枪为凭，抛向空中后，骤然分散为数十支枪后，如暴雨般倾盆而下。 　　无一例外，这些落下的魔枪全都没能贯穿Caster的身体，就被弹飞出去，落得到处都是。 　　还没来得及收回魔枪的汐见，就看到一个古奥的术式展开，他立刻旋转手中的另一支魔枪，化枪为盾。 　　而后，纯粹的魔力大炮便发射出来，如果没有展开这防御，汐见势必会被极为纯粹的魔力吞没，然后重伤。 　　“这股力量……”汐见咬紧牙关。 　　原初卢恩其十，退魔之卢恩！ 　　到底是宝具，还是纯粹的魔术炮击，汐见没有心思去分辨，他拿出压箱底的本事去抵挡，分散开来的魔力向着四周扩散，将海滨公园剩余完好的部分全部摧毁。 　　所幸这里已经布下了驱人的结界，否则所有被波及的普通人都必死无疑。 　　打从心底里发出前所未有的怒吼声，汐见调动全身的魔力，撑过了这一波攻击。 　　即便如此，汐见的上衣袖子也四分五裂，只有裸露的手臂与伤痕。 　　趁着这一击的结束，汐见收回魔枪，准备展开撤退的魔术。 　　但是…… 　　有人判断错误了。 　　巴泽特。 　　全身上下以多种卢恩魔术强化过的她，趁这个机会冲了出来，她的身后悬浮着一颗实心的圆球。 　　那是她的魔术礼装。 　　“快住手！巴泽特！”Lancer知道巴泽特是想制造空隙，然后一起撤退。 　　她全力以赴甚至可以匹敌大部分的从者，却绝对不包括眼前这一骑。 　　环绕着卢恩强化力量的拳头在距离Caster只有几公分的距离时撞上了无形的墙壁。 　　不等她挥出第二拳，巴泽特的身体……或者说周围的空间就被固定，然后挤压。 　　动弹不得的巴泽特喉咙里传出低低的惨叫声。 　　间不容发。 　　汐见与Lancer，仿佛多年的战友一般，默契地杀到，挥出魔枪，终于逼得Caster后退了好几步。 　　没有恋战的汐见，带着Lancer和他的御主一并向后撤退，消失在那面同时出现的水色镜子中后，便宛如政升华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公园里再无其他从者与魔术师的气息，Caster微微错愕后，抿着嘴唇，看上去无喜无悲。 　　“如何？参加圣杯战争以来，初次临阵的感觉？是否让你大失所望了？” 　　身后，白发白袍，看上去不止年岁的男人，缓缓走了出来。 　　Caster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但最后只是摇摇头。 　　“不，没什么感想。”他如此回答自己的御主。 　　其御主为时钟塔天体科君主，马利斯比利·阿尼姆斯菲亚。 　　“这样啊。”马利斯比利带着温和的表情和语气，丝毫意外Caster的反应，“不过你原本赞同了我的方针，却又忽然决定到这里来。那个男人说的话，就这么让你在意吗？” 　　“是有一点。”Caster说。 　　马利斯比利点点头：“既然他们已经撤退，我们也先回去吧。” 　　这样说完后，他与Caster一同转身离开。 　　很快，满目疮痍的公园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第十九章 前途未卜 　　那将汐见和Lancer阵主从一起转移的魔术，是摩根的『镜』。 　　三人被转移到了距离未远川的海滨公园七八条街的小巷。 　　“帮大忙了。”汐见靠在墙边，对摩根道谢。 　　摩根轻轻晃了下手：“没什么。从Caster现身到我展开转移用的水镜，时间太过紧凑，如果不是你们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水镜也会被干扰到。” 　　“已经很厉害了好吗。”汐见苦笑一声。 　　隔着近百米的距离，在几个呼吸之间，就完成了转移三人，脱离战场的魔术。 　　单从这一点上，汐见也不免重新对摩根的天才，再度感到佩服。 　　“比起那种事——”摩根伸出手去，要触碰汐见伤痕累累、失去了袖子的手臂，“先治疗伤势吧。” 　　汐见回过神来，抬起手臂看了眼：“没什么大碍。” 　　他说着，那些伤口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不需要再继续在意。 　　摩根露出了然的淡笑，看向一旁的Lancer。 　　蓝色枪兵此时正抱着御主，半跪在地上，申请严肃地查看巴泽特的状况。 　　“看样子，巴泽特君伤得不轻……那种情况下居然敢冲出来，该说勇敢无畏，还是该说鲁莽无谋呢。”汐见看得只想挠头。 　　照理说也做了这么多年的封印指定执行者，在战场上还是不够慎重……。 　　汐见在心里猜测，大概是巴泽特因为Lancer在场，又有匹敌Lancer的汐见，所以想要搭把手吧。 　　“是啊。”Lancer横抱着巴泽特站起来，“总之，今天只能到这里了。虽然没能跟你分出胜负，不过你要是想打我也没办法奉陪。” 　　汐见耸了耸肩：“随便吧。本来只是公办，却没想到这一次的Lancer居然是你。我也有些上头了。” 　　“这不挺好的！”Lancer咧开嘴，笑嘻嘻地表示，“影之国的弟子，就得是这种感觉才行嘛。” 　　“……也许吧。”汐见抿了抿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毕竟斯卡哈平时言行举止冷静透彻，却意外地好战。影之国又没有多少娱乐手段，因此当汐见成长到足以与师父打得不相上下之后，就成了打发时间的最佳对象。 　　有什么样的师父，也就难免会有什么样的弟子。 　　“所以不跟我介绍一下吗？这位小姐姐是什么人？”Lancer凑到汐见边上，半是玩笑半是戒备地看着摩根，“你的从者？” 　　“不……是我的妻子。”汐见单手叉腰，大方地做了介绍，“的确现在也依旧是从者之身，但并不属于这一场圣杯战争参战者。” 　　Lancer听得目瞪口呆：“真厉害啊喂，这下我这个做师兄的也要甘拜下风了。” 　　说着，他又凑到汐见耳朵边上小声嘀咕：“不过这一挂的女人我劝你还是小心点吧，看着就不好应付。” 　　“喋喋不休就到此为止吧，库·丘林。”摩根听到了这话，但却只是平淡地看着他，“这个时代有句话，叫做‘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汐见挑眉：“知道你没有恶意，但这种话不要让我听到第二次，Lancer。” 　　“哎呀，就是那个嘛。”Lancer单闭着眼睛，一副无奈的表情，“我就是因为被性质恶劣的女神纠缠，所以最后死掉了么。” 　　言下之意，库丘林是从摩根身上察觉到了跟莫瑞甘类似的气息，才会对自己的师弟有这一说。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摩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换做我，对于甩了我的战士，我只会诅咒纠缠他到死哦。” 　　“你看吧，我就说！”Lancer快无力吐槽了，他略带鼓励地对汐见说：“你自求多福吧，我还要治疗受伤的御主，就不陪你们在这里聊天了。” 　　他说着，抱着巴泽特转身，打算跳上屋顶，却在纵身跃起的前一刻，想起什么事来，转头看向汐见，眼神十分正经： 　　“看样子圣杯战争已经出现了很难缠的对手，但是不管圣杯战争最后结果如何，我都会陪你再打一场。” 　　“但愿吧。”汐见点头。 　　随后Lancer跳上楼顶，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冬木的夜色里。 　　从墙边起身，汐见搓了搓发凉的手臂，打算先返回新家休整。 　　“库·丘林说归说，我不会在意。”他说。 　　“就算诅咒你到死也没关系？” 　　“……不至于吧，我又不会——”汐见抖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着摩根。 　　摩根也看着他：“说笑而已。就算你心里记挂着别的女人，只要别忘了第一的位置是谁就行。” 　　“呃……”汐见渐渐讪笑起来。 　　“不管怎么样，你的第一个女人都是你的师父。”摩根用指尖托起汐见的下巴，明明是仰视，那份笑容却意外充满压迫力，“已经无可更改的事实，我也早就懒得反复计较了。” 　　“为什么连这个都知道啊！”汐见哭丧着脸。他明明早就切断了御主与从者会通过睡眠看到对方记忆的联系。 　　摩根的表情却渐渐严肃起来：“我甚至知道今天出现的Caster真名是什么，就和你一样。” 　　伋　　“你已经……知道了？”汐见几乎哑然。 　　“Caster的真名便是魔术王，所罗门。”摩根说，“不，其实甚至不应该说出他的真名，毕竟光是将其宣之于口，就会被赋予诅咒。” 　　话虽如此，她却好似并不在意『诅咒』一样。 　　只是前一刻的诙谐与情趣一扫而空，汐见也一样面沉如水。 　　“虽然只是为了撤退而试着交手。”汐见透过大楼之间的间隙，看向高悬在夜空之上的明月，“没想到连我的魔术都无法生效，魔术王当真名副其实。那种对手，绝对不能让樱去面对，这已经不是是否存在过保护的问题了……” 　　而是绝对会死。 　　魔术王，绝对不是人类的魔术师和常规的从者能够应付的敌人。 　　“要保护樱的话，就只有违反规则，介入这场圣杯战争了。”汐见握住摩根的手，深深地注视着她，“如果你也愿意的话，请将力量借给我。” 　　“对手是魔术王的话，就算吾夫没有这个打算，我也会试试看。” 　　摩根轻轻点头，给出了回答。 第二十章 第七名御主 　　间桐慎二现在很不妙。 　　放学后，如往常一样带着学校里认识的女生外出逛街、购物，然后唱K、最后开房。 　　因为是深山町的名门，家境殷实，慎二其实并不缺异性缘。 　　但今天结束了活动之后，走夜路回家的慎二，遭遇了从者的袭击。 　　他对自己的实力过于自信，都忽视了圣杯战争已经开幕，还有数名主从没有现身，甚至不带从者就出门。 　　圣杯战争只在夜间进行的确是最基本的规则。 　　但离校时尚未天黑，现在则已经入夜。 　　“你是……Assassin……” 　　慎二捂着出血的肩膀，恶狠狠地盯着用飞刀袭击了自己的从者。 　　黑色的身躯裹着宽大的披风，露出戴在脸上的白色面具。 　　是Assassin无疑。 　　真名为哈桑·萨巴赫，只是还无法确认到底是哪一代。 　　直到现出真身发动攻伀击之前，慎二布置在四周随行监视的虫子，都没有察觉到这名从者的出现。 　　Assassin缓缓地走近慎二，握住手中的匕首向他刺下去。 　　“休想！” 　　慎二发出咆哮，脸上的血管骤然暴起，那是刻印虫在体内蠕动的痕迹。 　　没有魔术资质的他，作为实在没有多余选项的结果，被祖父间桐脏砚勉强改造成了魔术师，经受十年的训练之后，总算勉强可以作为魔术师行动。 　　尽管，越是使用魔术，他的寿命就会随之削减。 　　但是渴求着间桐家家传魔道的慎二，已经顾不上这许多。 　　无数的翅刃虫从周围的林木和绿化带里飞了出来，扑向面前的Assassin。 　　“什么——！” 　　以为对方只是普通人而动手的Assassin，却没想到敌人竟然是魔术师。 　　那些虫子如果放着不管，庞大的数量足以让暗杀者受到伤害。 　　向后翻滚着躲避虫群的攻击，Assassin挥舞匕首，将逼近的翅刃虫斩断。 　　直到一团火焰飞过来，在空中分散成数个火球，撞向翅刃虫的虫群，引发一连串的爆炸。 　　“原来是魔术师啊，还以为是什么看上去很可怜的普通人。”一个轻佻的声音响起，“如果是魔术师的话，那颗心脏连同灵魂一起给我的从者吃掉，应该会有很大的帮助吧？” 　　慎二挣扎着站起来，看着从阴影里走出来的男人。 　　身穿黑色红领西装、留着胡茬、戴了眼镜，一脸笑嘻嘻的表情，看人的眼睛，就像狼盯着猎物一样让人不舒服。 　　“你就是……Assassin的御主吗？”慎二捂着已经渐渐止血的胳膊站了起来。 　　“哦？知道我是御主，所以你也是？”男人笑嘻嘻地做了个自我介绍，“那么初次见面，鄙人贝里尔·伽特，是接下来要杀了你的人，不如不想死的话，就用令咒呼唤从者吧。” 　　虽然嘴上说着手下留情的话语，那语气无疑是对着猎物舔舌头的态度。 　　伴随着贝里尔的话语，Assassin连续丢出了三把漆黑的飞刀，细小的身影在夜色里极难辨认。 　　在它们贯穿慎二的大脑之前，被无形的东西阻挡了路径，弹飞了出去。 　　自那阴影中现身Rider，与Assassin类似，身披黑色斗篷，脸上戴着涂有漆黑蛇形花纹的面具。 　　“御主，我来迟了。”Rider说。 　　“你想看我死在这里是吗？”慎二丝毫没有好脸，不客气地斥骂Rider。 　　骑之从者手握细长的武器，前端弯曲，像是镰刀一样。 　　“嘿诶，他就是你的从者啊，竟然也戴着面具。”贝里尔抚摸着下巴，“这就很让人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来历了啊。” 　　慎二瞪着贝里尔，忍痛咬了咬牙：“居然让从者在城市里狩猎普通人……你这家伙，该不会就是这些天命案的真凶吧？” 　　“噢哟，竟然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到底是参加圣杯战争的魔术师，有点东西啊。”贝里尔微微低下头，眼镜的镜片在月光下反射出白光，让人看不清眼神。 　　“御主，这种邪门歪道，还是在这里打倒比较好，不能再让城市因为圣杯战争扩大受害规模——”Rider发表了意见。 　　但是间桐慎二完全没有要采纳这个想法的意思。 　　不如说，贝里尔的做法很符合他的口味。 　　圣杯战争就是该这样，无知的一般人就该乖乖地变成从者的食粮。 　　如果不是他的从者性格太正派，慎二又不想浪费令咒在这种事上面，他早就命令Rider去做这种事了。 　　“怎么办，Rider的御主，要讨伐我吗？”贝里尔依旧嬉皮笑脸，却毫不掩饰杀意。 　　慎二看了眼胳膊上的伤，一挥手，又是一群翅刃虫飞出。 　　等到贝里尔和Assassin将这些虫子清除掉后，才发现对方主从已经消失不见。 　　“觉得受伤了不利，就撤退了吗？”贝里尔不停地笑，“虽然跟预定的有些差异，不过这就是圣杯战争嘛！只要能按我的想法杀人，怎么样都行。” 　　“要追击吗，魔术师大人。”Assassin恭敬地询问。 　　“不用，慢慢来，先继续狩猎普通人吞噬灵魂吧，你太弱了，这样下去打不赢其他从者。” 　　贝里尔转过身去，干净利落地离开了袭击场所。 　　不管是慎二还是他，都没有注意到，有个人在关注着这边的情况。 　　“果然……冬木市的连环杀人案，都是参加者所为。”站在电线杆顶部，希耶尔自言自语道。 　　她自从昨晚开战过后，便开始在城市里巡回，并安排善后的工作。 　　刚刚结束完对海滨公园的战况考察，返回教会途中，她发现了这一幕，并从他们的对话里，得知了这一事实。 　　作为监督者的圣堂教会没办法直接出手，否则希耶尔刚刚就会趁着Rider阵营的撤退，而发动进攻。 　　略微思考过后，这位年轻的监督者做出了决定。 　　“得想办法处理一下这件事。” 　　 影之国幕间 片刻永恒 　　虽说是一无所有的国度，却并不意味着风平浪静。 　　说到底，这里连水都没有，也就谈不上浪静。 　　在影之国，与『生』有关的东西一概不存，这里只有无数与『死』有关的东西。 　　死灵亡魂，诸如此类。 　　最重要的是，『死』这种概念便会无休止的互相吸引，聚集。 　　原本一个个弱小的亡魂，在无意识中聚集在一起，加上这里拥有神代级别的魔力。 　　每隔一段时间，影之国内便会诞生出那样庞大的存在。 　　说来讽刺，明明没有『生』的概念，却会从无数的『死』诞生新的怪物。 　　坐在山坡的石头上，汐见一边休息，一边思考着追踪的方向。 　　面前是用卢恩石点起来的篝火，虽然他并不觉得寒冷，但汐见觉得这样会有点游猎宿营的氛围。 　　今天的任务，或者说训练内容，便是去讨伐死灵聚集起来之后诞生的怪物。 　　以往，这都是身为影之国的女主人，师父斯卡哈的事情。 　　现在弟子已经基本上学成，斯卡哈给了汐见两个选择。 　　要么像平时一样训练，要么替她前去收拾这种东西。 　　放着不管，对影之国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碍。 　　但是就像会有生者不甚流落到影之国，然后承受不了这里的环境死去一样。 　　这里的亡灵也会出现飘向外部世界的情况。 　　一般来说是没什么，但汇聚起来的巨大亡灵，往往会本能地渴望生者的东西，没有实体，却又存在模糊的统一性，从而主动分散，向影之国外而去，在外面重新聚集。 　　因此，需要在发现之后，及时处理掉。 　　这便是影之国的女王为数不多的工作。 　　“哦？已经来到这里了，再加把劲，很快就能找到它们的位置了。”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汐见头也不回地应声： 　　“不是说这种事交给我了吗？为什么还要特地跟过来啊？就这么不放心？” 　　“别这么介意。”斯卡哈缓缓走到他旁边，“你不在城里的时候，意外地有点无聊，比起在那片林子里消磨时间，还是过来看看你的奋战，会比较有意思。” 　　汐见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我是什么娱乐项目吗，师父？” 　　“事到如今还问这个？”斯卡哈满不在意，“教导你的这些时间相当有趣，连我都觉得没那么无聊了。” 　　“哦，也对啊。”汐见了然。 　　“可以坐在你旁边吗？”斯卡哈这样问。 　　但不等汐见回答，她就已经坐了下来，像模像样地伸手去烤火。 　　“如何，还算顺利？”斯卡哈问。 　　“马马虎虎吧，毕竟这里的大源过于浓郁，会干扰到对亡灵的感知。毕竟那东西，说到底也就是大源的某种具象化。”汐见如实回答，“倒是师父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我了？” 　　“影之国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不要以为我的庭院只局限于那座城堡。”斯卡哈说。 　　“这么厉害啊。” 　　“说笑的。”斯卡哈一脸疼爱地揉了揉汐见的头发，“我不过是一直有在看着你罢了。” 　　汐见略微诧异：“诶？” 　　“以前，我收过好几个弟子，也都预见了他们的死，他们的结局。”斯卡哈娓娓道来，“但是你不一样，我不知道你的来历，更预见不到你的结局——” 　　她的手还放在汐见的头上，漫不经心地揉着他的头发。 　　“所以不免有些感兴趣了。”斯卡哈嘴角泛着难以言喻的笑意。 　　“我自己也不知道啊。”汐见苦笑着耸肩，“不过要是师父不把我捡回去，我肯定就死在这里，变成那些亡魂的一份子了。” 　　“会变成那样吗？明明在那之前，已经坚持了那么久。”斯卡哈放下手，自然地靠在他身边，紫色的头发像帷幔一样滑落，覆在他的肩后。 　　“师父……” 　　隔着单衣，师父身体的温度传来，他不否认自己的心跳变得很快，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做才比较对。 　　“怎么了？” 　　“你难道不是来催我赶快办完事，早点回城堡去挨揍吗？”汐见清了清嗓子，别开视线询问。 　　“没必要催，按你自己的步调来就行了。一流的战士并不需要谁来教自己怎么做。”斯卡哈竖起食指，伸到汐见面前。 　　“原来我已经是一流的战士了。”汐见不禁笑了一声。 　　“我斯卡哈教出来的弟子，就没有差劲的。”斯卡哈放下手，“如果不急着出发那就再休息一会儿，我也久违地打个盹吧。” 　　汐见愣住了：“师父还需要睡觉吗？” 　　“想睡的时候自然睡得着，不过也只是一种自我暗示，算不上真正的睡眠。”斯卡哈闭上眼睛，“笨蛋弟子，这段时间的护卫就交给你了。” 　　“话虽如此，影之国真的有能杀掉师父的人吗？”汐见对此持高度怀疑。 　　“能杀得死我的话，谁都行。”斯卡哈的声音渐渐低仵下去，“不过最好的话，由你来动手也未尝不可……” 　　然后，她就这么忽然入睡了。 　　“由我来……杀死师父？”汐见皱着眉头嘀咕，无意间捏断了手中的枯枝。 　　别开玩笑了，谁要做那种事啊。他在心里轻声说。 　　师父的要求与希望的话，不管是什么他都可以去尝试，却唯独这件事无法接受。 　　想要死去。 　　想要对方活着。 　　或许……会成为师父与他之间少有的矛盾吧。 　　他轻轻伸出手臂，抱住了就这么坐着入眠的斯卡哈，将她抱在怀里。 　　其实汐见天溪心里很清楚，对他来说，师父不只是师父。 　　到底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开始将师父当成一名女性去看待，他也说不清楚。 　　也许，从她宛如神明一样，出现在穷途末路的自己面前那刻起，就已经是这样了。 　　所以……如果稍微冒犯一点，会被师父斥责吗…… 　　他忽然有了这么一个念头，并付诸了行动。 　　低下头去，一点点地靠近，最后吻上那双嘴唇。 　　微温又柔软的触感。 　　汐见不禁多停留了一会儿，并期望这一刻能够永恒。 第二十一章 修女来访 　　自圣杯战争初战以来，已有两日。 　　这天早晨，例行在家做准备的汐见，迎来了他自己也没料到的客人。 　　“希耶尔？” 　　看到站在庭院外的年轻修女，汐见哑然。 　　“果然跟我推测的一样啊，检查过海滨公园的痕迹之后，就觉得那场战斗中的一方，是汐见先生。”希耶尔却没有太多惊讶的神色，“久疏问候，别来无恙？” 　　虽然还不清楚对方的来意，不过汐见也并不觉得能够彻底隐瞒自己的行踪。 　　不与参战的御主和从者发生交集还好说，一旦产生交集，稍微情报灵敏一点的人，就能发现这一点。 　　“不过真亏你能找到这里啊。”汐见希耶尔说。 　　“哪里，只是在有了推测之后，稍微调阅了一下冬木市的不动产记录。”希耶尔说，“汐见先生除了原本的住宅，几年前还购置了这一处新居。于是就抱着碰碰运气的打算来了。” 　　汐见挑了挑眉：“也就是说，你这次来并不是以朋友的身份来问候——” 　　“我是以圣堂教会派遣来第五次圣杯战争的监督者身份，有事拜访。” 　　他点了点头，打开院门：“有什么事进来说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随后希耶尔跟着汐见进了屋，来到客厅里。 　　摩根正在客厅里喝茶，看到希耶尔之后，只是微微点头，算是互相问候。 　　事实上，希耶尔只见过摩根一两次，只知道对方是汐见的妻子。 　　坐下来之后，希耶尔喝了口茶，开门见山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想必两位已经从新闻上知道了，最近冬木发生了连环杀人案。” 　　“确实知道。”汐见没有否认。 　　“关于这件事，汐见先生怎么看？”希耶尔伡忽然问。 　　汐见微微前倾身体，倚在桌边说：“在没有情报的情况下，一般来说，还是会当成普通的恶性案件，交给警察之类的执法部门去处理就好了。” 　　“一般来说，呢……”希耶尔扶了下眼镜。 　　“对，一般来说。”汐见单手支颐，“如你所知，我参加过第四次圣杯战争。相信你也看到过圣堂教会的记录，在那场圣杯战争中，也出现了因为具有魔术资质，而作为凑数的御主，被圣杯赋予令咒。” 　　希耶尔深深地点头：“我知道。名字叫雨生龙之介，按照前次圣杯战争过后调查的资料来看，确实是过去曾经拥有魔术师传承，后来又断绝了的家系。” 　　“所以基于那种经验，我也在怀疑是否有这种可能。”汐见给出了自己的态度，“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我原本打算白天抽空去确认一下来着。” 　　但现在就不用了。 　　希耶尔特地提起这一连串的案件，无异于明示，整件事跟参加圣杯战争的御主有关。 　　“不过恰好相反，本次圣杯战争中做出连续杀人事件的御主，对圣杯战争十分了解。”希耶尔说，“也就是有目的地在杀人，通过杀死一般人，让从者吞噬他们的灵魂，从而提升自身的实力。” 　　“确认是那一组了吗？”这次，摩根开口了。 　　话虽如此，但用上排除法，最后其实也差不多变成了二选一的结果。 　　“Assassin阵营。”希耶尔给出了回答，“或许是因为自己的从者相对于其他职阶过于弱小，所以选择了这种手段。” 　　“圣堂教会打算怎么办？”汐见看着希耶尔，“以你的实力的话，直接格杀Assassin的御主并不困难吧？” 　　“那就违反规定了。”希耶尔苦笑，“别看我这样，其实还是很守规矩的。加上前一次圣杯战争中发生那样的事，教会对这方面也有了更严格的章程。” 　　“所以？”汐见已经知道了答案。 　　希耶尔端坐在垫子上，神色严肃：“我想以教会的名义和个人的名义，委托汐见先生处理这件事。如你所知，往届圣杯战争留下来的令咒，在前一次圣杯战争中悉数遗失，自然没办法像当初那样，发布讨伐任务，吸引其他御主优先对付Assassin阵营。” 　　“讨伐Assassin的御主，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汐见问。 　　“非要说的话，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处。”希耶尔想了想，“但是，汐见先生并没有参加这次圣杯战争。从原则上讲，你介入圣杯战争的行为本身就存在问题。” 　　这时，摩根露出危险的笑：“那只要将你这个知道情况的人留下，就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存在了。” 　　“或许这样没问题，但如果我死了，我所掌握的情报就会公开给圣堂教会。”希耶尔淡定自若，“汐见先生应该并不想招致圣堂教会和魔术协会的集体讨伐才对，那样有悖于你一贯的方针。” 　　她显然也很了解汐见天溪的为人处世，因此选择了最平和的方式提出请求，并告诉汐见各自的利害。 　　“也就是说，如果我接受你的委托，去处理掉Assassin阵营，你就会对我们的行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汐见知道了希耶尔的意思。 　　“没错。” 　　“作为交换，倒是说得过去。”汐见耸肩，其实就算希耶尔不说，他也会为了樱的安危，对Assassin阵营动手，“那么，直到对方的据点在哪吗？” 　　“很遗憾，我试过追踪，但因为顾虑到会打草惊蛇，因此没能追踪到。”希耶尔低下头道歉。 　　而且对方有能隐蔽气息的Assassin，希耶尔不能跟太紧，否则自己还没达到目的，先被对方发现了。 　　“也就是说，只能从头开始了是吗。”汐见抱着手臂，“算了，无非是重操旧业。” 　　追踪调查这一块儿，汐见也有些心得。 　　与希耶尔达成共识之后，对方就致谢，并离开了汐见的新据点。 　　“算是正中下怀了呢，吾夫。”摩根揶揄正在收拾茶具的汐见。 　　“毕竟监督者是埋葬机关的代行者，不能默许我们的行动，也还是挺麻烦的。” 　　毕竟，真要是连埋葬机关的人都死在了圣杯战争的监督任务上，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 第二十二章 虎头蛇尾 　　“喂，你听说了吗？大桥那边的海滨公园出事了？” 　　“听说是地下的瓦斯管道故障引发的爆炸来着，我还把报纸上的照片专门剪下来了，你看！” 　　“呜哇，这么吓人！” 　　放学后的穗群原学园，远坂凛在离开教室的时候，听到放学回家的学生们，正在讨论的事情。 　　这个时间，学校大楼里已经不剩几个学生了。 　　从今天开始，学校发布了通知，要求没有社团活动的学生尽早回家，有社团活动的学生也要缩减社团活动时间，避免在校外过多的活动。 　　最近出现的连环杀人事件，就算能掩盖实情，也没办法掩盖已经发生的结果。 　　考虑到社会安全问题，学校只能这么做。 　　至于那几个学生讨论的东西，凛自然不会这么简单地接受。 　　瓦斯爆炸不过是障眼法。 　　真正的答案则是圣杯战争开始之后，其他阵营在那个地方发生了交战。 　　没有将普通人卷进去，至少说明是懂得隐藏神秘的魔术师。 　　因此，凛打算等下和樱一起，带着从者前往海滨公园查看一下。 　　如此想着，她走下楼梯，准备穿过前面的走廊，直接去到樱所在的教室，跟她汇合。 　　“……有什么事吗仾，间桐君？” 　　她头也不回，跟那个出现在后方，靠在走廊窗口的人说。 　　“没什么，只是来打个招呼。”慎二笑了起来，“你听到了吗？连这所学校都在讨论圣杯战争的事情了。” 　　“那又怎么样？有圣堂教会和魔术协会处理善后的工作，只要不波及一般人，随他们好奇去吧。”凛微微侧身，戒备地注意慎二。 　　Archer就在附近，倒也不担心对方命令从者发动进攻。 　　“比起那种事，你果然还是参加圣杯战争了呢，间桐君。”凛说，“我听雁夜叔叔说过，间桐家的魔术传承到他那里就中断了。没有任何魔术资质的人，还是尽快放弃比较好。” 　　慎二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这算是看在叔叔的面子上，对我的忠告吗？” 　　“是啊，当然了。雁夜叔叔还是蛮关心你的，可惜间桐还是把他逐出去了。”凛说。 　　“那是爷爷大人的决定，我那时候年纪小，又没办法做什么。”慎二一副无辜的态度。 　　事实上，叔叔被逐出去，没有魔术资质的自己才能接受脏砚的改造，对从小就痴迷魔道的慎二来说，完全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对这种结果默不作声，就是最好的结果。 　　不能理解魔道传承的高贵之处，就算是有资质的叔叔，也不值得慎二在意。 　　“所以你就是为了说这种事，特地在这里等我吗？”凛怀疑地问。 　　“哎呀，就跟昨天海滨公园发生了战斗一样，其实昨天晚上，我也遭遇了其他阵营。”慎二得意地一抹头发，故意隐去了自己被偷袭受伤，只能先行撤退的事实。 　　“哦，这样啊。”凛毫不关心，准备转身离开。 　　之前间桐慎二也纠缠过她几次，每次都被她轻易斥退，所以就算同为御主，凛也懒得跟他白话。 　　“不结盟吗？”慎二忽然问。 　　“什么？”凛皱眉。 　　“我知道的，那个什么汐见樱，是你的妹妹来着，很小的时候就被送了出去。”慎二笑嘻嘻地说，“归根结底，已经不再是远坂家的魔术师了。” 　　他夸张地伸出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别忘了，冬木的圣杯战争仪式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创立的。同为最初的三家，比起让圣杯落入外人之手，不如先联手打败其他阵营，再考虑交战的事怎么样？” 　　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慎二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动了。 　　不过凛却依旧无动于衷。 　　“你这话，听上去就像是只靠自己的从者，根本没办法赢下圣杯战争呢。”凛转过身来，单手叉腰，“虽然不知道间桐家的魔术到底什么状态，不过勉强传到你这一代，恐怕用起来不是很方便吧。” 　　“远坂……”慎二被说中了痛点，顿时撕破了面孔，露出凶相。 　　“听好了，间桐君。虽然樱的确很小的时候就被送了出去，不过那孩子比起你，甚至比我都要更像一个魔术师。”凛的语气里有几分炫耀的意思，“同为最初的三家之一，这是我唯一能忠告你的东西，趁早放弃圣杯退出，别让间桐家断绝了比较好。” 　　就像过去的每次一样，慎二信心满满地找凛搭话，然后都会被凛折损得体无完肤。 　　这次也一样。 　　“远坂！” 　　慎二破口大骂，虫子从阴影中飞了出来。 　　“要打吗？我奉陪。” 　　在停下来说话的时候，凛就已经将宝石捏在了手中。 　　狭窄的走廊里，凛能感觉到数量庞大的微小魔力，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应该都是虫子。这恐怕就是间桐家的虫魔术。 　　在考虑是否棘手之前，凛首先就觉得非常膈应。 　　Archer没办法过来，应该是被慎二的从者拖住了。 　　“那你就——” 　　慎二挥手，刚刚要给虫子们下令动手的时候，就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在远坂凛的身后，一名少女高高地跃起，手中汇聚了庞大的魔力。 　　本能的危机感让慎二连忙改变方针，驱使虫子们化为盾牌，抵挡那高浓度的魔力炮击。 　　来不及回头的凛只能抬起双臂，运转魔力强化身体，否则就会被冲击波推得向后飞出七八米远去。 　　那些聚集起来的虫子被樱纯粹的魔力炮轰散，余下的顿时失去控制，四散逃离。 　　走廊两侧墙壁也被震得破破烂烂，玻璃都碎掉了。 　　等到这股烟尘散去之后，走廊下已经看不到间桐慎二的身影。 　　“这就是间桐家的魔术吗，逃跑真是一流呢。”樱落在凛的身边，叹了口气，“姐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凛拍了拍灰尘，将宝石收了回去。 　　她没想到自己稍微迟到点，樱就找了过来。 　　这下倒是省下来了宝石。 　　一看到情况要变成一打二，慎二就毫不犹豫地撤退了。 第二十三章 察觉 　　“真的是，那个从者跑得就是快，还没打起来呢，就先跑掉了。” 　　几人走在前往海滨公园的路上时，Saber抱着胳膊枕在脑后，一脸无聊地抱怨。 　　在大楼玄关时，Saber察觉到了学校里有从者在交战后，樱就立刻让Saber过去查看，而她自己往楼上去，寻找姐姐的所在。 　　“那个从者是怎么样的人，Archer？”凛则直接询问有直接交手的自家从者。 　　Archer想了一下：“虽然戴着面具，但能感觉到，应该是个能文能武、十分英俊的从者，给人的氛围很柔和，却无疑是货真价实的英雄。” 　　“也就是说，跟间桐君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呢。”凛这样推测。 　　“差不多吧。”Archer也点点头。 　　樱认真地思考：“不知道那个从者是什么职阶，真名又是什么……” 　　“真名的话……恐怕是珀尔修斯。”Archer想了一下，索性讲了出来。 　　Saber发出惊叹的声音：“珀尔修斯，就是希腊神话里，那个斩杀了美杜莎的英雄吗？” 　　在莫德雷德的时代，希腊神话已经是遥远过去的事情，就连不列颠也有通过外来者传进来的故事。 　　“理由呢？”凛问。 　　“他用来交战的武器，就是曾经用来看下美杜莎的神剑，从赫尔墨斯那里得到的『赫帕尔』。”Archer说。 　　赫帕尔，据神话描述，是宛如镰刀一般的剑，作为武器和宝具来说性能并不出众，但是拥有可以使不死之身无效的能力，被这把剑切开的伤口无法愈合。 　　“真亏你能认出那东西呢。”Saber说。 　　凛捏着下巴：“难道说你是希腊的英雄？” 　　“也许吧，我只是对那把剑有印象。”Archer摊手。 　　目前为止，Archer都自称因为召唤手续的问题，失去了生前的记忆。 　　这件事樱和Saber也知道。 　　“嘿诶……原来是这样啊。”凛也没办法找出破绽细究，只能暂时就此作罢。 　　“那么真名是珀尔修斯的话，考虑到剩下的几个职阶……”樱倒是不怎么关心这件事，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题讨论下去，“应该是以Rider职阶降临的吧。” 　　“只有这种可能了吧。”凛也赞成樱的看法。 　　至少传说里没有留下珀尔修斯以枪术著称的记录，反倒是他有着号称可以踏空而行的羽鞋。 　　而能够依靠宝具飞行，也是圣杯战争迄今为止大多数Rider的共同特征。 　　“但职阶都是次要，问题在于如果真的是珀尔修斯。”Archer又说，“那么他持有的宝具绝对不止一种。” 　　凛的颊边渗出一滴冷汗，笑得有点严肃：“这么一看，间桐君倒是抽到了不错的从者呢。不管是能力还是知名度都没得说。” 　　更重要的是，就算暴露了真名，也无法以此为出发点，找到珀尔修斯的弱点。 　　那个男人是希腊神话里少有地以幸福完满的方式迎来结局的英雄。 　　“要是弱小的家伙反而没劲，就得是这种对手才行啊！”Saber的态度反倒很轻松。 　　面对Saber无畏的态度，樱只能报以苦笑。 　　既然从者是这个性格，那只能自己更加慎重一点才行。 　　一行人讨论着珀尔修斯的问题，离开学校后，乘坐公交车，一路来到了海滨公园。 　　因为发生战斗的关系，这里已经被拉上了警戒线，但是没有警察看守，只有后停在这里的施工车，以及零星的几个维修工人在休息。 　　绕开这些人的视线，樱和凛带着从者进入了海滨公园后，分成两组，各自从两边分开调查。 　　“咻~~，打得真是夸张啊。”Saber打了个响指。 　　樱则站在损毁的水泥路上，看着那些个大大小小的坑：“虽然已经过去差不多一天，这里还是有很强的魔力残留。” 　　她说着，伸手指了下一些明显是武器留下的痕迹。 　　“而且这些的损坏的地方，很有可能是……”樱说到一半，忽然愣住了。 　　Saber不解：“咋的了，御主？这些不都是应该是类似长枪的武器造成的痕迹嘛。” 　　换句话说，昨天在这里发生战斗的从者，应该是Lancer。 　　“嗯，你说得没错。”樱蹲下来，查看倒在路边，还没有被移走的损坏路灯柱，“不过如果一方是Lancer的话，那么另一方会是什么从者？” 　　“唉？”Saber被问住了。 　　她这才注意到，能够确认武器痕迹的地方，全都只有一类武器。 　　“难道是……Lancer和Caster？”莫德雷德倒是能看到这里还有魔术造成的痕迹。 　　“应该是吧。”樱只是轻声应和。 　　她看着这里的痕迹，心里却产生了暂时不能确定的想法。 　　如果只是Lancer的武器造成的痕迹还好说，问题在于……樱从这些痕迹里面，看到了熟悉的东西。 　　这些痕迹，很像爸爸的武器造成的。 　　GaeBolg Alternative。 　　不知为何，樱的直觉一直在暗示她，在这片战场上使用过的武器是什么。 　　她伆现在也不太好确定，到底是爸爸回到了冬木，还是说跟爸爸有着类似来历的从者，作为Lancer降临在了这场圣杯战争之中。 　　樱的理性告诉她应该排除前者。 　　时钟塔此时要进行冠位决议，爸爸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但是她的感性却在否定自己的理性猜测。 　　“附近好像都没什么受伤的痕迹，看样子在这里开打的家伙，还知道不把平民卷进来。我算是改观了。”Saber说。 　　“应该是开打之前就在这里设伏，然后布置了驱人的结界吧。”樱站起来说，“算是我们这些参加圣杯战争的魔术师，必须掌握的魔术了。毕竟要是把普通人也卷进来，就太糟糕了。” 　　“嘿嘿——”Saber咧嘴一笑，“那么我们赶快开始调查那个在城里肆意杀人的家伙吧，你之前不是说对方很可能也是御主和从者吗！那种草菅人命的家伙，我绝对要亲手干掉！” 　　“放心好了，我已经在尽力调查这件事了，国王陛下。”樱站起来说。 　　“诶？”Saber愣了一下。 　　“这样不合适吗？”樱明知故问。 　　“不……还挺合适的。”Saber大剌剌地用手指抹了抹鼻子。 　　“不过在那之前，我需要回家一趟，有点事要调查。” 　　樱看向往这边走过来的姐姐。 　　这个时间，伦敦正好是早上，卡莲和格蕾之中，应该有人已经起来了。 第二十四章 重逢与新的相遇 　　按照希耶尔提供的情报，她发现Assassin的御主误将Rider的御主当成普通人进行袭击时，是在新都。 　　因此入夜之后，汐见就带着摩根前往了新都。 　　但是在深夜的新都仔细巡查了一个多小时之后，两人一无所获。 　　不管是汐见还是摩根，都没有感觉到从者的气息。 　　“看样子，自从昨晚的袭击遇上意外，Assassin的御主也变得慎重起来了。”摩根坐在大厦的楼顶围栏边，侧身俯瞰新都的夜景时说。 　　“只能这么理解了。”汐见站在她身边，同样注视着随夜晚逐渐安静下来的城市，“教会和海滨公园的两场战斗，已经无异于宣告圣杯战争彻底打响，一天过去，该知道的应该都知道了。” 　　说着，他伸出手去。 　　“如此，今夜便到此为止吧。”摩根握住汐见伸来的手，优雅起身。 　　“从这里回深山町还有点路，是直接回去，还是……散散心？”汐见问。 　　毕竟是他出于个人的理由，拖着摩根回了冬木。 　　又是他接受了圣堂教会的监督者提起的请求，才带着摩根在这种寒冬的夜晚巡逻。 　　纵然是从者之身，汐见也不免觉得亏欠她，想要做点什么以示补偿。 　　“那就走走吧，将自身的魔力压抑下去，也许会有意外之喜。”摩根点点头，并玩笑似地提出了以两人自身作为诱饵的想法。 　　“也不是不行吧。”汐见失笑。 　　两人离开了大楼，沿着道路，走向了冬木的大桥，准备从那里穿过去，一路走回家中。 　　看着深夜的未远川，十年前发生在这里的血战，不免再度浮现在心里，让两人都停下来，靠在栏杆边上眺望河川。 　　沿着河川往深山町看去，就能发现海滨公园残破的模样，以及被拉起警戒带后，夜晚暂停施工亓留下的车辆。 　　“早知道当时就把Lancer引诱到河上作战好了。”汐见说。 　　“你觉得可能吗？库·丘林又不是阿尔托莉雅，不一定能在水上行走。”摩根说，“作为Lancer职阶降临的那个男人，应该没办法完整地运用卢恩。” 　　“嗯。”汐见也只能点头称是。 　　就算在这场圣杯战争中，打赢了全盛状态的Lancer，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作为从者降临的库·丘林，必然会因为职阶的局限，不具备完整的生前实力。 　　光是这么想想，汐见就忽然就对跟Lancer许诺的战斗产生了一股空虚感。 　　不过这份偶然涌起的空虚感，并没能持续下去。 　　万籁俱寂的夜晚，一阵遥远的惨叫从新都方向传来，一不留神就会顺着风声消散在空气里。 　　与摩根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便转身向着那个声音的来源飞奔回去。 　　跑下大桥，沿着街道方向追去。 　　魔力的痕迹相当微弱，就像滴入大海的墨汁，一不留神就已经均匀的散开，一点也不剩。 　　但是下一秒，一股更为强大的魔力忽然涌现。 　　是从者的气息。 　　但过于庞大，很难让汐见认为那就是最近在城市里袭击普通人吞噬灵魂的Assassin。 　　非要说的话……这种不遮不掩的气息，让汐见觉得很熟悉，像是在哪里遇到过。 　　终于，转过几条街巷后，在大楼之间的阴影里，他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一名女性倒在昏暗的箱子里，看上去奄奄一息。 　　不过比起这个，更让人在意的，是站在那名昏迷女性身边的人。 　　黄金的身影，就算是没有照明的小巷，依旧掩盖不了光辉。 　　汐见的瞳孔骤然收缩，赤色魔枪瞬间握在手中，与摩根一起警惕地对峙那个人。 　　“吉尔……伽美什？”汐见迟疑地说出那个让他也棘手的敌人名字。 　　同样注意到汐见与摩根现身的吉尔伽美什，露出危险又饶有兴致的表情。 　　“哦？竟然认得本王，看来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杂种。” 　　傲岸不逊的态度，俯视他人的言辞。 　　与汐见认识的吉尔伽美什如出一辙。 　　“从者？怎么会，上次圣杯战争，你不是应该已经由我亲手——” 　　汐见抬起魔枪，浓烈的魔力围绕着枪身旋转。 　　“所以打算怎么办？”吉尔伽美什无谓地笑着，轻松地挑衅：“曾经打败过一次的对手再度出现，没有再度交手的自信了吗？”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 　　汐见握紧魔枪，以此暗示身后的摩根，老规矩，他打先锋，摩根压阵。 　　看到两人散发出的战意，吉尔伽美什哼笑一声，黄金色的大门在身后一扇扇的打开。 　　“虽然是稍显狭窄的地方，不够无所谓了，很快这里就会变得空旷起来。” 　　一如十年前第四次圣杯战争时的境况重演，比起深究为什么会出现吉尔伽美什，汐见只想先尽量解决这边的敌人。 　　“等一下！” 　　然后，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打断了这股气氛。 　　摩根回头看去，那是一名棕色长发的少女，她双手按在膝盖上，大概是刚刚从哪里狂奔而来。 　　露在外面的左手背上，清晰地浮现着三道令咒。 　　“太慢了，白野。本王可没有闲工夫一边保护昏倒的女人，一边跟这两个家伙交战。” 　　仿佛刚才的交战意图像是假的一样，吉尔伽美什干脆地关闭了宝具门。 　　毫无疑问，这个名叫“白野”的少女，就是吉尔伽美什的御主。 　　“怎么看都是你先挑衅的吧？”白野站直身体，幽幽地吐槽。 　　“哈！非要说的话也没错，毕竟是这个家伙，本王难免一时感兴趣了。”吉尔伽美什态度依旧，但却意外地很好说话。 　　这让汐见觉得哪里存在差异。 　　重新审视这个英雄王，光是服装的品味就有点不太一样，没有那种恶趣味的奢华，反倒有些简约的贵气，与名叫白野的少女着装仿佛一个路数。 　　“你就是英雄王的御主？”摩根诧异地询问。 　　少女抬起左手放在心口，一面平复呼吸，一面展示手上的令咒。 　　“嗯，我的名字叫岸波白野，因为一些意外原因，来到了这座城市。” 　　说完，岸波白野又认真地跟两人说： 　　“警察就要过来了，请两位先收起武器。” 　　 　　 第二十五章 黄金的裁定者 　　就结果而言，那名倒在小巷子里的女性并不是被吉尔伽美什袭击，而是被他和他的御主岸波白野听到惨叫后，比汐见他们先一步赶到而已。 　　吉尔伽美什只是在确保现场，白野则是跑出去找了附近巡逻的警察。 　　“没想到居然让自己的御主在这种情况下单独行动。”汐见依旧狐疑地盯着吉尔伽美什，“就不怕她被刚刚袭击过普通人的从者盯上吗？” 　　在将昏迷的女性转交给警察保护之后，几人离开新都，往未远川的河岸上在走。 　　“本王的御主可没有脆弱到那个地步。”吉尔伽美什不以为意，反倒有些得意，像是在炫耀宝物。 　　摩根这时观察了一下白野。 　　虽然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魔术师，但身上的确有什么东西在保护她，或许是吉尔伽美什宝库里的宝具吧。 　　如此一来，Assassin之流还真奈何不了少女。 　　“那么，说回正题吧。”摩根说，“你们应该不是参加这次圣杯战争主从吧？” 　　白野愣了一下，犹豫着点头。她在思考怎么跟两人解释。 　　毕竟在星际航行的时候，遭遇时空乱流，被卷到了2004年的日本城市，这里还刚好在举行圣杯战争。 　　但目前为止，白野认为圣杯战争，或许是将她和吉尔伽美什拉到这里的要因。 　　“嘴上这么说，你们不也一样，并非这场圣杯战争的参加者。”吉尔伽美什毫不退让，“以我看来，你是前一次圣杯战争结束之后，没有退去的从者吧，乐园的妖精？” 　　如同十年前的吉尔伽美什一样，黄金之人再度使用了这种称呼方式。 　　“真亏你能知道。”汐见从十年前就觉得，吉尔伽美什的千里眼有些不简单，竟然能看到很多不属于未来的事。 　　比如关于汐见师出影之国这点。吉尔伽美什就曾经在言语里暗示过。 　　“不要以为击败了散漫大意的本王，就能再赢一次。”站在河堤上，吉尔伽美什说，“就算只有一成的财宝，本王也并非你们能够小视的存在。” 　　白野这时候尴尬地笑了笑：“怎么说好呢，总感觉最近的吉尔伽美什确实很散漫，不然我们也不会被卷入这边来了。” 　　“白野，你这家伙。”吉尔伽美什大笑着揉少女的脑袋，“真是越发的胆大了，看来开拓视野，让你又长进了不少哈哈哈！” 　　确实跟自己知道的英雄王不一样。汐见在心里想。 　　“所以英雄王，你也打算介入这场圣杯战争？”摩根发问。 　　“哎呀，这个嘛……”白野的态度意外地没那么干脆。 　　“本王对圣杯之流不感兴趣，况且连御主也没兴趣，那就只需要看着。”吉尔伽美什说，“何况这里的圣杯识相地让本王担当Ruler这一职阶。” 　　汐见大吃一惊：“竟然是Ruler？” 　　他对于吉尔伽美什拥有这个职阶并不意外，按照诸多魔术世界流传的传说和资料，英雄王的确有着担当『人类史的裁定者』的资格。 　　但他意外的事会在这种圣杯战争之中，安插Ruler进来。 　　“别这么意外，汐见。”吉尔伽美什说：“你自己应该很清楚吧，Ruler会被召唤的理由。” 　　其一，是该次圣杯战争的形式非常特殊，结果也为未知数；其二，则是圣杯战争的影响有可能令世界出现歪曲。 　　“我当然知道Ruler为什么会被召唤。但这场圣杯战争比之前那次更加正常，就连大圣杯的污染都已经被净化，我想不到Ruler被召唤——”汐见直直地看着吉尔伽美什，反驳他的说法。 　　“你们已经见到Caster了吧？”吉尔伽美什打断了汐见的话语，“拥有看穿过去和未来的眼睛，被称为魔术王的男人。” 　　一句话，让汐见也不由得哑火了。 　　“那个男人跟本王不同，是不会因为情况的不同，而有不同的态度。”吉尔伽美什咧开嘴，露出愉悦的笑容，“既然以从者的身份被召唤，就会全力回应御主的需要。” 　　换言之，在圣杯战争中，魔术王是比英雄王还要危险的敌人。 　　这一点就连英雄王自己都承认。 　　毕竟到现在，汐见都依旧能感觉到两个吉尔伽美什的区别。 　　前一次的那个，直到最后都带着玩乐的心态。 　　而这一次的这个，则是毫无疑问就算实力锐减，却有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模式。 　　细究起来，汐见也觉得现在的吉尔伽美什更难对付也说不定。 　　相对的，魔术王没有认不认真一说，作为从者的魔术王，无论何时都是认真模式，会听从御主的建议与命令，并完美地执行。 　　“所以在你看来，之所以自己会被赋予Ruler职阶，也是因为这个理由吗？”摩根问。 　　“这一点你最清楚吧，不列颠的魔女。”吉尔伽美什说，“听到对手是那个魔术王却不为所动，不是吗？” 　　“哼……”摩根轻笑一声，并未否定。 　　于是，答案也就很亐明确了，如果仅仅是魔术王作为从者降临，圣杯战争的胜负还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汐见和摩根的出现，却意味着圣杯战争的结果不可预测，大圣杯认为需要一个裁定者。 　　这个裁定者就是吉尔伽美什。 　　“你已经见过魔术王了么？”汐见又问。 　　“没办法，那家伙很讲规矩呢，本王跟御主刚刚在这边站稳脚跟，他就过来了。”吉尔伽美什的表情越发愉悦，“所以本王就特地透露了一点关于你们的事。” 　　“难怪Caster那个时候会出现，看来不是单纯地闯入战场。”汐见有点头疼。 　　吉尔伽美什转过身去：“就尽管挣扎吧，不管是魔术王，还是你们，无论哪一方能够取胜，本王都会作为裁定者，将圣杯奖励给获胜者。” 　　还未迈步的白野则双手合十，对两人表示抱歉，一副自己也拿吉尔伽美什没辙的态度。 　　“无需在意，你的从者就是那种家伙，我这边倒是更要同情你一点。”摩根对白野的态度十分和蔼。 　　“哈哈哈……”白野干笑不止。 　　这时吉尔伽美什说了句“再不走就把你丢那算了”，白野才跟两人道别，转身跟着他离开了。 　　目送两人离去，汐见却在想别的事。 　　“除了魔术王之外，还出现了作为Ruler的英雄王……” 　　他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请假条 　　周六单位有事，没时间更新，请大家见谅。 　　————————————————凑字数—————————————————————————————————————————————————————————————— 第二十六章 ‘记录’ 　　哧溜—— 　　热乎乎的面条顺着食道滑入胃里，汐见顿时觉得整个人重新有了活力。 　　再喝上一口新鲜的热汤，明明只是很简单的骨汤面，却意外地很适合冬天的深夜。 　　他抬起头来，看了眼摩根。 　　她也在慢条斯理地品尝着他煮的面条。 　　汤是晚餐时锅里多出来的高汤，面是白天的时候自己做出来的手工面条。 　　如果没有圣杯战争，只是这样带着摩根回到冬木小住几天，其实也很符合汐见的想法。 　　“感觉如何？”汐见问。 　　“一如既往的味道，就好像吃了很多年的老字号一样。”摩根停下汤匙，淡淡地评价，“不，本来就吃了很多年。” 　　“哈哈哈……”汐见干笑几声。 　　他倒是没指望摩根跟自己一样，也会对这种细小的体验感到满足。 　　在城市里的巡逻，除了遇到Ruler吉尔伽美什和他的御主之外，再没有多的发现。两人便返回了家中。 　　腹中饥饿的汐见就煮了汤面当做夜宵，顺便暖和一下身体。 　　——跟魔术御寒不同，食物能带来完全不同的效果。 　　电视里播放着深夜的新闻，没有什么新的状况，仿佛圣杯战争从未发生过一样。 　　“不过照现在的情况，Ruler降灵这件事，反过来想，意味着我们回到冬木的土地上那一刻起，就已经被大圣杯囊括进了圣杯战争之中吧。”汐见看着吃到一半的面条，这样跟摩根说。 　　“可以这么理解。显然冬木的圣杯系统，能够对特殊情况做出相应的判断。”摩根握着筷子，去夹桌子中央的小菜，“在我们回到这里以前，圣杯战争就只是正常的流程。在这个前提下，就算有破格的Caster现界，也并不会妨碍圣杯的选择。” 　　虽说是远坂、间桐和爱因兹贝伦三家创立的仪式，但这个仪式本身并不具备偏向他们任何一方的可能。 　　三家的优势顶多是足够了解圣杯，以及代代为此做出的准备。 　　“那个Berserker实力相当了得，就算Saber和Archer联手，也没办法彻底杀死他。”汐见又想起来了最初的那一仗。 　　或许是前一次圣杯战争从外部招揽魔术师取胜的想法落空，爱因兹贝伦除了完成更加可控的小圣杯之外，还选择了没有自主意识的Berserker。 　　前一次的Saber——阿尔托莉雅——最后选择放弃圣杯，只是帮忙完成大圣杯的净化就退出，对爱因兹贝伦的打击应该不小。 　　“大概是将自身的传说升华为复活的宝具的吧。”摩根挑眉，“那个狂战士本身应该也是非常了得的战士。” 　　“你对他的真名有什么想法？”汐见问完，又补充一句：“……你见多识广，想必更容易猜到真名。” 　　摩根用筷子拨弄漂浮在高汤面上的葱花：“如果我不知道呢？” 　　“那就另外想办法。”汐见放弃得很干脆，“我只是在那里擅自期待，不能把你当成百科全书来用。” 　　“你其实很在意吧？”摩根忽然说。 　　“在意？”汐见一愣。 　　“我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又为什么……很了解你。”摩根破天荒地聊起了这个话题。 　　从第四次圣杯战争的时候起，她与他之间就保持着不需要言说的默契。 　　汐见从不追问摩根的具体经历，摩根也从不谈及自己的过去。 　　并非介意什么，而是更加简单又令人畏惧的原因——其名为『未来』。 　　“其实仔细想想就能知道了吧。”汐见无奈地笑了出来：“我在第四次圣杯战争之前从未见过你，回想起你一开始的反应，你又几乎无疑认识我——” 　　排除了过去，和正在经历的现在，就自然只剩下『未来』。 　　“英灵座没有时间的概念，因此只要条件符合，就算是从未来召唤从者并非不可能。”摩根单手支颐，“不愧是吾夫，直觉很准。” 　　“这有什么可夸的啊。”汐见又开始吸溜吸溜地吃面，“只要是魔术师，早晚都能发现。” 　　所以…… 　　汐见刚刚才会忍不住询问摩根。 　　如果是来自未来，她也许掌握着冬木圣杯战争的情况也说不定，又或者因为别的什么原因知道这些从者的资料。 　　“那，还要问吗？”摩根回到先前的问题上。 　　“……那我先确认一件事，量子记录固定带上的这一部分『结果』固定了吗？”汐见低着头问。 　　“不好说。”摩根似乎有点惆怅，“稍微有点特殊情况。” 　　“那这样的话就算了。”汐见打算放弃。倻 　　对他来说还是『现在』，对摩根而言却意味着某种层面的『体验过去』。 　　如果『结果』已经固定，那只要在不会干扰到结果的层面上，触碰『过程』就好了。 　　试图从摩根那里获取Berserker真名的行为，汐见也拿不准算哪一方面。 　　“说笑的。”摩根却忽然伸出筷子，从汐见的碗中夹走了鱼板，“只是知道一个希腊英雄的真名而已，赫拉克勒斯虽然并非普通英灵，却也没有特殊到一个真名就能动摇量子记录固定带。” 　　“啊这……”汐见感觉被摩根玩弄了，心中满是吃瘪，但又没什么办法。 　　他一向拿这类游刃有余的女性没辙。 　　不管是师父还是橙子，都是如此。 　　摩根说着，眼睛微微眯起，笑容平添许多揶揄：“至少比起吾夫来，那个大英雄还差很多。” 　　“把我捧这么高有什么好处。”汐见试图夺回属于自己的鱼板，但是筷子被拦在了半路，“但是现在这样一看，本次圣杯战争的从者质量真是好得吓人。” 　　Archer的真名未知，但那可近可远的战斗方式，以及将宝具当作消耗品使用的战斗方式。 　　如果其真正宝具本质也是武器库一类的存在，怕是能跟吉尔伽美什的『王之宝库』较较劲。 　　“所以吾夫有什么想法？”摩根眉峰轻挑，眉色淡如远山，“毕竟其他的从者都无所谓，要注意的仅有Caster魔术王一骑。” 　　“不要一副视天下英雄如草芥的态度啊喂！”汐见吐槽，“唉，吃面吃面，再不吃完就坨了。” 第二十七章 战略 　　吃过夜宵后，两人坐在被炉里继续刚才的讨论。 　　不管圣杯战争的御主与从者都是什么情况，其实都不是汐见需要考虑的问题。 　　他回到冬木，并不是为了来争夺圣杯，而是因为从BB口中得知了Caster的真名后，意识到就算她顺利赢下其他战斗，也会在魔术王那里遭遇滑铁卢。 　　先不论Saber能否赢得过Caster，首先樱自己的魔术水平就被完全压制。 　　马利斯比利甚至都不需要作为御主去交战。 　　所以汐见的目的很纯粹，他要保护樱，保护自己的家人。 　　“事实上，我并没有跟魔术王实际交手过。”摩根先道出状况，“所以没办法提供实战层面的参考意见。” 　　“这个我多少有心理倸准备。”汐见点点头，并没有因此气馁。 　　“相对的，吾夫虽然当时急着撤退，也确实跟魔术王略有交手。”摩根说，“依你之见，魔术王的实力如何？” 　　随着她的声音，汐见回想昨天的那场战斗。 　　“……压倒性的。” 　　“哦？意外地没有自信呢。” 　　“不，我是说，魔术王对现在的魔术师们而言，就如同高次元的存在。”汐见一点点地分析，“巴泽特君只是试图偷袭制造撤退的时机，却完全被Caster把控着战局。” 　　擅长的进攻方式无效，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封印指定执行者的佼佼者就被剥夺了战斗能力。 　　“那个男人的指环，只是全部戴在手上，就足以让人类行使的魔术全部无效。”摩根说到这，轻轻地笑了，“光从这点考虑，圣杯战争为了御主驱使从者而准备的令咒系统，对Caster也是无效的。” 　　不同于顶级的对魔力将魔术影响“错开”不受影响，而是货真价实的无效。 　　任何魔术都会被魔术王从一开始消除，如同没有发动过一样。 　　在这一点上，摩根甚至都要落入下风。 　　“别说了。”汐见感觉又要开始头疼了。 　　他当时已经知道Caster的真名，自然不打算在消耗过后开战，也不想暴露太多情况，所以只选择了以现代魔术为蓝本的大魔术。 　　因为使用者本身的特殊，威力与速度都非比寻常的大魔术，但基盘还是使用了现代魔术的基盘。 　　也正是如此，才会被Caster轻易地破解了魔术的术式，将发动本身回归了无。 　　“之后一旦开战，就会变成彻头彻尾的神代魔术战。”摩根说。 　　汐见叹了口气：“肯定会变成那样吧。” 　　光是这样其实并不值得汐见顾虑，他真正不好确定的，反而是魔术王的魔术和宝具，无法推断对方的真实实力。 　　就算从者比起英灵生前而言，实力会因为职阶而存在偏向，顶级从者自然也有顶级从者的本钱。 　　汐见曾经两度与吉尔伽美什的王牌宝具交锋。 　　第一次如果没有阿尔托莉雅的圣剑抗衡大部分的伤害，他可以确信自己展开防御的原初卢恩会被乖离剑彻底撕碎。 　　第二次则完全放弃了正面对抗，采用了取巧的办法，以阿尔托莉雅的圣剑为诱饵，同时展开剑鞘来防御。 　　因此他对顶级从者的顶级宝具，有着非常清晰的认知。 　　也因此，汐见没办法判断他与摩根联手对决魔术王，会是怎样的结果。 　　“果然，不能只靠你和我去对抗所罗门。”汐见抬起头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知道了Caster的真名，其他的御主，肯定不可能坐视不理吧。” 　　摩根的指尖摩挲茶杯，抬眼看向汐见，心里已经猜到了他的答案。 　　“考虑到我们此行的原本目的，你想借其他阵营的力量，抢先排除掉Caster，从而确保樱在之后的战斗中，就算赢不了也不会丧命？” 　　“对……”汐见抬起头，“但是我刚刚思考了一下目前各方的情况，樱和凛暂且排除，间桐家的御主看上去也不太稳定，实力有待商榷；Assassin更不必说，直接不作考虑——” 　　他挨个分析着其他各个阵营的情况。 　　Berserker倒是很适合作为对阵Caster的尖兵，有那种耐揍的肉盾在前面顶着，汐见也可以更加从容地和摩根临阵应对魔术王。 　　但是……汐见曾经协助卫宫切嗣前往德国抢夺伊莉雅斯菲尔，作为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又是以伊莉雅为蓝本重新制造，恐怕被灌输的认知里，必然存在『汐见』的铁则。 　　这一点，从她带着从者突袭前往教会的樱，就能推断。 　　——凛想必当时只是爱因兹贝伦捎带的目标。 　　一番排除法做下来，能够选择联手的对象就只剩下一个，还是最合适的选项。 　　“结果到头来，你最期待的反而是自己的师兄吗？”摩根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像是一开始就看穿了汐见的想法。 　　汐见忍不住扶额：“不期待不行了啊，这次本来就是瞒着樱——” 　　“为什么要瞒着樱？”摩根略微不能理解。 　　如果一开始就跟樱合流，就不用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为什么……”汐见哑口无言，“那孩子已经十六岁了哦，是堂堂的青春期少女哦！” 　　“……嗯，所以？”摩根还是有点没弄清楚。 　　“你……没带过孩子？”汐见揉了揉额角。 　　“完全没有。”摩根有点不好意思，“生过很多孩子的，是『这边』的。” 　　换句话说，虽然陪着樱和卡莲长大，但摩根其实并没有相应的经验，很多情况都是第一次遭遇。 　　“好吧。” 　　他只好挠挠头，表示理解。 　　摩根拥有与人类不尽相同的视点，故而也会存在她未能察觉和理解的东西。 　　“其实也很简单啦，就是单纯的叛逆期问题，处在成熟与不成熟之间，樱肯定很在意自己真正第一次独自面对的大事，即便这件事是圣杯战争。所以，如果我在她前脚参加圣杯战争，后脚就掺和进来，会伤到她的自尊心。” 　　“你倒是很清楚呢。”她的脸上升起一缕浅淡的笑。 　　“因为人类都要经过这样的成长啊。” 　　汐见趴在桌上，温柔地看着摩根，用很轻的声音说。 第二十八章 幽灵洋馆 　　第二天早上起来，汐见发现自己的手机没了电，只能赶忙接上电源线充电。 　　这种设备自从进入新世纪之后，发展速度飞快，小型化的速度可见一斑，已经远远比魔术通信还要方便。 　　只是电池比较耐用，一不留神就会两三天才充一次，以致于他有时候都会忘记，出现这种忘记充电的情况。 　　结果电源刚刚接通重启，手机就连续震动了好几下，他看到好几封未读邮件俙。 　　“啊这……” 　　读完邮件内容后，汐见也顿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时钟塔出事了？”换好衣服的摩根，走过来询问。 　　“不，只是樱比我们预期得还要出色。”汐见放下手机，“她已经通过之前海滨公园的战斗痕迹，推断出我可能回到了冬木。” 　　摩根摸着散开的头发：“于是，她往伦敦打了电话，确认你的行踪？” 　　“嗯。”汐见点点头。 　　毕竟按照原本参加冠位决议的预定，他和摩根本来是会跟随时钟塔的魔术师，进入阿尔比昂灵墓，进入之后，一般的无线通讯手段就无法与他取得联系。 　　但是，樱甚至连这点都考虑进去，直接先后向在伦敦的格蕾打电话去询问。 　　没有选择埃尔梅罗二世或者莱妮丝，甚至避开了卡莲，是因为他们都被汐见打过招呼，能够完美地帮忙隐瞒。 　　唯有格蕾不擅长说谎。 　　“邮件都是格蕾发的呢。”摩根从汐见的身侧，查看手机屏幕上的文字。 　　“可惜手机多半昨天傍晚就已经关机了。”汐见叹了口气，合上手机盖子。 　　现在的手机功能还非常有限，并不具备太多的娱乐功能，他也不得不习惯这种现实，也因此没能注意到。 　　“既然已经暴露，那么要去跟樱先见面吗？”摩根轻笑道。 　　汐见想了下：“不急，先去找Lancer阵营吧。把事情谈妥了，也好当成跟见樱时的伴手礼。” 　　“话虽如此，之前并没有打算跟他们结盟的你，要如何寻找他们？”摩根表示，“事先说好，我当时随手安排使魔监视Lancer的去向。” 　　坐回床边的汐见，略作思考后说：“虽然但是，要找起来并不算很难。好歹在冬木住了这么多年，有些事还是清楚的。前天巴泽特君是从新都穿过大桥来到深山町的海滨公园，那么首先她的据点应该在新都。” 　　“新都跟深山町差不多大，无异于大海捞针。”摩根从反面指出问题。 　　“封印指定执行者都会有些职业病，况且她是魔术协会安排的参加者，必然选择据点时，也得到了魔术协会的支持。”汐见竖起手指说，“况且新都过于现代化，城市内要选择魔术师据点，至少也得像上次的埃尔梅罗那样，包下酒店的整栋大楼。” 　　但封印指定执行者的经费并没有富足到那个地步。 　　“如果不在市区，那又会在哪里？”摩根靠在门后，饶有兴致对汐见审视。 　　“我好像从没跟你提过吧，其实在冬木教会的西南方向森林里，还有一处洋馆。”他得意地告诉摩根，“那是第三次圣杯战争的时候，爱德菲尔特家的御主参战时住过的地方。只不过那之后爱德菲尔特家再没回过冬木，洋馆作为财产，交给了魔术协会代管。” 　　他说到这里，又摇摇头：“不过说是代管，其实连最基本的维护都没有做过，基本上处于半荒废阶段，还有结界保护，在冬木都成了都市传说幽灵洋馆。” 　　“所以你认为，Lancer的御主一定会住在那里？”摩根问。 　　“只是可能性比较高。”汐见留有余地，“只是如果换作我初来乍到冬木，也一定会接受魔术协会的推荐，住在那种半荒废的地方。不管是作为工房阵地还是藏匿行踪，都方便得很。” 　　于是，达成了共识的两人，吃过早饭后，就驱车从深山町出发，往距离教会不算多远的新都森林而去。 　　被远坂家管理着土地的冬木市，有着在日本仅次于苍崎家管理的三咲市的灵脉。 　　也正因如此，才能够成为圣杯战争的仪式之地。 　　这样的冬木市，新都虽然已经发展得极为现代化，但只要离开市区，沿着国道稍微走些距离，就会进入南面的山林之中。 　　颠簸在森林里勉强走出来的道路上，汐见透过挡风玻璃望向上方。 　　大白天的森林照样阴暗，遮盖天空的茂密树枝挡住了日光，完全看不到森林的尽头，汐见都说不准还能用车子代步多久，就得用双脚行走了。 　　不同于市区，森林里的魔力稍微显得浓郁一点，确实很适合建立魔术师的工房。 　　“——？！” 　　汐见猛地刹住车。 　　“真是庞大的魔力……”摩根也注意到了，闭着眼仔细感知这股魔力，“不是从者自身单纯散发出来的。” 　　然后，结论显而易见。 　　“是战斗呢。”汐见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皮肤直接与森林里冰冷潮湿的空气，汐见仔细倾听森林深处的声音。 　　的确有战斗在发生。 　　他回头对同样下了车后，已然全副武装的摩根苦笑： 　　“看样子，从这里开始走过去会比较快。” 　　“尽管迈出脚步便是，我紧随其后，吾夫。”摩根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魔枪后，隔着轿车抛给了汐见。 　　然而刚刚接住魔枪，汐见就一个闪身冲出去，对着虚空之中挥舞魔枪。 　　被打落的箭矢翻飞着命中一侧的树干。 　　“那个是……” 　　汐见看着从森林阴影里现身的弓箭手。 　　身着绿衣，手执长弓，腰悬箭袋，身体被带有魔力的雾气笼罩。 　　“使魔？”汐见蹙眉。 　　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几乎比得上一个从者。 　　“看来已经可以确定了，在交战的一方是魔术王。”摩根的手拂过轿车，编织出术式将轿车保护起来，“至于另一方，如果吾夫的判断没错的话。” 　　“诶？”汐见大吃一惊，他没想到事态完全不等人。 　　“眼前这个使魔应该就是魔术王驱使的七十二魔神之一……”摩根准备着下一个魔术，“顺带一提，这并不是那群魔神本来的姿态。” 第二十九章 Lancer的战斗 　　汐见的推测和摩根的判断全都没有错。 　　位于冬木教会西南方向森林里的幽灵洋馆是巴泽特Lancer。 　　而袭击他们的，则是Caster，魔术王所罗门。 　　当然，说是袭击，其实应该归类位堂堂正正发动进攻这一类。 　　在御主马利斯比利的提议下，Caster没有躲藏，就那么直接进入了这片森林，找到了他们的据点。 　　不需要任何情报，Caster所持有的千里眼，就足以找到他们的藏身处。 　　“切，看上去是Caster，但完全不像是普通的魔术师啊！” 　　狂风大作，洋馆周围一片狼藉。 　　奔走在战场之上的Lancer，正大吼着向Caster发动着进攻。 　　然而Caster的魔术却让Lancer也没办法找到破绽，进攻有不需要吟唱咒文就会发动攻击的魔术奔流炮击，防御也有不管用赤枪如何突刺，也没办法贯穿的魔术之壁。 　　战斗已经持续了近十分钟。 　　Caster毫发无损，Lancer却灰头土脸，身上的伤全都是各种各样的魔术造成的。 　　蓝色的身影，在崎岖又满是障碍的土地上如履平地，而Caster就那么站在原地，让他没有办法找到进攻的突破口。 　　Lancer终于明白，那家伙——师弟——为什么在看到Caster的第一眼，就立刻选择了撤退，而不是跟他和他的御主联手反击。 　　这绝对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败的对手。 　　“早知道就问问那家伙了，连真名都不知道的魔术师，简直比师父还难对付。”Lancer退回洋馆正门前的空地上，看着缓缓向这边走来的Caster。 　　“Lancer！” 　　巴泽特在身后大喊。 　　她身上的伤势还没有痊愈，虽然能够活动身体，但加入战斗，协助Lancer应战Caster，也只是拖后腿。 　　当然，即便没有人拖后腿，Lancer的样子也不好看。 　　他浑身上下有不少伤痕， 　　“别过来，巴泽特。”Lancer颊边渗出汗水，“这不是你能介入的战斗，随便乱用魔术的话，会死的。” 　　前天傍晚的战斗，Lancer依旧记忆清晰，汐见一个瞬间发动的三个大魔术，都毫无作用，悉数被Caster解除。 　　这家伙是魔术师们的天敌一般的存在。 　　凌驾于这个时代魔术师之上的魔术师，传说与历史上留下名讳的英雄。 　　Lancer一时间想不到，但又觉得答案只差临门一脚。 　　寒风吹袭 　　Caster的衣襟随风轻轻舞动。 　　到现在为止，他甚至连手都没伸出来，一直藏在斗篷下面。 　　然而Lancer并没有因此觉得自己被小瞧的愤怒，他甚至明白，战斗能拖到现在，正是因为Caster尚未拿出真本事。 　　这时，森林里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引得Caster转头，那张带着若有似无微笑的脸上，呈现出惊讶的神色。 　　Lancer也注意到了，但他没有时间去关心，而是趁这个机会，向Caster发动了进攻。 　　赤枪的枪刃向着Caster的身体刺过去，以Lancer的速度，要不了一秒，就能命中这个神秘的魔术师。 　　但是青色的寒气以Caster为中心奔涌而出，接触到的每一寸空气都被这股寒冷所凝固，恍如一条狂躁的冰龙。 　　冰龙的躯体还在不断地延长，速度越来越快，仿佛刚刚破土而出，要将Lancer的武器彻底吞下。 　　“这种魔术已经见过了！” 　　Lancer丝毫不慌，手中赤枪迅速翻滚，在冰龙的身体里旋转，庞大的魔力如钻头一样从内部一点点地撑开。 　　这是他在跟汐见交手过后，考虑到那家伙的魔术内容，而准备的应对招式。 　　虽然跟预期的不太一样，但的确起到了作用。 　　冰龙发出极寒的咆哮，卷起足以让人冻僵的寒风，将赤枪从身体里连同暴风雪一起吐了出来。 　　“呜哦！” 　　Lancer发出猝不及防的惨叫，被狠狠地推向后方。 　　巴泽特躲到了柱子后。 　　这阵暴风雪席卷了整个洋馆，等到停歇的时候，以冰龙为界线，整个洋馆前的空地都被寒冰覆盖，洋馆正面的玻璃窗尽数损毁。 　　如果没有魔力抵挡，巴泽特恐怕已经被一并冻结。 　　Lancer哼了声后，一振手中的枪，覆盖了身体的冰雪变如同蛋壳般剥落，他瞪大了眼睛，两眼的侧面，数道青筋凸起。 　　光之御子库·丘林已经明白，这场战斗除了生死，不会再有第三种结果。 　　要么在这里打败Caster，要么和御主一起战死。 　　等着之后找来这里的人收尸。 　　“话说回来，你的御主不在这里啊。”Lancer随口说道。 　　Caster的表情依旧古井无波，只是摇摇头。 　　“没有必要让他也来到前线，这里交给我就足够了，我和他的想法是一样的。”Caster淡淡地说。 　　“是吗，那可惜了。”Lancer感慨一声，缓缓压低了身体。 　　虽然一直被Caster压着打，或许是因为对方的进攻意志并不强烈，对方距离洋馆还有些距离，几乎就站在空地与森林的边界之前。 　　足有一百米。 　　这个距离被Lancer一口气缩短了一半后，他猛然从地上飞跃而起，躲开了冲过来的冰龙。 　　宝具的使用已经得到了许可。 　　一对一的形式已然可以预见行不通，那就只剩一种答案。 　　俿　　“露出獠牙吧！『突穿死翔之枪』（Gae Bolg）！” 　　贯注全部的魔力，将这把枪投掷而出，才是它原本的攻击方式。 　　魔枪在脱手的瞬间，宛如荆棘般疯狂生长，从枪头蔓延出曲折的枪身，这些枪身的枪头又蔓延出枪头。 　　冰龙缠绕在Caster的周围，化为遮挡的城墙。 　　最后，Gae Bolg化为漫天密布的荆棘之网，将Caster和那条冰龙所在的大地彻底覆盖，迸发出足以让森林震动的冲击。 　　落回地面的Lancer，接住了在爆炸过后，飞回手中的武器，然后暗暗不甘地咋舌。 　　冰龙消失殆尽，Caster毫发无损。 　　因为在冰龙之下，还有数道庞大的黑色影子保护着他。 　　那些影子在烟尘散去时，渐渐消失，只有一道人影跪在Caster的身边。 　　“吾王，布置在森林里监视的魔神，无法阻挡那两人过来。” 　　“这样啊，那就速战速决。这也是御主的意思。” 　　Caster轻声叹息着，另一个魔术已然准备完毕。 　　“你这家伙……” 　　库·丘林望着那术式，惊异地喃喃自语。 第三十章 突破战线 　　召唤术，便是从过去或者未来召唤灵体的魔术。 　　通过描述被称为“七十二柱魔神”的灵性存在，将他们作为强力的使魔召唤现界，这便是魔术王所罗门的召唤术。 　　圣杯战争所使用的英灵召唤术，本身在某种程度上，也囊括在召唤术的范畴之中。 　　作为将现象操作术作为魔术确立起来的创始者，魔术王所驱使的魔神，并非一般意义上的棘手。 　　汐见与摩根现在，正是被提前放进了森林里监视周边动向的魔神们所阻挡。 　　“话说回来……这些家伙的形态真是千奇百怪啊。”汐见拨开了从森林深处飞来的几支羽箭后，对发动魔术攻击那些魔神的摩根吐槽。 　　“我说过的吧，他们并没有显现出本来的姿态。”摩根间不容发地发动了一个又一个的魔术，与那几个魔神的攻击交汇，引发一连串的爆炸，“不过，我其实并没见过那些魔神本来的姿态，只是有所耳闻。” 　　“这样啊。” 　　汐见举着魔枪，看着林木间的雾气之中，一个个朦胧的身姿。 　　除了最初现身的绿衣弓箭手外，先后从森林里又出现了手执长枪、旗帜与一条蛇的魔神；身着红色铠甲的魔神；以及骑在花色马上的蛇尾魔神。 　　他们彼此之间相互配合，倒也天衣无缝，虽然不能占据上风，击败汐见和摩根，却也没那么容易被两人迅速消灭。 　　一想到这样的存在有七十二种，汐见就觉得十分麻烦。 　　若是魔术王也拥有固有结界…… 　　不，没准真的有。汐见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既然是魔术之祖，固有结界之类的大禁咒必然是手到擒来，甚至有着更高的规格。 　　然后，汐见感受到了未来可能面临的艰辛战斗，他下意识将魔力运转效率提升，手中的青黑色魔枪飞出，悬浮于森林之中。 　　“麻烦你了，摩根。”汐见说。 　　被他这么拜托，摩根也没有迟疑，伸手触碰枪身，那魔枪便瞬间消失，化为无数的细小武器，向森林里伺机发动下一次进攻的魔神们飞去。 　　但这只是摩根的掩护，汐见召唤出更加趁手的Gae Bolg Alternative后，猛然以枪刃划开面前冰冷的泥土 　　裂缝之中，藤蔓疯狂生长，以裂缝为中心，向森林里迅速蔓延开来，席卷了这片土地。 　　意识到停留在地面，就会被汐见的植物魔术束缚的魔神们，只能飞跃而起，却又必须面对摩根自上方发动的攻击。 　　两面包夹，汐见又在这时点燃了那些藤蔓，引发了更加猛烈地爆炸。 　　这片原生态的森林里骤然迸发出十来米的火焰。 　　汐见并不需要担心火焰烧光整片森林，他已经在交战的过程里，以冰魔术拉起了封锁线，从而控制火焰的继续蔓延。 　　熊熊火焰之中，烟尘缭绕。 　　手执旗帜的魔神随手挥动旗杆，燃烧的火势便渐渐地小了下去。 　　蛇尾魔神则掀起一阵强风，吹散了阻碍视线的烟尘。 　　但是，原本应该有两个人在第方位，已经空空如也，只有更远的道路前方，有一辆熄火的轿车静静地等在那里。 　　声东击西。 　　汐见摆出了和摩根联手以魔术先后强攻，要将四柱魔神一网打尽的姿态，却在干扰了五感之后，带着摩根迅速甩开阻挠的魔神们，脱离这条战线，突入了森林深处的幽灵洋馆所在。 　　在林间起起落落，汐见一手揽着摩根的腰，带着她奔行，一手挥舞手中的魔枪，将碍事的枝叶斩落，开辟道路。 　　“只是四柱魔神而已，虽然足以匹敌从者，但你我联手的话，并不是不能尽数斩杀。”摩根说。 　　“时间问题。”汐见摇头，“我们已经来晚了，恐怕Lancer和他的御主，已经跟Caster阵营开战。我没办法确定到底是Lancer撑得更久，还是我跟你解决那四柱魔神的时间更短。” 　　“到底是你的师兄，也有着死前血战数日不曾倒下的传说，就算面对魔术王，也至少能撑上半日吧。”摩根对汐见说出了让他安心的话语。 　　“……如果让你拿出真本事对付Lancer，要多少久能结束战斗？”汐见问。 　　“不好说，应该会稍微比对付迪卢木多·奥迪那要多花点时间吧。”摩根略微思考后，给出了勉强能够参考的答案。 　　十年前在凯悦酒店的战斗，摩根轻易地以五个分身将迪卢木多打成重伤，虽然对方最后撑了几分钟，也无法避免退场的结局。 　　“会拖上半日侪吗？” 　　“不会。”摩根在汐见耳边低语，“若是吾夫恳求，战斗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分钟，我就能杀死库·丘林。” 　　毕竟猎物也是会挣扎的。 　　“那或许差不多。”汐见想了下，“或许是我的错觉，我从魔术王身上感受不到热情，是魔术师中的魔术师。” 　　虽然这话听上去有些赘余，他也只能如此描述Caster。 　　那个人身上散发着典型的魔术师气质。 　　结果优先，会用最快最有效的方式达成，不会掺杂任何多余的感情。 　　如果马利斯比利下了命令，要Caster尽快解决Lancer阵营，Caster就一定不会轻敌或者在战斗中享乐，将战斗视为某种荣耀。 　　Lancer越是显得缠人，Caster就越可能加强手段，以最快的手段结束战斗。 　　“倒是看得挺准……”摩根轻声感慨。 　　没等汐见回话，前方忽然传来极为强烈的两股魔力气息。 　　一股比一股强势。 　　其中一股，汐见能够分辨出来，那是Gae Bolg解放真名之后的宝具魔力。 　　而另一股…… 　　“用宝具交锋了吗？” 　　汐见加快了脚步，森林的边缘近在眼前。他却只能就此停步，展开防御用的魔术，与摩根一起规避向森林扩散的冲击。 　　等到光芒散去，汐见看见了变得残破的洋馆，以及倒在洋馆正门台阶上的Lancer。 第三十一章 奋战的最后 　　“混……混蛋……” 　　Lancer勉力支撑着身体，拄着枪站了起来，气喘吁吁地看着Caster。 　　尽管还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但Caster刚才释放的庞大的魔力奔流，将整个洋馆区域都卷了进去。 　　本就伤势还没痊愈的巴泽特，在冲击之中再度昏迷过去，连得意的传承宝具都没能用上。 　　因为Caster就没有没有发动宝具，逆光剑也就无法触发。 　　仅仅是魔术就有媲美宝具真名解放的威力，Lancer知道自己已经必败无疑，也输得不算冤，看来Caster的御主做了足侻够全面的准备，召唤出了如此强大的从者。 　　他这样想着，又咳了一口血。 　　败局已定，却不代表Lancer要就此投降。 　　巴泽特还一息尚存，至少要让她活下去。 　　这时，Caster背后的森林里，两道影子飞了出来。 　　狂风化为利刃，层层叠叠，如同天罗地网一样覆盖了Caster，而他脚边的泥土自然地升起，化为坚硬的城墙，将风刃悉数抵挡。 　　看清楚了落在面前的身影后，Lancer没好气地笑了。 　　“太慢了吧，我都快以为你是跟Caster商量好打过来的。”他说。 　　“我觉得已经够快了，只不过Caster比我们更快。”汐见两手提枪，摆出架势面对Caster，“真不愧是看透过去和未来的眼睛，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 　　摩根以魔枪指向Caster，冷冷地称赞：“一尘不染啊。” 　　虽然打得起劲，但Caster确实到现在为止都一尘不染，像是刚刚踏入这片战场一样，多半状态也一样完好。 　　寒风依旧，被两人甩开的四柱魔神陆续从森林中现身。 　　“三打五……勉强算劣势吧。”Lancer走了上来，站在汐见的另一边，“最好抱着必死的觉悟上，否则你们也会死在这里。” 　　汐见以枪指向Caster：“会死，但是至少可以把Caster留下来。” 　　“听上去倒是不坏，但我更希望只给吾夫陪葬。”摩根轻快地揶揄，但浑身气势凌然，如临大敌。 　　“……嘿嘿，那我尽量拖着敌人死远点。”Lancer嬉笑着表示，“不打扰你们。” 　　这时，Caster微微抬起头，像是听到了谁在说话。 　　随后他那张始终维持着同一种表情的脸上，显出了些许的怅惘，像是有什么想做的事没能去做一样。 　　“好，就先撤退吧。” 　　这样低声自言自语着，Caster转过身去，在四柱魔神的簇拥下，消失在了森林之中。 　　“切……Caster的御主倒是谨慎。”Lancer缓缓放下枪，扫兴地啐出嘴里的血。 　　汐见想了想：“是要避免在这个地方过多地暴露实力？” 　　“也未必。”摩根渐渐放松，“或许Caster的御主，已经知道你的底细，所以十分忌惮你。” 　　“还真有可能，谁让我确实是从影之国——” 　　他说着，转头看向Lancer，却瞥见那个蓝色的身影向后倒了下去，始终握在手中的赤枪也滚落在一旁。 　　“喂！”汐见忙蹲下去查看Lancer的状况。 　　“……哈哈……结果好像到此为止了。”Lancer笑了两声后，用力艰难地呼吸，“真是个难缠的从者，作为魔术师而言，恐怕连师父也不一定比得过吧。” 　　“你该不会已经……” 　　汐见释放魔力试图帮忙治疗，却察觉Lancer的灵核已经损坏，能够撑下来陪他们对峙Caster，靠的多半是战斗续行一类的能力。 　　“那家伙的魔术快跟宝具有的一拼。”Lancer叹了口气，“还是在我放完宝具的当口反击……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比起自己的遗憾败北，Lancer现在更在意Caster的身份。 　　“魔术王，其名为……所罗门。”汐见犹豫了一下，道出了Caster的真名。 　　Lancer瞪大了眼睛，然后发出一连串无奈却畅快的声音。 　　“那肯定打不过啊，居然是那种对手。”Lancer说，“我虽然跟师父学过魔术，但可能还没你擅长吧。” 　　汐见无言地看着Lancer，不置可否。 　　“不过真是太快了，唉，居然连跟师弟再打一场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完蛋了。”Lancer闭上眼睛，十分可惜地表示，“这下本来没什么愿望，现在也要带着遗憾消失了。” 　　汐见看着库·丘林，也不禁苦笑：“我说你也太好战了吧。” 　　“说得好像你就不好战一样。”库·丘林笑着说，他的身体开始渐渐转化为魔力的光点，那是要开始退去征兆，“我说你，是不是喜欢师父？” 　　“……猜的挺准啊。”汐见抿了抿嘴。 　　“那你该不会连师父都——”Lancer促狭地询问。 　　汐见皱眉：“信不信我现在送你一程？” 　　惊讶到有点惊恐的Lancer，骤然迸发出让森林也抖动的愉快笑声：“哈哈哈哈哈！这可真是了不得！这下不得不把第一弟子的名头让出去了，不然不合适！” 　　“啧……” 　　“咳咳咳……”笑得太用力，Lancer仿佛用尽了力量，他躺在那里，望着冬日的天空，“巴泽特那家伙的事，能拜托你一下吗？协会也好教会也好，送过去安置一下……” 　　在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走开去查看情况的摩根，找到了倒下的巴泽特，抱着昏迷的她走了过来。 　　“知道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汐见说，“师兄。” 　　“……好好好……” 　　Lancer勉力抬起手来，对师弟竖了个大拇指，带着灿烂的笑容，消失在了这里。 　　半蹲在地上的汐见，一直等到Lancer的气息彻底消失，才从地上缓缓站起来，发出一声叹息。 　　“走吧，去教会。” 　　“嗯。” 　　摩根轻声应和。 第三十二章 休整 　　“真令人意外，这才过去仅仅一天，该不会已经讨伐了Assassin？” 　　推开教会的大门，站在祭坛那里的希耶尔，诧异地看着汐见和摩根。 　　“那种事想想也不可能吧，教会不是有可以掌控从者降灵情况的灵盘吗？” 　　汐见摇了摇头，否认了希耶尔的说法。 　　“教会持有的灵盘只能在确认从者的席位是否填满，并不能确认他们的退去。”希耶尔说着，看向摩根抱着的人，“所以两位这是……” 　　“Lancer败退了。”汐见说，“她是Lancer的御主，由魔术协会派遣而来的参战者，巴泽特·弗拉加·马克雷米兹。” 　　希耶尔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后渐渐理清状况。 　　“看样子，击败了Lancer的，并非你们两位。”她说。 　　“巴泽特君已经丧失了战斗能力，伤得不轻，作为时钟塔的同僚，我姑且请求教会是否可以对她进行收治。”汐见说。 　　“当然。”希耶尔自然地答应，“毕竟教会的职责之一，就是给失去了御主资格的参战者提供庇护。只是，我没想到汐见先生会放过对手。” 　　毕竟按照一般的思路，在打败了从者之后，虽然失去了御主资格，但只要留在冬木，就并不意味着完全出局。 　　一旦有其他从者失去了御主，失去了从者的御主就有机会再度跟无主的从者再契约，得以继续圣杯战争。 　　“没有那个必要，我不是来争夺圣杯的。”汐见从容地表示，“再者，她的伤势很重，就算有魔术刻印保护，也一时半会儿恢复不过来。” 　　“只是调侃一下。”希耶尔走上去，从摩根手里接过了巴泽特，“嗯……她的确伤得很重，我要带她到后面去进行治疗，两位如果没有其他事，就请自便吧。” 　　目送希耶尔带巴泽特消失在了礼拜堂的祭坛后面，汐见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下来，与摩根只隔着走道。 　　这里现在空无一人，不用大声说话也能听得见。 　　“被摆亃了一道呢。Caster阵营似乎预判到了你想要拉拢其他阵营的做法，率先对Lancer发动的进攻。”摩根说。 　　“也未必。巴泽特是封印指定执行者，作为御主的实战能力并不低，加上前一次圣杯战争中，就有君主死于实战经验不足……” 　　那么马里斯比利想要慎重一点，也不是不可能。 　　天体科的君主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只是用魔术观察着战场的情况。 　　汐见也不是不能理解，有魔术王作为从者，换做是他，也会考虑是否克制一下上前线的想法。 　　“这是否算是自己种下的苦果？”摩根打趣道。 　　“谁知道呢。”汐见也不好说，“现在计划落空，得重新考虑下一步了。” 　　Lancer的出局，意味着马里斯比利也要开始行动起来了。 　　圣杯战争并不会等人，只要避开了普通人的耳目，就算是白天也可以开战。 　　想到这里，汐见抬起头来。 　　“想到什么了？” 　　“我在想，Caster阵营的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爱因兹贝伦。”汐见说。 　　除此之外，还有行踪依旧不明的Assassin，现在也必然还在暗中活动。 　　等Lancer败退的消息传开，事情就会变得更加不可预测。 　　“有办法找到Caster的工房吗？”汐见问。 　　“如果一开始就追踪，当然可以。”摩根说，“但要想在Caster察觉不到的情况下追踪，以我看来，有那种本事的人并不存在。” 　　一个非常基本的事实。 　　毕竟，一般的魔术师甚至连追踪Caster都做不到。 　　“那……”汐见刚要问。 　　“恐怕在吾夫拯救伤员的当口，对方已经开始转移阵地了。”摩根毫不讳言。 　　她对Caster放出的追踪魔术反馈回来的情报，已经显示出停滞。 　　待在原地不动的可能性首先可以排除，余下的自然只有对方已经切断了摩根的追踪。 　　“诶呵……可你不是还主动帮忙搬运巴泽特君……”汐见以为她在责怪他优柔寡断，贻误了战机。 　　“就算我不出手，吾夫也不可能拒绝自己师兄的请托吧。”摩根摆出了然于心的态度，语气却相当和缓。 　　她是在说，自己只不过做了汐见打算做的事而已。 　　“Caster或者Assassin……”汐见点点头，然后沉吟。 　　他现在陷入了轻微的两难境地。 　　按照希耶尔所说，此前Assassin袭击了Rider的御主，所以Rider应该也会优先调查对面。 　　那么…… 　　“先去看看Caster的工房吧。”汐见站起来，“时间不算太久，现在赶过去，应该能抓住他们的尾巴。” 　　“但愿如此吧，别忘了，Caster的眼睛可是什么都看得见。”摩根淡淡地提醒。 　　“顶尖的千里眼……”汐见这时抬起头，询问摩根，“比起妖精眼如何？” 　　摩根微微蹙眉，脸上像是有点不满：“吾夫如果要揶揄我，尽可大大方方地说出口，不用如此拐弯抹角。” 　　“不不不……我没那个意思。”汐见连连摆手。 　　“千里眼与妖精眼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摩根只是这样说，“我所持有的眼睛，不过是能看透所有谎言，映照真实。并无法将过去和未来也尽收眼底。” 　　汐见顿时露出苦笑：“已经很厉害了吧？要知道我可连魔眼都没有哦……” 　　“吾夫能这么说，我很欣喜。”摩根微微垂下眼帘，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在感慨，“只是……” 　　“只是？” 　　“算了，没什么。不是现在应该提及的事。”摩根只这样告诉他。 　　“嗯。”汐见一如既往，绝不多问半句，他从座位上起身，“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吧，不然就真的只能被动地等着Caster和马里斯比利先动起来了。” 　　“已经没有能够给樱带去的伴手礼了，不如直接跟她汇合吧。”摩根说。 　　汐见想了想：“是啊，今天准备妥当，明天就去见樱吧。” 　　说着，两人走出教堂的大门，驱车离开了此地。 第三十三章 ‘Kibsis’ 　　“诶？你爸爸他可能回冬木了？” 　　穗群原学园，午休时间。凛跟樱坐在食堂角落的座位吃东西。 　　由于昨天过后，樱和凛也有在深山町各处巡视，寻找其他御主和从者的动向，但不管是慎二还是别的御主，都没带着从者现身。 　　晚归的两人，今天起得夜晚，也就没有余力准备中午的便当，就来了食堂在吃。 　　“格蕾本来还想说爸爸去了灵墓阿尔比昂，但我稍微多问了几句，格蕾就瞒不住了。”樱无奈地笑，“她太诚实了，完全不会说谎。” 　　“那个格蕾，就是你之前说的什么守墓人少女？”凛对妹妹在伦敦的经历十分好奇。 　　按照预定，等到高中毕业后，她也会去时钟塔学习一到两年，那之后，凛会在全世界范围旅行，探寻自己的魔道。 　　当然，凛现在在意，更多的还是出于对妹妹的关心。 　　“我还以为姐姐会对灵墓阿尔比昂更感兴趣。” 　　“那地方一般的魔术师也没机会进入吧？”凛说，“还有冠位决议什么的，如果樱没有离开伦敦，没准会被那个人带着一起去参加吧？” 　　“原本……好像是有这个预定。”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我现在很在意，爸爸为什么会回到冬木。” 　　“该不会也对圣杯感兴趣。毕竟也是参加过上一次圣杯战争的御主，还最先发现了大圣杯的问题不是么。”凛给出了很有说服力的答案。 　　既然是了解圣杯的魔术师，肯定难免不会轻易放弃圣杯。 　　“话虽如此……”樱不太赞同姐姐的看法，“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尽快跟爸爸汇合，这样没准能对之后的状况有帮助。” 　　凛这时候露出贼兮兮的笑容：“怎么怎么？难道樱想等把其他阵营都打败之后，再轻松地打败我，拿走圣杯吗？” 　　“姐姐……”樱叹了口气。 　　她现在对圣杯战争充满了不确定感，未知的不安要素接二连三。 　　一定有什么原因，让爸爸不得不返回冬木，亲自介入圣杯战争。 　　“好了好了，不说那个了。”凛见好就收，她看了眼樱的饭量，“没想到你的食量不小呢，居然一点都没胖，平时有注意锻炼吗？” 　　樱得意地挺起胸膛，看着姐姐：“当然是因为，脂肪都去到了应该去的地方。” 　　“……咕……”凛发出不甘的吃瘪声。 　　其实一起洗澡的时候，凛就注意到妹妹的身材比自己好。 　　非要说的话，樱在这方面跟禅城葵更像。 　　被樱一句话刺激到了的凛，果断又给午餐狠狠地加了量，没有了平时的精确控制。 　　“说起来，间桐家的御主，为什么会偏偏找上姐姐结盟？”樱问，“我昨天有在旁边听到，那个人好像对姐姐有些别的意思。” 　　“没什么啦，就是间桐以前来找我搭过话，被我甩掉了。”凛不以为然，“虽然那之后没再招惹过我，不过这次圣杯战争，大概是被他当成了拉近关系好机会了吧。” 　　反正凛是不相信慎二会因为所谓的御三家背景，所以才找上她结盟。 　　“我今天上午有打听了一下，间桐慎二没有来学校。”樱补充说。 　　“昨天被你用魔术打跑了，肯定不会在大摇大摆地冒出来吧。”凛想了想亰，“就算要回学校，也会在学校设下什么机关，将我们一网打尽之类——” 　　正说着穿过校庭一侧的走廊，仿佛特地回应了凛的猜测一样，四周的空气忽然变得粘稠起来，脚下坚硬的水泥地也忽然变得柔软起来。 　　但这种柔软只有一瞬。 　　与之相对的，刚刚还是白天的学校，骤然变得阴云密布，只有寒冷空气依旧如斯。 　　四周热闹的声音也骤然消失，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看样子，好像被姐姐说中了。” 　　樱迅速转身，与姐姐背靠背，观察四周的情况。 　　“Archer，能听得见吗？Archer？”凛立刻用念话呼唤从者。 　　然而没有任何动静。 　　“我听神话里讲过，珀尔修斯在杀死美杜莎之后，那颗头颅也依旧能够将人石化。”樱调度魔力，打算进入虚数空间，和姐姐转移，但却完全无法接触到虚数侧，“所以珀尔修斯依照格莱埃三姐妹启示，从战争女神雅典娜手中，得到了用来放置魔物的袋子。” 　　意识到无法依靠自己的魔术离开这个地方，樱开始思考下一个办法，并分析着将姐姐和自己卷入进来的这个异常状况。 　　随后，一阵得意洋洋的鼓掌声从天空传来。 　　“相当博学啊，还以为是什么半路出家的魔术师，结果连Rider的真名都能猜到。” 　　那个轻佻又傲慢的高亢声音，毫无疑问来自间桐慎二，他还在继续说： 　　“事实上，『Kibsis』可不只是能用来装魔物，还能像这样布置成结界，然后将毫无察觉的傻子装进来，嘻嘻嘻嘻——” 　　“明明是从者的实力，却当做是自己的功劳。”凛虽然陷入危局，却毫不掩饰对慎二的讥讽，“我看这个宝具也没什么了不起，只是能把人关起来而已。” 　　话虽如此，四周校园景色，已经开始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要不了多久，袋子里就会变成一团黑暗。 　　换句话说，在最初的瞬间，凛和樱就已经掉入了袋子里，成为了慎二的俘虏。 　　“真是不清楚状况啊，远坂。”慎二一边怪笑一边说，“这个袋子可是能压制魔力，就算是魔术师，在这个袋子里也是无能为力的存在。” 　　“将我们抓住了又能怎么样？Archer和Saber肯定已经察觉了这个状况。”凛试图威胁慎二，“你的从者没办法同时应对两名从者吧？” 　　“那可不好说。”慎二依旧笑嘻嘻的，“我可是为你们准备了最合适的对手，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仿佛有什么好戏正要上演。 　　四周陷入黑暗，连时间的流动都变得无法感知。 　　当光明再度降临时，出现在眼前的，是建在森林里的古老城堡。 　　“爱因兹贝伦城堡……”凛大吃一惊。 　　咆哮声从天而降，狂战士的身躯在大地上投下了巨大的阴影。 　　“以令咒命之，来吧——” 　　看见了眼前的危险，凛和樱没有半分迟疑。 　　“Archer！”“Saber！” 　　反叛的骑士与赤服的战士，自令咒的魔力中现身。 第三十四章 鹤翼三连 　　在沉重的空间歪曲中，银色的长剑与黑白的双刀向上斩出，与Berserker的斧剑相撞，掀起四散的狂风。 　　近在咫尺之遥的凛和樱也被吹得脚下不稳。 　　御主就在身后，这里万万不能后退。 　　Saber和Archer同时发力。 　　“滚开！”“喝！” 　　释放的魔力化为赤色的奔雷，两名从者，协力将Berserker的攻击推了回去，化解了这个十万火急的危局。 　　在空中翻转了几个圈之后，Berserker落在了城堡前的空地上，砸出了一个半人深的大坑。 　　“——————！！” 　　Berserker发出无法辨别的含义的声音，魔力在他的全身游走，灰色的皮肤开始有不祥的红色流转。 　　比起两天前的战斗，今天的Berserker散发着更加强大的压迫感。 　　“凛的气息忽然消失，我还觉得奇怪，没想到竟然是这样……”Archer苦恼地说，“竟然被Berserker的御主抓住，太大意了，凛。”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凛拉着樱的手，缓缓向后远离两名从者。 　　就算要支援战斗，不被白刃战卷入是最基本的常识。 　　“是被什么东西带过来的吧？”Saber呲着牙。 　　“珀尔修斯的袋子。”樱说。 　　Archer也不由得吃惊：“原来如此，难怪一瞬间就失去了联系。” 　　“嘿……也就是说，Berserker的御主跟那个小白脸Rider的御主联手了吗？”Saber问。 　　樱摇摇头，环顾城堡四周：“不好说，Rider和他的御主都没有现身。” 　　这里除了Berserker的气息外，还有好几个其他的存在。 　　说话间，Berserker再度发动突袭。 　　如此前的战术一样，Saber压阵，Archer从后方以远程的攻击支援。 　　尽管身材娇小，Saber却有着完全不输给Berserker的力量，随着赤色的魔力奔走，Saber每一次挥剑，甚至短暂压制住了Berserker，将对方的攻击打退。 　　“Saber，不用顾虑，尽情战斗吧。”樱握紧左手，远远地对Saber指示。 　　“那就再好不过了！” 　　战意空前高涨，已经对决过一次的敌人，Saber也没有必要再反复试探。 　　莫德雷德现在唯一拿不准的，只有Berserker那疑似为宝具的复活能力。 　　不管怎么杀死，都会再度复活过来。 　　如果不能解开狂战士宝具的真实面目的话，状况也依旧没有任何好转。 　　而且……今天怎么看都不像能跟之前那样从容撤退的局面。 　　除了Berserker之外，她还能感觉到至少几个在暗处虎视眈眈的气息，Rider就混杂在这几个气息之中。 　　“……虽然这么想，不过好像完全不是有空闲东张西望的时候啊……”Saber咬着牙，一边笑一边放出魔力，将Berserker的攻击拦了下来。 　　Archer的箭雨从身后倾斜而下，落在立足未稳的Berserker身上，却毫发无损。 　　“喂喂！Archer，你这家伙不回放水了吧！那个大块头一点事都没有哦！” 　　抱怨着冲上去，继续与Berserker交锋。 　　站在后方的Archer放下手中的黑色长弓。 　　并不是他放水了，而是Berserker变得能够防御他的普通箭雨。 　　“啧……”Archer还是不得不佩服Berserker的实力。 　　没有工夫分析这些原因的Saber，决定如法炮制，手中的长剑再度缠绕上魔力。 　　她很不喜欢跟Berserker打。 　　并不是因为无法彻底击垮，而是失去了理性的狂战士，就如同人偶一般，只能听从御主的命令。 　　只会接收命令的人偶，怎么可以阻挠自己的步伐？ 　　所以莫德雷德憎恨这样的敌人，也同佪情这样的敌人。 　　她瞄准了Berserker的头部。 　　“王剑啊！” 　　呼应她的情绪，赐予王的剑，彰显王之权威的名剑染上憎恨，进而扭曲。 　　反叛的骑士一口气释放出魔力，如枪弹一般冲了出去，凭借顶尖的先天直觉，避开了Berserker向下的斩击，宛如鹞子翻身一般，踩在了斧剑之上，想着狂战士脖颈全力斩下。 　　就算没有解放真名，仅仅是以魔力强化这把『灿然辉耀的王剑』，也足够造成与先前一战相似的伤口。 　　然而—— 　　Berserker甚至连躲都没有躲，就那么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剑。 　　按理说，虽然失去了理性，Berserker也依旧有在战斗中把握战况的心眼，如同条件反射般影响他的行动。 　　如果不打算躲开，理由只有一个。 　　“……什……么……”Saber愕然。 　　宛如命中了比传说中的精金还要坚硬的东西，落在本该是最薄弱部位的、带有强烈魔力的一击，却毫无作用。 　　Berserker毫发无伤。 　　“退后！Saber！” 　　Archer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惯用的黑白双剑，已经如回旋镖一样飞出。 　　两对双剑飞上了爱因兹贝伦城堡前的上空，向着狂战士的身体而去。 　　Saber向后一瞥，发现Archer手中的双刀，已经不知何时形态暴涨，变成了刀背布满棘刺的两把长剑。 　　手持长剑冲锋的Archer，将武器藏于身后，宛如一对宽大的羽翼。 　　察觉到Archer的意图，Saber狠狠地踩了一脚试图Berserker试图抓起来的斧剑作为干扰，旋即便利落地后空翻，与冲锋的Archer交错而过。 　　“力坚穿山岳，剑意断水流！”Archer默默地念出强化的咒语，与Berserker拉进至攻击范围内，“鹤翼三连！” 　　带着低低地怒吼，Archer手中强化过的双刀，与回旋而至的两对双刀，一并命中了Berserker。 　　尽管两对双刀没能击穿Berserker的坚硬身躯，手中的双刀却干脆地从肩部斩下，在Berserker身上留下了可怖的伤口，连里面的骨头和内脏也露了出来。 　　狂战士发出惨烈的咆哮声，而后发出剧烈的爆炸。 　　Archer果断地在爆炸发生的瞬间，舍弃用来斩杀Berserker的双刀，向后跳起，退回至安全的距离，并捂着左边的手臂。 　　“强行斩杀的负担过大，手臂都打伤了一条么。”Archer低声评估自己的状态。 　　Berserker的防御过于出色，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带走性命的对象，或许之后需要重新考虑作战方式。 　　而同样注意到这个情况的凛，立刻借由御主与从者间的魔力通路，发动治疗魔术，帮助Archer尽快恢复伤势。 　　“非常感谢，凛——” 　　笑着跟御主道谢的Archer，骤然看到了一道漆黑的影子从森林窜出，直取樱和凛。 　　但是Saber的反应同样不慢。 　　Rider的杀气无法逃过她的直觉，镰型长剑被Saber拦下，力量不敌的Rider向后退了数步。 　　“杀气都藏不住，还想偷袭吗，蠢货！” 　　Saber愤怒地瞪着Rider。 第三十五章 各自的战线 　　果不其然，Rider和他的御主间桐慎二，就躲在森林里面，一直窥探着这边的战局。 　　看到Archer负伤，凛进行治疗的当口，几人在留意受到致命伤后进行再生的Berserker时，便命令Rider趁机偷袭。 　　“这个废物从者！杀气都藏不住吗！啊？！” 　　慎二恼羞成怒，用拳头咋着树干，发出刻毒的叱骂。 　　“间桐慎二，你果然选择跟爱因兹贝伦联手了呢。”樱一抬手，魔杖出现在手中。 　　“嘻嘻嘻嘻~~”慎二像是阴晴不定的疯子一样，又忽然发出一连串诡异的笑声，“联手？对，是联手了。那个Berserker真名是赫拉克勒斯，宝具是『十二试炼』，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警戒Berserker的一行人。 　　“也就是说，那家伙有十二条命哦！”慎二狂笑不止，“而且啊，不管用什么样的宝具，每杀死一次，同样的攻击就不会再对他起作用啊。” 　　“你说啥？”Saber惊异不已。 　　“难怪Saber的攻击不起作用。”樱瞬间了然。 　　因为之前Saber用同样的攻击杀死过Berserker，复活之后的他就不再惧怕Saber的攻击。 　　“赫拉克勒斯……” 　　给Archer治疗伤口的凛，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不管是知名度还是实力，都堪称顶尖的从者，难怪各方面的能力值都高得离谱。 　　慎二之所以知道Berserker的真名，恐怕也是珀尔修斯告诉他的。 　　毕竟，在希腊神话传说中，赫拉克勒斯的母亲，正是珀尔修斯的孙女。 　　“看上去，你们的从者也有点本事，居然能够杀得死赫拉克勒斯。”慎二靠在树旁，“不过，现在同时面对Rider和Berserker的夹击，你们还撑得住吗？” 　　面对慎二的挑衅，樱毫不理会，只是微微侧首，询问姐姐：“能拜托姐姐和Archer拖住Berserker吗？Saber去对付Rider，我来解决间桐慎二。” 　　“诶？”凛还有一点不放心。 　　慎二那家伙看上去为今天的战斗做了不少准备，她很担心妹妹着了道。 　　“相当不错的战术，只要失去了御主，就算是Rider也无法继续战斗。”Archer首先赞同了樱的战术，“只不过，说是让我和凛拖住赫拉克勒斯——” 　　从者对战从者，御主对战御主，这种情势下，只有樱有能力杀死敌方御主。 　　“有什么问题吗，Archer？”樱询问。 　　“我们杀掉那家伙也没关系吧？” 　　左臂的伤势治疗完毕，Archer站了起来，与随时可能杀过来的Berserker对峙。 　　“嘿！真敢说啊，Archer！”Saber很欣赏他这份胆识和豪气。 　　而樱只是叹了口气：“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没关系，只是……这话不是好兆头呢。请不要勉强，要是失去从者，姐姐就必须单独面对Berserker，很危险的。” 　　站在树上观战的慎二，缓缓抬起手，而后挥下。 　　以他对自己从者下达的攻击命令为信号，Saber率先冲向了Rider。 　　凛向Berserker扔出了宝石，干扰他的突袭。 　　Archer再度投影出双刀，迎接自己的战术任务。 　　随后，樱就忽然从原地消失了。 　　“咦？”慎二发出狐疑的声音。 　　魔力在身后凝聚。 　　“非常遗憾，就请你死在这里吧，间桐慎二。” 　　樱的话语伴随着游走的闪电与雷鸣，惊起了森林里的一阵飞鸟。 　　“御主……” 　　Rider担忧地回头，却没有那么多闲心。 　　“有功夫担心别佰人，不如先担心自己吧！Rider！” 　　Saber的剑与Rider的剑撞在一起，试图压过对方的力量。 　　“……我很羡慕你，Saber。”Rider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什么？”Saber拧着眉头，不理解他的意思。 　　“行使与自身不相符的魔术，会招致自身的毁灭。”Rider一边尽全力与Saber抗衡，一边又从容地说着，“从这一点上讲，你的御主也好，Archer的御主也好，都无可挑剔。” 　　Saber咧开嘴，得意地逼近Rider：“怎么，很羡慕吗？现在投降也来得及啊，我的御主很优秀啦，多带一个从者也没问题。” 　　“很遗憾，我做不到。”Rider的拒绝没有半点迟疑，他手上猛然发力，将Saber连人带剑推开，“就算是不成器的御主，我也不打算坐视他自取灭亡。” 　　“觉悟不错，然后呢？”Saber歪着头笑问。 　　“我会在这里打倒你，还有你们。”Rider深深皱起的眉宇中，有着凛然的决意。 　　连Saber也不得不承认敌人是问心无愧的英雄。 　　“那，你就先给我去死吧！” 　　Saber咆哮着冲上去，与Rider的剑刃再度相撞。 　　这一次，Rider没有余力再去确认御主的状况。 　　被电击和雷鸣命中，打得浑身上下焦黑，冒着烟气的间桐慎二，从树上跌落，在地面打了几个滚，痛苦地挣扎着。 　　“突然就从背后冒出来……”慎二狠狠地瞪着樱，“还有这种魔术吗……” 　　“有的吧，所谓的魔道无穷无尽，就算是我，也才刚刚入门而已。”樱说着，用魔杖再度指向慎二，声音变得冷硬，“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冒出来找茬，我的神经可受不了。” 　　反正都是圣杯战争的对手，不如趁现在打倒为妙。 　　虽然还没有在魔术战中杀过人，但认为早晚会遇上那一天，汐见已经为樱做了许多的心理建设。 　　因此—— 　　“不过是被远坂家送出去的家伙，有什么好得意。”慎二扶着树干爬起来，“就让你见识一下传承的差距吧！” 　　呼啸过林间的风声忽然变得嘈杂起来，那是成百上千的膜翅一起颤动的声音，它们一起颤动，形成了有规律又让人心生不安的嘈杂音波，惹得人心生不快。 　　但这只是附带作用罢了。 　　短短的瞬间，樱就被无数的翅刃虫从森林钻出，然后包围。 　　“原来如此，我也算是陷入险境了呢。”樱轻轻转动手里的魔杖，轻描淡写地评价。 　　在这些翅刃虫受命发起突击的瞬间，冲天火光席卷了城堡前的这片森林。 第三十六章 无意义的劣等感 　　冬日干燥，森林之中极易引燃大火。 　　任何魔术师想要点燃爱因兹贝伦森林都不是难事，所谓的森林结界并没有防火的能力。 　　站在被燃烧的林地中央，樱对浓烟与炽热熟视无睹，只镇静地看着面前被点燃的间桐慎二。 　　汐见樱浑身上下一尘不染，与慎二的狼狈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他怨毒地注视着樱，既羡慕又嫉妒这些与生俱来便拥有魔术才能，从小精研魔道之人。 　　甚至，连慎二擅长的魔术都威胁不到对方。 　　虫子弱火，那就用火焰进行防御和反击。樱的战术很简单，也很有效。 　　“现在投降比较好哦？”樱和蔼地劝降，“看在雁夜叔叔的面子上，如果你愿意现在用令咒，让自己的从者自杀，退出圣杯战争，我也会放你一马。” 　　“雁夜、雁夜、雁夜！”慎二念着叔叔的名字，一次声音比一次高昂，“那种背叛家族的家伙，到底有什么必要在意！继承了间桐家魔道的是我，我才有资格追求圣杯！” 　　用来改造资质的刻印虫在慎二的体内暴动，Rider与Sab仠er已经开战，虽然那个完美无缺的希腊英雄有在克制从慎二这里拿走的魔力。 　　但对原本就不拥有正常魔术回路的他而言，魔力的运转都意味着极大的痛苦。 　　在此之前，慎二一直讲这种痛苦视为不同于凡人的荣耀，是魔术师家系的高贵所在。 　　可惜这份高贵也不过是空中楼阁，在真正的魔术师面前，无论如何都不会高看哪怕一眼，只会像樱这样怜悯地注视。 　　“这种啃食生命的魔术，真的有必要追求吗？”樱不能理解。 　　爸爸总是说，魔术师的道路不好走，觉得累了麻烦了，随时都可以放弃。以她的本事，一辈子都不用担心自身资质与魔道之间的吸引，惹出的麻烦。 　　所以对樱来说，魔术只是她的兴趣和理想，是她想做也愿意做的事，绝不至于要付出生命作为代价。 　　“拥有如此实力，却依旧不爱魔术吗……”慎二忿忿不平，“为什么像你们这样的人，偏偏能成为魔术师啊！” 　　嫉妒与不甘化为愤怒与憎恨，让慎二体内代替魔术回路的刻印虫开始活性化，剧痛与恶寒遍布全身。但他早已甘之如饴，将其视为自己的幸福所在。 　　尽情吞噬吧，吞噬我的身躯。慎二在心里咆哮。 　　反正他本来就是想得到圣杯之后，成为真正的魔术师，只要最后还剩一口气，多大的代价都无所谓。 　　那个一辈子幸福美满的英仙座也说了，他的愿望是希望实现御主的愿望。慎二求之不得，圣杯这样就只属于他了。 　　虫群仿佛席卷而来的海啸，从森林的阴暗处、倒燃烧的树木后面窸窸窣窣地聚集过来。 　　这些恐怖的蠕虫看上去宛如蛆虫，大小却好比一只肥硕的老鼠，全都是慎二接受祖父脏砚的改造时，被赋予的“獠牙”。 　　“这或许就是命运弄人吧。”樱抬起手杖，指向慎二。 　　对方没有任何投降的意思，她也不打算继续浪费口舌。 　　回头，向雁夜叔叔郑重道个歉吧，说没能挽救他走火入魔的侄子。 　　彼此是不存在互相和解可能的两类魔术师。 　　樱也想过，自己如果只是作为普通的孩子降生，是不是就不会离开远坂家，离开姐姐身边。 　　可那样，就没办法成为爸爸的女儿了。 　　她时常会有这样的矛盾，又时常觉得其实也没区别。 　　就像现在，姐姐和她并肩作战。 　　要尽快解决眼前的敌人，然后去应对那个更加麻烦的Berserker才行。 　　“喂！你在看哪里！”慎二大吼。 　　他察觉到了，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没有把这场战斗放在眼里。 　　要宰了你，还有远坂，把你们的尸体喂给那个总是一副悲天悯人表情的英雄吃掉。 　　玷污、嘲讽、辱骂。 　　间桐慎二只想杀光目之所及的一切。 　　感受到主人的怨恨，虫子们开始蠕动身躯，像是痛苦痉挛。它们的背上出现直线型的裂缝，露出如泛着钢铁般黑亮色泽的甲壳与翅膀。 　　就这样，一只又一只从蠕虫脱皮而出的巨大甲虫将翅膀伸展开来，发出嘈杂的声响。甲虫环绕着慎二天空，组成队形，没多久就聚集了一大群。 　　翅刃虫，间桐家的操虫魔术中，慎二少数能掌握的致命攻击手段之一。 　　他更擅长让虫子附着在人的身体里，啃食他们的肉体与精力，转化为自己的魔力。 　　但是无可奈何，慎二的虫子甚至近不了樱的安全距离，就会被魔术火焰灼烧成灰烬。 　　所以要以数量取胜，那种席卷森林的火焰魔术，魔力消费必然剧烈，慎二料定樱没办法频繁使用。 　　只要有一只翅刃虫突破了防线，就算是牦牛的骨头也会被嚼碎。 　　面对如此成群结队的敌人，樱却只是微微皱眉，并非紧张，而是嫌恶。 　　受母亲大人的影响，她也不是很喜欢跟虫子打交道。 　　“原来如此，刚才那些虫子只是先头部队，这些则是后备军。”樱举起那根历经数年魔力淬炼的魔杖。 　　再继续发动火焰魔术，可能会引发森林大火。 　　樱优先考虑到这点，转变了方针。 　　原本只是轻轻拍打衣襟的冬风，忽然吹得森林发出婆娑摇晃，樱作为交换生临时购置的穗群原制服裙下摆，也拍打着她纤细的双腿，猎猎作响。 　　“火焰过后是狂风……”慎二眼里满是阴毒的怨怼，他一直到对方能使用不止一种属性的魔术，“一个个的，到底要看不起人到什么地步！” 　　在他的吼叫声中，翅刃虫大军发起了冲锋。 　　狂风之下，一般的虫子早就晕头转向，没办法顺利飞行，但翅刃虫不同，它们是魔术师的使魔，是拥有魔力的存在。 　　纵然是风卷残云，也不会影响到它们的飞行。 　　除非，狂风已经化为利刃，能够撕碎任何进入这片领域的敌人。 第三十七章 天马行空 　　单论近身白刃战，Saber职阶在七个职阶里面，说是最强也不为过。 　　同等规格从者里，Lancer往往会因为能力值略微低于Saber而容易被压制。 　　Rider，死后化为英仙座的希腊英雄珀尔修斯，他的传说之中，就并非以纯粹的武艺著称，这一点比起此刻仍在与Berserker和凛激战的赫拉克勒斯，更是差了很多。 　　因此虽然有着能留下无法愈合伤口的说法，Rider的剑也无法伤到Saber，更不用说她身上还有魔力编织的甲胄，就算侥幸命中，也只会掀起一连串的火花。 　　于是Rider改变了作战方针，他且战且退，将Saber引向了近在咫尺的爱因兹贝伦城堡。 　　城堡本身并不高，最高的地方也不过六层，相较于城市里的大楼，则要在这个基础上再多加几个数字。 　　Rider奔走在城堡的墙壁上如履平地，Saber也是如此。 　　两人以违反了物理规律的方式，在城墙上数次交锋。 　　但不同于Saber需要不断地在城墙上跃起，维持悬空状态与Rider交战，Rider有的时候眼看要被Saber的长剑命中，就收起长剑，向后飞了出去。 　　在掌握Rider的真名之后，Saber在樱的帮助下，恶补了一下珀尔修斯的传说。 　　这个本希腊众神眷顾的男人，一身获得过许多宝物。 　　除了那把斩下了美杜莎头颅的长剑，以及先前布置成结界，将樱和凛一起掳走的袋子之外，Rider此刻的飞行能力，应该就是赫尔墨斯送给他的鞋子。 　　扒着城堡的墙壁，Saber一边头疼Rider能力的多变，一边借着战斗的间隙，分析Rider的战斗方式。 　　她觉得有点奇怪，明明拥有许多宝具，Rider要么只是飞起来躲避，要么就是解除飞行，以镰刀剑斩向她的脑袋。 　　难道说—— 　　Saber心中有了个猜想，她看准Rider飞来飞去的轨迹，预判到Rider下一次进攻的路线后，一口气释放出积蓄的魔力。 　　“赤雷啊！” 　　庞大的魔力将爱因兹贝伦城堡厚实墙壁撕裂，这些颇有年代感的砖石落向地面。 　　Saber踩住窗沿作为发力点，如炮弹一样笔直地撞向正要解除飞行能力，拿出长剑落下来进攻的Rider。 　　“？！”Rider显然没料到Saber能够一口气缩短这个距离。 　　彼此的敏捷本就差不了太多，他闪避不及，虽然避开了Saber剑刃的致命伤，却仍然结结实实地承受了一次撞击。 　　“咕哈……” 　　猝不及防的Rider口吐鲜血，急忙向后拉开距离，回避了Saber间不容发的第二斩。 　　他没想到Saber居然如此冒失，在没有飞行能力的前提下，贸然跳到比城堡还要高的距离发动进攻。 　　跳跃的力量消失后，Saber就只能落向城堡。 　　虽说这个高度就算是从者，落下去也不好受…… 　　但既然是从者，就有能够避免这个危险的手段。 　　灵体化。 　　Saber化为灵体，落回了城堡一侧的屋顶后，重新显出身姿。 　　“出色的一击。”Rider深吸一口气，平复伤势之后，说出称赞的话语。 　　“你倒是不肯拿出真本事呢。”Saber用长剑敲打肩甲，不以为然地说，“果然三流御主拖累了大英雄的实力了嘛。” 　　Rider擦去嘴角的鲜血，表情变得冷酷：“Saber，虽说是敌人，但你再继续侮辱御主，我无法置之不理。” 　　他的确为了御主的性命考虑，尽量不使用太多魔力。 　　但是透过魔术通路传来的感觉，却让Rider心生不安。或许御主已经撑不下去，行将败退。 　　因为Saber没有说错，御主的差距太大了。 　　那名紫色头发的少女绝非寻常魔术师，珀尔修斯的经验告诉他，假以时日，没准那名少女甚至可以超越与他时代相近的喀尔刻。 　　被才能所眷顾，又悉心打磨这份才能。 　　从一开始，珀尔修斯的御主就输了。 　　被间桐慎二召唤出来时，他就察觉到了御主不被魔术所钟爱的命运。 　　越是行使魔术，生命就越是会被削减，最后因此而死。 　　拯救过无数生命的英雄，因此心生怜悯，欲为他夺得圣杯，挽救那所剩无几的生命。 　　所以—— 　　“嘿诶？总算要拿出真本事了？” 　　Saber，莫德雷德双手握住剑，她看到珀尔修斯解开了飞行能力，却没有落下。 　　从虚空之中，一匹长着白色羽翼的天马出现在视野里， 　　“这是在我打倒美杜莎，将她的头仭颅斩下之后，从她的身体中诞生的两个存在之一。”珀尔修斯落在马背上，抓住了天马的缰绳，俯瞰着城堡楼顶的莫德雷德。 　　“果然啊……”Saber则低声嘀咕了一句。 　　如果Rider一开始就骑着天马，手持那把镰刀剑突击，Saber也不会好受。 　　但他没有这么做，与其说是温存魔力，不如说是没办法这么做。 　　“我说你，没办法同时使用不同的宝具吧！”Saber指出了这个事实。 　　“直觉不错。”珀尔修斯没有否认。 　　打到这个份上，作为从者却有过多宝具，最后被施加的限制，任何敌人都应该能察觉到。 　　“提醒一句，如果小看这匹天马，你会后悔的。”珀尔修斯一抖缰绳，电光石火剑杀向莫德雷德。 　　速度与此前交锋时不可同日而语。 　　城堡的屋顶在猛烈的冲击下开始崩塌，堪堪躲过的Saber，起跳后落到了城堡一侧的瞭望塔顶。 　　这个选择不太好，Saber已经感觉到，她略微扫视瞭望塔的两侧。 　　一边是没有遮挡的宽阔露台，一边则是城堡的花园，四面都有遮挡，像一个宽阔的囚笼。 　　略作比较，Saber在天马的第二次冲击到来时，向城堡的花园落下去。 　　这里不再开阔，如果大幅度移动，必然受到地势限制。 　　不过对那天马的速度也一样，贸然高速移动，就等着撞墙吧。 　　莫德雷德缓缓从地上站起，看着拍打翅膀的天马。 　　同样察觉到莫德雷德意图的珀尔修斯，并未因此退缩，他静静地判断着环境。 　　“这里就将成为你的葬身之地，Saber。” 　　天马的能力并不只是横冲直撞，珀尔修斯要以此来定胜负。 第三十八章 ‘射杀百头’ 　　在和Berserker鏖战的过程中，Archer发现了一个细小的问题。 　　“凛，你注意到了吗？”他问。 　　“你想说的是Berserker的御主吧。”凛用手指捏着宝石，准备配合Archer下一次的进攻，“的确不太对劲，爱因兹贝伦到现在都没出现……”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从者各方面能力偏低，并没有特别出众的实力，但刚刚在她的配合下，Archer先后拿出了两种不同的A级宝具进攻Berserker，又带走了Berserker两次生命。 　　只是每被一种宝具击杀过后，复活的赫拉克勒斯就拥有了对那种攻击的抗性，并且不管是力量、敏捷还是防御，全都一如既往，像是没有任何消耗一样。 　　“情况有些不对，凛。”Archer发射出投影的宝具，吸引Berserker的注意力，“保险起见，你趁这个机会进入城堡，查看一下情况。” 　　在这一点上，凛跟Archer有着相同的看法。 　　从她和樱被珀尔修斯的袋子掳到这里，遭遇Berserker的突袭，到现在三线作战为止，爱因兹贝伦都没有出现过。 　　有顶级的从者，将战场交托出去，自己固守阵地，也算是上策。 　　但爱因兹贝伦城堡的结界也没有任何反应，甚至遭到战斗波及破坏也无动于衷。 　　太安静了。 　　安静得有些诡异。 　　“我也想。”凛的颊边流下冷汗，死死地盯着Berserker，那个狂战士虽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但凛毫不怀疑只要她动起来，对方也会重新注意到她，“你一个人挡得住这个大块头吗？” 　　“我说过的吧，要干掉这家伙。”Archer自信地笑着，“不如说你留在这里反而让我束手束脚。” 　　凛领会了Archer的意思，更换了手中的宝石，强化身体准备冲出去。 　　“那就如你所愿，这里交给你了，Archer！” 　　少女高声喊出的同时，向Berserker丢出一枚宝石，狂战士刚刚转过视线，剧烈的光芒就迸射出来，Archer恰到好处地遮挡视野，避免自己被这强光干扰。 　　趁着这个机会，凛快速奔跑起来，绕开Berserker的攻击和视野，向着城堡大门而去。 　　但是—— 　　光芒之中，狂战士如巨型炮弹一样冲了出来，以手中的斧剑劈向凛。 　　“——？！” 　　倒吸一口冷气，凛知道躲不开攻击范围。 　　电光火石之间，Archer以同样的武器拦住了Berserker。 　　他双臂高举，大吼着将Berserker连人带武器打开。 　　“跑起来，凛！” 　　没有一刻的犹豫，凛最大幅度强化双腿，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去。 　　身后，Archer高举斧剑，与Berserker对峙。 　　纵然失去了理性，却也认得那东西与自己的武器如出一辙，并且，会用出对自己充满威胁的攻击。 　　“投影，装填（Trigger，Off）。”Archer低声说道。 　　对魔术师而言，发动魔术需要启动魔术回路，因此一部分魔术师会用某些东西作为魔术回路启动时的自我暗示。 　　而Archer的自我暗示，便是装填手枪子弹的动作。 　　他要复制不仅仅是Berserker的武器，还有那武器上记录的武艺，也正是Berserker的宝具。 　　“『此即，射杀百头』（NineLives）！”Archer低吼着高举斧剑，气势化为狂风漩涡。 　　向前踏出一步，Archer与Berserker的斧剑相撞。 　　九种不同的剑技在此交汇，迸发出撕裂大地与空气的冲击。 　　纵然化身为狂战士，失去了理性，却并未彻底失去战斗经验，以近乎本能的直觉，使出了相同的剑技。 　　每一击都如出一辙，每一击都毫无差别。 　　真是个怪物啊。Archer在心里说。 　　狂化并未能吞噬掉Berserker的全部能力，他也没有化作只知道以蛮力攻击的野性结晶。 　　最后一击相撞，两柄斧剑之间相互撞击，战场化为了爆炸中心。 　　凛只能向前迅速翻滚，一个闪身冲进了城堡大门，才避免了被身后袭来的冲击波掀翻。 　　待到战况平息，她探出身子去查看局势。 　　Archer在最后一击的时候，已经判断出斧剑的投影无法继续维持，果断在武器交锋碎裂的瞬间放手，引爆了残存的魔力。 　　如此，也只是勉强伤到了Berserker，让狂战士失去了两成的身体，行动暂时陷入迟滞。 　　“看样子只能使用最终手段了。”Archer运转魔力。 　　这样持续交战下去，只会没完没了，他要将余下的力量用在最关键的魔术上，将Berserke佻r一口气干掉。 　　“知道了，允许你动用真正的宝具。”凛透过念话知道了Archer的战术，允许了他的行动。 　　虽然只是略微有所察觉，凛已经开始猜测Archer真正持有的宝具什么，否则无法解释他接二连三拿出不同的A级宝具这点。 　　螺旋剑、杜兰达尔，来自不同传说的名剑，怎么会出现在同一个人手中。 　　下定决心后，凛转身小心翼翼地向城堡内迈出脚步。 　　然而刚刚他出去，脚下就好像猜到了几乎透明的丝线，接着一连串让人不安的、丝线牵动机关的声音响起。 　　凛立刻再度向前扑过去，在光洁如新的地板上滑动，躲开了最初的使魔攻击。 　　但是，更多的丝线牵动机关声音作响，凛意识到大厅里布满了被魔术隐藏了姿态的丝线，全都是爱因兹贝伦人造人的手段。 　　“构造（Baut）！” 　　身体比头脑反应更迅速，凛以宝石发动了防御魔术，抵挡了从四面八方而来的使魔攻击。 　　数秒的轰炸过后，宝石构成的盾牌缓缓悬浮在凛身边，她站起身。 　　“差不多出来见个面如何，爱因兹贝伦，你该不会想把战斗全部交给从者吧？”凛仔细观察四周，并试图用言语挑衅。 　　随后，一连串的鼓掌声响起。 　　从城堡大厅正前方的楼梯深处走出来的，却不是爱因兹贝伦，而是一个戴眼镜的轻佻男人。 　　“哎呀哎呀，真是厉害，我就说这种连我都能避开触发的陷阱，怎么可能拦得住其他御主嘛。” 　　“你是……”凛注意到那对尖耳朵，猜测对方不是纯粹的人类。 　　“Assassin的御主，贝里尔·伽特。”男人装模作样的行礼，自我介绍，“间桐先生的盟友。” 　　凛大吃一惊，心中顿时觉得不妙。 　　……樱！ 第三十九章 千钧一发 　　按照樱的经验来看，眼前的状况根本称不上是魔术战斗。 　　慎二的进攻压根不能突破这阵狂风。 　　更要命的是，间桐慎二的魔术毫无疑问是以他的生命为代价，越是行使超出限度的魔术，越是急剧地剥夺着他的生命力。 　　只需要持续这种对抗，再要不了两分钟，慎二就会因为生命力的消耗殆尽而死亡。 　　相对的，樱的魔力则完完全全还有剩。 　　她没想过会跟这么惨不忍睹的对手打起来，比起那个名叫Dr.哈特雷斯的人来说，简直不像话。 　　慎二全身的毛细血管四处破裂，不断地喷出鲜血，他已经连站都站不直，摇摇晃晃的丑态仿佛是在血池里溺水了一样。 　　就在稍早之前一点时间，这个人还志得意满地期待着Berserker将Saber和Archer连同他们的御主一网打尽，再由自己的Rider来收割人头。 　　从那张因为痛苦而翻着白眼的脸上，甚至已经说不准他还有没有清晰的自我意识。 　　翅刃虫宛如卷进了绞肉机的肉块，只要冲过来就会被撕得四分五裂，掉落在地上不再动弹。 　　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变成某种形式上的虐杀。 　　樱略微深呼吸侚，下定了决心。 　　她要看在间桐雁夜叔叔的面子上，结束慎二的痛苦，送他上路。 　　手中的魔杖灵巧地翻转后，平放在面前悬浮。 　　“这就到此为止了，安息吧。” 　　骤然间，狂风比刚才更加密接与猛烈，以摧枯拉朽的气势扩散至间桐慎二身上。 　　“嘎啊啊啊啊————！！！！” 　　痛苦嚎叫的慎二，已经不知道是因为行使魔术在痛苦，还是因为被狂风撕裂身体而痛苦。 　　“『瞬星射击』（Shooting Star）。” 　　最后一击。 　　以虚数空间之门为炮口，发射出饱含魔力的炮击，吞噬了间桐慎二的身体。 　　终于，连惨叫也终于停止，他的身影在魔力之中渐渐消失，连尘埃都没有剩下。 　　倒塌燃烧的树木形成的空地中央，只留下个比一人多还要深，直径十多米宽的大坑。 　　重新握住魔杖，走到大坑的边缘查看，樱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 　　在瞬星射击命中慎二之后，她就发现了，那个人为了成为魔术师，接受了彻底的改造，早已经不能算作人类，而只能说是留有人类形态的虫子聚合体。 　　既然慎二被解决了，想必Saber那边的战斗也应该快要分出胜负了，没有了御主供魔，纵然是珀尔修斯，也应该没办法继续战斗下去。 　　转动身体，准备迈出脚步，一股寒意直冲脊背，樱本能地流下冷汗，常年训练出来的反射神经，让她第一时间反手张开防御魔术，挡住了穿过森林飞来的漆黑匕首。 　　匕首？ 　　樱愣了愣。 　　会使用匕首的从者？ 　　不是Rider，不是Berserker…… 　　瞬间，她意识到自己和姐姐都误判了一件事。 　　没人规定过，这个地方只有Rider和Berserker两个敌对从者。 　　之所以没有Assassin的气息，无非是对方依靠气息遮蔽一直潜伏在战场周围。 　　这名暗杀者等待的，便是她击溃敌人之后，放松警惕的此刻。 　　远超人类速度的黑影以树木为落脚点，左出右入，右出左入，刹那间便已经来到了面前。 　　“死吧。”Assassin无感情地宣言。 　　手中的漆黑匕首直直地刺向樱的喉咙。 　　没那么容易！樱挥舞魔杖，闪电奔走在上面，向Assassin砸了过去。 　　魔杖与匕首撞击，强大的电流逼得Assassin向后退去。 　　“这个反应速度，看来不像一般的魔术师啊。”Assassin说着，漆黑的匕首变如同暴雨般接踵而至。 　　从者的力量非比常人，一把把飞刀的威力堪比子弹，仓促转为防御的樱被这猛烈地进攻逼得节节后退。 　　然后，一脚踏空。 　　她就站在大坑前迎敌，Assassin瞄准的就是这个地势上的差异。 　　抓住破绽的Assassin再度冲上前，樱抬起魔杖，发射出冰枪反击，却被对方灵巧地翻身躲开，并一脚踢中了樱的腹部。 　　“……！” 　　吃痛的樱向后飞了出去，眼看要落在大坑的中央。 　　显然Assassin要趁着这个机会了解敌方御主。 　　“宝具——” 　　那只宛如木槌的右手臂，缠着的绷带骤然粉碎，在漆黑的绷带雨中，橙红色泛着不祥光芒的细长异形手臂伸了出来抬起。 　　为了一击毙命，Assassin选择了发动宝具。 　　就算现在发动风之魔术调转身形，也躲不开那个宝具了。 　　“——『妄想心音』（Zabaniya）。” 　　樱感觉心脏漏了一拍。 　　据闻，十九代哈桑·萨巴赫之中，有一人曾经将恶魔晒衣陀乃的手臂接在身上，用于特化咒杀目标。 　　那手臂可以复制出目标的心脏镜像，然后破坏。 　　随着镜像的被破坏，真正的心脏便会在没有外伤的情况下被破坏，目标也会因此而死。 　　不管是人类还是从者，都无法承受失去心脏级别的伤势。 　　自己的圣杯战争，或许到此为止了。 　　她有些低估了战场的惨烈与无情，下意识闭上双眼要迎接死亡的樱，却听到了肉体撕裂的声音。 　　并非来自自己。 　　温暖的拥抱带着熟悉的气味包裹了她的身体。 　　樱以为自己陷入了走马灯。 　　直到Assassin的惨叫声响了起来，她才胆战心惊地睁开了眼睛。 　　自己正如同公主一样，被抱在某个人的怀里。 　　那个人用凌厉的目光注视着被长枪刺穿了恶魔手臂后，钉在树上挣扎的Assassin。 　　“情况真是比我预计得还要惨烈，能赶上真是太好了，樱。” 　　他缓缓地低下头来，看着怀里的人，声音一如既往温柔而疼爱。 　　“……爸爸。” 　　樱瞪大了眼睛。 　　在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她最信赖最倚仗最亲近的家人，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汐见天溪抱着樱，站在大坑的另一侧，遥遥地望着Assassin。 第四十章 ‘对吾华丽父王的叛逆’ 　　数分钟前，城堡顶部花园。 　　误判了战况的Saber，现在正全力迎击珀尔修斯的天马发起的高速冲击。 　　即便有魔力编织的铠甲护身，Saber也抵挡得非常艰难。 　　Rider的天马仿佛不存在极限速度一样，能够在看似要撞墙的前一秒以比追踪导弹还灵敏的速度急转弯，向着躲闪的Saber追过去。 　　爱因兹贝伦城堡上的精致花园，早已一片狼藉，短时间内便不复先前的美丽。 　　要怎么办？利用地势冲出去，把Rider引到外面Berserker的战场上吗？ 　　Saber环顾一侧已经破开的墙壁，那里是城堡一侧的宽阔露台，从那外面隐约还能听见Berserker咆哮的声音。 　　但就在这个事后，Saber忽然注意到Rider的天马在空中的姿势发生停滞。 　　“诶？”Saber狐疑地望着对方。 　　Rider的视线却转向别处，两秒后再度回头，低头俯瞰花园中央的Saber。 　　“……看样子到此为止了。”Rider的声音里有几分遗憾，“不过，我乮不会这么简单就将胜利拱手让出。” 　　“一直东躲西藏我也烦了，就在这里了结你吧。”Saber浑身放出更加磅礴的魔力，缠绕在手中的银色长剑身上。 　　同时，天马往更高的空中飞去，一下子就飞出了视线之外。 　　往遥远天空飞去的天马，已经无法辨别它与骑手的轮廓，像是要直奔云海的天马，画了一道利落的弧线转向城堡。 　　宝具，如彗星急落。 　　珀尔修斯驾驭着天马，即将展现它真正的力量。 　　如此距离的加速度冲击之下，整个城堡恐怕都会因此损毁。 　　Rider一边让天马成为光之箭，一边加快了速度。 　　目标只有一个。 　　花园中央的Saber。 　　要把敌人连同这片孤立的庭院一起歼灭。 　　Saber没有任何迟疑，同样准备展现手中宝具的真面目。 　　白银剑身染红，外型开始扭曲变形。每当剧烈的噪音响起，剑的周围就迸发出阵阵红色的雷光。 　　这现象并非剑的本质。 　　『灿然辉耀的王剑』原本作为王之证明，被亚瑟王保存，却又被莫德雷德趁乱强夺，并让亚瑟王负致命伤的剑。 　　在莫德雷德得到这把剑的时候起，王剑就已经化为了邪剑。 　　压倒性的魔力漩涡吹散庭院的残垣断壁，排斥着周围的一切。 　　Rider的天马已然迫近到极限，白色的光芒膨胀到就算白昼也依旧无比醒目。 　　白色的光芒急冲直下，赤色雷电向上攀升，两道光芒即将激烈地冲突。 　　“『骑英之缰绳』（Bellerophon）！” 　　“『对吾华丽父王的叛逆』（ClarentBlood Arthur）——！” 　　同时解放的真名，两道光芒相撞，牵连起周围的事物，只是持续破坏。别说瓦砾碎石，所经之处甚至连一点尘埃都没有留下。 　　——而宝具互相冲击的结果，是Saber占据了上风。 　　赤色的雷电终于吞没了白色的彗星，如邪龙一样直冲云霄，然后消散。 　　残破的花园之中，再看不到天马振翅的模样，这里的战斗只剩下一个胜利者，便是从者Saber——莫德雷德。 　　放下重新变回原本模样的长剑，莫德雷德平复呼吸。 　　解放宝具带来的魔力消耗不容小视，就算有出色的御主，她也没办法连续释放。 　　解决了这里的战斗，接下来就该去看看Archer和他的御主打得怎么样了。 　　“但愿别这么快就被Berserker干掉了，不然还挺麻——” 　　Saber轻快地吐槽着，转身准备跳出去时，眼尾却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以为是自己激战过后太累，产生了幻觉，急忙转头看过去。 　　花园一侧的房屋顶上，站着无论经历多少次生死，她都无法忘怀的身影。 　　那个与骑士王一样与莫德雷德关系密切的存在。 　　“……母……后？”Saber看着摩根的神鹰，惊愕得喃喃自语。 　　摩根却像只不过是来确认这边的战况，等到尘埃落定，便不再继续关心。 　　那个人自然地转过身去，向城堡外落了下去。 　　“等一下！”Saber急忙大喊。 　　为什么母后会出现在这里？ 　　对，因为是圣杯战争。 　　所以她也以从者的身份降临了？ 　　迄今为止依旧没有现身的Caster，想必就是母后了。莫德雷德猜测着，迅速跳上楼顶，追了上去。 　　———————— 　　“哦呦——” 　　贝里尔躲开凛发射的Gandr，手中的利刃如同兽爪一样，结成细细的网，向凛扑杀过去。 　　当然，毫无作用。 　　用魔术强化过身体的凛，又接受过详尽的实战训练，兽化魔术的速度与力量，根本奈何不了她。 　　这时，城堡发出仿佛要崩塌一样的震动。 　　“听这声音，大概是Rider和Saber的战斗要分出胜负了。”贝里尔笑嘻嘻地猜测，“我估计是Saber赢了。毕竟Rider的御主虽然有点本事，但是不多嘛。” 　　那个间桐慎二在被贝里尔袭击的第二天晚上，就依靠虫子揪着先前留下的气味，找到了贝里尔在郊外的据点。 　　原本以为要打一场硬仗，对方却提出要结盟的想法。 　　有点佩服那个明明会死在过度使用魔术上面的慎二，贝里尔以恶趣味的想法接受了结盟，却故意让Assassin躲起来，在这场伏击中没有现身。 　　“Rider会使用这种规模的宝具，大概是他的御主要完蛋了吧。”贝里尔有点可惜地说。 　　——当然，他可惜的是没能亲眼看看慎二身体承受不了魔术副作用的负荷，一命呜呼的场面。 　　“明明是盟友，你却好像一点都不担心啊。”凛捏着宝石，观察着贝里尔的动作，寻找其中的破绽。 　　这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奇怪男人，却似乎有着相当丰富的战斗经验。 　　凛也只是凭本事才没有落得下风，她已经感觉到了彼此战斗经验，或者说杀戮经验的差距。 　　“不，我很担心啊。毕竟那家伙往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脑袋里，塞了点东西。”贝里尔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拜他所赐，没了自主意识的人造人，折磨起来都没意思了。要是那个间桐死了，Berserker也要暴走了吧。” 　　听到对方这么说，凛顿时想到了某个可能，意识到已经没时间继续寻找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了。 　　她再度丢出一枚宝石作为闪光弹，迅速脱离城堡去与Archer回合。 　　“哎呀呀，我这算是被甩了嘛——” 　　贝里尔站在原地，无趣地嘀咕。 第四十一章 摩根，亲临一线 　　Archer在与Berserker的战斗中，一边进攻，一边拉开距离，做好发动宝具的准备。 　　但是当他刚刚开始吟唱咒文的时候，Berserker的行动却忽然停滞下来。 　　“怎么回事？” 　　这个异常的变化，让Archer的行动迟缓了下来，他警惕地观察着Berserker的状况，猜测是不是凛打败了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失去了御主之后，Berserker也没办法继续战斗了。 　　毕竟这种状态的狂战士，对魔力的需求程度，无疑远胜其他从者。 　　“Archer！小心！” 　　凛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让Archer一愣。 　　“从者Archer，继续准备你的魔术。” 　　另一个声音伴随着缓缓落地的身影，淡淡地发出指示。 　　“你是……”Archer转头看向对方。 　　青黑色的服饰与漆黑的魔枪，以及与莫德雷德相似的脸。 　　没等Archer问完，在她之后，Saber也落了回来。 　　刚刚战斗的间隙，Archer已经确认到Saber发动宝具，现在他确信是Saber击溃了Rider。 　　敌对的从者减少一员，战场的压力也将随之骤减。 　　“给我等一下！母后！”Saber伸手去抓那名不认识的女性，手却被对方轻易地打开，“你为什么会在这——” 　　“现在没时间跟你闲聊，莫德雷德。”摩根平淡地打断了莫德雷德的话语。 　　“原来如此，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不列颠魔女，摩根·勒·菲。”Archer顿时了然。 　　摩根对此置若罔闻，她抬起魔枪，指向Berserker，一道青色的光芒从天而降，落在了Berserker身上，却没有伤到对方分毫。 　　“果然这种程度已经不起作用了。”摩根说。 　　在她分析的时候，Berserker的身体也开始发生让人不能忽视的剧变。 　　Archer与Saber也不得不将注意力全部放在狂战士身上。 　　原本便足有两米五庞大身躯的Berserker，身上渐渐缠绕着不祥的魔力，并急剧膨胀，化为红黑色的锁链，缠绕在他身上。 　　筋肉纠结的健硕身躯渐渐开裂，红色的纹路宛如血液，却又熊熊燃烧着。 　　短短数秒之内，Berserker的身体便膨胀到原来的两倍之多，五米有余的身躯却好似能遮天蔽日。 　　原本石造的斧剑也在魔力的包裹中再度变化，化为了更加庞大的巨斧，红色的锋刃好似熔岩天成一般令人畏惧。 　　“这、这个是……”Archer呆若木鸡。 　　他没想到Berserker竟然还有这样的姿态。 　　“原来如此，这或许就是爱因兹贝伦准备的后手吧。”摩根说出了结论，“以全部的令咒和魔力，令Berserker化身为乸杀戮的象征。除非自己死亡或者歼灭敌人，都不会停下来吧。” 　　Saber猛然转头要继续询问，然而确实如摩根所说，并没有那个时间。 　　短短十几秒，Berserker变完成了这个蜕变，化为了究极的杀戮机器，庞大的身躯以不相符的速度从原地消失，来到了三人面前。 　　先发制人。 　　在Berserker的斧头落下来之前，摩根已经刺出了手中的魔枪，于中途拦停了这即将落下的一击。 　　但也只是暂时的阻拦，本就不以筋力见长的摩根，在拮抗的瞬间，就开始呈现出力量不支的征兆。 　　若这里只有她一人，只怕也会化为极其险峻的生死存亡关头。 　　Saber和Archer先后挥动武器，将摩根拦住的斧头，以更强大的力量打了回去。 　　如此大的冲击力，Berserker却没有后退半步，只是上身稍微失去了控制。 　　趁着这个瞬间，三人从Berserker的战斗范围抽身，向不同的方向脱离，分散了Berserker的注意力。 　　魔术与飞箭纷至沓来，如疾风骤雨一般落在Berserker的身上，剧烈的爆炸将城堡周围的一切都一扫而空。 　　就连刚要赶过来的凛，都不得不以宝石张开防御结界来保护自己，才能不被波及。 　　由此往前的战场已经完全属于从者。 　　虽然还不清楚那名忽然现身的女性是谁，但对方的确是从者无疑。 　　而且也是Berserker！ 　　凛更吃惊的是这一点。 　　女性、宛如冰雪般通透的气质、擅长魔术。 　　这三点加在一起，凛只能想到父亲时臣在谈及圣杯战争时，提到过第四次圣杯战争中的Berserker。 　　不列颠的魔女，妖精妃摩根。 　　只是第四次圣杯战争已经是十年前的旧事，那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凛想不通，却也无暇追究。 　　就眼下的情况而言，摩根并非敌人，而是朋友。 　　在她和Archer的配合下，Saber才有进攻Berserker的机会。 　　只是这机会……并不那么容易使用。 　　Berserker——赫拉克勒斯——在骤变过后，各方面的数值都有了飞跃性的提升。 　　除了原本就有A+水准的筋力提甚至了A++外，耐久、魔力和敏捷也都再上了一个台阶，从A来到了A+的程度。 　　如果没有摩根与Archer各自的攻击从远处持续干扰，刚刚使用完宝具的Saber，根本没办法长时间承受Berserker狂暴的攻势。 　　微微皱眉的摩根，一抬手，遥遥地虚托住Berserker的身躯，无数的锁链从虚空之中飞了出来，将Berserker五花大绑，一时间动弹不得。 　　“最多十秒。”摩根说，“Archer，要想解决Berserker，就拿出你真正的魔术。” 　　虽然妖精眼已经失去了识破真相的能力，却仍旧拥有超越人类的神秘，能够一眼看穿绝大多数魔术师魔术的本质。 　　Archer也不例外，虽然以这一职阶现世，也改变不了他作为魔术师的事实。 　　摩根一眼就看穿了Archer魔术的本质与真相，故而有此一言。 　　眼下，摩根已经看出Berserker的能力有了质的飞跃，纵使余下的性命不多，赫拉克勒斯却拥有了全方位的抗性，每一次击杀都会使击败他变得更加困难。 　　“真不愧是大魔女，太会使唤人了。” 　　听到这句话，Archer暗自调侃一句后，重新开始他未完成的咏唱。 　　“I am the bone of my sword……” 　　摩根这时看向森林之中。 　　差不多，吾夫也该处理完那边，与樱一道过来了。 　　她在心里推算着。 第四十二章 枪也能用来踢 　　同一时间，森林里。 　　被赤色魔枪将手掌钉在树干上的Assassin，发出痛苦扭曲的声音。 　　右手臂是他的宝具，但是这件宝具却在发动的瞬间被强行切断了进攻路线。 　　原因很简单，用来妨碍的武器也是宝具。 　　Assassin看着那个现代装的青年，他不清楚对方是否也是从者，只是身上散发的气息告诉暗杀者，这人绝非普通魔术师。 　　枪深深地刺进树干，钉得很死，就算是Assassin也没办法将枪连手一起拔下来。 　　于是，他选择了灵体化。 　　失去了实体，Assassin轻易地脱身，再度现出真身，右手臂虽然因为魔枪受到了诅咒，却依旧能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那就是晒衣陀乃的手臂么，这样看来，吾之魔枪自带的诅咒确实没办法废掉它。”汐见抱着樱，站在大坑的另一边，看着重新摆好架势的Assassin，“还要打？那我奉陪。” 　　Assassin举起手中的黑色匕首：“我不是什么骑士，如果你带着累赘跟我打，就不要后悔了。” 　　“是啊，爸爸快放我下来。”樱明白自己跟从者之间的差距。 　　哪怕是最弱小的Assassin，对现在的她而言，也依旧是极其棘手的敌人，所以对爸爸也—— 　　“没有那个必要。”汐见稍微用力，抱紧了樱的肩膀和膝弯，“没办法一边保护爱女一边对付暗杀者，我又怎么能算合格的父亲呢？” 　　“是吗。”Assassin不为所动，旋即从原地消失。 　　然而当以速度他闪现至汐见身后，向着破绽百出的后颈投出匕首时，对方却在匕首命中的前一瞬从凭空消失。 　　甚至来不及惊讶，如泰山压顶般的力量落在了Assassin的身后，将他整个人踩下去，狠狠砸在地面，留下一个大坑。 　　“速度不错，作为暗杀者而言的确不容小觑。”汐见用力将Assassin的脑袋踩到了泥土里。 　　在Assassin抬起那条不祥的右臂再度发起进攻时，利落地跳了出去，落在前一刻将Assassin钉住的赤枪上，如羽毛般轻盈地站在上面。 　　挣扎着爬起来，哈桑·萨巴赫看着汐见，丰富的经验已经让他明白，眼前的敌人绝非自己能够匹敌的对象，要赶快撤退， 　　但是贸然将后背露出来，绝对会被那支可疑的赤枪从背后击杀。 　　抱着人战斗，对这家伙而言根本不算累赘。 　　——虽然看着那名少女有些晕头转向。 　　这时，森林外面传来剧烈的震动，让大地也为止颤抖。 　　汐见瞥了眼一侧的天空，赤色的雷霆直冲云霄，多半是Saber解放了宝具真名。 　　“Assassin就由我来打倒，没关系吧，樱？”汐见问。 　　“……嗯。”樱从晕乎乎的体验中回过神，低声点头。 　　只见汐见从魔枪上落下来，轻轻以脚尖点地，那支魔枪便应声从树干上弹出，在空中缓慢地转动。 　　“枪并不是只能用来白刃战或者投射——” 　　汐见抬脚，准确地将魔枪踢起。 　　赤色的魔枪高速旋转着飞上了天空。 　　“用踢也是可以的。抓稳了，樱！” 　　说完，汐见追随着魔枪，跃上了天空。 　　危险警报一瞬间提升至最大，Assassin仓促抛出数把飞刀作为干扰，整个人转身向森林里逃去。 　　“此为吾师之秘技！『蹴穿死翔之枪』（GaeBolg Alternative）！” 　　同一支枪，有着许多种用法。 　　曾经的艰苦训练中，让汐见也为之倾心的一招，便是这将死翔之枪踢出去的绝技。 　　他记下，然后偷偷地学会，却并未告诉师父。 　　魔枪在被踢中的瞬间，如流星般加速飞出，并分出上百支分身，如暴雨般倾盆而下，压倒了层层叠叠的飞刀，悉数砸在Assassin的逃跑路线上。 　　震天响的爆炸响起，树木应声轰然倒塌，惊起一阵又一阵的野鸟。 　　落回地面的汐见，看着魔枪轰击过后的痕迹，在心里默默地感慨，果然Assassin跟魔术王的魔神们比起来，还是差了一点。 　　“Assassin被打倒了吗？”樱问。 　　“多半吧，就算活下来也撑不了多久。”汐见点了下头，缓缓将樱放下来，“怎么样，有没有头晕？”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个回合便解决了对手，汐见仍然不免担心樱的体验。 　　“稍微有点……”樱摇摇晃晃地站稳，握住了他递来的手支撑。 　　随着晕眩感逐渐消退，她想起来另一件事。 　　“为什么爸爸会到这里来？”樱连忙追问，“其实爸爸早在几天前就回冬木了对吧？” 　　“嗯。”汐见看向爱因兹贝伦城堡的方向，“我只是刚好得到了准确情报，以最快速度赶过来而已，能够赶上我也很庆幸。” 　　“情报？”樱更好奇了。 　　“详细地之后再解释，先去跟大家汇合。”汐见对樱说。 　　樱也明白战斗还未结束，她默默地点头，跟上爸爸的步伐。 　　——————俧—— 　　半个小时前。 　　新都的空据点。 　　到底还是晚了一步，等到汐见与摩根找到马利斯比利的据点时，那里已经人去楼空，只残留这消除痕迹的魔术气息。 　　不过，那里却有人等着，并打算告诉他某件事。 　　“什么？你说樱落入了陷阱？”汐见看着吉尔伽美什和岸波白野，他狐疑地盯着前者。 　　吉尔伽美什微微翘着嘴，看着汐见：“这时魔术王留给你的信息，本王只是将他传达。” 　　“英雄王几时当起了信差？”汐见怀疑有诈。 　　“这不过是那家伙的请求罢了。”吉尔伽美什不以为意，“堂堂魔术王向本王低头，本王当然要卖一个面子。” 　　他的说法实在疑点重重，汐见猜测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却已经没时间多问。 　　魔术王的千里眼货真价实，对方必然是看到了之后，出于什么理由决定告诉汐见，才有了这个状况。 　　“地点是深山町那边的郊外的爱因兹贝伦森林。”岸波白野说明了情况，“貌似是Rider和Assassin各自的御主联手，挟持Berserker的御主设下的陷阱。” 　　听到三方联手的消息后，汐见再也坐不住，与一旁的摩根交换视线后，便火速奔向爱因兹贝伦森林。 第四十三章 ‘无限剑制’ 　　“……Steel is my body, and fire is my blood……” 　　Archer的咒文咏唱还在继续。 　　但Berserker显然并不会给他悠闲准备的时间，彻底暴走的狂战士，会战斗到魔力耗尽，或者杀光眼前敌人为止。 　　就算有Saber和摩根吸引注意力，赫拉克勒斯也依旧会攻击Archer这边。 　　他挣脱摩根的锁链之后，向Archer突击。 　　堪堪避开落下的赤色巨斧，Archer向后躲闪，投影出惯用的黑弓。 　　“奔跑撕咬吧！绯之猎犬！『赤原猎犬』（Hrunting）！” 　　低声唱和，Archer射出了荆棘般的漆黑弓矢。 　　那是北欧的英雄，贝奥武夫的武器。 　　Archer将它改造成了箭矢使用，只要射手存活，不管被击落多少次都会持续追击目标，用来妨碍Berserker可谓是正合适的武器。 　　『赤原猎犬』未能贯穿Berserker的身体，反而被弹飞了出去。 　　没有能够击杀目标的弓矢，便宛如拥有自主意识般再度奔向Berserker，却被凌厉无比的巨斧挥舞击落，以抛物线向森林飞去。 　　Archer下意识回头去看箭矢的落处，『赤原猎犬』却落在了一个人手里。 　　站在樱身边的年轻人，以持握长剑的姿势握住了『赤原猎犬』。 　　“不错的武器，但是这样还不够，要贯穿Berserker的防御，得这样才行。”汐见笑了笑。 　　卢恩文字从他手中蔓延而出，缠绕着『赤原猎犬』，然后忽然悉数附着在上面。 　　汐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到了Berserker的近前，那是过于危险的距离，Berserker只要伸出手去，就能抓住他，用那巨大的手掌捏碎汐见的身体。 　　“何等的速度……”Archer暗暗叹服。 　　他看到汐见将『赤原猎犬』刺进了Berserker的胸膛后，翻身以脚踹向剑柄，不仅将浅浅嵌入的『赤原猎犬』深深推进，还以此为发力店，逃出了Berserker的攻击范围。 　　“彻底暴走了啊。”汐见落在Archer一旁，无奈地笑着感慨。 　　就算以被贯穿了心脏，Berserker也并未因此死亡，进入复活阶段，反而像是被打了一针强心剂似地，越发狂乱了起来。 　　从胸口渗出的鲜血在汹涌奔腾的魔力中迅速蒸发，变成了包裹身躯的血雾，让这位希腊的大英雄看上去越发不祥。 　　“『流水蔓延』（SpeardWater）！” 　　汐见召唤出魔枪，在手中旋转几圈后，刺向面前的泥土。 　　本来远离合流的爱因兹贝伦城堡前广场，忽然地面大幅度下沉，变成了对Berserker而言也过于宽大的陷阱。 　　不止如此，从四周的土墙之中，冰冷的水汹涌而出，将Berserker迅速吞没。 　　“原来如此，以柔克刚么。”Archer了然。 　　纵然Berserker的力量无比强大，没有落脚点，四周全是流体，那一身力气也短时间内无法发挥出来。 　　“继续咏唱，我们加在一起，能够突破防御然后击杀的手段略微有限，要想彻底带走Berserker，还需要借你的底牌一用。” 　　汐见已经透过摩根的念话传信，得知了俑Archer的魔术本质。 　　而Archer也本就是这个打算。 　　“……I have created over a thousand blades， 　　Unknown to Death, nor known to Life……” 　　Archer继续自己的咏唱。 　　汐见则缓缓走上前去，看着在水中挣扎的赫拉克勒斯。 　　一开始还试图从奔腾旋转的水中挣脱，但只是过去短短数秒，赫拉克勒斯似乎就察觉到了环境的变化，随着水坑里因魔力汹涌旋转的水回到中央后，猛然沉了下去。 　　“那家伙，真的是狂战士吗？”汐见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Berserker抵达了水底，压低了整个身体。 　　就在汐见打算就地取材，将这一池水都化为坚冰之时，黑色的魔枪从一旁伸出，指向了这汪水潭。 　　清澈见底的水便在转瞬之间冻结为坚冰，将弓着身子的Berserker也封在了里面，冰面还保持着前一秒汹涌的漩涡形态。 　　“吾夫，不可大意。Berserker已然并非普通意义上的从者。” 　　摩根一边说，一边维持着冰封魔术，她打算以此为基石，将Berserker封入『棺』中，尽量再杀死赫拉克勒斯一次。 　　“……夫？” 　　Saber莫德雷德跑了过来查看情况，就听到摩根这么一句，人都傻了。 　　先不论母后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她现在突然管这个年轻人叫“吾夫”。 　　莫德雷德之前在汐见家看到过樱的照片，知道他就是御主的爸爸。 　　那岂不是…… 　　“我跟御主是义理的——？” 　　正当莫德雷德因为突如其来的伦理难题分心时，深坑之中的坚冰已经在躁动起来，冰面不可抑制地开始出现裂纹。 　　摩根试图加快转化为『棺』的速度，冰面已经彻底碎裂，宛如被炸弹从底部引爆一般，无数的冰块被震上天空。 　　Berserker就在那些冰块之中。 　　竟然凭借蛮力摆脱了束缚，并将近旁的冰块当作投石一个个地打了过来。 　　“『崩裂地颚』！” 　　汐见拦腰搂住摩根，长枪在地上划过，泥土升起化为城墙，拦下了这些飞来的冰块。 　　就在这个时候，Archer的咏唱到了最后一节。 　　“……So as I pray, Unlimited Blade Works。” 　　伴随着最后的咒文，游走在地面的火焰，像一道界线，将城堡前广场的所有人都囊括在内。 　　汐见、摩根、Saber、樱、凛，还有即将落地的Berserker。 　　火焰的色泽充斥视线，掩盖整个广场之后，这里一瞬间化为异世界。 　　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熊熊燃烧的火焰，还有在空中转动的无数巨大齿轮。 　　望不到尽头的荒原，放眼望去尽是无主的刀剑。 　　那些排列于大地的武器，全是名剑。 　　他使用的所有武器，全都是从这个世界编织出来的。 　　这也正是摩根一开始就看穿的魔术本质。 　　无尽的武器投影。 　　这边是Archer真正的专属宝具。 　　其名为—— 　　『无限剑制』（Unlimited Blade Works）。 　　隔着数不尽的武器，Berserker在那一侧怒吼着。 　　“固有结界……仔细想来，上一次的圣杯战争，我也是借用了这种地方，迎战敌人。” 　　汐见见怪不怪，伸手拔起了地上的一把长剑，站在众人最前方，指向远处暴走的希腊英雄。 第四十四章 攻势如潮（1） 　　“不过话说回来，真是了不得的荒野呢……这就是你曾经抵达过的终点啊，Archer。” 　　汐见伸出手去，随手拔出面前的不知名长剑，抬起来指向远处的Berserker。 　　他的语气既没有震惊也没有疑问，而是轻微的感慨。 　　“或许吧。”Archer走上前来，“生前的我既非剑士也非弓兵，而是一介魔术师。我没有圣剑或者魔剑，非要说的话，这个世界才是我唯一能够被允许的拥有的宝具。” 　　将看到的武器和宝具复制，然后储存下来，便是这个世界的本质。 　　作为魔术师，汐见也好，摩根也好，又或是凛和樱，都在见到这个世界之后，便逐渐意识到了其作为固有结界的本质。 　　“所以，你的真名是——”汐见略微好奇。 　　Archer却没有打算如实回答：“无需在意，我只是一个无名的守护者。这一次没有让我遗憾的东西存在，所以真名之流并无价值，非要称呼的话，便称呼我为无铭即可。” 　　“无铭……也就是无名英雄的象征么。”汐见了然，不再过问。 　　他看了眼后方的凛和樱之后，耳畔已经传来Berserker奔跑和咆哮的声音。 　　已经没有时间排布具体的战术，大家都不是毫无战斗经验的愣头青，能做什么，该做什么，并不需要汐见特地去教导。 　　“要跟Berserker对打的话，用这件武器会比较好。”Archer说着，一柄锋利的长剑插在了汐见面前的土地上，“『不毁的极圣』（Durandal），姑且也算是A级的宝具，在你的力量加持下，想必能突破那个大英雄的防御。” 　　汐见看了一眼之后，并没有拿起来，而是唤出了第二把魔枪。 　　“等下再说，我也有自己的武器。”汐见说。 　　“Gae Bolg？”Archer一眼认了出来，但是发现细节上有所不同。 　　“这是原型的Alternative！” 　　汐见说完，便冲了出去，与已经来到近前的Berserker短兵相接。 　　双方在这片剑丘之上，爆发了迫近毁天灭地的战斗。 　　“那家伙，真的是人类吗？”莫德雷德已经顾不上计较其他的事，愕然地望着这场战斗。 　　她意识到，如果是自己面对汐见，恐怕根本占不了上风。 　　“是人类，但也早就超越了人类。”摩根抬起手，又一个大魔术准备完成，“人类史的英灵之流，大多已经被他所凌驾。” 　　“夸过头了！” 　　汐见的声音遥遥传来。 　　他跃上高空，躲开了赫拉克勒斯的斩击，趁着对方的姿势出现破绽，将手中的双枪先后投出，并解放了真名。 　　就算狂化之后，久经战阵磨练出来的心眼也并未消失，必发必中的魔枪也绝对是赫拉克勒斯躲不开的东西。 　　更何况，在这之上，还有摩根的魔术。 　　让整个固有结界也为之震动的爆炸席卷而来，摩根轻轻抬手，将风压切割开来，留下一扇依旧平静的区域。 　　试探性的初次交战，Berserker的身体被魔枪贯穿了颈窝，深深地穿进身体里面，浑身上下都是魔术轰炸过后的伤痕。 　　看着停止不动的狂战士，众人知道，这次狂战士是真的被击杀，即将复活。 　　Alternative也将不会再对狂战士起作用。 　　落回众人这边的汐见，在地面滑行时，顺手抽出了刚才Archer放在那里的『不毁的极圣』。 　　投影出来的宝具，又有了Archer的允许，再加上原初卢恩。 　　便可能达到如原主一样彻底解放真名后的威力。 　　莫德雷德看得热血沸腾，向樱大喊：“御主！快给我魔力！到我了！” 　　“嗯，战斗就交给你了，Saber！” 　　如果要再度解放Saber手中的宝具，樱也会因为这股消耗吃紧，只能以辅助从者的作战。 　　不过从这里开始，战场已经彻底变成了从者之间的战斗，御主应该留在后方。 　　能成为例外的，只有一个。 　　随后，莫德雷德汹涌翻腾的魔力卷起漩涡，那先前因为与珀尔修斯的战斗而斑驳不堪的铠甲，也眨眼间焕然一新，能够给它的主人带去十足的防御。 　　“好极了！轮到我了！” 　　面对能够不断死而复生的Berserker，根据先前间桐慎二得意忘形之时透露的情况，有着足足十二次复活的能力。 　　因此最佳的战术莫过于车轮战，交替进行主攻，争取最大限度斩杀Berserker。 　　教会一战时，莫德雷德与Archer在先后夹攻之中，曾各取一次赫拉克勒斯的性命，Archer展开固有结界之前，又斩杀过两次。 　　汐见一次。 　　只是按照这个结果推算，Berserker也还能复活七次。 　　但如果这种宝具应该不是纯粹的消耗品，而能够在特定条件下恢复复活的次数呢？ 　　这是现在最不能确定的事。 　　距离与Berserker最初的战斗，已经过去了四天。 　　所以就目前而言，汐见认为还是有必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是吗，那就尽管去战斗吧，莫德雷德。” 　　摩根的魔枪轻侲轻点在了莫德雷德的肩甲上，给予了强化身体能力的加护，这个举动让Saber愣了一下，她回头看向母后，有些不能理解。 　　“不满吗？”摩根不为所动，只问了一句。 　　“……没什么！” 　　像是认为自己的反应很没面子一样，莫德雷德别扭地大喊一声，冲向Berserker。 　　在反叛的骑士生前记忆中，母后每次出现在面前，语气和言辞之中，或冷静或暴躁，总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癫狂。 　　但眼前的母后，却透着一份远离尘世的疏离。 　　就像是……尽一切努力的最后，觉得一切都是无意义的凡俗一样。 　　摒除心中的杂念，浑身释放着赤雷般的魔力，Saber怒吼着斩向Berserker，与他的巨斧在数秒内进行了上百次撞击。 　　“赫拉克勒斯异常灵活，没有人支援的话，莫德雷德的宝具或许会落空。”摩根这样说。 　　汐见随手抓起另一把枪。 　　“我可没打算在这里干等着，要上了——！” 　　说罢，便健步如飞，在Saber的一波攻势结束，拉开距离喘息的时候，加入了战场。 第四十五章 攻势如潮（2） 　　赫拉克勒斯终究只有一人之身，被汐见和莫德雷德缠斗，总免不了顾此失彼。 　　战斗本能牵引着狂战士反击和进攻，但攻此则彼至，攻彼则此至。 　　无论是哪一把剑都有可能再杀死他一次，赫拉克勒斯咆哮着，将一把巨斧挥舞得水泼不进，不给两人半点破绽。 　　要想突破，还得再要一点时间。 　　“Archer，你的投影，能投影阿尔托莉雅那家伙的剑么。”摩根确认着某个问题。 　　Archer一愣，摇摇头：“并非不可能，但神造兵装需要以我的自灭为前提，才有可能锻造出来。” 　　“那是在星之内海，由最初的六名妖精锻造出来的武器。”摩根瞥了眼远坂凛，那名少女同样在全身心地维持稳定的魔力供给，确保Archer的固有结界可以维持得久一点，直到彻底解决掉Berserker，“稍微有些诀窍，照我的指示准备。” 　　说着，摩根以魔枪指向Archer面前，Archer明白这是大魔女要亲自指点投影魔术，便恭敬地单膝跪地。 　　“传唤阿瓦隆（Call Avalon）。于我的记忆深处翻涌而出吧。原初的闪烁，止境的极光。” 　　伴随着摩根轻声的咏唱，如同湖泊一样的光芒扩散，侵蚀了固有结界内的一部分。 　　但作为冬木圣杯战争的从者，又是这个职阶，也最多只能到这个程度了。 　　如果是让原本的她来施行，根本不需要将锻造圣剑之事假手于人。 　　“这个是……”Archer几乎哑口失声。 　　“曾经赐予了阿尔托莉雅圣剑的湖泊，以此为基，锻造那把星之圣剑吧。”摩根用淡漠的语调下令。 　　“我知道了。” 　　不是“试试看”，而是“执行”。 　　擅长使用投影魔术的Archer，已经意识到在这个瞬间，锻造的条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也可以在不招致自我毁灭的情况下，锻造出烙印在记忆里的，那位王的黄金之剑。 　　“樱，与我一起，支援你父亲。” 　　对Archer指点完之后，摩根向前走出去，并对樱说。 　　“要怎么做？” 　　樱已经来到摩根身边。 　　“就像我教过你的那样。”摩根露出一缕自豪的笑意，“跟随我的呼吸，发动魔术。” 　　“是！母亲大人！” 　　不列颠的魔女，与她最得意的弟子，将彼此的武器交叉，以相同且相通的频率，共同发动着大魔术。 　　与莫德雷德一起从两侧挥剑斩下的汐见，察觉到了这一点。 　　“Saber，拉开距离！准备释放宝具！” 　　他说完，踩着赫拉克勒斯的肩膀向后发力起跳，躲开了狂战士斩向他身体的一击之后，在半空之中发动了魔术。 　　“奔走吧，吾之雷霆！” 　　早已写好的卢恩文字骤然在Berserker四周显现，青色的雷电缠绕在那硕大无朋的身体上，引来狂战士的一阵咆哮。 　　在青色的闪电落下后，天空浮现出金色的波纹，十几柄青色的魔枪浮现，并在汐见和莫德雷德各自拉开足够距离的瞬间，先后落在行动受限的赫拉克勒斯身上。 　　无数的断剑与沙尘飞扬，近乎无敌的防御被接二连三打破，Berserker拄着巨斧，半跪在地上，一边咆哮着一边恢复伤势。 　　就算没有御主支援，也能如此快速的疗伤，果然已经变成了十足的怪物。汐见在心里默默地想。 　　但是，赫拉克勒斯已经没有那个时间了。 　　赤色的魔力侕升旗，宛如能够劈开山河大地的巨剑。 　　Saber已经完成了第二次宝具释放的准备，汐见不再冲上去，而是以地上留下的卢恩破坏土地，继续干扰赫拉克勒斯。 　　“此乃毁灭我父王的邪剑！『对吾华丽父王的叛逆』——！” 　　伴随着莫德雷德高声宣言，那暴涨的魔力之剑斩了下来，将赫拉克勒斯的身体整个吞没。 　　充满愤怒与憎恨的魔力，进一步席卷了这片荒野上的剑丘，汐见小心地躲闪着飞来的武器，并注视着眼前的景象。 　　Blood Arthur…… 　　血染的亚瑟王。 　　汐见不由得回想起十年前，阿尔托莉雅与他在对敌吉尔伽美什的途中，重伤的模样。 　　或许亚瑟王的最后，应该是比当时更加惨烈的景象吧。 　　注视着吞没了狂战士身躯的邪剑，他在心里这样猜测其可能的状态。 　　当赤色的光芒消退，是倒在大地上的赫拉克勒斯，不同于前一刻疗伤的速度，现在他正以时光倒流般的速度复原。 　　最多数秒，Berserker就又会再度站起来。 　　或曰，赫拉克勒斯跨越十二试炼，可谓不屈不挠的极致。 　　有那么一个瞬间，汐见不禁自我调侃，是否他们才是故事中的反派，而失去理性与控制的狂战士，才是那个不惜一切挑战敌人的大英雄。 　　但这种终归只是调侃。 　　如果不在这里打倒赫拉克勒斯，战斗就远远不会结束。 　　略微调整手中长剑的方向，汐见再度冲了出去，将『不毁的极圣』内部的魔力提升至最大。 　　真名解放绝用不到这种程度，但这只是投影出来的仿造品。 　　那么，以自毁的程度去解放真名，才是更加正确的做法。 　　几乎在赫拉克勒斯复活完成的瞬间，汐见一个虎跳，手中长剑散发出灿然夺目的青色的光芒。 　　“与这把剑一起折断吧，赫拉克勒斯！『不毁的极圣』！” 　　传说中绝不会折断的圣剑纵劈而下，将赫拉克勒斯的身体再度斩断，在圣剑崩坏的前一瞬，汐见又连续挥出两剑。 　　剑身发出断裂的声音，与赫拉克勒斯的身体喷涌出的鲜血混杂。 　　汐见向后几个空翻，倒着向后滑行七八米后停下，看着一动不动的赫拉克勒斯。 　　不过，准备完成的宝具并不只有这两种。 　　在与樱发动完魔术干扰后，摩根也准备完了宝具。 　　“姑且是过去的力量，如今的状态无法完全发挥，但……斩杀赫拉克勒斯却已经有余。” 　　摩根清冷高贵的声音响起。 　　“第二宝具，『圣剑遥远的梦之余音』（Memory of Londinium）！” 第四十六章 狂战士的谢幕 　　天空张开巨大的水镜，滂沱大雨倾斜而下，在那之中现身的，是过去、现在、未来在某片土地上未能集结的骑士们光辉闪耀的武器，而后又随雾消散。 　　“真是无比悲伤的宝具……实在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汐见惆怅地望着随着那些雾散的武器，再度死亡的赫拉克勒斯，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更多的话语，就留待了结眼前的这一切之后，再慢慢与摩根慢慢细谈便好侂。 　　在她和樱的身后，那片侵蚀了固有结界的湖泊之上，黄金色的光芒正在凝聚。 　　他认得Archer手中逐渐成型的黄金光辉。 　　『誓约胜利之剑』。 　　星之内海锻造的圣剑。 　　那件武器的话，用来斩杀赫拉克勒斯再合适不过。 　　但在武器准备好之前，还需要再带走几次。 　　汐见放眼望去，四周还有不少插在荒野上的刀剑，里面总有能用的。 　　“Saber，你的武器已经杀不死赫拉克勒斯了。”汐见随手抽出两把剑，“去寻找别的武器吧。” 　　说完，不等莫德雷德做出反应，就已经冲了出去。 　　莫德雷德只能“切”地笑了一声，收起自己的宝具，也如法炮制，随手抽出武器去与赫拉克勒斯交战。 　　她很惊讶于这个时代竟然有能够与英灵匹敌的人类魔术师。 　　速度、力量、防御、技巧，无论哪一点无可挑剔。 　　和这样喜欢快刀鸣枪的家伙并肩作战，莫德雷德觉得很畅快。 　　甚至都忘了他是御主的父亲，还是母后嘴里的“吾夫”。 　　Berserker，赫拉克勒斯就像是无法打倒的巨人一样，不知疲惫地迎战两人。 　　到底是狂战士先一步被消耗殆尽，还是两人的体力与魔力支撑不住，谁也无法得知。 　　赤色的奔雷与各种卢恩魔术交相辉映。 　　如果不是在这片包含了无尽武器的固有结界之中，绝不可能有如此让人眼花缭乱的战斗。 　　不需要顾惜武器，不需要考虑后背。 　　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尽力一次又一次地杀死赫拉克勒斯。 　　看着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站起来的赫拉克勒斯，莫德雷德体内的血液就不断沸腾，到底还剩几次都不重要，到底谁先抵达强弩之末也不重要。 　　圣剑即将准备完成。 　　想到这里，莫德雷德还是忍不住分心，她看到那个Archer即将完成父王的圣剑，心中就有些五味杂陈。 　　“想自己亲自使用吗，Saber？” 　　用双剑插进跪倒在地的赫拉克勒斯胸膛后，汐见看出了莫德雷德的想法，问。 　　“谁要用父王的东西啊，还是冒牌货！”Saber言不由衷地大声反驳。 　　“是吗。”汐见并不过问真假，他一招手，“不想被那把圣剑波及的话，就赶快退后。” 　　时机已经成熟，Archer双手握住投影出来的圣剑，缓缓走上前，用尽全力将那把圣剑高举在肩后。 　　“此为过去之王留下的光辉，接招吧，赫拉克勒斯！『永久遥远的黄金之剑』（Excalibur Image）！” 　　激烈而清静的光芒照亮了这片荒凉的剑之世界。 　　莫德雷德也不禁为之屏息，回想起曾经注视着这片光辉的圆桌岁月，回想起自己为什么要发起反叛。 　　自己未曾舍弃的身为骑士的荣光。 　　以及……自己在这场圣杯战争中的愿望。 　　奔腾的黄金光芒之中，狂战士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吼叫声。 　　纵然只是投影，纵然只是幻想，这份力量也给予了赫拉克勒斯前所未有的压力。 　　或许他的本能也已经意识到，再承受这么一次，自己的复活就将完全告终。 　　所以，只是刚刚完成复活，恢复了行动能力，赫拉克勒斯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向着众人所在的那一段冲锋和咆哮。 　　“休想过去！” 　　汐见以手中的短剑指向赫拉克勒斯，满是剑刃的大地骤然卷起狂风，裹挟着无数的刀剑予以这位大英雄钢铁的洗礼。 　　在狂风里岿然不动，将席卷而来的刀剑尽数打飞。 　　等待着他的却是遮天蔽日的武器。 　　在Archer的意志下，无数的刀剑以暴雨般的气势飞向Berserker。 　　狂战士手持巨斧挥舞，身体旋转，化为密不透风的堡垒，所有的武器都无法突破那最终的防御。 　　经历了十一次的死亡，赫拉克勒斯已经是强弩之末，但也是全能力被压榨到极致的时刻。 　　等待着这位大英雄的，则是摩根的最后一击。 　　“这就是最后了，希腊的大英雄，满怀着荣耀死去吧。『业已无法抵达的理想乡』！” 　　天空浮现出极光，闪烁漆黑的波纹，从那些波纹之中，青色的魔枪一支支地坠落。 　　夺目的光芒，令人无法站立的爆风。 　　固有结界『无限剑制』在众人的视野里渐渐化为一片白光。 　　等到再度睁开眼睛，已经回到了爱因兹贝伦的城堡前，赫拉克勒斯就跪倒在大坑里碎裂的坚冰上。 　　血流如注，浸染了无色的冰块。 　　硕大的身躯渐渐缩小，回到了只有暴走后体型一半的原本姿态，散发着灰暗的颜色，无法行动。 　　“保险起见……” 　　如同回应汐见慎之又慎的最终魔术，即将被掩埋的狂战士的眼睛再度亮起。 　　他吼叫着跑过那些坚冰，将手伸向了最近的汐见。 　　但那只手在距离汐见鼻翼只有数公分的地方停下，无法继续靠近。 　　宛如有生之物一样生长的坚冰，缠绕了赫拉克勒斯的身体。 　　依靠着战斗续行这一能力继续奋战的赫拉克勒斯，已不复先前的力量，庞大的身躯在坚冰的束缚之中，化为蓝色的粒子消散，从这场圣杯战争中退去。 　　长出一口气的汐见，因为魔力被自己和摩根大量消耗而感到疲惫的他，脚下一软。 　　“辛苦了，吾夫。” 　　这一次，他被摩根搂住了身体。 　　“你倒是看上去一点也不累。”汐见站稳脚跟，却没有挣脱。 　　“因为你分给我的魔力更优先。” 　　摩根眼底尽是淡淡笑意，她勾起唇角说。 第四十七章 贝里尔之死 　　森林里，贝里尔·伽特正全力脱离爱因兹贝伦森林。 　　他没想到冬木圣杯战争的御主们全都不是善茬。 　　那个间桐慎二的从者珀尔修斯，加上被偷袭操控的爱因兹贝伦人造人的从者赫拉克勒斯。 　　以及自己和在暗处伺机而动的哈桑·萨巴赫。 　　怎么看都是必杀之局，却忽然冒出个第三者，不仅轻易以魔术师的身份杀死了Assassin，还一起干掉了暴走到近乎无敌的赫拉克勒斯。 　　“竟然连固有结界这东西都有，从者还真是群不好猜测的家伙啊。”贝里尔一边观察着森林，一边小心翼翼地穿行。 　　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多半已经死掉，只留下作为小圣杯的机能。 　　因此森林的结界也陷入了静默。 　　但贝里尔认为这都跟自己没关系。 　　他只是偶然得到了冬木圣杯战争的情报，然后混入进来玩一玩。 　　所以才选择了最适合杀人的Assassin。 　　借着圣杯战争的名义杀人，比在地下社会接那些委托要爽快多了。 　　还能看着从者吞噬人类的灵魂。 　　特别是当他将那个人造人的手指一节节折断时，贝里尔甚侐至听到了不属于人类能发出的美妙音乐。 　　反正Assassin已经死了，圣杯战争跟他再没关系。 　　到底是去圣堂教会避一避，还是说直接就这么离开冬木呢？ 　　或者，趁着圣杯战争还没结束，再伪装成其他御主，杀几个人。 　　贝里尔还有好几个选好的目标没来得及干掉。 　　“不如就先回到城市里寻找——” 　　这样自言自语并嬉笑的贝里尔，忽然听到冰冷的声音破空而来。 　　他急忙闪躲，三支黑键插在了树干上。 　　“要往哪里去，Assassin的御主？”清丽的女声响起。 　　贝里尔看去，一名身着修女服的女性站在一棵大树的枝头，另一只手中还握着未曾扔出的黑键。 　　“哎呀，这不是圣堂教会的监督者嘛，我正打算去教会避难——”贝里尔笑嘻嘻地说，一点也没有紧张感，“前面的爱因兹贝伦城堡爆发了从者大战，我的Assassin也败退了。” 　　“哦？”希耶尔不为所动。 　　“是原本设计好的圈套落空，不得不撤退了吧，连环杀人魔。”另一个声音响起。 　　汐见从贝里尔身后的另一棵树后走出。 　　“你是——”贝里尔认出汐见，心中直呼不妙。 　　“希耶尔修女，这里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汐见缓缓走向贝里尔，“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 　　“请便。”希耶尔一动不动。 　　贝里尔变了脸色，手中却准备起杀人的魔术，准备偷袭汐见：“喂喂喂，圣堂教会就是这么对待被淘汰的御主吗？” 　　“从你指使Assassin在冬木市内不断地残杀普通人，吞噬她们的灵魂时起，就已经违反了圣杯战争的规则，是要被其他御主和从者联手讨伐的存在。”汐见一边走一边说。 　　微微低下头，贝里尔的眼镜片反射着白光。 　　“没想到魔术师居然还会在意普通人的性命啊，既然这样的话——” 　　他说着，语气忽然加重，一道能够置人于死地的诅咒魔术发射。 　　这个距离，贝里尔从未失手。 　　本应如此—— 　　魔术轻而易举地命中了汐见，但是诅咒却开始在贝里尔·伽特身上生效。 　　“咦？” 　　仿佛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事一样，他看到那些诅咒比自己使用的效果要强上数倍的程度，吞噬着整个身体。 　　“真是适合暗杀的魔术，难怪你会是Assassin的御主。”汐见漠然地看着无力倒下的贝里尔。 　　这个魔女与人类的混血之子，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诅咒有多可怕，只能恐惧又茫然地望着汐见，不知道哪里出了错。 　　原初卢恩其六，返还诅咒的卢恩。 　　纵然有魔女的混血，也不过是人类程度的诅咒。 　　被诅咒包裹的身体一点点地变得腐烂。 　　钻心蚀骨痛苦折磨着贝里尔的残存的精神，但他连挣扎的力气都被自己的诅咒剥夺了。 　　不多一会儿，被诅咒彻底侵蚀殆尽的贝里尔，像一根历经千年的枯木，风一吹就化为了灰土，随风飘散。 　　“我在教会注意到这边有战斗，就过来看看。没想到能抓到Assassin的御主。”希耶尔说，“监督者的工作真是没完没了，我才刚刚结束对你送来的御主的收治。” 　　“这不是正好，这样回去就能写报告了。”汐见看了眼那堆死灰，挑起眉梢。 　　“那么汐见先生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追踪魔术，这家伙在爱因兹贝伦城堡留下了痕迹。” 　　汐见只这么解释。 　　当然，这不过是谎言。 　　———————— 　　十分钟前，爱因兹贝伦城堡内。 　　结束战斗之后，汐见一行人进入了城堡，分散查勘里面的情况。 　　在三楼的主卧室里，他见到了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 　　那名与伊莉雅斯菲尔如出一辙的额人造人，已经死去。 　　汐见推断，应该是慎二利用珀尔修斯与赫拉克勒斯的联系，让Rider干扰了赫拉克勒斯的行动，并在此期间，与Assassin阵营袭击了这名人造人。 　　“真是可怜呢，被创造出来的生命，连自己的愿望都没有，背负着一族的千年夙愿就这么丧命了。”BB的声音骤然出现在身后。 　　“有什么事吗？”汐见已经淡然，他转过头问。 　　BB叉着腰，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当然是来透露情报的呀。Assassin的御主现在正绝赞逃亡中呢。” 　　说着，她挥动手中的教鞭，魔术影像便呈现在汐见眼前。 　　“要我怎么做？” 　　“这个嘛，当然取决于你咯。”BB并未提出指示，“不过如果你想放过试图暗杀自己宝贝女儿的人，可爱又无敌的BB也没办法了呢，诶嘿~” 　　“你倒是了解我。” 　　汐见转身，向城堡外走去。 　　“那当然了，我可是爸爸的女儿呀~~” 　　被丢下的BB，说完这样一句真假难辨的话之后，就消失了。 　　那之后，便是汐见与前来查勘的希耶尔遇上，前后夹击贝里尔的事了。 第四十八章 似是而非 　　又做了同一个梦。 　　那是生前也梦到过的场景。 　　莫德雷德站在坚硬的岩石前，身边有一位不只是年轻还是年迈白斗篷魔术师。 　　一把剑插在岩石上，魔术师高声对这个国家的骑士们宣告。 　　拔出这把剑的人，就能成为王。 　　勇敢之士、对自身力量有信心之士、声名远播的骑士都来挑战这把剑，却因分毫不动而放弃。 　　真是一群蠢材。 　　这把剑是为了选出王者而存在的武器，只有拯救这个国家、被选上的人才拔得出来，竟然只想凭借一股蛮力抽出，傻也要有个限度。 　　于是，莫德雷德来到已经没人关心的石中剑前方。 　　『你是亚瑟王的嫡子，是复制了其精髓的王的分身。』 　　母后摩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满载着执念与狂气的话语，提醒着莫德雷德，告诉她也应该是有拔剑的资格。 　　『那么，你要对这把剑发下什么誓愿？寄托什么？』 　　母后忽然变了语气，疏离而又遥远，诉说着与刚才不同的东西。 　　成为一个好的王。 　　正确施政、采取正确的战略，以正确的力量支撑国家。绝对的正义和绝对的权力究竟哪里有谬误呢？ 　　然后，梦醒了过来。 　　出现在眼前的，是见惯了的御主家书房。 　　在莫德雷德躺着的沙发另一头，有个翻书时纸张摩擦的声音。 　　不用看，光凭气息便能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醒了？那就早点出去，圣杯战争还没结束。”摩根淡淡地吩咐，“好好完成你的使命吧，莫德雷德。” 　　莫德雷德坐了起来，双手按着膝盖，前倾身子，死死地盯着头也不抬说这些话的摩根。 　　距离爱因兹贝伦城堡的大战，已经过去了半日有余，现在是晚上。 　　回到汐见家之后，因为魔力严重消耗，莫德雷德也随便在书房里躺下睡觉恢复。 　　自从以Saber的职阶降临，莫德雷德除了必要的情况，基本上不会灵体化。 　　那样很无聊，没办法享受这个时代的一切。 　　“为什么？”莫德雷德盯着摩根的脸。 　　“既然是从者的话，为御主尽心竭力不是理所当然？”摩根说着完全正确的话。 　　“我不是问这个！”莫德雷德的眉心一点点皱起，“为什么你会变成从者？你又有什么愿望？” 　　“没有愿望。从者本来就不是自由的存在，不过是被随意使唤的，名为『守护者』装置罢了。”摩根说。 　　莫德雷德不相信她说的话。 　　利用亚瑟王的血脉，将莫德雷德作为人造人创造出来，又将她送入圆桌骑士团，再对她揭晓作为亚瑟王子嗣的身份，给亚瑟王的不列颠带去毁灭。 　　在叛逆的骑士记忆里，摩根·勒·菲俠就是这样的存在。 　　“哈啊？”莫德雷德不是不理解，只是对眼前的摩根充满了无数的疑问，她抛出了最大的那一个问题，“你真的是……母后吗？” 　　摩根终于抬起头，看了莫德雷德一眼。 　　“长相也好、魔力也好、性格也好，全都是母后没错。”莫德雷德双手按在茶几上，死死地盯着摩根的脸，“但是我的灵魂，否定着这个事实！” 　　“真是血气方刚，不管你信与不信，我都是摩根·勒·菲。”摩根并不在意莫德雷德的反应，“要怎么看待，是你的自由，与我无关。” 　　“切……”莫德雷德无话可说，只能恨恨地咋舌。 　　事到如今，作为从者的自己，已经死去的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看待母后。 　　作为从者现界的那一刻，她就没想过会在这种圣杯战争里遇到摩根。 　　这时，书房的门被人敲响后，缓缓推开。 　　“啊，果然在这边。”远坂凛站在门口，“Saber，樱在叫你过去。” 　　“御主叫我？她为什么不自己过来？”莫德雷德不理解。 　　凛抱着手臂，想了想：“不知道啊，大概是怕打扰到你们的谈话吧。我有打扰到两位吗？” 　　“没有。”莫德雷德说完，从沙发边上走了出来。 　　任谁刚才推开门，都会看到Saber与摩根看上去有些针锋相对的场面，觉得她们发生了争执。 　　所以凛其实也觉得自己或许来得不是时候。 　　“晚饭快准备好了，樱请你们稍后过去。”凛继续说，“吃过晚饭还有作战会议，总之有很多事。” 　　“这么说起来，好像除了我跟你的Archer以外，没退场的从者，就只剩下Caster了吧？”莫德雷德看着凛，略带些挑衅地笑着问。 　　凛也粲然一笑：“这个就不知道了。毕竟这里不是还有一位前一次圣杯战争留下来的从者吗？” 　　“差不多吧。” 　　被人打断了谈话，Saber也没心情再继续跟摩根在那里争论，她打着哈欠从凛的身边走出了书房。 　　只剩下凛还站在房间里，看着在那里的摩根。 　　“有事吗，凛？”摩根问。 　　凛背着手走过去：“不，没什么。就是忽然有点明白了，为什么樱会那么厉害。” 　　难怪自己在汐见家补习魔术的课上，从来没见到樱。 　　原来是有更加优秀的老师。 　　“你和樱的战斗我看过了，面对没有任何情报的对手，作为魔术师而言太过轻敌。”摩根说到这里，略微想了想，“又或者说，因为对手是妹妹，就没想过真的打起来？” 　　“啊哈哈哈……”凛只能报以微笑。 　　她确实没想过下狠手，并寄望于能够在控制住樱后，让Archer解决Saber。 　　漏洞百出的战术，会被这么说也不奇怪。 　　“不过远坂家代代相传的宝石魔术，倒是有些容易被材料限制。”摩根随口分析，“既然有五大元素的属性，就应该将这方面好好利用起来。” 　　说着，她的淡蓝色眸子散发出光芒 　　“魔术回路，主要部分40，辅助部分30，能够同时驱动三种魔术。有这样的才能，魔术不该如此单调，是魔术礼装上有所不足吗？” 　　“……请务必指点我一二。” 　　凛已经呆住了，摩根只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资质。 　　有这样的老师在，樱能够强得不可思议也就不足为奇了。 第四十九章 复杂的家庭关系 　　汐见家的厨房今天格外热闹。 　　除了汐见和樱之外，Archer也在帮忙。 　　这个看上去一脸硬汉相的家伙，居然下厨起来有模有样，让莫德雷德都看愣了，差点忘记找樱有话要说。 　　“晚饭还要再等等，从回来到现在为止，我的魔力也还没完全恢复。”樱在桌上放下餐具，“Saber要多休息一会儿吗？” 　　“不用了，已经没影响了。”莫德雷德拉开椅子，随便坐下来，单手托腮看着在厨房和餐厅间走动的三人，一言不发。 　　都是对视线敏感的人，自然察觉到了莫德雷德的视线。 　　Archer盖上锅盖后，愉快地笑着问：“有什么事要问我们之中的谁吗，Saber？比如说你的御主？” 　　“啰嗦，要你管！”莫德雷德没好气地呛了回去。 　　“关于母亲大人的事，我也只是觉得毕竟大家互相不了解，原本是打算一直瞒到圣杯战争结束。”樱双手合十，向Saber道歉，“结果……” 　　“呃……算了，倐也没什么大不了。”莫德雷德看到御主那张楚楚可怜又诚恳的脸，就没办法生气。 　　好歹也是堂堂骑士，这么欺负女孩子不太好。 　　——虽然莫德雷德总是忘了自己的性别。 　　更重要的是，Saber对于母后并没有太多的执念，只是明白自己的一切都是母后计划之内的事，也就对那种毒辣的女人没什么好感。 　　但是御主不同，明明看样子应该是在母后身边长大，却没有那种让人不能相信的氛围。 　　这么一来的话…… 　　莫德雷德想到这，看向始终背对着这边，在厨房忙碌的汐见。 　　多半是那个男人的功劳吧。 　　她与汐见还并未真正交谈过，只是凭着在对阵Berserker的时候的临时配合，从对方的战斗之中，窥探到了汐见的本性。 　　气质这方面，樱倒是更接近汐见一些。 　　“有个好父亲啊喂，御主！”莫德雷德毫不掩饰地称赞。 　　“诶？这就知道了吗？”樱既高兴又不好意思。 　　明明夸的也不是她。 　　“确实，我也这么觉得。”Archer表示了赞同，“不管是作为战士还是作为魔术师，又或者作为厨师，都无可挑剔。” 　　更重要的是，汐见身上有着Archer很欣赏的东西。 　　那就是将这魔术师和父亲这两种身份很好地贯彻到底这点。 　　虽然将不列颠的魔女留下来教导孩子魔术，在Archer看来稍微有点过火就是了。 　　“把我捧这么高没有好处的哦。”汐见忍俊不禁，摇了摇头，“而且别忘了，如果圣杯战争进行到最后，Saber，你和Archer是要敌对的。” 　　“真是现实的家伙啊，就不能稍微放松点吗？”Saber很无语。 　　反正一想到这家伙某种意义上，她应该喊一声“老爹”之类的，Saber就觉得无比别扭。 　　“没错。从现在的情况来看，Saber与你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有些亲属关系了。”Archer摊手，戏谑地指出事实。 　　樱却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捂着嘴巴：“对哦……那我岂不是跟Saber——” 　　“不准喊我姐姐！”莫德雷德指着樱抗议，“还有哥哥也不行！” 　　“真是奇怪，怎么看，你都应该是年下的那边吧。”Archer犀利地吐槽，“抛开出生的时代不同这点，你的实际年龄，根据传说的记录来看，应该不超过十年吧。” 　　“……Archer，你这家伙不说话是会死吗？” 　　被说中了事实的莫德雷德，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意味。 　　毕竟她是人造人，在摩根的魔术下快速成长，然后进入了圆桌骑士团，是不争的事实。 　　“噢哟，失礼了。”Archer像模像样地道歉。 　　“真是恶劣的性格。”汐见也不禁一阵头疼，“要是打起来了，我就问你的御主讨家装的维修费用吧。” 　　“远坂家也算是名门，财产丰厚，房子打烂了重新盖一座也承担得起吧。”Archer心情似乎还不错，嘴巴毒起来连自己的御主都不放过。 　　汐见高高地抬眉：“难怪凛的令咒只剩下一划了，让我猜猜看，她多用掉的那一划令咒，是为了让你服从吧？” 　　“哈啊？”Saber大吃一惊，“Archer你这家伙还真是叛逆啊。” 　　“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Saber。”Archer从容反击。 　　这时，算了半天的樱，发出询问：“所以，我跟Saber到底是什么关系？应该怎么算辈分？” 　　“就不要再纠结这种事了好吗，御主？”莫德雷德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她对于“家人”其实没什么概念，更不知道该怎么跟家人相处。 　　毕竟完全没有那方面的经验。 　　因此即便对摩根的事情无比在意，实际上她内心一直在回避真正的难题。 　　“因为，被指出来之后，再看到Saber就会觉得很亲切嘛。”樱颇为坦荡地说。 　　“实际上只是想当姐姐吧。”汐见调侃道，“光是卡莲和格蕾的事情，还不够你在意的嘛？” 　　“她们是她们，Saber是Saber，就是这样。”樱分得很清楚。 　　既要也要还要，突出一个“我全都要”。 　　“相当贪心啊。”Archer惊讶地称赞。 　　“挺好的不是吗。”汐见觉得很正常，“人生来就有各种欲望，贪婪也只是其中之一。大部分人不过是在抑制这份欲望而已。况且，贪婪也表现为很多种形式。” 　　他说着，略微停顿下来：“想要拯救世上所有的不幸、想要重新来过、想要征服世界……全都是贪婪的表现形式吧。很难说好还是坏。” 　　随口的一番话，却意外地让Archer和Saber都沉默了下去。 　　“还真是刺耳。”Archer苦笑一声。 　　Saber扭开脸，像个小孩子一样看着一旁的餐桌一言不发。 　　“樱，过来帮我把炖菜端上桌。”汐见也就此打住，对樱这样说。 　　“啊好的。” 　　樱答应着，小跑到汐见身边。 第五十章 不退缩的意志 　　“那个，虽然是之前问过的事来着，爸爸还没告诉我呢，为什么回来冬木，却没有跟我联络呢？” 　　晚餐后的休息时间，樱捧着茶杯询问汐见。 　　“说来话长，关系到圣杯战争接下来的局面。”他没有迟疑，缓缓地解释。 　　所有人都在客厅里，电视里播放着无关紧要的节目，声音被调到了刚好能听到又不吵闹的程度。 　　所以汐见这么一说，凛、Archer和Saber都不由得将注意力放在了他这边。 　　“接下来的局面？”凛十分在意，“是说我跟樱之间的事吗？” 　　汐见摇摇头：“不，关于你跟樱之间的战斗，我并不打算过问。你们都是优秀的魔术师，就算分开来了，也并未因此斩断你们作为同胞姐妹的关系。” 　　“也就是说，不管是凛还是樱获胜，你都觉得她们不会像其他魔术师一样，连御主都要杀死吗。”Archer一边说一边点头。 　　这基本上算是他与Saber目前公认的事实。 　　“那要是跟御主没关系，就是跟剩下的Caster有关咯。”Saber单手托腮，散漫地嘀咕，“不就是个魔术师么，有什么好担心的？” 　　汐见咧开嘴，露出尴尬的笑容：“我和摩根也都是魔术师。” 　　“……”Saber被驳倒，嘴巴一张一合，半天说不出话来。 　　默默喝茶的摩根，此时露出愉快的浅笑，看得莫德雷德一阵窝火，又没办法发泄出来，只能在那里吹自己的头发。 　　“会这么说，是因为你已经知道了Caster的真名吗？”凛问。 　　她听樱说过，Caster御主是时钟塔天体科的君主，不容小觑。 　　君主级别的魔术师会召唤什么从者，确实让人充满好奇。 　　“没错。”汐见单刀直入，“我之所以会回到冬木，也正是因为Caster对樱……不，对所有魔术师来说都太过危险。” 　　他说到这里，喝了一口茶，见没人插话，便继续往下说：“其为将现象操作术这一奇迹以魔术的形式确立下来的魔术之祖，魔术王所罗门。” 　　啪嗒—— 　　用来搅拌砂糖的茶匙从樱的手里掉落，凛捏着茶杯的手也僵住了。 　　“这可真是让人笑不出来啊。”Archer说。 　　“魔术王……的确称得上是现代魔术师们的天敌了。”凛捂着脸，表情整个黑了下去，“据说他手里的十个戒指，可以将人类发动的魔术无效化。” 　　不光如此，Archer所有的战斗方式，核心便是建立在那特殊的投影魔术上。 　　因此对上Caster的话，对Archer来说是极为不利的一仗。 　　无法使用投影出来的惯用武器，单纯靠双手去跟魔术王肉搏，是完全不现实的一仗。 　　汐见叹了口气：“很清楚嘛，凛。这也正是我不得不返回冬木的理由。” 　　“所以爸爸是为了处理那位魔术王的事情才回到冬木。”樱了然于心。 　　“可能的话，我是想和摩根一起，将魔术王从圣杯战争中排除掉。”汐见揉了揉太阳穴，“不过就目前稀少的情报来看，Caster没那么好对付。” 　　“那为什么不跟我说呢？”樱有些不开心。 　　仿佛预料到她会这么问，汐见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你已经十六岁了，不管是作为个人还是作为魔术师，都已经足以独当一面。我这样过分干涉，对你来说会有些过保护了。” 　　这是汐见的顾虑，非常纯粹，却又相当现实。 　　凛深有同感。 　　一方面，她将父母送去了禅城躲避圣杯战争，并让父亲时臣不要过分担心；另一方面，她又想让樱尽早放弃圣杯战争，忽略了樱也是魔术师的事实。 　　这样一比较，的确还是汐见先生考虑得更加周到。凛在心里感慨。 　　“我怎么会因为这种事生气嘛。”樱鼓起脸，向汐见撒娇，“爸爸关心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发自肺腑的话佅语，让汐见顿时觉得自己担心的事，变得有些像是在那里空转。 　　或许他的确不够了解自己一手带大的樱，所以才会将一般意义上正确的常识套在她身上，然后考虑些根本没必要的东西。 　　樱很独立，作为魔术师也好，作为社会人也好，都能独当一面，这并不代表她就会拒绝来自他的关怀。 　　不过，这也只是最初的顾虑不再要紧。 　　汐见扶着额头笑了一会儿后，缓缓放下手： 　　“那如果我现在说，让你放弃圣杯战争，跟我们一起返回伦敦，你会照做吗？” 　　“诶？”樱愣住了。 　　“哈啊？”Saber拧着眉毛，不能接受这个提议。 　　“没什么好奇怪，Caster……魔术王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应付的敌人。”汐见严肃地陈述事实，“就算是我和摩根联手，也需要抱着必死的觉悟才行。” 　　樱这时候看向莫德雷德。 　　“可是，我跟Saber约定好了，要战斗到最后一刻。”她的声音轻柔，却包裹着一份绝对不会退让的坚强意志。 　　就算知道最后的敌人会是魔术王，也依旧不想放弃。 　　“只要切断契约，让Saber寻找新的御主就好了。”汐见的口吻循循善诱，“教会有一位正在接受庇护的御主，对方也是很优秀的魔术师，还是封印指定执行者，完全可以——” 　　“对不起，我做不到，爸爸。”樱站了起来，她双手按着桌子，整个人低着头，五官在阴影里不那么分明。 　　拒绝了汐见的提议之后，樱就离席了。 　　Saber也随后从灵体化，从客厅里消失。 　　“一点也不意外呢。”摩根说。 　　“因为是樱啊，她一开始定好的事，绝不会轻易变更。”细节爱你苦笑一声，看着凛，“这一点，你们姐妹倒是一模一样。毕竟，你也不打算因为对方是魔术王就提前认输，对吧？” 　　凛默默地点头，然后说：“要麻烦你陪我到最后了，Archer。” 　　“不，没什么好客气的。” 　　如此，所有人的意志都丝毫没有因为汐见得到的情报，而发生一点点动摇。 　　“是吗，那只能选最棘手的那一条路了。” 第五十一章 事实 　　魔术工房里。 　　樱坐在入口的台阶最下一级，望着这间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魔术工房，魔石点亮的光芒映照着她的眸子，像是粼粼闪烁的湖光。 　　身边传来从者的气息，Saber转为实体，坐在了樱的旁边。 　　“抱歉，Saber。”樱说。 　　“道什么歉啊，你又欠我啥。”莫德雷德咧开嘴，开朗地笑着。 　　“我可能没办法和你一起赢到最后了。”樱低声说。 　　尽管刚才那样拒绝了爸爸，她心里比谁都清楚，魔术王是怎么样的敌人。 　　自己的魔术是在现代魔术的基盘上，以摩根的魔术体系为蓝本建立的独有体系。 　　原初卢恩并未精通，所以她的魔术总体上充满劣势。 　　“真不像你啊，御主！”莫德雷德有点意外，“白天的时候，那么麻烦的情况，都没见你慌过。” 　　“状况不一样。而且我其实也很清楚爸爸说的话……”樱的情绪依旧低沉。 　　莫德雷德觉得很奇怪：“那为什么还要拒绝？” 　　“因为我们说好了要战斗到最后。”樱说，“我不想背叛并肩作战的同伴。” 　　“不想背叛……么。”莫德雷德没想到有一天会听到谁这么对自己说。 　　叛逆的骑士，背叛了父王，背叛了国家。 　　最后也毁灭了自己。 　　这样的莫德雷德，樱说不想背叛。 　　“所以御主，你到底有什么愿望，宁愿冒着战死的风险也要继续圣杯战争？”莫德雷德不由得好奇了起来，“我好像从被召唤到现在，都还没问过你哎。” 　　“……只是一个不那么起眼的愿望罢了。”樱把头埋在膝盖里，闷闷地说。 　　毫无疑问的害羞，莫德雷德都察觉到了，她不禁大笑着拍了拍樱的后背。 　　“哎呀，说说看嘛。就算是想成为世上最受欢迎的女人，我也不会笑话你啦。” 　　“我对那种事没兴趣。”樱嘟囔着否认。 　　莫德雷德连连点头：“确实确实，我也不觉得御主是那一挂的女人！所以正确答案是什么，说来听听吧？我光知道你做饭好吃，人也挺好，还很强，别的就啥都不知道佋了。” 　　“你确定你听了之后不会生气？”樱幽幽地盯着莫德雷德。 　　“哈啊？”莫德雷德满头雾水，“只要不是什么毁灭世界之类的邪恶企图，我才不介意。” 　　樱微微抬起头，发出若有似无的叹息：“就是……单纯地想让母亲大人得到生命。” 　　“……啥？”莫德雷德愣住了，“你说母后？！” 　　“嗯。”樱点点头。 　　莫德雷德露出惊悚又无语的表情，从台阶上站了起来，在工房里走动。 　　“你不会很喜欢母后吧？” 　　当然，她指的是孩子对母亲那种喜欢。 　　莫德雷德在最初的岁月里，的确也有过类似的感觉，但随着诸事的变迁，最后留在莫德雷德记忆里的，只有摩根那疯狂又偏执的面孔。 　　某种意义上，摩根对莫德雷德而言，是“不能信任”的代名词。 　　“很奇怪吗？”樱说。 　　“奇怪……也不能说奇怪。”莫德雷德不停地挠头。 　　因为现在出现在她眼前的摩根，教导樱成长的摩根，跟莫德雷德知道的摩根，存在明显的偏差。 　　唯有冷漠、疏离和高傲的气质如出一辙。 　　莫德雷德既知道对方是摩根，又无法完全将她当成记忆中的母后。 　　“不过我的御主还真是个怪人哎。”莫德雷德最后下了定语，“这点倒是跟母后有点像。” 　　“那也没办法吧……”樱没有反驳。 　　不管别人怎么说，在她眼里，摩根都是她最尊敬最喜欢最信赖的母亲大人。 　　“不过就为了这种事，特地来参加圣杯战争，我觉得还是有些浪费。”莫德雷德说，“没准对那个人来说，维持着那种从者之身，对她来讲还方便点。” 　　“是吗。”樱对此不置可否。 　　莫德雷德没打算说服樱，樱也没打算让莫德雷德认可。 　　“Saber，你的愿望……”樱又说，“是什么？” 　　她这几天梦到过两次Saber的过去，但记忆不是关于卡姆兰之战，就是关于石中剑。 　　仅靠这些东西，樱没办法完整拼凑出Saber真正的想法。 　　“我想回到过去。”Saber握住了拳头，“想要亲自去试试看，能否拔出那把选定之剑。” 　　樱愣了愣：“就是……亚瑟王最初的那把剑？” 　　“是啊。” 　　“不是‘要拔出剑’，而是‘想试试看’？”樱感到惊讶。 　　“我要证明父王的错误。”莫德雷德露出些发狠的表情，“我绝不是没有成为王的资质。” 　　“……这样啊，那如果拔出来了呢？”樱问。 　　“如果拔出来……”莫德雷德讶然，她也没想过那之后的答案。 　　“不列颠已经毁灭了，不管做什么，都无法改变那个已经刻在人理上的事实。”樱低声说，“还是说，Saber并不想拯救不列颠？” 　　“什么意思？”莫德雷德问。 　　“我听母亲大人说过，不列颠的毁灭是量子记录固定带上的道标，意味着神代从地表的彻底消失。”樱望着莫德雷德的眼睛，“就算Saber当初什么都没做，不列颠的毁灭都是不可避免的结果。” 　　莫德雷德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反问： 　　“你是想说，我做过的事不管对错，一点意义都没有是吗！毁灭不列颠的不是我！杀死了父王的也不是我！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也会有人毁灭掉不列颠和卡美洛城吗！” 　　“这……我就不明白了。”樱为难地摇头，“爸爸有位朋友说过，‘我们不应根据背负的罪孽选择道路，而应该在选择的道路上背负罪孽’。” 　　“什么啊……简直搞不懂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莫德雷德忽然有些脱力。 　　她只是想过来看看御主，顺便安慰几句，结果却知道了一些原本并不了解的事实。 　　“我好像说太多了，明明Saber是来安慰我，我却把你拖进这种负面情绪里。”樱抱着手臂，轻声致歉。 　　“算了，不关御主的事。你只是把我不知道的东西告诉我了而已。” 　　Saber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要继续战斗的意志并未改变，但在那之前，她还有需要去跟『母后』谈谈的必要。 第五十二章 不存在的憎恨 　　翌日，深山町的商店街。 　　一夜过去，马里斯比利并没有让Caster来进攻，汐见不太清楚那个天体科的君主在打什么算盘。但日子还要过，让其他人留在家中，做好坚守的准备，自己单独外出去采购食材。 　　但是—— 　　“没有必要连你也过来吧，Saber？”汐见问。 　　“谁让御主那么说了呢。”莫德雷德跟在汐见后面，一副没办法的样子，“而且御主的令咒还剩两道，随时可以用像昨天那样召唤我。” 　　汐见想了想，还是没说令咒可能会被魔术王干涉，无法生效，只点点头表示赞同。 　　他问：“昨晚你跟摩根聊得很晚啊。” 　　“没聊什么，就是有些东西非得问一下。”莫德雷德看着汐见的背影，“什么量子记录固定带啊，什么人理定础跟不列颠的关系之类的。” 　　“那倒是只有她能解答了。”汐见笑了出来。 　　“笑个屁啦……”莫德雷德咋舌。 　　汐见也敛起笑容：“不过看你今天的状况，似乎她还有事没跟你说。不，应该是没打算跟你说吧。” 　　“啊？还能有什么事？”莫德雷德一时间想不到可能的内容。 　　到底是关于圣杯战争，还是关于不列颠的什么秘辛，都有可能。 　　“就是前一次圣杯战争的事。”汐见说，“摩根在前一次圣杯战争中，是作为我的从者，以Berserker职阶降临参战这事。” 　　“这个我知道。”莫德雷德已经听樱说过，“对母后来说，Berserker的位子是要比Caster更适合她，毕竟本来就有点——” 　　“莫德雷德……”汐见的语气有几分不悦。 　　“是是，没什么。”莫德雷德撇着嘴收回了没说完的话。 　　她不想跟这个家伙起冲突，毕竟打起来绝对没完没了，还指不定会被Caster趁虚而入，到时候因此退场就亏大了。 　　“在十年前的圣杯战争中，其实除了摩根之外，还有一个人，以Saber职阶降临了。”汐见继续刚才的话题。 　　“谁？”莫德雷德虽然发问，却感觉答案呼之欲出。 　　“骑士王，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汐见说着，又想了下，“或者，用更通行的亚瑟·潘德拉贡更合适？” 　　话音未落，他的衣领已经被莫德雷德揪住。 　　“那种事情怎么都好！为什么父王会参加圣杯战争？果然还是恨我毁灭了不列颠对吗！”反叛骑士的眼睛在颤抖，明显已经因为这个事实心生动摇。 　　汐见依旧冷静：“很接近了，但是还差一点。” 　　“哈？” 　　“骑士王参加圣杯战争，并非因为憎恨谁，她只是不能接受不列颠毁灭的命运。”汐见轻轻拍开了莫德雷德揪住衣领的手，看着这个小个子骑士，“因此与抑制力定下契约，献出死后作为交换，获得争夺万能许愿机的机会。” 　　“献出……死后？”莫德雷德愣住了，“这不就是说——” 　　“没错，直到十年前为止，亚瑟王的时间都停在了和你战斗之后死前的瞬间。”汐见继续迈开脚步，，莫德雷德只能跟上。 　　“父王最后还是输掉了吗？” 　　因为母后留在了这个时代，莫德雷德只能咬着牙得出这个结论。 　　“不，十年前的大圣杯被污染了。亚瑟王与我们以及当时的Rider阵营联手，一起净化了大圣杯，结束了圣杯战争。”汐见说，“不过在那之前，她也找到了她的答案，然后放弃了继续寻找‘拯救不列颠的方法’这件事。” 　　“为什么……为什么啊？”莫德雷德不能理解，“都要交出死后的自己作为代价，为什么又要放弃？” 　　“理由的话，你应该最清楚吧？”汐见说。 　　莫德雷德心里一惊：“……原来如此。” 　　不是放弃了拯救不列颠，而是意识到拯救不列颠的代价，是要献祭整个人类史，将不列颠作为异物剥离出去独立运营。 　　天平的两端是继续前行的世界与早已毁灭的不列颠，亚瑟王权衡之后，选择了前者。 　　她愿意为了拯救不列颠付出任何代价，但那份代价绝对不包括不列颠之外的这颗星球。 　　“那如果真的能拯救不列颠，父王要用怎样的方法去拯救？”莫德雷德追问，“父王真的……不恨我？” 　　“那位王太过高洁，到最后她都没有憎恨过包括你在内的任何人。”汐见摇摇头，“她只是认为自己的能力不足，没能改变不列颠被毁灭的结局。所以……想要回到拔出选定之剑那一刻，重新选出比她更合适的王。” 　　莫德雷德某个瞬间几乎窒息，她瞪大了眼睛，惊讶得不敢相信。 　　那个人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成为王？ 　　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 　　莫德雷德憎恨的是不肯伛承认自己的亚瑟王，不认为她能够继承王位这点。 　　父王是完美的王，即便到发起叛乱，在最后于卡姆兰的战场上对峙的时候，她都没有否认过这个事实。 　　但是那样的父王，竟然想要重新选出比她自己更加合适的王…… 　　“胡说八道，怎么会有那种事！”莫德雷德不能接受。 　　“我有没有胡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汐见句句属实，因此态度始终坦荡。 　　他本来也没打算跟莫德雷德说这些事。 　　但樱不知道这些事。 　　摩根更是始终看上去并不怎么关心莫德雷德，如果莫德雷德不问，摩根就不会多说半句。 　　圣杯战争即将走向最后的战场，汐见于心不忍，才趁着Saber跟着采购的他出来护卫时，稍微提一嘴自己看到的事。 　　英灵大多都有生前未能实现的执念，莫德雷德不会例外。 　　汐见甚至不用询问，就能猜到她在圣杯战争中的愿望。 　　愿望对与错汐见并不知道，但那个愿望意味着什么，汐见觉得莫德雷德有权利知道。 　　“不管你是否相信，骑士王最后还是接受了自己的死与不列颠的毁灭，接受拼尽全力之后的结果，带着找回的剑鞘，回到了阿瓦隆。” 　　汐见叹了口气。 　　虽然……接受那个结果的过程，稍微有一点粗暴。 第五十三章 迫近的战场 　　Archer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成为守护者，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无数战斗。 　　但人类的佫对手里面，少有如汐见这般难以对付的存在。 　　被汐见的双枪封住双刀的进攻后，Archer顺势投影出数种刀剑并解冻，向汐见发了出去，只看到对方以最小的幅度闪避开后，刺出了双枪，枪刃交叉，架在了Archer的脖子上。 　　“到此为止吧。”汐见收起枪。 　　最后的战斗随时都可能打响，汐见于是在制定完作战计划后，跟Archer来到庭院里切磋。 　　“果然比预想中还要强大，就算能够复制出这对魔枪，也没办法完全复现你的技术。”Archer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汐见将双枪插在地上，有点感兴趣：“不能吗？” 　　按照摩根的看法，Archer的投影魔术，在投影宝具的时候，甚至能够将持有者的技术也一并复制过来，然后以完全相同的方式呈现。 　　“是不能百分百复制。”Archer补充说明，“至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超越宝具的原主。” 　　跟赫拉克勒斯交战的时候，也是因为对方已经化身为狂战士，Archer复制的武技才有勉强能够与原主相互抵消。 　　“真是奇特的魔术特性。”汐见抱着手臂，“按理来说，投影魔术最多只能复制出徒有其表的空壳才对……” 　　但是Archer的投影魔术却完全避免了这个缺陷，他投影出的宝具只是比原型下降了一个等级，并且违背了等价交换的法则，属于凭空创造。 　　“大约是起源的功劳吧。”摩根这时候走过来，淡淡地给出结论，“Archer的起源与刀剑一类的武具有关，所以才能让投影魔术达到这个程度，或者说……是在投影宝具这方面特化的魔术类型。” 　　而这一特化的终点，便是名为『无限剑制』的固有结界。 　　“被这么称赞，实在是有点惶恐。”Archer轻快地表示，“毕竟我只是复制，但是魔女阁下却能创造。” 　　摩根走过汐见的身边，抚摸立在那里的魔枪枪身的荆棘纹路。 　　“只是不值一提的限定之物罢了。” 　　“这么谦虚……”汐见觉得很稀奇。 　　“更稀奇的是吾夫吧。”摩根说，“明明不是那么喜欢战斗，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投身面对魔术王的战斗，思考着可能的破敌之策。” 　　“没办法，谁让樱——”汐见也很无奈。 　　“只是如此吗？”摩根问。 　　Archer这时候也表达了他的疑问：“确实如此，我也觉得汐见先生怎么看都像是很期待与魔术王的交手。” 　　汐见感到一阵惊讶：“这么明显？” 　　没想到连外人都看出来了。 　　然后，在庭院里围观的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好吧……” 　　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有那么一点想正经地跟魔术王再战。 　　不仅仅是因为同门的师兄在魔术王手中败走，更因为自己是继承了原初卢恩的魔术师。 　　遇到如此对手，他也不可避免地生出了比较之心。 　　“行了，散了吧。” 　　汐见看着即将入夜的天色，他让大家先回去休息，并打算再检查一遍房屋的结界，看看有没有必要进一步拓展感知范围。 　　但是，一阵庞大的气息吸引了庭院里所有人的注意力。 　　冬木教会方向。 　　“这个感觉……”汐见眯了眯眼。 　　摩根收起云淡风轻的神色，淡淡地道出答案：“是开战的狼烟吧。” 　　从冬木教会上空缓缓扩大的魔术术式，传达了一个信号。 　　这一刻起，教会一带将化为战场，Caster阵营会在那里等候其他从者的到来，然后应战。 　　“真让人意外，那个看上去始终没有情绪波动的魔术王，居然会这么主动发起挑战。”汐见收起双枪，“是马利斯比利的策划么……” 　　这，同时也是一种威胁。 　　想必马利斯比利已经知道Saber和Archer各自的御主已经结盟，又有汐见和摩根介入。 　　如果今天不接受这场邀战，接下来Caster就会主动发起进攻。 　　“以这里为阵地，展开防御战也不是不可以——”摩根叹了口气，“但如果对方要一战定胜负，很难保证战斗的被害规模。” 　　一个不留神，甚至可能整个冬木都将化为火海。 　　看样子，马利斯比利事先调查过很详细的情报，推断出了汐见的行事风格，知道他必然不会接受这种可能。 　　“对手毕竟是魔术王。”汐见没有迟疑，“既然那边有这个打算，那就只能顺杆爬了。” 　　他走向房屋那头。 　　“大家回去稍事休息，准备好战斗需要的东西。”汐见对众人说，“我们一个小时后出发！” 　　这样说完，他就消失在通往庭院的屋门里。 　　“结果好像真的只有他最兴奋吧。”凛颊边有冷汗。 　　她已经懒得去思考汐见到底是什么来头了，光是想到对手的身份，紧张感已经被迫拉满。 　　几分钟后，房间里。 　　“上次看到你这副打扮，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摩根说，“真是一眨眼的事情啊。” 　　汐见检查着衣服的各处有无不合适，听到她这么说，有些困扰地摇头。 　　“是啊，没想到真的将你留在这个时代留了十年。”他苦笑着说，“原本以为能安安静静地过日子，结果还是会拉着你踏上战场。” 　　“魔术师不可能永远安宁度日。”摩根一点也不介意，反而说着如同真理一样的话语，“更何况是你。就算你不想，很多事情也会找上门来，而你又不可能拒绝。” 　　“好像……没办法反驳呢。” 　　虽然这十年里没什么大事，但魔术师社会的各种事总是纷至沓来，有时候甚至比真刀真枪的战斗还要棘手。 　　“对手是魔术王，于我而言，这样的对手很合适。”摩根露出微笑，“好战的并非只有吾夫一人。” 　　汐见一愣，不由得展颜：“不如说，我们的好胜心都很强吧。” 　　他走到摩根面前，伸出手去。 　　“一起出发吧，去我们的战场。”汐见发出了邀请。 　　“如你所愿。” 第五十四章 黄金的障碍 　　未远川将冬木市从中间分为了深山町和新都两个部分，从其中任何一个区域去往另一个区域，冬木大桥是最便捷的选项。 　　对这座只有几十万人的城市而言，市民们并没有任何不满。 　　一到午夜，城市便看不到的多少车辆。 　　像这种圣杯战争期间，更是会有魔术师为了驱散旁人，而准备了驱人的魔术。 　　正是如此，当汐见的轿车行之冬木大桥之时，空无一人的大桥中央，阻挡了一行人前往最终战场去路的金色身影，就无比显眼。 　　在距离吉尔伽美什只有十来米的地方，汐见的车子一个漂移刹住车后，他提着枪走下了轿车，与这位Ruler对峙。 　　“又要挡在我们的路上吗，英雄王！”汐见的眉头深深地皱起。 　　在他的身后，摩根、樱和凛也陆续下车。 　　“Ruler？”凛看到了吉尔伽美什的职阶后，发出惊呼，“那个金闪闪，到底什么来头？” 　　Saber从灵体中现身，追问汐见：“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剩下的从者只有Caster了吗？怎么又冒出来个Ruler？” 　　关于这次圣杯战争竟然出现了Ruler一事，汐见并没有告诉众人。 　　他原本推断，吉尔伽美什并不打算介入圣杯战争，特别是那位名叫岸波白野的少女，作为吉尔伽美什的御主完全没有争夺圣杯的打算。 　　汐见没有闲情回答莫德雷德，只是高度警惕地盯着吉尔伽美什。 　　不同于十年前那副全身黄金甲的打扮。 　　这次的吉尔伽美什只有下身穿了金甲，裸着的上半身上有着规则的红色神纹。 　　泛着金色微光的锁链缠在左臂上，戴着金色手套的右手，则提着那把『乖离剑』。 　　毫无疑问，吉尔伽美什绝不是一时兴起挡在这里，他看上去比十年前的“那一次”更加动真格。 　　“哼，要去找魔术王的就赶快过去。”吉尔伽美什却不在意地对汐见以眼神示意，“但是那边的Saber和Faker必须留下。有资格挑战魔术王的只有你们二人。” 　　言下之意，他在这里与其说是阻拦，不如说是分断战力。 　　能够过去的，只有汐见与摩根。 　　“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汐见质问，“厌倦了裁定者的身份，打算下场亲自争夺圣杯吗？” 　　“别弄错了，弑神的。”吉尔伽美什的笑容冷酷，毫不掩饰杀气，“本王只是以裁定者的身份，选出了有资格与魔术王争夺圣杯的对手而已。” 　　摩根漠然地看着黄金之王：“也就是说，你打算站在魔术王那一边？” 　　在这里将一行人分开，不管怎么样，都意味着战力的分散。 　　“想这么理解的话，本王也不介意。”吉尔伽美什神情倨傲，“毕竟本王也很感兴趣，那个作为王诞生的男人，会不会有出于自身意志的欲望。” 　　“又是那套鬼扯的理论么。”汐见按捺住心里的怒火。 　　他不得不承认，如果将其他人留在这里，只有自己与摩根前往魔术王的所在之处，才是最为合适的选项。 　　吉尔伽美什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要在这种时候站在魔术王那边。汐见只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佨中寻找答案。 　　“最后一个问题，你的御主呢？”汐见问，“你该不会又舍弃了自己的御主吧？” 　　只见吉尔伽美什露出轻蔑的笑：“不要把本王的御主跟那些凡俗的魔术师相提并论，格调差得远。” 　　“是么。”汐见觉得自己问了个没用的问题。 　　Archer走上来：“这里就交给我们吧，汐见先生。与魔术王的战斗，看来最后还是落在两位身上了。” 　　“看起来是了。” 　　说着，汐见回头看了樱一眼。 　　“那边的小丫头，本王没工夫管你们是去是留。”吉尔伽美什看都不看樱和凛一眼。 　　英雄王的目的无疑只是要解决她们两人的从者。 　　樱没有说话，只是与回头的汐见默默点头，她要留在这里支援Saber的战斗。 　　凛也一样。 　　汐见明白之后，回到车上，与摩根一起向新都的教会而去。 　　风长长地刮着，云淤积不散。 　　就连繁华的新都也罕见地悄寂无光，整座城市都沉睡在黑暗之中。 　　银色的轿车独自行驶在宽阔的街道上，周围是盲者的深黑，亡者的死寂，穿行在被路灯勉强照亮的街道，如同浮冰漂浮在黑水之上。 　　远处，冬木大桥上爆发出夺目的光芒，透过轿车的后视镜，勉强隔着高楼大厦的缝隙，捕捉到了战斗开始的痕迹，以及那清晰如斯的魔力气息。 　　“……吉尔伽美什……”汐见残留的疑惑吐露出口，“究竟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闭目养神的摩根缓缓应声：“那个男人说过，魔术王是‘作为王诞生’。” 　　“那究竟——” 　　“所谓的‘王’，并非由人界产生，而是受上天派遣的。”摩根淡淡地说，“在某种意义上，只有那样的存在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之王’。” 　　“与生俱来的……‘王’？” 　　“不管是吉尔伽美什，还是所罗门，都是这一类的存在。”摩根告诉汐见，“这样诞生的王，原本是并不存在自我的意志。” 　　“诶？” 　　“那样的王，本来只是‘治理人类国家’的概念化身，遵从神明的意志，履行自己的义务。”摩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出现在视野里的山坡上教堂建筑，“就算暂时脱离了原本的职责，最后也会回到最终的道路上。这便是‘与生俱来的王’。” 　　“所以英雄王会在这种时候站在魔术王那边，是同病相怜么？”汐见不信。 　　“或许只是恨铁不成钢吧。”摩根不在意地笑，“毕竟魔术王在位的时间里，从始至终都只是完美无缺的王。” 　　这并不是摩根在捧即将面对的敌人。 　　而是魔术王留下的传说与历史，本身就是这样的结果。 　　伴随着短暂的交谈，轿车爬上了通往教会的坡道，在教会外那条长长的坡道上方，魔术王只身静静地伫立于此，等待着汐见与摩根的到来。 　　那张俊秀的脸上古井无波，只是这样注视着自己的敌人。 　　一如走下车来的两人，望着作为敌人的他那样。 第五十五章 魔术王 　　汐见天溪经历过许多战斗，其中称得上硬仗的，却寥寥无几。 　　与师父、与英雄王，难缠的对手不过寥寥数人。 　　所以他也因此能够在见到敌人的时候，就明白什么样的敌人最为棘手。 　　原初的卢恩跟随者汐见的意志强烈波动，那是他对于这场战斗的意志与渴望。 　　魔术王，人类魔术之祖。 　　在汐见的身旁，摩根换上了战斗的服饰，银发跳荡，黑衣飞浮。 　　在这里的三人，无一不是超越了时代的魔术师，这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战斗。 　　Caster伸出一只手，五指微合，金色的指环在暗夜中流转着淡淡的光芒，却让人挪不开视线。 　　那边是神授予魔术王指环，是其身为魔术之祖与王的象征。 　　一丛怒焰升空，点燃了教会的坡道，被夜风吹出灿烂火线。 　　摩根几乎同时做出反应，冰岚如巨大波纹在身边节节爆开，与火焰相互抵消，化为浓浓的蒸汽。 　　赤色火焰上方，汐见看到了数个身影袭来。 　　他手持赤枪，与那些落下的身影相互交战。 　　一共四个敌人，全都与此前在森林里见过的对手不太一样。 　　是其他的魔神。 　　汐见将魔术战交给了摩根来对付，自己则负责处理这些魔神，并寻找缩短距离，与Cas侎ter短兵相接的机会。 　　他对自己的魔术很有自信，但战场并非只有三人，所以魔术战便落在了摩根身上。 　　浓烈的雾气中，摩根听到汐见的武器与魔神们的进攻碰撞，发出锐利的声音，所有想要飞向她的暗箭，都逃不过汐见的视线。 　　因此，摩根便不再顾虑这些一个个堪比普通从者的魔神，而是将战斗的关注点放在了魔术王身上。 　　这是她真真正正与魔术王的初次交手， 　　此时的火焰与冰霜，不过是顶尖魔术师手中的小把戏，摩根想知道，对方主攻，还是主守。 　　传闻，所罗门王在生前只行使过一次奇迹，之后便不再展现这些东西，直到死前将恩惠归还上天。 　　除了顶尖的召唤术，魔术王还有什么样的魔术形式，是摩根需要知道的东西。 　　雾气在半空凝聚，渐渐浓得让人看不清四周。 　　平地突起狂风，一头银色鬃毛的巨兽御风而来，啸声穿透了云霄。 　　地动山摇间，数不清的六芒雪片席卷天空。 　　固有结界！ 　　短短一个瞬间，教会外的坡道变换，化为了固有结界。 　　云层不知何时散去，暗青色的流体自天顶洞开，汹涌坠落，那是足以吞没大地的太古洪水，席卷了这片苍茫无垠的雪原。 　　摩根并不意外。 　　这种以心象风景侵蚀现实的禁咒，魔术王能够使用并不让人意外。 　　不如说，如果只是固有结界，摩根反而要大失所望。 　　大洪水冲刷着万年不化的坚冰，将其粉碎，然后裹挟着沿着山谷，铺天盖地的奔向平原而来。 　　汐见早就注意到这个变化，他与魔神们一遍交战，一边将战场拉上了近百米的天空，以魔神们为基石，左冲右突，洪水自他们的下方奔流而过，直奔摩根而去。 　　朔风呼啸在耳边，与咆哮的洪水融为一体。 　　不止如此，结界之中奔涌的魔力，清冷的、悲伤的，一点点地在侵入她的精神。 　　那头站在洪水之上的银色鬃毛巨兽，昂首挺身，身形越来越庞大。 　　再一个瞬间，巨兽双瞳闪烁着凶光，矮身与洪水一同俯冲而下，裹挟着风雪，气势足以崩毁万物。 　　然后，洪水将摩根身影彻底吞噬。 　　摩根缓缓闭着眼，铺天盖地的洪水并未能击垮她，不过直径数米的圆内，宛如另一个世界，汹涌的洪水不能吞噬她，足以摧毁摩天大楼的坚冰无法在奔流中靠近她。 　　她就那么站在原地，不动不摇，漠然地看着固有结界的攻击。 　　巨兽沉下，飞快地穿过夹杂着无数坚冰的洪水，露出獠牙向摩根扑来，要以利爪和尖牙将她撕碎。 　　魔女闭上双眼，露出安静的微笑。 　　对手无意防守，那就没有什么好算计的了。 　　意图已然明显，要做的便只有一件事，便是全力交锋。 　　她拄着魔枪，缓缓抬起左手，滔天巨浪之下，整个固有结界都在震颤着回应，脚下冰封万年的原野也开始龟裂，随时可能将摩根吞如更深的沟壑之中。 　　这是魔术王的世界，在这里，他就是世界的主宰。 　　即便是原初之时的火种，也逃不过被熄灭的命运。 　　拳头大小的青色光芒，脉搏似地跳了跳，而后骤然暴涨，亿万光焰喷薄而出。 　　猛兽也好、洪水也好，还是这个固有结界，全都突然爆成了数不尽的碎片。 　　这并非魔术王真正的心象风景，故而只要抓住瞬间的空隙，摩根便能将其撕裂。 　　只不过很显然，冰原的破碎只是一个开始。 　　宛如水晶般粉碎的世界消失后，教会外的坡道并未出现在眼前，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荒野。 　　在固有结界之外，还存在第二个固有结界包裹着第一个。 　　摩根没有给魔术王喘息的时机，上百支魔枪准备完毕，从她的背后升起，如箭雨划破昏暗的天空，顷刻间便来到魔术王的面前。 　　无形的魔术之壁承受着魔枪的接连的撞击，产生一连串的爆炸。 　　“对你而言，人类所行使的魔术全都是小孩子的把戏，不过一抬手便能消除的东西。” 　　摩根淡淡地嘲笑着魔术王，道出另一个事实。 　　“就算是从者之身，我也并非人类。” 　　对此，魔术王却并没有惊讶，只是发出了然般的声音。 　　“是啊，我知道。在你的同伴不以魔术主攻之时，答案就已经很明显了。” 　　在爆炸的烟尘还未散去的时候，无数象征着死亡的漆黑猛禽汹汹而出，结成一张吞噬生命的网。 　　没有生命的荒野，便是这些东西吞噬了这里的一切活物的气息，任何失陷在这里的生命，都会成为它们的目标。 　　“以魔术王的魔术而言，真是不那么友善的世界啊！” 　　汐见的声音在高空缓缓降落，他手执赤枪，化为赤色的流星，从上而下撕裂了这张无数鸷鸟结成的网，庞大的冲击波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这个世界也不再稳固。 　　第二固有结界，剥落。 第五十六章 认真模式 　　吉尔伽美什自己说过，他只剩下一成财宝。 　　但这也只是理论上的结果而已。 　　他的宝物库本身就有着近乎无限的存储，损失了其中九成，也依旧是众多英灵不能企及的程度。 　　更何况，今夜的吉尔伽美什出奇地认真。 　　“看招！” 　　Saber双手握紧长剑，从大桥的悬梁上落下，重重地斩向吉尔伽美什，却被这个男人单手以『乖离剑』截住。 　　在英雄王的宝库之中，并不缺乏能够在短时间内启动，增强使用者筋力的宝具。 　　依靠这种道具，他甚至能在短时间内单凭力量就凌驾于Saber之上。 　　“切……”Saber面露凶狠，她很想立刻斩下这颗金色的头颅，但是剑刃却无法接近吉尔伽美什半分。 　　传闻中的顶级从者，果然名不虚传。 　　“稍微有点本事，自称为那个骑士王继承者的分量还算足够。”吉尔伽美什始终带着自信又不掩饰杀气的微笑，并有功夫品评对手的斤两。 　　又或者，可以说是故意踩雷，引得Saber顿时暴怒。 　　“你没资格跟我讨论父王——！” 　　赤色魔力化作雷霆蔓延，莫德雷德想要全力将吉尔伽美什的力量压制。 　　然而『乖离剑』的三段剑身却转动起来，眨眼间，令人窒息的风压卷起。 　　会被撕裂。 　　莫德雷德直觉顿时拉起最高级别的警报，在风压扩散开来之前，她松开力道，向后闪躲。 　　半空之上，是Archer与吉尔伽美什的宝具持续不断地撞击、抵消，然后引发此起彼伏的爆炸。 　　『I am the bone of my sword……』 　　在心中默念咒文，Archer冲上前，与后撤的Saber交错，他抬起左手，对着吉尔伽美什的方向张开手掌。 　　“『炽天覆七重圆环』（Rho Aias）！” 　　出示真名，震荡大气。 　　凭空冒出的七片花瓣化为阻挡一切的坚盾。 　　形如花瓣的守护共有七层，每一片都足以匹敌古代的城墙，虽然比起『遗世独立的理想乡』，其守护能力仍旧略有逊色。 　　但抵挡未完全解放真名的『乖离剑』掀起的暴风，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毕竟是Archer能拿出的最强防御手段。 　　后方的樱和凛，虽然因为这防御宝具而没有被波及，却仍旧险些在狂风之中站不稳脚跟。 　　待到狂风收歇的瞬间，凛从口袋里拿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宝石，扔了出去。 　　宝石化为齑粉，在空中自动编织出术式。 　　随后，凛身后取出了水银剑。 　　那是父亲带母亲去避难之前留给凛的魔术礼装。 　　据说是时臣原本打算送给言峰绮礼作为出师礼的东西，最后却因为绮礼的背叛而失去了意义。 　　但本身作为魔术礼装却是无可挑剔的道具。 　　比起樱的魔杖自然还差得远，却也是眼下最适合凛的礼装。 　　只需要注入自身的魔力，刻印在剑上的术式便会发动、完成，将宝石的齑粉构筑的术式作为基底，构筑出一次性的“炮管”。 　　“Archer，注意避让！”凛大声指示，“樱，准备好了吗！” 　　“随时都可以。” 　　樱的魔杖顶端也蓄积了庞大的魔力。 　　将虚数空间之内的魔力转化为攻击手段，这是樱眼下真正意义上压箱底的杀手锏。 　　听到凛的声音，Archer和Saber同时向两侧跳开。 　　凛与樱手牵着手，这对姐妹，天生就无比契合的魔术回路，在此刻迅速实现了魔力同调。 　　五大元素与虚数属性的魔力交织在一起，化为了誓要将眼前敌人击溃的炮击。 　　“给他一发大的！雷神粉碎之指（Thor Hamer）！” 　　姐妹同时喊出。 　　在风压彻底停止的瞬间，『炽天覆七重圆环』消失，高度压缩的魔力瞬间发射，在水银剑编织的术式上连续增幅七次后，直奔吉尔伽美什。 　　不管是Archer还是Saber都叹服于凛和樱协力完成得的攻击。 　　明明是短时间内想出来的战术，却配合得完美无缺，仿佛经历过无数次的磨合一般精妙。 　　吃下这一击，就算全副武装的Saber，也不敢说自己能凭借对魔力而平安无事。 　　但前提是……命中了。 　　仿佛要摧毁大桥一般的爆炸，掀起弥漫了四车道公路的烟雾。 　　在冬夜的风中，烟雾逐渐散去，呈现在眼前的结果，却让凛的心头一凉。 　　硕大无朋的盾牌伫立在路中央，完全遮挡了吉尔伽美什。 　　那宽大的盾面，甚至用来遮挡此前暴走的赫拉克勒斯，也可以说绰绰有余。 　　盾牌在金色的光辉中被收起，吉尔伽美什微微扬起下巴，傲慢地告诉众人： 　　“与那种凡人之盾不同，这是诸神之盾。趁早放弃出其不意吧，小丫头们。若要再继续介入，本王也不能保证留下你们的性命哦。” 　　身后，数十道金色的门再度浮现出宝具，Archer没有时间犹豫，立刻投影出这个数量的相同宝具。 　　“本王留下的全都是顶级宝具，仓促模仿的话，可是会四分五裂。”吉尔伽美什的宝具发射出去，与Archer的宝具相撞。 　　爆炸之时，吉尔伽美什终于行动起来，他那缠绕着锁链的左手从门中取出金色的长柄斧，冲到Archer近前劈下去。 　　Archer要维持投影魔术的质量，确保能够抵消吉尔伽美什的宝具，只能取出黑白双剑与接住这一击。 　　“到底在打什么算盘，英雄王！”Archer质问。 　　“没什么，无非是那男人从生到死都只能担当名为『王』这一身份的工具，同为远见之人，实在看不下去罢了。”吉尔伽美什理所当然般给出了答案，“用人、定法、治国，那个男人的所谓确称得上是贤明、善良、博爱的王。” 　　“什么？”Archer不明白伱。 　　“但是，这些东西全都不是那个男人自身的意志，他不过是被剥夺了感受人类悲喜交加自由，名为『王』的统治道具罢了。”吉尔伽美什露出玩味的笑容，“而这样的男人，居然会向本王低下头，说希望没有任何阻碍地与那两人交手，由不得本王不给个面子——” 　　说话间，吉尔伽美什手中发力，身后的门数量骤然翻倍，将试图切入的Saber也拦下，将两名从者一并击退。 　　仿佛有自我意志般的锁链飞舞，最后又回到了吉尔伽美什的手边。 　　“本王的御主也在看着这里，拿出全力来，杂种们。” 第五十七章 热情 　　——有什么不一样。 　　汐见看着被击退消失的魔神们，又看向站在荒原那一头的魔术王。 　　他内心里忽然涌现这样的感觉。 　　与几天前的初次交战不同，Caster的行动之中，似乎多了些原先不具备的东西。 　　无法精确掌握内容的汐见顿时感到一丝困惑。 　　他迅速将这一缕困惑拂去，看着魔术王。 　　这个男人并没有继续召唤魔神。 　　是魔力不足？还是说他那顶尖的召唤术，在圣杯战争之中存在什么限制？ 　　又或许，是意识到魔神不足以让彼此力量天平倾斜，所以暂时放弃了让魔神们继续出现？ 　　一共四柱。 　　汐见还记得被自己击溃的魔神数量。 　　上一次在森林里，阻击他与摩根的魔神，也是这个数量。 　　每一种可能都无法忽视，但每一种可能都缺乏足够的证明。 　　伸出手去，在虚空之中捏碎卢恩文字，化为狂风，与身后摩根召唤出的青色火焰巨龙融为一体，火焰的龙形身躯，霎时间光芒与炽烈程度更盛。 　　火龙啸叫着，冲破了急袭而来的猛禽们化为的天罗地网，黑色群鸟扑打着燃烧的翅膀，被天风吹散在高空，与逐渐剥离的固有结界一同彻底消散。 　　Caster缓缓张开双臂，掌心朝上，仿佛在向上天祈祷。 　　四周已然变为一望无际的远海，海上风浪汹涌，滔天巨浪在电闪雷鸣之中，再度向着汐见和摩根奔袭而来。 　　没有魔神碍事的话，汐见便也与摩根的魔力同调，全力打破魔术王的固有结界。 　　到这一刻，汐见已经差不多猜到了魔术王的这一手是什么。 　　固有结界宛如套娃一样，一层接一层，世界卵之外还有世界卵。 　　虽然坚实程度上有所缺损，不需要宝具便能撕裂打碎，但对付大多数从者已经完全足够。 　　也只有汐见与摩根这样的对手，才能一而再地将固有结界打碎。 　　不知道有几层，无法推断下一个固有结界的形式。 　　眨眼间便能完成复数个这样的大禁咒，彼此独立，却又相互关联， 　　宛如以天地构建了一个巨大的囚笼，要将两人一网打尽。 　　汐见缓缓伸出食指，如水晶般莹剔透的卢恩从指尖跌落，没入脚下的大海之中，光芒也被迅速吞噬，变得毫无痕迹。 　　然后，发生变化。 　　翻涌的海洋某个瞬间停滞，冻结，成为了上百米深的坚冰。 　　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巨浪，也在这个瞬间凝结，好像张开了血盆大口的猛兽，却在咫尺之遥的地方无法再前进一步。 　　当—— 　　沉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摩根轻轻地以枪尾杵在脚下的坚冰上，看似不能撼动冰层分毫的轻微动作，却留下了一条清晰可见的裂痕。 　　然后，这道裂痕猛然扩散开来，向着巨浪另一侧的魔术王那边蔓延。 　　汐见这时只需要走到冰结的海浪下，以枪尖轻触，那冰山就在电闪雷鸣之中，轰然向后倒塌，层峦叠嶂尽数崩毁在魔术王的头顶。 　　第四固有结界，粉碎。 　　在漫天的风雨之中，汐见看到了漂浮在崩坏的冰海之上的魔术王。 　　被雨水拍打着身躯，被狂风卷席着白色的长发，这个男人都自始至终，只有一副平淡柔和的笑容。 　　仿佛固有结界被破坏，对他而言也只会说“嗯，差不多是会这样”。 　　只是再一次的，汐见从那双金色的眼睛里，看到了温度。 　　或许是尚未完全覆灭的固有结界寒冷，所以这份眼底的热量才如此显眼，让汐见清晰地捕捉到了。 　　感情。 　　名为热情的东西，出现在了那个汐见两次见面下，始终觉得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的魔术王身上。 　　关于什么的热情？ 　　无需多问。 　　这里是战场，Caster与他、与摩根，是要穷尽魔术之能伬，谋求击败对手的敌人。 　　“真让人意外，魔术王竟然在战斗之中涌现出了热情。”汐见退回摩根的身边，这样低声说。 　　“将战斗视为必经过程的男人，却对战斗本身产生了热情，是么……”摩根对汐见的话语，报以会心的微笑，“这是自然，毕竟，他的对手可是吾夫这般的男人，魔术王稍有松懈就必死无疑。” 　　“又捧我。”汐见摇摇头，“明明是你与我一同迎接战斗，却说得自己在这个地方无足轻重。” 　　说着，他缓缓进行了一次阖眼与呼吸，再度睁开眼的时候，脸上满是汹涌而出的战意。 　　既然魔术王对这场战斗也表现出了热情，汐见就要看看，那份热情到底是真是假，到底有多大的能量！ 　　汐见踩在一块行将消失的碎冰之上，刹那间冲了出去，以手中的魔枪直取Caster本尊。 　　不躲不闪，魔枪刺中了魔术王，却没有肉体的触感，更像是一尊雕塑。 　　那雕塑般的身体碎裂开来，仿佛一面破碎成千百片的镜子在黑暗的空中扩散开来，每一片镜子之中，都有魔术王的身影。 　　从那些镜子之中，无数的Caster缓缓现身，无数的魔力扰乱着汐见的感知。 　　每一个都是实体，每一个又都不是实体，他们张开手掌，一击便能焚烧城市的魔术术式即将完成。 　　虚虚实实，真假难辨。 　　简直就像镜花水月。 　　“未免太小看人了，魔术王！” 　　汐见丢开手中的魔枪，张开双臂，悬浮在半空之中。 　　漆黑的天空是无数的星斗流转，并在转眼间，一颗颗星辰在天穹的旋转中拉长为细线。 　　“拂晓明星（Dawn Star）！” 　　自流转的星空之中，白色的光芒流转而下，而在那无数的光芒之中，最为耀眼的是一道金色的光芒。 　　将圣枪作为魔术习得的摩根，迄今为止一次也没有展现过那魔术的本来面目。 　　因为就算拿走汐见全部的魔力与令咒的魔力相乘，也不过匹敌『乖离剑』，况且那本来是摩根用于其他目的魔术，不如直接使用自己的宝具。 　　但如果限定展开，只为了消灭眼前的世界卵，却是相当合适的手段。 　　“所谓圣枪，也不过这种程度。『闪耀于终焉之枪』（Rhongomyniad）！” 　　第四固有结界，雾散。 第五十八章 ‘天地乖离开辟之星’ 　　银色的长剑缠绕上充满憎恨的魔力，将扑面而来的数种宝具一口气打飞出去。 　　Saber回头瞧了眼后方的樱和凛，她们无法插手这场战斗，人类魔术师的攻击甚至无法触及有着各种宝具防护的英雄王。 　　喘着气的她，又看向不远处的吉尔伽美什。 　　没办法接近，没办法攻击到。 　　就算看上去只有咫尺的距离，莫德雷德的长剑也始终无法触及。 　　于是靠近吉尔伽美什，就会有越多的宝具妨碍进攻。 　　Archer光是不断地投影复制那些顶级宝具与之对抗，就已经相当匆忙，更何况吉尔伽美什并非单纯地宝具发射器。 　　黄金之王时而手持武器冲上来与两人短兵相接，时而以手中的锁链干扰两人的行动，再以手中的『乖离剑』释放出那充满威胁的风压。 　　稍有不慎便可能被间不容发的攻击撕碎身体。 　　十年前的圣杯战争，父王到底怎么战胜这样的对手的？ 　　这个问题刚刚涌上来，就被莫德雷德抛诸脑后。 　　父王是父王，她是她。 　　既然父王能够战胜吉尔伽美什，那么她没道理做不到！ 　　这时，Archer退到了附近。 　　“Saber，帮我拖住吉尔伽美什一点时间，我要发动固有结界了。”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 　　Saber在Archer张开花瓣一样的盾牌时，怒吼着冲了上去，『灿然辉耀的王剑』与转动的『乖离剑』碰撞，摩擦出剧烈的火花。 　　“嚯哦？这就是骑士王所谓伧的武库里存放的宝剑？”吉尔伽美什不轻不重地评价一句，“比起太阳之骑士的剑来说，要差些意思啊。” 　　听到吉尔伽美什提及高文，莫德雷德顿时怒目圆睁：“你丫！认识那个家伙吗！” 　　“稍微因为债务打了一架。”吉尔伽美什傲然一笑，“虽然本王彼时并非完全状态，但也的确是个不容小视的对手。你又如何，叛逆之骑士！” 　　说话间，他握住『乖离剑』的力量骤然飙升，将莫德雷德推了出去。 　　“对你来说是有些奢侈的一击了。横扫一切吧，Ea！” 　　不同于此前随意放出的风压，这里的攻击宛如吞噬进攻路线上一切敌人的漩涡，直奔莫德雷德而来。 　　“糟——” 　　莫德雷德急忙准备解放宝具，却已经迟了一步。 　　不过在这个瞬间，Archer的咒文已经咏唱完毕，火焰在冬木大桥因战斗变得残破的道路上蔓延，瞬间就将他和莫德雷德、吉尔伽美什一并吞噬了进去。 　　只留下樱和凛在外面。 　　这是Archer的判断，只有这样，才能毫无顾虑地选择战斗，从而避免她们被宝具的冲击波及进去。 　　四周的光景忽地为之一转，化为了无尽的剑所伫立的荒野。 　　天空转动着巨大的齿轮。 　　因为进入固有结界，莫德雷德瞬间拉开了距离，躲开了『乖离剑』的风压。 　　“哼，一眼望过去全都是赝品，真是表里如一的冒牌货啊。”吉尔伽美什抬起左手，更多的门就此张开，宝具从门内缓缓探出。 　　但就在这个瞬间，Archer猛地瞪着吉尔伽美什，与那些门里的宝具一样的武器，从荒野之中飞起，将宝具连同门一起打散。 　　“哦？在本王发射宝具之前，就将它们悉数击溃是么。”吉尔伽美什自言自语地笑了，“就算是本王，也稍微有些处于不利情况了吗。” 　　莫德雷德释放出庞大的魔力，打算解放宝具的真名。 　　她已经足够了解吉尔伽美什的实力，决定趁着Archer展开固有结界的时候，以宝具配合这里无尽的武器，将那家伙打倒，再去跟母后他们汇合。 　　这时，吉尔伽美什却仿佛在跟谁对话。 　　“哦？让本王不要再继续大意？还真是严苛的御主啊，本王从一开始就是认真的。” 　　他玩笑般说着，将手中的乖离剑插在了地上。 　　旋转的剑身顿时撕裂了四周的大地与空间。 　　心象风景的崩坏顿时让Archer意识到不妙，他还是算错了吉尔伽美什的心态。 　　从一开始这个男人就将『乖离剑』握在手中，从未放开，在战斗中数次使用其风压作为攻击手段。 　　那么，必要的时候解放真名，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位睥睨众生的王，正如其所说，从头到尾都是认真的。 　　如此，Archer只有拿出这个『世界』全部的剑，与莫德雷德宝具一起对抗那件武器。 　　“对尔等而言，地之理已经太过温吞，就让本王向你们昭示何为天之理。”吉尔伽美什说着，缓缓与『乖离剑』一同升上天空，“不过有死而已，忍受便是！” 　　『无限剑制』的世界进一步撕裂，再有十几秒，就会被这把剑启动时的力量破开。 　　“吞噬那家伙吧！『对吾华丽父王的叛逆』——！” 　　莫德雷德宝具解放真名，与足以遮天蔽日的武器一同奔向吉尔伽美什。 　　吉尔伽美什厉声宣言，“以死拜谢吧！『天地乖离开辟之星』（Enuma Elish）！” 　　那是在剑或者枪这一类概念的历史出现前，就已经存在的东西。 　　比人或者比星球更加古老的时代。 　　是神明为了开辟世界而挥动，将吹存力量本身具现化的存在。 　　劈开这颗星球一切开端的天与地之物。 　　战列虚无而成就天空，贯穿天空而回归虚无。 　　象征着起始与终结的力量，仅允许继承神之因子的吉尔伽美什使用。 　　并非对人、对军、对城，而是对界宝具。 　　其蕴含的力量早，是有可能毁灭世界本身的绝对性武力。 　　不论对手是个体或群体，它会将其所属的世界一并瓦解。 　　绝无半点大意，应许御主期待的英雄王，全力使出的一击，即是这种程度的力量。 　　被压缩到极限的森罗万象，伴随斩击一同受到释放，释放的压力是固有结界的空间发生龟裂，以吸收进次元夹缝之间虚无的形式，翻转这个世界本身。 　　不管是数不清的剑，还是与之一同而来的宝具。 　　全都在『天地乖离开辟之星』的庞大能量上，被一点点地吞噬、碾压殆尽。 第五十九章 ‘万物生杀’ 　　每个人都在喘息着。 　　因为魔力的大量消耗而发出喘息。 　　汐见是，摩根是，而魔术王，也是。 　　第五、第六固有结界接连被汐见与摩根破坏。 　　纵然完成这种层层嵌套的固有结界，只需要魔术王短短一瞬，但维持这些结界依旧需要他的魔力。 　　正因为交战的双方，每一人都有着顶尖的魔力水平，任何松懈都会招致失败，因此谁都不曾在战斗中，为了保存魔力而有所疏忽。 　　“一个接一个的……到底有多少个啊……” 　　汐见说着，放出了龙卷风的魔术，袭向所罗门，但也依旧被对方以魔术抵消。 　　渐渐平复了呼吸，Caster重新抬起头，面带淡淡佅的笑意。 　　“不，只剩最后一个了。我也没预见到会发展成这个地步。”Caster说，“本来的话，最多在第三个的时候，大多数优秀的从者都会耗尽力量。” 　　“那双能够看穿过去与未来的眼睛，看不到这场战斗的结局吗？”汐见不禁想笑。 　　Caster微微摇头：“我生活的时代早已过去。这个时代是属于活在当下之人的东西，未来只能由这个时代的人去见证。” 　　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去窥探未来的结果。 　　“就算看了，大概也什么都不会做吧。”摩根扫视四周。 　　第六固有结界的残存还未消散，但冬木教会外的风景依旧无从窥见。 　　正如魔术王所言，还剩下最后一个。 　　又或者，“最后一个”也是他欺骗敌人的策略？ 　　对于摩根的指摘，魔术王没有做任何回应，他只是微微扬起戴着金色指环的食指，对准了气势与意志不曾衰减的两个身影。 　　第一滴水落下的声音。 　　落在无边黑暗的虚空，遇到滚烫跳跃的火焰。 　　云起。雨落。山出。海生。 　　曾经的枯海与烂石之上，第一朵花开。 　　冥冥中，生命逐渐繁衍。 　　于是出现了人心。 　　鲜血染红溪涧，箭矢穿过花朵。铁蹄踏过生长食粮的土地，血肉成泥回归土地的食粮。 　　摩根不由得按住了额头。 　　并非魔术王的魔术有什么强大之处，而是她看到了曾经的东西。 　　那绵延了两千年的战争，将岛屿上的每一寸土地都灼烧过的战火。 　　原本以为已是过眼云烟，如今却又来到了眼前。 　　“摩根？”汐见回头关切。 　　“不，没什么。”摩根放下手，“安心迎敌吧。” 　　对她而言已是过眼云烟，对他而言却是还未做出的选择。 　　是谁也无法看到的遥远未来。 　　出现在眼前的，只有望不尽的铁甲锋镝，决堤般涌向两人。 　　战争。 　　极致的战场。 　　贯彻了人类的历史，绵延数千年也不曾彻底消失的东西。 　　因为那背后是生杀不尽的万物人心。 　　第七固有结界，原初战争。 　　汐见仿佛回到了十年前初次面对『天地乖离开辟之星』时的感觉。 　　那种仿佛刻在人类的遗传基因里的恐惧。 　　只是这一次，面对的是战争这一概念的极致。 　　看上去平静温和的魔术王，竟然会使用出这种固有结界。汐见在心里惊叹。 　　在所罗门漫长的统治生涯里，也必然会看到这样的战争吧。 　　话虽如此，汐见并没有觉得会因此失败，任由这无尽的军势碾碎他与摩根。 　　“抱歉，要抢你的风头了。”汐见转动手中的魔枪，“这里由我来的应对。” 　　“吾夫既然有这个意思，我又怎么会不满。”摩根拭去颊边的汗水，轻轻挥去。 　　汐见以手中的赤枪指向天空，嘶吼声响彻云霄，带着极致的战意与速度，似乎要洞穿每个人的耳膜，久久不息。 　　用尽全力的战斗，竭尽所能的激昂。 　　魔术王没有让他失望，他自然也不会让对方失望。 　　十八个原初卢恩渐次浮现，交替变换，最后构成唯一的术式。 　　战争招来死亡，却是生者的所为。 　　那么，只要将生这一概念抹杀便是。 　　“万物生杀。”汐见低声说。 　　在那铁甲锋镝即将碾压他的前一秒，赤枪向下，划出耀眼的一线。 　　死之概念便自那缝隙之中溢出，侵吞着兵临城下的铁甲锋镝。 　　看不清身影，被浓厚雾气包裹的铁甲锋镝，如同经历了千万年岁月与旅程之后，一点点地风化、破碎。 　　变作尘埃向后飘散。 　　连同这个满溢着战争与征伐的世界一起，在所罗门的脚边消逝。 　　就连魔术王，也不得不展开防御术式，抵挡这堪比赫尔海姆才有的死亡气息。 　　第七固有结界，湮灭。 　　四周的黑暗逐渐消散殆尽，重新出现在眼前的，是冬木教会外那安静地坡道。 　　不管是汐见还是摩根，都显露出了些许疲态。 　　一连打破七个固有结界，对这个时代的魔术师而言，已经是堪比毁灭七个世界的伟业。 　　对他们，也是相当艰辛至极的一场战斗。 　　但同样的，Caster也因此消耗不少，站着的身形也没有了碰面时那种轻松自然。 　　这也意味着，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魔术王缓缓挺起胸膛，眼中的光辉像是风雪之中的一点火种，持续不断地燃烧着。 　　“看样子，直到哪一方彻底倒下为止，战斗都不会终结了。”摩根走上前，与汐见并立，看着所罗门。 　　“圣杯战争本来就是这样的东西嘛。”汐见无奈地笑了一下。 　　只见四团黑影骤然涌现，从那之中现身的，是与此前完全不同的四名魔神。 　　“又是四个……”汐见略微调转枪头，伸出左手握住摩根，与她共享魔力，同调彼此的频率，“明明拥有七十二柱魔神，却只召唤出四个，究竟要小看我们到什么时候，魔术王？” 　　“不，是只能召唤四个。”所罗门摇头，声音平淡，“在冬木圣杯战争的系统下，如果让他们悉数登场，则无法保持必需的实力。” 　　为了最大限度地发挥魔神们的力量对敌二人，只召唤出四柱是最合适的数量。 　　“话虽如此，你的魔力还能进行多少次魔神召唤呢？” 　　摩根说着，沛莫能御的魔力缠绕着两人。 　　“这一点，恕我不能回答。” 　　然后，所罗门说出了拒绝的话语。 第六十章 骑士的答案 　　握住长剑，看看支撑着身体。 　　手臂的知觉已经渐渐远去，很快就要连剑都握不住了。 　　莫德雷德单膝跪地，身上的铠甲破破烂烂，已经无法再用魔力继续修复。 　　Archer已经倒在了大桥上，他的身体开始变得不稳定，再有一会儿，就会因为灵基无法支撑下去而消失。 　　固有结界『无限剑制』在一瞬间，被那名为『天地乖离开辟之星』的武器撕碎，连带着那固有结界里无尽的武器，以及她解放真名之后的宝具攻击一起。 　　输得体无完肤。 　　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梦到无数次的地方。 　　选定之剑就在眼前，自己却迟迟无法伸出手。 　　『哦呀？你不拔吗？』 　　剑就在咫尺之遥的地方，伸出手便能触碰。 　　但是莫德雷德犹豫了。 　　该伸手吗？真的可以伸手吗？有伸手的权利吗？ 　　『这个国家早晚会毁灭。即使再撑上上百年，对这座岛的历史也不会有多大影响，不如说，已经毁灭了。不列颠就到此为止了……如果，我这么说你会怎么做？』 　　视野渐渐黯淡下去，那个宫廷魔术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莫德雷德一愣。 　　『如果您是像平常一样在开恶劣的玩笑我可是会生气的。不列颠不会毁灭，我就是为了这个目标才要去做能够做到的事。』 　　父王则如此回答。 　　莫德雷德有些愣住了。 　　那是父王出征罗马之前，与梅林最后的交谈。 　　在她发起叛乱之前，作为留守不列颠的骑士，莫德雷德也曾在那港口附近。 　　为了确认父王的确离开，才能决定发起叛乱的时机。 　　『不列颠的毁灭是注定的结果。』 　　莫德雷德想起之前那个叫汐见的男人说过的话。 　　不管是否发起叛乱，不列颠都不可能再维持下去。 　　父王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但是依旧没有因此退缩。 　　在位的十年间一样，不曾有过半分迷茫与不安，坚信自己一定会胜利，也坚信自己能够做好应该做的事。 　　即使失去一切，即使被所有人厌恶也好，也依然决定要去战斗。便是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作为王的誓侒言。 　　以自己的命运为交换，祈望着守护不列颠的民众。 　　明知道毁灭注定来临也依旧要选择那个结果，甚至愿意献出死后的自己，沦为守护者一类的装置，也要拯救不列颠。 　　在踏上这最后的战场之时，那个疑问一直残留在她心里。 　　真的，有这么做的价值吗。 　　你的努力到最后全都付诸东流了！即便如此你也要拔起那把剑吗！ 　　她看到走到自己前方，站在剑旁边的少女，发出这样愤怒的诘问。 　　『——许多人露出了笑容，我想着一定没有错。』 　　是在对魔术师说，还是在对反复梦到这个地方她在说。 　　已经不重要。 　　但是莫德雷德看到了自己从一开始就忽略掉的答案。 　　父王不是称王后想守护人们。 　　而是为了守护人们才去称王。 　　之所以莫德雷德执念那道背影，也不过是因为那身影并不雄壮伟大，反而纤细得令人悲伤。 　　“……ber……Saber！” 　　樱的声音，将莫德雷德从虚无缥缈的梦境中拉回现实。 　　灵基还未消散，反叛的骑士依旧一息尚存。 　　她抬起头，桀骜不驯地瞪着缓缓落在地上的吉尔伽美什。 　　“退……后，御主……”莫德雷德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架着手中的剑，“……战斗，还没结束……” 　　原初的英雄王。 　　莫德雷德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战胜对方。 　　但是她要履行自己的使命，作为骑士保护御主直到最后一刻的使命。 　　战斗续行。 　　被圣枪贯穿也不断气，并给父王留下致命伤的事迹，赋予了莫德雷德这个让她有些不舒服的能力。 　　却意外地派上了用场。 　　“噢？眼中的迷惘已经消散了嘛，反叛的骑士。”吉尔伽美什说。 　　“烦死了……要打的话就放马过来……”莫德雷德咬着牙，不服输地笑，将樱挡在了身后。 　　吉尔伽美什却只是扫了他们一眼，缓缓转身。 　　“放着不管，你也撑不了两分钟。本王应许魔术王的事已然做到，之后随你们便了。” 　　这样说完，他就化为黄金色的粒子，消失在了斑驳的冬木大桥上。 　　“混蛋……究竟要看不起人到什么地步啊……” 　　莫德雷德骂了一声，手中的剑跌落，整个人也向后倒在了地面上。 　　“……Saber……”樱的声音低沉。 　　“对不住啦……御主……”莫德雷德看着樱，“没办法帮你赢到最后了。” 　　樱摇摇头：“我们已经尽力了，只是对手太过强大。” 　　“是啊……明明父王都能打赢那家伙，我就不行。”莫德雷德无力地自嘲，“我果然还是比不上父王啊……” 　　“Saber……” 　　“……结果，我好像连自己的愿望都搞错了……”莫德雷德望着大桥的天空，“我只是想要抚慰父王的孤独，只是想拾起那个人因成为王而舍弃的东西……” 　　因为被所有人仰望，所以无法哭泣、呐喊—— 　　如果换个人当王，就不需要这样了。 　　“……结果到头来……还不如作为父王的骑士死去……更合适吧……” 　　莫德雷德的声音越来越轻，她帮樱抹去了眼泪后，笑嘻嘻地消失了。 　　等到从者的气息彻底消失后，樱才从地上站起来，看着同样失去了从者的姐姐。 　　“就算只有我们，也应该去跟爸爸汇——” 　　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能感觉到教会那边传来的庞大魔力冲突，那边的战斗还未结束。 　　但是，话音未落，樱就转过身，警惕地盯着缓缓沿着桥上依旧完好的道路，缓缓走过来的年轻男人。 　　“如果那样的话，我会很头疼的。失去了Caster的话，就没办法取得圣杯了。”看不出年龄的白发男人这样说，“毕竟对手是那两人。” 　　樱认出了对方：“天体科君主，马里斯比利·阿尼姆斯菲亚。” 　　“那么，继续吧。御主之间的圣杯战争——” 　　马里斯比利背着手，平静地发起了战斗。 第六十一章 一触即发 　　对影之国的战士而言。 　　以一当十根本不值得称道，以一当百也只是刚刚入门。 　　影之国出身的战士，要能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尽管总是抱怨师父在训练上总那么严苛，汐见却并未有过一丁点松懈。 　　想要成为最优秀的弟子，想要成为师父最喜欢的弟子。 　　怀着这样的心情，汐见做到了。 　　阻挡在面前的，是所罗门麾下七十二柱魔神。 　　受限于圣杯战争的系统，在不损耗实力的情况下，所罗门一次只能唤出四柱。 　　每一柱魔神都有着匹敌常规从者的实力。 　　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曾挡下汐见进攻的脚步。 　　魔神不断被打倒，又不断重新被召唤出来。 　　没有任何间隙。 　　汐见将魔枪从有着巨型雄狮姿态的魔神心脏部位抽出时，他看了眼被摩根以魔术战牵制住的魔术王。 　　那个男人只是一抬手，没有一刻为战死的魔神叹息犹豫的时间，下一位魔神就来到了战场之上。 　　多半，这些魔神在这里的死并非真正的死亡，只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接受他们侍奉的王的召唤，降临在这场圣杯战争之中。 　　汐见在心里如此猜测，但这都不重要。 　　圣杯战争来到了最后一刻，没有下一次，也没有下一场。 　　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到现在，连带最初的四柱，已经被他击溃的十六柱魔神，全都是不同的模样与能力。 　　六芒星构成的术式出现在头顶。 　　那是由有三个头——蛇头、男人头和猫头——的男性姿态魔神发动的魔术。 　　只一眼，汐见就判断出那个术式是用来束缚他行动的东西。 　　转动收租红的魔枪，汐见以枪尾点在地上，细碎的冰棱组成了一个环绕着汐见侙的白色的圆柱。 　　随后，六芒星落下，将冰棱构成的圆柱也一并压碎，却没看到被封印在地上的汐见。 　　魔神的猫头这时抬起，发出凄厉的嘶鸣。 　　蛇头张大了嘴，蛇信伸了出来，沙哑的声音嘎嘎作响。 　　男人的头则完全变成一副扭曲的表情。 　　因为赤色的魔枪从这魔神的心脏辞了出来。 　　汐见就在他的背后，毫不犹豫地推进枪刃。 　　男人身下的坐骑，那冒着红烟的地狱大蛇剧烈地摇晃起来，想要将汐见从身上摔下去。 　　但魔神的身体已经丧失了抵抗能力，四肢无力垂下，在汐见抽走枪后软软地从大蛇头顶掉下去，化为一股黑雾，随风消散。 　　主人消失，地狱大蛇也随之退去。 　　余下的魔神终于放缓了进攻。 　　魔神们是魔术王的召唤式所驱使的最高阶使魔，每一个都有着不亚于人类的知性。 　　缓缓落在地上的汐见，此前因为与魔术王的战斗，他浑身上下都是狼狈的痕迹。 　　而魔神们却都无法判断，他是否已经是强弩之末。 　　更何况，那边还有一个能与魔术王在魔术战上分庭抗礼的魔女。 　　“哦？” 　　汐见察觉到一个微妙的变化。 　　虽然魔术王看了一眼这边，但并没有再度进行魔神的召唤。 　　还要同时应对摩根的攻击，多半魔力已经消耗得没有余力继续召唤魔神。 　　考虑到这一点，汐见决定赌一把。 　　他抬手丢出三颗石子，直奔余下的三柱魔神，在他们察觉到那是刻有卢恩文字的石头，准备进行反击的时刻，汐见出击了。 　　原本魔神们能够应对的速度忽然发生变化，左冲右突，一眨眼，汐见仿佛变成了四个人。 　　『影葬步法』。 　　影之国，斯卡哈流身法。 　　只一个瞬间，汐见就来到了三柱魔神各自的前方、左方和后方。 　　而后同时发起突刺，将措手不及的魔神们悉数打向同一个地点。 　　“消失吧，『止步神杀之棘』！” 　　低声宣告后，汐见掷出了手中的赤枪，枪身在飞行过程中分裂延长，化为赤色的荆棘，将三柱魔神悉数缠绕、束缚，让他们动弹不得。 　　随后，这些荆棘骤然收紧，将魔神们悉数撕裂后，全部消散。 　　握住恢复原样后飞回手中的枪，汐见不带一点迟疑，向身后扫出去，破开魔术王发动的魔力压缩炮击。 　　“二对一……这种情况下，对我来说也有些不利了。” 　　魔术王说着貌似丧气的话，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败退的意志。 　　他微微张开垂下的双臂。 　　“那么，展开宝具吧。” 　　四周的空气忽然变得粘稠而厚重，那是魔力忽然被从四面八方凝聚过来，有着优秀灵脉的冬木土地上，有着比其他地方相对更加丰富的大源。 　　“那，这边也——” 　　摩根推断所罗门要发动的应该是大范围打击的宝具。 　　对人、对军或者对城都有可能。 　　丝毫不下于所罗门的魔力在摩根的手中凝聚。 　　汐见暗暗开始准备用以守护的原初卢恩。 　　保守估计，恐怕双方的宝具冲突之后，这一带都会被烧成白地，连带冬木教会都要被波及。 　　所罗门相当谨慎，在宝具即将发动的数秒空隙里，也丝毫不曾松懈防御。 　　就算汐见抓住这个空窗期干涉，也起不到效果。 　　一触即发。 　　但是这个局面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双方，都到此为止吧。” 　　马利斯比利缓缓地从道路尽头的转弯处走了出来。 　　只是这样，汐见和摩根根本不可能停手，甚至还会招致汐见的进攻。 　　前提是这个纯粹的魔术师，是空手而来的话。 　　他仿佛抱着一件道具般，抱着昏迷的樱向这边缓缓走来。 　　“Caster以外的从者已经悉数退场，如果两位还要继续这场对你们而言已经变得无意义的战斗。”马利斯比利语气温和，眼神却毫不掩饰他身为魔术师的冷血，“这孩子的性命就无法得到保障了。” 　　一开始就看穿了这场圣杯战争的最大阻碍，马利斯比利没有任何犹豫，不择手段地选择了能够排除这障碍的办法。 　　“马利斯比利……” 　　汐见愤怒地用枪指着马利斯比利。 　　马利斯比利面对汐见的反应，却丝毫不打算就此做出反省，他的态度依旧坦然，显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和策略有任何错误。 第六十二章 阿尼姆斯菲亚的目的 　　“不管你打算怎么指责，我都无所谓。”马利斯比利露出自然的微笑，“圣杯对我而言非常重要，在前一次的圣杯战争中净化了圣杯的你，我自然也是心怀感激和敬佩。但这两件事并不能混为一谈。” 　　“就这么想要圣杯吗？”汐见咋舌。 　　“初始的三家所创立的仪式，最终目的是完成第三魔法，实现人类灵魂的物质化，从而抵达根源。”马利斯比利陈述着自己的理由，“对根源没有兴趣，也并非正统魔术师的汐见先生，应该无法理解我们魔术师穷极一生追求那个存在的理由。” 　　汐见对于马利斯比利的辩解，并没有什么想法。 　　即便是现在，即便是完美无缺的俨大圣杯，他也没有任何兴趣。 　　十年前也不过是被BB推着被迫参加了圣杯战争而已。 　　“所以你想用樱来换取圣杯？”汐见缓缓放下枪。 　　这个男人很聪明，他清楚地知道，对汐见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准确地说，是换取结束圣杯战争的支持。”马利斯比利向汐见走过来，“如你所见，我只是让令嫒失去了行动能力，并没有对她做什么。我想作为交涉而言，诚意已经足够。” 　　冷酷、理性、纯粹结果论的魔术师，君主·阿尼姆斯菲亚。 　　在这场交涉里，表现出了符合人类预期的诚意。 　　他拖着樱，将她递到汐见怀里。 　　“那么我要问了，你得到圣杯，是想做什么？”汐见缓缓接住樱，一面查看她的状态，一面质问这个男人。 　　“我刚才已经解释过了才对。”马利斯比利说。 　　“少来这套，对根源感兴趣不假，但你对第三魔法一点兴趣也没有这点，跟我是一样的。”汐见稍微托起樱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如果你的愿望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危险，就算你诚意十足，我也会杀了你。” 　　马利斯比利略微讶异：“为了世界……杀了我么。放心吧，我甚至不打算以令咒让Caster自杀，更不会启动大圣杯。区区第三魔法，根本无关紧要。” 　　“哦？”汐见挑眉。 　　“我们司掌天体科的阿尼姆斯菲亚，必需依靠自己独立的研究抵达根源才行。绝不可能利用其他魔术师的理论。”马利斯比利坦承了这个事实。 　　这在魔术师世界也是大多数顶尖魔术师的共识。 　　他们渴望抵达根源，但是却有着自己的骄傲，坚持要用自己的方式抵达根源。 　　这一点，汐见在时钟塔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灵魂的物质化，人类的成长之流，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奉陪。”马利斯比利表示，“我需要的只是圣杯作为许愿机的功能。我要完成迦勒底亚斯。” 　　“迦勒底亚斯？”汐见愣了一下。 　　这件事他在时钟塔，从君主·特兰贝利奥那里略有耳闻。 　　天体科的君主在筹划完成名为迦勒底的天文台，据说那将成围保障人理存续的特殊机关。 　　“果然是三大君主之中的两位所看重的人，连这件事也知道。”马利斯比利并不意外汐见的反应，“不过汐见先生或许有所不知，那东西为了得到赞助者的认同，已经组装完成，能够作为地球模型成立，但与原定的机能相去甚远。” 　　“所以你才需要圣杯帮你完成？” 　　“不，是需要圣杯帮我提供足够完成迦勒底亚斯的资金。光靠我手头的资金根本不够。”马利斯比利竟然露出些许无奈的表情。 　　“是么。”汐见了然之后，也松了口气。 　　如果只是这样，他的确不需要在樱平安无事后，再去阻拦马利斯比利。 　　“不觉得我肤浅吗？”马利斯比利已经确信不会再有人挡路，他竟然有心情跟一个只是互相知道名号的人说笑，“不追求永恒的生命，不渴望抵达根源，而仅仅想要巨额财富。” 　　“那就不是我该过问的事情了。”汐见冷笑一声，“只是没想到时钟塔的君主，居然是为了这种目的才参加圣杯战争。” 　　樱已经平安无事，圣杯战争只能以这种鏖战过后的平手收场。 　　没能打败魔术王，也没有被魔术王打败。 　　有些可惜，却也没什么必要执念。 　　毕竟，如果真的殊死一搏，在这里杀死魔术王，恐怕他或者摩根之中必然有一人会倒下。 　　如果是自己还好，汐见无法接受的是摩根因此消失的结果。 　　他抱着樱，跟仿佛对樱之外的人都漠不关心的摩根，一起走下了坡道。 　　“说起来，你把凛怎么了？”汐见问。 　　“远坂家的那位吗？”马利斯比利应声，“什么都没做，打倒之后，就那么丢在大桥的人行道上了。毕竟没办法作为交涉材料。” 　　“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魔术师啊。” 　　说完，汐见带着樱，和摩根坐上坡道尽头的车，消失在了冬木教会之外。 　　“满足了吗？跟那样的两人战斗，连你也有些吃力了吧，Caster？” 　　“是我从未想象过的战斗。”所罗门点点头。 　　魔术王很清楚，马利斯比利用这种方式终止圣杯战争，原因很简单。 　　如果Caster与汐见或者摩根之中的任何一人同归于尽，圣杯都不可能到达马利斯比利手中。 　　“好了。战斗已经结束，你打算怎么办呢？我并不想完成第三魔法，也就不需要你自杀。作为圣杯战争的胜利者，你也有实现自己愿望的机会。” 　　“……”所罗门带着难得地疑惑沉默了。 　　“圣杯战争能够实现愿望，御主和从者都有这个资格。我希望拥有巨额的财富。那你呢？你的愿望是什么？” 　　面对这出人意料的问题，所罗门愣住了。 　　自己的愿望……自己的……愿望？ 　　“真的——什么愿望都可以吗，马利斯比利？” 　　“当然，除了我马利斯比利的性命，你想要什么愿望都可以。我的契约者，也是我唯一的朋友，Caster。不，魔术之王所罗门，只要是你的愿望，一定是正当的愿望，你大可坦然许愿。” 　　“……” 尾声 罗玛尼·阿其曼 　　“所以，最后贵族派、民主派和中立派达成共识，要把冠位决议‘当成没发生过’是吗？” 　　第五次圣杯战争终结半个月之后。 　　返回冬木的卡莲，向汐见陈述了那场本该由他出席的冠位决议，以及相关事件的始末。 　　“听说是苍崎橙子女士向中立派做的说明，但具体内容只有听了说明会的人才知道。”格蕾小声补充。 　　顺带的，格蕾也跟着卡莲坐上飞机，第一次离开英国，来到了远在万里之外的日本冬木。 　　陌生的国家、陌生的环境，以及陌生的人。 　　正因为一切都陌生，没有人会用格外在意的目光看她，格蕾意外地有点喜欢这种身处异国他乡的感觉。 　　“橙子还真是不容易啊。”汐见不禁无奈地感慨。 　　卡莲却露出狡猾的笑容：“不容易的是爸爸这边吧？精心准备的圣杯战争输掉了，樱肯定很不好受，不是吗？” 　　“因为觉得自己不够出色，没能打赢天体科的君主，哭了一阵子来着。”汐见叹了口气。 　　那之后樱也消沉了好几天，不过有凛陪着，倒也很快走出了这次失败。 　　圣杯战争原本是你死我活的战场，能够留下性命，已经是非常走运的事了。 　　三人走在新都的街道上。 　　因为得知汐见又买了一栋房子，卡莲也半开玩笑地跟汐见表示给她也预备一下成年礼。 　　于是他带着卡莲到了新都，来看看这边的楼盘。 　　——虽然卡莲最后也没有看上的房子。 　　今天难得地没有开车，走在街道上，汐见又详细了解了一下冠位决议发生的事。 　　Dr.哈特雷斯不知所终，Faker赫费斯提翁也下落不明。 　　汐见却有种感觉，不同于十年前言峰绮礼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个名为哈特雷斯男人，大概确实走到了生命尽头。 　　“说起来，这次打算在冬木待到夏天再返回时钟塔，反正君主·巴留埃雷塔那边也打点——” 　　放下冠位决议和圣杯战争的事，汐见转头跟卡莲和格蕾说起之后事，刚想问问格蕾的想法时，一个在路边卸货的人，没能拿稳手里的东西，那叠起来的两个大箱子向他这边倒了下来。 　　汐见轻轻伸手，把箱子扶住，让卸货的人得以稳当地放下来。 　　“非常抱歉……我今天第一次做这个，还有些不太熟练——” 　　听上去很没气势又胆小的声音向汐见道歉，那个人缓缓的直起身子，制式的棒球帽下是一头橙色的头发，以及碧绿的眼睛。 　　单论长相的话，还算秀气耐看的那类，可惜整张脸看上去有些强行打起精神，显得怪怪的。 　　不过这都是最次要的—— 　　“你是……”汐见微微眯眼。 　　男人显然认得汐见，他摘下帽子，“现在叫罗玛尼·阿其曼，会这样撞见你真是意外。不，也不能说意外吧，毕竟这里是冬木。”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汐见瞬间察觉到情况，伸出手去，“你在这里做什么，阿其曼先生？” 　　罗玛尼握住汐见的手：“没什么，我只是在打工和学习。还有，叫我罗玛尼就可以了，不用那么客气。” 　　“学习……么。”汐见露出困惑但理解的笑容，“为什么要做这种体力工作侔，以你的情况，明明更适合——” 　　“因为有那个必要。”罗玛尼的表情忽然有点严肃，“而且我只是暂时在冬木熟悉环境，大概等到下个月就会离开。” 　　“这样啊。”汐见点点头。 　　“不过没想到会被一眼就认出来……感觉有点不安。”罗玛尼摸着自己的后颈，表情变得苦恼。 　　“不用在意，能认得你的，大概除了他，就只有我了。”汐见对此并不介意，“姑且也算是从死之国度出来的，对灵魂有些敏感。” 　　“你很优秀呢。不管是作为人，还是作为魔术师。”罗玛尼说。 　　汐见抿嘴一笑：“别人说这么说我会当成是在吹捧，你来说，倒听上去有些阴阳怪气了。很想再跟你较量一次，可惜不行了吧。” 　　“再打起来的话，我这个样子，大概会被瞬杀吧。”罗玛尼苦笑着摇头。 　　“不好说。”汐见对他的谦虚不置可否。 　　这时，跟罗玛尼一起的同事从店里探出身子来催促，让他别聊了。 　　“喔，不好不好，我现在还在工作中，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吧。”罗玛尼再度抱起箱子，往那家杂货店里走去。 　　“没关系，你先忙吧。” 　　看着罗玛尼走进店里，汐见才带着卡莲和格蕾，继续沿着街道走。 　　“那个人是谁？”卡莲问。 　　“一个熟人。”汐见模棱两可地说，“以前有些交情。” 　　他没想到魔术王所罗门，对圣杯许下的愿望竟然是转生成一个普通人。 　　不同于获得肉体，是完全放弃原本的身份，以获得全新的方式与人生。 　　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转世了。 　　汐见不是很能把握罗玛尼的心态，但对于他就是魔术王这点，暂且选择了保密。 　　毕竟能够放弃魔术王这一特殊的身份，去做普通人。汐见自己也不免觉得有些感喟。 　　“看上去有些软弱和胆小呢。”卡莲评价道。 　　“别那么说啦，来到陌生的地方，谁都会有不安。”汐见揉了揉卡莲的头发。 　　“只是第一印象吧，其实听爸爸跟他聊了一会儿，觉得也不是什么坏人。”卡莲如实评价。 　　格蕾则给出了她的感想：“总觉得是个很认真的人，像是背负着什么似的……” 　　“呜哇，还真是夸张。”汐见半开玩笑地结束了这个话题，“话说刚才我不是说了么，要夏天再回去，格蕾觉得怎么样？” 　　“夏天……”格蕾陷入思考，她不知道自己在日本能做什么。 　　大概只会变成每天都待在家里的闷葫芦吧。 　　“日本的推理小说发展得也很不错，趁这个机会多买些原版吧。”卡莲给出了提议。 　　“嗯。” 　　在卡莲告诉格蕾关于日本的事情时，汐见在转过街角的时候，放慢了脚步。 　　他最后看了眼还在卸货的罗玛尼，想起了不知道有没有离开的吉尔伽美什一行两人。 　　『不知道吉尔伽美什看到这一幕，会怎么评价啊。』 　　汐见最后在心里说。 Intro. 1 前往迦勒底的邀请 　　2012年夏，英国某处海滩。 　　戴着太阳镜，躺在遮阳伞下的躺椅上，汐见微微望着远处的浅滩里，樱、卡莲、格蕾、莱妮丝在愉快地戏水。 　　这趟旅行由莱妮丝倾情赞助， 　　除了坚持穿着防晒服，头戴兜帽的格蕾，另外三个女孩都穿着精心挑选的泳装，迎接盛大的阳光。 　　随着年龄的增长，陆续成年的几人，特别是樱，身材比过去更加凹凸有致了。 　　反倒是卡莲和莱妮丝，相对普通一些。 　　至于格蕾…… 　　汐见感觉她似乎从来没有成长过。 　　如果不能彻底解决她作为亚瑟王肉体这一事实，格蕾大概会一直被布莱克侩摩尔的仪式所束缚，维持在与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相似的体型上。 　　“自从格蕾离开布莱克摩尔，已经过去八年了，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吧。”汐见看到旁边递来的饮料，他起身接住后，对摩根说。 　　“到底是千年传承的仪式，那些东西已经铭刻在了她的血脉里，作为跟阿尔托莉雅契合度最高的村民，要想彻底解决这点，没那么容易。”摩根坐在旁边的躺椅侧面，看着汐见说，“贸然进行干涉，并不是什么好事。” 　　“就算如此……”汐见捏了捏眉心，“难道真的只能找始作俑者了么。” 　　摩根露出一抹奇怪的微笑：“距离下次圣杯战争还要52年，吾夫的话，就算活到那个时候，也依旧能够上前线吧。” 　　“……喂……”汐见很想吐槽摩根的不正经。 　　不过对话没能持续下去，樱跑过来，拉着摩根往海水边去了，汐见只能一个人继续在这里晒太阳。 　　这时，另一个有点熟悉的脚步声缓缓接近，随着那个声音来到近旁，他眼睛也不睁地开口问候： 　　“这里可是埃尔梅罗租下来的私人海滩，真亏你能穿过结界进来啊，橙子。” 　　“我姑且也算是被埃尔梅罗的公主邀请的客人，你不会不知道吧？”苍崎橙子说。 　　听到她的回答，汐见睁开眼，才注意到橙子也难得地换上了泳装。 　　“是吗，那就请自便吧。”汐见着，稍微移开太阳眼镜，“真是一点没变呢。” 　　“要这么说，你也一样吧。”橙子就那么在他的身边坐下，迫使汐见不得不往躺椅一侧挪挪，几乎快被挤下去。 　　“你想让我死在这里么。”汐见注意到摩根已经走了过来。 　　但是橙子却不慌不忙地拿出了一份资料，盖在了汐见的脑袋上。 　　“吾夫还真是好兴致呢，居然如此明目张胆地私会前女友。”摩根淡笑着的脸上有几分危险。 　　“别在意，我只是过来传信的。”橙子说这话的时候，汐见坐了起来，她自然地向后靠在了汐见的背上。 　　“要教训我等下再说，我先看完这个……”汐见摸了摸鼻子，打开那封相当正式的信函，“君主·巴留埃雷塔和君主·特兰贝里奥联名的信件啊……关于什么的？” 　　橙子不知道又从哪里摸出打火机，点燃了香烟：“天体科君主马里斯比利主要出资建立的人理续存保障机构，菲尼斯·迦勒底已经试运行的事，你知道吧。” 　　“迦勒底？我知道啊，听马里斯比利自己说过。”汐见说。 　　然后，刚刚还要兴师问罪的摩根，表情忽然冷静下来后，坐在汐见旁边。 　　“那里聚集了各领域的人才，有来自时钟塔各个部门的魔术师。”橙子继续说，“伊诺莱老师的意思，是希望你作为时钟塔的魔术师，代表创造科和全体基础科，前往迦勒底赴任。” 　　汐见愣了一下：“非得是我吗？” 　　“按照天体科的说法，他们正缺少一位具有灵子转移适应性的魔术师，作为将来能主要负责人理修复的作战人员。所以马里斯比利也希望你去试一下。” 　　换言之，因为汐见本身并不完全被制约的身份，他被选中进入迦勒底，是民主派和贵族派以及中立派的妥协方案。 　　“如果我没有灵子转移适应性呢？”汐见问。 　　“那也能作为战斗经验丰富的老鸟，给予前线人员最有效的支援。”橙子耸肩，“换句话说，非你莫属了。” 　　“怎么听着跟什么挖好了就等我跳进去的陷阱一样。”汐见想要拒绝，“而且我没理由丢下家人，独自跑去南极那种——” 　　橙子摇头：“不，作为迦勒底的负责人，马里斯比利说你可以携家属同行。” 　　“……更可疑了……”汐见对马里斯比利没有好感。 　　毕竟那个男人为了得到圣杯，甚至不惜俘虏樱之后，用来作为交涉的材料。 　　是典型的魔术师，也是汐见最讨厌的那类魔术师。 　　就算那个迦勒底聚集了全世界各领域的人才，汐见也不想去。 　　“既然可以的话，为什么不去试试呢？”摩根忽然说。 　　汐见愣了：“诶？” 　　“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建议。”摩根垂下眼帘，仿佛在为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纠结，“如果吾夫对保障人类存续的工作没有兴趣，我也不会强硬地逼迫你去。” 　　“不不不……我是有点意外你会表达赞同意见。”汐见说到一半，忽然愣住。 　　与摩根对视了数秒后，他改变了主意。 　　“看样子汐见家谁说了算，有些过于明显了。”橙子也不免打趣，“既然愿意前往，就请近日做好准备。地点位于南极点，路途遥远，往来不易。” 　　“不过我没想到居然是你来传信。”汐见叹了口气。 　　橙子却摘下眼镜，表情变得略微强势：“不，传信是顺路的事，我只是过来看望你一下。” 　　她说着，扶着汐见的脸，蜻蜓点水般在他的颊边亲了一下。 　　在汐见被摩根一手握住脖子，散发出恐怖气息的时候，她戴上眼镜，轻快地起身，摆手道别离开，完全没有要拯救一下他的意思。 　　费了好半天劲才得到摩根的“宽恕”的汐见，才有余力继续思考迦勒底的事。 　　不过他很快就见不到马里斯比利了。 　　在汐见携家人抵达位于南极的迦勒底的前一天，马里斯比利·阿尼姆斯菲亚被人发现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对外宣称死因不明。 Intro. 2 A组 　　2014年，迦勒底。 　　自从收到邀请抵达迦勒底以来，已经过去了两年。 　　虽然在抵达迦勒底的当天，得知马里斯比利·阿尼姆斯菲亚去世的消息，让他震惊了好一阵，但在2013年初，马里斯比利的独女，奥尔加玛丽·阿尼姆斯菲亚，以新任家主的身份，接过了父亲的所长一职。 　　这些变化，对汐见来说并没有影响。 　　他是魔术协会推荐过来的人，本身立场就比较特殊。 　　与他一起过来的人，除了仝摩根之外，还有樱、卡莲和格蕾。 　　樱目前在技术部门任职，帮助奥尔加玛丽处理第一线的工作。过去在魔眼收集列车一事上，与她们两人有些交情，因此相处还算融洽。 　　卡莲则隶属于医疗部门，负责一些日常的医疗工作。 　　因为在伦敦不习惯，又在汐见家呆惯了，一同跟过来的格蕾，现在同样在负责一些简单的技术工作。 　　只有摩根暂时处于没有任何工作内容的状态，这一点奥尔加玛丽一开始有些怨言，但汐见稍微争取了一下，奥尔加玛丽就没再计较了。 　　不过摩根对此倒是没什么表示，汐见不在的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在迦勒底的图书室度过。也因此，摩根与预定参加人理修复工作的御主候选之一的芥雏子，貌似有些熟络，汐见偶尔会看到她们闲谈的场面。 　　想到这里，汐见翻开了手头可供查阅的御主候选人资料，着重查看A组的部分。 　　芥雏子，时钟塔植物科的魔术师，曾是迦勒底的技术人员，但因为其才能被看中，从而备选为了御主候选。坚持不接受健康诊断。 　　“放着不管就行了。” 　　听到汐见提起这事，正在喝茶的摩根，放下茶杯，这样对他说。 　　“真是奇怪的人。”他自言自语着，翻开下一页。 　　基尔什塔利亚·沃戴姆，马里斯比利的头号弟子，天体科的学科主席，家世与魔术回路都有着以千年为单位的历史，是名门中的名门，沃戴姆家的年轻家主。 　　“天才中的天才啊，不知道比起巴瑟梅罗的君主，谁更厉害点呢。”汐见不免恶趣味地对摩根吐槽。 　　“那吾夫又如何呢？活在现代的神代魔术师。”摩根微笑着问，“比起他们，吾夫更加优秀吧。” 　　“我……”汐见被噎住了，只能悻悻地翻看下一页，“我比他们年纪大，不能一概而论，嗯。” 　　“已经固定了的家伙，年龄已经无意义了吧。”摩根愉快地调侃。 　　卡多克·泽姆露普斯，有着最多两百年历史的新晋魔术家系，泽姆露普斯家出身。凭借御主适应性被选中。性格上既骄傲又自卑。 　　“没有被足够的才能选中啊……”汐见感慨。 　　“从各方面的水平来说，樱远比他更适合进入A组。”摩根表示，“而且，恐怕以目前的能力而言，卡莲都比他更优秀吧。” 　　“别这么说，毕竟是A组的成员。”汐见摇摇头，继续往下看。 　　奥菲莉娅·法姆索罗涅，降灵科出身，魔眼持有者。平时为了隐藏魔眼，而戴着黑色的眼罩。 　　“降灵科呢……”摩根玩味地评价。 　　“都过去20年了，少提两句吧。”汐见挠了挠头。 　　摩根指的是汐见杀死了肯尼斯这件事，给降灵科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据说肯尼斯的未婚妻索拉乌到现在仍旧未婚。 　　汐见也知道自己在降灵科那里风评不太好，奥菲丽娅每次见面，也对他这个所谓的『贵族杀手』表现出少许的畏惧。他觉得今后有必要作为整个A组里最年长的人，处理好这些同僚关系才行。 　　“我看看，剩下的就是斯堪的纳维亚·佩佩隆奇诺和戴比特·泽姆·沃伊德，前者是马里斯比利旅行途中结识的自由魔术师，后者则是专攻传承科的啊……”汐见一边说一边回想，“等等，传承科……沃伊德……原来他就是『天使的遗物』的当事人啊，那个时候他才十岁吧。” 　　摩根单手支颐，伸出手去，抚摸到了桌边的汐见脸颊。 　　“然后就是吾夫，前封印指定执行者，有着『贵族杀手』这一凶名的魔术师，A组的第七名御主。”摩根淡笑着。 　　“大体就是这么个情况，不过目前御主候补人数还不够，按照原本的预定，至少要有48人。”汐见叹了口气，“不过到目前为止，迦勒底亚斯模拟的人理之光都一切正常，暂时没有任何问题存在。” 　　“努力工作吧，吾夫。正是有你在这里辛勤工作，我才能在迦勒底悠闲度日。”摩根说笑道，“我听樱说了，所长奥尔加玛丽相当倚重你。” 　　“诶……” 　　汐见回想了一下，的确奥尔加玛丽给了他超过A组御主候选的权限，以及经常咨询各方面的工作。 　　“和樱差不多年级的女孩子，父亲又过世不久，正缺父爱呢。”摩根说。 　　“我又不是机器，没办法代替奥尔加玛丽的父亲这一身份。”汐见为难地咧嘴，“不过既然有这个倾向，就稍微关照一下吧。马里斯比利如何暂且不论，那孩子是无辜的，我没必要连她也敌视。” 　　“今天还有其他安排吗？”摩根凑到近前，问。 　　“应该没有——” 　　正当汐见要回答的时候，手边的通信器响了起来。 　　接通之后，一个军绿色服装为主基调的眯眯眼男人出现在画面里。 　　“打扰了，汐见君。关于灵子转移实验，有些问题需要调整，能请你去召集一下A组的其他成员吗？” 　　“队长是基尔什塔利亚君吧。”汐见说，“雷夫·莱诺尔。” 　　他没有担任队长，因为除了A组的御主这一身份，汐见也还负责很多其他方面的工作。 　　“他们此时应该在休息室里，劳烦你顺道叫他们一趟。”雷夫露出苦恼的表情，“没办法，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准备，能拜托你吗？” 　　“好吧好吧……” 　　汐见看在橙子的面子上，答应了下来。 　　然后，他带着歉意亲吻了摩根嘴唇后，拿着资料起身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Intro. 3 罗曼医生的忧郁 　　2015年，灵子演算装置·特里斯墨吉斯忒斯完成。 　　“连阿特拉斯院的技术都用上了，马里斯比利……不，阿尼姆斯菲亚的资历还真是深啊。” 　　汐见看着那台完成的灵子计算机，不由得感慨。 　　“毕竟阿尼姆斯菲亚也是从西元前就已经开始传承的魔术家系，能做到这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与汐见一同前来观看装置完成启动仪式的，是基尔什塔利亚以及A组的其他御主。 　　“可惜马里斯比利看不到这一幕了。”汐见摊手，玩笑般评价，“那可是阿特拉斯院的契约书，那可是自从西元伊始，就没再发行过的东西。” 　　“对魔术师而言，成果的达成并不一定局限仝于自己这一代。老师比谁都清楚这点，所以并不会觉得可惜，而只会觉得欣慰。”基尔什塔利亚问，“我听说，汐见先生曾经协助过阿特拉斯院回收过契约书？” 　　“也没有那么夸张，只是因为一些私人原因，让那份契约书无法执行下去罢了。”汐见抿了抿嘴唇，“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 　　而且自那之后，汐见也没再见过茨比亚，不知道那个俯瞰着人类史的男人，如今又在做着什么。阿特拉斯院还是那么难以让人理解啊。 　　想到这里，他看向奥尔加玛丽的身影，她正努力维持着身为所长的职责，指挥着各部门人员做各种事情，因为有樱帮忙协调，倒也看上去井然有序。 　　“我听说，貌似最后一名御主候选也找到了。”基尔什塔利亚说。 　　“嗯，是在日本找到的，名字叫藤丸立香，是个女孩子，今年才十七岁来着。”汐见看过那名少女的资料。 　　是一名没有任何魔术家系背景的少女，属于那种普通人变异出魔术回路之后，又刚好具有灵子转移适应性，所以被前往日本搜寻人员的负责人力邀过来。 　　“这样啊。”基尔什塔利亚点点头。 　　汐见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了，便向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后，转身离开了管制室。 　　随着特里斯墨吉斯忒斯的完成，迦勒底目前为止的工作越来越少，就连汐见也变得不那么忙碌起来。 　　“一个人吗？”轻松的男中音在一旁响起。 　　“是罗玛尼啊。”汐见抬起头，看到了对方后，停下脚步：“姑且没什么事，我接下来打算去一趟图书室。” 　　“特里斯墨吉斯忒斯已经完成，留给御主候选的工作，就只有随时可能到来的人理修复工作了。”罗玛尼无奈地笑。 　　第五次圣杯战争结束之后的第二年，他就凭借马里斯比利的关系，进入了迦勒底，在医疗部门供职，同时也是医疗部门的负责人。 　　“你呢，医生的工作也不忙了？”汐见问。 　　“嗯，有令嫒在那里，我要做的事确实少了很多。”罗玛尼苦笑一声。 　　卡莲现在算是医疗部门的二号负责人，甚至比罗玛尼还要被奥尔加玛丽信赖。 　　“那个孩子呢？玛修·基列莱特，她的状况如何了？之前不是说她的寿命不会超过两年吗？”汐见问。 　　“目前状况良好，但就算如此，保守估计，也最多只能再支撑一年左右了。”罗玛尼摇头。 　　作为试管婴儿被创造出来的人，不同于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却又与那些人造人一样，有着各方面的缺陷。 　　寿命，便是最关键的一环。 　　“这样啊。”汐见叹了口气，他看向窗外的冰天雪地，“你说你看到了人类毁灭这件事，是真的吗？” 　　大概在前不久，罗玛尼找到他，道出了那场圣杯战争结束之后，他成为人类的瞬间，失去作为魔术王的力量时，看到的东西。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当然不会找你说。”罗玛尼摇头，“但还有一个人，跟我看到了相同的东西。” 　　汐见在窗边坐下，缓缓地点头：“英雄王吉尔伽美什，那个男人的眼睛，也一样能看到未来啊。” 　　“没错。”罗玛尼在他旁边坐下，“然后当我醒来，英雄王告诉我，如果想要解决这个危机，就一定要寻求你的帮助。” 　　“啥？”汐见很意外。 　　“本来的话，我并不清楚该怎么办。毕竟你我原本是敌人，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商量。”罗玛尼坦荡地笑了出来，“不过没想到你会被时钟塔推荐到迦勒底，倒是省略了一个步骤。” 　　“属于是歪打正着了。” 　　“问题在于只有一瞬，我看到了毁灭的未来，却没来得及看到幕后元凶。”罗玛尼说，“我问过英雄王，但他却拒绝告诉我答案。” 　　“那个金闪闪……”汐见很想骂人。 　　“毕竟对当时的英雄王来说，他和他的御主都不属于这个世界，只是偶然被卷进来的过客。”罗玛尼无奈地叹气，语气也变得松垮垮的，“所以也没必要管这么多吧。” 　　“所谓人类史的裁定者，就是这么一回事。”汐见拍了拍罗玛尼的肩膀，“不能指望太多，真的……” 　　“这么乐观真是好啊。”罗玛尼说。 　　“顺带一提，最后一名御主也找到了，这几天应该就会到，趁早收拾一下你的东西，别占着别人的房间哦。”汐见说。 　　“诶？”罗玛尼一愣。 　　“光看资料和照片的话，是个气质容貌相当端正的少女，可惜不是魔术师，只是刚好有资质。”汐见说。 　　“问题不在那里吧！为什么你会知道我躲在那个空房间里摸鱼的事！我可是谁都没告诉过啊！”罗玛尼抓着汐见的胳膊，使劲地晃动他的上身。 　　“也只是刚好接手的工作里面，有涉及到这一块的东西。”汐见轻松地挣脱出来，“不过你放心，我没跟别人说过。毕竟上班不摸鱼，等于没上班嘛。” 　　说着，他从窗台上站起来，准备离开。 　　“真的不会跟所长说？” 　　“怕什么，就算她知道了，我也会帮你求情的。”汐见竖起大拇指，“在所长眼里，成年人与成年人之间，亦有差距。” 　　可惜这句话让罗玛尼更消沉了。 　　“……我会尽快收拾房间。” 第一章 燃烧的冬木（1） 　　睁开眼睛后，汐见发现自己身处燃烧的荒野中。 　　大概是发生了很大的火灾吧，躺在地上左右查看，放眼望去尽是燃烧的街道与楼房。 　　他从地上坐起来，抬手揉了揉额头，思绪逐渐转为清明。 　　然后，他注意到自己的着装。 　　黑白色为主基调的紧身衣，这是迦勒底为参加人理修复工作的御主候选，而专门准备的战斗服。 　　各方面都十分贴合身体，便于行动和战斗。 　　然后，汐见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就在数小时之前，迦勒底亚斯观测到的地球文明之光消失，特异点F被发现，所长奥尔加玛丽当机立断，将所有御主候选召集到管制室，经过简报会议说明之后，便决定执行First Order计划。 　　汐见作为A组的御主候选，进入了用于灵子转移的筐体之中。 　　那之后…… 　　“……发生了爆炸是吗。”汐见站起来，回想起意识消失前，最后察觉到的东西。 　　灵子转移可以将物体转变为灵子，转移至任意坐标，在阿特拉斯的技术协作之下，甚至实现了实用化的时间跳跃术式。 　　在进入筐体之后，会调查、定义御主的全部参数，筐体在这个过程里变为『既生又死进的盒子』，御主的生命活动变为未知状态。 　　这过程不能受到外界干涉，否则御主就会真的因此死亡。 　　话虽如此，遭受到那样的状况，汐见第一次正式灵子转移还是成功了。 　　“这里是……冬木。” 　　老实说，汐见得知特异点F为冬木的时候，也十分吃惊。 　　而且时间还是2004年。 　　2004年的冬木，汐见比谁都清楚这里的情况。 　　他环顾四周，残破断裂的公路上前方，被倒塌的建筑物阻塞，飞行以外的交通手段都基本上作废。 　　但他没有感觉到附近有其他御主的生命气息。 　　不止如此，连冬木这座城市里生活的人，也一个都没有，无论生死。 　　“不会活人只有我吧。” 　　汐见想着，扩大了魔术探查的范围后，察觉到了数公里外的生命气息。 　　不管是这个特异点的人还是其他御主，总之先找到比较好。 　　他握紧拳头侌，魔术回路将魔力扩散至全身，汐见微微压低身体，如同炮弹一样跳了出去。 　　飞行魔术。 　　过去在迎战英雄王吉尔伽美什的时候，汐见曾经施展过的魔术之一。 　　不怎么有机会使用，现在却很合适。 　　转眼间，他就抵达了那个声音所在区域的上空。 　　“奥尔加玛丽？” 　　看清楚那个一边行走一边寻找人员的身影后，汐见不免大吃一惊。 　　因为她根本不具备灵子转移的适应性，赴任迦勒底的所长之时，还因此消沉了一段时间。 　　听到有人喊自己，奥尔加玛丽抬起头，随后露出惊喜的表情。 　　“汐见老师！”她快步跑到汐见面前，“你也平安无事呢！” 　　“姑且算是吧。”汐见还不太确定，毕竟爆炸过后，管制室到底什么情况，他目前一无所知，“不过没想到你也……” 　　“我也很奇怪。”奥尔加玛丽摇头，“醒过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冬木呜哇——！” 　　她正要跟汐见诉苦，就被他一把拉到身后。 　　“有话的等会儿再说，欢迎我们的家伙来了。” 　　“诶？这个数量……” 　　她从汐见身后探头，看到数十个骷髅兵手持武器，不断地从废墟之中冒出来，眨眼间，就将两人包围了。 　　“很多，又比较分散，清理掉它们至少要一分钟吧。”汐见说。 　　不止如此，从这些骷髅兵现身之后，他就感觉到几双眼睛在盯着这边。 　　“能行吗？连从者都没有……”奥尔加玛丽觉得有汐见在很安心，就算打不过这些怪物，跑总归是跑得掉，却没想到他说要干掉这些骷髅兵。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汐见伸出手去，如一贯的那样握住虚空，Gae BolgAlternative便出现在了手中。 　　他露出满意的表情。 　　果然还能使用，灵子转移果然不会削减转移者本身的一切。 　　“这个是……”奥尔加玛丽捂住了嘴。 　　作为时钟塔的名门，她也有相当丰富的认识。 　　汐见手中的东西绝不是什么魔术礼装，而是货真价实的宝具。 　　在此之前，奥尔加玛丽从未得到过任何有关他是“传承保菌者”的资料。 　　“本来的话以为用不上，毕竟那么多御主呢。”汐见叹了口气，很淡定地挥舞手中枪，以两人为中心，画了个圆，“不要踏出这个圈，我保证这些家伙的攻击进不了这个圈子，至于你不管是用魔术支援我还是什么都不做，都没关系。” 　　说完，不等奥尔加玛丽答话，汐见就冲了出去，掀起一阵让她睁不开眼的狂风。 　　汐见手持长枪，在废墟里飞速移动，赤色的寒芒所到之处，骷髅兵无不四分五裂，粉碎一地，丧失了战斗能力。 　　就如同他对奥尔加承诺过的那样，骷髅兵没有任何一个能够靠近这个圈。 　　半分钟过去，最后一个骷髅兵被击碎，汐见突出一口气。 　　一阵寒意直冲身体，余光里，无数泛着红光的箭雨飞来。 　　“这招是——！” 　　隐约想到答案的汐见，掷出手中的红枪，在空中旋转，化为一面圆形的盾牌，将那些飞来的箭矢悉数弹落。 　　不过那射手并没有就此善罢甘休，更加危险的箭矢已经飞了过来。 　　汐见接住飞回手里的赤枪，再度投掷，并解放了真名，已经朝这边飞来的那支箭相互撞击。 　　枪与箭碰撞，在半空中引发了剧烈的爆炸，附近的废墟也再度发生倒塌，掀起十来米高的烟尘。 　　是从者。 　　不管是射箭的还是发射火球的，全都是从者。 　　汐见了然，接住飞回来的枪，转过身去打算确认奥尔加玛丽的平安，再次看到有两个人正往这边而来。 　　“你们……竟然也没事吗？” 　　奥尔加玛丽转头看去，那个在开简报会议时打瞌睡的御主藤丸立香，正与手持大盾的玛修·基列莱特朝这边而来。 　　 第二章 燃烧的冬木（2） 　　立香和玛修是听到这边有战斗的声音，才立刻赶过来的。 　　结果就看到了汐见如风卷残云一般，将战场上的骷髅兵一扫而空的场面。 　　“所长？还有……汐见先生？”立香很意外，“两位都没事吗？” 　　“姑且算吧。”汐见收起枪，看向一旁的玛修。 　　“究竟是怎么回事？”奥尔加玛丽问玛修。 　　“这里是特异点F，2004年的日本冬木市，虽然难以相信，但我……”玛修的声音低沉而内敛。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想问的是为什么现在才成功——”奥尔加玛丽打断了玛修的话语，追问更加重要的问题。 　　但她也同样被打断了，只不过方式更加柔和。 　　汐见拍了下奥尔加玛丽的肩膀。 　　“冷静点，玛丽。”汐见说，“迦勒底为了调查特异点F，事先准备了从者，也就是英灵召唤第二号。据说当时还引起相当大的骚动和破坏，并且此后一直拒绝显现灵基。现在那个英灵将自己的力量，借给了玛修，让她成为了亚从者（Demi Servant），依我估计，是发生了什么让那个英灵改变意愿的想法吧。” 　　“玛丽”是汐见对奥尔加玛丽的昵称，这也让奥尔加玛丽能够快速冷静下来，听汐见说话。 　　“是的。在我濒死之际，那位从者与我订立了契约，将他的力量和宝具让渡给我，从而与他融合，成为了亚从者。”玛修点点头，肯定了汐见的猜测。 　　汐见抱着手臂，看向一旁的立香：“虽说是有肉体的亚从者，但为了维持行动以及各方面的战斗，需要御主支援。所以你就选了藤丸立香吗？” 　　“嗯……应该是这样吧？”侊立香难为情地摸了摸自己橘红色的鬓发，“回过神来之后，就已经在这里了。” 　　“虽然跟圣杯战争不太一样，不过外行人因为有资质变成令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汐见苦笑着安抚也许存在不安的立香，“放轻松，既然汇合了，我会照顾好你们的。” 　　“的确，按照刚才的情况，汐见先生的战斗力已经远在一般的从者之上，如果再有从者契约——” 　　玛修平静地分析，但汐见抬手，示意她停下。 　　“好啦好啦，这些事之后再说，现在要做的，是现在这座燃烧的冬木市，找一个落足点。”汐见说，“不过你们很走运，除了新人之外，还剩下我。” 　　“光从战斗力层面来说，确实很走运啦。”立香不住地点头。 　　“不，我是指——”汐见神色凝重地看向城市，“好巧不巧，我是冬木出身。这座城市就算不进行任何事先调查，我也比其他人清楚这里的情况。” 　　奥尔加玛丽恍然：“说起来，我听莱妮丝说过，你参加了第四次圣杯战争来着——” 　　“在那之前，就已经定居在了冬木啦。”汐见耸肩。 　　这时，他和立香手腕上通信器忽然响了起来。 　　与手忙脚乱的立香一起按下通信器，投影的通信屏幕上，出现了罗玛尼的身影。 　　“Dr.罗曼！”立香惊讶地喊了出来。 　　在被灵子转移导致这里之前，他在被分配给自己的房间，遇到了手忙脚乱在收拾的罗玛尼，并跟他互相自我介绍后，听到了管制室这边的爆炸。 　　那之后，就来到了特异点F。 　　“藤丸！玛修！”罗玛尼又惊又喜，“真亏你们能够再没有筐体的情况下，承受住了『意义消失』。” 　　“或许她们都比较特殊呢。”汐见说着，瞥了眼立香肩上的白色生物。 　　既像松鼠又像野猫又像幼犬，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应该知道这生物的来历，但又一时间想不起来，决定先保持沉默。 　　“汐见也在？”罗玛尼很震惊。 　　“不光是我，玛丽也在这儿。”汐见把奥尔加玛丽拉到身边。 　　“喔喔，果然跟樱说的一样，真的还活着。爸爸的生命力简直堪比从太古活到了现在的蟑螂呢。”卡莲闯进了画面，把罗玛尼挤了出去。 　　汐见脸部顿时抽筋起来：“卡莲，你用‘蟑螂’形容自己的爸爸，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毕竟确实如此啊。”卡莲坦然地鸠占鹊巢，坐下来继续通信，“爸爸既然在那边平安无事，那樱的打捞工作应该会更顺利一点吧。” 　　“你们都没事吗？”汐见关心道。 　　“我和樱都没事。格蕾跟母亲大人在别的地方，听到爆炸之后就赶过来了。”卡莲说。 　　“等一下，为什么医疗部门的负责人会坐在那个位置上？”奥尔加玛丽问卡莲。 　　她指的是卡莲占领的这个位置，那是给负责管理灵子转移之后，对御主进行各方面支援工作的雷夫教授的位置。 　　“因为雷夫教授处在爆炸中心，已经下落不明。”卡莲冷静地告知，“管制室99%的人都已经遇难，现阶段，迦勒底职位最高的就只有Dr.罗曼了，所以作战指挥也由他来负责。” 　　奥尔加玛丽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等一下，你刚刚说樱在‘打捞’，是怎么回事？”汐见问。 　　“筐体内包括爸爸在内的47人，全都因为爆炸陷入了危重状态，因为存在证明过程被打断，你们的身体现阶段流落在了虚数之海。”卡莲说，“樱正在尝试对虚数之海进行干涉，拯救爸爸和其他御主。” 　　“很难吧。”汐见叹了口气。 　　虚数之海，或者说虚数空间是一个没有边界的『大盒子』。 　　在那里面不存在时间和方位的概念，灵子转移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能进行时间跳跃。 　　樱作为少有的虚数魔术师，在摩根的教导下，已经能够轻易地干涉虚数空间，并将其作为战斗和力量的来源。 　　但，在无垠的虚数空间里，打捞难以确定方位的迦勒底御主们，就没那么简单了。 　　是字面意思上的大海捞针。 　　“其他人已经在进行冷冻保存，只有爸爸的筐体暂时没有动。”卡莲又补充道，“既然爸爸能够出现在那边，就没那么简单会被干掉。” 　　她说到这里，拿出嘴里一直含着的棒棒糖，轻轻晃动，一如既往平静的声音里，隐隐有丝哭腔。 　　“毕竟，是我的爸爸嘛。” 第三章 调查小队 　　话虽如此。 　　除去汐见以及未被波及的立香，余下的46名御主全都被进入了冷冻保存，这让奥尔加玛丽非常不安。 　　冷冻保存在没经过当事人同意的情况下执行，是严重的违规行为。 　　更何况同时对46人进行冷冻，奥尔加玛丽虽然知道那是最正确的做法，能够确保所有御主都不会死。 　　但同样的，冷冻工作的责任，最后也会落在她这个所长头上。 　　“……46……不，47个人的生命，我怎么承担得起……”她紧侻张得直咬指头。 　　“没关系。之后有我在呢。”汐见揉了揉她的脑袋，“时钟塔那边，我会说动君主·特兰贝利奥和君主·巴留埃雷塔帮你。” 　　对于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是不应该这样做，但到底是初出茅庐，处事的经验与资历尚浅，与他这种在时钟塔的派系斗争中稳坐钓鱼台的老油条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还有莱妮丝哦~~”卡莲的声音透过播放器传来。 　　奥尔加玛丽总算恢复一点精神：“对、对啊，我姑且也算是时钟塔的君主！” 　　她原本很害怕的民主派借这个机会发难，但有汐见作保，倒也让人安心就是了。 　　“那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办？”罗玛尼在卡莲的座位后面发问，“要在这里的等待救援吗？” 　　汐见率先开口：“别逗了，其他人要等待救援无妨，我可没办法对这里放着不管。” 　　“……也是，毕竟冬木是你的故乡。”罗玛尼表示理解。 　　“那，就这么决定了呢。由汐见老师带队，我、藤丸立香以及亚从者玛修·基列莱特一起，组成对特异点F的调查队。” 　　奥尔加玛丽转头，对立香和玛修大手一挥。 　　“了解。” 　　“了、了解了。” 　　在马修应答之后，立香赶忙跟着回话。 　　“好啦好啦，别搞得这么正式，反正是临时编组的小队。”汐见连连摆手，哭笑不得地安抚。 　　他不是不明白，对于从未上过战场的两人而言，特异点F的探索任务充满了未知，心里不安也是必然。 　　——就算没表现在脸上。 　　“明明是上过前线的资深魔术师，怎么态度跟春游一样……”奥尔加玛丽有些不满。 　　但也不得不承认，正因为汐见看上去举重若轻，她才会没那么紧张和害怕。 　　与总是跟自己没太多交流，只关心魔术方面事情的父亲马利斯比利不同，汐见身上有更多普通人才会有的温情。 　　“那特异点F就交给爸爸与大家了，有什么情况务必第一时间联络。”卡莲郑重地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有从者在向你们接近，务必小心。” 　　“已经知道了。” 　　汐见说完，对卡莲点了下头，就切断了通信。 　　他看向从者气息的方位。 　　“要交战吗？”立香问。 　　“不，先确立据点会比较好。”汐见略作分析，“和刚才袭击我与玛丽的不一样，这次是新的从者，如果演变成混战，玛丽和立香都会有危险。” 　　“那要去哪里避难？”奥尔加玛丽问。 　　汐见勾起嘴角：“还用问，当然是我家了。” 　　说话间，他手中的魔枪点在地上，平地骤然掀起了旋风，三人这才看清，那不是普通的龙卷风，而是数不清的乌鸦。 　　“别乱跑，掉队了可不好找你们。” 　　乌鸦将四人包裹后，骤然消失，连同他们一起。 　　落在高楼废墟顶端的女性从者，看到这一幕后，发出了不悦地咋舌音。 　　“跑得真快……”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 　　在相反的方向，另一名从者也看到了这一幕，捂着腰上的伤口自言自语： 　　“嘿诶——，跟师父一样的枪，还有那转移魔术……看来说的人就是他了……” 　　“这里就是……” 　　“老师的家？” 　　立香和奥尔加玛丽看着面前的景象，喃喃自语。 　　“但是……我只看到一片未经开发的空地。”玛修直言不讳。 　　“OK，更换目的地吧。” 　　汐见果断地转身，不再继续纠结。 　　出人意料的，汐见家别说废墟，连地基都没有。 　　这里还是一片完全没有兴建的空地，上面立着一块被烧毁了一半的“待售”木牌。 　　“可是这里不是老师的——”奥尔加玛丽追问。 　　“特异点，本身就意味着人类史因为某些原因出现了偏差。”汐见说，“这里没有我的家，答案就很简单了。在这个被扭曲的特异点F，并不存在我。” 　　“为什么会不存在？”立香跟上脚步。 　　“多半是因为我如果在这里，特异点本身就很难成立。”汐见想了想，“所以我被以某种形式排除了出去……又或者——” 　　“又或者？”奥尔加玛丽问。 　　“又或者特异点F的我其实已经死了。”汐见摊手，“而且死得很早，至少在1992年之前就死了。” 　　他坦然地讲述着有些残酷的第二种可能性，反而让女孩们有些听不下去。 　　“不管怎么说，特异点是特异点，我是我。”汐见却看得很开，“既然自己家不存在，那就只能去吃大户了。” 　　“你是指冬木土地的管理者，远坂家吗？”奥尔加玛丽有所耳闻。 　　“土地的管理者，难道整座城市都是那家人的？”立香很好奇。 　　汐见摇头：“过去的话也许是，现在的话，指的是魔术层面的土地灵脉所有权。冬木是日本第二的灵地，正因为管理着这里全境，远坂家才能提供土地作为圣杯战争仪式的场所——” 　　“圣杯……战争？”立香歪着头。 　　汐见一愣，他为难地双手叉腰，不得不从头开始，给立香讲解圣杯战争以及从者的概念，并带着众人向远坂家而去。 　　同在深山町，汐见家离远坂家不过十分钟的脚程。 　　所以，他们很快就到了远坂家的所在。 　　但马上，立香和奥尔加玛丽发出了比先前看到“汐见家”时更加错愕的声音。 　　不光如此，这一次连汐见也错愕不已。 　　他看着本该是远坂宅的土地上只有一个十几米深的大坑，几乎说不出话来。 　　“……到底，这个特异点发生了什么？” 　　汐见的表情终于变得凝重。 第四章 大坑下的战斗 　　惊愕归惊愕，汐见迅速调整心态，下达指示。 　　“玛修，你留在上面，保护玛丽和立香，一有敌人出现，就立刻喊我。” 　　“汐见老师要做什么？”立香也开始跟着喊老师了。 　　汐见站在本该是远坂宅区域的大坑边缘。 　　“我要下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把远坂家变成了这种大坑。” 　　说完，他就沿着大坑的边缘滑了下去， 　　远坂宅建在冬木土地灵脉的正上方，是几百年前就选好的地址。 　　也因此，远坂家对灵脉有着其他地方所不具备的亲和力。 　　十一年前的第五次圣杯战争最后，汐见治疗被马利斯比利打成重伤的远坂凛，采取的方法就是将她埋在自家灵脉地中，恢复效率甚至比汐见亲自治疗还要好。 　　但是这样的远坂宅，却在这个特异点F化为乌有，只留下来一个巨大的坑洞。 　　眨眼的时间，汐见就滑到了大坑的最底部。 　　“这里……” 　　汐见略作探查，发现明明是冬木灵脉最好的几处之一，这里的灵脉却异常枯竭。 　　仿佛刚刚进行过什么超大型的魔术仪式后，将远坂家地下的灵脉汲取一空，没有十年以上的时间，根本无法恢复到常规状态。 　　是因为正在进行的圣杯战争吗？汐见暗暗分析。 　　他抬起手臂，准备启动手腕上的设备。 　　这台设备除了可以进行通信之外，还能跟分析和采取使用者所在地的各种情报，将这些信息传回给迦勒底的工作人员，让他们进行分析。 　　但是没等汐见接通，混杂在风声里的锁链音微微作响。 　　他放下手，头也不回地站在原地。 　　“现出真身怎么样，从者？”汐见说。 　　“呵呵呵~”阴沉而魅惑的女声响起，作响的锁链忽然显出了姿态，它们已经在大坑上方布下了天罗地网，像一张结界似的，将他的头顶覆盖，“竟然不逃走而是在这里等着，到底该说你是太聪明，还是太愚蠢呢？” 　　披着斗篷的浅紫色女性从者，站在了锁链的上方，如同看着插翅难逃的猎物一样，审视着汐见。 　　没见过的从者，但是汐见认识她手中的长武器。 　　俸　　“『赫帕尔』……”汐见说出了武器的名字。 　　“哦？竟然认识这件武器的。”女从者舔了下舌头。 　　“你是珀尔修斯的相关人吗？”汐见再问。 　　女性从者顿时变了脸色：“不许在我面前提那个男人！本来还想给你个痛快，现在我改主意了，要把你一点点地折磨至死。这把枪可是消灭不死之枪，被枪刺中的伤口永远都治不好，就算是能将肉体完全治愈的奇迹也不行。” 　　汐见不为所动：“类似的宝具已经见过了，不过那个从者死得很惨。珀尔修斯也一样，老实说，我觉得如果趁着我在大坑下调查的时候，偷袭上面的三人，我反而会比较头疼。” 　　“猎物当然要从最美味的开始吃起，毕竟你身上的魔力气息，美味到让人垂涎欲滴呢。”女从者撩了一下头发，那些头发变成蛇又化为锁链，将对汐见的包围网一点点收拢。 　　“做得到的话，就试试看吧，从者Lancer，美杜莎。”汐见冷笑一声。 　　转眼间，锁链将汐见束缚在内，察觉到大坑下面状况的三人，大声呼喊，试图确认汐见的安危。 　　“就算是从者，也没办法从我的锁链结界里逃生。”美杜莎并不在意真名被识破，她看向大坑上方的三人，“接下来的猎物——” 　　“贯穿天地，是为平稳洁白之天雷！神圣之刃（Divine Saber）！” 　　咏唱的话语打断了美杜莎的声音，她察觉到这股魔力惊恐的回头，却已经来不及了。 　　以大坑底部为中心，数道天雷骤然落下，将昏暗的大坑下方照亮得堪比白昼。 　　“啊啊啊啊啊————！！！” 　　轻敌的美杜莎低估了这名魔术师的战斗力，她并没有看到汐见半分钟扫清数十个骷髅兵的场面，以为锁住了就万事大吉。 　　在天雷的轰击之下，美杜莎发出了剧烈的惨叫。 　　“这种大魔术……一瞬间就完成了……”奥尔加玛丽震惊万分。 　　她并没有见过汐见战斗，只是在魔眼收集列车上，见识过樱的水平，大家年龄只差了一岁，但樱的魔术战却极为精湛。 　　但比起汐见此刻的表现，还是有不小的区别。 　　“小姑娘们，保持防御状态，下面有那家伙的话，问题不大。”陌生的声音响起，听上去十分疲惫。 　　玛修连忙架盾警惕。 　　看到来人之后，立香惊讶地捂嘴。 　　“你受伤了吗？” 　　“稍微吃了点亏。”陌生男性摘下浅蓝色兜帽，露出蓝色的头发，他咧着嘴笑，“从者Caster，不是你们的敌人。毕竟给你们领头的，跟我是有些渊源。” 　　“诶？”奥尔加玛丽越发吃惊。 　　大坑下的战斗还在继续。 　　汐见很少咏唱发动大魔术，因为直接发动的威力已经足够。 　　加上适当的咏唱，威力更是翻倍。 　　拿包裹束缚他的锁链变得松散，浑身焦黑的美杜莎颤抖着后退。 　　连对魔力也被贯穿，美杜莎开始感到恐惧，已经没了前一刻打算猎杀汐见的悠然，想要撤退休整，毕竟大坑上方还有他的同伴。 　　她从大坑中跳起，却不料大坑边上的Caster已经等着这一刻，瞬间书写完成的卢恩文字，化为一连串的火球飞向美杜莎。 　　汐见高举魔枪。 　　“上路吧！『贯穿死翔之枪』！” 　　被Caster的攻击打断了空中架势的美杜莎，措手不及，眼睁睁地看着那赤色的枪刃贯穿心脏。 　　“你……是……” 　　挣扎着开口，话没说完，就落回了大坑之中，然后一点点地消失了。 　　觉得Lancer有些奇怪的汐见，暂时按下疑惑，回到大坑边上，看着支援了自己的Caster，无奈地笑着打招呼。 　　“真是缘分不浅，又见面了，库·丘林。” 　　“哦？你认识我，那还真是方便多了！” 　　Caster咧开嘴，露出不羁的笑容。 第五章 扭曲的圣杯战争 　　“比起这种事，你受伤了吗？” 　　跟库·丘林打完招呼之后，汐见看着他的模样询问。 　　不同于Lancer职阶，以Caster职阶降临的库·丘林看上去意外地有凯尔特神话里面贤者的气场。 　　他注意到Caster的手一直捂在腰上，那里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是啊，被Lancer那家伙的武器摸到了。”库·丘林自嘲地啐了一口，“亏我还是用枪的好手，这下真的没脸见人了。” 　　“奇怪了，Lancer已经退场，无法愈合的伤口怎么还是老样子。”汐见发现问题所在。 　　“大概lancer的枪跟我们凯尔特的迪卢木多的武器不太一样，就算从者和宝具消失了，伤口的诅咒也会留下来。”库·丘林一副没辙的表情，“拜此所赐，我都没办法像样地战斗。” 　　就在汐见与库·丘林理所当然展开沟通的时候，奥尔加玛丽插话进来。 　　“等、等一下，老师怎么会认识刚见面的从者？而且一下子就知道了真名？” 　　“这件事很奇怪吗？”立香问。 　　玛修这时说明：“是的，御主。在圣杯战争中，从者的真名是最为机密的情报，如果不暴露宝具真名或者别的信息，那名从者的御主以外的人根本无法知晓。” 　　“解释一下吧，小哥。”库·丘林咧嘴笑了起来，“我也很好奇来着。你总不会是在我生前见过我吧？” 　　汐见转过身去，看着刚刚发生小战斗的大坑：“在我所知道的2004年，冬木的第五次圣杯战争中，以Lancer职阶现世的从者，便是库·丘林。” 　　“原来如此……”奥尔加玛丽点点头，而后一愣，看向库·丘林，“等一下，Lancer是库·丘林的话，那特异点F这里——” 　　“错位了。”汐见想了想，“与原本的历史不同，特异点F的圣杯战争，情况完全不同。” 　　他说到这，再度看向库·丘林：“既然你主动现身，还帮忙阻击逃走的Lancer，是打算跟我们合作吗？” 　　“唉，姑且是这个打算。”库·丘林看着汐见，他随意地坐在一旁倒塌的混凝土柱子上。 　　汐见微微扬眉：“那，先跟我们说说，这场圣杯战争的情况吧？” 　　“姑且算是唯一的幸存者。” 　　“唯一的？”汐见疑问，“从我们抵达这里为止，先后遭遇了可能是Archer的从者狙击，倭以及Lancer的突袭，说自己是唯一幸存者，有些不合适吧？” 　　库·丘林收起不羁的笑容，表情变得严肃：“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圣杯战争已经变味了。” 　　“变味了？”奥尔加玛丽问。 　　“具体过程我不知道，反正城市在一夜之间被大火吞没，人类也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从者。”Caster将这里的情况娓娓道来，“最先重新挑起战争的是Saber那家伙，那家伙如鱼得水般进攻其他从者，除了我之外的家伙全都被干掉了。” 　　“等一下，被干掉了？”汐见一愣。 　　他确实觉得刚才打败美杜莎的时候，那名从者的感觉有点怪。 　　就算没有御主，也不应该如此不堪一击。 　　总不能是自己比当初又强了很多吧？ 　　“没错。但是被干掉之后，那些从者就像刚才的Lancer一样，被黑泥污染，作为Saber的部下继续活动。”库·丘林说，“我是独自对抗被黑泥污染的Rider、Assassin和Lancer他们三个，先后干掉了Rider和Assassin。本来的话，还打算连Lancer一起干掉，但Archer那家伙一直在观察我们的战斗——” 　　“结果，你就因为寡不敌众，被Lancer的宝具弄伤了？”汐见点点头，“大致明白了。但是这样一来问题就更大了。” 　　奥尔加玛丽忙问：“为什么？被污染的从者减员不应该是好事吗？” 　　“库·丘林说其他从者被黑泥污染的时候，我想起来一件事。”汐见说，“冬木的大圣杯，在第三次圣杯战争的时候就被污染了，那样的圣杯魔力具现化之后，就是足以污染从者的黑泥。” 　　“诶？”奥尔加玛丽露出惊恐的表情。 　　汐见看着燃烧的城市另一头：“但是如此一来，新的问题就出来了。在第四次圣杯战争的终盘，我与我的同伴一起，公开了大圣杯被污染的事实，那之后，在其他从者的支持下，荡平了障碍后，将大圣杯净化了。” 　　一直在听的立香，仔细地收集着大家透露的信息，这个时候终于发现汐见说的问题。 　　“等一下，被净化的意思，不就是——”抓住重点的少女，试图追问。 　　“没错，冬木的圣杯战争系统下，不可能再产生污染从者的力量。”汐见给出了自己的看法，“所以特异点F产生的原因，说不定需要追溯到1994年。” 　　库·丘林注视着汐见，表情冷静而严肃：“那都是另外的话题，现在这个地方是2004年，不可能时间倒流。” 　　“所以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们打败剩下的从者，结束圣杯战争？”汐见问。 　　“没错。这样一来，你们口中的这个特异点，应该也会被修复。”库·丘林说。 　　汐见看向奥尔加玛丽她们三人，大家互相点头，意见达成一致。 　　“下一个问题，Saber和Archer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汐见问。 　　“这还用问，当然是在这座城市的心脏。”库·丘林看向圆藏山方向，“Saber正守着被污染的大圣杯。” 　　“是吗，那目的地就确认了呢。”汐见看向柳洞寺方向，缓缓迈出脚步。 　　奥尔加玛丽立刻跟上：“我们现在就去进攻Saber和大圣杯吗，汐见老师？” 　　“怎么会，大家刚刚立足未稳，至少先花一点时间休整一下比较好。”汐见笑着回头，“我知道一个地方，既顺路又能作为据点。” 　　他说到这，看着缓缓起身的库·丘林。 　　“你还能行动吗？在我看来，你的伤势不只是被Lancer的枪摸到了这么简单。” 　　“哦？这么敏锐？”库·丘林不慌不忙地笑了。 　　奥尔加玛丽抱着手臂，审视Caster，并听见汐见继续道出事实： 　　“你的灵核严重受损，什么时候消失都不奇怪。” 第六章 被托付的力量 　　因为远坂宅所在的一带已经完全消失，化为了十多米深的大坑。 　　这种情况下，连续两个理想的休整地都没办法派上用场，此时在折回去寻找卫宫宅所在的地方，已经是极其不效率的行为。 　　于是他带着一行人，去了到圆藏山更加顺路的穗群原学园。 　　不同于城市里燃烧的状况，这所学校仅仅是有些残破，并没有燃烧过后的痕迹。 　　“学校也变成这副德行了啊……” 　　汐见叹了口气，带着大家找了间相对干净的教室，一行人在暂且驻扎在了里面。 　　在其他人坐下来休息的时候，汐见来到外面，再度跟迦勒底取得联系。 　　卡莲已经离席，坐在位子上的人变回了罗玛尼，大概她去负责收容被爆炸席卷的御主们，确保他们通过冷冻保存勉强活下来。 　　“到现在为止的特异点F情报，先传输过去，让那边先分析情况。”汐见说，“特别是远坂宅，也就是未确认坐标X-G的大坑。有任何新东西都可以告诉我。” 　　罗玛尼答应了声之后，一边接受资料，一边分发给管制室幸存的人员，让他们开始解析，他看着屏幕上四人的状况实时反馈，不禁露出庆幸的笑容。 　　“有你在真是帮大忙了。不管是所长还是藤丸和玛修，都没有正经的战场经验。” 　　“我也觉得很走运，不过这份运气到底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就说不准了。”汐见说：“而且刚刚来的路上，你应该也听到玛修说的情况了。托付给她力量的从者，既没有透露真名，也没有透露宝具信息，现在玛修虽然持有那块盾牌，但是根本没办法使用宝具。” 　　“这也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只能拜托你想想办法了。”罗玛尼说。 　　“喂喂，别说得好像是我一个人的工作一样。”汐见哭笑不得地吐槽，“你好歹是比我早到迦勒底的人，英灵召唤第二号的真名，你也不倮知道？” 　　“第二号英灵在降临之后，就对迦勒底发起了攻击，虽然勉强控制住了灾害，但那之后那名英灵就一直拒绝显现，真名就连前任所长也无从得知。”罗玛尼道出了往事。 　　汐见心想，多半是作为触媒的玛修，引起了那名英灵的不满吧，才拒绝显露力量，让她踏上战场。 　　如今又改变主意，恐怕也是如果不出手，玛修就会死在管制室的爆炸里。 　　“那就没办法了。”汐见点点头，“我会多注意点。” 　　他接着说：“你注意到了吧，罗玛尼。特异点F的圣杯战争，从者人员发生了变动。” 　　“……是的。”罗玛尼沉默了一会儿，才点头应和。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库·丘林走了出来，汐见跟罗玛尼说了声稍后再联络，就切断了通信。 　　“哎呀，被小姑娘们赶了出来，我明明才夸了两句她们身材好……”库·丘林一脸无奈。 　　“这要是换作师父，怕是你这会儿已经被钉在墙上了，师兄。”汐见抱着手臂。 　　已经猜到汐见来历的库·丘林，对这个称呼没有一点惊讶，只是应和汐见：“嘿！你说得太对了。” 　　“没想到你真的会以Caster职阶现世，要不是看你有伤，我估计又要挑战你了。” 　　他坐在教学楼大门的台阶上：“听你的口气，是跟Lancer的我打过了？” 　　“打过，但是没分出结果。”汐见走到旁边。 　　“那太可惜了。”库·丘林没有能把这方面的记录带回座上，只能如此感慨，“不过我会以Caster职阶降临，也算是有些缘由。” 　　“什么？”汐见一愣。 　　库·丘林斜着眼看一旁的汐见：“这也是直到圣杯战争变味之后我才知道的事。『某位』安排我在这里等你过来。” 　　“等我？”汐见眯了眯眼，“而且是一开始就知道我会过来？” 　　“不过事实上『那位』说的是持有Gae Blog和原初卢恩之人。”库·丘林切了一声。 　　“『那位』到底是谁？” 　　“你迟早会知道。”库·丘林一伸手，木质的法杖出现在他手里。 　　那是库·丘林作为Caster时的武器。 　　“我的任务，是将这件东西托付给你。”他举起手，很随意地将武器交了出去。 　　汐见犹豫了一瞬后，接到手中，然后就感觉到这法杖的持有者在这个瞬间发生了变更，自己成为了它的主人。 　　“白蜡树材质的法杖……该不会……”他瞪大了眼睛。 　　“知道就好。”库·丘林的身体却开始变得半透明。 　　“喂！你怎么又——”汐见来不及审视法杖，就注意到库·丘林开始退去了。 　　然而库·丘林显然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没什么，你之前没猜错，我的灵核早就完蛋了，要不是这根法杖在手上，根本等不到你们过来。” 　　“……”汐见也说不出话来，情况总比他分析得还要糟糕。 　　“我也觉得可惜。”库·丘林捏了捏手，“不过到底你我都是影之国的弟子，我没能搞定的事，就只能拜托给你了，师弟。” 　　“你尽管放心。”汐见举起法杖，他的魔力在法杖上流转，“不管是Archer还是Saber，我都会带着她们打败，解决这个特异点的问题。” 　　库·丘林点点头：“有这个态度很不错，不过你需要小心Saber和Archer。后者虽然不知道真名，但是能投影出各种武器——” 　　“Archer……难道是——”汐见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眼看着自己时间所剩无几，库·丘林也没时间啰嗦，继续告诉他另一件事。 　　“至于Saber的真名，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库·丘林站了起来，“其名为不列颠的亚瑟王。” 　　汐见瞳孔骤然收缩：“这不可能！如果是阿尔托莉雅的话，她早在第四次圣杯战争之后就——” 　　但下一刻他又马上冷静。 　　这里是特异点F，任何异常事态都可以以此为由解释得通。 　　“到底为什么不会再被召唤的亚瑟王，会出现在这里，答案就只能由你去找出来了。”库·丘林说完最后这句话，身体就消失在了冬木的夜晚里。 　　汐见握紧了法杖，无奈地自言自语： 　　“真是每次都给人留下一堆麻烦啊……” 第七章 第一个夸奖奥尔加玛丽的人 　　“Stars，Cosmos，Gods，Animus，Hollow，Void，Anima，Animusphere……” 　　穗群原学园天台，奥尔加玛丽半跪在圆形的魔术阵内，轻轻地咏唱者咒文，将卢恩文字书写在捡来的石子上面。 　　汐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这就是阿尼姆斯菲亚历代传承的魔术咒文吗？” 　　奥尔加玛丽惊了一下，然后才点点头：“没错。将现代的卢恩魔术，跟阿尼姆斯菲亚的天体魔术结合起来，能够作为最基本消耗型的魔术礼装使用。” 　　“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汐见在她旁边蹲下，拿起一枚写好了卢恩的石子查看。 　　“差不多吧。父亲他对阿尼姆斯菲亚以外的魔术理论不感兴趣，更何况卢恩魔术也仅仅是复兴了魔术基盘。”奥尔加玛丽暂且停下手里的事情，“是我的家庭教师觉得拓宽魔术视野有益，我才学了一点。” 　　汐见想了起来：“就是在魔眼收集列车上时——” 　　说到一半，他止住了话头。 　　魔眼收集列车的事他虽然没有参与，却看过事后的报告。 　　奥尔加玛丽的家庭教师特莉夏·菲洛兹，在魔眼收集列车上遇害。 　　那位家庭教师是少有的虚数魔术师，虽然平时十分严厉，但在教学以外的时候，对奥尔加却也关怀备至。她的死让奥尔加玛丽消沉了好一段时间。 　　而樱在进入迦勒底之后，能够迅速得到担任新所长的奥尔加玛丽信赖，与樱也是虚数属性的魔术师这点脱不开关系。 　　“嗯。” 　　事情已经过去十年，奥尔加玛丽虽然想起来还会觉得悲伤，但却并不会忌讳任何人提起。 　　比如说汐见老师。 　　“不用休息吗？刚才来的路上一直在喊脚痛，结果没休息多久，就跑到天台上来做这种准备工作。”汐见问。 　　“这种事又不麻烦。”奥尔加玛丽脸一红，别扭地解释。 　　“但是学校的天台很暴露，如果一直在监视冬木的Archer注意到这边，从高处进行狙击怎么办？”汐见又问。 　　奥尔加玛丽顿时大惊，她慌忙站起身来，要寻找更加隐蔽的方位。 　　“安心吧，我只是举个例子。”汐见觉得自己逗得太狠了，“进入学校的时候我就布置了结界，Archer的攻击没那么容易瞬间突破。就算刚才有箭矢飞过来，你也照样有时间避难。” 　　意识到汐见只是在逗她，奥尔加玛丽非常不满，她重新回到魔术阵上蹲下：“汐见老师意外地很坏心眼呢……我还以为你跟罗玛尼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罗玛尼怎么了吗？”汐见很好奇。 　　“也没什么，那家伙无非是只要待在现场，气氛就紧张不起来。所以执行灵子转移的时候，没让他在场。”奥尔加玛丽解释。 　　“所以他才能从避免被爆炸卷入啊。”汐见失笑，随后正色开解道，“要我说，还是你绷得太紧了。迦勒底的工作的确重大，但总是这么紧绷着，迟早会撑不住。” 　　奥尔加玛丽眉梢垂下，看着地上的卢恩石：“可是我跟父亲他不一样，太年轻了，如果不拿出百分之两百的态度去应对工作，就没办法服众……” 　　而且初次的灵子转移项目就出了大问题，除了因为开会时被她赶出去藤丸立香，其余47名御主全部在筐体内被爆炸波及，生死不明。 　　包括面前的汐见也是……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汐见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脑袋，“不管是作为阿尼姆斯菲亚的新任当家，还是迦勒底的新所长，在我看来已经非常好，不输给你的父亲马里斯比利。” 　　“真的？”奥尔加玛丽诧异地望着汐见。 　　“当然是真的，除非在你眼里，我跟罗玛尼一样靠不住。”汐见抿嘴笑笑。 　　只见奥尔加玛丽的眼角佔浮起些微水光。 　　她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在惊涛骇浪的大海上，终于抓住了一块浮木一样。 　　这个比卡莲还小几岁的女孩子，微微低下头抹了抹眼角。 　　“谢谢你，汐见老师……” 　　她发自内心地向汐见道谢。 　　因为他是第一个夸奖她的人。 　　身边的每个人，不管是父亲还是特莉夏，又或者时钟塔的魔术师们，都对她抱有君主级别的期待，因而从不会以普通魔术师的标准去评判，然后夸奖她。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虽然将天体魔术与卢恩魔术结合并实现的想法很不错，但这些卢恩石，制作水平还是有些太粗糙了。”汐见捏着一枚石子，撇着嘴调侃。 　　明白这是在开玩笑活跃气氛的奥尔加玛丽，抱着手臂扭开脸： 　　“没办法啊，我又不是专攻卢恩魔术，肯定没办法跟师从苍崎橙子，连原初卢恩都接触过的老师你比啊。” 　　“不过总比没有要好，原本应该是众多御主携手处理这个特异点，现在变成这样，加上迦勒底的损害状况尚且不明，能在仓促之间想到这个办法，是很正确的判断。”他看着奥尔加玛丽的眼睛，“阿尼姆斯菲亚的天体魔术，有办法使用吗？” 　　“如果给我几天时间准备，肯定来得及。”奥尔加玛丽说，“或者我们这里，有谁能够像梅尔文·威因兹先生那样，帮我进行魔术回路的调律。” 　　汐见高高地抬起眉毛：“那就没办法了，我是实战派的，魔术理论也局限于对现有经验的总结和改良。至于魔术回路的调律，完全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外。” 　　最重要的是，Saber坚守在圆藏山大空洞的大圣杯所在处，就算能够发动天体魔术，也很难施展得开，甚至有可能导致整个大空洞的崩毁。 　　“不过老师不仅擅长魔术，还是传承保菌者，战斗力上完全不输给从者，连Lancer都能瞬杀。”奥尔加玛丽满眼期待地望着汐见，“所以面对Saber和Archer也完全不用担心对吧？” 　　“事情是这么回事，但说出来之后，就算是我也难免有压力。”他弹了下奥尔加玛丽的额头，“准备工作做完就下去休息，一个小时之后准备向圆藏山进发。” 　　“知道了。” 　　奥尔加玛丽捂住额头抱怨，脸上却带着笑。 第八章 大圣杯前的骑士王 　　距离上一次进入大圣杯的所在地，已经过去了足有20年。 　　再度看到那个大空洞的所在时，汐见也有些感慨万千。 　　“看上去像是天然的洞窟，这时冬木市原本就有的东西吗？”玛修问。 　　奥尔加玛丽解释道：“这是半天然半人工的东西，是魔术师经年累月开拓出来的工房。” 　　“不止如此，三百年前，远坂、间桐和爱因兹贝伦的先祖，就是在这里由第二魔法使泽尔里奇见证，完成了大圣杯的仪式构筑。”汐见环顾大空洞入口和四周的情况。 　　附近感觉不到从者的气息和魔力，看样子并不会有人在这个地方偷袭。 　　四周地势狭窄也不平缓，很容易被Archer此前展示的攻击那样一锅端。 　　汐见自己还好，能够脱身，但她们三人就算有马修的盾，也无法抵御可能发生的山体崩塌。 　　“远坂？就是之前汐见先生带我们去看的那个大坑的远坂吗？”立香将两条信息联系起来。 　　“没错，远坂家就是创立了冬木圣杯战争仪式的御三家之一。”汐见说，“不过在三百年的传承之下，爱因兹贝伦和间桐都已经走向衰落，特别是间桐，连具有魔术资质的后代都无法诞生。” 　　奥尔加玛丽不住地点头：“所以实际上只剩下远坂家还有些实力，现任家主远坂凛我也见过几次，是个非常不拘一格的魔术师。” 　　“顺带一提。”汐见这时乐呵呵地转过身去，告诉三个人，“其实樱也是远坂家出身哦。” 　　“诶？”三人发出几乎一致的惊奇声。 　　“当初远坂樱和凛同时诞生，并且两人都有着非常出色的魔术资质，但魔道只能传承给一人。”汐见十分自然地陈述这一事实，“所以樱就过继给了我。虽然她的魔术体系已经完全独立出来，但单从血统上而言，其实也算远坂的末裔啦。” 　　总是太多表情的玛修，也露出恍然的眼神：“难怪我总觉得樱小姐跟汐见先生不太像……” 　　“不过性格倒是有些地方像老师就是了。”奥尔加玛丽咬着指甲，“佭真是羡慕她呢。” 　　“诶？”立香不解，“羡慕什么？” 　　“没什么！”奥尔加玛丽拧住立香的脸，“说起来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新人。居然敢在我的会议上打瞌睡，回去我再算你的账！” 　　立香惨叫着讨饶：“对、对不起啦，所长~~” 　　玛修也帮忙劝说。 　　一行人都没什么紧张气氛，看上去完全不像要迎接战斗的样子，汐见却点点头。 　　“嗯，这样就好。要是太紧张的话，上前线会早死。”等三个人闹得差不多了，他转过身去，看着洞窟里面，“走吧，别让这里的东道主等我们太久。” 　　路上，调查小队的四人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汐见趁这段路，把Caster留下的情报转述给几人。 　　直到进入大空洞下，几人就迅速发现了中央高台上站着的两个身影。 　　Saber双手拄着插在前方的漆黑圣剑，一旁是抱着手臂的银发Archer。 　　“果然是你啊，Archer。”汐见提枪走上前，“没想到无铭的守护者，也会堕落成这个模样，真是让人唏嘘。” 　　“你在说谁？”Archer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或许你是在别的什么地方见过我，但我并不认识你。” 　　英灵鲜少能将圣杯战争中的记录带回座上，即便是守护者也不例外。 　　又或者，是降临在这个特异点的圣杯战争中时，被抑制力抹去了相关的记忆也有可能。 　　“不认识我，那就更好了。”汐见顿时放下最后一点顾虑，以枪指着Saber，“下一个问题，骑士王阿尔托莉雅，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按照他所知道的情况，在死前最后一刻与世界签订契约，跨越时空参加圣杯战争寻求拯救不列颠方法的她，应该已经为了世界放弃这个愿望，接受了死亡前往阿瓦隆才对。 　　“不是很理解你的提问。”Saber的语气冷漠。 　　华丽的铠甲染成了漆黑，发色也变得淡金，浑身缠绕着被污染的圣杯魔力。 　　已经不是汐见所熟悉的那位高贵的骑士王了。 　　“我是说——”汐见皱着眉头，“既然已经为了世界放弃那个愿望，为何现在又要出现在这里，维持这个特异点，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 　　面对汐见的诘问，漆黑的骑士王终于有所反应，她略微沉吟之后，右手抽出插在地上的剑，以剑指向汐见。 　　“那，这就是为了拯救世界，汐见天溪。”她的声音依旧冷漠，满含着不掩饰的杀气，却清楚地道出了汐见的名字，“若你真的如那个名字一样，得到过上天的启示，就先踏过我的尸体再说吧。” 　　听着冷漠嘲讽的话语，战斗已经不可回避，汐见心里十分清楚。 　　他只是想从Saber的嘴里尽可能地挖出情报。 　　玛修这个时候举着盾牌冲了上来，与汐见站在一起。 　　“汐见先生，让我来协助您——” 　　这里唯二能与汐见一起迎战两名从者的，就只有她这个亚从者了。 　　“盾吗。”阿尔托莉雅似淡淡地应声，“这还真是意外，就让我用圣剑，来确认一下你的防御是真是假吧。” 　　汐见这时候瞥了眼Archer。 　　他很清楚阿尔托莉雅的战斗方式，玛修短时间内没那么容易从她手上溃败。 　　问题在于Archer，如果让他准备完固有结界的咒文，将战场拖进那个世界，战局就会因为要顾及保护奥尔加玛丽和立香而陷入不利。 　　“玛修，你负责拖住阿尔托莉雅——”汐见微微压低身子，死死地盯着Archer，“我解决完Archer就来帮你。” 　　“是！” 　　虽然不明白汐见为何如此安排，但玛修没有半分质疑，坚定地接受了他的指示。 　　汐见一抬手，数个不同作用的卢恩显现，附着在玛修身上，强化了各方面的能力。 　　“玛丽，立香！你们支援玛修——！” 　　说完，他便如离弦之箭，与纵身跃下高台的阿尔托莉雅错身而过，格开彼此挥出的武器后，直扑张弓搭箭的Archer。 第九章 混战 　　交错的兵器。 　　双刀与长枪，两者的武器招招刺向彼此的头颅，绝不间断，毫不留情。 　　每一击都带着必杀的意图。 　　即便是曾经作为战友，与汐见一起战斗过的从者，如今既然成为了敌人，心软的话已经说完，剩下的只有不死不休。 　　“啧——！” 　　Archer发出咋舌音。 　　自己的领域，被朱红色的魔枪一点点侵占。 　　一寸长一寸强，打从交锋开始，Archer就被迫进入了守势，在汐见的长枪舞动下溃不成军。 　　“哦？看你的应对，显然对我的枪法有些了解，却又并不完全。”汐见略微暂停，观察着Archer，“难道你生前，又或者死后，遇到过与我同门的家伙，并将这些记录留下来了吗？” 　　“到底如何呢，我也不知道。”Archer并没有给出确切答案。 　　汐见缓缓收起迈开的左脚：“既然如此，那这样呢——！” 　　话音未落，他便已经从原地消失，来到了Archer身后，宛如饮茶般轻松地刺出必杀的一枪，让弓兵也只能依靠后天锻炼出来的『心眼』堪堪侧身避开，然后狠狠地吃了一记侧踹，翻身飞了出去。 　　落地之前，Archer投影出长弓，于半空中翻转身形，连续射出箭矢，被汐见挥舞魔枪悉数挑落。 　　但是汐见已经冲了上来，不给Archer调整架势的时间。 　　他的速度骤然飙升，让弓之从者的鹰眼也无法辨认。 　　原本只是点状的长枪轨迹，现今则化为闪光。 　　捕捉不到逼近的枪尖，挥动武器的手臂动作、移动的步法，全都加速到了Archer也无法彻底看清的领域。 　　在这种攻势之下，Archer节节败退。 　　他意识到自己低估了出现在这个特异点御主，把对方当做了普通的魔术师。 　　对方显然不仅了解从者，更了解Archer的战斗方式，并深知圣杯战争根本性质。 　　“如果我没记错，就算是这么间不容发的战斗，你也应该有余力吟唱咒文才对吧？”汐见用力下压长枪，架起双刀格挡的Archer已经半跪在地上，“赶快拿出你的底牌，那个名叫『无限剑制』的固有结界来！” 　　岩石基地的高台在这股重压之下出现裂缝，连带着Archer整个人沉了下去，凹陷出一人多宽的大坑。 　　借着地形的变化，Archer借机翻身闪躲，撤到了长枪的攻击范围之外。 　　汐见并不是在嘲讽，而是在逼迫和试探。 　　正因为十分清楚Archer的战斗方式本质所在，他才要一边压制，一边确认一些事实—— 　　“没有那个必要。”Archer依旧举着双刀。 　　这个距离，投影弓箭射击根本是自寻死路。 　　“没有必要？”汐见眯了眯眼，“还是说，被黑泥污染，沦为Saber的下属之后，心象风景也一并遭受污染，无法顺利呈现出来？” 　　对此，佗Archer宛如铁铸的黝黑面庞上，没有呈现任何多余的情绪。 　　既不肯定，也不反驳。 　　汐见这时瞥了眼下方的战场。 　　虽然得到了迦勒底第二号英灵的力量，但玛修也仅仅是能作为从者战斗。 　　面对阿尔托莉雅这样优秀的从者，玛修只能举着盾一次次地承受漆黑骑士王的剑技，迸发出一股股耀眼的火花。 　　还没到最危急的时候。汐见默默判断。 　　那个英灵既然将力量托付给玛修，却又隐瞒了自己的真名，大概是想让玛修仅仅能够活下去，而不会成为战斗的道具。 　　但即便如此，那面盾牌也是货真价实的宝具，被阿尔托莉雅逼迫到绝境的时候，也许就能解放出一部分的力量也说不定。 　　不过……这样真的正确吗？ 　　汐见听罗玛尼说过玛修的事情，他无法认可马里斯比利的做法，却也不可能更改已经确定下来的事情。 　　让那种孩子踏上战场，真的是大人应该做的事吗？ 　　“战斗中，还有工夫东张西望，未免太得意忘形了吧，迦勒底的御主？” 　　这一次，Archer察觉到汐见分心的当口，冲了上来。 　　长枪与双刀再次碰撞。 　　“没什么，只是作为成年人，有时候难免会思考对错，比如让那孩子去独自迎战骑士王之类的……”汐见依旧从容不迫，“毕竟，玛修跟阿尔托莉雅很像，某种意义上，都是为了战斗而被创造出来的存在。” 　　“……”Archer闻言，不禁一愣。 　　先机顿时失去，汐见手中长枪挥舞，红光顿时化为天罗地网，令Archer无处躲闪，只能护住要害承受攻击飞了出去。 　　他浑身上下被戳了七八个伤口，鲜血汩汩而出，只能半跪在地上喘息恢复。 　　汐见解放朱红色魔枪的力量，准备开示真名，给Archer最后一击。 　　Archer这样的守护者，继续让他以这样的被污染姿态存在下去，只能算作没有止境的侮辱。 　　但，要解放宝具真名的从者不止汐见一个。 　　玛修在阿尔托莉雅带有魔力放出的攻击下渐渐力竭，终于支撑不住，连人带盾翻倒在地。 　　骑士王高举漆黑的圣剑，与先前完全不同的魔力在此释放。 　　“坚持住，玛修！” 　　奥尔加玛丽扔出了刻有卢恩的石子，但他们飞向阿尔托莉雅后，就被对魔力轻松地拦截。 　　完全不起作用。 　　察觉到无法帮到忙的奥尔加玛丽，顿时露出了惊惶的表情。 　　“果然那还是不对。” 　　汐见心一横，转身向阿尔托莉雅冲了过去。 　　“受死吧，骑士王！『贯穿——』” 　　伴随着言语，赤枪的魔力在此解放，直指阿尔托莉雅的背后心脏部位。 　　听到这声音，阿尔托莉雅却连头也不回。 　　“『炽天使覆七重圆环』！” 　　伤痕累累的Archer挡在了阿尔托莉雅身后，张开手臂，花瓣一样的盾牌解放。 　　但因为魔力不足，本来的七片花瓣只出现了四片。 　　但即便如此，也足以在一时间抵挡汐见的攻击，为阿尔托莉雅争取时间。 　　“『——死翔之枪』！” 　　“『誓约胜利之剑』（Excalibur Morgan）！” 　　没有更改进攻路线的余地，汐见解放了手中枪的真名，阿尔托莉雅对着勉强举起盾牌的少女释放了宝具。 第十章 不要乱给宝具加字段 　　埃阿斯之盾在特洛伊战争中，依靠七重防御，抵挡住了赫克托尔必杀的投枪。 　　如果是完全状态，并非以投掷状态释放真名的汐见，并不一定能一次性突破Archer投影的这面盾牌。 　　但它并不完全。 　　各自以手中的盾牌，守护应当守护的同伴。 　　粉红色的花瓣一片片碎裂，必杀必中的魔枪在短短数秒的相持过后，就突破了Archer的盾牌，将挡在路线上的他的心脏贯穿。 　　“果然挡不住吗……不过至少你的枪暂时接触不到Saber了。”Archer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不让汐见抽出手中枪。 　　不过汐见也并没有急于发动第二波进攻，他因为阿尔托莉雅宝具的真名而愣住。 　　『誓约胜利之剑』，在真名之后，缀上了摩根之名…… 　　按照传说，摩根是不列颠岛的孩子，是继承了不列颠神秘的王。 　　在阿尔托莉雅出现之前，一直作为乌瑟背后的身影，暗中掌握着不列颠的王权。 　　而摩根，在传说中也有三个身份。 　　阿尔托莉雅的好姐姐，湖之妖精薇薇安，以及毁灭了卡美洛城的妖妃。 　　也有说，摩根与薇薇安乃是一体两面。 　　将湖之圣剑反转之后的姿态，附上摩根之名…… 　　汐见也不免愣了一下。 　　“如何呢……”汐见隔着阿尔托莉雅的身影，看向远处的玛修。 　　那少女正举着盾牌全力抵挡圣剑解放真名后的攻击。 　　但，并非她一个人在支撑。 　　第四十八名御主，名为藤丸立香的少女站在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与玛修一起支撑那面无垢的盾牌。 　　想要守护的意愿，与愿意为此战斗的意志在此刻成型，诞生于试管之中的少女，此刻作为亚从者，取得了那面盾牌一部分真正的力量。 　　守护的魔力在盾牌上展开，一点点扩大，然后化为白垩之壁，将圣剑魔力生生地挡了回来。 　　“如果愿意以自己的意愿，为了守护什么人去战斗，好与坏便不再该由旁人去评判。” 　　Archer的身体来到了极限，他拦住朱红色魔枪的身体逐渐消失，带着无奈又坦然的笑容，被黑泥污染的守护者，留下了这样一句话后，渐渐消失。 　　汐见没有工夫回复这句话，他迅速提枪向一旁闪避，躲开了被白垩之盾弹回来的攻击。 　　“真是自作自受，故意将漆黑的圣剑冠以我的名字，结果却被那面盾牌将宝具的攻击弹了回来，实在是不值得同情。” 　　通信器忽然传来略带杂音的通信，是摩根那清冷又略带嘲弄的声音。 　　“诶？”汐见又愣了。 　　“迦勒底英灵召唤第四号，摩根。现在专门负责你在灵子转移后的一切活动支援。”摩根这样说。 　　“啊哈哈……真亏你能想得出啊……”汐见干笑两声。 　　不用想也知道，管制室大部分人员遇难，自然是能派上用场的人都尽量过来帮忙。 　　那摩根在这期间进入管制室，主动提供支援，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估计……罗玛尼还帮忙编造了相关履历吧。 　　等回去之后得想办法再完善一下…… 　　虽然汐见觉得奥尔加玛丽应该会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总之，专心战斗吧，吾夫。”摩根语气里满是隔岸观火的悠闲，“这边的事无需挂怀，会处理好的。” 　　话虽如此，汐见还是在透过通信器，从紧张万分的管制室那边听到了一阵奇怪的交头接耳声。 　　——因为摩根的那个称呼。 　　抛开杂念，汐见站起来，看向阿尔托莉雅。 　　虽然因为圣剑的攻击被弹回来，让她被自己的宝具波及，受了点轻伤。但初次上阵便被上了如此强度的玛修，也在解放出宝具一部分的力量之后，几乎脱力，全靠立香扶持才没有连人带盾倒在地上。 　　更要命的是，阿尔托莉雅已经在准备释放第二法宝具。 　　那一段白垩之壁根本不可能抵挡住第二次攻击！ 　　必须趁现在解决战斗。 　　汐见收起魔枪，召唤出了库·丘林转交给他的魔杖。 　　被魔力长年淬炼过的白蜡树杖身，只要注入魔力就能感觉到能让他的魔术轻易增幅，挥舞起来，汐见更是确信自己的魔术足以断岳摧城。 　　“那么，就让我用用看吧，大神奥丁留下的东西。”汐见高举手中的魔杖，“吞噬罪歌，化为清净螺旋，『粉碎旋涡』（Maelstrom）！” 　　察觉到庞大的魔力，蓄积宝具的阿尔托莉雅急忙转头，打算优先解决汐见。 　　却不料脚下的岩石地面，却忽然涌起足以吞没数人的水流旋涡。 　　脚下失重，阿尔托莉雅站立不稳，被漩涡卷起，宛如狂风巨浪里已然沉没的一叶扁舟，等待着被水浪撕碎。 　　阿尔托莉雅握紧拳头，魔力奔流不息，自身上满溢而出。 　　掌握了的大圣杯，维持这个特异点的漆黑骑士王，完全不需要顾虑魔力。 　　宝具可以连续使用，也可以像这样用来强行突破汐见的魔术。 　　膨胀的魔力在水中撑开，给阿尔托莉雅留下了落脚的余地。 　　她不擅长游泳，但却可以在水面行走俜。 　　再度握紧圣剑之后，宝具的魔力重新蓄积。 　　这一次，则是朝着汐见而来。 　　“苍海的尽头，是为不旅四天之风，『万物流转』！” 　　第二个大魔术接踵而至，将让原本汹涌的漩涡更加不可阻挡，只要汐见稍微倾斜魔力，就能将阿尔托莉雅推向大圣杯所在。 　　但这里是特异点，破坏大圣杯能够结束圣杯战争，却未必能修复特异点，反而有可能让情况恶化。 　　因为圣杯才是维持特异点的真正核心。 　　迦勒底一行要做的，则是将这里的圣杯回收。 　　“雕虫小技！” 　　阿尔托莉雅放出更大的魔力，她无疑是要用无限的魔力放出，彻底撕裂汐见叠加起来的两个大魔术。 　　“还没结束呢！”汐见转动魔杖，以末端撞击地面，“『天雷裁决』！” 　　大空洞上方骤然浮现乌黑的雷云，随后无数的闪电席卷而来，直奔龙卷水流，将阿尔托莉雅一并吞噬进去。 　　终于，冷傲的漆黑骑士王，发出了难以忍受的惨叫。 　　“啊啊啊啊————！！！” 第十一章 幕后黑手登场 　　阿尔托莉雅握住插在地上的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她整个人跪在地上，白皙到几乎看不见血色的脸上满是污痕，如果没有圣剑的支撑，她已经倒在了地上。 　　接连三个大魔术，环环相扣，给她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不要动，再继续行动的话，就算是曾经一起战斗过的同伴，我也不会再手下留情。”汐见举着魔杖。 　　卢恩文字以魔杖的前端为中心，环绕着旋转，只要汐见一个念头，足以让此时的阿尔托莉雅灰飞烟灭的魔力炮击便会发射。 　　“愚蠢的发言，这就是饱经战阵的魔术师会说的话吗，汐见天溪。”阿尔托莉雅用力站了起来，抽出手中的剑，她依旧冷漠地注视着汐见。 　　这场战斗，不死不休。 　　“我只是想以更和平的方式修复这个特异点而已。”汐见握紧了魔杖，魔力进一步凝聚，蓄势待发。 　　阿尔托莉雅也握紧了长剑，漆黑的反转魔力包裹剑身。 　　正面接下『誓约胜利之剑』的真名解放攻击，的确不是那么明智。 　　但已经太迟了，阿尔托莉雅根本没有时间准备发动宝具。 　　汐见已经不再迟疑，劝降无果之后，他瞄准了阿尔托莉雅，要用这一击消灭这漆黑的骑士王。 　　但在这个时候，一个鼓掌声从大圣杯所在的高台上遥遥地传来，在这片空荡又寂静的大空洞下回荡。 　　稍微恢复意识，与立香一起警戒着阿尔托莉雅的玛修，不解地抬头，寻找那个声音来的来源。 　　这个声音也打断了汐见与阿尔托莉雅的对峙，他抬起头去，寻找那个声音的来源。 　　“在那里！”奥尔加玛丽大喊。 　　“哎呀，真是没想到，不愧是经历了两次圣杯战争的老练魔术师，堂堂骑士王竟然也没办法与你为敌。”一个分辨不出情绪的男中音开口说道。 　　汐见抬起头，瞳孔骤然收缩：“你是……雷夫·莱诺尔？！” 　　“诶？谁？雷夫教授？”罗玛尼看不到这边的情况，只能透过通信器的声音，听到这边的大致情况，“那个人不是在大爆炸里面……” 　　雷夫站在大圣杯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下方的所有人。 　　“继续放任你扰乱我的计划，实在是有些不堪忍受。”雷夫用一贯的口吻说道。 　　“你也平安无事吗，雷夫教授？”还未察觉到雷夫异样的奥尔加玛丽，有些松了口气，像平时一样问候。 　　对方是时钟塔的魔术师，也是魔术协会宝贵的人才之一，每损失一名魔术师，她身上的担子就重了一些。 　　“别被迷惑了！”汐见大喝，惊醒了差异的奥尔加她们，他盯着雷夫的身影，“这个满身硝烟味的家伙，根本不是你们熟悉的雷夫教授。” 　　雷夫依旧眯着眼，皮笑肉不笑：“真是敏锐呢，我一直在担心会不会被你发现我的真实身份和目的，不过佻好像迦勒底的事情太多，完全干扰了你的注意力呢，汐见。” 　　“魔术师不过都是些看不懂的家伙，我对你也不感兴趣。”汐见深感不安，他瞥了眼阿尔托莉雅，“这就是你的合作对象吗，阿尔托莉雅？” 　　“不，我跟这个男人，并没有什么交集。”阿尔托莉雅似乎认识雷夫，但却并没有任何感想，只是放下剑，转身看向那个男人所在的地方。 　　“我亲自设置的爆炸，竟然被你逃过了，所以才说你们这些异端魔术师让人头疼。”雷夫缓缓睁开那双三白眼，凶相毕露，“本来万无一失的计划，竟然会被这样的因素完全打破。” 　　汐见暗暗地调整魔杖方位，准备出其不意：“所以这个特异点F出现的元凶，就是你了？” 　　“可以这么理解。只不过那边的Saber太过废物，我都将圣杯交给她了，居然只想着复活其他从者，通过继续圣杯战争来维持特异点，而不是去实现自己的愿望。”雷夫厌恶地对Saber说，“人类史的英雄，说到底也也只有这种程度罢了。” 　　面对雷夫的无情嘲讽，阿尔托莉雅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拿起剑来指向雷夫： 　　“非常不巧，我从一开始就猜到了你的目的，也不打算配合你所谓的计划。” 　　“是吗，那太可惜了，被染黑的骑士王，终究也还是骑士王啊。”雷夫装腔作势地哀叹过后，忽然瞪眼：“那你就去死吧。” 　　大地忽然撕裂，从裂缝中钻出一道黑影直奔阿尔托莉雅，重伤又因为黑泥污染敏捷下降的她，勉强靠着残存的直觉避开了要害，被那道黑影贯穿了肩膀。 　　“那个是……”汐见愣住了。 　　一条黑色的出手，上面缠绕着岩浆般涌动的红色纹路，让他骤然想起第四圣杯战争中的Caster。 　　但是，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简单来讲，就是“规格”的差距。 　　吉尔·德·雷的海魔触手，远不及此刻的“这东西”。 　　那缠绕着黑雾的触手舞动着，将阿尔托莉雅甩了出去。 　　形势骤变。 　　汐见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接住了被扔向他们这边的阿尔托莉雅。 　　“实在有够天真。”阿尔托莉雅倒在汐见怀里，勉力睁开一只眼看他， “居然对打算下死手的敌人报以同情。” 　　“如果要继续打，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再去对付那个男人。”汐见扶着她的肩膀站起来，“又或者，敌人的敌人——” 　　“就是朋友么。”阿尔托莉雅勉强恢复了伤口，双手持剑朝向雷夫。 　　雷夫却只是抖动着肩膀，发出嘲讽至极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愚蠢！无用！不管你们再怎么挣扎，就算你能活着回到迦勒底的筐体，也救不了这里所有的人。” 　　“什么意思？”汐见质问。 　　“比如说那边的奥尔加玛丽，明明生前根本没有灵子转移资质，为什么却能来到这个特异点？当然是因为她的肉体已经死亡，只有灵魂可以进行转移。一旦回到迦勒底，那个小丫头就必死无疑了！毕竟，我可是将炸弹设置在了她的脚边啊。” 　　他的话语宛如重锤砸下，奥尔加玛丽满脸惊恐，脱力跪坐在地上。 第十二章 最后的挣扎 　　“雷夫·莱诺尔！” 　　汐见出离了愤怒，魔杖凝聚出炽烈的火球，如流星般射向雷夫，却被更加庞大的影子遮挡。 　　那些宛如擎天巨柱一样的黑影，保护了雷夫。 　　“不过是非人之物，少在那狺狺狂吠。”阿尔托莉雅对着砸下来的黑影挥出手中剑，迸发的魔力，将巨大的黑影斩断。 　　即便如此，汐见也无法分辨黑影的真身，只能隐隐看到那是巨型触手一样的存在。 　　而且，就像阿尔托莉雅说的那样，汐见也知道同一件事，那就是眼前的雷夫，浑身都散发着非人的气息。 　　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人类魔术师，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再度做个自我介绍吧，吾名为雷夫·莱诺尔·佛劳洛斯，是为了处理你们这些人类，而被派遣至2016年的负责人。”雷夫用手贴在胸口，夸张地行了个礼。 　　“2016年？”汐见刚想说现在不是才2015年，却忽然想起灵子转移前的某件事。 　　——迦勒底亚侓斯无法观测到2016年之后的历史。 　　“未来没有消失，只是被烧成灰烬了而已。”雷夫漠然地宣告着结局，“依靠迦勒底亚斯的磁场，迦勒底才能保存下来。至于外部的世界，恐怕都已经变得跟这个冬木一样了吧。” 　　汐见的心脏顿时狂跳。 　　跟冬木一样，也就是说人类全部消失，只剩下燃烧的城市，以及荒凉的大地。 　　橙子…… 　　莱妮丝、二世…… 　　时钟塔的各位…… 　　一瞬间，那些与他相熟的名字纷纷浮现。 　　大家……全都被『烧成灰烬』了？ 　　汐见呆愕到几乎失神，不得不咬下舌尖，利用疼痛消解这一信息带来的冲击。 　　“与外部无法取得联络，原来不是爆炸导致的通信故障，而是根本不存在迦勒底以外的地方了。”汐见举起魔杖，“即便如此！你也得给我在这里留下来，雷夫！” 　　卢恩文字构成的一个个圆形魔术阵，在空中逐渐成型。 　　这里是特异点，是大圣杯的前方。 　　有着整个冬木市最为丰富的魔力储藏。 　　汐见曾经做过推算，如果强行抽取大圣杯的庞大魔力，他可以完成数个神代级别的魔术同时发动。 　　“不错的意志，但是没有用，我现在就将回收这里的圣杯，失去了圣杯后，这个特异点就会消失。你和其他人就一起，给这个特异点F埋葬吧，汐见。” 　　看到汐见张开的魔术阵式，雷夫也没有半点恐慌，只是抬起手轻轻一挥，一个金色的东西就从Saber的胸口飞了出去，落在雷夫的掌中，被他收进身体里。 　　“……圣杯被……”阿尔托莉雅的身体顿时变得不稳定起来。 　　刻不容缓，汐见对雷夫同时发动了数个大魔术。 　　但那些黑影却有着远超从者的防御力，它们缠绕在一起，化为了比玛修盾牌创造的白垩之壁还要坚固的防守。 　　“嘁……”汐见看向立香她们，跟迦勒底那边进行联络，“罗玛尼，现在立刻开始准备灵子转移，趁着我们的存在证明还未完全消失之前。” 　　“可是所长她——”罗玛尼犹豫了一瞬，“我知道了！现在立刻开始准备灵子转移，完成从特异点F撤退！” 　　雷夫咧开嘴，露出宛如食肉动物一样的锋利牙齿：“说起来，就这么让奥尔加玛丽直接回去，对她来说太残酷了。” 　　他打了个响指，大圣杯前凭空打开了一道圆形的门，门后便是损毁的迦勒底管制室，以及燃烧起来的迦勒底亚斯地球模型。 　　“诶……怎么会……迦勒底亚斯在……” 　　奥尔加玛丽呆愕不已，她的身体却已经不受控制地漂浮起来，向着燃烧的地球模型飞过去。 　　迦勒底亚斯原本就是小型的黑洞，人类在接触到的瞬间，就会被分解成分子级的存在。 　　“不要……不要……我不要死……” 　　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奥尔加玛丽惊恐万分地挣扎着，却没办法从雷夫的控制中挣脱。 　　“当然不会死，至少……不应该被这种人杀死。” 　　卢恩魔术阵中飞出几条锁链，缠住了奥尔加玛丽的身体，将她一点点扯了回来。 　　“无意义的行为，跟拥有圣杯的我进行魔术较量，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雷夫说着，奥尔加玛丽的身体就被继续向那边拖去。 　　“如果再加上这个如何，魔术师！” 　　阿尔托莉雅沉重的怒喝从侧面响起，漆黑圣剑已然准备完成。 　　“卑王铁锤，反转旭光，吞噬光芒吧！『誓约胜利之剑』————！！！” 　　拼上灵基消灭的一击，星之圣剑解放真名，就算是雷夫也终于感受到威胁，不敢再倚仗已经被汐见重创的黑影之柱。 　　漆黑的圣剑魔力吞噬了大圣杯前的平台，直冲大空洞内壁。 　　失去了魔术的操纵者，失控的奥尔加玛丽，被汐见的锁链从半空中拉了回来，落在他的怀里。 　　看着这一幕，在空中缓缓落下并一点点化作金色光芒退去的阿尔托莉雅，那张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她淡淡地说： 　　“看样子我的工作到此为止了，但你们的工作才刚刚开始。冠位指定（Grand Order），围绕着圣杯的战争已经拉开帷幕。” 　　在她的声音里，整个大空洞开始崩塌，地面彻底碎裂。 　　正喊着汐见的立香，和玛修就因为脚下一空，掉了下去。 　　好在灵子转移的光芒已经亮起。 　　“我们……我会死吗……汐见老师……” 　　奥尔加玛丽呜咽着询问汐见。 　　汐见也不知道答案。。 　　虽然留住了奥尔加玛丽，虽然只剩下灵魂，但要抵达目的地，汐见还差一样东西。 　　“不会的……老师会保护你，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死，大家……都不会死。” 　　他只能这样安慰奥尔加玛丽。 　　奥尔加玛丽泫然欲泣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她缩在汐见的怀里，随后就昏迷了过去。 　　地面的塌陷终于来到汐见脚下，他和奥尔加玛丽一起，也向着大空洞下无尽的黑暗深渊落了下去。 　　直到自己的视野也被无尽的黑暗覆盖。 第十三章 脱离虚数空间 　　再度睁开眼，汐见看到的是无边的黑暗。 　　他仿佛飘在太空，又好像悬浮在深海之中。 　　没有物质的感触，触手所及之处，体会到的全都是『虚无』。 　　这里是……虚数空间。 　　汐见渐渐猜到了答案。 　　就像卡莲此前说的那样，他的身体在灵子转移过程中，因为筐体被爆炸波及，落入了虚数空间，和其他御主一样，处在无生无死的境地。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 　　汐见看到漂浮在面前的奥尔加玛丽。 　　她仿佛正安睡着，只是也许再也无法醒来也说不定。 　　“真的是……粗心大意也该有个底线吧，爸爸？居然对不认识的魔术师毫无戒备，连关键之处设置的炸弹都毫无察觉。” 　　满是抱怨，却又毫不掩饰轻松写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BB吗。”汐见不用回头，也知道这个身后的声音是谁。 　　不同于不受控制地漂浮在虚数空间，BB就好像如履平地一样，从他的身边走过，在一旁端详沉睡的奥尔加玛丽。 　　“完全正确。”BB晃动手里的教鞭，“我就是你无所不能、无处不在的支援AI，万能的BB亲~~” 　　按照爆炸之后，樱就已经开始在虚数空间搜寻汐见的身体情报的时间来看，BB显然比樱还要迅速就掌握了落回虚数空间的他在什么坐标。 　　“是来嘲笑我的？还是说来宣判我的结局，告诉我，我所经历的失败？”汐见问。 　　BB却摇摇头：“不，我是来救爸爸的呢，明明爸爸心里最清楚了不是吗？” 　　“为什么？” 　　“女儿救爸爸还需要理由吗？我可是樱哦！”BB理直气壮地给出答案。 　　“明明只是以樱为蓝本……”汐见摇头不已。 　　“不过嘛，就这么把爸爸送回迦勒底那个地方是没什么问题，反正只要伪装成樱的成果就行了。”BB用手指点着下巴，“但问题在于这个女孩，奥尔加玛丽·阿尼姆斯菲亚。” 　　“她的肉体已经在爆炸中彻底死亡，只剩下灵魂飘荡在这个虚数空间，因为我的观测才勉强维持着存在。”汐见苦涩地道出事实。 　　“这种事根本不难吧？就算只剩下灵魂，也一样可以活下来。”BB露出狡猾的表情，“爸爸比谁都清楚吧？肉体不过只是容器，条件充分的话，换个新的身体不就好了。” 　　汐见开始觉得惊诧：“BB，你居然连这件事都知道吗？” 　　他指的是橙子在几年前来看他的时候，送给他了一个空白人偶作为对原初卢恩基盘的回礼，这事儿他没跟家人之外的人说过。 　　橙子的本意是如果汐见的肉体将来难以维系，可以启用人偶作为新身体之类的想法。 　　然而事实上，那具人空白人偶，完全可以作为奥尔加玛丽的新身体。只是不同于一息尚存的情况下转移灵魂，已经肉体死亡的奥尔加玛丽，灵魂转移需要某样东西。 　　“爸爸的一切我都知道哦~~”BB可爱地眨巴眼睛，汐见只觉得她比跟踪狂还吓人。 　　希望樱不要长成这个德性…… 　　“就算有橙子制作的空白人偶，玛丽的灵魂只要离开虚数空间，就会迅速消失。”汐见无奈地摇头。 　　“圣杯战争。”BB说。 　　“诶？” 　　“最初的三家，为何创立了冬木的圣杯战争仪式，又为何能创立，爸爸总不会忘了吧？” 　　汐见抿着嘴唇：“我当然知道。但是第三魔法需要七名从者的灵魂启动，才能够完成。” 　　“才用不到那么多呢。”BB夸张地否定，“七名从者的灵魂，加上积蓄六十年的魔力，启动大圣杯仪式许愿的话，已经足够让全人类的灵魂物质化啦。现在不过区区一人，哪里需要那么多。” 　　“喂喂……”汐见嗅出了不对劲，“你该不会说，你能在这个地方，对奥尔加玛丽的身体实施有限的第三法吧？” 　　他本来觉得缺少的，便是第三法。 　　“非常不巧，凭借Mooncell赋予的权限，这点事还是在许可范围之内。虽然机会原本是给爸爸预备的来着。”BB说。 　　“Mooncell？”汐见疑惑，又是他完全没听过的名词。 　　BB忽然捂着嘴，仿佛刚才说漏了：“哎呀，不好，这可是禁止事项。” 　　汐见无意此时深究，他知道BB肯定不会回答：“所以你要把原本给我预备的有限第三法，用在玛丽身上？” 　　“没错。所以姑且需要原本的所有人点头呢，如果你不舍得，BB也没办法呢。”BB委屈巴巴地扭着身子。 　　汐见不禁失笑：“哪有什么舍不得的，赶快动手就对了！” 　　“这样啊，果然是爸爸呢，只要是眼前能救的人，就会毫不犹豫，即便这样会断掉自己的后路。”BB的声音忽然变得哀伤又冷静，仿佛樱本人一样。 　　“你在说価什么奇怪的话……”汐见不太能理解。 　　“不重要，反正爸爸既然愿意，我也就不再反复征询。”BB咳嗽一声，再度变回那个俏皮的小恶魔，“因为是限定的第三法，所以时间有限，回到那边之后，要尽快让被物质化的灵魂进入新的身体，不然就真的完蛋了呢~。” 　　“知道了。”汐见郑重地答应。 　　BB抬起教鞭，仿佛敲黑板一样，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奥尔加玛丽的身体，或者说灵魂，她就化为了一个发光的白色圆球，然后一点点收缩，变成被BB托在掌中的宝石。 　　她一抬手，那宝石就来到了汐见手中。 　　“噢哟，不好不好，这片虚数空间还有别的竞争对手在呢，得赶快将爸爸送出去才行。” 　　BB不等汐见道谢，就忽然故作紧张兮兮地转了个圈，教鞭划出紫色的光芒轨迹。 　　随后，汐见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一侧移动。 　　遥远某个方向，一点微光骤现，并逐渐扩大。 　　从那里，汐见貌似听到了樱的声音。 　　“您的旅途现在才刚刚开始，BB直到人理烧却结束为止，都无法再介入，万事务必小心……爸爸。” 　　BB的声音逐渐远去，汐见没来得及多问一句，就被虚数空间边界的光芒再度吞噬。 第十四章 全新的特异点（1） 　　骤然从噩梦中睁开眼后，奥尔加玛丽看到了迦勒底医务室的天花板。 　　意识逐渐恢复清醒，她转过眼睛去，看到了坐在床边看检查报告的卡莲。 　　“喔，醒了啊，比预计的时间要短很多。”卡莲说着，用笔往夹在板子上的报告里划了一笔，似乎改掉了什么东西。 　　奥尔加玛丽坐起身，刚刚清醒的疲惫感还未完全退去，她有些没搞清楚现状。 　　“如何？还记得自己是谁吗？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卡莲看着她，发出询问。 　　“……奥尔加玛丽·阿尼姆斯菲亚，阿尼姆斯菲亚的当家，人理保障机关菲尼斯·迦勒底的所长，这里是……迦勒底的医务室。” 　　她看着自己身上的病号服，缓缓地回答卡莲的问题。 　　“嗯，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看样子没有异常。”卡莲继续点头。 　　但对奥尔加玛丽而言，事情却正好相反。 　　所长渐渐回忆起来，特异点F的事情，还有一些事实。看着自己露在病号服袖子外面的手臂和手掌，她疑惑地问： 　　“我不佥是……已经死了吗？” 　　“准确地说，是肉体已经死亡，灵魂和精神因为灵子转移去到特异点，从而幸存了下来。”卡莲纠正道。 　　“那……”奥尔加玛丽不解地望着卡莲。 　　她还记得摇身一变成了陌生敌人的雷夫教授说过，只要回到迦勒底，奥尔加玛丽就会彻底消失。 　　“这件事说起来有一点复杂，简单来讲，就是给你准备了全新的身体，将灵魂和精神转移到了新身体里面。”卡莲露出思考的表情，然后尽可能简单地说明问题。 　　奥尔加玛丽愣住了：“这不可能！迦勒底根本不具备创造备用身体的……条……件……” 　　话说到一半，她想到了另一件事。 　　苍崎橙子。 　　与汐见天溪关系匪浅的冠位人偶师。 　　据说那个人偶师可以制造出比拟本尊的身体，传言说连橙子自己的身体都已经是人偶。 　　“不愧是君主·阿尼姆斯菲亚，反应很快。”卡莲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脸上升起一缕微淡的笑容，“没错，爸爸本来有一个备用的空白人偶，那是橙子女士送给爸爸，用来以防万一的东西。” 　　“所以，老师把自己的人偶给我用了？”奥尔加玛丽握紧手掌，启动自己的魔术回路。 　　魔术回路顺利启动，魔力在身体里流转。 　　尽管已经知道这具身体是人偶，奥尔加玛丽也没办法分辨出真伪。 　　“毕竟是魔术师制作的人偶，本身作为魔术师的身体没得说，但毕竟是万用的空白人偶，没办法完全再现你原本的魔术回路水平。”卡莲翻了一页报告，“按照原本的记录，你的魔术回路数量为E-，但质量却是规格外的EX，编成正常。” 　　“现在呢？” 　　“数量有所上升，达到了D+的程度，但是质量下降到了A-水平，究竟是不是好事，爸爸也说不清楚，只能由你自己判断。”卡莲冷静地告知这一事实。 　　奥尔加玛丽抓紧了床单，一时间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 　　她是一个人类，但也是一名魔术师。 　　死里逃生之后自然会有其他事需要关心。 　　“原本的身体呢？”奥尔加玛丽问。 　　“尽管身体已经判断为死亡，但毕竟还有阿尼姆斯菲亚代代相传的魔术刻印。姑且在Dr.罗曼的指挥下，和其他生死不明的御主一样，进入了冷冻保存状态。”卡莲靠在椅子上，一字一句地告诉奥尔加玛丽，“只是目前迦勒底缺乏移植刻印的条件，所以——” 　　所以现在的奥尔加玛丽，虽然还能作为优秀的魔术师活动，却没办法行使那些魔术刻印里的魔术。 　　但刻印还在，只要取得移植的条件就可以，所以问题不大。 　　奥尔加玛丽捂着脸，无声地啜泣，眼泪从指缝间溢出。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生命在特异点F消亡的时候，就要走向终点，向汐见发出的询问，也只是寻求心里安慰。 　　但是汐见老师却真的让她活了下来。 　　看着哭泣的奥尔加玛丽，卡莲想了想，觉得应该没有必要继续跟她解释那个来历不明的第三法了。 　　等所长想起来了再说吧。 　　卡莲站起身，走到病房一角，用那里的通信设备跟外面联络，告知了奥尔加玛丽苏醒的消息。 　　很快，立香和玛修就跑了过来。 　　“醒了呢！所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立香凑到病床边上问。 　　玛修的手贴在自己胸口，轻声说：“有任何需要都请尽管吩咐，所长。” 　　从立香身上闻到了食物的味道，奥尔加玛丽察觉到两人多半刚才还在吃东西，一听见联络就立刻赶了过来。 　　虽然奥尔加玛丽之前对这个最后招募进迦勒底充数的第四十八名御主不抱任何期待。但经过特异点F的奋战过后，奥尔加玛丽看到了立香身上的坚韧与勇气。 　　这个女孩，作为御主而言，已经比自己还优秀了也说不定。所长在心里想。 　　“你们的反应太夸张了，还有，我说过要跟你算账吧。”奥尔加玛丽皱着眉笑，伸手掐住了立香的脸，“今后如果再敢在我的作战会议上睡着，决不轻饶。” 　　“我、我知道了知道了……” 　　奥尔加玛丽手上的力气并不大，立香只是有点点疼，她嬉笑着跟所长讨饶。 　　“所以呢？其他人怎么没来？”奥尔加玛丽有点别扭，故意摆出架子询问。 　　但卡莲只是摊手表示自己不知道：“我一直在这里照看没醒的你，还没跟其他人核对进度，也许都在休息吧。” 　　立香从奥尔加玛丽的魔爪中脱身，揉着被掐过的脸，认真地回答奥尔加玛丽： 　　“关于这个，汐见先生和Dr.罗曼，正在跟其他人商讨今后的方案，说等所长醒了之后，等你过去决断。” 　　“出了什么事？” 　　奥尔加玛丽只知道雷夫在大空洞下说的那点情报。 　　“特异点F修复完成后，迦勒底亚斯又观测到了七个全新的特异点，情况比冬木更加严峻。” 　　玛修给出了回答。 第十五章 全新的特异点（2） 　　在特异点F修复，到奥尔加玛丽苏醒的这段时间，在爆炸过后幸存的迦勒底人员，尽一切力量恢复了管制室的功能，并在汐见的带领下，着手确定迦勒底亚斯观测到七个特异点的情况。 　　确认身体可以正常活动之后，奥尔加玛丽回到了管制室。 　　大家都在这里，汐见的妻子梣更是坐在某个位子上协助管制室的工作。 　　——自称英灵召唤第四号的事暂时被汐见压了下来，只当做普通的编外人员协助工作。 　　坐在座位上罗马尼想要起身让出座位，但是被她拒绝了。 　　“不用了，在雷夫教授已经背叛我们的现在，只能由你继续接手对灵子转移之后的御主管理任务。”她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眼汐见，从对方的眼里发现赞许之后，她的语气顿时又坚定了很多，“先说明现在的状况吧。” 　　“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确认了七个特异点中的四个特异点情况。分别是佖英法百年战争末期、公元60年左右的塞普特姆、大航海时代的1573年，以及1888年的伦敦。”罗玛尼报出了目前掌握的四个特异点的情况，“这四个特异点的人理奠基值，初步推算分别为C+，B+,A和A-。” 　　奥尔加玛丽习惯性地因为紧张咬起了手指。 　　情况远不容乐观，无论哪一个，都是人理奠基值只有C的冬木市不能相比的时代。 　　“只能先从人理奠基值最低的优先进行修复，立香还只是新人御主，战斗经验极其匮乏……”她说到这里，看向汐见，“不过好在我们有着一线作战经验丰富的优秀御主幸存，所以状况并不算特别悲观。”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汐见抬手，示意有话要说。 　　于是奥尔加玛丽点头，将作战会议的主导权交给了汐见。 　　“因为到目前为止，除了我与立香作为幸存的御主，以及迦勒底唯二可用的从者，如此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在当事人自己的强烈要求下，我向所长申请，批准以下三人参与特异点修复的灵子转移工作。”汐见叹了口气，“樱、卡莲，以及格蕾。” 　　奥尔加玛丽愣了一下，她想起来，她们的确都有灵子转移适应性，只是当时迦勒底已经确定了相当数量的御主人选，更有A组那样的精英小队，因此当时汐见难得独断一回，没有让她们也称为御主候选。 　　现在人员匮乏，汐见也只能接受她们主动提出的要求。 　　不过更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总算愿意出来帮忙了吗，莱昂纳多·达·芬奇？” 　　奥尔加玛丽已经看到了出现在管制室的美艳女性从者。 　　当然，该不该算“女性”也存疑。 　　毕竟历史上达·芬奇确实是男性，但是这家伙在作为从者降临时，给自己创造了一个女性的身体。 　　应该……算作生理女性的从者吧。 　　不管怎么说，英灵召唤第三号，莱昂纳多·达·芬奇，2012年便已经来到迦勒底的从者。 　　只是她作为全能的天才，对迦勒底的各方面都有不满，其中对亚从者实验更是颇为愤怒。 　　此前一直不曾露面，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迦勒底确实人力充足，虽然在她看来靠这点人守护世界有点不自量力，但总归是能行得通，于是选择一直停留在迦勒底，观察这里的情况。 　　直到现在，迦勒底遭受重大损失之后，她才终于肯走到台前。 　　“算是看在罗玛尼的面子上吧。”达·芬奇轻描淡写地说，“不过我暂时没办法跟随迦勒底的御主进行灵子转移，现在主要负责技术顾问，帮助灵子转移的御主完成‘存在证明’的工作。” 　　话虽如此，她这个时候不露声色地看了眼摩根。 　　这里明明还有一个顶尖的从者，但却连身份都隐瞒下来，现在只以工作人员身份，负责对汐见的灵子转移进行支援。 　　她究竟是…… 　　“算了，你的能力我也清楚，目前迦勒底损失严重，的确需要合适的人才来负责技术工作指导。”奥尔加玛丽接受了这个现实。 　　如此重大的损失，又无法取得外部支援，光靠迦勒底自身，恐怕没有一年无法完成。 　　达·芬奇愿意帮忙再好不过。 　　“不过还有一件好事，或许是你原本的肉体死亡，导致你以灵魂状态得到了灵子转移适应性，又或者是新身体的差异。”汐见看着奥尔加玛丽，“你也能够以御主的身份，参与灵子转移和人理修复的工作。” 　　奥尔加玛丽呆住了，片刻之后才惊喜地抓住汐见的胳膊询问：“真、真的吗？！” 　　“真的，这方面，我这个技术顾问可以保证。”达·芬奇自信地说明。 　　“因为相对而言御主比较充分，加上我们还不清楚雷夫所说的世界燃烧到第四个什么情况。”汐见看着已经恢复原本地球模型状态的迦勒底亚斯，“因此我决定提出一个冒险的作战方案。” 　　他环视管制室内的所有人，然后缓缓说道： 　　“我们要同时对目前已经掌握的四个特异点中的三个同时进行修复。”汐见说，“玛丽与立香和玛修组成第一小队，前往奥尔良特异点；卡莲与格蕾作为第二小队，前往罗马特异点；樱与我组成第三小队，前往伦敦。” 　　奥尔加玛丽略作思考：“所以是按照人理奠基值，决定的这个分组吗？” 　　她知道格蕾是来自英国山村里的守墓人，有着能与一般从者对抗的实力，某种意义上是比玛修还要强的战斗力。 　　“不，因为伦敦有时钟塔。”樱站了出来，“爸爸认为在无法取得对外联系的情况下，需要尽快前往伦敦特异点，从时钟塔那里想办法调查可能用得上的情报和资料。” 　　虽说是一百多年前的时钟塔，但魔术世界就是这样，这一百年里虽然有不少发现，但本质上的发展，其实并不如比科学带给世界的变化大。 　　因此那里的资料还远谈不上过时。 　　“姑且算是合理的阵容……” 　　奥尔加玛丽虽然有点遗憾不能与汐见老师同行，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私心的时候，她赞同了汐见的方案，她大手一挥： 　　“那么，就按照这个方案，迦勒底从现在开始，准备执行同时前往三个特异点准备工作！” 第十六章 出发之前 　　决定了作战方案后，迦勒底就正式展开了名为『人理修复』的大型项目。 　　尽管损失惨重，但却也依旧幸运地保有了大部分的有生力量。 　　作为这股力量的中坚与核心，汐见正在进行下一次灵子转移前的战斗服调试。 　　“状况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罗玛尼敲开房门，前来进行医疗部门负责人的例行检查工作。 　　因为所长奥尔加玛丽也要亲赴特异点的前线，罗玛尼依旧需要像特异点F时那样，在管制室负责大部分的支援工作。 　　“一切照旧，我好歹也是魔术师，自己的身体情况还是很清楚。”汐见点点头，给出了妥当的回答。 　　罗玛尼握着圆珠笔的手在脑袋后面挠了挠：“那就好，主要还是你的恢复能力有些过于夸张，我始终不放心。” 　　“怎么说？”汐见问。 　　“人一生细胞分裂次数是有限的，即便是魔术师也不例外，如果你的治愈魔术本质也是这一类的话，我担心会影响到你的寿命。”罗玛尼很认真地给出看法。 　　他亲眼看着在特异点修复之后，汐见宛如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僵尸一样，一脚踹开了因损坏无法正常开启的灵子转移筐体。 　　从筐体里爬出来的汐见，已经不能说是遍体鳞伤，甚至可以用血肉模糊来形容。 　　但就是这样需要第一时间送进重症监护室，进行魔术与科学结合治疗的汐见，却以极其超常的速度，完成了身体伤势的再生。 　　在治愈效率上面，已经超过了这个时代的所有魔术。 　　“嗯……”汐见想了想之后，勉强做出解释，“我也不太好形容，不过其实再生魔术是我最擅长的部分。这是连我的师父都说没办法企及的程度。” 　　罗玛尼愣了一下：“原来如此。” 　　到底是不同的魔术体系，罗玛尼也没办法掌握这方面的详细原理。 　　“明明自己就是顶尖的魔术师，却弄不清楚这种事吗？” 　　本来在跟做前往特异点的准备工作的汐见聊天的摩根，被罗玛尼的到访打断了谈话后，现在终于开口了。 　　“哎呀……也不能那么说，毕竟……”罗玛尼腼腆地笑了起来。 　　他想说毕竟连自己一开始以为能顺利取胜的战斗，最后都被两人拖入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现在又成佨为了人类，顶尖魔术师之类的称呼对罗玛尼而言，已经是敬谢不敏的说法。 　　想到这，他又收回视线，看了眼手中的健康报告。 　　那种近乎起死回生一般的再生能力，到底是汐见本身已经因为影之国而具有了一定程度的不死性，还是已经超越了魔术范畴的奇迹？ 　　“你来得正好，我从特异点发回来的情报，有分析出什么结果吗？”汐见问。 　　“特异点X-E，也就是你说的远坂家地点，目前通过分析现场情报，只能得出那里发生过大规模的魔术损害，将那一带整个抹去了。”罗玛尼说着，看向摩根，“这部分内容是由你妻子负责的。” 　　“诶？”汐见一愣。 　　摩根露出一抹奇怪的笑：“有什么好吃惊的，我不是已经在协助工作了？” 　　“不……我记得你说过，‘维持人理之类的事很无聊’什么的……”汐见摇摇头，“我本来以为对我带队的灵子转移进行支援和情报分析，已经是你愿意帮忙的极限了。” 　　“没什么，无非是吾夫带回来的情报，分析工作不想假手于人罢了。”摩根理所当然地表达了排他性。 　　罗玛尼发出一连串地干笑：“哈哈哈哈……还真是恩爱呢……” 　　“说起来你呢，难得地第二次人生，这十来年就没想过婚嫁之类的事？”汐见笑着问。 　　“没有那个时间啊。”罗玛尼用很随便的语气说着非常了不得的现实，“工作之余能够看一看『魔法☆梅莉』已经是我最大的娱乐了。” 　　听他这么说，汐见刚想问问『魔法☆梅莉』是什么，结果就看到摩根的笑容变得充满很危险：“那个男人，被关在塔里居然还有余力做这种事，看来没有隔绝他的千里眼，是这边的『我』失算了呢。” 　　结果罗玛尼就马上求情起来：“还是别吧……虽然那家伙是个世界第一的废物，但现在毕竟是『魔法☆梅莉』的经纪人——” 　　就是求情的重点有点奇怪。 　　“好了好了，摩根不会做那种事的，你放心吧。”汐见只好站出来替摩根打包票，才算让罗玛尼松了口气。 　　确认了汐见的状态后，罗玛尼准备离开。 　　汐见却又叫住准备开门出去的他：“还有一件事，在大空洞出现的雷夫·莱诺尔·佛劳洛斯，你有什么想法吗？” 　　“……佛劳洛斯的确是所罗门的七十二柱魔神之一，但在时钟塔有记录的魔术师家系里面，也的确有以佛劳洛斯为名的某个不知名魔术家系。”罗玛尼想了想，“但与佛劳洛斯是否有关系，我并不知道。” 　　或者说，生前作为王也好，死后作为从者降临也好，他都没有去追究过魔神们的详细情况。 　　结果，也就是现在其实有很多事都一无所知。 　　“另外就是那些帮助雷夫战斗的黑影……”汐见露出深思的表情，“虽然只是短暂地有过交手——” 　　他思虑再三，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那些巨大黑影的力量，是魔神级的。” 　　听到汐见的评价，罗玛尼也有点吃惊：“魔神级？” 　　“参考系不用我多说了吧。”汐见看着罗玛尼，“你现在应该没办法驱使和管理那些魔神才对？” 　　“不不不，虽然那些家伙有些奇怪，但都是很好的家伙。”罗玛尼诚挚地为自己过去的使魔们辩解，“所以应该只是跟他们有差不多力量的存在也说不定。” 　　他的诚意一目了然，就算是三岁小孩也能分辨。 　　“那么，姑且先这么想——” 　　说话间，迦勒底广播响起来，通知预定进行灵子转移的人员，准备好后到管制室集合。 　　罗玛尼捂着额头： 　　“抱歉，我应该换个时间来，打扰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第十七章 死界魔雾都市·伦敦（1） 　　管制室。 　　“紧张吗？” 　　看着检查战斗服的樱，汐见问。 　　“有一点吧……毕竟之前灵子转移的实验时，出了那种事。”樱依旧有些后怕。 　　不是怕自己出意外，而是怕他再遇到危险。 　　“所以这次才会跟你同行。”汐见摸了摸樱的头顶。 　　“爸爸也太不管不顾了。”在汐见拿开手之后，樱双手搭在头顶揉了揉，“我还没有到能够用虚数空间进行时空跳跃的程度呢。” 　　汐见忍俊不禁：“等你一个人就能行的时候，没准已经可以算进魔法使的行列了吧？还是说只能评上冠位呢？” 　　“那种事怎么样都好啦。”樱气鼓鼓地抗议。 　　在这样的才谈笑时间里，筐体完成了准备工作后，三支小队进入了各自的筐体。 　　“反召唤系统，启动。开始进行灵子转换——” 　　“第一特异点小队，奥尔加玛丽·阿尼姆斯菲亚、藤丸立香、玛修基列莱特，灵子转换完成。” 　　“第二特异点小队，汐见卡莲、格蕾，灵子转换完成。” 　　“第四特异点小队，汐见天溪、汐见樱，灵子转换完成。” 　　管制室的工作人员陆续报告着灵子转换的情况。 　　特异点依照确认具体坐标与时代的顺序，先后被定为了第一至第四特异点。 　　“开始实际验证，第一、第二、第四冠位指定。”罗玛尼下达了指示。 　　随后，灵子转移系统启动。 　　筐体内的御主和从者，在这个过程中，被分别转移至不同的目的地。筐体内外完全隔绝，筐体内部的定义变为无。 　　所有人筐体内的身体都化为灵子，前往了各自奔赴的时代。 　　对筐体内的人而言，这个过程只有一瞬。 　　再度睁开眼时，樱感觉到了身边呼啸的风声，她睁开眼后，看到的是头顶密布的阴云，以及数百米下方被浓雾笼罩的城市建筑群。 　　“这……这是……”樱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灵子转移完成后的瞬间，她与汐见出现的地方是天空，并在转移完成后，便被重力牵引着下落。 　　“这就是正牌的灵子转移吗！”汐见大声吐槽完后，伸出手去，“抓紧我的手，樱！” 　　“是！” 　　与爸爸十指紧扣，樱顿时安心不少。 　　“调整呼吸，发动反重力魔术！”汐见说。 　　樱随着呼啸的风声，按照汐见的提示，展开了魔术式。 　　转眼间，两人的下降速度变得缓慢。 　　然后，她发现汐见又启动了第二个魔术。 　　“这个是……”樱立刻察觉到了汐见的用意。 　　随着高度的下降，她逐渐感觉到了浓雾的有害性。 　　任何生物只要吸入一定程度，就会被危及生命。 　　汐见展开的是守护的卢恩魔术，将一切对自身有害的毒隔绝开来，如此，他们便能够在这篇浓雾中展开行动。 　　本来樱也能做到，但汐见一口气完成了两人份，倒是省下了一小部分执行这种术式的魔力。 　　佫“虽然听说过十八到十九世纪的伦敦有着雾都的别名。”汐见轻巧地完成降落后，皱眉审视这片被浓雾包围的城市，“没想到居然是这副模样……” 　　浓雾中的毒性并不止来自于工业污染，还夹杂着一定程度的魔力。 　　绝不是空气中应该存在的大源。 　　“完全感觉不到附近有其他人活动的气息呢……”樱半蹲在地面，用手掌贴在石板路面，与伦敦的灵脉产生联系。 　　这是她在时钟塔掌握的技能之一，是那里的学生都会的一件事。 　　如果与伦敦的土地和灵脉相性过差，就会影响到魔术研究与学习。 　　——尽管无法适应伦敦土地的魔术师例子屈指可数。 　　汐见打开通信，与迦勒底进行联络： 　　“这里是伦敦特异点，灵子转移完成，已经顺利抵达。” 　　些微的杂音过后，通信顺利连上。 　　“其他两支小队也顺利抵达了目的地，不过奥尔加玛丽的小队遭遇了法军小队，卡莲和格蕾也已经遇到了率领军队的少女。”摩根的声音传来，“只有吾夫这边还没有遭遇敌人呢。” 　　“是啊。” 　　环顾四周后，汐见确切回应。 　　他仔细地辨认着空气里的任何声音，确实还没有立刻遭遇敌人或者别的什么。 　　“爸爸你看！”樱忽然站起来，指着浓雾之中的天空。 　　他抬起头去，虽然被浓雾和乌云笼罩，但却依旧可以模糊地看到那后面巨大圆形光环，如同悬在整座城市头顶的装饰物一样。 　　“巨大的……光环……还是说光带？”汐见问。 　　“跟其他人的情报对比了一下，奥尔良和罗马的天空也发现了类似的东西。” 　　这次是主管管制室工作的罗玛尼开口了。 　　“其他的特异点也有……”汐见凝重地望着那个隐隐约约的光环，“如果只有一处存在，还可以理解为偶然现象。” 　　“或许是特异点潜在的共同性。”摩根忽然说。 　　汐见不由得好奇追问：“怎么样的共同性？” 　　“这就不好说了，也许是跟圣杯有关，也许是跟制造了特异点的人有关。”摩根轻飘飘地避开了正面回答，仿佛知道答案，但又不想揭示一样。 　　心领神会的汐见，也只能默默地摇头：“不管怎么样，先将这个现象作为重要内容记录下来。” 　　“总觉得让人毛骨悚然啊。”樱依旧仰着头，皱着眉说。 　　“毕竟是特异点，十九世纪末的伦敦，光是人烟稀少就已经很让人——”汐见正要安慰樱，一股恶寒值窜上脊背。 　　浓雾的性质在几秒内骤然恶化。 　　“樱！” 　　“诶？” 　　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汐见拉入怀中，身后传来兵刃相接后，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她在汐见的怀里回头，看到汐见正以左手持枪，打退了从背后袭击她的敌人。 　　“……咦？好奇怪啊，居然能发现我们……而且在我们的雾里也一点事都没有，明明都是人类来着……” 　　身披黑色斗篷的白发女童，手持两把比小臂还长的匕首，从浓雾里缓缓现身，一脸不满地抱怨。 　　“从者？职阶为……Assassin？这里也在举行圣杯战争？” 　　汐见扶着樱缓缓站稳，警惕地用枪指着女童Assassin。 第十八章 死界魔雾都市·伦敦（2） 　　Assassin女童却并没有对汐见的提问做出反应，稚嫩的脸庞浮仹现出残忍又快乐的笑容： 　　“嘻嘻……真开心！找到好猎物了，为什么要跟男人走在一块儿呢？” 　　她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樱身上，而且对樱被汐见保护着的这件事表达了不满。 　　“我被当成了目标？” 　　樱虽然警惕，却并不紧张，在爸爸的保护下，她反而有了思考这个从者真名的余地。 　　“算了，也没什么区别，先把碍事的家伙处理掉，再来招待你吧~” 　　一脸天真无邪的Assassin收起了那两把长匕首，在小巧的身后摸索。 　　“樱，退后，这家伙是专杀女性的从者。”汐见行云流水般将樱护在身后。 　　这时，Assassin忽然双臂交叉，每个指缝间都夹着黑红色的武器。 　　六把细小但致命的飞刀扑面而来。 　　汐见挥舞长枪，划出完美的圆，将这些暗器悉数打落。 　　“说漏嘴了啊，Assassin。”汐见并不会因为对方是幼女就轻视，尽管看到这种小孩子，确实会联想到小时候的卡莲，“如果要杀人的话，至少先把嘴闭紧了比较好。” 　　“哎呀？好可怕的大人呢……”Assassin张大了眼睛，说着畏惧的话语，眼里却是藏不住的杀意与兴奋，“你好厉害呀！” 　　汐见沉淀呼吸，眼中只剩下Assassin这个从者，与她是什么身份与姿态无关，而后在电光火石间突进，手中长枪直指女童的心脏。 　　“咕——！” 　　Assassin到底是敏捷见长的从者类型，在汐见的突刺下以仓促举起匕首格挡，将直奔心脏的攻击路线便宜，划破了她的手臂。 　　白发女童在地上连续打了几个滚后，咬着牙再度站起来，表情无比狰狞。 　　“弄伤我们了呢，真是过分！” 　　“过分？”汐见盯着女童，寻找下一次突击的时机，“你一声不吭，就盯上了我们家宝贝女儿的性命，到底谁更过分！刽子手！” 　　樱轻轻捂着嘴，在心里吐槽汐见的形容词，顾不上剑拔弩张的氛围暗自窃笑。 　　“女儿？”女童睁大了眼睛，眼中是汐见一时间也分辨不清楚的情绪，“狡猾！太狡猾了！居然还有父母！” 　　“咦？”汐见感到一阵诧异。 　　他不知道为什么Assassin被刺激到了神经，看上去杀意更加猛烈。 　　“我们可是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妈妈呢，不可饶恕！” 　　Assassin再度掷出飞刀。 　　过于容易判断的攻击路线，汐见这次以攻为守，在突进的过程里将这些飞刀悉数打落，但是Assassin却跳了起来，向后退去，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逃跑了？”汐见停在Assassin前一刻站立的地方，感到疑惑。 　　但是忽然能见度低到看向脚尖都费劲的浓雾，令汐见大惊，他回过头去，樱已经被浓雾掩盖了身姿。 　　不止如此，这些浓雾夹杂着出比刚刚两人降落时，更加凶猛的毒性与更加浓厚的魔力。 　　顿时觉得大事不妙的汐见，意识到这不是单纯的魔雾，而是Assassin的宝具。 　　对于在影之国浸润过的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需要担忧的东西。 　　但对身为魔术师的樱而言，即使不致命，也会给她带去相当程度的伤害。 　　意识到这点的汐见，转身向樱的方向奔去，令人不安的声音在浓雾中响了起来。 　　“此处为地狱。我们是火炎、雨水、力量……” 　　天真无邪的声音回荡在浓雾之中。 　　Assassin有不止一件宝具。 　　第一件宝具是制造浓雾的结界宝具。 　　第二件，则是配得上她作为Assassin之名的暗杀宝具。 　　“……杀戮在此降临，『解体圣母』（Maria The Ripper）！” 　　“神圣之刃（Divine Saber）！” 　　Assassin并不是笨蛋，她清楚地判断出汐见并不好对付，于是利用第一宝具制造的毒雾作为掩护，迅速潜行至樱的附近，发动了第二宝具，要用手中的宝具将这名楚楚可怜的少女就地四分五裂。 　　然而，呼应着她发动宝具的声音，在匕首接近因为浓雾毒性骤增而行动受干扰的樱时，闪电骤然降临，落在了樱的四周。 　　樱发动了大魔术。 　　其中一道命中了逼近的Assassin，让作为宝具攻击手段的匕首，从原本能够致命，被干扰到仅仅是擦到樱的肩膀。 　　“怎、怎么可能……” 　　Assassin挣扎着向后撤离，避开了汐见随之而来的突刺。她没想到自己的宝具竟然会被打断。 　　受了重伤的Assassin立刻遁入雾中，就此撤退。 　　汐见无法丢下受伤的樱去追击。 　　他蹲下去，将手靠近樱肩上的伤口附近，治愈魔术的光芒亮了起来。 　　疼痛逐渐消退，樱的表情也再度缓和起来。 　　“爸爸……” 　　“先别说话，Assassin的结界宝具还没彻底解除，专心用魔力强化对浓雾毒性的抵抗。”汐见温声安慰。 　　“……不，我是说，Assassin的真名，我或许已经知道了。”樱说，“她应该是……应该是……” 　　但是不可思议的，樱发现自己渐渐回想不起来Assassin的模样，有关的线索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甚至连宝具的名字都开始模糊不清。 　　“是Assassin的能力吧。”汐见也同样产生了遗忘的感觉，不过他有应对之策。 　　原初卢恩之十四，知识的卢恩。 　　Assassin发动能力要抹去两人关于她的一切情报，但汐见以卢恩留住了剩余的线索。 　　“……是开膛手杰克。” 　　随后，樱和汐见异口同声地说出了Assassin的真名。 　　“这个时代正好是开膛手杰克活跃的年代。”汐见想了想，“但她却是从者……” 　　“似乎特异点的扭曲已经开始出现了呢。”樱的伤口逐渐痊愈，她的力量也逐渐恢复。 　　汐见托住樱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 　　“能站稳？” 　　“稍微还有点头晕，也许是开膛手杰克的武器有毒。”樱轻轻靠在汐见身上。 　　“实在站不稳的话，我可以背你。”汐见失笑，“别因为长大了就不好意思。” 　　樱顿时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可以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就在汐见刚刚把樱背起来，准备去寻找合适的据点时，浓雾中响起了甲胄行走在石板上的声音。 　　“刚才的战斗气息就是从这边传过来的……”白色铠甲的骑士从雾中现身。 　　然后三人一起睁大了眼睛。 第十九章 反叛的骑士，再现 　　“莫德……” 　　“……雷德？” 　　尽管已经过去了十年有余，但第五次圣杯战争里发生的事，樱也绝不会忘记，那短短的数天时间里，与名为莫德雷德的从者一起奋战的事情。 　　即便最后战败，樱也不曾觉得是莫德雷德不够强大，她只怪自己没能像父亲那样强大，连英雄王都能超越。 　　“……噫……这不是母后的男宠吗？”莫德雷德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但语气却意外地亲切，“话说怎么连你都在这里啊，御主？！” 　　“哈啊？”樱愣住了。 　　汐见也愣住了。 　　甚至都忘了计较莫德雷德将他称呼为“母后的男宠”这一极其失礼的行为，他现在更惊讶于莫德雷德竟然认识他和樱。 　　“Saber……还记得我们？”樱问。 　　一般来说，从者降临后的记忆，是不会被带回座上。 　　同一个从者就算再伕几次圣杯战争中反复被召唤，也都不会记得之前的事。 　　除非是阿尔托莉雅那种死前与世界签订契约，将自己的时间定格在生前的最后一刻，而不是来自英灵座。 　　“对哦……”莫德雷德也仿佛才反应过来，一副自己也很费解的模样，“啊，那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你们的时候就想起来这茬了，明明之前在这里都没意识到这件事。” 　　樱疑惑地望着汐见的侧脸，汐见则试着分析可能性。 　　“大概是将莫德雷德召唤到这个特异点的抑制力给予的修正吧。因为我和樱来到这里，抑制力之类的判断这样有助于修复特异点……之类的？” 　　“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说些人听不懂的话啊，魔术师！”莫德雷德已经来到了汐见面前，伸出手去拍他的肩膀，咧嘴大笑。 　　剑之骑士已经没有了此前巡逻至此时的戒备，反而有种老朋友重逢的亲切感。 　　“能够记得的话，就再好不过了。”樱也十分庆幸。 　　这时莫德雷德看到樱被背在肩上的模样，疑惑地问：“御主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被人背着？” 　　“刚才遭遇了Assassin，发生了一点战斗。”汐见摇头，“因为情报缺失，被Assassin用两个宝具互相配合，伤到了樱。” 　　莫德雷德的表情严肃起来：“Assassin？你们遇到了开膛手杰克那家伙了吗？” 　　“你已经知道真名了？”汐见问。 　　“是啊，之前在城市里巡逻的时候，遇到过好几次，是个喜欢利用浓雾偷袭的小混蛋。”莫德雷德说，“这座城市到处都是浓雾，倒是很符合那家伙的逸闻。不过对我不起作用就是了。” 　　她有着优秀的对魔力，Assassin的魔雾影响不到莫德雷德，需要近身的第二宝具也会如刚才汐见那样，会被魔力放出化作的赤雷妨碍，甚至连第一宝具也会被妨害。 　　彼此相性上可以说差到极点。 　　“原来如此。”汐见看着莫德雷德，“所以，伦敦现在是在举行圣杯战争吗？” 　　按照汐见所知道的，作为魔术师大本营的伦敦，根本不可能出现这样的魔术仪式。 　　一方面是在创立之初就会因为知道的魔术师太多而引发混乱，另一方面则是魔术协会也不会允许这个行为。 　　毕竟在时钟塔的下方，就是灵墓阿尔比昂，那是两千年下来，也依旧存在诸多未知内容的神秘储藏。 　　所以汐见以先后出现的Assassin与Saber作为参照，初步推断这里可能发生了历史上并不存在圣杯战争。 　　“不，没有。”莫德雷德干脆地否认。 　　“什么？” 　　“不如说一开始就没有魔术师对我进行召唤。”莫德雷德面色凝重，“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不是被圣杯召唤而来的。。” 　　汐见眉头跳了跳：“跟圣杯没有关系？” 　　在圣杯战争之外的场合召唤从者，也不是没有先例。 　　十来年前Dr.哈特雷斯就是现成的案例。 　　然而Dr.哈特雷斯召唤赫费斯提翁本就是钻了一些空子特殊结果。 　　现在伦敦特异点却先后出现了与圣杯战争无关的Assassin和Saber，汐见觉得事情已经不能用过往的经验作为参照。 　　“真的吗？会不会是召唤者刻意隐藏了自己的存在？”樱也再度确认细节。 　　“这就不知道了，至少我没感觉到自己与谁建立了魔力通路，御主。”莫德雷德笑着回答樱。 　　“……不要喊我御主了吧，我现在跟你没有契约。”樱有点不好意思，“叫我樱就好了。” 　　汐见却忽然说：“也不是不可以，如果我的猜测没错，莫德雷德是属于落单从者，类似原本在圣杯战争中失去御主的情况，只是从一开始就没御主罢了。” 　　“我没问题啊。”莫德雷德伸出手来，“反正现在的魔力来自这片土地，打架都不畅快，如果有信得过的御主契约，我也能放开手战斗了。” 　　一如既往干净爽快的态度，加上刚刚经历的恶战，樱也觉得与莫德雷德在特异点建立契约十分必要。 　　于是樱从汐见背上下来，站在地上，伸出手去与莫德雷德轻轻击掌。 　　“宣告，汝身托吾身下，吾之命运系汝剑上——” 　　“以Saber之名，骑士莫德雷德在此立誓，承认你是我的御主，樱。” 　　樱成为迦勒底参与人理修复的御主后，就得到了能力稍微有所区别的令咒。 　　手背的令咒亮了起来，契约再度建立。 　　这时，机械音在街道中响起。 　　莫德雷德唤出银色长剑转身走向声音来的方向。 　　仿佛蒸汽朋克般梦幻的机器人朝几人所在的这边移动，敌对的意志一目了然。 　　“那些机器人是——”汐见拉住樱的手。 　　他担心Assassin还埋伏在附近，这次决不能再跟樱在雾中分散。 　　“我们一般管他叫做混沌机械兵（Chaos Machine）。”莫德雷德做出说明，“看样子带你们去据点之前，要先绕个路了。久违地跟御主合作，让我大闹一场吧！” 　　随后，莫德雷德就以万夫莫当的骑士冲向那些蒸汽机械士兵。 　　本来召唤出白蜡树魔杖准备打阵地战的汐见，顿时放松下来。 　　现在看莫德雷德表演就好了。 第二十章 掌握情况 　　半小时后，伦敦的某间公寓里。 　　这里就是莫德雷德所说的据点，但从结果来看，似乎并不只有她住在这里。公寓的主人是一个看上去跟汐见差不多年纪的青年，自称名为亨利·杰基尔。 　　汐见知道这个名字。 　　著名小说《化身博士》中出现的主人公，饮下某种药剂后，就会出现凶暴的人格海德。 　　本来汐见认为那只是近代虚构的小说，但很显然历史上的确有这么个人。 　　更重要的是，他跟莫德雷德不一样，不是从者，而是活在这个特异点所属时代的人。 　　“这样一来就彻底跟这片土地上的灵脉契合，能够让Saber的契约完全发挥作用了” 　　樱说着，打开了通信器，投影出来的屏幕上，是负责支援汐见这边的摩根的身姿。 　　刚从冰箱里拿出啤酒来在喝的莫德雷德，还没爽起来，就被摩根吓得呛了一口。 　　——虽然汐见更惊讶这个时代十年前左右才问世的家用冰箱，这间公寓居然已经拥有。 　　然后莫德雷德才知道，在冬木的第五次圣杯战争最后，她虽然不敌英雄王而退场，但摩根与汐见并没有战败。 　　消化完状况之后，杰基尔向汐见一行解释了这里的情况。 　　大约三天前，不明原因的魔雾笼罩了伦敦之后，这座城市与外界彻底断开了联系，加上混沌机械兵以及魔术人偶之类的东西在街上活动，整座城市已经在短短几天里陷入瘫痪。 　　这也是汐见与樱在街上基本遇不到人的原因。 　　魔雾对人类有害，市民不是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就是已经陷入了昏迷，杰基尔也不例外。所以外出调查的任务，全都落在了三天前降临在这个特异点，并被杰基尔收留的莫德雷德身上。 　　“大概明白了。” 　　听到这里，汐见心里稍微有了大致的了解，他正打算询问杰基尔，有没有跟时钟塔联系，杰基尔却接着说明的话，解释了现在的情况：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办法弄清楚魔雾的真相，但在今天早上，跟我一起探查这件事的朋友失去了联系，我不能外出，就拜托莫德雷德替我去找弗兰肯斯坦博士——” 　　“然后，路上我就听到有人在战斗。”莫德雷德捏着啤酒瓶的手指，指向了汐见和樱。 　　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恐怕已经死了吧。”摩根淡淡地分析最大的可能性，“伦敦已经沦为特异点，这里的魔雾正是制造了特异点的幕后黑手所为。换做是我，一样不会允许有人擅自打探内幕。” 　　“……噫……”莫德雷德发出难以形容的声音。 　　“莫德雷德，你对我的分析有什么不赞成的地方，大胆说出来吧？”摩根似笑非笑地问。 　　“没有啊，没有。”莫德雷德矢口否认。 　　汐见靠在沙发扶手上：“但杰基尔说了，弗兰肯斯坦博士是今天早上才联系不上。如果现在赶过去调查，除了确认生死，如果情况真的是最坏的那种，还能顺便追查幕后黑手的来历。” 　　被称为“人理烧却”的这场巨大灾难，绝不是雷夫一人可以促成的事，那男人无疑也只是整件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那在去时钟塔之前，要先绕路，去一下那位弗兰肯斯坦博士的家打探情况吗？”樱最后确认接下来的方针。 　　她的话引起了杰基尔的注意，青年摇了摇头，充满遗憾地告知： 　　“这位女士，虽然我不想打击你的期待，但是时钟塔已经覆灭了。” 　　“是吗。”樱听完叹了口气。 　　“果然变成这样了啊。”汐见也一点都不意外。 　　这件事，他们在跟着莫德雷德来的路上就已经做过预测，作为魔术师的大本营，也是魔术协会真正有效运作、并与魔术师世界有着最密切往来的组织之一。 　　要在这个城市制造特异点，歪曲历史，魔术师们一定会最先察觉到这个异常，并做出反击。 　　所以正确的做法，则是首先将时钟塔击溃，将抵抗力量铲除，从而扫清障碍。 　　但能够做到这种事的人…… 　　“两位一点也不惊讶呢。”杰基尔觉得自己有些担心过头了。 　　莫德雷德笑得畅快：“我们家御主可是超一流的魔术师啦，这种困难肯定第一时间就预想到了嘛！” 　　“哪里，这全都是爸爸和母亲大人教导得好。”樱喝着红茶，谦虚地回应Saber的称赞。 　　莫德雷德瞥了眼摩根与这边建立联系的影像，她晃动着啤酒瓶：“说起来我上次还没来得及问呢，为什么御主要管母后这边用敬称啊？” 　　汐见是爸爸，但摩根却是母亲大人。 　　“因为母亲大人就是母亲大人，不这样称呼的话，就总觉得有些不足够。”樱给出了理由。 　　“嘿诶……”莫德雷德很想吐槽樱对摩根的憧憬，但又觉得不太合适。 　　“樱是个好孩子，比起会对当面叫别人父亲是‘母后的男宠’的家伙来说，要好了许多倍呢。”摩根揶揄莫德雷德。 　　“确实。”汐见附和。 　　莫德雷德有点脸上挂不住，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在那里发笑的杰基尔。 　　她没想到那个时候摩根也能听到这边的声音。 　　关于这一位摩根到底是什么来历，莫德雷德已经放弃了思考，将问题留在了暧昧不清的边界。 　　她既不会直接喊这位摩根为母后，也不会否认这一点。 　　“对哦，为什么Saber亹要说爸爸是男宠啊。”樱也想起来这事儿，不满地抱怨，“就算不想承认爸爸的立场，也不用这么说吧？” 　　莫德雷德咕嘟咕嘟地喝着啤酒，囫囵地应声：“啰嗦，我爱怎么叫就怎么叫，有本事你用令咒啊。” 　　“迦勒底创造的令咒，没有冬木圣杯战争的令咒那么强的效力。”樱看着手背的令咒，一脸可惜。 　　“喂喂喂！要是能行的话，你还真打算把宝贵的令咒用在这种地方啊！” 　　“很合适，不是吗？”樱眨了眨眼，一脸纯真。 　　听着樱和莫德雷德的你一言我一语，还有摩根冷不丁地插话，汐见绷紧的神经逐渐放松，打算先稍事休息再出发。 第二十一章 遇敌 　　结果正如摩根所说的那样，弗兰肯斯坦博士遭到了袭击。 　　休整了一个小时后，汐见带着樱和莫德雷德赶到的博士住所，只找到了空无一人的房间。尽管博士连遗体都没留下，汐见却依旧可以判断出博士已经遇害。。 　　“诶？你们在冬木的特异点，又遇到了父王？而且还被黑泥污染了的？” 　　搜查房间中线索的时候，樱跟莫德雷德闲谈，说到了冬木特异点的事。 　　她本来是想跟莫德雷德探讨一下两个特异点的共性，莫德雷德关注点却不出意外地跑偏了。 　　“漆黑的父王是什么情况？”莫德雷德一脸严肃。 　　“冷酷、无情、果断。”汐见拿起一本书桌上的笔记，替樱回答莫德雷德，“虽然能认出来到亴是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没错，但已经基本上可以算是一副铁石心肠。如果生前的阿尔托莉雅是那样的话，大概会以冷酷无情的暴君之名留下传说。” 　　莫德雷德垂下眼帘，咧着嘴貌似感喟：“这样啊……” 　　叛逆的骑士感到很吃惊，自己竟然会觉得父王如果真是这样，或许不列颠也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甚至连自己的反叛也能轻易地粉碎…… 　　“关于骑士王的事之后再说，你们看这个。”汐见举着手里的笔记，“似乎是弗兰肯斯坦博士生前留下的东西。他就是在写笔记的时候遇害了。” 　　樱和莫德雷德立刻凑过去，看着汐见手中那一枚笔记便签纸。 　　博士在笔记中说，他发现了一个计划，名字叫『魔雾计划』，具体情况暂且不明。计划的主导者是『P』、『B』、『M』三人。都能使用超过人类智慧水平的魔术，恐怕是英灵。 　　然后笔记就中断了，只留下溅在上面的血迹。 　　“『P』、『B』、『M』……”汐见沉吟，“令人在意啊……博士应该发现了更多的东西，但还没来得及写完，就被人灭口了。” 　　樱打开通讯器：“我先把这份笔记扫描记录下来，也许之后会派上用场。Saber，麻烦你在房间里再找找看——” 　　“等一下，御主。”莫德雷德伸出手，“雾的流向变了。” 　　汐见眉峰轻挑，将魔杖握在手中。 　　伦敦的魔雾甚至侵入了房间，这一点三人进入房间的是时候就已经注意到，弗兰肯斯坦博士已经遇害，他设置的结界自然没办法继续像杰基尔的公寓那样生效。 　　但这一刻，魔雾的性质悄然发生变化。 　　而且，还是三人都很熟悉的那种剧毒浓雾，正一点点地从房间外向房间里面渗入。 　　“真是锲而不舍啊，从初次见面到现在，才过去不到两个小时吧。”汐见走在前面，以魔杖指向大门，“开膛手杰克。” 　　房门洞开，一阵风灌入房间内，随之而来的是更为强烈的魔力。 　　他走到房门外，站在门前的台阶上，俯视正对着大门的庭院小道。 　　然而等在外面的并不只是开膛手杰克，还有一个小丑模样的从者，在他们身后，则是身穿白色长袍的瘦削男人。 　　三人皆是从者。 　　而瘦削白衣从者俨然是开膛手杰克与小丑的领导者……或者说御主。 　　“这次还真是热烈的欢迎啊，除了刽子手小鬼，居然还有两个奇怪的家伙！”莫德雷德咧开嘴，对敌人暴戾的笑说。 　　“等一下……”樱这时利用迦勒底的系统，分析着三名从者的灵基，“Caster……有两人？” 　　这下更加坐实此前的猜测，伦敦的英灵召唤并非源自圣杯战争，而是有别的理由。 　　“没想到奇袭刚开始准备就失败了，果然与我的友人『M』所说一致，阁下并非能够轻易对付的人啊，汐见天溪。” 　　白衣的瘦削男人仿佛从一开始就知道汐见，自然地说出了他的名字。 　　“那么要怎么办？既然知道我的来头，是乖乖地束手就擒，还是说在这里战死？”汐见举起魔杖，虽然很想继续讯问，但对方肯定不可能轻易回答，自己索性做好开战的准备，“或者说，先报上名字如何，Caster？” 　　“非常遗憾，我与友人们还有重要的任务尚未完成，并不打算在这里认输。”白衣男人举起了手中的剑，“你可以称呼我为『P』。” 　　“那个是……”樱靠近汐见，小声说，“Caster手中的武器是AZOTH剑。” 　　“AZOTH剑？『P』……”汐见的脑内将两个关键词作为索引，从他所知道的英灵之中筛选身份，“原来如此，竟然是冯·霍恩海姆·帕拉赛尔苏斯……” 　　AZOTH剑最初便是由这名魔术师通过炼金术创造出来的魔术礼装，据说他生前从未让这把剑离开过身边。 　　汐见首先想到了这个答案，并正中红心。 　　帕拉赛尔苏斯依旧是那副淡淡的忧郁表情：“果然一瞬间就被看穿了真名，还是太轻敌了。” 　　“所以说，可以动手了吗？刚刚杀了那些大人，肚子还是好饿。”开膛手杰克急不可耐地催促，“那个女孩子的魔力很多，杀了她一定可以吃饱饱吧！” 　　“当然可以，，开膛手杰克。然后，你也要为自己的失职负责……梅菲斯托费勒斯。” 　　帕拉赛尔苏斯似乎并不打算隐藏手下从者的真名，就这样下达了开战的命令。 　　“这还真是的，我可是和平主义者啊。”梅菲斯托费勒斯的语气怠惰又滑稽，他举起夸张的大剪刀，那就是他的武器。” 　　“你故意没有销毁弗兰肯斯坦博士留下的笔记，留下了致命的线索。这是你的善后工作。”帕拉赛尔苏斯说，“如果在这里将他们全部打倒，你的任务就结束了。” 　　微妙的对话，汐见嗅到了一丝异常。 　　不等他进一步发问，开膛手杰克和梅菲斯托便先后跳了起来，直扑房门前的三人。 　　与此同时，站在庭院里的帕拉赛尔苏斯，举起了手中的AZOTH剑，五颗不同颜色的宝石以剑刃为中心旋转。 　　剑中蕴含的魔力瞬间展开了仪式魔术，瞄准了众人的所在。 第二十二章 真以太 　　“以五大元素模拟真以太？” 　　窥见帕拉塞尔苏斯展开的魔术，或者说宝具之后，汐见也不免吃了一惊。 　　没想到历史上有名的五大元素使，竟然能够实现如此程度的魔术。 　　“碍事！滚开！” 　　莫德雷德释放魔力，将扑上来的开膛手杰克和梅菲斯托一并逼退，她也知道白衣男人的魔术问题很大，继续待在这里绝对讨不了好。 　　“莫德雷德，你带樱退避，这里由我来应对。” 　　汐见以魔杖杵击地面，卢恩构成的魔术阵旋即显现。 　　没有一丝犹豫，莫德雷德抱起樱就跳向庭院更宽阔的地方转移。 　　“已经太慢了。” 　　帕拉塞尔苏斯平静地宣言，他并不在乎莫德雷德和樱，要解决的目标只有汐见天溪一人。 　　“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光芒吧。”元素使如此说，“宝具限定解放，贤者之石启动，超高密度魔力，收束……照射，开始！” 　　五大元素瞬间凝聚，转为了拟似真以太后，向着汐见发射出去，弗兰肯斯坦博士的宅邸大门连同正面建筑，在这一记宝具攻击下开始轰然倒塌。 　　被杰克和梅菲斯托拖住的樱和莫德雷德，都不免心生不妙，担心起汐见的危险来。 　　解放了宝具真名的帕拉塞尔苏斯，却并没有因此觉得欣喜。 　　因为男人看见了，看见在自己的攻击命中前一瞬，超出常理的卢恩魔术术式张开，正面抵御了他的进攻路线。 　　烟雾笼罩中，泛起的青白色光芒宣示着汐见没有败亡。 　　“让你见识一下吧，何谓真以太的姿态。”汐见说。 　　自从神代从地表退去之后，大气之中的魔力就逐渐稀薄，直到西元到来而彻底归零。 　　魔术与神秘则依靠着第五架空要素以太（Ether）存在被证明，得以延续。 　　与之相对的，曾经广泛存在于神代的魔力元素，便被称之为真以太，亦即第五真说要素。 　　但是，真以太虽然从地表退去，但却仍然有一些地方依旧存在这种东西。 　　比如幽禁了花之魔术师的乐园。 　　又比如……充斥着死之概念的影之国。 　　全都是魔术师们也无法抵达的所在。 　　自从离开影之国，回到人类世界，汐见就改变了自己的魔术行使方式。 　　原因也很简单，神代既然已经从地表退去，真以太的存在就不应该继续出现，那样会给西元开始之后，本就不安定的人理基础带去不可预知的变化。 　　——那是师父临别前告诫过的事情，汐见也很好地遵守了下来。 　　就算不依靠真以太，汐见也可以将师父传授的魔术，发挥出不输给现代魔术师的水平。 　　“那个是……” 　　帕拉塞尔苏斯惊讶地看着汐见凝聚起来的魔力，感受到了其中的不寻常。 　　真以太显现。 　　这里是特异点，是人类史的歪曲，只要特异点修复，在这里留下不符合人类史的痕迹，也全都会消失。 　　所以，汐见要露出底牌，作为对这位能够模拟出真以太的顶尖魔术师的敬意。 　　“用心感受，这便是已然消逝的神代之秘！”汐见的头发随风吹拂，凌乱地舞动着，他举起魔杖，对准了帕拉塞尔苏斯的所在，“你已经无路可逃了，冯·霍恩海姆·帕拉塞尔苏斯！” 　　“原来如此，难怪吾友『M』会如此警惕阁下，像你这样的神代魔术师，本应该闭居于彷徨海或者阿特拉斯院才对。” 　　帕拉塞尔苏斯举起手中的AZOTH剑，却没有再度发动刚才的魔术，而是开始汲取汐见的术式逸散出来的真以太。 　　这把魔剑真正的能力是灵子演算器，可以将敌对者的魔力加以解析、对应，最后侵蚀变成自己的东西。 　　然而，当真以太被魔剑吸入之后，由贤者之石构成的剑身渐渐发出了悲鸣。 　　“回答我，帕拉塞尔苏斯，你为何要参与制造这个特异点，又是谁给你的指示！”汐见质问，“雷夫·莱诺尔·佛劳洛斯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无需质问我，如果阁下是带来希望的存在，自然可以找到通往终点的道标。我也有我的大义，断不会为了求生或者求死，从而背叛友人与我们的计划。”帕拉塞尔苏斯却好不慌张，即便他的AZOTH剑已经因为无法承受真以太而出现了裂痕，“以及，阁下并未稳操胜券。” 　　说罢，他背后的空间骤然扭曲，与不在此地的其他地方产生了连接。 　　与雷夫教授从特异点F退去时一样的空间魔术。 　　“只要掌握着圣杯，这种事也可以做到。”帕拉塞尔苏斯承认了自己此次的败北，淡淡地宣言，“这一战的胜利，就让给你吧。但是战争的胜利依旧在我方。” 　　“啧……” 　　汐见咬牙，间不容发地从面前旋转的魔术阵中放出了毁灭之光，将帕拉塞尔苏斯的身影吞没后，又向樱她们交战的所在移动。 　　她拉住Saber的手臂，将她一起拖入了虚数空间之中，躲闪不及的杰克和梅菲斯托便被汐见的魔术吞没。 　　宽阔的庭院一瞬间变成了白地，像是被人挖走了地皮一样，地面整个下降了将近半米，宛如一个巨大的凹槽。 　　魔术的释放停止后，汐见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在没有真以太的地方，要凭借自己那编成异常的魔术回路制造出真以太，果然负担更加庞大，他久违地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 　　因为力求一击歼灭三名从者，出力与消耗过高。 　　被这一击扫过的开膛手杰克和梅菲斯托倒在了土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他们的灵核已经被击碎。 　　从虚空之中与樱一起再度现身莫德雷德，落在庭院中后，看着被干掉的两个从者，不禁吹了声口哨惊叹。 　　“爸爸！” 　　樱已经跑过去，从大宅门前的废墟里，扶起了汐见。 　　“我没事，稍微喘口气就好了。”汐见对樱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帕拉塞尔苏斯利用圣杯撤退了，又失去了两个从者，短时间不会再回来。你和莫德雷德检查一下弗兰肯斯坦的房子，看看还有没有剩下别的线索，准备返回据点。” 第二十三章 英灵召唤·风暴之王 　　就结果反过去推论，帕拉赛尔苏斯原本的计划是打算趁着迦勒底一行人调查弗兰肯斯坦博士家的时候，通过伏击将一行人抹杀。 　　但很显然，自称为『P』的帕拉赛尔苏斯的同伴，也就是在博士的笔记里记录为『B』、『M』的人之中，有人认识汐见，或者说掌握着与汐见有关的情报。 　　只是已有的情报不够充分，帕拉赛尔苏斯判断失误，连自己得意地宝具也没能歼灭汐见，还因此搭上了收入麾下的两名从者。 　　在返回杰基尔的公寓路上，汐见向樱和莫德雷德说出了以上这些判断。 　　“那这么说，那个叫梅菲斯托的从者或许并不想协助，但却不得不协助帕拉赛尔苏斯，于是在被命令去杀死博士的时候，故意没有销毁博士的笔记。”樱点点头，“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又因为开膛手杰克偶然交战，发现我们来到了这个特异点，于是便决定将错就错，在那里设置伏击？” 　　“只能这么想了。”汐见耸了耸肩。 　　目前能掌握的情报十分有限，光是同一个职阶的从者存在两名，就已经说明这个没有圣杯战争却存在圣杯的特异点，英灵召唤本身还有什么潜在的秘密。 　　当初能够在冬木创立圣杯战争的仪式，建立起以英灵召唤为基础的御三家，必定知道这些，才能逐步完善圣杯战争的系统。 　　如此想来，汐见觉得果然还是应该去一趟时钟塔。 　　“Saber在想什么？”樱问。 　　“不、那个……没什么。”莫德雷德的表情有点不愉快，“就是想起来那个博士家的某个房间里，有个已经无法醒来的人造人。” 　　作为同样被创造出来的存在，莫德雷德总不免对人工创造的生命感到在意。 　　“科学怪人弗兰肯斯坦……么……”樱想起来了。 　　同样是科幻小说里的人物，却又是历史上的确存在过的人。 　　“多半是帕拉赛尔苏斯或者他的同伙干的吧，为了尽可能削减会成为我们迦勒底修复特异点助力的存在。”汐见说着，他又看了眼莫德雷德。 　　“干嘛啊？我脸上沾了血马？”莫德雷德抹了把脸。 　　“没，我只是在想，既然没有圣杯战争从者也会降临，如果在这个基础上执行召唤仪式呢。”汐见边走边思考着说。 　　原本的话，迦勒底应该是建立起英灵召唤系统，然后召唤出愿意合作的从者，与他们一起进行人理修复的工作。 　　但到目前为止，迦勒底的英灵召唤三起成功案例。 　　已经成为人类的罗玛尼，过去是依托了冬木圣杯战争的召唤体系。 　　而玛修，或者说借给她力量的第二号，更是在特异点F之前拒绝现身。 　　至于第三号，也就是达·芬奇，更是因为迦勒底做事方式，对很多事情持保留态度，如果不是这次迦勒底损害过大，她才不会出现在众人面前，做着技术顾问方面的事。 　　所以现在，汐见开始考虑在特异点执行召唤的可行性。 　　“杰基尔先生的公寓就座落在灵脉上，只要在那里建立召唤阵就可以了吧，爸爸？”樱也觉得可行。 　　不能总是期待还有落单的从者，就算供魔方面因为特异点的特殊情况不存在压力，能否找到可以作战与合作的从者，也很成问题。 　　街侬上游走着混沌机械兵和魔术人偶，稍不留神就会遭遇，每一次战斗都是在浪费体力。 　　三人带着空手而归的扫兴，一路上又遭遇了两次这样的敌人，眼看杰基尔的公寓就在眼前，他们却再次听到了战斗的声音。 　　“不好！” 　　汐见奔走起来。 　　他又算漏了一件事。 　　在帕拉赛尔苏斯带着从者埋伏他们的时候，他的同伙也准备抄他们的后路。 　　换句话说，就是进攻杰基尔的公寓。 　　当三人转过街角，堵满了街道的混沌机械兵足有二十台上下，为首的一台体型和魔力反应格外庞大，与接近两米的机械兵们不同，身高两米五上下，重量更是不好推算。 　　“灵基扫描，确认为从者，职阶，也是Caster。”摩根的声音传来。 　　就在三人拿出武器的时候，包围圈最外面的混沌机械兵们转过身来，头部类似眼睛的部位亮起红色光芒，身体喷发出一股股白色的蒸汽。 　　右手搭载了加特林的人偶们纷纷举起枪管。 　　“这里由我来挡住！”樱冲上来，举起魔杖张开了能够隔绝物理性攻击的魔术盾。 　　雨点般的子弹落在盾上，掀起密集的火花，樱的手也因为这绵绵不断的攻击而震动，她咬住牙撑住攻击，给爸爸和莫德雷德制造反击的机会。 　　莫德雷德从樱的身后跳起，带着魔力飞速冲入机械兵之中，银色长剑削铁如泥，三两下便报废了一台。 　　但装备有长刀的机械兵们也举起了武器，一起夹击莫德雷德。 　　速度不怎么样，但是蛮力叠加，莫德雷德也感到吃力。 　　不知道敌方是否还有增援，汐见没时间犹豫，划破手掌，血液落地后自行游走，转眼间构成了英灵召唤的阵法。 　　“吾妻，我要在此召唤从者，可否？”汐见问。 　　“无需多问，可。”摩根没有半分犹豫。 　　“――宣告。 　　汝身托吾身下，吾之命运系汝剑上。 　　如遵从圣杯之归宿，顺人理之辙回应吧！ 　　汝为身缠观星言灵之七天， 　　奔驰！坠落！下达裁决！ 　　天平的守护者啊——！” 　　自从第四次圣杯战争以来，这是汐见第二次进行英灵召唤，咒文也为了契合迦勒底的支援，采用了新的形式。 　　已经来到了灵脉之上，原本计划在公寓内空房间进行的仪式，改为了如此仓促而迅速的方式。 　　狂风与闪电大作，汐见以血绘制的召唤阵亮起光芒，然后升起，化为红色的流星飞向天空后绽放，照亮了伦敦的天空。 　　自那光芒之中，宛如传说里的狂猎登场一般，风暴之王驰骋着漆黑的白鬃骏马，自天空奔驰而下，撞在混沌机械兵之中，将它们悉数掀翻。 　　“Lancer，阿尔托莉雅。应召唤前来。犹如我的爱马吞噬雷云一般，我的长枪将击碎所有城壁。破坏所有阻挡你前行道路的障碍。” 　　身披黑色甲胄，甚至看不到脸的骑士，如此报上真名，令在场之人为之惊愕。 　　 第二十四章 ‘风王结界’ 　　并非圣杯战争的特异点英灵召唤，应该也是按照相性，在响应了意图修复特异点的魔术师之后，出现最适合这个特异点，又或者与汐见相性最好的从者。 　　原本在他的设想里，保不准能够再度召唤出摩根。 　　但不是现在更改了契约规则，将自身契约维持所需要的魔力，暂时寄于迦勒底，从而解决与汐见分隔两地问题的摩根。 　　而是……属于这个人类史的『摩根·勒·菲』。 　　但结果出现的却是阿尔托莉雅，而且还是Lancer职阶。 　　不用问，汐见光是看到那把长枪，便已经认出那就是亚瑟王传说里的另一件宝具，圣枪隆戈米尼亚德。 　　只是……这被黑色甲胄包裹的姿态，不免让他想到了特异点F的漆黑骑士王。 　　难道这个特异点存在什么问题，会让降临在此的从者被污染？ 　　不过汐见并没有过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毕竟他本就是为了侲解决战场敌众我寡，不想陷入消耗战而选择召唤从者。 　　——甚至还特地忽略了从通信器那头传来的捏断笔的声音。 　　“我可以认为你是同伴吧，Lancer？不，阿尔托莉雅！”汐见踏出一步，对骑在战马之上的阿尔托莉雅发问。 　　俯瞰那些被没被冲击扫到，并再度围上来的机械兵的阿尔托莉雅声音淡漠： 　　“何须再问，既然是你将我召唤出来，便是我的御主，下达指示吧。” 　　“那么，战斗吧，Lancer！”汐见握紧拳头命令。 　　话音刚落，阿尔托莉雅便骑着骏马，宛如重战车一样冲向那些混沌机械兵，它们构成的铜墙铁壁，也顿时变得如同纸糊的一样，无法抵御骑士王手中骑枪掀起的风暴。 　　闯入了混沌机械兵之中，被机械兵以蛮力纠缠住的莫德雷德，刚刚砸烂了一台，就感觉到席卷而来的风声，猛地一脚踢开最近的机械兵，趁着它们注意力转移的瞬间，跳了起来。 　　“父……王……？” 　　刚刚从天而降的魔力就让莫德雷德觉得熟悉，没想到竟然是父王。 　　虽然漆黑的甲胄有些让人意外，但那也掩盖不了其为骑士王的事实。 　　“怎么回事！为什么父王会在这里？”莫德雷德问汐见。 　　“谁知道啊，也许是因为你在这里，所以对我的紧急召唤产生了影响吧。” 　　汐见闪身逼近一台机械兵，手掌贴在机械兵的头部，电流顿时化作利刃，将机械兵四分五裂，留下的切口极其平滑。 　　“切……”莫德雷德咋舌一声。 　　她现在心情有点复杂，既有些不爽，又因为可以跟父王并肩作战，而按捺不住心底那份欢欣鼓舞。 　　“比起那种事，杰基尔先生呢？他不会遇害了吧？”樱趁这个时间确认公寓的情况。 　　莫德雷德一愣：“对哦，那个豆芽菜呢？不会被干掉了——” 　　她说着，一下子跳到了公寓外墙的四楼附近，俯瞰街道。 　　随后便看到在距离阿尔托莉雅还有五六米的公寓门口，看上去发狂了的杰基尔正拿着小刀反击机械兵。 　　那个为首的机械从者举着锤子砸下去，看上去瘦弱的杰基尔竟然接住了这攻击，还发出兴奋的咆哮。 　　只是他浑身沾满了血，看上去不太乐观。 　　虽然不知道一个人类如何撑到这个地步，但莫德雷德不会见死不救，她立刻蹬住外墙，冲到了杰基尔旁边降落，干掉了朝他背后攻击的机械兵。 　　“喂！豆芽菜，没事的话就先撤，这里交给我们！” 　　“啊？你谁啊？”杰基尔的语气一改平时的温文尔雅，满是粗鲁。 　　莫德雷德觉得奇怪，但来不及问，一把揪住他的胳膊：“少啰嗦，你再打下去就要死了！” 　　说完不等杰基尔回答，她就将杰基尔向汐见和樱那一侧扔了出去。 　　“接一下！御主！” 　　混杂的蒸汽机械音里，并没有响起肉体砸在地面的声音。 　　“接住了，Saber！”樱的声音透过脑内念话响起。她用风之魔术制造出气垫，让杰基尔安全落地。 　　“好！” 　　莫德雷德叫着好回头，释放出魔力，挥剑格开了巨大机械从者的攻击。 　　“你丫是什么东西！”莫德雷德质问。 　　“此身皆为妄念与梦想罢了。”男性的机械音响起，说着不明所以的话。 　　不过机械从者也察觉到了公寓战场力量的对比发生变化。 　　新的从者出现，混沌机械兵部队被扫清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随后，熏得让人睁不开眼睛的灼热蒸汽逼退了莫德雷德。 　　“战场不利条件增加，判断歼灭行动无法继续，于此撤退。”机械从者说着，庞大的蒸汽推力，竟然将那巨大的躯体推动，飞了起来。 　　“什……么？”莫德雷德用手臂遮挡面部，勉强睁开的一只眼，看到了机械从者正要脱离这片战场，舍弃这些混沌机械兵。 　　而另一边的阿尔托莉雅，也看到了这一幕，她果断一扯缰绳，骏马自平地跃起，她举起手中长枪。 　　“风啊，扫清一切吧！『风王结界』！” 　　即便是以Lancer职阶降临，不需要隐藏宝具，『风王结界』依旧作为风之宝具留存了下来。 　　只是，与Saber职阶时的贯通式不同，Lancer的她能够以此宝具，消耗少许魔力迅速发动远距离的大范围攻击。 　　位于这场风暴中央的机械从者全力抵挡，尽管被命中，却并未被打落，反而借着这攻击遁入浓雾之中，只剩下蒸汽机械的声音回荡。 　　躲到安全范围的莫德雷德，无奈对手的撤退果断与迅速，她扒着外墙看了下街道上，其他的机械兵也在『风王结界』的攻击之下被尽数撕裂。 　　剩余还能行动的，也被汐见和樱补刀停止了行动。 　　“切……没意思……” 　　人格大变的杰基尔咋舌一声后，闭上眼睛。 　　再度睁开后，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呻吟。 　　“大家……回来了啊。我担心来不及，就用了秘密手段……” 　　他又变回了先前那个温文尔雅的杰基尔。 　　说完，就晕倒在了大街上。 第二十五章 为什么会是阿尔托莉雅？ 　　亨利·杰基尔虽然全力抵抗住了机械兵的围歼，但也伤得很重，如果汐见他们再晚一步，杰基尔就会落得跟弗兰肯斯坦博士一个下场。 　　汐见推断，杰基尔之所以表现出那种好战的狂躁人格，估计正如《化身博士》所记述的那样，杰基尔服下了自己发明的药水，切换出了适合战斗的第二人格。 　　但并非好勇斗狠类型的杰基尔，身体的损伤在汐见的治疗下缓解，但精神层面的消耗却只能依靠睡眠恢复，因此脱离危险之后，依旧处在昏睡之中。 　　听汐见如此说明了情况之后，莫德雷德也算松了口气。要是收留自己的人因为她外出而丧命，就算回到英灵座都不会安心。 　　但是，下一个问题随之而来。 　　战斗结束后，阿尔托莉雅下了马，跟随三人进入了公寓。她取下头盔，坐在沙发上后就始终一言不发，只是闭目养神。 　　既没有对莫德雷德的问候，也没有对汐见这边的询问。 　　因此房间里的气氛不算很轻松。 　　莫德雷德甚至选择了里阿尔托莉雅最远的房间斜对角。 　　“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汐见说着，接通了摩根那边的联络。 　　“真不愧是吾夫，众若星辰中无数从者里，偏偏选中的是阿尔托莉雅。”摩根不急不忙地揶揄。 　　“我还想问为什么呢。” 　　汐见也很无奈，好在摩根并没有继续为难他，只是投影荧幕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汐见觉得脊背上汗毛倒竖。 　　“原来支援御主这边的是你。”阿尔托莉雅淡淡地看了眼摩根，不置可否。 　　“不满的话，欢迎随时退去，吾夫再另行召唤就是了。”摩根的语气针锋相对。 　　“咳咳……”汐见打断了一触即发的局面，“所以，需要我解释一下现在侾的情况吗，骑士王？” 　　“现在的我既不是王，也不是骑士，因此用名字称呼我便是。”阿尔托莉雅否定道，“特异点的情况在降临的时候便已经知晓，但也仅仅是知道需要协助你们修复特异点而已。” 　　汐见微微点头：“不过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难道这个特异点有什么问题，让你在降临的同时就被污染了？” 　　不止如此，他还注意到这个阿尔托莉雅不仅不像特异点F那样认识他，体型上也有所变化。 　　最直观的便是身高与摩根相仿，以及……藏在胸甲之下的尺寸。 　　“这不过是我自己的选择罢了，不这样做的话……”阿尔托莉雅说到一半，又自己止住了话语，明显是觉得与实际情况无关。 　　樱露出困惑的表情：“这样更让人好奇了啊，Saber知道原因吗？” 　　“我怎么知道那种事啊。”莫德雷德摇头。 　　她当然认识那把杀死了自己的圣枪，但父王生前并非这个姿态。 　　“就算你不想说，我也知道。”摩根这时开口，“以Lancer职阶降临，是你生前选择了圣枪而非圣剑作为武器，才会出现的可能性。” 　　莫德雷德愣了一下：“那为什么父王生前很少使用圣枪……” 　　“原因很简单，如果持续使用圣枪，身体的成长不再被抑制，却会在这个过程中，逐渐被圣枪的力量侵蚀，最后转化为‘圣枪的女神’。”说到这里，摩根的声音里有种煽风点火的愉悦，“但不管是哪一边，阿尔托莉雅都在成为王之后的第十年死去，自然不会出现这种结果。” 　　“……”莫德雷德被这话说得浑身不自在，只能保持沉默。 　　“所以阿尔托莉雅的这个样子，是为了抑制圣枪对自己的影响？”汐见问。 　　“就是这样。一旦神灵化，自身就会发生本质的改变，甚至做出原本不会做的事。因此她才选择将自身 alter化，以黑泥的污染对抗圣枪的侵蚀，将自己贬为狂猎（Wild Hunt）一类的存在。” 　　“所以才说自己不是王也不是骑士……”汐见嘀咕，觉得果然还是那个阿尔托莉雅。 　　某个层面的自虐心理真是一点没变。 　　然后，他忽然想通了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召唤出阿尔托莉雅了。 　　原因其一，过去的圣杯战争中，他曾得到骑士王的托付，亲自解放了『遗世独立的理想乡』的真名。 　　原因其二，莫德雷德在这里，因此在没有圣遗物的情况下，连接上了与圆桌骑士的缘。 　　至于其三……便是库·丘林交付到他手中的魔杖。 　　汐见已经十分确信这是奥丁出于什么原因，借库·丘林之手交给他的神代造物，只是其真正力量还没被汐见完全解开。 　　但既然是奥丁的东西，也就意味着与奥丁有关。 　　北欧神话之中，奥丁留下过发狂的传说，并成为了传遍欧洲的『狂猎』形象的起源之一。 　　三点假设综合下来，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响应召唤便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总之这样也算增添了一份很强的战斗力，制造这个特异点的元凶也开始了行动，很难保证他们是否会再度对这里发起进攻，又或者为了阻止我们增添战斗力，开始搜寻，然后拉拢和猎杀其他落单的无主从者。”汐见说。 　　“无妨，我会协助你知道这个特异点的修复完成为止。”阿尔托莉雅说。 　　摩根也发出一声轻叹：“尽管有些不满，但确实靠得住。” 　　“让亚瑟王作为同伴参与修复特异点……Saber也没有意见吧？”樱带着探询的目光看向靠在壁炉边上的莫德雷德。 　　“为什么这种事要问我啊？你们才是御主吧！”莫德雷德像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炸了毛。 　　“所以？”樱笑眯眯地问。 　　“随你们吧！”莫德雷德挠着头发：“啊，这里闷死了，我去门口透透气，顺便放哨。” 　　说完，她就踏着很奇怪的步伐离开了这个房间。 　　从始至终，阿尔托莉雅都没有看过莫德雷德一眼。 　　这不禁让汐见觉得感喟。 　　世上原来也有如此难以捉摸的亲子关系吧。 　　“吾夫，前往时钟塔的计划需要延后一日。”摩根这时说，“你的各项指数出现了低下，应该是此前战斗带来的疲劳。” 　　“那……就这么办吧。” 　　本来觉得休息两个小时就能再度出发的汐见，只能照办。 　　 第二十六章 三角关系（大误） 　　感觉到有视线一直在盯着自己，汐见从小睡中醒来。 　　他身上盖着条毛毯，多半是樱给自己披上的。 　　透过公寓窗户，可以看到伦敦的街道依旧被魔雾笼罩，虽然暂时布置了结界，但汐见也说不清楚什么时候特异点的幕后黑手们就会发动袭击，于是他便在客厅的壁炉前休息，以便遇袭就能随时起身。 　　他轻轻按了按因为睡眠略微迟钝的大脑，看到了坐在旁边另一个单人沙发的扶手上的阿尔托莉雅。 　　视线正是来自于她。 　　“有什么事吗？发现敌情了？” 　　汐见打起精神，魔术回路开启，魔力流转全身，消除醒来时的疲惫感。 　　“并没有。城市之中的确听得见机械兵一类的声音，但都离这里有些距离。”阿尔托莉雅淡淡地说，“我只是在看御主罢了。” 　　他不免向远离阿尔托莉雅的一侧扶手倾斜身体，狐疑地看着她：“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相当有趣。”阿尔托莉雅平淡地应对，“看到御主，会产生‘真年轻啊’的感想。” 　　“只是固定了而已，无需在意。”汐见单手支颐，“这在魔术师世界也是常有的事，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单从实际年龄来说的话，我其实——” 　　话没说完，阿尔托莉雅忽然从沙发扶手上起来，逼近到汐见面前，她的两只手按住扶手和靠背，将汐见轻易地围困在座位上，她盯着汐见的眼睛：“但是御主的情况稍有不同，直说的话，与圣剑带来的影响很接近。” 　　“……圣剑？”汐见微微诧异。 　　他知道圣剑Excalibur确实会让使用者的生长停滞，并在亲眼见到过受此影响的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 　　但是此时的『阿尔托莉雅』却说，汐见身上的表现并非魔术师层面上的『固定』这么简单。 　　“只是一种直觉性的假设，我从御主身上感觉到了类似的气息。”阿尔托莉雅那双无感情的金色眼睛，仿佛要深入汐见的灵魂深处，审视他的本质，“说到底，御主并非普通的人类。” 　　“我是魔术师。” 　　汐见从未与阿尔托莉雅有过如此近的接触，被她这么逼到角落审视，他反而有点不自在地躲开了视线。 　　特别是她为了节省魔力而解除了甲胄的大部分后，颇为壮观的某一部分过于近距离，几乎让汐见担心连呼吸都要变得失礼了。 　　当然，阿尔托莉雅并未注意这种细枝末节，只是继续刚才的话题： 　　“御主不是普通的人类，并非单指你的魔术师身份。你的身体里，寄宿着神代的神秘。” 　　汐见觉得很没辙，确认这个阿尔托莉雅的确认得以前的自己，他咧着嘴吐槽：“我当你想说什么呢，我可是师从影之国女王……” 　　对于这番解释，阿尔托莉雅一言不发。 　　她的每一点疑问汐见都能答得上来，但直觉告诉汐见，他自认为正确的回答，也依旧不完整，所以阿尔托莉雅才会这样盯着他。 　　“算了，凭我现在的情况，无法解开答案，如果御主——” 　　似乎知道其他什么事情的阿尔托莉雅，正要继续说，摩根的声音响了起来。 　　“阿尔托莉雅，你打算缠着吾夫到什么时候？” 　　透过投影荧幕，摩根蹙眉，面带不悦的神情一目了然。 　　“嚯哦？诱骗玩弄了无数男人，最后连我的国家也一并毁灭了的女人，居然执着一个男人。” 　　到刚才为止都冷静而严肃的阿尔托莉雅，语气里骤然满是嘲弄，与汐见熟悉的那位骑士王相去甚远。 　　所谓的Alter化，还真的就连性格都变了啊。汐见心里吐槽。 　　“……她跟你所熟悉的摩根，不是同一个人……” 　　他向后缩着身体，但是阿尔托莉雅被手甲包裹的指尖已经贴到了脸上，传来冰凉微妙的触感。 　　“第一眼看到时就知道了。”阿尔托莉雅露出深不可测的笑，她用余光瞥向摩根，像是在挑衅，又像是在戏弄，“现在御主的从者是我，以迦勒底的技术，没办法对同一个特异点进行反复的灵子转移吧？” 　　“什么意思？”摩根好看的眉梢隐隐抽搐。 　　阿尔托莉雅露出一抹微笑，脸也越发靠近汐见，手上抚摸的动作并未停止：“这还看不明白？” 　　汐见的心都悬到嗓子眼了。 　　他十分确信，阿尔托莉雅对自己不一定有想法，但是对摩根很有想法。 　　所以就算知道不是同一人，也要用这种方式去嘲弄。 　　正因为是这样状态下的骑士王，才能够轻易做到这种行为。 　　“说起来……迦勒底那边也到晚上了吧？”汐见赶忙转移话题。 　　“今晚在管制室值班的是我，其他人都去休息了。”摩根笑眯眯地，每当她露出这种表情，汐见就不觉得会有好事发生，“竟然能看到这种事，真是不虚此行。” 　　“……”汐见也想不出别的措辞了。 　　他自问还算能言善辩，但现在这么一问一答，听着就像出轨被抓了一样。 　　不如先把阿尔托莉雅换成师父吧，至少那样摩根的意见会少点……大概？ 　　“那么——” 　　然后，阿尔托莉雅就那么在汐见手上按了一下，通信就被切断了。 　　“哇啊啊啊啊——！” 　　汐见终于端不住了，惨叫着在沙发上扭动，连人带沙发翻倒在地上，然后慌忙找到按钮，再度接通，摩根的影像再度出现。 　　只是这次她却一副好整以暇地单手支颐。 　　这种可视通信是单方面的，明明看不到这边的情况，她却好像看穿了一切。 　　“实在是失态啊，吾夫。这点事情就让你乱了阵脚，又如何能够拯救这颗星球呢？” 　　“诶？你不生气了？” 　　“阿尔托莉雅最多也就这种程度，不值一哂。”摩根说。 　　“莫非是在故作镇定。”阿尔托莉雅不留情面。 　　“与好坏无关，就算被黑泥污染，也还是阿尔托莉雅，Alter化就是这么一回事。”摩根毫不掩饰冷嘲热讽，“至少放在她身上是如此。” 　　“你们的关系……其实不差吧？”汐见幽幽地评价。 　　“绝无此事。” 　　两人异口同声地否认。 第二十七章 阻挡在前 　　翌日。 　　汐见一行人便决定前往时钟塔。 　　如此前推断的一样，时钟塔的已经完全覆灭，这里的魔术师们必定进行了殊死的抵抗之后，才与整个时钟塔一起化为废墟。 　　光是站在时钟塔的旧址上，汐见就能感觉到各种各样魔力的气息，那都是战败被消灭的魔术师们留下的东西。 　　“果然一点都不剩了啊……” 　　莫德雷德伸出脚，将一根摇摇欲坠的柱子踢翻，试图寻找有没有什么入口一样的地方。 　　“如果这个时代的时钟塔跟我们的时代一点不差的话，恐怕已经没办法进入了。”樱无奈地摇头，“袭击者很了解时钟塔，因此对这里的歼灭行动进行得十分彻底。” 　　“要怎么办，御主？”阿尔托莉雅这时询问汐见。 　　汐见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只是过来确认一下损毁状况，显然时钟塔的魔术师们抵抗得很到位，虽然跟着这里一起完蛋，但却只是地面上的部分完蛋了。” 　　时钟塔真正的价值在于地下。 　　简单点说，整个时钟塔都是建立在灵墓阿尔比昂之上，地上的部分只是类似于大型生产线端末一样的存在。 　　也因此，魔术协会许多重要的东西都藏在了地下，包括汐见想要查阅的资料。 　　比如地上的图书馆中收藏的书籍资料，不是副本就是不那么有价值的类型。 　　“有什么值得在意？”阿尔托莉雅再问。 　　“没，就是在想，居然这么简单就被干掉了，魔道元帅到底在干什么，是觉得没必要管吗？” 　　汐见指的是第二魔法使的事。 　　作为时钟塔事实上的支柱之一，原本在2015年，早已将魔道元帅位置让给巴瑟梅罗家主的那位魔法使，在这个时代还依旧坐在那个位置上。 　　“或许从一开始就觉得没有必要出手吧。”摩根的声音响起，“毕竟迦勒底有吾夫这样的魔术师。” 　　“没准那个老人真的被干掉了呢。”汐见随口吐槽，但并没有当真。 　　他对樱和莫德雷德招手，准备离开这里，前往时钟塔的另一个秘密入口。 　　那个入口位于大英博物馆的地下。 　　路上，汐见看到樱在打呵欠，于是关切道：“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不、那个……没事。”樱连忙摇头，脸上有些难为情，像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要是太累的话，就先带莫德雷德返回据点，剩下的调查内容，由我和阿尔托莉雅执行就够了。”汐见说。 　　“真的不用……”樱摆手表示没事。 　　莫德雷德这时候挤过来，从另一边用她那坚硬的盔甲手肘顶汐见：“你这家伙还好意思说啊！昨晚跟父王还有母后在那里折腾出那么大的动静，就算是Assassin也别想遮过去好吗！” 　　“呃……”汐见尬住了。 　　“说到底你们在干什么？那一出一出的，三角关系吗？”莫德雷德满是不爽。 　　汐见满脸无语：“说到底，还不都是阿尔托莉雅——” 　　“父王咋了？”莫德雷德瞪着他，一副胆敢说父王坏话就要开打的架势。 　　他心说你们关系不是不好吗？都你死我活了？ 　　难道成为从者还有这种解开心结的益处？ 　　“不，没什么，我的错。”汐见摆摆手，赶快结束这个话题。 　　为这种事打起来属实有点鸭子睁眼——大可不必。 　　“我说你这人啊，明明也挺稳重的，怎么净干些小白脸才干的事呢？”莫德雷德很不满意汐见到处勾搭的这点。 　　尽管就她看到的程度而言，也就是在跟母后有关系的同时，又跟父王勾搭上了。 　　外人看去不足为道，但对莫德雷德就很致命了。 　　这让她跟汐见、跟樱的关系眨眼间变得更加复杂，但凡多想两分钟，脑回路就要和魔术回路一起烧起来了。 　　“谁干那种事了！”汐见提高了音量，拍拍胸脯，“我问心无愧好吧！” 　　可能是自己对自己没控制力气，两下拍得自己一口气没调过来，呛得咳嗽了几声。 　　莫德雷德顿时露出怜悯的表情，发出“噫”的声音。 　　这时，漆黑的白鬃骏马现出了实体，来到汐见面前。 　　“你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坐上来吧，御主。拉姆瑞驮得了两个人。” 　　阿尔托莉雅骑在马上，像个白马——或着说黑马——王子一样伸出手来，邀请汐见同乘。 　　“Lancer！你能不要继续把水往混了搅好吗！”汐见狠狠地拍了一下骏马的臀部，打算把阿尔托莉雅连人带马赶走。 　　然而拉姆瑞到底是亚瑟王的爱马之一，完全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受到惊吓。 　　看到算盘落空，汐见也只能甩甩手，掩饰这份尴尬，并迅速转移话题。 　　“不过街上怎么感觉比昨天还要死寂……” 　　“根据探测器的扫描结果推断，特异点的空气魔力比昨天变得更加浓郁，一般人如果吸入的话，恐怕会陷入昏迷，如果长时间吸入，就会像长时间吸入纯氧一样，身体无法承受而死亡。” 　　这次是罗玛尼接管了通信，传达了迦勒底那边的分析。 　　“货真价实的魔雾啊……” 　　毕竟是魔术师，这种程度的区别对身体影响约等于可以忽视，但对没有魔术资质的人而言却是致命。 　　而且从三人前往时钟塔到这里为止，不管是帕拉萨尔苏斯，还是那个机械从者，又或者其他人，全都没有露面。 　　就在汐见想要猜测幕后黑手们的行动时，因为骑马脚程略快而走在前面的阿尔托莉雅，忽然停下脚步。 　　拉姆瑞发出警惕的嘶鸣声。 　　汐见抬起头。 　　在前往博物馆的必经之路上，大量的机械兵挡在了众人面前。 　　眼看到目的地只剩一条街的距离，汐见确信对方也猜到己方的行动会被阻拦。 　　“又是你啊，要挡在路上的话，就报上名来。” 　　阿尔托莉雅在马背上，以圣枪指向机械从者。 　　“这是吾等之王的命令，也只能如此了。” 　　陌生的男声响起，一个蓝色微卷发的苍白肤色男性走了出来，同时现身的还有帕拉赛尔苏斯，元素使的口吻则依旧忧郁： 　　“计划被你们彻底打乱的现在，吾等只能将功折罪。” 第二十八章 被一网打尽的到底是哪边 　　在特异点，敌人任何时候出现，汐见都不会觉得奇怪。 　　他们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但当帕拉塞尔苏斯一行人带着混沌机械兵和人工生命体阻挡在他们前往博物馆的路上，并自称是为了向他们的“王”将功折罪时，汐见也不免感到惊讶。 　　“王？”汐见站在站在阿尔托莉雅的马旁，看着为首的蓝发男人。 　　他们三个果然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而只是制造了特异点乃至人理烧却的手下而已。 　　但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被称为“王”。 　　汐见脑内迅速闪过英灵之中诸多有名的王，又看了眼一旁的阿尔托莉雅。 　　并产生了新的假设。 　　如果阿尔托莉雅响应召唤并不只是因为那三个原因，还因为跟制造了特异点幕后黑手有关的话…… 　　他立刻想到了卑王伏提庚。 　　在魔术协会阅览到的传说里，卑王伏提庚的力量遮蔽了亚瑟王与高文的圣剑光辉，迫使亚瑟王拿出了圣枪，将其击杀。 　　但……卑王伏提庚说破天也不过是不列颠岛的化身，真的有本事制造人理烧却这种级别的灾难吗？ 　　“你没有知道的必要，只要在这里将你们迦勒底一行干掉，吾王便不会责罚我们的失败。”蓝发男人冷笑着对汐见说。 　　从思考中收回心神，听到这话的汐见抬起头来，再度看着蓝发男人。 　　“你是……”他总觉得那个男人有种在哪里见过，但又不完全见过的气息。 　　“我是玛奇里·佐尔根，这次伦敦魔雾计划的主导者。”自称玛奇里的男人开口说，然后发出一连串的阴笑，“又或者，我该自称间桐脏砚对你来说比较方便呢？” 　　在听到名字的瞬间，汐见就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但玛奇里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更为吃惊，并旋即想明白了一些事。 　　“难怪第五次圣杯战争过后，间桐家忽然人去楼空。”汐见也忍不住发出了然的笑声，“之后魔术协会也查不出任何下落，没想到……居然返老还童了啊，间桐！” 　　“本来就是已经衰朽到难堪大用的身体，又几次三番被你们这些外来的魔术师妨碍我们的仪式，对于圣杯和间桐家我早就不抱期望，，也只有慎二那种蠢货会坚持要参加。”玛奇里对后人毫无同情与怜悯，反倒在这时将目光转向了樱，“如果一开始没有被你从远坂家带走那个小丫头的话——” 　　樱顿时心头一凛，她握紧了魔杖，靠近汐见。 　　长大后她听汐见说过，当时远坂时臣发愁该怎么对待樱的今后时，除了主动找上门来的汐见之外，间桐家也有类似的意愿。 　　时臣最后是看上了汐见在时钟塔的地位和人脉，而最终决定选择了这一边。 　　如果不是的话…… 　　一想到间桐慎二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樱也不禁会对没有发生的可能感到毛骨悚然。 　　“玛奇里·佐尔根。”汐见伸出手，将樱翼护在身后，愠怒的情绪汹涌而出，他不会饶恕这种用看保菌者一样的眼神看自己家人的行为，“难得恢复年轻，就这么急着找死吗？” 　　玛奇里依旧面无表情：“这具身体乃是吾王之恩赐，自然要为吾王的『伟业』献上一切。在意生死已无必要，只是没想到真如怕拉塞尔苏说的那样，恶行必然会被为善者阻挠。” 　　虽然汐见不知道玛奇里到底经历了什么，但却察觉到，这个男人有着自己在做出恶行的自觉，却依旧义无反顾。 　　“就如同吾王为了远大的目的燃烧人类史那般，灵长的抑制力必然不会坐视这种事，为了现在的人类而阻挠我们的弥赛亚（Messiah）必定会出现。”帕拉塞尔苏斯依旧用忧郁的口吻，说着似是而非的道理，“所谓的命运就是这么一回事。” 　　汐见以冷厉的眼神凝视玛奇里一行，确认最后一件事：“P和M已经出现，那么剩下的B，就是那边的机械从者对吧？” 　　“吾名为查尔斯·巴贝奇，为绚烂蒸汽世界献上一切之人。”机械从者以无感情的声音继续自我介绍着。 　　“所以说，制造这场魔雾的三个混蛋，全都到齐了是吧。”莫德雷德用剑身敲打着肩甲，“然后还带着这么多的家伙，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吗？” 　　阿尔托莉雅难得地接过了莫德雷德话头：“那么，被一网打尽的到底是哪边呢？” 　　这话让莫德雷德愣了一下，而后咧开嘴，露出凶狠的笑：“说得是啊。” 　　“看样子只能开战了。”玛奇里说着貌似遗憾的话语，但无疑一开始就做好了这个打算。 　　汐见将魔杖握在手中。 　　这里有莫德雷德和阿尔托莉雅负责前线，他打算再多使用一下奥丁的魔杖，看看这东西到底能派上多大的用场。 　　“樱，不用理会那家伙，站在我身边。”汐见握住樱的手，对她鼓劲，“有我在，你就不会有事。” 　　“我明白，从很早以前就明白了，爸爸。” 　　樱坚定地回握住他的手，魔术回路全开，将自身魔力最大限度地运转起来。 　　没有开战的信号，混沌机械兵与人工生命体混杂的这支军队，向着大街这一头奔涌而来，仿佛要将一行人碾碎。 　　前提是……能够碾得碎的话。 　　伴随着两股磅礴的魔力放出，骑士王与叛逆之骑士如一红一黑两颗流星杀入这支大军，从前方将机械兵与人工生命体掀翻、撕裂。 　　逼近的战线就此停滞。 　　但这不是从者对杂兵的割草游戏，玛奇里一行也发起了攻击。 　　“教过你的大魔术咒文，还记得吧？”汐见笑着问樱。 　　“我又不是笨蛋，当然全都记得啊。” 　　“那，配合我的魔力频率，一起进攻，掩护Lancer和Saber！”汐见提高音量。 　　两支魔杖交叉，以两人为圆心的卢恩魔术阵浮现在脚边，魔力从卢恩文字中流出，奔向两人的前方，被制御在其中。 　　他们异口同声地咏唱相同的咒文，将魔杖一起举向天空。 　　“瞬星裁决！” 第二十九章 魔神现身 　　天体魔术。 　　通常擅长这个类型魔术的，除了执掌天体科的阿尼姆斯菲亚，也就只有师从天体科的魔术师了。 　　其他魔术师虽然多少知道理论的大概，但没有系统性地常年钻研，很难在实战中有什么具体的表现。 　　这也是汐见一直觉得现代魔术存在缺陷的地方。 　　与之相对的，原初卢恩构筑的术式，却能突破这些魔术类型的藩篱，实现施术者需要的奇迹。 　　但神代毕竟已经退去，能够像他一样的魔术师又很难找到第二个。 　　所以汐见总是将自己施行的魔术，掩饰在常规类型的范畴内，然后做到相应类型的极致，便是他那些得意的瞬发大魔术。 　　非常之时，当有非常之法。 　　面对藏着太多秘密的特异点，以及这是唯一能够在世界燃烧，迦勒底对外联络断绝的情况下，唯一接触到魔术协会资料的机会。 　　那么，以最快速度歼灭敌人，便是最理想的做法。 　　在玛奇里三人意料之外的天体魔术，便是出其不意的最好策略。 　　看着从天而降的陨石，玛奇里瞪圆了眼睛，他知道阿尼姆斯菲亚的天体魔术，更知道那种魔术大规模发动，需要充分的时间去准备。 　　一个没有任何来历和背景的魔术师，竟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但是已经没有思考的余力。 　　以从者之身的帕拉塞尔苏斯和巴贝奇为首，率先对即将落在头顶的陨石进行了阻击。 　　“『绚烂的灰烬世界』（Dimension of Steam）！” 　　“『元素使的魔剑』（Sword of Paracelsus）。” 　　两道宝具相继解放，将那些足以将他们碾碎的陨石击碎，碎片四散，轨迹变动，落在了博物馆的废墟，以及周边的街道和建筑上。 　　但没能被宝具拦截的陨石，则落在了混沌机械兵和人工生命体组成的大军头上，将本就被莫德雷德和阿尔托莉雅冲得四散的它们消灭。 　　“真是的……要放这种大魔术早点说啊，差点砸到我和父王的头上不是吗？”莫德雷德跳回了汐见他们前方，没好气地笑着抱怨了一句。 　　“放心吧，只要不是敌人，就不会被砸到。”汐见说，“以你们自身的直觉，要避开陨石并不困难吧？” 　　“御主的魔术真是非同小可，就算是梅林也不擅长这一类的。”阿尔托莉雅一枪刺穿近处的机械兵，将被穿起来的机械兵当做投石，砸向了另一台。 　　汐见有点无语：“听说那个花之魔术师擅长不干人事，居然连这种魔术都不肯使用吗？” 　　“那个混蛋更擅长支援，而不是硬打。”莫德雷德踢开了扑过来的人工生命体。 　　一波陨石过后，汐见与樱放下魔杖。 　　一个大魔术就摧毁了半数以上的杂兵，将敌我双方的战力比削减了相当程度，但是最为关键的玛奇里三人并未受损。 　　帕拉塞尔苏斯缓缓向道路这头走来，他抬起手中的魔剑，各种元素魔术便接二连三地发射出来。 　　混杂在继续突进的机械兵之中，他们没有感情，也就不知道畏惧，哪怕战斗到只剩自己，也会按照既有的命令冲上来。 　　这也是这支大军最缠人的地方。 　　如果是普通的士兵，战损超过一成，军心就要开始动摇了，超过三成便足以说一触即溃。 　　“那家伙，不用咏唱就能发动魔术吗！” 　　莫德雷德依靠对魔力抵挡了魔术，如同砍瓜切菜一样，向帕拉塞尔苏斯冲去，却被巴贝奇从天而降，依靠蛮力暂时压制。 　　但这边还有阿尔托莉雅，如果对方之前没有损失掉开膛手杰克和梅菲斯托，反倒不至于如此无力。 　　忽然，四周的魔雾之中飞出了许多翅刃虫。 　　樱刚刚与他一起释放完天体魔术，需要稍作喘息，汐见便抬起手，火焰化作墙壁，将两人围在其中。 　　翅刃虫撞在火焰墙上便化为灰烬。 　　“玛奇里，你的魔术已经看厌了！”汐见缓缓从地上升起，悬浮在半空之中，魔杖在身前划出洗练的弧线。 　　莫德雷德这时感觉到脚下的石板路正在震动，仿佛发生了地震。 　　而后，无数的藤蔓撕裂地面，破土而出，缠绕住了每一个能接触到的机械兵和人工生命体，却精确地避开了她和阿尔托莉雅的坐骑。 　　石板路面顿时间变成了藤蔓覆盖的大地，就连要继续攻击莫德雷德的巴贝奇，也因为扯不干净的藤蔓缠绕身体，被硬生生地扯住，无法继续动弹。 　　“Lancer，宝具！”汐见下令。 　　樱也隔着火焰，对莫德雷德点头。 　　“吾非王，乃是步王后尘之人——”莫德雷德低声说道，高举长剑后，大吼着解放真名，“『对吾华丽父王的叛逆』！” 　　对于这个宝具的真名，阿尔托莉雅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便扫开面前的敌人，手中圣枪旋转起来，掀起风暴。 　　“接招吧！十三之牙！『闪耀于终焉之枪』！” 　　两道宝具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向着同一个方向交错而去，席卷了道路上的巴贝奇和帕拉塞尔苏斯。 　　被束缚了行动的他们，再度解放第二次宝具的时间根本不够。 　　最终，两道强大的力量交汇在玛奇里·佐尔根的位置，引发了剧烈的爆炸，两股魔力像是在争夺谁才是最强一样持续着。 　　汐见看到四周的翅刃虫逐渐变少，直到彻底消失，才关闭了保护樱的火焰墙。 　　“干掉了吗？”樱迈出一步，迫切地观察战场。 　　被宝具席卷过后，剩下的机械兵和生命体也都化为灰烬。 　　浓厚的烟尘与魔雾交织在一起，让人看不清战场的情况。 　　直到，一个巨大的黑影在烟雾中缓缓浮现，散发出让人觉得不祥的气息。 　　“没想到竟然如此难缠，看来只能借吾王之力，将你们消灭了。”玛奇里的声音变得 虚无缥缈起来，“七十二柱魔神的一柱，魔神巴巴托斯。这便是吾之恶的存在。” 　　烟尘散去，伫立在浓雾之中的不再是玛奇里，而是一根长满了无数不祥眼眸的巨型肉柱。 　　“吾王看透了我的恶，看透了试图拯救人类的我内心之中的恶之丑态。以吾之极致丑恶——，消散吧！和曾经的我一样披着善者皮相的人们！” 第三十章 巴巴托斯 　　“魔神巴巴托斯？！” 　　汐见看着那不祥的柱状身影，少有地发出了惊呼。 　　“那个魔神……该不会是……” 　　释放完宝具，退回御主们身边的她，不禁想要提问。 　　在漫长的人类史上，能够被称为魔神的存在屈指可数，最有名的，莫过于所罗门王麾下的七十二柱魔神。 　　魔神巴巴托斯，便是七十二柱魔神中的第八柱。 　　“魔术王所罗门所创造出来的召唤术驱使的使魔。”汐见盯着魔神柱逐渐稳定的姿态，“玛奇里·佐尔根变成了魔神……不，应该叫魔神柱。” 　　他觉得整个伦敦特异点都变得诡异了起来。 　　十年前的圣杯战争中，汐见与摩根联手迎战魔术王，也见识了对方召唤出来的魔神。 　　弓手、诗人、骑士、战士…… 　　那些出现在战场上，又被汐见倾力击退的魔神们，有着各种各样的姿态。 　　摩根说过，那些姿态并非魔神们本来的样子。 　　所以汐见很难相信，七十二魔神的本来姿态会是玛奇里·佐尔根变成的这副模样。 　　不祥与祸乱的气息尽数显露。 　　但是战场之上，并不会给汐见太多思考的时间，更没有余力询问罗玛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已经感受到了魔神柱身上眼睛的视线集中在了自己这边。 　　后颈传来一阵寒意，他本能地向右侧开身子，却还是慢了半步。 　　一道足以将整个脑袋撕碎的魔力激光划过，在他的左脸留下细线般的划痕。 　　好快！ 　　汐见抚摸着脸上的伤口，看着魔神柱的动向。 　　只是用那些眼睛凝视，便能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发动攻击。 　　显然，玛奇里刚刚转变为魔神柱的姿态，还没有掌握好新新形态与新力量的使用。 　　否则以刚刚这一下出其不意的攻击，原本是能直接把汐见的脑袋直接炸烂。 　　他的手从伤口处挪开，这道新鲜伤口便已经消失不见。 　　魔杖在面前划过，布下防御结界。 　　“樱，你和莫德雷德坚守，由我和Lancer试探巴巴托斯的实力。”汐见说完，便闪身冲出，原本漂浮的位置顿时爆炸开来。 　　下方地面上的樱，因为结界的存在而没受到影响。 　　玛奇里……或者说巴巴托斯认为汐见才是最有威胁的敌人，柱身的赤红色眼珠便随着汐见的移动，而以可怖的形式转动着，焦点全都对准了汐见。 　　落在地上，奔走于没有燃烧殆尽的荆棘和灰烬之上，速度越来越快，爆炸在他身后渐次开花。 　　巴巴托斯就算用几十只眼睛一起进行无死角的追踪，也没办法跟上这个速度，捕捉到汐见的然后进攻。 　　更何况，驰骋在战场之上的，还有一骑从者。 　　当注意力彻底被汐见吸引的时候，阿尔托莉雅驰骋战马，已经来到了面前。 　　“粉碎吧！” 　　旋转着的漆黑圣枪刺向魔神柱的眼睛，却被魔力结成护盾阻挡，迸发出一连串的火花，无法触及那令人憎恶的红瞳。 　　魔神柱的身体极其庞大， 一只眼睛便足有两三人的大小，这庞大的身躯看过去更是犹如擎天巨柱，架海金梁。 　　巴巴托斯立刻调转目标，所有眼睛骤然闪光，对阿尔托莉雅展开了一连串的轰炸。 　　纵然有对魔力的防护，却也还是因为正面承受了一连串的攻击，连人带马飞了出去，在地上翻滚几圈后停下。 　　到底是英灵之身，不管是从者还是战马都是如此，这种程度的攻击不足以致命。 　　阿尔托莉雅牵着战马起身，再度翻身挺枪跃马，寻找下一次突击的时机。 　　被这样的从者连续近身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巴巴托斯再度发动攻击。 　　“你在看哪里，玛奇里·佐尔根？” 　　汐见的声音响起。 　　看到注意力再度转过来，汐见露出一抹嘲弄的笑。 　　“就算变成了非人的存在，脑袋也还是人类啊，没办法一心二用，同时对付两个棘手的敌人了啊。” 　　话音落下，魔杖前端浮现的卢恩文字旋转，固定。 　　大冰河时期。 　　魔神柱庞大的身躯开始从下往上冻结，蠕动的身躯渐渐变得迟钝，尽管它努力地震碎了那些坚冰，但下一瞬就会有更多的坚冰，以更快的速度攀援上来。 　　近前的大眼睛被定格在亮起光芒却没能发射出魔力光束的瞬间。 　　首先限制住行动，然后再以令咒强化阿尔托莉雅和莫德雷德的宝具，同时攻击，就算不能一次性消灭，也应该足以造成无法修复的损伤。 　　那之后—— 　　汐见抬起手，准备使用令咒时，却听见地下的震动声。 　　宛如他先前令藤蔓生出那样，从本就四分五裂的地面，与魔神柱外皮相似的漆黑触手刺出。 　　与阿尔托莉雅在冬木大圣杯前被偷袭时的气息一模一样。 　　翻身躲开这些触手的攻击，并顺势发动反击，将逼近身体的触手斩断然后粉碎，但仍然有更多更粗壮的触手继续从地下伸出。 　　其中一些继续进攻汐见，妨碍阿尔托莉雅，另一些则缠绕在巴巴托斯的身体上。 　　魔力生成的坚冰开始出现裂纹。 　　“从一开始就瞄准了那边吗？” 　　汐见抬起魔杖，要再度发动魔术，却被接二连三的触手干扰和妨碍，让他的冰魔术落在了这些触手身上。 　　一颗巨大的火球快速飞了过来，撞在汐见面前的触手上。 　　触手们在火焰中燃烧，痉挛并扭动着化为灰烬。 　　汐见落在地上，看到了举着魔杖的樱，眼神坚毅。 　　战场并非只有他和Lancer，还有樱和Saber在这里。 　　“樱，掩护我！” 　　巴巴托斯身上的坚冰已经碎裂，那些不祥的眼睛再度发光，十几道魔力光束宛如利箭一样划过街道和建筑，向着汐见这边聚拢过来。 　　看样子玛奇里很想速战速决，将汐见干掉，只要阿尔托莉雅不能接触到巴巴托斯的身体，攻击的重心就落在了汐见身上。 　　一般来说，先解决能解决的，再解决不能解决的顺序比较对，反过来则有可能让原本不足为虑的敌人变得棘手。 　　难道说—— 　　汐见隐隐有了答案。 第三十一章 Noble Phantasm 　　在第五次圣杯战争中，汐见与所罗门的一部分魔神们战斗过。 　　虽然伪装了符合一些传说描述的姿态，但每一柱魔神的战斗力都堪比常规从者，如果不是因为冬木圣杯战争仪式本身存在某种制约，七十二柱魔神无法同时全部现身，并发挥出完全的力量。 　　否则光是魔神全部现身，汐见和摩根就因此可能有去无回。 　　而玛其里·佐尔根变化成的巴巴托斯所展现出的这个姿态，更是有着凌驾于阿尔托莉雅这样顶级从者的单体实力。 　　但汐见一经发现，巴巴托斯的一大缺陷，便是作为基石的玛奇里还未能完全适应作为魔神柱的一切，力量的行使也只是徒有蛮力。 　　不止如此，本该是老练魔术师的玛奇里，在战斗上也表现出了不应该存在的急躁和莽撞。 　　虽然有阿尔托莉雅、莫德雷德和樱在那里以攻击干扰。 　　只要伤不到自己，巴巴托斯的注意力就总是优先落在了汐见身上。 　　随着战况的不断深入，汐见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在闪身回避，并唤出赤枪切断扑面而来的触手后，汐见拄着枪，以魔杖指着巴巴托斯，彼此的身形差让这个举动，犹如堂吉诃德挑战风车。 　　“巴巴托斯，不，玛奇里·佐尔根，你这么急着干掉我，原因想来想去只剩一个了！” 　　听到他的声音，那些鲜红的眼睛就盯上汐见，接连闪光，引爆了汐见所在的方位。 　　然而既没有尘埃也没有血迹，汐见早就不在那里了。 　　噗嗤—— 　　眼睛被刺破的声音响起，魔神柱的一只眼睛被汐见粗暴地刺穿，却没有组织液之类的东西流出，却只是像宝石一样碎裂开来。 　　明明看上去软绵绵，却又忽然变得坚硬。 　　简直就像非牛顿流体啊。汐见在心里忍不住吐槽。 　　他盯着踩着魔神柱的身体，盯着没有碎裂的眼睛冷笑： 　　“你这个形态，维持不了多久吧？” 　　当然，汐见并不会因此真的相信巴巴托斯没办法长时间战斗，他只是在用这种方式诈对方。 　　巴巴托斯的攻击带着掩饰不住的急躁，就算不是这个原因，玛奇里也有着不得不尽快解决战斗的理由。 　　然后，汐见的话触动了巴巴托斯。 　　没有碎裂的眼睛疯狂地颤抖起来，而后一起迸射出无尽的魔力光芒，要把近在咫尺的汐见吞噬。 　　“这次的攻击，魔力量意外地庞大呢，已经超过了大多数顶尖魔术师的水平。”汐见却出现在了十几米开外的天空，“虽然不知道你那位‘王’是什么来头，但能够让一介魔术师做到这个地步，值得称赞。” 　　既然话语有用，那就要继续用话语进攻。 　　嘴上说着舍弃了人身，却没有能够在这个过程里舍弃掉作为人的心，玛奇里的弱点和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不出所料被言语挑拨的巴巴托斯，从地下冒出更多的触手，全方位无死角地奔向汐见，这一次，将无路可逃的他彻底绑缚。 　　“到头来只是那张嘴比较能说会道，那就去死吧！” 　　听上去没有起伏也不像玛奇里声音的话语响起，却藏不住那份无法掩饰的愤怒。 　　不是因为汐见嘲讽自身，而是因为嘲讽了他们的“王”。 　　下达了死亡宣告的巴巴托斯，却马上感觉到了不对劲。 　　“什么？！” 　　明明绑缚住汐见，绝无可能有人能逃脱的状态，却产生了不可预期的变化。 　　那些触手像是被剥夺了力量一样，开始渐渐失去颜色、枯萎，然后断裂开来，化为粉末。 　　“原初卢恩其四，解放的卢恩。”汐见低垂着眼帘，淡淡地开口，“不管是怎么样的魔术或者物理手段，都无法束缚住我，区区触手也是一样。” 　　巴巴托斯庞大的身躯开始颤抖起来，每只眼睛都无规则的转动、抽搐着。 　　惊惧与恐慌开始蔓延。 　　“竟然是原初卢恩，竟然是来自神代的魔术师！吾王所说不可战胜，便是指的这件事吗！” 　　难以接受现实的嘶吼声，宛如重型机械轰鸣般响起。 　　“什么？” 　　汐见眯着眼，意识到自己似乎推断得不够准确。 　　玛奇里口中的王，似乎从一开始就预见了这里的失败，只是出于某种原因，玛奇里他们挡在了汐见一行的路上，为了将功折罪。 　　那或许根本不是那个王下达的命令，而是玛奇里等人自行要求的结果。 　　不管怎么样，只要见到玛奇里口中的王，就能解开答案。 　　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可以驱使所罗门王的七十二柱魔神，将魔神的力量赋予人类魔术师？ 　　想到这里，汐见举起魔杖。 　　时间已经足够，莫德雷德和阿尔托莉雅再度解放宝具的魔力，配合汐见的魔术发动进攻。 　　“消散吧，魔神巴巴托斯——” 　　比先前迎击帕拉赛尔苏斯时的魔力轰击更加猛烈，全力的一击。 　　被汐见扰乱了判断的巴巴托斯，出现了不能进行良好防御和反击的窗口期，这让他可以节省下更多的魔力，去完成回收特异点圣杯，完成这里的修复工作。 　　“——『抵达究极的幻想』（Noble Phantasm）。” 　　真以太压缩，释放。 　　与圣枪和魔剑，以及樱的虚数魔术合为一处，席卷了巴巴托斯。 　　起初还张开了魔力结界进行防御，但眨眼间，那防御便出现了崩毁，而后如坍塌般势不可挡，冲天的魔力汹涌吞噬了这擎天巨柱，烧尽了街道上还未消失的全部触手。 　　待到余波散去，满目疮痍的街道尽头，通向博物馆的路口，玛奇里·佐尔根倒在了那里，他挣扎着想要再做点什么，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一条魔术回路也没办法再运转。 　　“放弃吧，你的身体已经抵达极限。”汐见的枪刃抵在了玛奇里脖子边上。 　　“你……只不过……打败了我们……吾等之王——”奄奄一息地玛奇里吐出话语。 　　汐见手臂翻转，枪刃寒光一闪，玛奇里顿时身首异处，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之后的事轮不到你一个死人来多嘴。” 第三十二章 揭示的想法 　　在大英博物馆的地下，有通往时钟塔的秘道一事，就算在时钟塔内部，也是少部分核心魔术师——例如十二学科的君主以及相关人员——才知道的事。 　　汐见正是因为与民主派的两位君主都有些关系，而得以知情。 　　这个秘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作为魔术师的大本营，就算是圣堂教会倾尽全力攻打，也未必能够顺利拿下，所以显得十分鸡肋。 　　伦敦特异点这样的情况，则完全不在此前的任何假设之中。 　　“……果然，大部分魔术师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特别是执掌各科的君主，全都因为各种原因，在魔物覆盖伦敦之前离开了。”汐见翻看着时钟塔的人员出入记录，恍然大悟。 　　与时钟塔地上部分一起殉难的魔术师，只是极其有限的一部分。 　　真正的重要人物全都因为完全合情合理的原因离开了。 　　这样的变动，又有什么实际意义呢？汐见想要跟摩根讨论。 　　但是地下藏书馆的干扰极其严重，根本没办法与迦勒底取得通信。 　　如果不是汐见知道如何解开自启动的魔导书使魔防卫线，这会儿莫德雷德和阿尔托莉雅就不是守在门外放哨，而是要负责战斗去挡住地下书库的防卫机关。 　　只能将这件事记下来，回去之后再说了。 　　汐见想着，站起身来询问帮忙搜寻资料的樱：“樱，你那边有什么结果吗？” 　　“诶？啊，已经找好了……”樱像是在想事，她忙回过神来，“关于爸爸提到的与境界记录带有关的资料，似乎被什么人整理过，归置在了同一个地方，很轻松地就能找到。” 　　“被人整理过？”汐见看着樱放在桌上的资料。 　　在他们之前，还有人来过这里，并在查看了相同的东西后，判断后来者也会用得上，特地归于一处。 　　到底是谁？汐见心中满是未知。 　　但既然没有现身，甚至没有留下可供调查的痕迹，汐见也就无从追查。 　　他拿起一本资料时，看了眼樱：“你也很在意整理这些资料的人，是出于什么目的吗？” 　　“……不，没有。”樱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在想，让Saber和Lancer一起放哨，真的没关系吗？” 　　“担心的话，可以出去看看。”汐见抿嘴笑，“资料既然有人整理，调查起来快得很。” 　　“虽然是她们是我们的从者，但亲子关系轮不到我们介入吧。”樱想了想，觉得不太恰当，但也只能这么形容，“稍微，有些想不太明白。” 　　“不太明白？”汐见翻过一页资料，查看需要的内容。 　　“Saber跟我一样呢，没办法选择自己成为谁的孩子，从出生起，今后的人生已经注定了。”樱的语气感同身受。 　　汐见顿时明白过来，是先前遭遇了玛奇里·佐尔根之后，让樱想起来一些已经过去的事。 　　“我们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我一直希望，不管是你还是卡莲，至少可以选择自己今后的道路。”汐见说。 　　来迦勒底也是一样，他只是觉得南极里文明社会过于遥远，就算是魔术师，往来也不轻松，那样会很难见到家人，所以才想拒绝。 　　但最后樱和卡莲还是凭借自己的意愿和能力，选择成为了迦勒底的一员，也成为了他的同僚。 　　“所以才不太明白啊。”樱说出了从未问过的问题，“爸爸为什么会选择我呢？卡莲是爸爸朋友的孩子，又那么小，才会被收养……那我呢？” 　　从未问过不代表不在意，成为魔术师越是如此，对自己身处的环境与世界有了更深的理解后，自然会产生疑问。 　　只是汐见从未亏欠过她，所以樱一直都将问题放在心底不去好奇。 　　“也没什么特意别的理由啊。”汐见觉得其实很难解释，毕竟从源头讲，是BB那家伙出于不明原因推动的结果，但对樱而言，又必须好好地说明，“……就是单纯地想把师父教给我的东西，传承下去。比起生一个不清楚资质的孩子，不如直接选择天资过人的……” 　　他说到这里，也有些觉得过意不去：“很偷懒，对吧？” 　　“很像爸爸会做的事。”樱露出苦恼但愉快的笑，“可是为什么不先结婚，生个孩子试试呢？” 　　“主要是那时候刚跟橙子分开……虽然我们确实有亲密的关系，但说是在交往又很勉强。”汐见翻着手里的资料，“可就算这样，突然讲让我去找个人结婚，其实也很难啦。既没办法像魔术师一样彻底功利性地思考，又不想让普通人女性变成传承魔术回路的保菌者。” 　　“这样啊……”樱有些惆怅地附和。 　　“而且我原本就很清楚自己的去处，当自己作为人类走到尽头之后，是要回到影之国的。”汐见摇了摇头，“所以不想留下太复杂的痕迹……虽然最后也并没有如愿就是了。” 　　回首迄今为止的轨迹，确实比大多数魔术师都还要复杂。 　　到底是没能如愿。 　　“不过有一点我很感激。”汐见兀自微笑，“樱和卡莲能够成为我的家人，我很幸福。” 　　“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样啊。”樱也露出同样的笑容，“还有，爸爸是不是忘了格蕾啊？” 　　汐见摇头：“她不同，她只是被我们带着逃离了原本的宿命，直到彻底清算了与亚瑟王的关联之前，格蕾都会继续为了成为只属于自己的她，而不断向前迈进。” 　　说着，他翻过几页资料后，拿起旁边的另外两本旧书，摊开到同样的内容上进行比对，然后发出低低地惊呼： 　　“果然……英灵召唤根本不是远坂他们三家自创的东西，那不过是将原本就存在的灵长守护机制，以圣杯战争这种利己的目的，将其加以改造得来的产物。而英灵召唤本身，则是为了对付‘一个巨大的敌人’，而投入‘人类中最强的七位’这一用途的仪式……” 　　“这难道是说……” 　　樱也立刻从刚才的感伤中抽身，靠过来一起查看这些资料。 第三十三章 英灵召唤的真相 　　没过多久，在外面跟阿尔托莉雅试图搭话，但最终都因为父王始终在观察周遭环境，而无法说上话，因此憋得慌的莫德雷德，看到了从地下藏书室回到地道里的御主们。 　　“噢！总算出来了！这里连个像样的敌人都没有，很无聊哎！”莫德雷德抱怨道。 　　汐见扬眉，猜到了这边什么都没有后，摇了摇头：“抱歉，时钟塔关于这方面的资料意外地庞大，为了尽可能把握英灵召唤，以及为什么没有圣杯战争，从者却能相继出现的原因。” 　　“啊？不是说这个特异点能够维持，就是因为有圣杯吗？”莫德雷德不理解。 　　对此，樱摇了摇头，面色凝重：“圣杯只是为了维持特异点而存在，Saber也知道的吧，自己降临并非为了参加圣杯战争。” 　　“这个嘛，倒是知道一点，自己似乎是为了应对这个特异点的灾害才出现的，甚至为了最大限度地完成工作，连在别的地方作为从者时的记录都有。”莫德雷德挠头。 　　汐见看着莫德雷德：“还记得冬木圣杯战争中，樱的姐姐召唤出来的Archer吗？” 　　“那个奇怪的弓兵吗？记得记得，虽然最后一起输掉就是了。”莫德雷德说。 　　“他这样自我介绍过，说自己是来自未来的英灵，是献出死后的人生，化为名为灵长守护者的装置。”汐见说，“虽然自始至终都没有透露真名，但除此之外，他都没有说谎。” 　　这时，他的目光转向阿尔托莉雅：“虽然不知道这边的你是否知道，但我所认识的阿尔托莉雅，就是将死后的自己献出，以成为守护者这种装置为代价，得到了寻找能够实现愿望的圣杯的机会。” 　　几人开始迈出脚步，汐见走在最前面，边走边说： 　　“英灵与守护者稍有不同，虽然都是到达了‘座’的灵魂，但英灵是被人类的希望呼唤而来，守护者则来自于人类的绝望。” 　　“不管出于哪边，我们都是为了拯救人类而被召唤或者响应召唤的存在。”阿尔托莉雅终于开口，“是为了人类的存续而献出力量的存在。” 　　莫德雷德盯着汐见，想要确认父王所说是否正确：“真的吗？” 　　虽然她并不介意，也不会介意把力量用来守护弱小的人类。 　　不管是作为王还是作为骑士，又或者作为英灵，都是如此。 　　“没错。根据时钟塔的记录，英灵的召唤实则是抑制力的召唤，刚准确的说是，源自灵长的抑制力。” 　　对星球而言，人类的存在与否并不重要，甚至当人类会给星球带来毁灭时，星球的抑制力也会呼唤出用来消灭人类的东西。 　　但那与目前的状况无关，汐见没有继续说出来。 　　“原本，被灵长的抑制力召唤出的英灵，以七个容器现界，只为讨伐唯一的一个敌人。而那个敌人就是会危害灵长类世界的巨大灾害。” 　　“危害灵长类？是说只消灭人类的意思吗？这怎么可能？”莫德雷德并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知识，因此所知道的十分有限。 　　在她的认知里，人类的毁灭与星球的毁灭，应该是同一个意思才对。 　　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地球毁灭了”。 　　“抑制力分为两类，由人类的无意识集合诞生的，想要活下去的力量，就是灵长的抑制力。而星球本身也存在另一种层面的生命，这个‘生命’不想死去，宛如本能的求生意志诞生出的，便是星球的抑制力。”汐见摆摆手，示意莫德雷德不用纠结区别，“现在的问题在于，英灵召唤只来源于前者，根本的目的在于以七个容器的力量，将意图消灭人类、摧毁人类所构建的文明的某个存在打败。” 　　他说到这里，看着逐渐向地底深入的道路，开始变得缺乏修缮又残留着人工的痕迹。 　　“所谓的七个容器，便是指七个职阶。不管是莫德雷德，还是阿尔托莉雅，你们得到的职阶，只是那七个原点的模仿和衍生。” 　　“总感觉听上去有点不爽。”莫德雷德撇了撇嘴 　　她对这个说法不满意，但又没办法反驳。 　　因为都是事实。 　　“无需在意，所谓的灵基和职阶不过是权限的问题。如果符合条件，就算不是原初的七个顶点之一，也会因为符合条件的灾害，被抑制力赋予相应的职阶，有针对性地解决灾难。”汐见笑着劝说莫德雷德。 　　“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阿尔托莉雅问。 　　她看着这条道路不断延伸，前方便是出口，隐约可以窥见出口之外是巨大的地下空洞。 　　“去圣杯的所在。如果我所料不错，让玛奇里他们俯首听命的幕后黑手，也来到了这个特异点，宣告了他们的失败。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的他们，才会集结全部力量殊死一搏。” 　　汐见面无表情，只微不可察地皱着眉头。 　　他已经感受到了，那足以盖过圣杯的庞大魔力，也许只有位于七个职阶顶点的存在，才能呈现出如此规模的魔力。 　　不管如何，都会变成一场恶战。 　　当他们走出冗长的地下通道，进入大空洞之后，汐见发现这里与冬木的大空洞构造极为相似，但想到玛奇里作为这个圣杯仪式的策划者之一，也就不足为奇了。 　　“未免过于迟缓，我亲自等候在这里，你却拖延到现在，以为只要拖延足够的时间，我就会离开，从而留下一命吗？” 　　那承载了圣杯的高台之上，难以分辨又混杂的声音，居高临下地开口，但说话之人，却只看着一个人。 　　汐见天溪。 　　除此之外的存在，全都是无需介怀的尘埃。 　　随着身影的渐渐清晰，汐见也看清楚了那个充满来不祥与灾祸气息，却又似曾相识的身姿。 　　“你是……”汐见瞪大了眼睛。 　　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不会错，在十年前的圣杯战争中，与他和摩根殊死战斗过的，迄今为止最为棘手的敌人。 　　魔术王所罗门。 第三十四章 自称为魔术王的存在 　　不过马上，汐见就在心里否认了这个答案。 　　魔术王所罗门在哪里，他再清楚不过。 　　但即便如此，那个站在高台之上，睥睨迦勒底一行的男人，的确是所罗门没错。 　　身体、魔力，全都彰显着这个不争的事实。 　　“汐见，你那边什么情况？迦勒底这边信号干扰严重，没办法把握你们那边的状况。这个突然出现的庞大魔力是什么来历？” 　　罗玛尼焦急的声音响起。 　　很显然，透过迦勒底的设备，他也察觉到了情况的异常，将关注中心转移到了第四特异点这边。 　　“抱歉，Dr.罗曼，等下再说。”汐见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切断通信，就这么警惕着那个男人。 　　他微微抬手，示意樱她们戒备，不要开口，这里由他来应对。 　　有着所罗门面貌的男人缓缓开口：“哦。和我一样，都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吗。迦勒底从时间轴中独立出来，化为了无人能寻的据点。甚至连我这双能看穿未来，看透一切的眼睛也难以观测到迦勒底。所以迦勒底才能存活下来，难看地、可悲地、毫无意义地苟延残喘，不接受已经注定毁灭的历史，仍漂泊在虚无大海上的可悲扁舟。” 　　汐见踏出一步，指着那个男人：“既然我们迦勒底一息尚存，就算是注定的毁灭也照样给你推翻！” 　　“作为燃烧殆尽的人类史所残留的污点，在我的事业中唯一留下的，胆敢反抗我的愚者们。”男人说。 　　“说这么多，做个自我介绍怎么样？还是说既然身为从者，不管灵基的大小，都要隐瞒真名？”汐见一手提着枪，一手拄着魔杖，全副武装地准备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战斗。 　　很不一样，越是这样对话下去，汐见越能感受到这个“所罗门”身上不同于十年前的气息，唯一没有区别的，则是男人的『规格』极其强大，绝非圣杯战争的仪式所能承载。 　　“嗯？那口气，像是已经知道我的真名，却又不愿意承认一样。”男人抿着嘴沉吟后，露出宛如审视贱民般的微笑，“无妨，我很中意这种丑陋的挣扎，否则也不会特地利用空余的时间等在这里。” 　　男人缓缓抬起并张开手臂，露出带着十个指环的双手：“吾乃汝等所追求的终极目标，吾乃使役七十二柱魔神，毁灭人类的王者。吾名为所罗门，站立在众多英灵顶点的七大冠位之一。” 　　“所……所罗门？！这边信号不好，声音断断续续的，他真的这么自称吗？”罗玛尼的声音惊讶万分。 　　当然了，本人就在那里，却有人顶着自己的名号出来宣称。 　　——就算已经转生为普通人类，也依旧是如此。 　　“听上去是这样了。”汐见咧开嘴，笑得很难看，“而且还以冠位自居……Grand Caster，没想到本该作为抑制人类寻求毁灭的集体无意识的安全装置，竟然会为了毁灭人类而行动……” 　　他说到一半，猛然警醒。 　　七个从者职阶原初的顶点，这些冠位存在的本来目的，是为了对付毁灭人类的巨大危害。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定还有足够匹敌冠位从者的灾害，如果那个灾害依靠某种力量伪装成冠位从者，又或者作为被驱使从者召唤出来？ 　　“是谁召唤的你？”汐见试探。 　　“别把我和那边无能的家伙们混为一谈，我在死后，凭借自身的力量苏醒，升华为了英灵。”所罗门不悦地否认，“我既为英灵吗，也是生者。因此，不存在立于我之上的御主。我就是我，凭借自己的意志开展了自己的事业——” 　　“人理烧却么。”汐见暗暗咋舌，“作为英灵苏醒之后，出于什么原因对人类失望，然后决定毁灭人类史吗？” 　　“直觉不错，作为一个人类而言，你比这宇宙中的其他所有同类都要有那么一点用。”魔术王摊开手掌，微微仰望上方，“七十二柱魔神得到肉身，获得了新生，得以在各个时代抛下船锚，那就是你们口中的特异点。众魔神是让这颗星球停止运转的楔子，盘旋于天际的光带正是我宝具的姿态。” 　　汐见恍然大悟，果然每个特异点天空都存在的东西，并不是什么自然现象。 　　所罗门还在叙说： 　　“那正是我的第三宝具，『诞生之时已至，以此修正万象』（Ars Almadel Salomonis）。每一条光带都是能与圣剑匹敌的热射线，相当于那个Lancer原本持有的圣剑……”他看向阿尔托莉雅，“重叠几亿次规模的光，即为——对人理宝具。” 　　与汐见知道的魔术王不同，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极其危险的气场。 　　所罗门却忽然对着汐见伸出手掌： 　　“刚才说过，你比其他人类有那么一点用，就连我也不得不刮目相看。所以我给你一个选择。” 　　“选择？” 　　“是臣服于我，还是死在这里。”所罗门轻描淡写地开口。 　　毫无疑问，对所罗门而言，他觉得汐见十分有用，于是愿意开尊口招揽，但要是汐见拒绝，就会像蚂蚁一样被碾死。 　　“愚蠢的提问，我选择和家人、和迦勒底的同伴们一起开辟未来！” 　　汐见用枪指着所罗门，这是开战信号。 　　他主攻试探，樱和两个从者负责支援。 　　不管是真是假，就算不能全身而退，也能取得敌方战力的有用情报传迦勒底。 　　『抵达究极的幻想』瞬间发动，魔力光束直奔所罗门，却在距离对方只有咫尺之遥的地方，被逼了回来。 　　“这个魔术已经抵达了最高幻想的领域，值得称赞。”所罗门不在意地淡笑着，“作为回敬，我就启用四条吧。” 　　他指的是第三宝具的一部分，解放其中四条光带，与汐见的魔术相抗衡。 　　庞大的压力向汐见袭来，他感觉自己仿佛同时与四个阿尔托莉雅一起释放的宝具在对抗。 第三十五章 克服死亡 　　然而，魔术王却比他更有余力，那个男人抬起左手，轻轻在虚空里一握，试图解放宝具的莫德雷德与阿尔托莉雅的灵基便开始不稳定，准备到一半的宝具被强行中断。 　　右手动了动指尖，就将樱的魔术驱散，并将她周围的空间轻易固定，将她束缚起来，汐见担心樱的安危，稍一分心，便被魔术王的宝具压制到了面前。 　　“……不要管我……爸爸……” 　　樱艰难的声音传来，她被无形的魔力束缚、挤压、拉扯，随时可能烟消雾散，但她却没有恐惧，更没有求饶。 　　“请……尽管去战斗……” 　　所罗门连看都没看一眼，他只是俯视着下方怒火中烧的汐见。 　　“放了樱！”汐见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命令所罗门。 　　“愚不可及，你似乎还没有明白自己的立场。” 　　所罗门的指尖微微活动，樱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喉咙里只能挤出嗬嗬的干瘪响动。 　　“……肆意玩弄人命，这就是你的立场吗！”汐见紧握住魔杖，维持魔力的输出。 　　这里能够对抗所罗门的只有他，从者们因为原因不明的力量无法战斗，樱更是直接被单方面压制。 　　也许，他可以给魔术王造成不可挽回的重伤，但却必须付出樱作为代价…… 　　“你也是少数见识过死之国度的人类，就不要谈什么生了。以死为前提时，人类的生命本就没有价值。” 　　“人类的价值轮不到你来定义……”汐见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那么你们人类又在这两千年里做了些什么？不停的死亡，不停碌碌无为。无法克服死亡，不仅如此，还一直怀有对死亡的恐惧。既然无法克服死亡，就应该舍弃掉对死亡的恐惧才是正途；如果认为死亡可怕又凄惨，就应该抛弃你们的智慧。” 　　魔术王的言语充满讽刺： 　　“走出了死之国度的迦勒底御主啊，为何还要战斗？明明已经知道生命终有一死，明明知道生命已然消逝，为什么还要死皮赖脸地活下去？你明明知道，人类的未来没有任何救赎——” 　　“即便如此……”汐见的额头渗出汗水，顺着鼻翼滑过脸颊，“人类想要活着又有什么错！”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哑地吼出反驳的话语。 　　正因为切身理解死的概念，汐见才深知生命的可贵之处，因此会想要不顾一切地，在那个地方让一朵花盛开、一棵树生长，以及一颗果实成熟。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的确掷地有声，但并不重要。”所罗门一抬手，将樱扔出去七八米远。 　　魔术王没有理会在地上翻滚的她，只看着被逼到极限的汐见。 　　那戴满戒指的左手抬起：“作为荣誉，在追加四条光带，赐予你死亡。” 　　光带骤然暴涨，汐见再也无法抵挡，穿透他的魔力溢出的光带，宛如锋锐的长枪班，骤然贯穿汐见的心脏，留下一个平滑的圆洞。 　　相撞的两股魔力也在这个瞬间同时到达极限，破散开来。 　　“果然在心脏设置了死亡的瞬间发动的原初卢恩。”所罗门轻轻挥手，“但是现在连这卢恩也被我破坏了。” 　　汐见的嘴角渗出鲜血，他的身体渐渐失去力量，像一个人偶般被风压掀翻，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停下。 　　没有闭上的双眼渐渐失去光芒，变得空洞，成为了一具彻头彻尾的尸体。 　　鲜血在他的身下逐渐淤积。 　　“爸爸！” 　　樱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扑倒汐见身边，触摸到的却是只有余温，不再有心跳和呼吸的身体，她顿时泪如雨下。 　　对魔术师而言，死也是不可避免的事，但樱没想过是这样看到深爱的家人就此离去。 　　她本能地抓起魔杖，对准了所罗门要发动魔术，却看到那个男人转身离去的背影。 　　“那么我回去了，真是比预期中浪费了不少的时间。” 　　“打从一开始就看不上我们是吗！”莫德雷德挣扎着质问。 　　魔术王虽然停下脚步，却头也不回：“我根本不在乎你们，现在杀了你们也好，放你们一条生路也罢，都没有区别。只有那个男人必须由我亲自抹除，懂了吗？你们根本不值得我去注意。不过……嗯，不过，如果你们能将七个特异点全部消灭……” 　　他总算微微侧首，嘴角是自信而傲慢的笑意：“到那时，我再考虑将你们视为‘值得我解决的事件’吧” 　　所罗门说着，大圣杯前的空间骤然扭曲，然后，他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从头到尾，他都压根没有将樱的力量放在眼里，只是为了逼迫汐见放弃抵抗不要浪费他的时间，而抬了抬手指。 　　“樱！发生什么事了？！汐见的生命活动停止了是怎么回事！” 　　刚刚那短短的瞬间，迦勒底的通信被彻底阻断，无法得知这边发生的所有事，罗玛尼再度惊呼。 　　“爸爸他……爸爸他……” 　　樱跪在地上，伏下身把头埋在汐见的胸前，断断续续地呜咽着。 　　“御主……” 　　因为魔术王的离去，圣杯大空洞的不安定彻底消失。灵基不稳定状况开始消退，勉强起来的莫德雷德和阿尔托莉雅，向两人这边走来。 　　御主战死在眼前，没有比这更加让人伤害她们骄傲的结果了。 　　“等一下……怎么回事？汐见的生命体征，没有消失？不对，是重新出现了！”罗玛尼被接二连三地意外情况惊得无法冷静。 　　樱猛然抬起头，看着躺在地上的汐见。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胸口的空洞已经消失，只有战斗服的破损还证明此前的那一幕并非幻觉。 　　“诶？”樱开始不能理解现状的变化。 　　她感觉到汐见的心脏开始再度跳动，无力张开的落在地上的手掌，指尖忽然轻轻勾动了两下。 　　这个变化没有逃过两个从者的眼睛，她们也一样震惊不已。 　　失去神采的那双眼睛开始重新被生命点亮光芒，而后，一声剧烈地呼吸吓得樱动弹不得。 　　汐见整个人骤然咳嗽出来，一口没能吐出来的鲜血，被他吐到了一侧的地上。 　　“哈啊……哈啊……” 　　他挣扎着坐起身，捂着自己的胸口，连自己也对这个结果感到震惊，大口大口地喘息。 　　“爸爸……没事吗？”樱呆呆地询问。 　　“勉强活着。”汐见讷讷地应声，他还在思考自己的变化。 　　但是樱却扑到了怀里，发出泣不成声的呜咽。 　　他便按下心里残留的疑问，抚摸樱的头发安抚她：“让你担心了……” 　　莫德雷德这时本想大力拍一下汐见的肩膀，手却停在半途收了力气，只是推他的肩膀意思了一下。 　　“真是的，有起死回生的魔术，早点说啊。害得我都跟着捏了把冷汗。”莫德雷德也觉得神奇，但只能想到这么多。 　　阿尔托莉雅则一言不发地看着汐见。 　　那不是起死回生的魔术。 　　因为魔术王所言非虚，他的确发现了汐见提前准备用来应对致命伤的原初卢恩，并轻易地连带汐见的心脏一起破坏掉，并在确认汐见彻底死亡后，才转身离去。 　　为此，甚至将汐见的软肋作为筹码。 　　但就算如此，魔术王的眼睛，也没能看穿汐见的本质。 　　“吾夫，现在状况如何？”摩根的声音听上去依旧冷静，仿佛从一开始就知道汐见没那么容易死掉。 　　“一切顺利，自称魔术王的从者已经离去，等这边休整完毕，就开始着手回收圣杯，完成特异点的修复工作。”汐见汇报说。 　　罗玛尼长出一口气的声音响起，他似乎在擦汗：“没、没事就好，先休息吧，这边开始准备你们返回的灵子转移工作。” 　　“嗯，拜托了。” 　　汐见轻轻抱住樱，让停止抽泣的她缓缓再多撒娇一会儿。 第三十六章 返航 　　随着魔术王的退去，能够阻挠迦勒底回收圣杯的人手再不存在。 　　本可以将樱她们也一并解决，但那个男人却什么都没做。 　　无视与轻蔑，全都丝毫不做掩饰，俨然在告诉幸存的迦勒底，伦敦特异点的圣杯就算被回收，也全然无所谓。 　　“啧……真是不爽，明明回收了圣杯，却浑身膈应。”莫德雷德说。 　　樱看着已经停止的大圣杯仪式，以及结晶化后便于携带的圣杯本体：“魔术王在杀死爸爸之后说过，现在的我们虽然还活着，但对他而言不值一提。除非我们能将七个特异点的圣杯全都回收，到那时，他才会将迦勒底视为必须解决的问题。” 　　“到底要小看人到什么地步啊。”莫德雷德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等一下，在之前的圣杯战争里面，Caster不就是那个魔术王混蛋吗？” 　　先前的场面太过剧烈，莫德雷德根本没时间回想起这一点。 　　尽管事实上，到那场圣杯战争结束为止，樱和莫德雷德都未曾见到Caster本人。 　　“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樱摇了摇头。 　　事实上，罗玛尼·阿其曼的真正来历，汐见没对任何人说过。 　　“不管怎么样，以魔术王之名进行了人理烧却这一行为，是毫无疑问的事。”汐见跟迦勒底确定了灵子转移的具体时刻后，才起身回答莫德雷德，“所以阻止他，也就成了我们迦勒底必须完成，也只能由我们这些仅存的人类来完成的事情。” 　　根据迦勒底的那边的监测，伦敦的魔雾已经开始消散，差不多特异点将开始因为失去了圣杯而进行自行修复。 　　“说得好啊，御主的老爹！”莫德雷德拍了下汐见的肩膀，“能够决定人类命运的，只有活在那个时代的人类自己！对吧！” 　　说到这，她又有点不甘心：“本来的话，我想跟你们一起走。但是我是被特异点还是抑制力的什么东西召唤出来的，现在特异点快没了，我也没了凭依的地点。” 　　因为不属于迦勒底的英灵召唤系统召唤的从者，她也没办法进行灵子转移，随两人返回迦勒底。 　　“没准今后也还会有这样的情况吧，作为跟我们，或者说跟樱关系最密切的从者，下一个特异点又会因为别的原因出现也说不定。”汐见开了个玩笑。 　　莫德雷德开怀大笑：“喔！下次如果再遇到我，就算我不认识你们，也尽管找我帮忙吧！” 　　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几乎只有自己听得见：“而且……这次能跟父王一起行动，我也很开心……” 　　没听到的樱想问说了什么，却被莫德雷德掩饰了过去，让樱别问了，怪不好意思的。 　　汐见这时看了眼一直望着大圣杯仪式残留基座的阿尔托莉雅。 　　“差不多要告别了，虽然只是稍微遇到了点麻烦，但多亏你帮忙。”汐见还是倒了声谢。 　　“我什么都没做，魔术王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杀你或者收服你，才特意出现在这个特异点。”阿尔托莉雅忽然指出了某个事实。 　　“……我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有排场，让幕后黑手亲自出来招降。”汐见也很无奈。 　　“或许在魔术王的眼睛看到的未来里，你会成为妨碍他的关键因素。”阿尔托莉雅继续说，“务必小心点。” 　　“嗯。”汐见点点头。 　　关于这点，他回去还要再另外深入讨论一下，包括自己的异常情况。 　　魔术王不可能毫无理由地盯上他。 　　但是光凭来自影之国，继承了原初卢恩这点，完全不够作为佐证。 　　“另外，正如我的姐姐摩根所说，我以这个姿态现界，是为了对抗圣枪的侵蚀。”阿尔托莉雅脸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神却十分严肃，“诸君务必注意，在其他特异点，也许……” 　　“也许？” 　　“不，没什么，只是毫无根据的揣测。”阿尔托莉雅否认了这一点。 　　她和莫德雷德的身体开始发光，变得不透明。 　　特异点的从者退去开始了。 　　汐见与樱一起，再度向在这短暂时间里，与他们一起行动的两名从者道谢。 　　等到她们彻底退去，迦勒底的灵子转移也准备完毕。 　　证明两人的存在，然后进行接收。 　　短暂地意识中断过后，再度睁开眼，他们看到的是灵子转移的筐体，和站在筐体外的摩根。 　　她的身后，是被达·芬奇拖过来的、满脸沮丧的罗玛尼。 　　“平安无事地完成了灵子转移呢。”摩根说着，看向汐见的胸口。 　　尽管如此，战斗服的破损并未携带回来，在伦敦特异点和迦勒底往来，御主会转化为灵子。 　　这过程中，只要本体没有任何本质变化，存在证明就不会出错，但相反地，如果出现了变化，存在证明就会出现很多问题。 　　至于战斗服的破损，反倒不是需要在意的细枝末节。 　　“看样子我和樱这边是最快的一组。”汐见说。 　　“但也是最麻烦的一组……”罗玛尼唉声叹气，“本来的话，我应该更快一点执行强制灵子转移，结果因为收到的冲击太大，害得你差点……” 　　或者说，是真的已经死过了。 　　罗玛尼不觉得那是迦勒底的仪器被妨碍，所以出现了短暂的情报缺失。 　　——即便摩根是这样解释的。 　　“毕竟幕后黑手这么给面子，竟然亲自来抹除我。”汐见倒是一脸轻松，“不过关于这次特异点修复的工作，我有很多事需要商量。十二个小时后，在会议室召开一个小型会议如何，Dr.罗曼？” 　　“诶？”罗玛尼愣了一下，将搭在后颈的手放了下来。 　　“参加的人只有我和摩根，以及你。”汐见说完，看向有些疲倦的樱，“樱就先休息，等恢复之后，就到管制室来，协助大家支援还在第一和第二特异点的其他人。” 　　这个特殊的与会人选，达·芬奇还有些莫名其妙，但罗玛尼心里已经清楚。 　　“我知道了，十二个小时后，会议室见。” 第三十七章 关于所罗门，罗玛尼说…… 　　在迦勒底，有一个所长专用，召开一些部门管理者级别的少数会议时，会用到的会议室。 　　汐见与罗玛尼约定开会的地方，就在那个会议室。 　　“哎呀，没想到竟然是这里……所长知道了不会生气吧？”罗玛尼坐下来的时候，说。 　　汐见耸了耸肩：“没关系，事后她问起来，就说是我的决定。另外，第一和第二特异点的情况如何，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问题，虽然她们的效率不如你这边这么高，但是一切顺利……”罗玛尼笑着说，但他的笑容却随着话语逐渐黯淡下去。 　　“考虑到第四特异点出现的魔神巴巴托斯，以及自称魔术王的冠位从者出现，我认为有必要对仍在修复过程中的第一和第二特异点加以注意。那个男人说在各个时代将魔神柱作为船锚抛下，其他特异点也恐怕有魔神柱存在。”汐见说。 　　“嗯，姑且已经把这个可能性纳入了应对策略里面，一旦出现类似情况，如果危险过大，会优先进行强制转移。”罗玛尼说。 　　然后，宛如寒暄般的对话陷入暂时的沉默。 　　摩根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等待着两人进入正题。 　　“那么，你怎么看，罗玛尼？”汐见坦率地询问罗玛尼，“那个自称魔术王所罗门的男人，到底是谁？有头绪吗？” 　　“就算你这么说……”罗玛尼摸着头发，“就我个人而言，他很可能是真的啊……虽然这么说有点不负责。” 　　“所以反过来考虑，现在跟我们共事的，其实是冒牌货？”摩根调侃道。 　　“喂喂……”罗玛尼嘴角抽搐。 　　汐见捏着下巴，略微思考：“姑且让我问一个问题，罗玛尼。对现在的你来说，魔术王所罗门是什么样的存在？是已经过去的人生，还是……” 　　“真是个好问题，不愧是你。”罗玛尼露出开心的笑容，就算是与他以友人相称的马利斯比利，也从未关心过这种事情，“在我看来，所罗门和我就像是不同的存在。” 　　“理由呢？”汐见认真地倾听。 　　“因为所罗门没有人类的感性，或者说，他没有身为人类的时期。从一出生开始，就被当作能倾听神之声的王来对待。人们渴望他完成身为王的职责，他也正是这么去做的。虽然被誉为‘多情的王’，但是这也都是在回应周围的要求。”罗玛尼将自己的看法娓娓道来。 　　“比如示巴女王的事？”汐见问。 　　“嗯。其实所罗门一秒的自由意志都没有，就算被赋予了通晓一切的力量，也被禁止对这些发表意见。所罗门其实是一种装置的名字，是由神与人制作出的，为了让那个王国发展得更好的装置。所以所罗门没有人性，没有作为人与世界产生任何关系的他，没有被赋予名为『人类』的自由。” 　　汐见听到这里，回想起十一年前，在圣杯战争最后决战前，摩根在车上说过的话，以及那之前吉尔伽美什说过的话。 　　“同样是经由神与人制作出来的王，所罗门跟吉尔伽美什完全是相反的存在方式呢。”汐见感慨。 　　“是啊。其实我是有些羡慕吉尔伽美什的，身为神与人制作出来的王，却并没有服从身为装置的宿命，并亲自带着人类，与神明诀别……”罗玛尼由衷地感慨，“不过……关于他作为暴君的行为，我也没有赞同的意思啦。” 　　对于这种自我辩解，汐见忍不住想笑。 　　是那种理解，然后心领神会的笑。 　　“所以，你才许下愿望，想要成为人类？”汐见靠在宛如单人沙发的椅子上，“我也曾见过征服王，那个男人一样也有获得肉体的愿望，但却想再度作为王君临人世，征服一切。” 　　“那是因为他比我自由吧，征服王也一定有着身为人的自由，可以遵从自己的欲望去行动。”罗玛尼说，“所以我才想要成为人类。没有魔术回路，没有千里眼，但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摩根微微点头：“但是这份自由也被套上了枷锁啊。” 　　“……或许是吧，但我觉得这十年来一只过得很满足。”罗玛尼摇摇头，并不赞同摩根的看法，“简直是如梦似幻的时间。” 　　“原来如此。”汐见心下了然，“那个男人果然不是所罗门，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取得足以以假乱真的力量，但至少那种有能够自由地对人类表达不满，并烧却世界的家伙，不可能是所罗门。” 　　就算曾经作为从者，魔术王所罗门也依旧遵循着自己的职责。 　　如果那个时候马利斯比利需要他自杀，就算不用令咒，他也会听从。 　　第三法的实现可以引领人类进化，如果那是这个时代的人类所需要的答案，他就会为此献上第二次的生命。 　　魔术王所罗门就是这样的存在。 　　“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罗玛尼说。 　　“毕竟不只是同僚，我们也是朋友嘛。”汐见温和地笑着，“不过现在自称所罗门的那男人，除了刚才说的那方面不一样之外……他身上还有其他的违和感，但我一时间想不起来。也许是战斗太过短暂，有什么东西被我看漏了。” 　　“或许……是这个吧。”罗玛尼摘下手套，露出左手的戒指。 　　“啊……”汐见想起来了。 　　所罗门王的十枚戒指都是金色，但在伦敦特异点出现的那个男人，有一枚戒指是银色的。 　　“这是所罗门王担心魔术在未来成为危害人类的东西，而在临终前送到未来后，被马利斯比利找到的戒指，也是他用来召唤的圣遗物。”罗玛尼说，“虽然不知道另外九个戒指又是怎么……” 　　“如果使用这枚戒指，会发生什么？”汐见问。 　　罗玛尼迟疑了一下，然后为难地笑着说：“大概我会死掉。当十个戒指重新汇聚，魔术王便能发动第一宝具，再演生前将奇迹归还上天的传说，将自己彻底从人类史上抹除。” 第三十八章 权能 　　过于残酷，以致于汐见都不能理解这个宝具的意义。 　　他捂着自己的脸，面色凝重： 　　“保管好这枚戒指，最好不要使用他……”汐见说到一半，忽地灵光一闪，“不，还有一个选择，你能将它赠送给我吗？” 　　“诶？”罗玛尼不理解。 　　“如果你主动赠予，它的使用权就会落在我的手上，但我不是魔术王，无法发动那个残酷的宝具。”汐见继续说，“但它应该会成为统领余下九个戒指的关键，让十戒脱离那个男人的掌控，为我所用。” 　　参考事项，是曾经他使用过『阿瓦隆』的经验。 　　但到底能否驾驭十戒的全部力量，汐见并不清楚。 　　“为什么要这样？你有什么秘藏的战术吗？”罗玛尼很在意，在意得不得了。他是人类，所以害怕着死亡，也不希望这枚戒指派上用场。 　　但如果还有别的选择，他也会纳入考虑。 　　“不是秘藏的战术，而是我身上的秘密。”汐见抬起手，那跟在冬木特异点得到的魔杖，缓缓出现，漂浮在圆形会议桌的中央，“这是我在特异点F，从重伤退去的库·丘林那里得到的东西。” 　　“这个是！”罗玛尼站了起来。 　　摩根也睁大了眼睛：“这不是普通的梣木……而是世界树的一部分制成的东西？为什么库·丘林会有这个？” 　　“多半是大神奥丁设计的结果。”汐见说出自己的猜测，“干涉英灵座，让师兄带着这魔杖出现在特异点F……” 　　渐渐平复惊愕后，罗玛尼坐回了座位上：“奥丁……北欧的主神，为什么会为你做这种事？” 　　“我想这跟我身上的秘密有关。”汐见说。 　　“明明被杀死，却又死而复生……是吗。”摩根垂下眼帘，“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汐见愣了一下，与罗玛尼一起看向摩根。 　　“原本，这该是由吾夫的师父昭示的真相。”摩根露出一抹笑容，“这一次我就抢在你找到她之前，揭示吾夫身上的秘密吧。” 　　说到这里，她忽然卖了个关子：“医生，你怎么看吾夫在伦敦特异点的情况？” 　　“非要说的话，的确是神代魔术的领域，但又远不止于此，在此之前的特异点F时，他的恢复就已经很惊人了。”罗玛尼说。 　　摩根微微颔首：“将魔术这一现象操作术的奇迹确立下来的你，还记得奇迹大致的种类吗？” 　　“魔术、仪式、秘迹和诅咒。”汐见这时抢答了，“这个我师父已经讲过……等一下……”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彼时师父那番话剩下的内容。 　　在这四类奇迹之上，还有更高层级的一类。 　　“能久违地跟我之外的人，说说你在影之国学习魔术的事吗？武艺那部分就略过吧。”摩根微笑着示意。 　　有了大致猜测的汐见，慢慢地将自己在影之国的某件事，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而后，罗玛尼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仿佛觉得汐见在说谎： 　　“在没有生命的地方创造生命的魔术？这不可能，如果是外面的世界还好，但那是纯粹的死之国度，是剥夺了生命概念的地方，就连你的师父，也应该差不多才对。” 　　摩根难得地当起了仲裁，抬手示意罗玛尼冷静：“这就是吾夫误打误撞的天才之处。他在无意间，跨过了奇迹的藩篱，从魔术的领域，触及了神明才拥有的权能。” 　　“权能……”汐见终于正视了这个答案。 　　因为离开了那里之后，失去了只存在『死之概念』的环境，他便将自己对生命领域的熟稔，当成了原初卢恩的魔术体现。 　　“但是，与生命有关的权能，那是创世之神，或者说地母神一类的存在，才拥有的东西。”罗玛尼发出感叹声，捂着额头叹息。 　　无论如何，魔术王生前只行使过一次奇迹，并没有去钻研，然后抵达神的领域。 　　但是，他却知道了自称魔术王的男人，为何要出现在伦敦亲手杀死汐见，而不是假手于下属。 　　“所以魔术王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是因为看到了汐见的力量，决定杀死他吗？” 　　“不，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会在杀死吾夫之后，将他的尸体带走，并封印起来，而不是就这样离去。”摩根讥诮地笑，“魔术王的千里眼并不能看穿吾夫的本质，不是吗？” 　　罗玛尼仿佛被戳到了痛脚，干笑几声：“……确实。” 　　虽然是失去了作为所罗门的一切，但彼时的记忆却还残留着。 　　正因为千里眼也无法完全看穿汐见的力量，他才会请求英雄王帮忙拖住其他敌人，单独面对汐见与摩根。 　　“不过吾夫就算已经触摸到了权能这一领域，我或者医生，甚至是魔术王，都无法给予你建议。”摩根为难地笑笑，“那是我们这些魔术师也不曾抵达的地方。” 　　不过罗玛尼有了别的想法，他看着摘下来的手套，以及最后的指环。 　　“踏入权能大门的力量、大神奥丁赠予的世界树魔杖、在影之国学会的神代魔术与武艺……”他细数着汐见的条件，“如果是你的话，也许……” 　　“我只是灵光一现忽然想到，但到底该怎么办，或许只有真正面对那个『所罗门』的时候，才能找到答案吧。”汐见抬手，示意罗玛尼不要如此轻易地下达结论。 　　罗玛尼却持相反的看法：“现在的我只是一个人类，也很享受作为人类的生命。所以，我想像人类一样赌一次，将这枚所罗门王送到未来的指环，托付给属于这个时代的你。” 　　“或者说是在向神明祈求。”摩根看着被放在汐见面前的戒指，打趣道。 　　“别把人捧这么高，没好处的啊……”汐见没办法笑出来，他明白这枚戒指托付给自己的意义。 　　如果自己什么都做不到……戒指的主人也许…… 　　他小心翼翼地捏住戒指，放在掌心。 　　“关于所罗门和我这边各自的问题，暂时讨论到这。接下来，我想提出关于今后特异点修复时的方案变更。” 　　汐见收拢手掌，将放在一旁的计划书，递给了正在戴手套的罗玛尼 第三十九章 试图滥用职权的奥尔加玛丽 　　原本的作战方案，是以特异点F的情况作为参考，再依据已经确认的各个特异点各自测定出的人理定础值，将现有能够参与灵子转移的人员，分割成了三支小队，各自进行人理修复工作。 　　奥尔良特异点的人理定础值与特异点F最接近，因此划分给了奥尔加玛丽、藤丸立香和玛修，由优秀的魔术师兼所长带头，在这个特异点积累各方面的实战经验。 　　稍微高一点的罗马，则由卡莲与格蕾这队负责，同样也有积累实战经验的目的在那里。 　　按照这种设想，汐见原本认为，在解决完六个特异点之后，再兵合一处，一起前往第七个特异点。 　　但是，在伦敦特异点出现了预料之外的情况，制造了人类烧却，自称为魔术王的男人出现在汐见面前，要他臣服或者去死。 　　需要面对的敌人面目逐渐清晰，因此汐见天溪提出了全新的作战方案。 　　“也就是说，接下来前往第三特异点，要大家提前汇合，一同前往吗？” 　　结束了第一和第二特异点的修复工作之后，返回迦勒底的奥尔加玛丽，在作战会议上，看着汐见的计划书，认真地询问。 　　“不，更准确地说，是你们汇合，我则单独前往前些天确定的第五特异点。”汐见说，“魔术王拥有能够看穿过去与未来的千里眼，他虽然无法窥见迦勒底的状况，却一定会注意到再度出现在特异点，进行人理修复工作的我。” 　　卡莲抱着手臂，若有所思地说：“所以爸爸是想担当诱饵吗？” 　　“不行，这太危险了！”樱首先反对。 　　虽然汐见几乎丧命的事情被按了下来，当做信号被干扰的问题掩盖了过去，以免动摇其他人的士气，但作为亲历者的樱说什么也不能接受。 　　“我也不能赞成，谁也说不准魔术王是否下一次会不会出现在老师面前。”奥尔加玛丽放下计划书，忧心忡忡地反对。 　　如果连老师这样的人都没信心，迦勒底就更没办法应对魔术王了。 　　“可是汐见先生的意思是，如果他也跟我们一起行动，就会被那个魔术王一网打尽吧。”立香举手发言，她明白汐见这个举动的用意。 　　“立香说得很对。”汐见笑着点头，“不过刚才的只是一个最坏的推论。我其实是想借这个机会确认一件事。” 　　格蕾疑惑地追问：“是什么事？” 　　“魔术王出现在伦敦特异点时，说了自己是‘利用空余的时间’等在那里。”汐见斟酌着用语，并再度回想起对方的一言一行，“在特异点F的时候，雷夫教授说过，整个世界已经被燃烧殆尽，只有迦勒底因为特殊的磁场而幸免于难。” 　　他看着会议室里的大家：“那么反过来，我们是否可以这样猜测，就是人理烧却这一巨大的灾难，其实已经完成了。魔术王已经在进行他的下一步计划，出现在我的面前，也只是在进行下一件事之前，所出现的短暂空隙呢？” 　　“那这就是说……”奥尔加玛丽的额头渗出冷汗。 　　“对魔术王而言，人理烧却或许只是第一步，他对人类和人类史表现出极其浓厚的嫌弃，认为无法克服死亡以及对死亡的恐惧这两点的人类，是一事无成的存在。”汐见这些天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也试着跟摩根或者罗玛尼，甚至达·芬奇讨论过，但除了似乎讳莫如深的摩根，另外两人也只能得出跟他差不多的看法，“如果接下来魔术王真的还有下一步，那么也许他并不会再有像伦敦特异点时那样，出现在我们面前的闲暇了。” 　　正是如此，汐见才要单独前往下一个特异点，以自身为诱饵，试探魔术王是否真的如此。 　　两种可能性目前看来是各自对半。 　　所以他的推测并不能让奥尔加玛丽安心，并赞同他的新方案。 　　“不管怎么样，这种分散的做法的风险也很大，就算老师比我们其他人加起来还要强，单独行动总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奥尔加玛丽咬着指尖，“所以第五特异点的行动，就由我跟老师一同前往，其他人则在这段时间休整完毕之后，前往第三特异点——” 　　“等一下，所长！”樱站了起来，双手按在桌面，盯着奥尔加玛丽，“我和爸爸有共同行动的经验，又从小到大都在他身边，怎么看也应该是由我继续跟爸爸一起才对吧？” 　　“呃……”奥尔加玛丽被难住了，她看向卡莲，“那这样的话，卡莲也一样可以吧？” 　　卡莲却露出奇怪的笑容：“谁去都无所谓，反正你们自由讨论就好。” 　　“如果实在不方便的话，就由我去吧。”格蕾举起手，“我跟汐见先生一样，是持有宝具的人类，亚德在第二特异点的表现很亮眼。” 　　不仅如此，亚德解放后的圣枪，甚至在格蕾的努力下，战胜了解放宝具的匈奴之王阿提拉，为第二特异点的最终战画下了句号。 　　“那不行，格蕾和玛修同等重要的从者级战力，你们应该一起行动。”奥尔加玛丽立刻否决，“第三特异点的地点在大西洋上，迦勒底亚斯显示那里是俄刻阿诺斯，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地点。” 　　“呜……”格蕾低下头去，整张脸都缩到了阴影里。 　　汐见揉了揉太阳穴，他很想斥责她们这么孩子气，人理修复不是外出春游。 　　但……偶尔这样吵吵也挺好，至少证明大家没有因为世界的危机而丧失活力和斗志。 　　他从座位上起来。 　　“关于第五特异点的事，还有很多时间。这期间要注意休养和准备工作，达芬奇貌似对迦勒底的御主礼装进行了一些改良，也需要测试。”汐见说着，看向立香，“以及，考虑到今后人理修复工作的复杂性，有件事我希望立香考虑一下。” 　　“什么事？”立香认真地问。 　　“是否要接受正式的魔术师课程，一直都只能作为外行，对你而言也不舒服吧？” 第四十章 教教我，汐见老师 　　汐见所说的魔术师课程，其实也非常基础。 　　迦勒底的时间有限，没办法进行特别完整的培训。 　　按照近未来观测镜示巴的推测，迦勒底还有一年左右的时间。 　　看上去十分充裕，但每次特异点回来之后，连日行军和战斗的疲劳损伤，全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准备。 　　况且迦勒底还失去了外界的联络，需要利用迦勒底的系统，培育和生产各种物资和补给，否则没办法保证幸存众人的生存。 　　一旦出现这方面的问题，迦勒底大概转眼间就会沦为末日灾难片里面才会出现的地狱。 　　再加上下一个特异点各项准备工作，前往第三和第五特异点，最快也要三到四个月。 　　其他人还好，本就是在迦勒底有一段时间工作经验的人，只有立香几乎是临时上车，因此汐见才考虑到，是否要对她进行一定程度的魔术师培训。 　　不一定要成为魔术师，至少在战斗中，能够依靠迦勒底的御主礼装，使用一些有用的战斗魔术，做个魔术使也好。 　　对于这个想法，立香本人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 　　这一点倒是让汐见很意外。 　　但既然本人有那个意向，他也就少了很多心理负担。 　　同时他向自己保证，不需要教授这名少女关于魔术师的价值观。 　　但是—— 　　“为什么你们这些一流魔术师还要过来听我这个一级讲师的课啊？” 　　被临时作为魔术教室的会议室里，汐见站在白板面前，看着坐在前两排的大家。 　　而且不光是摩根，就连罗玛尼也跑过来听课凑热闹了。 　　“无需在意，吾夫。把我当成听课的其他老师就行。”摩根坐在离大家远一点的位置上。 　　“我其实也很久没听过课了，汐见老师，赶快开始上课吧！”罗玛尼似乎很来劲。 　　事实上，他只有一年不到的时间，读过医学相关的课程，并因此成为了出色的医生，赴任马里斯比利创立的迦勒底。 　　“听你在魔术课程上喊我老师，我只能觉得是讽刺。”汐见咬着牙吐槽，而后指着奥尔加玛丽，“还有那边的君主·阿尼姆斯菲亚，赶快去忙你的事，别来沾边。” 　　他夸张地做着赶人的动作。 　　换来的奥尔加玛丽和大家一片“哎”的抱怨声。 　　显然不起作用，并且大家都乐在其中。 　　“我姑且也是时钟塔的君主，所以等到人理修复结束之后，我会邀请老师来天体科授课。”奥尔加玛丽理直气壮地说，“但是我在时钟塔的时候没听过老师的课，所以有必要鉴定一下。” 　　当然，她很后悔在时钟塔的那段时间，完全没有考虑这方面。 　　所以要趁这个机会补偿。 　　“是吗，那不如等人理修复结束之后，你带着阿尼姆斯菲亚脱离贵族派，加入民主派吧。”汐见捏着鼻子，发出奇怪的声音，“或者退一步，变成中立派也行。” 　　奥尔加玛丽再度被噎住，她扭捏着身子，真的开始纠结这个条件，没有意识到汐见在说笑。 　　毕竟脱离贵族派是很危险的一件事，一不留神就会树敌。 　　民主派能不能接受也值得商榷。 　　“别当真，爸爸随口瞎说的。”卡莲同情又愉悦地安抚奥尔加玛丽，这个女孩太好拿捏了，是卡莲在迦勒底这几年的快乐之源，“不过你要是真的想，可以去跟莱妮丝商量。” 　　罗玛尼笑个不停，他也知道时钟塔的情况：“如果真的阿尼姆斯菲亚和埃尔梅罗都脱离了贵族派，时钟塔就要变天了吧。” 　　“这种事很严重吗？”立香完全不知道这些事，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 　　汐见眼看已经开始跑题，他忙咳嗽两声，把话题带回课程上来。 　　“算了，不管这群闲着没事跑来听课的家伙，我们继续说说魔术的本质。”汐见转动着手里的记号笔，在白板上书写，“魔术究其本质，是行使人力和科技无法实现的奇迹，是对现象的操作。而行使魔术的过程，也可以说是最顶级的自我暗示。” 　　他的表情逐渐变得认真和从容起来，微笑着注视着众人： 　　“所以魔术师在使用魔术时，会咏唱咒文，对自己施加暗示。根据魔术体系的不同，就算是日本人，也会用德语来咏唱。比如我们在特异点F时聊到过的远坂家。” 　　说到这里，他又忽然恶趣味的笑了起来： 　　“不过在我看来，传统的咒文咏唱非常失败，自从神代结束之后，能够进行高速咏唱的魔术师少之又少。一旦魔术师本人是个比较喜欢操心的类型，就算能进行高速咏唱，也会因为外因而咬了舌头，导致咏唱速度下降。” 　　他说这话的时候故意看着刚才起哄的罗玛尼，罗玛尼只能无可奈何地笑。 　　毕竟不擅长高速咏唱这点，是罗玛尼承认过的事实。 　　“所以在我看来，真正简洁又高效的咒文，还得看卢恩魔术。”汐见开始夹带私货，“只需要几个简单的文字组合，就能实现想要的魔术形式。老实说，我早就觉得时钟塔该放弃传统魔术，转而投向更为古老又神秘的卢恩魔术啦~” 　　“这不完全是因为老师更擅长卢恩魔术么……”奥尔加玛丽十分无语。 　　虽然卢恩魔术其实已经是时钟塔的基础科目了。 　　“其实说到底，不管哪种咏唱咒文，本身都是为了让施术者更加高效地介入世界的法则，操作其中的现象。虽然现在的魔术师，都把魔术视为了探求真理，抵达根源的东西。”汐见晃动手指，“不过这都是题外话，立香要学习的，就是如何开启自身的魔术回路，然后依靠礼装的辅助，发动一些魔术来支援玛修和特异点从者们的战斗。” 　　说到这，汐见抬起手，魔术回路开启后的光芒，浮现在手臂上：“而如何运用开启之后的魔术回路，就是你的第一课。你身边的同伴都是资深的魔术师，她们都有不同的窍门，你都可以拿来参考。” 　　“那要怎么做，才能正确地启动魔术回路呢？”立香询问。 　　她已经在摩根的帮助下，开启了身体里的魔术回路。 　　就数量而言，作为普通人家庭出身，他所变异而来的魔术回路并不算出色。 　　“问得好。魔术回路本身是宛如血管和神经组织一样，沉睡在有魔术资质的人身体里的东西，一旦开启之后，就需要各种各样暗示来开启。每个人都各有不同，是依据自己直观的映像而来的东西。” 　　他说到这里，看向樱和卡莲： 　　“樱的映像比较直观，就宛如开启房间的灯光时，按下开关的感觉；而卡莲则稍微宗教化一点，是在额头涂油的映像，这跟她对宗教研究和理解的深刻有关。” 　　“我的话，则是流星划过天空的瞬间。”奥尔加玛丽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听上去有点小女生的幼稚浪漫，不符合她作为所长的立场。 　　“那，老师呢？汐见老师的映像是什么？”立香问。 　　汐见抱着手臂，发现大家都很好奇，他抬起手书写，一个卢恩文字浮现在空气中，闪闪发光，然后他忽然握紧手掌，文字碎裂为无数粉末般的光点。 　　“卢恩文字像这样融入身体，就是我的魔术回路映像。” 　　然后他和蔼地对立香说： 　　“先掌握如何自然地开启魔术回路，让魔力运转起来之后，我再教你最基础也最强的卢恩魔术。” 　　“『最强』的描述完全没有必要加上吧！” 　　他的私货再度引来众人一致的吐槽。 第四十一章 能够确信的事 　　“老师辛苦了！” 　　结束魔术课程后，藤丸立香向汐见道谢后，又和玛修一起，跟在他后面走出了用作临时教室的会议室。 　　接下来还要去一趟管制室，三人也就继续同行了。 　　“你也辛苦了。这三个多月下来，你的魔术基础打得很扎实，这样的话，就算还不能使用正经地术式，也能更好地操作迦勒底提供的御主礼装上附带的魔术了。” 　　汐见放慢脚步，跟两人并排而行。 　　这段时间里立香很认真，明明只是临时落在身上的职责，明明还有其他人可以去做，自己不用冲在第一线，但这名少女还是义无反顾地以第四十八名御主的候补身份，走上了一线。 　　玛修本身有着很充足的魔术知识，但她对“上课”这种事情很感兴趣，汐见也就默许了玛修每次上课都会来这件事。 　　“哎嘿嘿……”立香略显害羞地笑了几声，然后问起了一直很想知道的问题：“说起来，我们平常说的魔法，其实是魔术咯？” 　　“你是说文娱作品又或者一些大众传说里提到的吗？”汐见想了下，“可以这么理解。但事实上，在魔术师的世界里，魔术和魔法的概念却是需要区分的东西。” 　　立香认真地点头：“那魔法到底是什么啊？” 　　“这个问题很宽泛呢。”汐见想了想，“简单来说，就是能将那个时代不可能实现的事变成可能的东西，就是‘魔法’。在过去人类文明的起步阶段，魔术师们大部分都是魔法使。随着魔术王进一步确立了魔术的定位后，魔法的范畴就变得很窄了。” 　　他说到这里，看着迦勒底走廊窗外的阴暗的南极天空，以及漫天的冰雪，继续往下说： 　　“但在几乎所有事情都可以实现的现代，当然，前提是不考虑时间和资金，只考虑可能性的话，能够被称为魔法的只剩下仅仅五种。” 　　看着汐见对她们张开的手掌，立香和玛修似懂非懂地点头。 　　汐见知道这东西解释起来很麻烦，再说下去就会变得很啰嗦。 　　“总之，魔术师们最终的目的就是要抵达魔法领域，所以说不定还有增加的可能性。不过按照神秘衰退的现实来看，这个数量只会减少吧。”汐见耸肩。 　　“那么汐见老师，请问现存的五种魔法都是什么呢？”这次是玛修礼貌地发问。 　　“真是问了个不得了的问题啊，玛修。”汐见忍俊不禁，“要知道，虽然魔术师们都知道现存的魔法只有五种，但事实上，直到内情的人少之又少，就算是我，也并不是全都知道。” 　　他说到这里，放缓语调，口吻仿佛唱诗： 　　“初始的一改变了全部。 　　后继的二认同了更多。 　　承接的三展示了未来。 　　维系的四隐藏了自身。 　　终结的五失去了意义。” 　　他轻声唱完在魔术师的世界也比较普遍的这段话侏之后，又恢复了一贯的语气： 　　“每一个魔法的事实都是神秘中的神秘，最容易说明单还是第三魔法，圣杯战争其实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实现第三法，而诞生的仪式系统，许愿机反而只是附带的功能。” 　　说话间，三人抵达了管制室。 　　今天是休息日，这里只有少数人在值班，其中就包括因为前两天摸鱼而被所长抓包，在本该休息的今天值班的罗玛尼。 　　“喔？下课了还要继续补习吗？”罗玛尼端着咖啡，笑着跟三人打招呼。 　　“立香好奇魔术跟魔法的关系而已。”汐见摇摇头，“只不过能解释的内容非常有限，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解释清楚。” 　　立香露出困惑的表情：“感觉很神秘，完全不理解。” 　　“没关系，前辈！我也不理解！”玛修用奇怪的方式给立香安慰。 　　“对了，立香（立香ちゃん），之前达芬奇说得魔术礼装已经准备好了，你们现在过去看看吧，等下穿到管制室来，通过模拟战斗的进行适应性测试。”罗玛尼向两人说明情况。 　　“好的，那我们先走了。” 　　两名少女一前一后地向另一边的门跑去。 　　“怎么样，汐见老师？”罗玛尼开玩笑地询问。 　　“还能怎么样？时钟塔也每年都会有没有魔术师家系但却觉醒了魔术师资质的普通学生啊。”汐见抱着手臂，“但是这个数量在增加，也许再过个两百年，时钟塔就是民主派的天下了。” 　　“这也不错。”罗玛尼没想到汐见回答得很认真，只能笑着附和。 　　这时，汐见忽然想起来另一件事，他压低了声音：“姑且问一下，既然知道世界会毁灭，又不知道是谁做的，用什么方式……为什么不去找你的弟子们？” 　　“诶？”罗玛尼愣了一下。 　　“别小看我的情报网啊，你的弟子之一，泽尔里奇·基修亚·修拜因奥古就是现存的第二魔法使。”汐见微微扬眉，“而另一名弟子，布里西桑则是创立了时钟塔的奠基人，也是现在时钟塔的院长，别说他们你全忘了。” 　　罗玛尼难为情地挠了挠头：“你说得也许没错。但我是罗玛尼·阿其曼，我也并不了解魔术王的那些弟子本性如何，没准人理烧却就是他们之中的谁做出来的事。” 　　“……你对自己的弟子也太不信任了吧？” 　　“不是不信任，是没办法信任。”罗玛尼看着面前的屏幕，表情有些忧郁，“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你为了人理修复拼上性命，我其实到现在也很难信任你。” 　　更别说将最后的指环托付给汐见这种行为。 　　“正因为谁都可能，也有那个本事，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放弃寻求帮助了么……”汐见深感无奈。 　　不过魔术师之间的传承就是这样，为了更远大的目的，就算是师徒，也会在某一天反目成仇，只为了抵达更高远的神秘，乃至到达万物的起源与终点。 　　罗玛尼的顾虑也正是如此，他只能一个人想办法，为了阻止人类的毁灭而奔走，就连马利斯比利都不曾知晓这一点。 　　“那我就更不能让你的信任落空了啊。” 　　汐见深深地叹息。 第四十二章 噩梦 　　荒凉的荒野，这里遍布红土，以及在红土地里顽强生长的植物。 　　大地化为战场，倒下无数的士兵与机械，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汐见站在战场中央，仰望天空。 　　一个人悬挂在天空上，被锐利的红色魔枪，如同棘刺一样贯穿了胸膛、手臂和双腿，她的双臂张开，鲜血从伤口流出，染红了整个身体。 　　呈现十字的身体，如同献给神的祭品。 　　即便这个人曾经弑杀过无数神灵，最后化为了半人半神不死的存在。 　　汐见认识她，比谁都认识她，比谁都尊敬着她，也比谁……都深爱着她。 　　斯卡哈。 　　他的师父。 　　…… 　　汐见猛然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自己房间的天花板。 　　黑暗之中，只有床边桌子上的电子设备，发出黯淡的光。 　　他感到些许头疼，这是被噩梦从睡眠中强行唤醒后的感觉。 　　无神地躺在那里等待疼痛迅速消退，留下的只有变得清明的神思，还有被冷汗打湿的头发和身体，迦勒底配发的员工内衬服装十分贴身，后果就是汗湿之后黏在身上极其不舒服。 　　该去洗个澡。 　　他试图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臂动弹不得，扭过头去，便看到了黑暗中枕着他手臂熟睡的摩根。 　　有些怜爱地凑过去，在她的额头亲吻过后，汐见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身体，将手臂从脖子与枕头之间的缝隙里抽出来。 　　抽到一半的时候，盖着两人的被子发出滑动的声音，他低下头，正对上摩根的眼睛，她带着惺忪的睡意，从床上坐起来。 　　没有了束缚，汐见轻松地抽走了有些发麻的手臂，魔力开始自动运转，消除这份感觉。 　　“这么多汗，你做噩梦了？”摩根拨开他的头发，用手掌擦拭他脸上的汗水。 　　“嗯，想起来洗个澡，结果把你吵醒了。”汐见苦恼地笑了出来。 　　“那样的话就一起去吧，反正对我来说，睡不睡无所谓，无非是陪着你。”摩根坐起身，行云流水地脱掉了衣服，赤裸着走到房间一角，打开了浴室的门。 　　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放水的声音。 　　他有些没辙地笑了出来，抓起摩根脱下来的衣物，和自己的一起丢进了洗衣机里后，也走进了浴室。 　　清洗掉身上的汗水后，两人一起泡在了浴缸里，摩根慵懒地枕着汐见的身体。 　　“说说你的噩梦吧。”摩根问，“是关于我的？” 　　“不是。”汐见抿着嘴唇，否认了她的猜测。 　　“那就是关于她的了？” 　　摩根指的是是谁，不言而喻，汐见一听语气就能明白。 　　“嗯。” 　　“真是好胆量呢，睡在妻子身边，还敢梦到别的女人。”摩根微微坐起身，臀部压着他的身体，“是我这些年来的教育不够吗？” 　　“你明明就没教育过。”汐见哭笑不得。 　　她对这些事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始终懒得深入过问，就像第五次圣杯战争时，她在冬木说过的那样。 　　已经存在的事情没有强行扭转的必要。 　　侧过身来的摩根，靠在浴缸一侧，伸手贴在汐见的胸膛，他的心跳平实而有力。 　　“所以说说吧，那个噩梦的内容。”摩根露出笑容，“如果普通的梦也就算了，我对你的噩梦感兴趣，在这种梦里，斯卡哈是什么模样？还是说，想起了在影之国学艺时的恐怖经历？” 　　“说不上好……”汐见叹了口气。 　　然后仔仔细细地，将自己的噩梦尽可能细节地描述。 　　听完之后，摩根略显诧异地睁大眼睛：“听着就像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一样，可她是不死之身吧？虽然这方面比不上触及了权能的你，但那样也没办法杀死她才对。” 　　“不死之身不代表没有痛苦。”汐见单手支颐，也靠在浴缸边上，盯着摩根微带笑意的脸，“很显然做这种事的人很明白师父的处境，所以用这种方式折磨她。” 　　“终归不过是一场噩梦，不必当真。”摩根认真地宽慰汐见，“你说过，她永远无法离开影之国，直到世界消亡侞之前，都要留在那里。” 　　“是啊，所以这个噩梦的含义才让人费解。”汐见沉思，“而且师父被处刑的地方，也不是影之国，还有那奇怪的战场。” 　　摩根这时将放在他胸口的手抬起来，贴在了脸上：“红色的土地，以及顽强生长的凤尾兰和仙人掌……我记得当初带着樱和卡莲去美国，驾车跑在50号公路上时，沿途就能看到这样的风景。” 　　“……诶？”汐见终于醒过神来。 　　第五特异点，推算时间为1783年左右，地点则是美国全境。 　　“不是，等一下，的确现在世界被魔术王烧却了，但影之国——” 　　“你想说那里是世界的外侧，所以不可能是吗？”摩根垂下眼帘，“但也没办法证明影之国能够在这种状况下独善其身。” 　　“虽然本来就打算去第五特异点，这下不得不去了啊。”汐见扶额，“你要一起来吗？” 　　“不了，第六特异点很麻烦，明明是十三世纪的特异点，但是人理定础值却难以测定。”摩根玩味地笑笑，像是发现了什么值得摧毁的东西似的，满是反派意味，“我倒是想看看第六特异点时什么来头，竟然也配得上跟我的国家一样规格外评级。” 　　“你的攀比心好奇怪哦，冬之女王。”汐见也忍不住开玩笑。 　　摩根摇摇伸出手，抚摸汐见的嘴唇：“谁也说不准魔术王会不会再度出现，若是这次发现杀不死吾夫，选择掳走的话，不就只能由我孤苦伶仃地带着孩子们完成剩下的特异点，然后前往魔术王所在之处，把你救回来了？” 　　“你被这个时代的毒害太深了啊。”汐见很想问这又是哪部晨间剧的情节。 　　这时，摩根忽然凑到面前：“就算是噩梦，也敢在我身边梦到别的女人，我需要一点补偿。” 　　“已经这个时间了……” 　　“噩梦的余韵就用美梦抹去吧，不然白天会很辛苦。” 　　在她充满诱惑的清冷声音里，汐见吻上了那嘴唇，在温暖的浴缸里与摩根紧紧相拥。 第四十三章 前往第五特异点（1） 　　在经过各种准备之后，再度展开灵子转移，前往新的特异点，展开修复工作的时间也来到了眼前。 　　出发前最后的作战会议上，奥尔加玛丽不安地向汐见确认： 　　“这样……真的就可以了吗？” 　　汐见天溪单独前往第五特异点的计划最终还是被大家相继否决，改为了至少由一名御主结伴同行。 　　而最终跟汐见佭一起的，则是卡莲。 　　“因为玛丽和樱还有格蕾都是重要的战斗力，你们这次要前往的第三特异点，需要将类似第四特异点那种情况考虑进去，虽然魔术王不一定会再度出现，但他手下的七十二柱魔神，也许会趁此机会改变行动方式，稍有力量不足，你们就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汐见说。 　　相对而言，卡莲并非战斗型的魔术师，她的战斗方式都需要依靠汐见制作的魔术礼装，自身擅长的魔术也往往偏向辅助和治疗这类，是支援型的御主。 　　“卡莲，爸爸就拜托你了。”樱认真地说。 　　“这个男人真的需要别人照顾吗？”卡莲的微笑里夹杂着些许戏谑的意味。 　　汐见揉了揉卡莲的头发：“真是长大了就不客气了啊，怎么能用‘这个男人’来称呼我啊，我好伤心诶……” 　　“别哭了，怪吓人的。”卡莲笑眯眯地吐槽汐见的假哭。 　　“啧……” 　　这种招数本就不管用，汐见也迅速变了脸。 　　“不过在第二特异点消灭了一柱魔神，在第四特异点又消灭了一柱的话……也就是说，魔术王的魔神还剩下七十柱？”立香回想已经修复的三个特异点，这样猜测着询问。 　　摩根这时候将椅子转过来，看着大家：“这样数下去是没有意义的，就算不是魔术王，而是其他优秀的魔术师，使魔或者术式受损，也能轻易地修补回来。” 　　“没错，所谓的『七十二柱魔神』本身就是一种术式，一种概念。他们时刻以七十二柱位前提条件，只要他们自认为魔神，所罗门的周围就一定存在着七十二柱魔神。”罗玛尼对这个说法予以了肯定，并做出了更加精准的解释。 　　到底是本人，对此当然是分清楚。汐见在心里感慨后，又问：“所以除非将所罗门……或者说那个自称为魔术王的男人打倒为止，七十二柱魔神都会存在于这个星球上，对吧？” 　　“可以这么理解。” 　　罗玛尼微微皱眉，脸上依旧带着笑容，掩饰他内心的不安。 　　随后，众人分为两组，开始进行各自前往第三特异点和第五特异点的准备工作。 　　“不过美国居然也会出现特异点，那个国家的历史很短吧？”卡莲这样说。 　　“但无论如何不可否认的一点，就是这很短的历史，却因为一直延伸到当代，美国在其中的影响都无法忽视。”汐见端着手臂，苦笑着摇头，“所以我反而更好奇，到底第五特异点是如何形成。” 　　第一特异点的核心是结束英法百年战争的关键人物圣女贞德。 　　第二特异点的核心则是第五代罗马皇帝尼禄。 　　第四特异点因为地处伦敦，作为潜伏在人类史上的影子，魔术协会的重要性不可辩驳。之所以十九世纪末，也正是因为彼时工业革命勃发，其所带来的科技变革，让魔术师的世界受到了很大的冲击。许多时钟塔如今的年轻家系，都是在那一时期出现的。 　　甚至，是否认可工业革命本身，也是导致如今时钟塔民主派和贵族派对立的起因之一。 　　第三特异点则位于大航海时代的大西洋上，也很好理解。 　　这也让汐见对第五特异点的存在感到在意。 　　1783年，正是美国独立战争的最后一年。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来：“该不会……在第五特异点，北美输掉了独立战争吧？” 　　“不好说呢，特异点本来就是历史的歪曲点吧。”卡莲也不知道答案，只能如此回答。 　　“那就让我们亲眼去确认那里的状况吧。”汐见笑着鼓励卡莲。 　　然后，他轻轻调整呼吸，回想起之前的那个关于师父的噩梦，进入了灵子转移的筐体。 　　师父真的会在第五特异点吗？ 　　那个噩梦又到底再暗示自己什么？ 　　对魔术师而言，梦的预言意味比一般人来说更加突出。 　　『反召唤系统，启动。 　　开始进行灵子转换。 　　距离灵子转移开始还剩3、2、1…… 　　全工程，完成。 　　开始实际验证，Grand Order』 　　熟悉的广播声音响起，休眠液填满了筐体，整个人的意识沉入深海。 　　再度睁开眼睛，汐见看到自己和卡莲又不出意外地出现在了天空，下方是一片宽阔的森林，向一侧望去，则能看到森林逐渐稀疏，再往前便是红色的荒野，上面立着稀疏的凤尾兰和仙人掌等各种耐寒的植物。 　　一回生二回熟，汐见伸手抓住卡莲，一把拉了过来抱在怀里。 　　“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要降落了。” 　　他横抱着卡莲，在空中调整姿态后，下降的速度便骤然减缓，缓缓地穿过树冠之后，落在了森林中间。 　　“好，已经没事了。” 　　他轻轻放下卡莲，让她站稳后，伸手摘取了挂在银色微卷长发上的树叶。 　　“稍微有点无聊啊。”卡莲说，“还以为能看到爸爸惊声尖叫的样子呢。” 　　“啊？” 　　“我听樱说过，你们灵子转移的时候是出现在天上，跟我们那边的情况不太一样。”卡莲的嘴角上翘，愉悦的微笑浮现。 　　“……”汐见无言以对。 　　“说笑的……”她转身走出去几步，查看四周的情况，“和爸爸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直都很开心。就算是面对世界毁灭的危机也一样。” 　　“我们毕竟是家人嘛。”汐见又替她拈掉挂在肩上的草屑。 　　“家人……呢。”卡莲似是而非地点头应和着，“先跟迦勒底联系，把这边的情况告诉母亲大人——” 　　话音未落，森林外想起来机关枪的声音，以及一连串的吼叫。 　　“看样子，建立联络得延后了。” 　　汐见示意卡莲后，两人一前一后地向森林边缘移动。 第四十四章 前往第五特异点（2） 　　最早能够连续发射的机关枪，出现在1862年，是由美国人加特林发明的手摇式机枪。 　　但是这样的武器，却出现在了1783年的北美大陆，被民兵模样的士兵们使用着，看打扮，像是历史上北美十三州的独立军。 　　光是这样，汐见就已经能看出这个特异点扭曲的情况，本该在近八十年后才出现的枪械，已经运用在这个时代。 　　但不光如此，明明操持着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堪称致命的武器，使用这些枪械的士兵，却躲在掩体后面发出一连串的哀嚎。 　　“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一点作用都没有啊！！” 　　那些士兵会发出这种声音不奇怪，手持冷兵器的战士们，正向着热兵器士兵们的阵地冲锋，枪林弹雨落在他们身上，却好像打在了厚实的碉堡上一样，只激起了一阵烟尘，连鲜血没有溅射出来。 　　“人的身体有那么结实吗？又不是人人都是爸爸……”卡莲躲在岩石后面，用魔力强化眼睛后，观察战场的状况。 　　汐见蹲在树梢，险些没站稳：“就算是我，没有魔术防御的话，被枪射中了也是会受伤的啊……” 　　“是吗，真是遗憾。”卡莲叹气，“在不畏惧物理伤害的情况下，那些持有冷兵器的战士明显占据了战场的优势啊。” 　　“嗯……”汐见早就习惯了卡莲的作风，没有继续吐槽，而是接话：“从状况来看，这些战士恐怕接受了相当程度的魔术强化，不仅身体十分坚实，还能抹去个人感情，从而沦为单纯的战争机器。” 　　“连这种都能看出来吗？”卡莲问。 　　“见的战场够多的话，只看动作就能明白啦。”汐见站起身，“而且这场战斗，完全是一边倒的屠杀，那些用冷兵器穿铠甲的战士，看着像是凯尔特风格啊……” 　　下意识地分析着装时，汐见心里一惊。 　　凯尔特人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难道说统领这些人的，是凯尔特出身的从者？ 　　既然如此的话…… 　　“要怎么办？是坐山观虎斗，还是帮一下那些快完蛋的本地人？”卡莲又问，“我比较想救一下那些快被屠戮殆尽的士兵。” 　　一边是不应该存在的、可能来自神话时代的士兵，一边则是可能原本生活在这个特异点的人。 　　“被你教育了一通啊，卡莲。”汐见自嘲着笑笑，从地上站起身，“我竟然因为个人原因而忘了肩上的责任。” 　　特异点的修复工作之一，就是保护这里的人不会因为特异点的发生而死亡。 　　否则等到特异点的奠基复原之后，世界……或者说量子记录固定带进行『人理精算』的时候，这些人也都不会复活。 　　死去的生命不会回来，但是会被世界修正到这个特异点活下来的人所能理解的程度。 　　何况这是美国独立战争的最后一年，这些死掉的人，最后都会被算作死于战争期间。 　　让原本可以活下佧来的人死在这个地方，其实并不会动摇整个人理的基础，如果是其他魔术师，或许会旁观直到战斗继续下去，直到双方的头目……或者说从者出现为止。 　　毕竟就算死再多人，只要特异点被修复，量子记录固定带就会用其他方式填补这个损失，美国自此走向繁荣的历史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人类史损失和收益始终是持平的，这便是『人理精算』。 　　但汐见做不到，他本就不是能对死亡熟视无睹的人。 　　卡莲也做不到，因为她是从襁褓到成年都跟在汐见身边的。 　　“我负责闯入战场，卡莲你就找个合适的路线——”汐见说着回头，看到卡莲已经将魔术礼装『从未射失』准备好了。 　　那是汐见为她准备的手弩魔术礼装，卡莲已经能够熟练地双持。 　　“找个合适的路线，一边掩护一边靠近，如果两支手弩的箭矢也没办法伤到那些战士，我就隐蔽起来，等爸爸解决战斗。” 　　“真不愧是我的女儿，很清楚该做什么。”汐见得意地说。 　　“虽然迦勒底的同事经常吐槽，爸爸比女儿看上去还年轻……”卡莲幽幽地指摘，“连我都偶尔会这么想。” 　　“就当大家都只有二十来岁，好了吧……” 　　汐见哭笑不得地从数米高的石崖上跳了下去，冲向战场，卡莲则沿着一旁的小路快速前进。 　　就在两人准备介入的短时间内，那些诡异的凯尔特战士，已经冲到了独立军士兵们的阵地前，以常人不可能有的高度跳起，手中的长矛泛着杀戮的寒光。 　　绝望涌上这些士兵的心头，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敌人，心想这一定是某种噩梦。 　　寒光逼近，在距离机枪后的士兵只有十公分的时候，忽然停下。 　　一摊鲜血洒落，染红了阵地上士兵们的衣服。 　　那个近在咫尺的凯尔特战士悬停在半空，一杆红色的长枪刺穿了这具身体。 　　汐见单手赤枪，挑着这个战士的身体，向包围过来的其他战士丢去。 　　红色的长枪飞速舞动，枪刃宛如红色的流星划过凯尔特战士们，而后他们的长矛便瞬间断裂，身体也失去了力量。 　　果然全都变成了宛如傀儡一样的存在，像是只知道服从命令去战斗的人偶。 　　汐见从一名战士的身体上，拔出了长枪。 　　身后，一个急促的脚步声逐渐逼近，汐见转动枪身便是一个回马枪。 　　但这一次杀过来不是凯尔特战士，而是身着红衣的女性，她手持一把左轮手枪，枪口对准了汐见的脑袋。 　　两人的攻击停住，陷入对峙。 　　汐见的枪不命中，女性便不会开枪。 　　“看样子，你并不是这些人的同伴？而且还救了我们的士兵，你是谁？”女性的声音听上去满是理性。 　　“迦勒底的御主，前来调查这个特异点，你的真名是什么，Berserker？”汐见自我介绍，并反问这名从者。 　　“Berserker？你在说什么？我是一名护士，我的名字叫做南丁格尔。” 　　对方显然并不理解汐见的话语，只是如此自我介绍。 　　 第四十五章 前往第五特异点（3） 　　三个小时后，战场附近的教堂。 　　这间教堂被改造成了临时的医院，自称南丁格尔的女性从者，便是这里的管理者兼护士。 　　虽说是护士，但她却有着不可动摇的话语权，就连战地医生都没办法反驳她。 　　汐见坐在教堂外的地板上，稍微扯了扯身上的白色防护服，上面沾了好些血迹。 　　因为汐见的突然出现，原本一边倒的战场，被他以一己之力扭转。 　　尽管因为强大的力量而被独立军们畏惧，但毕竟是救了他们性命的英雄，又有护士南丁格尔作保，汐见也得到了这些人的尊敬。 　　之后便是打扫战场，帮助伤员们转移回后方的医院。 　　作为魔术师，汐见和卡莲都能行使治疗魔术，因此两人的出现给这间医院的伤员们带去了极大的帮助。 　　不同于医疗手段的消毒，魔术能够更加简单快速的止痛、止血和愈合较轻的伤口。 　　汐见在这个过程里，甚至让一些手脚残缺，或者伤了眼睛耳朵的伤员的脱离了残疾。已经有些信仰深厚的伤员将他视为了降临在这间教堂的神使，是来拯救他们的弥赛亚。 　　汐见对此只是保持沉默，没有坚决否定，因为没必要让这些需要宗教信仰支撑内心的士兵失望。 　　在进行了大约三个小时的协助治疗后，南丁格尔把汐见赶了出来，她坚持认为汐见需要休息，就算是魔术师，魔力也应该有极限。 　　“这里的战场真是惨烈。”同样穿了件白布防护服，带着白色长手套的卡莲，走到外面来，“可惜这个时代的医学水平有限……” 　　“而且魔术师往往会遵循掩藏神秘的铁则，绝不会介入这种对探求真理和根源没有帮助的事情。”汐见抿了抿嘴唇，“如果不是特异点，我也不会做这种事。” 　　一方面是想通过帮忙，取得南丁格尔的信任，从而搜集这个特异点的情报；另一方面，则是尝试对『权能』的进一步发掘。 　　“爸爸的治疗魔术竟然能做到那个地步，已经是专精治疗魔术的顶尖魔术师才能做到的事了呢。”卡莲轻声称赞。 　　“马马虎虎吧。”汐见耸了耸肩，“感觉如何？累的话就稍微靠在我身上休息一下，照顾伤患还是很耗费精力的。” 　　卡莲从善如流，就这么靠在他肩上，血腥味混杂着汐见的味道传来。 　　趁着休息的当口，汐见跟迦勒底那边建立了联系，把眼下的状况进行了说明。 　　“不认为伿自己是从者的从者，这边的扫描南丁格尔的灵基后，推断她的职阶是Berserker。”摩根的影像投影出来，“你们身上这么多血，杀了人吗？” 　　自从伦敦特异点回来后，迦勒底继续修复改善通讯设备，现在也能从特异点与迦勒底进行影像和声音兼顾的通讯。 　　“那就不奇怪了，难怪会执着地强调自己是护士。大概是狂化与她作为医护人员的执着混合后，形成了现在这个精神状态了吧。”汐见回想起在战场上碰面时的情况。 　　“我刚才出来之前，试着询问南丁格尔关于这个特异点的情况，但她只顾着照顾伤员，完全不想回答我的问题。”卡莲无奈地表示，“虽然能够交流，但只能交流一点点。” 　　摩根眼睛扫过屏幕上的其他数据：“Berserker的狂化原本是会剥夺从者的自我意志，但这不代表可以忽略从者本身的各方面能力与传说，有的时候这些本质会与狂化等级相互影响，所以就算能够正常交流也不奇怪。” 　　她最后指的就是自己。 　　显然摩根对于自己会以Berserker降临，有着十分清晰的认知，并丝毫不感到奇怪和冒犯。 　　“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汐见哭笑不得，“因为被那些伤员当成了救世主一样的存在，每治疗一个，那个伤员就会开始跟我告解，向我祈祷……我真怕这样下去，回头被当成异端抓起来，来个男巫大审判。” 　　“那我就是女巫了？”卡莲指着自己。 　　发生在中世纪的猎巫运动，背后就是圣堂教会与魔术协会你死我活的争斗。 　　现在距离那个时代过去了数百年，但不代表这些东西就会彻底消失。 　　“那吾夫应该会利用这个机会，打听到有用的情报吧？”摩根的调侃语气里满是确信。 　　汐见耸肩：“嗯，我趁机询问了一些伤员，把这里的情况打听了的大概——” 　　在不久之前，这片后来被称为美国的土地忽然一分为二，分成了东西两个部分开展战争。 　　西方就是这边的进行独立战争的美军。 　　而东方的，则是那些应该称之为『战士』的凯尔特士兵。 　　那些战士被杀死之后，并不会留下尸体，而是像从者一样消失了。 　　但他们的灵基又达不到从者的程度，这些宛如傀儡一样的士兵出现在这里，他们的目标应该只有一个。 　　“阻止美利坚合众国的诞生……如果无法以胜利结束这场独立战争，已经固定在量子记录固定带上的这段历史，就会无法成立，从而影响那之后的所有记录，从而破坏人类史。”汐见说到这里，他将几张在来到这边的路上，路过军营时拍摄的图片资料发给了迦勒底。 　　那是跟在伦敦特异点见到的混沌机械兵外形几乎一样的机器人，唯一的却别是身上涂了星条旗纹样的涂装，而独立军之所以能够在那些凯尔特战士强度下坚持到现在，就是因为有这些机械兵一起行动。 　　“这样看来，两边都很奇怪了……”卡莲说，“一边是有着从者护士和机械兵的美军，一边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强化战士。” 　　汐见叹了口气：“无论如何，现在我们既然帮了这一边，就应该尽量先从这些生者的立场，去调查发生特异点的战争……然后组织它，修复这个——” 　　“你说你要阻止『战争』？” 　　冷不丁地，南丁格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第四十六章 久别后的重逢 　　只有汐见依旧无动于衷，他坐在台阶上。 　　“会不会觉得我太傲慢了？区区人类，也想凭一己之力阻止一场战争？”他玩笑着反问。 　　“至少你算不上是普通的人类。”南丁格尔的声音清澈又理性，抛开执着于治病救人这点，完全就是个能正常对话的从者，“如果你打算阻止这场战争的话，我会跟你们一起行动。” 　　“什么？”汐见没想到南丁格尔会这么简单提出同行的意见。 　　但其实，南丁格尔的想法也很简单：“这里的伤员因为你的出现，基本上都得到了救治，接下来只要按照我留下的指示去做，他们就能恢复过来然后出院。” 　　她说着，看向教堂外大路两边的帐篷，这些帐篷里住着伤势比较轻的士兵。 　　本来一开始只是将教堂作为医院，但随着战况的恶化，伤员越来越多，于是在南丁格尔的强势要求下，教堂外也架设了很多治疗帐篷。 　　“但是伤员还会继续出现，比起继续抢救，更应该趁着这个伤员增加暂时被控制住的当口，去搜集关于这场战争的情报。”南丁格尔说，“从根源上切除名为‘战争’的病根，才能彻底治好这些伤员。” 　　这就是她决定跟汐见和卡莲同行的理由。 　　当然，还要再加上一点，这两人在这三个小时里，无怨无悔地对伤员们施以援手，用奇迹去治疗那些伤者，给残疾的伤员带去了新的希望。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主动救助他人的这份善意，南丁格尔还是能够清晰看到。 　　“我不反对。”汐见没有拒绝。 　　如果只是普通人当然不行，但南丁格尔是从者，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而且，汐见自己暂且不用说，但是卡莲作为御主而言，战斗力并没有那么破格，寻找到愿意合作的从者，并与他们建立临时契约，才是在这个特异点更适合迦勒底的行动方式。 　　“那么就请你先跟卡莲契约吧，这样一来你的各方面活动也能更方便，总比作为无主从者会更仿版。”汐见站起来说。 　　“明白了，如果这就是一起行动，阻止这场战争的必要条件的话——”南丁格尔伸出手来，“那就契约吧。” 　　于是，卡莲与南丁格尔建立了主从的契约后，南丁格尔原本受限的力量也暂时得到提升。 　　但契约完之后，南丁格尔就跑去准备出发用的马车，并跟负责这片医院的医生道别，或者说留下诊疗指示： 　　“……仔细听好，患处要保持清洁，房间里不要塞满床铺。你所了解的最前沿医疗知识已经过时了，麻烦你千万不要实践。” 　　听他这么指示的医生留着冷汗，连声应和“知道了知道了”，因为南丁格尔说得都对。 　　而且在此之前已经被她告诫过很多次了。 　　“还有，这是诊疗步骤书，今后都要按照这个步骤来。”侘南丁格尔将一沓手写笔记交给医生，“这边就拜托你了，本杰明·拉什医生。” 　　“我们彼此都要尽力啊，南丁格尔护士长。”本杰明医生郑重地结果那一沓笔记，与南丁格尔道别。 　　收拾完毕之后，三人坐上了马车，跟着南丁格尔指示的路线出发。 　　“我们这一趟是要去哪里？”汐见回头询问。 　　他跟卡莲坐在车厢里，双腿搭在后面的车厢边缘，南丁格尔则负责驾驶马车。 　　“去见一个男人，就是他给我们提供了那些机器人，不然士兵们根本撑不住那些诡异的战士进攻，早就全军覆没了。”南丁格尔说。 　　卡莲感受着马车在道路上的颠簸，调整舒服一点的坐姿：“那个男人，该不会叫查尔斯·巴贝奇吧？” 　　“这我就不清楚了，御主。只知道对方自称总统王。”南丁格尔说。 　　“哈啊？总统就总统，王就王，总统王是什么缝合怪。”汐见难以接受，这对他现有的知识体系产生了冲击，几乎下意识觉得那个总统王也是什么狂化了的从者。 　　“等见到了就知道了。”南丁格尔说，“在此之前我只见过几次，并没有太多交流。” 　　她只关心伤患的事情，对什么总统什么王都没兴趣。 　　但如果要阻止战争，那么第一站就必须前往那个总统王的所在，那个男人正是支撑美军能够与凯尔特战士持续战斗的原因所在。 　　“不过就算有能够制造机械兵的从者在这里，也没办法推进战争的进程。”卡莲思索，“统领那些凯尔特战士的从者，会是谁？” 　　汐见捏了捏眉心：“毕竟是魔术王在这个特异点设置的人手，光是有能力的成为这个特异点核心的凯尔特从者，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倒也是。”卡莲皱了皱眉。 　　她在伦敦也坐过马车。 　　但那是而是21世纪的东西，道路也是21世纪的。 　　18世纪的马车和道路简直不敢恭维，一路颠得她的屁股疼，甚至肚子都开始饿了。 　　想到肚子饿，卡莲打开车厢里的袋子，寻找能吃的东西。 　　但都是那种不扎营生火，就没办法直接食用的补给品，而且还一眼看上去就像古董，卡莲有些迟疑。 　　“吃吗？”汐见递过来一个新鲜红润的苹果。 　　“哪来的？车上有水果吗？” 　　“没，刚摘的。”汐见没好意思说，是自己随手捏出来的。 　　他猜得到卡莲不一定吃得下这个时代的东西，迦勒底的补给品也一样需要生火扎营，就只好先捏了个苹果。 　　“还不错。” 　　卡莲嗅到了苹果清香的味道，她挪到汐见身边，和他一起坐在车厢后面，双腿搭在外面。 　　“这样说或许有点厚颜无耻，姑且，可以将那个苹果分给我一半吗？” 　　第四个声音响起。 　　充满高贵气质却又平易近人的女性嗓音，汐见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就算奄奄一息也绝不会认不出这个声音。 　　南丁格尔的马车骤然停下，他抬起头去，看到了扶着树干，站在枝头的紫色身影。 　　一如许多年前，他在绝境之中见到的那样。 　　“实在是许久不见，吾心爱的弟子啊。” 　　被面罩遮住半张脸的斯卡哈，眯着眼露出了微笑。 　　 第四十七章 夹在师父与妻子之间的惨烈修罗场（存疑） 　　汐见张大了眼睛，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不由得想要仔细确认。 　　一旁的卡莲听到了斯卡哈的话语，也愣了一下。 　　“这个人……是爸爸的……”她也带着几分诧异，想要询问汐见。 　　然而这瞬间，斯卡哈已经从枝头落下，宛如落在席子上的花瓣一样，轻盈地来到了汐见面前，俯下身解除了面罩后，带着笑意打量汐见的面孔。 　　好快——！ 　　卡莲心头大惊，她完全没看清斯卡哈的动作。 　　“喔……还是跟离开的时候一个样子啊，就是眼神和表情比刚走的时候要厚重和坚毅了许多。”斯卡哈微微点头，语气听上去既欣慰又高兴。 　　“……”汐见就这么望着斯卡哈，一言不发。 　　“怎么了？久违地见到师父，连问候的话都不想说吗？”斯卡哈有些意外汐见的反应，她看着汐见的眼睛，那双眼睛深处波光浮动，并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斯卡哈伸出手去，习惯性地要抚摸汐见的脸庞，手却被他抓住了。 　　他倏地起身，默默地将斯卡哈的两只手捉住查看，然后又放开，绕着她检查身体和双腿，最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像是在说没有异常。 　　“还真是奇怪的反应……” 　　就算是斯卡哈也不得不感到奇怪，她正要叹气，就被汐见结结实实地抱住了，仔细地搂在怀里。 　　“许久不见，师父也容颜依旧啊。”汐见轻声问候。 　　斯卡哈轻轻地抬起手，贴在他的背后，感受这份熟悉又怀念的体温：“原来还是老样子啊，那刚才这番举动又是什么意思？” 　　“担心师父是谁冒充的，特地确认一下三围之类的东西。”汐见笑着在她耳边回答。 　　毫不掩饰的谎言，斯卡哈颇为意外。 　　是不是冒充的，照理说搭话的瞬间汐见就已经清楚知道了答案才对，多此一举绝非这个理由。 　　倒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 　　“如果能冒充我，这些东西又怎么会有偏差。”斯卡哈暂且放下疑问，等之后再确认。 　　“也许吧。” 　　汐见拥抱的动作又加深了几分，好像要将师父装进口袋里带走一样。 　　“……就是这么一回事，母亲大人。”卡莲幽幽地说。 　　有一点忘我的汐见，才想起来这次并非单独来进行特异点修复的工作，卡莲就在旁边。 　　不止如此，她还在跟迦勒底的摩根通信，通信器投影的画面上，摩根似笑非笑地盯着汐见，她的椅子后面凑过来好些个管制室的人员， 　　男男女女都有，罗玛尼都快被挤出画面了，他也在全力地参与过来。 　　每个人脸上都是几乎如出一辙的八卦表情。 　　顿时觉得尴尬的汐见，放开了斯卡哈看着卡莲和迦勒底的画面：“那个，稍微正式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授业恩师，影之国的女王，斯卡哈——” 　　“而且还是吾夫初恋的女人。”摩根单手支颐，倚在面前的桌子上，笑睨着汐见，“难怪之前特地要求单独赶到第五特异点来，原来是要偷偷地跟旧人幽会啊。” 　　“不是，我又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怎么知道——” 　　听着通信器响起一阵促狭的“哇哦”声，汐见忙不迭的辩解这事。 　　偛　“喔？你就是我这心爱弟子的妻子？” 　　汐见虽然放开了手，斯卡哈却十分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并饶有兴致地打量摩根，露出玩味的笑容： 　　“不是泛泛之辈啊。” 　　“总、总之是很厉害的魔术师，就算比起魔术王也不遑多让的那种！”汐见竖起手指，认真地向师父介绍，并尽量不触及摩根的真名。 　　虽然在特异点F的时候她接管通信时那么说了，但事实上到现在也都没在幸存的迦勒底彻底亮明身份，只有罗玛尼和达·芬奇知道摩根的真实情况。 　　况且摩根一开始进入迦勒底就是以随行家属的身份，在汐见的运作下，完全避开了所有相关查验。 　　现在光是汐见展示出自己师从斯卡哈这点，加上这突然生出的修罗场，迦勒底的大家就已经被芜杂的信息量喂得大脑过载，“比魔术王也不遑多让”的说法，也就暂时地被当成了哄人的说辞。 　　众人接二连三地退回了工位上，继续处理对两个特异点的支援工作，并顺便继续偷听。 　　“那还真是让人感兴趣，如果有机会的话，倒想好好地跟你聊聊了。”斯卡哈说，措辞听上去有点不善，但语气意外地没有什么压迫感。 　　摩根不以为意地扬眉：“总会有机会的，无需担心。稍微有些让人火大，但如果你是愿意在这个第五特异点支援吾夫的从者，那么就请你把性命也搭上吧，Lancer。” 　　“这可真是个了不得的要求，但你不必特意点出来，像这样特地在吾弟子面前现身，我也自然有我的考虑。” 　　斯卡哈潇洒地拨了下暗紫色的秀丽长发，在林间的风里，宛如帷幕般飘落。 　　“不要以为这样就结束了，迦勒底的灵子转移并不支持分批次前往特异点，所以等吾夫回来了，我们再好好地聊聊这个特异点发生的事吧。”摩根又露出了那种平时也少有，所以以特地露出来时就会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春风满面，寒冷刺骨。 　　“噫……”汐见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悲鸣。 　　他耷拉着脑袋，像是被下了诅咒般，沮丧地坐回了马车后面。 　　被斯卡哈握住的那只手牵动，斯卡哈也跟着往马车靠近了几步。 　　“打完招呼了的话，就走吧。”南丁格尔这时候开口，“距离总统王的城市还有很长的路，如果继续耽误下去，天黑也到不了那里。” 　　她的态度宛如一柄锋锐的手术刀，如果汐见他们继续在这里拖拉，她就会丢下他们，自己一个人前去。 　　“啊……对……”汐见抬起头，看了眼斯卡哈，他往边上挪了挪，打算让斯卡哈坐下来。 　　但是卡莲却挤占了位置，把车厢另一侧留给她，很难不让他猜测是摩根要求的。 　　“无妨，我坐里面吧。” 　　斯卡哈松开汐见的手，一闪身钻进了马车车厢。 第四十八章 斯卡哈加入队伍了.JPG 　　马车沿着起伏的道路颠簸着，汐见和卡莲像先前一样坐在车厢后，斯卡哈则横坐在两人身后，半躺着倚着车厢的围栏。 　　这马车本是用来拉货的，后面空旷，才勉强能坐得下人 　　“所以，师父是自己来到第五特异点等我的吗？”汐见问。 　　他知道斯卡哈有着类似千里眼的能力，可以看到特定某个人的经历，那么在人理烧却发生后，看到汐见动向，并选择来到第五特异点等待，也就能够理解。 　　“不，并没有。”斯卡哈否定了汐见的猜测，“的确，在你离开影之国之后，我一直注视着你在世界上的一举一动——” 　　摩根这时候插话：“一举一动？也就是说连日常生活也包含在内？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的监视行为啊，斯卡哈。” 　　她说着，向坐在右后方的一名偷听的女性工作人员询问：“一般来说，这种行为应该怎么形容，西尔维娅小姐？” 　　“诶？啊……”名叫西尔维娅的管制室工作员愣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回答。 　　这时，另一个男声抢答了：“我知道，这种的一般叫做痴女！” 　　然后这个男工作员就被一贯和善的罗玛尼镇压了。 　　原因很简单，他怕汐见回来之后，迦勒底出现减员的惨剧。 　　“哎呀，你一定累坏了吧，穆尼尔，回房间去睡一觉吧。” 　　罗玛尼笑着揪住比他胖了两圈的穆尼尔，拖着往管制室外面走，让人惊讶于医生的肉体力量之强大。 　　“你捡了一条命呢，穆尼尔。”汐见嘟囔着吐槽过后，提高音量，“算了，师父想看就看，我也不介——” 　　他本觉得自己跟师父已经是宛如一体的关系，被看到了就看到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转念一想，那岂不是除了跟摩根的时候，甚至过去跟橙子一起的时候也被师父看到过。 　　然后，汐见莫名倊地产生想要自杀念头，但幸好只是脑子一抽的冲动，被理性迅速压了下去。 　　“也没有到事无巨细的程度，无非是会知道，就好像‘哦，吾弟子此时正在参加圣杯战争且连战连捷啊’的程度。”斯卡哈用汐见的后背当作靠枕，倚在他身上。因为马车的围栏很硬，不如弟子的身体舒服。 　　她虽然如此举动，但却没有停止对情况的说明，因为汐见很在意，自己也有义务解释清楚：“不过这种情况，直到人理烧却开始之后，我就无法看到了。” 　　“……迦勒底的磁场影响吧。”汐见说，“自称魔术王的男人也说了，就连他的千里眼也没办法看见迦勒底的坐标。” 　　“魔术王……”斯卡哈沉吟，“这么说来，你已经见到了制造这伟业的家伙了？” 　　汐见一愣：“伟业？” 　　“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才对，人理烧却是超越了众神所持有的权能这类的存在，也就是伟业。”斯卡哈悠哉的语气里流露出一丝严肃，“为了毁灭世界，超越了神明的人之业……就连我也没办法看清楚到底是什么来历。” 　　“说是伟业也没有错，自称魔术王的那个男人，恐怕是从公元开始之前，就已经在筹谋这件事了。”摩根对斯卡哈的看法予以了赞同，“七十二柱魔神就是他投放到各个时代的，化身为各个魔术师家系的存在。” 　　汐见讶然：“从一开始就潜伏在人类史上，并开始做准备了是吗。” 　　他微微侧首，看着师父的侧脸：“那么，影之国怎么样了？” 　　“虽说是是位于世界的外侧，但归根结底在概念上，也属于诞生自人类史的冥界。”斯卡哈摇摇头，“那里也一样燃烧起来了，魔术王的手段真是彻底。” 　　汐见愣了愣：“那师父……该不会被烧死了吧？” 　　“如何呢？回过神来，我就已经出现在了这里，多半本体还留在影之国，因为这名为人理烧却的危机，才有机会以从者之身，来到外面。”斯卡哈说，“我来到这个特异点，大概已经过去了有半个月，一边收集情报，一边招募愿意一同为修复特异点战斗的从者同行……” 　　然后，她就看到了心爱弟子抵达了北美特异点。 　　“原来并不是因为我出现在这里，师父才会被这个特异点的抑制力召唤而来。”汐见忍俊不禁，“我就说嘛，哪有那么正好的事。” 　　“闹别扭了。”卡莲不停地摇头，“明明也是个大人了，却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因为发现自己在师父眼里，并非唯一特别的存在。”摩根摇着头，说笑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同情。 　　汐见捂着额头：“你还是继续找我的麻烦吧，别在这里胡乱剖析了……” 　　“这个嘛，怎么说啊，在此之前，我只是把自己当成受到抑制力召唤，履行人类史守护者职能的装置。”斯卡哈稍加思索，想着怎么开解一下汐见，“如果吾弟子不是特别的存在，我又怎么会在发觉你来到这里之后，一路追上你们的步伐，来到这里呢？” 　　“不用说我也知道。”汐见哭笑不得 　　他感觉这下自己闹别扭的事要被师父、妻子和女儿三个人一起坐实了——虽然师父特意讲这番话，汐见也很开心——但他还是要做出解释： 　　“我只是在思考，魔术王设下的七个特异点，师父这样的存在，为何要安排在这个不上不下的第五特异点，而非更加麻烦的地方？” 　　入情入理的疑问，摩根默默颔首，卡莲也跟着进入了思考。 　　“当然是因为道理上，我被认定能够执行某件事吧。”斯卡哈显然已经知道答案，“不过特异点在我到来之前，已经形成了如今的局势。你或许会成为破局的关键因素。” 　　“某件事……是指什么？”汐见正要继续询问。 　　“等下再说，看样子你们跟这位护理人一同出发的时候，对方也知道了这点，特地出来等待了。” 　　马车爬过了一个高坡后，放眼望去，便是广阔的原野。 　　在荒原的尽头，是排列整齐的机械兵，以及在高地上阅兵的几个身影。 第四十九章 总之，先契约吧 　　被南丁格尔叫作『总统王』的从者，真名为托马斯·爱迪生。 　　在山顶上俯瞰美式机械兵方阵的时候，她向迦勒底一行做了介绍，趁着这个时间，汐见跟斯卡哈订立了正式的契约。 　　“嗯……不愧是吾爱徒的魔力，实在是让人安心。”斯卡哈的手贴在心口，笑着称赞。 　　汐见只能无奈地抿了抿嘴唇，克制住随时可能让人吐槽厚颜无耻的笑意，询问南丁格尔： 　　“爱迪生？就是那个发明家爱迪生吗？可我看到只有一个狮子头的男人啊……” 　　他用魔力强化眼睛，然后就清晰地看到了阅兵的那山丘上，有几个身影。 　　出了为首坐在豪华椅子上的狮子头爱迪生之外，旁边还坐着一名看上去不过十几岁的紫色短发少女。 　　少女也是从者。 　　除此之外，最让人在意莫过于站在一旁的金色男性从者。 　　放任乱长的头发为通透的白色，眼神像新磨好的剑刃般锐利，嵌在袒露胸膛上的红宝石与之呼应，酝酿出妖艳的气息。但更显眼的，是覆盖这个从者全身，简直可以说仿佛与肉体『融合』、散发着神圣光辉的黄金铠甲。 　　尽管没一个部分都充满了美感，但统合这一切的青年却给人一种超越了美的强烈印象，是个难以言喻的奇妙青年。 　　那个男人，很强，保守估计，也是跟吉尔伽美什同规格的存在。 　　汐见在心里暗暗评估说。 　　“喔？堪比原初的英雄王？还真是高规格的评价呢。”斯卡哈忽然轻笑着接话。 　　“……不要随便介入别人内心偷听好吧！”汐见差点没站稳，从悬崖上摔下去。 　　从者与御主之间存在依靠魔力通路，进行意念对话的便利交流方式。 　　但斯卡哈好像更厉害一点，在跟他契约完之后，甚至可以反过来利用魔力通路听汐见的心声。 　　“打情骂俏请闲下来了再做，大敌当前还这么松懈，让人很不放心呢，爸爸。”卡莲冷冷地吐槽。 　　汐见微微扬眉，感觉到卡莲自从斯卡哈出现之后，对他的态度就很严苛：“……明明是师父她擅自……” 　　“话虽如此，到底是要接触还是怎么办？”卡莲放下望远镜，无视了汐见的辩解，“要了解这片土地上发生了什么，他们这样排兵布阵又是为了什么。” 　　“要是敌对的话还好说，可以这么杀进去就行了。”汐见站起来，“在弄清楚情况之前，还是先不要敌对比较稳妥。” 　　这时，南丁格尔站起身，把卡莲搂起来，抱在腰间。 　　“那么，办法只有一个了。” 　　“喂——”汐见想要制止，但南丁已经蓄势待发。 　　这就是正经的狂战士，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我们走，御主。”南丁格尔说。 　　“啊……”卡莲反应过来护士长想干什么，发出平淡的惊讶声。 　　然后，南丁格尔就像炮弹一样，抱着卡莲从山顶上跳起，看降落路线，是要直奔爱迪生他们的看台山丘而去。 　　“唉……” 　　发出一声叹息，汐见微微屈膝，手被斯卡哈握住了，而后两人也一跃而起，追着南丁格尔与卡莲的身影向那边降落。 　　与之相对的，爱迪生这边，只有那个白发青年注意到了他们，出声提醒： 　　“爱迪生，有客人。” 　　伴随着话音落下，南丁格尔重重地落在了山丘上，坚硬的地面也随之开裂。 　　“你是……”爱迪生眯着眼睛确认。 　　“你就是爱迪生吧，我是为了根除疾病前来与你对话的。”南丁格尔抽出左轮手枪，指着爱迪生，“请问，你做好觉悟了吗？” 　　“等一下——！” 　　随后落地的汐见，冲上来把南丁格尔的手枪按下去，疯狂吐槽： 　　“哪有一上来就用枪指着别人的，你就这么想立刻开战吗！” 　　爱迪生则发出大笑：“哼，欢迎！很高兴见到你们！克里米亚的天使，还有迦勒底的各位！” 　　松开南丁格尔的手枪，汐见对着爱迪生他们三人挑眉：“知道我们是迦勒底？特异点的从者连这种情报都能得到吗？” 　　“是有人告诉我们的，但那个人是谁我们要保密。”紫短发少女做出自我介绍，“我是从者Caster，真名为海伦娜·布拉瓦茨基。” 　　这个名字汐见知道，她是十九世纪的神秘学者，现代普遍认为她是与灵魂世界有关的人物。 　　而在魔术世界，海伦娜也是留下了名号的优秀魔术师。 　　“这么干脆就报上了真名啊。”汐见单手叉腰，看向那个瘦削且肤色白皙的男青年，“那么这边的这位，是否也能透露一下真名呢？” 　　然后，青年回应了他的提问：“Lancer，真名为迦尔纳，是爱迪生邀请我前来提供协助的。” 　　“噢……”汐见了然，他挡在斯卡哈身前。不是戒惧，而是怕师父技痒，要跟这种顶级从者一侁较高下，乱了原本的计划。 　　原来是《摩诃婆罗多》里记载的大英雄，太阳神苏利耶之子，难怪有着不下于吉尔伽美什的气息。 　　“Caster，托马斯·阿尔瓦·爱迪生！既是发明王！现在还是总统王！”爱迪生气势高昂地自我介绍，吵得汐见和卡莲把耳朵都塞住了，“虽然变成了狮子脑袋，但智慧没有任何损失。” 　　“都介绍完毕了，那么根治的方法——” 　　南丁格尔很执着地要直入正题，却被汐见打断，他看着爱迪生。 　　“一步步来吧，既然各位在这里排兵布阵，还知道我们会来，特地等在这种半路的地方。”汐见露出从容不迫的笑容，“我们才抵达特异点化的这个时代，能请几位做一个情况说明吗？” 　　身后的斯卡哈捏着下巴，嘴角微微翘着，低声自言自语：“一段时间不见，已经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啊。” 　　“也许只是想在师父面前表现一下自己吧，爸爸到底也只是一个男人呢。”卡莲也小声应答。 　　汐见很想吐槽他都听到了，但还是稳住阵脚： 　　“首先第一个问题是，你们有掌握任何跟圣杯有关的信息吗？” 第五十章 交涉决裂 　　结合第一、第二和第四特异点的情报，特异点形成的关键便是圣杯。 　　唯一不同的是，不同于圣杯战争仪式里的圣杯，这些圣杯本身更加强大，因为是由魔术王亲手制作。 　　据在罗马特异点现身，并化身为魔神柱佛劳洛斯的雷夫，在得意忘形之际所透露，说这圣杯是由他们的『王』创造的东西。 　　所以汐见最先问的就是圣杯。 　　但爱迪生摇摇头：“很明显，我方没有圣杯，也就是说，圣杯在敌方手里。” 　　“那就是在东部啊……那些凯尔特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汐见问。 　　听到他这么说，海伦娜露出惊讶的表情：“你已经知道他们的身份了吗？” 　　“只是能大致判断出是凯尔特人而已。”汐见摊手，“毕竟我也跟凯尔特有些渊源。” 　　他侧过身，向众人介绍斯卡哈：“这位便是来这里的路上，与我们迦勒底汇合的Lancer，也就是我的师父，影之国女王斯卡哈。” 　　“你说你是她的弟子？”海伦娜更加惊讶了。 　　“这个男人没有说谎，他的确是得到了那位女王的真传。”迦尔纳做出了判断。 　　这时，爱迪生开口回答汐见的疑问：“他们是突然出现在这个时代的，虽然没资格成为英灵，但也是神话时代的战士，这个时代的美军毫无疑问会败下阵来。” 　　狮子头的发明王面色凝重：“于是为了拯救‘美利坚’，我就被召唤出来了——” 　　“所以你才会当上总统王？”汐见皱着眉头。 　　“要回避此次的国难，需要建立体制和远超总统的权柄！故称我为总统王！”爱迪生再度激昂。 　　说到这里，汐见他们总算弄明白了所谓的总统王是怎么回事。 　　“然后在我的领导下，战况回到了敌我战力持平的状态！因为在批量生产这方面我是不会输的！”爱迪生对此十分自豪。 　　汐见转过身去，看着平原上的机械兵方阵，那些星条旗涂装的机械兵，就是爱迪生制造出来的东西。 　　“那些机械兵……不是纯粹的机械吧？”汐见头也不回地问。 　　“是呢，说是机械兵，其实本身更接近外骨骼一类的东西，有人坐在里面操纵。”海伦娜苦笑着摇头，承认了汐见的猜测。 　　那些一言不发地机械士兵里，其实都坐着人。 　　“这些人会怎样？”南丁格尔质问。 　　“他们已经完成了思想教育。”爱迪生缓缓地回答，“国家团结，市民一军，不分男女老幼，一律来为国家服务！” 　　他对着平原上的列阵张开双臂：“放心吧，天使！迦勒底的诸位！民众不会无谓牺牲！因为所有『国民』都变成了『士兵』！穿上机械铠甲，化为了无敌的兵团！” 　　汐见不禁留下冷汗：“全民皆兵吗……有够疯狂的……” 　　他很清楚战争不是靠大道理能赢的，更何况这种面对神话时代战士的战争。 　　“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即便如此武佮装全民，战争的齿轮也没有朝着对你们有利的方向运转。”斯卡哈用跟汐见完全相同的单手叉腰姿势站着，冷静地指摘爱迪生，“不如就此与迦勒底合作，拿到圣杯，修正这个时代——” 　　“不，我们不准备修正时代。”爱迪生说。 　　“什么？”卡莲皱眉。 　　“我知道圣杯使用后，我们国家就能回避被烧却的结局，这一点，对生前就非常爱国的我来说充满吸引力。对于当上总统王的我来说，只有美利坚能够存活下来并借助我的发明永葆繁荣，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吗？！”爱迪生笑得很虚伪，却好像自己在做绝对正确的事一样，“不过，其他时代其他国家也会毁灭就是了。” 　　这时，一声冷笑从通信器里响起，摩根的影像显现，她淡漠地看着爱迪生： 　　“明明身为Caster职阶的从者，却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明白，就算得到了圣杯，在这里构筑起你的理想国家，你以为『宇宙』真的会允许这种事吗？” 　　斯卡哈柳眉一侧轻轻扬起。 　　“这又有谁说得准呢？”但爱迪生并不打算深究摩根这番话的含义，只是询问众人：“迦勒底的诸位，你们的回答呢？” 　　“还用问，当然是拒绝。”汐见竖起大拇指，然后猛地指向地面，“我……不，我们迦勒底，是为了解决人理烧却，拯救人类史而行动，绝不会跟打算背弃人类史的你同流合污！爱迪生！” 　　“人类史……真是空泛的大道理啊。”爱迪生不以为然。 　　“即便如此，他也比有着必然将一切导向毁灭的你要强！到了最后也只会推卸责任，说什么‘事情本该如此’！”南丁格尔驳斥道。 　　“连你都要弹劾吗！南丁格尔女士！”爱迪生勃然大怒，“迦尔纳！” 　　“交涉决裂吗？那就没办法了。” 　　迦尔纳举起黄金的长枪，浑身释放出火焰形态的魔力。 　　“果然不出我所料，白忙了一场啊，弟子。”斯卡哈走上前来，与汐见唤出的魔枪交错，指向走出来的迦尔纳，“对手是太阳神之子，如果觉得害怕的话，师父替你的撤退断后也无妨。” 　　“对自己的弟子还真是没有一点信心呢，师父。”汐见面对散发出压力的迦尔纳，丝毫不惧，“南丁格尔，拜托你先带着卡莲撤退，这里由我们师徒拦住。” 　　卡莲握紧手掌：“爸爸，还有斯卡哈女王，万事小心！” 　　然后，没有半分犹豫，她再度被南丁格尔抱起来，从山丘上撤离。 　　但是迦尔纳看都没看她们，只是注视着面前的师徒二人：“有你们师徒为敌，这场战斗毫无缺憾。” 　　话虽如此，汐见并不觉得只有迦尔纳是他们的敌人，海伦娜和爱迪生随时可能加入战斗。 　　所以，他的目的不是在这里杀死迦尔纳，而是将他和两个Caster一并拦下，给卡莲她们留下充足的撤退时间。 　　“别拖我后腿哦，师父。”汐见玩笑一句。 　　“真敢说啊——” 　　谈笑间，两支枪分开，化作两道红光，直逼迦尔纳。 第五十一章 天衣无缝 　　相同的长枪划破空气，撞击在黄金长枪与肩甲上，迸发出耀眼的火光。 　　单论速度，迦尔纳并不比眼前这对师徒差，但在大家拥有相同的敏捷之下，躲避其中一人，就会被另一人刺中。 　　那就用铠甲来防御。这是迦尔纳瞬时的判断。 　　“一瞬间做出了最合适的判断……不愧是叙事诗里传颂的英雄。” 　　汐见的枪命中肩甲后被弹开，迦尔纳捉住了他的枪头，另一只手则举着黄金枪挡住了斯卡哈的攻击。 　　“要表达赞叹的是我，没想到数千年后未来，竟然也有如此凄厉的战士。”迦尔纳说。 　　他试图借这个机会夺走汐见的武器，但彼此的力量却也不相上下，就此相持，完全不能算作一般的人类魔术师。 　　“施舍的英雄啊，你是否忘了什么？”斯卡哈轻笑一声。 　　她后撤半步，金红两支枪身相互抗衡的力量骤然减轻，这瞬间的失衡被汐见抓住，他旋转被迦尔纳捉住的长枪，在对方手中激起一连串的火星子。 　　两支枪再度突进，夹击位于中央的迦尔纳。 　　“喝——！” 　　迦尔纳低喝出声，火焰状的魔力瞬间熊熊燃起，让空气中也混入些许烧焦的气味，苍白的英雄大开大合，挥动长枪旋转身体，掀起火焰风暴，将师徒二人逼退。 　　还留在近处的爱迪生和海伦娜也在这个时候拉开距离，避免被这场战斗卷入。 　　他们两人皆是Caster，本身就不擅长白刃战，就算要介入也应该采取远程手段，但很显然，眼下这场战斗，并不是他们能参与的局面。 　　以Lancer职阶降临，就意味着迦尔纳在枪术上绝不辜负他驰名天下的英雄之名。 　　然而，有着抵达神域枪法的，并不仅仅只他一人。 　　两支赤枪的主人，虽暂时被迦尔纳的火焰型魔力放出逼退，但又马上再度如潮水般突进，刺击、横扫、纵劈，一枪快过一枪。 　　纵然迦尔纳行云流水般挡下了每一次进攻，但在两人天衣无缝的配合下，他的反击与防御也开始渐渐出现破绽。 　　斯卡哈与汐见的进攻极其佮默契，迦尔纳防御斯卡哈的枪，汐见便会抓住这个瞬间进攻，反之亦然。 　　两人绝不留给迦尔纳喘息的时间，他的防御圈一步步地缩减，像是被两股赤色的龙卷压迫到极致，连顺畅施展手中黄金枪也受到阻碍。 　　迦尔纳的反击总因为距离受限而无法施展全力，却又无法拉开距离。 　　这时，汐见向前踏出扎实的一步，以最小的动作拨开迦尔纳反攻的长枪连击，以突刺直取迦尔纳的要害，要划开他的动脉、刺入他的眉心。 　　理应如此。 　　却被迦尔纳在最后关头以细小的动作避开，枪刃仅仅从他苍白的脸上划过，留下很浅的一道伤痕。 　　但这并不可惜，因为斯卡哈已经转为握住长枪的中部，从最短距离向迦尔纳的心脏突刺。 　　不出所料的，虽然抓住难得的破绽命中，却没能贯穿身体。 　　“黄金之铠，并不像看上去那样覆盖不全啊。”斯卡哈低声赞叹。 　　这是迦尔纳生前，他的母亲为他向他的父亲太阳神苏利耶求来的防御型宝具，是由光本身所化成的存在，因此即使是众神也难以破坏。 　　“没想到我会被逼迫到这个地步，就算是敌人也令人敬佩。”迦尔纳说着，缠绕在身体上的火焰魔力暴涨。 　　他舞动长枪，趁着两人这一轮进攻未能得手，下一次进攻还未开始的刹那，将两支枪再度弹开，左手出现一个火球，在被捏碎的瞬间，化为数十个更小的火焰飞弹，奔向汐见与斯卡哈。 　　这种攻击只能算小试身手，却也让迦尔纳在两人舞动长枪将这些火焰飞弹悉数挑落的时候，迦尔纳也拉开了距离。 　　“既然是同一类的武器，于我而言并没有优势可言啊。”迦尔纳提枪伫立。 　　汐见看了眼另一侧的师父，他双手握住枪，横在身前：“你的枪法利落，斗志澄澈，绝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去战斗的人。既然是留名后世，将自己刻在人类史上的英雄，应该明白爱迪生那番话的后果！” 　　“那个男人的行为确实无异于对人类史的叛乱，但我也不能背叛我的朋友。如果你们的行为是正确的话，我们彼此的道路终会再度交叉吧。”迦尔纳平淡地承认了汐见指摘，却也拒绝了汐见的劝说。 　　“那你打算怎么应对，迦尔纳？”斯卡哈转动魔枪，将武器藏于身后，“如果只有我一人，不敢说能够将你拿下，但现在有我的爱徒相伴，这里也许会变成你的葬身之地。” 　　迦尔纳微微合眼，静静地笑了一下，将长枪刺入地面： 　　“武器的缠斗不过是铺垫，真英雄以眼杀敌——！” 　　他胸有成竹地说着，魔力骤然蓄积在迦尔纳的头部，他的左眼燃烧起来。 　　而后，一道激光发骤然朝着汐见发射。 　　“啧——！” 　　汐见举枪阻挡，不偏不倚地让激光落在了枪身上，向四周溅射出去，掀起一连串的爆炸，落在汐见身上的瞬间灼烧起来。 　　宝具，『梵天啊，覆盖大地』。 　　但远不止仅仅一击，迦尔纳微微转头，第二道激光变如同细细地利刃，向斯卡哈脖子扫去。 　　间不容发，斯卡哈向后下腰堪堪避过，随风而起的长发却因此被削去了些许，发尾留下焦黑的痕迹。 　　激光扫过地面，泥土与坚硬的岩石一并融化成了熔岩。 　　当斯卡哈再度站起身时，迦尔纳已经带着放出的魔力直逼近前，缠绕着火焰的长枪落下，这一击避无可避，就算杀不死她，也能造成伤害。 　　迦尔纳以出乎意料的方式，抓住了斯卡哈瞬间露出的空隙，发起进攻。 　　但战场并不只有斯卡哈，当进攻其中一个的时候，必然会被另一人盯上后背。 　　藤蔓破土而出，密密麻麻地奔向迦尔纳的身体，将他缠绕包裹，却只阻挡了片刻，便被释放出的魔力燃烧成灰。 　　这已经足够，迦尔纳的枪落下时，只砸中了地面。 第五十二章 大胆无畏 　　看着碎裂的土地，以及被燃烧成灰的藤蔓，迦尔纳扭头。 　　汐见一手抱着斯卡哈落在了十来米开外，一手将枪插在地上刹住了滑行。 　　“反应很快，再慢半拍我就要重伤了。”斯卡哈摸着烧焦的头发末尾部分，随手将那部分切下。 　　“明明只是会受点皮肉伤，非要说成重伤。”汐见放开她，举枪准备迎敌。 　　“那为何要援护我，趁这个机会从背后发动宝具，也多少能伤到迦尔纳才对。”斯卡哈问。 　　“不好说，太阳神苏利耶赐予的黄金甲，绝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贯穿的东西。”汐见摇头，“况且，要是跟师父并肩作战，师父却先受了伤，就算不打紧，我也会做噩梦的。” 　　“对方启用了宝具，这边也准备了魔术。”斯卡哈闻言后笑出来，说：“南丁格尔和你的女儿已经走远了，随时都可以撤退。” 　　汐见扬眉：“他会这么简单让我们撤退吗？况且还有两个从者盯着这边。” 　　“倒也是。”斯卡哈点头赞同，“看样子得换个战术了。” 　　“师父先请——” 　　汐见半开玩笑地说着，却先冲出去迎击杀过来的迦尔纳。 　　这一次攻守互换，汐见单独对抗迦尔纳时，便感受到这家伙的力量出奇的强大。 　　应该不是单纯的自身膂力过人，应该跟他独特的火焰性质魔力放出有关。 　　举枪格挡的汐见，看着燃烧这的黄金枪一点点地逼近，他怒目圆睁，魔力沿着手臂流转，随后伸出右脚跺向地面。 　　数个卢恩文字迅速亮起，让迦尔纳吃了一惊。 　　在先前的战斗中，他竟然还有余力往战场中设置卢恩。 　　浅蓝色的光芒乍起，包裹了迦尔纳的身体，将他缠绕着火焰的身体，连人带火包裹了进去。 　　被束缚住身体，失去了进攻力量的迦尔纳固定在原地，汐见向后退去。 　　他知道这大魔术无法对迦尔纳造成有效伤害，并且对行动的限制也只是一时。 　　冻结完成的坚冰已经开始出现裂痕。 　　“做得不错。”斯卡哈在一旁伸侙出手，掌心朝向被冻结的迦尔纳。 　　下一秒，迦尔纳的火焰震裂了包裹身体的坚冰，但数个闪电球从天而降，躲闪不及的迦尔纳，果断地依靠对魔力和黄金甲承受。 　　爆炸将这片山丘挖开了一个大坑，迦尔纳站在坑中，身上冒着白烟，但黄金甲也好、白色的头发也好，甚至都没留下半点污渍，脸上的伤口也已经消失。 　　“并非只是战士，还是顶尖的魔术师。”迦尔纳从大坑中跳起，落在了另一头，“原来如此，影之国的传说货真价实。” 　　汐见皱着眉头，心情复杂地看着迦尔纳。 　　这个男人果然过于难缠，又不像吉尔伽美什那样会大意，如果要在这里将迦尔纳强杀，汐见与斯卡哈必然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而且更重要的是，局面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只有爱迪生明确表达了要将圣杯用来实现野心，不管是海伦娜还是迦尔纳，都没有对这件事点头。 　　也就意味着还有回旋的余地。 　　在这里强行击杀这样一位顶级从者，不光是代价严重，还会损失可能成为修复第五特异点的得力臂助之人。 　　“打算撤退吗？那让我来殿后吧。”斯卡哈说。 　　“什么？”汐见一愣，没想到师父已经猜到了想法。 　　“等到撤退到安全距离之后，用令咒转移我。”斯卡哈又给出了方案，“我知道你爱才，舍不得那个男人的力量，打算从长计议。” 　　“也不能这么讲，师父的措辞好奇怪。”汐见后撤半步，他赞同师父的方案。 　　有师父抵挡，汐见能够以转移魔术，瞬间迅速撤退到无法追击的距离，再发动令咒。 　　“那么——” 　　斯卡哈提高声音，她举起左手，五支魔枪漂浮在头顶，只要一声令下，便会向迦尔纳发射出去。 　　这时，一连串的爆炸出现在山丘上，让双方都愣了一下。 　　接着便看到一辆巨大的、没有马匹拖动的马车飞出，向迦尔纳直直地撞了过去。 　　没有半点犹豫，迦尔纳抬手，黄金枪便迎面从中间切断了马车。 　　问题也随之而来，这并不是单纯的马车，车上放满了炸药桶，因为迦尔纳的一击开裂，并在落地后爆炸。 　　等到迦尔纳挥舞长枪，驱散满天的浓浓烟尘时，汐见与斯卡哈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几片鸦羽随风飘落。 　　迦尔纳抬手借住其中一片，淡淡地说：“很精准的撤退时机。” 　　“你放过他们了呢。”海伦娜轻快地走过来对迦尔纳说。 　　“不，我本来就留不住他们。更何况还有第三者出手相助，单论魔术的水平，那个青年远在你之上。” 　　“这还真是个好消息，毕竟光凭我们是没办法劝住爱迪生的嘛。”海伦娜笑了出来，她看向爱迪生。 　　总统王现在正愤怒于有人在方阵停驻的原野设置了炸弹，虽然没伤到里面的人，但机械兵也有不少陷入了暂时无法行动的境地。 　　十多公里外的森林深处。 　　“没有追过来啊。”斯卡哈看着战场的方向。 　　“就算要追，这个距离也没那么容易。”汐见抬起手，摸了摸斯卡哈垂在胸前的头发，“刚刚烧掉了一点，但是师父是从者之身，马上就能复原呢。” 　　“你注意到了吧，迦尔纳被你划伤的脸。”斯卡哈说，“这把枪就算不解放真名也携带有一定程度的诅咒，那个男人却能消除。” 　　“迦尔纳的黄金甲……”汐见拍了拍身上，“又是一件不简单的宝具啊。” 　　宝具烧穿了迦勒底战斗服，在汐见的皮肤上留下了伤口，不过他也差不多，这点伤也早已愈合。 　　“差不多，该去跟卡莲她们汇合——”他正要跟斯卡哈商量接下来的动向。 　　一个手里拿着绿色斗篷的印第安萨满，从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那两位的话，现在正前往我们营地的路上，请放心，这时那两位做出的判断。”萨满用充满理性的柔和口吻解释，并做出自我介绍，“杰罗尼莫，Caster职阶的从者。” 　　 第五十三章 无法解开的诅咒 　　除了凯尔特军与美军将美国一分为二的两股势力之外，其实还存在着第三股势力。 　　杰罗尼莫便是这一支势力的从者。 　　只不过这一方的实力太过弱小，所以在凯美双方的交战之下，显得不那么起眼。 　　这一次找上迦勒底一行，原因也很简单，是希望南丁格尔前去治疗一名英灵 　　其实在汐见他们与爱迪生一行接触时，在附近侦查的杰罗尼莫的同伴——罗宾汉和比利小子——就注意到了。 　　这样才有了用载满炸药的马车干扰迦尔纳，让汐见和斯卡哈转移离开的那一出。 　　杰罗尼莫等人的营地位于中西部北方的里弗顿，与汐见他们出发离开的军营所在地得梅因之间，快马加鞭也要两天。 　　之所以能那么快就走一半的路，是因为汐见给马车和马匹施加了卢恩。 　　但即便如此，当汐见和斯卡哈在杰罗尼莫的带领下，追上了卡莲与南丁格尔撤离的马车后，一行人抵达里弗顿的营地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在那里，他们见到了需要治疗的英灵，职阶为Saber，与迦尔纳同样出身于印度的罗摩。 　　罗摩的状况很糟糕，已经走到了濒死状态，随时都可能退去。 　　他的心脏位置开了个洞，心脏被挖掉了一半。 　　汐见立刻开始准备对罗摩的治疗，南丁格尔和卡莲则协助自己进行手术。。 　　“被挖掉了一半的心脏，大部分的从者恐怕伭已经丧命，能够在这种状态下活命，看来也保有战斗续行一类的能力呢。”汐见将手放在心脏上面，“但是……” 　　罗摩心脏上留下的伤口，有着类似诅咒一类的东西存在，汐见尝试用卢恩魔术解咒，但却起不到效果。 　　他试着对罗摩的心脏以权能再生，但再生出来的心脏，刚刚跳动了两下，新生的心脏，就又碎裂成血肉，变成原本只剩下一半的样子，逼得意识不清的罗摩，再度咳出来鲜血。 　　“这个诅咒……” 　　汐见一眼认出了诅咒的来源，但更多的疑问也随之生出，他知道自己无法复原罗摩身体的损伤，就将看护和包扎交给了卡莲与南丁格尔，自己掀开帐篷，走了出去。 　　“比之前稍微熟练了一点，真不像你啊。”目睹了汐见的救治过程，斯卡哈这样说。 　　“师父什么都没跟我说过呢。”汐见看着还未洗去鲜血的手掌，“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将原初卢恩钻研精进，但那其实却是已经触及了权能的力量……” 　　“毕竟是禁忌的领域，连我也不清楚，到底该不该让你触及和知晓。”斯卡哈的语气里少有地带着不确定的情绪，“本来的话，我是希望就算你终有一日回来影之国，也不曾明白那力量的本质。” 　　“是吗。”汐见明白师父的苦心，也只是随便感慨一句，并没有要抱怨的意思。 　　“比起那种事，罗摩心脏存在的诅咒，不是魔术级别的结果。”摩根的语气洞若观火，“你们都在现场，不可能不清楚吧？” 　　“关于这点——” 　　斯卡哈看了汐见一眼，知道他必然注意到这个事实。 　　“是死棘之枪啊。”汐见叹了口气，“所以打伤罗摩的人，是师父吗？” 　　“你觉得呢？”斯卡哈无奈地反问，“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实在是有够镇定。” 　　汐见坐在旁边的一根圆木上：“那就是他了？我的师兄，光之御子库·丘林。” 　　“嗯。”斯卡哈应声。 　　“那就奇怪了，大家都用的是一类的朱枪，这种诅咒我早就知道怎么解了……”汐见微微扬眉，“难道说——” 　　“就是那个‘难道说’，统领凯尔特军的王就是库·丘林，他也是这个时代扭曲的原因，是迦勒底此次特异点修复的最终目标。”斯卡哈说。 　　“也就是说，重伤罗摩的朱枪，因为掺杂了圣杯的力量，才会连我都没办法解除？”汐见心下了然，“师父赶来见我，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原先是想立刻告诉你们的，但看到你们要去见那个总统王，我也稍微抱了点期待，希望我的爱徒能与他们结盟，聚集足够的力量来击溃库·丘林。”斯卡哈摇头。 　　虽然耽搁了一点时间，但其实结果上并没有差别。 　　“实在是看不出来呢，库·丘林那家伙会拿到圣杯，以在特异点以王的身份，成为扭曲这个时代的元凶。”摩根讥诮地评价。她也算见过库·丘林两次，那个男人很难说有为王的器量，“如果换成吾夫，倒不是不可能。” 　　“作为玩笑而言也太夸张了，摩根。”斯卡哈微笑着应和，“如果特异点的元凶换成吾之爱徒，我会劝所有试图修复特异点，想要阻止他的人放弃。” 　　摩根愣了愣，然后发出一声情绪复杂的笑：“稍微有点不愉快，但我不得不赞成你的说法。” 　　“……不要把人说成什么天字第一号的反派好吗？”汐见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她们了。 　　“这一点暂且不提，关于摩根刚才说到，库·丘林不可能。”斯卡哈靠在一旁的树上，“本来的那家伙自然不可能，但如果堕落之后呢？” 　　“Alter化？”汐见立刻联想到先前两次见到阿尔托莉雅的情况。 　　“没错。”斯卡哈垂下眼帘，“现在的那家伙，应该被称作狂王库·丘林。” 　　“狂王啊……”汐见抓起一根木头，丢进火堆里，“所以师父降临在这个特异点，并不是为了协助我，而是为了阻止他么……” 　　话音未落，斯卡哈爽快地揉起了汐见的头发：“嘴上说着没有闹别扭，结果其实还是在这里嫉妒啊。” 　　“……”汐见一言不发。 　　“狂王是谁都无所谓，只要是我的弟子，我就有义务作为师父收拾局面。”斯卡哈说，“那个家伙并不特别，至少给我弄清楚这一点。” 　　汐见本想再说点什么，不过帐篷再度被掀开，卡莲走了出来。 　　罗摩的紧急处置完成，关于后续的治疗，需要再做商量。 第五十四章 与师父一起的夜晚 　　从结果而言，在不能解除诅咒的前提下，任何治疗手段，对罗摩而言，都只是暂时延续了他作为从者的生命而已。 　　不管是汐见还是斯卡哈，都无法解除依靠魔术王圣杯之力强化过的诅咒。 　　那么剩下的方案只有两个。 　　“其一是打倒施加诅咒的人，也就是狂王库·丘林。”汐见坐在自己小帐篷内的床上，跟迦勒底的摩根商量这件事，“其二，就是进一步提升治疗的精度。” 　　这并不是说大家的治疗手段有问题，而是罗摩现在并非生者，而是从者之身。 　　最有效的对策还是找一个认识生前的他的从者。 　　只要能够接触到『生前的罗摩』这张“设计图原理”，汐见也能彻底修复罗摩损坏的心脏。 　　“罗摩说他确实知道一个人，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跟狂王交手。”汐见说，“不过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真是多余的提问，当然是妻子了。”摩根淡淡地笑着。 　　“也就是叙事诗里提到的那位悉多？”汐见了然，“倒不是不能理解……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有点想吐槽那个故事，但又觉得怎么说都不合适……”汐见哭笑不得。 　　“有些事的复杂内情，只有当事人才明白，吾夫总有一天也会明白。”摩根轻声说。 　　汐见发出感慨的声音：“总有一天呢……也不知道是哪一天啊。” 　　“总之就是这个道理，已经这个时间了，吾夫早些休息吧。今夜管制室不由我负责，如果有突发情况，值班的人会紧急联络。”摩根说。 　　因为要同步支援特异点的情况，所以对迦勒底而言，一旦灵子转移完成，开始进行修复工作，两边的日程就会完全同步。 　　更何况现在所长她们还在第三特异点，那边的情况也不乐观，汐见更希望迦勒底优先关注俄刻阿诺斯的情况。 　　而摩根的休息，其实也不过是去她的专属工房里准备东西，顺便应对特异点随时可能出现的特殊情况。 　　“姑且睡个觉吧，别因为我我不在就无所谓了。”汐见笑着说完，就切断了通信。 　　他正准备躺下，帘子却被人掀开了。 　　“难怪晚餐后找不到人，卡莲说你已经回帐篷了。”斯卡哈走了进来。 　　“要早点休息，这个特异点的范围过于宽广，事情远比我想的要复杂。”汐见耸肩。 　　斯卡哈在他身边坐下：“不是指这个，我是指卡莲说，你在闹别扭。” 　　“……她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汐见捂脸。 　　“姑且是个好孩子，稍微聊一聊就熟悉了。”斯卡哈转过脸，看着汐见，“虽然性格上有点奇怪的部分，不过言行举止都能看到你的影响。” 　　“嗯。”汐见点了一下头，“毕竟是我的女儿，我很骄傲来着——” 　　说着，斯卡哈的手抚在了他的脸上：“先前的话题，我不太放心。” 　　“什么？作战方案不是还没——” 　　“我是指，你不觉得自己对我来说是特别的这点误解。”斯卡哈声音越来越近。 　　“那为什么说如果是我，师父就绝对不会管呢？”汐见问。 　　“因为赢不了。”斯卡哈叹了口气，“如果你站在了狂王的立场，人理烧却就彻底变成了死局。” 　　“不会太高看我了吗？”汐见心里很清楚，到底对师父来说，谁才是特别的。 　　只不过总会因为不是唯一的弟子，就在心里计较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明明师父都没计较过在他心里，她并不是唯一的那个人。 　　“到底如何呢？”斯卡哈游刃有余地笑了一下，“许久不见，我的笨蛋弟子就什么都想不到了？那就再一次，让你意识到自己有多特别吧。” 　　说着，她亲了汐见的嘴唇一下。 　　这时汐见的手也落在了斯卡哈的腿上，沿着贴身的织物，滑过纤细却有力的腰，滑过平摊的腹部，滑过胸脯，最后穿过紫红色的长发，托住了师父的脸。 　　然后这次换成他凑上去，亲吻斯卡哈的嘴唇，只佖不过纠缠得久了一点。 　　“说起来，让你去讨伐『死』的怪物那次……”斯卡哈在昏暗的油灯下笑着说。 　　“结果师父嫌一个人在城堡里无聊，就跟了过来。”汐见还记得。 　　“不，我指的是你趁着我睡着之后偷偷亲我那件事。”斯卡哈狡黠地看着汐见，仿佛在说他的一举一动都尽在掌握。 　　汐见愣住了：“师父都知道啊，怎么直到我离开之前，从来都没说过？” 　　“并不是什么需要特地说出来的事情，毕竟发现原来被你仰慕着的时候，内心反而是我更雀跃一点。”斯卡哈与汐见的额头相互贴着。 　　在成为不死之身后的『无聊』，漫长得足以冲淡很多东西，许多情绪对她久远得好像几辈子之前的东西。 　　“所以那个时候才没有拒绝我吗？”汐见有些惊讶，又有些得意。 　　抱着必死的决心，向师父说出了不属于师徒的话语，得到了师父的全部。 　　回想起来，其实有些顺利得不自然。 　　原来是在那之前师父就已经敞开心扉了而已。 　　“不过非要说的话，将你捡回城堡，看着你变成连我都能超越的战士和魔术师，那份成就感早就变得不单纯了吧。”斯卡哈仰着脖子，那里传来汐见嘴唇的触感。 　　他变得好像更擅长让女人开心了。斯卡哈感到有些寂寞。 　　低下头去，两个人都已经褪去身上的衣物，剩下的只有相拥在一起时，肌肤传来的温暖。 　　“果然不能再放任下去了。”斯卡哈自言自语地说，并在心里做了某个决定。 　　“诶？”汐见以为师父要走。 　　“不是说这个。”斯卡哈被他抱着躺在那张有些不稳的小床上，“已经用魔术隔绝了这里的声音，安心吧。” 　　“师父……” 　　汐见用更加热烈的方式吻了下去，他本来还有点担心被听到而小心翼翼，斯卡哈的一句话仿佛火上浇油，点燃了他小心在人前克制的欲望。 第五十五章 遇到了“好事”的汐见 　　两天后，新墨西哥州。 　　由于与凯尔特军对立的爱迪生势力有自己的目的，暂时无法为修复特异点这件事达成合作，所以迦勒底一行选择与杰罗尼莫他们的第三方小股势力合流。 　　为了扩大战力，在杰罗尼莫的建议下，他们往南部的新墨西哥州而去，那里有在外面调查的罗宾汉和比利小子，他们传回来的消息，提到在新墨西哥州的德明镇有落单从者。 　　因此在要找到罗摩的妻子悉多，就需要一边招揽这些中立从者，一边向他们打听悉多的下落。 　　否则只会变成无头苍蝇乱转，失去掌控局势的契机，让特异点修复变得更加困难，。 　　“说起来，前两天师父说过来着，你在过来见我之前，拉拢了数名落单从者？”负责驾驶马车的汐见扭头询问，“怎么不让那些从者过来，跟我们汇合？” 　　斯卡哈靠在马车车厢边，随性地解释原因：“这个嘛，也没什么复杂的，从你出现在特异点的时候起，我就能注意到了，因为距离遥远，能在那个节点汇合已经是全力。” 　　“所以就没有把其他人也叫上？”卡莲问。 　　“是这样。而且凯尔特军除了主力之外，还有分散到各地的势力。”斯卡哈说，“那些人现在正在各地进行调查，等我们解决完罗摩的诅咒问题之后，就能跟他们汇合了。” 　　话虽如此，罗摩现在的状况只能说不好不坏，依旧奄奄一息，但却不像人类那样什么都做不了，反而随着两天来的治疗，能够与大家交谈。 　　他甚至还能抗议南丁格尔为了带着他赶路，而准备的束缚带，将他像个木乃伊一样抱起来走动。 　　“那就没办法了，如果能够在合流之前，顺便清理一下小股的凯尔特军，后面反攻的时候也会方便很多。”汐见笑了笑。 　　“还没放弃跟美军结盟的打算吗？”坐在汐见旁边，给他指路的杰罗尼莫问。 　　汐见点点头：“问题只是出在爱迪生身上，并非整个阵营都有跟那个总统王一样的打算。况且也不能放着迦尔纳那样的从者不管，要是在我们跟凯尔特军，乃至跟狂王交战的时候，被爱迪生要求介入，对我们来说也很麻烦。” 　　“总而言之，吾之爱徒的话很在理，贸然突袭库·丘林的大本营，只有我跟他的话，难免会被杂兵和还未出现的从者拖延，如果被对方以逸待劳，也一样很麻烦。”斯卡哈说。 　　他们现在缺乏足够的军力，不可能执行大兵团作战，渐次消灭凯尔特军。 　　所以就算解除了罗摩身上的诅咒，也只能让整个阵营分成两拨，一拨负责吸引凯尔特军的主力，一部分则趁着大本营的空虚，突袭在那里坐镇的狂王。 　　“总之虽然同伴增多了，但战力比上，还是存在绝望的差距啊。”卡莲感慨一句，“不过也正常吧，在罗马特异点的时候，也是类似的情况。” 　　汐见发出从容的笑声：“好啦好啦，事到如今就不要抱怨啦，我们也没有到孤立无援地步嘛。” 　　“爸爸倒是心情很好呢，还以为你的态度会更严峻一点。”卡莲微微扬眉，用手指戳汐见的后颈打发时间。 　　“毕竟我也算是名义上主导这个特异点修复的人，要是连我都悲观，会影响大家的士气啦——”汐见依旧在笑。 　　他的心情的确好得出奇，连自己都没觉得不对劲。 　　所以旁人一眼就发现了这种变化。 　　“他就是这样的人，大概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吧。”摩根的声音悠然响起。 　　“当然是好事啦，毕竟一到这里，就能遇到师父主动加盟。”汐见笑容微微变得勉强，心说果然暴露了。 　　在里弗顿营地休整和准备的这两天，晚上师父都会来他的帐篷过夜。 　　这一点汐见倒是瞒得很好，连最熟悉他的卡莲都没发现任何异常。 　　结果摩根只要一眼就隔着荧幕能看穿。 　　“和特异点的从者建立信赖关系，本来就是很辛苦的事，如果目标不一致，就会演变成之前那样的战斗。”摩根看着汐见说，“就就这方面而言，有从一开始就可以信任的从者，确实更让人安心。” 　　“倒也没错……”汐见承认摩根说得对。 　　“等你回来之后，把第五特异点的事从头到尾在跟我说说吧。”摩根忽然这样讲，“第三特异点遭遇了古希腊的阿尔戈号，大部分神话里的人员都出现了，包括赫拉克勒斯也在，之后管制室会将支援重心亽放在那边。” 　　言下之意，第三特异点的情况十分严峻，就算御主数量更多，还有玛修和格蕾这样的基本战力保障，也危机重重。 　　汐见一时间说不上摩根是打算秋后算账，还是说不会过问这边的事太多。 　　“不过也不用那么担心，迦勒底这边的还是会持续关注你们的动向，只不过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一切情况交由你们现场判断啦~”达·芬奇的声音响起。 　　“安心吧，迦勒底的诸位，你们派来这个特异点的御主是最优秀的。”斯卡哈的手指在汐见的颊边滑过，抚摸的方式带着一点暗示和挑逗，汐见舒服得险些本能地发抖。 　　“不如说优秀过头了。”罗玛尼半开玩笑地吐槽。 　　伴随着这样的闲谈，距离德明镇没有多少路程的马车，很快就能看到一个小镇远远出现在地平线上。 　　斯卡哈灵巧地抓住马车一侧的围栏，闪身钻出，站在了车顶。 　　“看来德明镇的情况有些不同，竟然专门立了块路牌给人指路。‘百老汇正在演出’？” 　　“百老汇？那不是1810年以后才开始出现的东西吗？”汐见略感意外，又是不符合历史的信息，意味着这里的确存在从者，“不知道是哪个时代的从者……师父能确认码？” 　　“很遗憾，我没有千里眼这种便利的力量，就算现在开始观察，等得出结论，马车恐怕已经到地方了。”斯卡哈表示。 　　“师父不会把这方面的力量全用在我身上了吧？”汐见吐槽。 　　“你愿意这么想的话，也没错。”斯卡哈说。 　　“喂喂……” 第五十六章 致命的小镇演唱会 　　马车在德明镇的入口处停下，接下来进入小镇调查，与罗宾汉他们汇合，汐见他们决定不行。 　　停稳马车后，汐见跳下车，看到卡莲从马车里钻出来，就伸手去接，让她直接跳进怀里，然后稳稳落在凹凸不平的地面。 　　十八世纪末的美国小镇，还是红土地路面，加上前几天可能还下过雨，路面有些未干的泥泞与潮湿，不仔细一点摔一跤也是可能的。 　　看着这一幕，还站在马车顶上的斯卡哈若有所思。 　　汐见察觉到了师父的视线，他抬起头区，就看到师父跳了下来。 　　“接得不错，甚至不需要我提点。”斯卡哈在汐见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说。 　　“又不是在春游……”汐见缓缓放下师父，然后对南丁格尔说：“麻烦你留在马车这里照顾和看护罗摩，如果发生战斗，随时准备驱车撤离。” 　　谨慎总归是必要的，毕竟罗宾汉和比利小子上一次联络，已经是两天前的消息。 　　就算是从者，缺乏足够的通信手段，也会被时代的藩篱所限制。 　　这段时间发生什么变故都有可能。 　　不过很快，汐见就开始后悔来到这里汇合。 　　看到“百老汇演出”的牌子时，他还以为是什么擅长表演的从者，结果却听到了两个顶尖的美声唱着跑调跑到不知道哪里去了的歌曲。 　　汐见自己也不太会唱歌，但跑调跑到没一个音在调上，他已经开始崩溃了。 　　就算是面对魔术王，汐见也从没像今天这样绝望过。 　　“哦……是尼禄陛下啊，不过打扮有点不太一样。”卡莲认出来了那两个在进行致命表演的从者，“还有伊丽莎白·巴托里，她的衣服也很华丽。” 　　她和格蕾前往第二特异点，在那里遇到了生前的尼禄，以及作为落单从者出现的伊丽莎白。 　　这股连斯卡哈都要捂耳朵的魔音，看上去对卡莲丝毫没有影响。 　　汐见仔细一瞧，才发现她的耳朵里塞着两个施加了隔音魔术的耳塞。 　　远远地认出来尼禄和伊丽莎白，又看到她们在表演，卡莲就立刻把本以为用不上的准备用上了。 　　确实，尼禄和伊丽莎白的魔音已经超越了物理层面，需要魔术手段才能彻底隔绝。 　　舞台下的观众席，罗宾汉和比利小子已经倒在了各自的座位上，让人很担心他们的灵基还能否维持。 　　——难怪这两天两人没有任何新的联络。 　　“好久不见了，小狗崽！我们好有缘哦！”伊丽莎白也认出来了卡莲，立刻欢天喜地地打招呼。 　　看样子她还保留着罗马特异点的记忆，那边的尼禄却反而不认识卡莲。 　　考虑到伦敦时莫德雷德的情况，汐见也把这点在迦勒底的会议上提过，因此也就无需多问。 　　“你们就是伊丽莎白提到过的迦勒底啊！听说我生前见过你们一次吗！”她这样亨问着。 　　“不是哦，我只认识卡莲，旁边这个小哥我不认识。”伊丽莎白跳下舞台，亲切地跟卡莲打招呼，“是你的男朋友吗？” 　　“是的。”卡莲摘下耳塞，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是个鬼啦！”汐见差点没忍住敲她的头，“我是她爸爸！” 　　尼禄满脸惊讶：“还真是年轻啊，不过没关系，你们的长相都很符合我的胃口。” 　　“据传说，尼禄皇帝生冷不忌，这是想把你们父女打包全收了？”斯卡哈捂着嘴，一边偷笑一边在汐见耳边说。 　　“师父你能不能正经一点……”汐见头都开始大了。 　　伊丽莎白满脸疑惑地打量汐见，但看上去兴致缺缺，转头就继续拉着卡莲说话去了。 　　“所以这边到底是什么情况？”汐见问。 　　“这一点由我来说明……”罗宾汉摇晃着举起手，演唱会结束，他终于从失神中醒了过来，“我和比利小子来这里，是想请那两个大音痴合作……” 　　“她们答应协助我们，条件是帮他们在这里开演唱会，我们下定决心后，安排居民先逃走，就一直在这里等你们——”比利小子一脸虚弱。 　　两个Archer职阶的从者，全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灵基损伤，简直让汐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抗造了。 　　“就是这样，卡莲！事情的经过绿老鼠已经跟我说过了！” 　　“唔呣！说实话余还没唱够啊！” 　　然后，伊丽莎白和尼禄承认了两个Archer的说法，并表示愿意在这个特异点协助迦勒底。 　　“两位能够协助迦勒底，我十分感激。” 　　一码归一码，汐见看了眼勉励两个Archer的杰罗尼莫后，郑重地向伊丽莎白和尼禄道谢。 　　“不过我们此次前来，一方面是要邀请像你们这样的落单从者协助修复特异点，另一方面——” 　　他没有忘记打听罗摩妻子下落的情报这事儿，但是正当他要开口的时候。 　　一个气定神闲声音响起： 　　“『无败紫靫草』。” 　　小镇上空出现了强大的魔力反应，是向着地面发射而来。 　　是宝具。 　　激烈的水流落在小镇上，将大地分割开来，众人脚下的土地四分五裂，眨眼间变成貌似大海之上的几块礁石。 　　“少小看人。”汐见的手指在空气中画过，一连串的卢恩文字瞬间书写完毕，“『大冰河时期』！” 　　那些分割大地，汹涌而起的波涛，霎时间凝固在了翻腾的状态下。 　　“这宝具……据密探消息，是凯尔特军的——”杰罗尼莫大惊。 　　尽管汐见已经在看到攻击的瞬间做出反应，发动魔术将这翻涌的浪潮冻结，但脚下大地四分五裂，已经将一行人分割开来。 　　只剩下始终站在汐见最近处的斯卡哈，握起魔枪，与汐见背靠着背准备迎敌。 　　“喔，还真是有趣的卢恩魔术，竟能将吾之宝具的攻击瞬间冻结——” 　　这个声音异常遥远，是靠着魔术，才传来的。 　　环顾被水淹没又被冻结的小镇，汐见庆幸这里已经无居民，他抬头望向山崖上扛着大剑的男人： 　　“在那里吗！” 　　 　　 第五十七章 ‘虹霓剑’ 　　“从者Saber，弗格斯·马克·罗伊，以凯尔特将领的身份，前来讨伐你方。” 　　手持螺纹大剑的眯眯眼壮汉，这样报上了自己的身份。 　　“弗格斯……『螺旋剑』的真正主人……” 　　听到对方自报家门，汐见立刻想到了那个无铭的守护者使用过的投影宝具之中，就有眼前这个男人的宝具。 　　“而且还是库·丘林的叔父。”斯卡哈转过身来，对汐见补充道。 　　“只有两人啊……本来还以为芬恩那家伙在照顾老年人，没想到居然连影之国的女王都助阵了——” 　　弗格斯笑得充满杀气，身上的魔力反应骤然增大。 　　对方既然以凯尔特将领自称，这一战无疑不可避免。 　　“弗格斯，我劝你最好不要轻敌。”斯卡哈提高音量，并伸手搭在汐见的肩上向对方介绍，“这个人不止是迦勒底的御主，还是吾之爱徒……” 　　说到这，她略作停顿，才继续说：“没错，就算是库·丘林，也不及他出色！” 　　“有必要现在说？”汐见很意外。 　　“没什么，只是觉得该说的话就要说出来。况且，这样你的斗志也会高涨些吧？”斯卡哈发出轻笑。 　　这时，弗格斯踏出一步：“喔？阁下不仅新收了弟子，而且居然比库·丘林还要厉害，那就不得不让我见识一下了！” 　　“在那之前——” 　　纵然面对强敌，汐见也没有丝毫慌张，他抬起手，一个罗摩的虚像投影出来，他问： 　　“虽然此次前来这个小镇，战斗并不仴在计划之内，但姑且让我问一句，弗格斯，你可曾见过这位从者的妻子悉多？” 　　毕竟之前答应了要帮忙搜寻罗摩的妻子下落，汐见不会放过任何可能知道情报的人。 　　“还真是守信啊。”斯卡哈不禁摇头感慨，语气却不乏赞同之意。 　　“这么小就有妻子了？”弗格斯像是有点惊讶。 　　毕竟罗摩现界的姿态是少年时期，会有如此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悉多这个名字我没听过，但确实见过一个跟他外形相似的红发少女。”弗格斯咧开嘴，面色狰狞，“不过要想知道更多的情报，就拿出真本事来吧！” 　　听到对方这么说，汐见垂下了肩膀，像是有些无奈。 　　斯卡哈却知道这不代表汐见要放弃，她依旧随意地站着，没有要开打的意思：“引火烧身了啊，弗格斯。” 　　弗格斯对她的这句话感到一丝疑惑，但这份疑惑也马上烟消云散了。 　　汐见的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久经战阵磨砺出来的心眼，让他条件反射般以『螺旋剑』反身格挡，与汐见手中的朱枪碰撞，引发强烈的冲击。 　　好快！弗格斯眉心拧成了川字。 　　他本以为只是斯卡哈在跟迦勒底的御主契约后，一时兴起收的徒弟，故意在那里炫耀一下，结果好像判断失误了。 　　因为弗格斯根本没看清汐见的身法，这个青年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这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人类御主。 　　搞不好，芬恩根本没有“让着老人”，而是将最难啃的骨头人，让给了弗格斯。 　　“正合我意！”弗格斯大笑着发力，将汐见连人带枪驱赶出了危险距离。 　　但汐见在空中翻腾，就要落回斯卡哈身边时，那些刚刚冻结的冰上，忽然凝聚出来四把长剑，冷不丁地向弗格斯发射。 　　再度挥舞大剑，将这四把冰剑击碎，弗格斯看了眼斯卡哈。 　　他本以为是斯卡哈在支援，但对方显然根本没有进入战斗状态，始终提着枪，一副好整以暇观战的状态。 　　也就是说，刚刚的魔术，也是汐见的手笔。 　　不可小觑啊。弗格斯面色顿时变得凝重。 　　初次的试探结束，汐见重新落地，他跟卡莲取得了联系。 　　“卡莲？你那边状况如何？” 　　“这边出现了两名从者，分别是Lancer芬恩·麦克库尔，和Saber迪卢木多·奥迪那。”卡莲的声音传来。 　　“迪卢木多？” 　　汐见一愣，没想到又是熟面孔，只不过这次的职阶是Saber，也就是说武器是传说中的巨怒剑与微怒剑。 　　而且还是跟芬恩一起出现，这对传说中的主从竟然一起现身，作为凯尔特的将领战斗。 　　从弗格斯身上可以感受到巨大的魔力，绝非落单从者能够拥有的规模，也就是说，出现的三名从者，都与某人订立了契约。 　　是狂王吗？汐见在心里思索，但没有答案。 　　“师父，能摆脱你去支援卡莲那边吗，弗格斯交给我来——” 　　“没有必要，爸爸，我这边有刚刚一起的五名从者，而且南丁格尔也带着罗摩打算跟这边汇合。”卡莲说。 　　“什么？！”汐见傻眼了。 　　他都说了让南丁格尔万一看到战斗就带着罗摩驾车先撤，结果一转头她就背着伤员上了战场。 　　“那边的战力充足，真要担心的话，不如速战速决。”斯卡哈耍了个枪花，向前踏出一步，俨然不打算继续悠闲地欣赏战斗。 　　汐见深吸一口气，咧开嘴角自信地笑笑：“能跟师父一起战斗我很开心，不过偶尔也让我向你炫耀一下自己的成长吧？” 　　“成长？你这两天晚上已经炫耀得够多了。”斯卡哈低声调侃。 　　“不是那方面！”汐见险些喷出来，他没想到师父在战场上还有心思玩笑。 　　斯卡哈笑了笑，收起了朱枪：“没办法，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作壁上观吧，要是拖得太久，我还是会动手的。” 　　“呃，我姑且确认一下，动手不会是来收拾我吧？”汐见嘴角抽搐。 　　“这就拭目以待了。”斯卡哈柔柔地笑了笑。 　　就在这时，弗格斯从山坡上跳了下来：“战场之上，还有心思东张西望！” 　　他双手倒握住『螺旋剑』，向下方重重地刺下去，此时正扭头跟斯卡哈说话的汐见，无疑会死在剑下。 　　没准这样会与斯卡哈成为死敌，但是弗格斯不怕。 　　就在他的剑距离汐见只有一米不到的时候，对方转过头来，露出狡猾的笑容。 　　弗格斯后颈顿时窜起一股寒气。 第五十八章 神出鬼没 　　心眼（真），指的是战士在后天的修行、锻炼之中培养的洞察力，能偶在列始终冷静地把握自身状况与敌人能力，并找出活路的“战斗理论”。 　　弗格斯作为从者时，这项能力的等级为A，是少之又少的水平。 　　而这项技能现在又一次救了他的命。 　　在弗格斯回身抵挡迎面而来的朱枪突刺的时候，他露出了震惊不已的表情。 　　发动这次攻击的，也是汐见。 　　随之而来的则是棘手的前后夹击，弗格斯不得不旋转身体，大开大合地挥舞大剑，才将两股攻击打开，落在了崎岖不平的冰面上。 　　普通人就算穿着鞋子也要小心行走的尖锐冰面，脚上只缠着绑带的弗格斯却面不改色，如履平地。 　　“两个人？”弗格斯微微疑惑。 　　汐见轻轻地晃动食指，发出啧啧的声音：“两个人？不，在我看来足下能够一敌百，那么……同时对付五个敌人，也不在话下吧？” 　　略带嘲讽的声音里，弗格斯看到从四周的阴影中，又走出来三个汐见天溪，自五个方向，将弗格斯的撤退路线彻底锁死。 　　“原来如此，用魔术制造出堪比本体的分身。”斯卡哈狐疑地看着这场面，“我不记得有教过你这种魔术——” 　　那么，多半是从不列颠的魔女那里学来的吧。她心下了然。 　　本来汐见的速度就快得出奇，有辅以短距离的瞬间移动魔术，五个人一起上，就算有优秀的心眼，弗格斯也迅速变得疲于应对起来。 　　照理说这种时候应该立刻找出本体，但就像斯卡哈分析的那样，每个分身的能力都不会比本体差太多，再加上如此高速度的战斗，弗格斯很快就分不出本体与分身了。 　　不止如此，不同于各种人组成的队伍，会有配合程度上的生疏与熟练之分。 　　因为只是本体与分身，就只会有一种战斗思路，配合起来更是完美无缺。 　　渐渐地，弗格斯那筋肉纠结的壮硕身体上，就挂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他看着那如潮水般袭来的朱枪锋刃，猜不准汐见什么时候回发动这必杀必中的宝具，所以—— 　　“没想到我居然会被逼到伀这个地步，这样下去……”弗格斯躲开砸下来的三支枪，亢奋地笑出来，“只会让我更加有干劲啊！” 　　说着，他举起大剑：“宝具解放！” 　　随后『螺旋剑』便旋转着落下，刺入斑驳的冰层之中。 　　“『虹霓剑』（Caladbolg）！” 　　虹霓剑，别名虹霓螺旋剑。 　　本身其实为广域对军宝具，在传承中，有着仅靠挥舞的剑光，就展现了斩断三个山丘的可怕威力。 　　无铭守护者将其投影出来作为箭矢，已经脱离了原本的使用方式。 　　旋转的剑身绽放出七彩的虹光，撕裂了大地和冰层，斯卡哈也跳起来，落在更远的高处。 　　她看向小镇另一边的战场，那边的战斗也渐渐白热化，到底只有两名从者，芬恩与迪卢木多反而陷入了颓势。 　　是会继续死战，还是会做出别的选择，斯卡哈暗自忖度，并收回视线，看着下方战场上的爱徒。 　　分身在『虹霓剑』的真名解放下，被庞大的魔力卷入，一个个地消失了。 　　“……三、四……” 　　弗格斯数着消失的身影，看向最后剩下的那一个。 　　“五！” 　　宝具释放结束，冰结的小镇大地一片狼藉，弗格斯趁着汐见躲闪宝具，立足未稳，提着大剑冲了出去，一往无前地刺向汐见的身体。 　　粗大的『虹霓剑』贯穿了他的胸膛，鲜血四散。 　　“到此为止了。”弗格斯自信地宣告胜利。 　　“此乃吾师所赐朱枪，其名为——『贯穿死翔之枪』！” 　　如死神般的声音再度响起，弗格斯感到不妙，侧身闪躲，却发现整个人在转身的中途动弹不得。 　　视野的死角尽头，弗格斯看清楚了原因所在。 　　第一支枪封住了他所处的空间，第二支枪正直奔他的心脏而来。 　　而被『虹霓剑』贯穿胸膛，鲜血四散的『这一个』，也不过是分身。， 　　汐见早在刚刚的混战之中隐去身姿，并放出了第五个分身。 　　他等的就是弗格斯为了扭转局势解放宝具，以为自己已经一网打尽而放松警惕的时候，发动足以必杀的一击。 　　千钧一发，连弗格斯都觉得自己已经必败无疑。 　　一头双足飞龙从斜刺里冲了出来，撞向汐见。 　　但朱枪一旦解放真名，必杀必中便会成为先果后因的定局，除非有着极高的幸运以及能够瞬间回避的直觉之类的东西。 　　不巧的是，弗格斯的幸运虽然略微低下，只有C，但配合顶尖的心眼，又有飞龙妨害用来将弗格斯钉在空间上的第一支枪，已经勉强足够。 　　汐见躲开撞过来的双足飞龙，向后翻滚躲开，看着脱手的朱枪。 　　可惜弗格斯还是堪堪避过了朱枪贯穿心脏的结果，仅仅被捅了个对穿。 　　弗格斯抓住飞龙的脚爪飞上高空。 　　“弗格斯阁下！”天上还有两只双足飞龙，其中一个骑着飞龙的金发男人开口，“时机刚好，战况不利，今日我们就先撤退吧。” 　　眯着眼看看向另外两人，汐见认出来打扮略微有些不同的迪卢木多，立刻明白另一个人是芬恩。 　　他们突袭未能得手，现在又寡不敌众，不打算继续恋战。 　　弗格斯捂着鲜血直流的胸口，翻到飞龙背上。 　　“差点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你收了个怪物一样的徒弟，女王斯卡哈。”弗格斯扫了眼脸上带着嘲笑神情的斯卡哈，“真是场命悬一线的刺激战斗……” 　　迪卢木多看着汐见，惊喜地举起手中的血色长剑：“没想到会在这种特异点见到阁下，甚至我还带着其他地方的记录……那么下次，在下务必要以这对魔剑发起挑战。” 　　“随时欢迎。”汐见一抬手，朱枪飞回手中。 　　三人调转飞龙的身体，准备撤离，汐见知道已经拦不住了，贸然深入也许还会有凯尔特的大军等着。 　　然后弗格斯又回过头，略显吃力地说： 　　“……对了，阁下如此勇武，我就透露一下你刚刚问的情报吧……” 第五十九章 魔力补充 　　弗格斯留下的情报一共两条。 　　其一便是可能关押着罗摩妻子悉多的地点，其名为阿尔卡特拉斯岛，通称恶魔岛，是美国历史也排得上号著名监狱。 　　其二，则是这个特异点真正的元凶，掌控着圣杯的幕后黑手，塑造出狂王库·丘林这个怪物的从者，其名为女王梅芙。 　　“如果这是真的，那恐怕状况会比我们预想中更加恶劣吧。” 　　汐见用树枝拨弄着面前的火堆，从河里抓到的鱼用树枝串着，缓缓地烤着。 　　“所以现在才会有这样的作战方案啊。”斯卡哈靠在汐见身边，语气颇为放松。 　　在得到这两条情报后，汐见做了如下部署。 　　卡莲带领其他从者，以大部队佯动，吸引其他凯尔特军主力和从者的注意力，迫使大本营位于华盛顿的凯尔军，将现有的主力更多地派遣出来。 　　除此之外，斯卡哈此前招揽的部分落单从者，也在会在这期间与卡莲他们汇合。 　　而汐见和斯卡哈，则趁着华盛顿主力空虚的当口，潜入敌军大本营，袭杀持有圣杯的梅芙。 　　因为不确定库·丘林是否会因为佯动，而离开本阵，所以汐见与斯卡哈一同行动，以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二对二甚至二对多的局面。 　　“所以呢，库·丘林……师兄的人头，师父去取，还是我去取。”汐见面无表情地看着篝火。 　　“谁有机会，他的人头就落在谁手上吧。”斯卡哈无奈地笑笑。 　　这场只有两人的千里奔袭计划，让斯卡哈想起来汐见离开影之国前的最后那段岁月。 　　斯卡哈已经倾囊相授，没什么新东西可以教给他的，所以汐见时常替她离开城堡，去讨伐那些成型的『死』之怪物。 　　不过很多时候，这些讨伐工作，都会变成师徒二人同行的结果。 　　这一次的情况也很像，唯一的区别是讨伐目标不同罢了。 　　“嗯。” 　　汐见微微点头，打开手腕上仪器生成的地图投影。 　　现在距离华盛顿还有两百公里，他的转移魔术如果没有标记过目的地，就没办法准确地进行传送。 　　因此只能靠着双脚和魔术，以非人的速度奔行。 　　“到目前为止，除了跟爱迪生的机械部队，在北部相持交战的凯尔特战士之外，剩下的军队都向着南方的佯动部队而去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在南部的达拉斯附近遇上了吧。”汐见思考着现状。 　　他和师父一路轻装疾行，尽可能地避开了所有凯尔特势力范围内的力量，无声无息地接近着华盛顿。 　　加上美国中部的广阔平原，让两人的行军速度异常快速。 　　“明天。”斯卡哈说。 　　她指的是以两人的速度，明天就能抵达华盛顿。 　　“罗宾汉把他的宝具『无貌之王』借给了我们，要潜入大本营并不难。”汐见告诉师父可以放心。 　　比起卢恩魔术的隐藏气息，罗宾汉的宝具有着不可比拟的优势，可以达到与Assassin的职阶技能气息遮断一样的效果。 　　唯一的区别是保持着实体化，就算无法察觉，如果被触碰到，就会被知道存在。 　　“不，我是指距离在这个特异点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斯卡哈说，“解决掉梅芙，回收圣杯，你和卡莲在这里的工作就完成了。” 　　汐见微微张大眼睛，他忽然理解了师父指的是什么。 　　这也意味着久违的重逢，也很快就要面临告别。 　　因为特异点的范围囊括了美国本土全境，东奔西走，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在这个特异点度过了超过一周的时间。 　　也跟师父，久违地一起待了一周的时间。 　　想到特异点解决之后就要分别，汐见心里不免产生一些不舍。 　　“会有些寂寞啊。”汐见摸了摸头发。 　　“嗯——”斯卡哈发出沉吟的声音，“迦勒底那边，不是还有你的妻子在等着么？” 　　“呃……”汐见开始挠头。 　　没准特异点解决之后，属于他的真正难关才刚刚到来。 　　他觉得再想下去都没结果，只有回去了才能清楚会被怎么“收拾”，汐见从坐着的木桩上起身，走向河边施展魔术。 　　片刻之后，河的一侧被开辟出来一个半径数米的圆坑，有半米多深。 　　河水被引了进来，不一会儿就填满水坑。 　　他将两颗写着卢恩的石子丢进去，本来有些浑浊的水顿时变得清澈见底，并渐渐冒起了热气。 　　“不管到了哪里都这么注重享受。”斯卡哈已经走了过来。 　　“师父先洗吧？”汐见笑着歪了下头示意，“虽然是从者之身，但泡个人工温泉应该也不是坏事。” 　　“你真这么伿想的？”斯卡哈面带微淡的笑容。 　　汐见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大方地表示：“师父安心泡温泉，我坐这儿欣赏就行了，顺便警戒周围的情况。” 　　“原来是这个打算，若你觉得无妨，我也不再多说。”斯卡哈拨了下头发。 　　她退去身上的衣物，赤裸着靠近温泉，伸出脚去试了试水温。 　　就在她要继续往水中走的时候，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然后，斯卡哈就被汐见从后面抱住了，他胸口的温度和身上的气味从背后传来。 　　“什么啊，果然那还是按捺不住了，就跟我当初应许你的心意时差不多。”斯卡哈抬起手，抚摸他贴在她肩上的脑袋，“我还以为你真的变得比那时有定力了一些。” 　　“没办法，是师父把我变成男人的嘛。”汐见自然地辩解，并抱着斯卡哈缓缓沉入温泉里面，“而且在这边，都是师父每天晚上过来找我。” 　　“相当贪得无厌啊。”斯卡哈忽然感慨了一句，不知道在说他，还是在揶揄自己。 　　这种时候，比起一名所向披靡的战士，她觉得自己更像一个纯粹的女人。 　　“而且，明天很关键，师父也需要更多的魔力对吧？”汐见贪婪地吮吸着师父的嘴唇和舌头，并在间隙里如此挑逗。 　　斯卡哈捏着汐见的下巴：“你也总是这样诓骗她的吗？” 　　“也许我是被骗的那一个。” 　　“是吗。” 第六十章 强袭白宫 　　翌日，华盛顿。 　　原本应该成为美国行政中心的白色宫殿，如今外面已经立起了完全不属于这个国家的雕像，广场上更是插着一支无比巨大的暗紫色魔枪。 　　而女王梅芙则站在广场之内，迎接着那些凯尔特战士们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她亲切地笑着招手，仿佛真的受到万人拥戴一般。 　　在她的身边，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身上缠绕着不祥的漆黑与赤红。 　　库·丘林。 　　“按照弗格斯所说，那些士兵都是她用圣杯制造出来的东西，对着一群傀儡的欢呼，有必要这么开心吗？” 　　与斯卡哈一起躲在『无貌之王』中，站在建筑物顶上观察这一幕的时候，汐见冷冷地讥笑。 　　“也不能这么说，女王梅芙本就有着『众多战士之母』的传说，虽然实际上那些战士们并非由她生出，而是她将战士们的遗传情报取走之后，在体内复制出来的东西。只要用刀刃之类的东西划破手指，落在地上的血就会迅速扩散，变成血池，战士就是从那之中诞生的。” 　　斯卡哈则向汐见进一步地说明着梅芙的情报。 　　而得到了圣杯的梅芙，更是可以不顾忌魔力，无穷无尽地制造这种士兵，是人如其名的，凯尔特无名战士们的女王和支配者。 　　“原来如此。”汐见微微垂下眼帘，“这附近除了梅芙和库·丘林，再没有其他从者的气息了。但是那些战士很碍事——” 　　他说着，一阵剧烈的爆炸在十来公里外的地方响起，掀起冲天的烟雾，就算身处白宫内的广场上，梅芙也能看到这光景。 　　“诶？什么？爆炸？还是袭击？那些废物已经打到这附近了吗？”梅芙露出厌恶的表情。 　　她一挥手，那些刚刚还在欢呼的士兵，便整齐划一，头也不回地转身，向着爆炸发生的地方奔去。 　　在如此近的地方发生爆炸，梅芙有理由怀疑是大规模军队杀到，因此也果断派出了手头的这支部队。 　　梅芙其实觉得很奇怪，照理说那些反抗势力，还在南部僵持……难道是轻骑部队？ 　　然而事实上，这爆炸只是汐见在过来的路上顺带设置的远程魔术，目的就是将梅芙身边的凯尔特战士也引诱出去。 　　尽可能地孤立她和库·丘林。 　　只是汐见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梅芙居然想都没想，就将近卫的全部兵力派遣了出去。 　　“喂，梅芙。”库·丘林冷漠地提醒。 　　“什么，小库？” 　　梅芙亲切地询问库·丘林，但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 　　“拟似固有结界展开，『永冻的奥克尼』（Eternal Orkney）。” 　　瞬间，梅芙和库·丘林身处的白宫，就变成了冰天雪地的孤岛。 　　寒冷的风雪之中，两个身影缓缓走出来。 　　“什么人！”梅芙质问。 　　汐见与斯卡哈缓缓走上前来。 　　“假想固有结界……因为不具备足够的心象风景，而创造了这个魔术吗？”斯卡哈颇为欣赏。 　　“姑且算是吧……”汐见没好意思说这是摩根取的名字。 　　他原本只是以固有结界为蓝本，创造了能够暂时改变大约数百平方米环境的拟似固有结界。 　　无法与世界隔绝，从外部看上去，这一带只是被浓浓的雾气包围，但却无法随意进出。 　　是参考了摩根的『庭』之魔术，逐渐设计成型的场地大魔术。 　　因为最终完成的是这种形式，摩根便替汐见的新魔术取了这个名字。 　　“居然会亲自闯进敌人的大本营，你做事好夸张啊，师父。”库·丘林看着斯卡哈说，声音依旧冷漠，又居高临下。 　　“毕竟我不得不阻止某个已经面目全非的蠢材啊。”斯卡哈不以为意。 　　“哦，你旁边的家伙就是迦勒底的御主吗？”库·丘林看着汐见，“了不起的卢恩魔术，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做到这个地步。” 　　斯卡哈以枪指着库·丘林：“感到光荣吧，他是我的弟子，比你更优秀也更天才的，今天特地陪我来清理门户。” 　　“原来是新徒弟啊，难怪有这种本事。”库·丘林露出锋利牙齿，眼里泛着血腥的冷光。 　　梅芙这时发出玩味的声音：“嘿诶~没想到那个斯卡哈居然又收了徒弟~” 　　她露出魅惑的笑容，审视着汐见：“不管是身体还是容貌都很合我的胃口，还有恰到好处，能让我都觉得美味的嫉妒心。实在是让人一眼就喜欢上了呢~” 　　“……”汐见对此却一言不发。 　　只见梅芙缓缓走上前去，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杯金色的蜂蜜酒，对汐见遥遥地举起酒杯。 　　“请用。”她烟视媚行地对汐见说。 　　『我心爱的蜂蜜酒』，梅芙的诸多宝具之一，那是具有魅惑传说的蜂蜜酒，本来的话是会化作奔流，在不知不伉觉间将敌对之人淹没。 　　只要喝上一口，男人就会变成她的所有物。 　　如今有了圣杯的力量加持，只是这样端出来便足以配合她的B等级领袖气质，让敌对的男性不愿拒绝，主动接过去饮下。 　　知道是什么的斯卡哈正欲阻止，却看到汐见一步步地走到梅芙面前。 　　“啊啦~这样近距离的一看，真是个让我垂涎的好男人，你选徒弟的眼光总是让人佩服呢，斯卡哈~”梅芙挑衅又讥诮地对斯卡哈说。 　　“……” 　　这次轮到斯卡哈一言不发，当汐见伸出手去的时候，她甚至浮现出了让梅芙不理解的笑容。 　　就在梅芙疑惑之际，库·丘林的魔枪从上方刺了下来，汐见向后退去。 　　“啧……太浅了。”汐见转动着手里的『侵刃黄金』，漠然地笑了起来，“本来还以为能顺势干掉你呢。” 　　回过神的梅芙，下意识捂住胸口，鲜血从指缝间淌下，染红了她那平坦白皙的腹部。 　　黄金匕首刚刚浅浅地刺进了她的胸口，如果不是库·丘林及时杀出，她的灵核就会被匕首彻底破坏。 　　“怎么会……” 　　连芬恩和迪卢木多都没办法拒绝的蜂蜜酒，这个男人不仅没有伸手去接，甚至要趁这个机会刺杀她。 　　区区人类…… 　　梅芙恼怒不已。 　　“还是劝你放弃比较好，梅芙。”库·丘林歪着脖子，一边狞笑一边打量汐见，“这个男人跟本来的我一样，不可能变成你的东西。” 第六十一章 梅芙的伏兵 　　“实在是个狡猾的弟子啊，居然装作被诱惑，打算行刺杀之事。” 　　对于汐见刚才的举动，斯卡哈只能边轻笑边摇头。 　　直到看到他抽出『侵刃黄金』之前，连她都以为汐见被持有圣杯的梅芙魅惑，打算喝下对方赠予的金色蜂蜜酒。 　　“别因为我喜欢的女人是女王，所以就随便来个女王都能糊弄我啊。”汐见一脸可惜地收起黄金匕首，将朱枪握在手中。 　　梅芙发现自己的伤口并没有那么迅速愈合，她意识到汐见的匕首也有着诅咒一类的东西附魔，浑身上下都没办法用力，无法参与战斗。 　　她露出残忍的笑容： 　　“我就喜欢你这种浑身长刺的男人，既然不愿意乖乖变成我的东西，那就只能先把你的手脚打断，再慢慢调教了。” 　　听到这番话，库·丘林却并不赞同：“啊？看到不听自己话的男人，脑子就坏掉了吗，梅芙？这家伙跟我一样，是那个人的徒弟，活捉可不轻松。” 　　“没关系哦，小库。要杀掉也没关系，反正是人类，有圣杯的话，尸体也有尸体的用法。”梅芙舔了舔舌头，足以倾倒众生的魅惑面容上，浮动着非人的情绪，“能够把迦勒底的御主拿下，之后跟魔术王也好提要求。” 　　汐见直感受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氛围，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无缘无故招惹上这种宛如私欲化身的女人。 　　这时，斯卡哈缓步上前，站在汐见身边：“梅芙，你是不是忘了些什么？被我的爱徒所伤，你根本没办法像样的战斗，还是说你真的以为，只凭瑟坦特就能打败我们两人？” 　　库·丘林一脸膈应，冷漠地说：“……别老用乳名叫我啊，师父。” 　　“唉，那种不肖弟子师父还是早点忘了吧，今后师父只用在意我一个人就好了。”汐见笑吟吟地转过脸，戏谑地向师父提议。 　　“那样也不错。”斯卡哈却并未当做玩笑，轻声应许着。 　　汐见微微诧异，然后兀自笑了出来，他以枪指着库·丘林，问出了最后的疑问： 　　“虽然我只见过你两次，一次比一次时间仓促，但有些事着实令人费解啊，库·丘林……像你这样的男人，为何会堕落到要为生前谋害了你的梅芙而战？” 　　伤口渐渐愈合，但流血尚未止住的梅芙，抬起被鲜血染红的手掌，舔了舔手腕附近： 　　“这还用问？当然是我许的愿啊！我对圣杯许愿，就是让小库当上『王』。成为一个能于我比肩的『邪恶』而又『强悍』的王！” 　　“对魔术王的圣杯许愿？”汐见皱眉，他没想到真有刻在人类史上的英灵会做这种事，“你知不知这意味着什么？” 　　“我才不管，反正我看不见。”梅芙理所当然地表示，她伅朝着库·丘林张开双臂，“因为，我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啊。” 　　“吵死了，麻烦死了。给我滚到死不了的地方去。”库·丘林却如此回应。 　　“讨厌，好冷淡哦。但你的冷淡我也很喜欢哟~”梅芙开始犯花痴，她手上的鲜血抹在了脸上，有种惊心动魄的魅力。 　　汐见已经不想再多废话半句，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本就冰天雪地的拟似固有结界内，寒冷彻骨的空气进一步冰结，双方的杀气漫溢在空气之中。 　　远处的山丘上，一部分淤积的冰雪轰然崩落，这道声音成了开战的信号。 　　“由我打头阵！” 　　不等汐见回话，斯卡哈便如一道紫红色的闪电冲出，与库·丘林的朱枪在刹那间交锋了上百次。 　　果然还是想清理门户啊。 　　汐见心里明白师父的想法，只能叹了口气，将朱枪换成了那据说是用世界树的一部分制作的魔杖。 　　风雪之中，冰刃一道道成型、固定。 　　就在他即将发射的时候，凌厉而果决的寒意从别的方向传来，汐见不作迟疑，立刻调转方向，将冰刃发射出去。 　　那些蕴含着强大魔力的冰刃，与飞来的无数箭矢撞击，发出一连串的爆炸。 　　刚好结束一轮交锋，与库·丘林各自后退的斯卡哈，瞥向声音的方位，只听见梅芙用无比挑衅的声音说： 　　“以为所有的凯尔特战士被派出去，我又没办法立刻制造那么多士兵，就能万无一失地刺杀我了？” 　　在她得意洋洋地宣言里，一袭白衣的黑发黑肤弓兵优雅缓慢地从浓雾中现身。 　　是Archer职阶的从者。 　　“突破这道浓雾费了些时间，您没事吧，女王？”弓兵礼貌而冷静地询问。 　　“没事，让你保持待机以备不时之需，果然是正确的决定啊，阿周那。”梅芙拨弄了一下粉色的长发，自信满满地宣言。 　　“阿周那？” 　　汐见眯了眯眼，他觉得自己的运气有点出色。 　　堪称极致的厄运。 　　一周前与迦尔纳交战，一周后在突袭狂王库·丘林的当口，又遭遇了在叙事诗里，与迦尔纳齐名的另一名英灵。 　　同时也是在俱卢大战中杀死了迦尔纳的英雄、迦尔纳同母异父的兄弟——阿周那。 　　“这样一来就就是三对二……不，二对二。”梅芙抬起手，缓缓挥下，“区区一个人类，以为当了斯卡哈的徒弟，就能跟英灵比肩吗？” 　　在她的挥下的瞬间，阿周那毫无征兆地拉动弓弦，五六支飞矢几乎同时来到汐见的面前，而后红光连续闪过。 　　汐见左手举枪，斜握在了身前，枪身上有几处冒着灼热的白烟。 　　“不错的箭术……”汐见扫了眼朱枪，看着阿周那，“不知道阁下比起同为Archer的英雄王吉尔伽美什，实力究竟如何啊？” 　　面对他故意发出的挑衅话语，阿周那依旧面沉如水，毫无反应，他态度平淡地摇头： 　　“古老的英雄王并非我所熟知的存在，如果阁下想要用来比较的话，我只能说是略感荣幸而已。” 　　然后，阿周那再度拉弓，汐见双手分别握住魔杖和朱枪准备迎击。 　　这一次，倒是应验了先前的某个玩笑话，自己和师父要各自面对相当麻烦的强敌。 第六十二章 ‘通往死亡满溢的魔境之门’ 　　身为Archer，阿周那各方面的能力值都相当出众，幸运和宝具以外的数值均在B以上，筋力更是达到了夸张的A。 　　正因为如此，这个看上去始终情绪寡淡的英雄，才能在高速移动中，宛如一个移动炮台一样，接连射出致命的弓箭。 　　每一发都很精准，每一发都很致命，凡是没有命中，落在地面或者山丘上的箭矢，全都引发了剧烈的爆炸。 　　如此精准的射击，是千里眼的辅助吗？汐见暗暗猜测。 　　不同于魔术王那种顶尖的眼睛，而是被称之为“鹰之眼”的类型，通常这一类的眼睛，等级在B到C之间。 　　不止如此，阿周那还十分冷静地利用移动射击，将汐见逼到了与斯卡哈背对背的状态。 　　他的战术瞒不过汐见的眼睛。 　　用余光扫了眼还在与库·丘林交战的斯卡哈，汐见感到了一丝压力。 　　接下来，他不能再用速度回避，而是要悉数拦下，不能让流矢落在师父那一头。 　　因为不管有没有命中，都会干扰到斯卡哈的战斗，甚至带去破绽。 　　毕竟，师父在与库·丘林的交战中，枪法已经渐渐因为力量和速度上的劣势而变得散乱。 　　“那精湛的枪法……”阿周那像是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再度张弓搭箭。 　　这一瞬间泄露的情绪，被汐见敏锐地察觉到，他挥舞着朱枪冲上去，一边挑飞迎面而来的箭矢，一面在魔杖上准备魔术。 　　没有躲闪，反过来逼着阿周那将所有的攻击都放在自己身上，汐见以身体被箭矢擦伤的微小代价，杀到了阿周那面前。 　　“这个距离，就来不及搭箭了吧！”汐见转动着魔枪，狠狠地子砸下去。 　　“咕——” 　　阿周那举起长弓，挡住了砸下来的朱枪，发出吃重的沉闷声音。 　　一个人类竟然爆发出比前一刻更加猛烈的力量和迅捷的速度，阿周那意识到自己还是轻敌了。 　　他在察觉到梅芙与库·丘林被结界一类的东西封锁，费了点时间才突入，并未听到几人的对话，只是凭借战士的直觉，在看到与库·丘林交战的斯卡哈之后，就向敌人射出了箭矢。 　　“不过还真是让人无话可说啊……你们印度的英雄，都这么喜欢违背本心，听命于那种货色的主君吗？”汐见一边笑着，一边用力地质问。 　　“什么？”阿周那的表情出现波动。 　　“爱迪生也好，梅芙也好。迦尔纳和你，还真是一路的啊。”汐见已经猜到，普通的激将法根本不起作用。 　　真正能够影响到阿周那的，反而是堪称他宿敌的迦尔纳。 　　“你……跟迦尔纳交战过了？”阿周那的力量被进一步压制，他单闭着眼睛，咬牙发力。 　　“当然，不过杀他的话，我和师父一起上也会付出不小的代价，但如果是杀你。”汐见决定赌一把，“我一个人就够了。” 　　话语宛如利刃，刺激到了阿周那的神经，他顷刻间怒目圆睁，手中的长弓喷射出火焰。 　　魔力放出（炎）。 　　与迦尔纳的同类型魔力放出略有区别，这并非阿周那与生俱来的能力，而是他手中这把由炎神阿耆尼赐予的宝具长弓『炎神的咆哮』赋予这位天授英雄的技能。 　　愤怒，然后因此失去原本的冷静。 　　到底是因为被用来跟迦尔纳比较愤怒，还是因为被嘲讽不如迦尔纳所以愤怒，都不重要。 　　汐见很清楚所谓的英雄，总是会因为留下的传说与事迹，让人发现弱点。 　　如此看来，倒是他这个凡人没什么区别。汐见在心里暗暗想。 　　心中想着别的，预备好的魔术也瞬间释放，以长枪长弓拮抗的点为中心，极寒的魔力向着阿周那迸发。 　　“这个是——！” 　　阿周那大惊。 　　他的对魔力根本无法抵御汐见发动的大魔术，连人带弓被冻结。 　　仅仅如此并不足以重伤阿周那，『炎神的咆哮』能够从内部破坏坚冰的束缚。 　　但是有迦尔纳的前车之鉴，汐见并不会就此罢休。 　　“趁这个时候，再送你一个魔——” 　　他的魔杖上面忽然浮现出闪电缠绕在上面。 　　但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却传来斯卡哈凌厉的声音： 　　“异境之帐开启！『通往死亡满溢的魔境之门』（Gate of Skye）！” 　　汐见惊讶伔地回头，看到却是扭曲的天空之下，一道古朴厚重的石门缓缓落下，然后张开。 　　那是通往影之国的门，一旦打开门，便会将范围内一切生物都吸入她所支配的领域——影之国。 　　只有师父才能使用的对军宝具，汐见也不过是能够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开启一道缝隙，用来封印亡灵之类的存在。 　　梅芙早已躲得远远的，只有库·丘林一人在那里。 　　但作为同样在影之国修炼过的弟子，被拖入影之国也死不掉，斯卡哈的想法，是以这个宝具将库·丘林关在燃烧的影之国数日，她与汐见，带领其他同伴，修复这个特异点。 　　那样一来，梅芙许愿出现的狂王库·丘林也会消失。 　　本该是一锤定音的宝具，在库·丘林被拖入影之国后，大门关闭的瞬间，某个噩梦里看到的光景骤然浮现。 　　“『转身』。” 　　在门内响起低沉的声音前一秒，汐见已经近乎本能地发动了某个魔术。 　　“以我之身，以我之名——！” 　　察觉到异常，还未来得及转身的斯卡哈，眼前一晃，已经与汐见交换了位置，出现在被冰封的阿周那面前。 　　因为那道门出现而略微震惊的阿周那，再度因为这个转换而呆愕。 　　长长地利爪穿过影之国的厚重石门刺了出来，贯穿了汐见的胸口与腹部，他只能勉强抓住朱枪与魔杖。 　　“哦？竟然比师父还要敏锐，可惜了。”库·丘林从门后传来的声音，带着死一般的沉静，“算了，哪个都一样，就先送你上路吧，梅芙怎么想跟我没关系。” 　　然后，宝具发动。 　　“全咒解放，不会手下留情，挑战这份绝望吧——” 　　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斯卡哈，转身便要将手中的魔枪投掷出去，却被破冰而出的阿周那妨碍。 　　“『噬碎死牙之兽』！” 第六十三章 以命相搏 　　伷　双臂，双腿，也被贯穿。 　　撞破石门走出来的不再是库·丘林，而是被朱枪化作的荆棘铠甲包裹的野兽，将重伤的汐见宛如抓人偶一般握在掌中。 　　“碍事！”斯卡哈久违地感受到了愤怒。 　　极致的愤怒。 　　如果刚才是自己失手，被库·丘林重伤，她不会愤怒，顶多是感到抱歉和失望，意识到自己力有不逮。 　　然而现在这一切，却变成了心爱的弟子替自己去承受另一名走上弯路弟子的致命攻击。 　　她带着十二分的愤怒，以枪划过大地，将还未完全挣脱坚冰的阿周那，连带着撕裂地大地一并推开。 　　斯卡哈向着数百米外的那里冲过去。 　　她看到更多的棘刺爆裂，将汐见连同库·丘林的身体一同刺穿，鲜血如泉涌，染红了白皑皑冰雪覆盖的大地。 　　“……嗯？” 　　瞧着本该奄奄一息的汐见，库·丘林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忘了吗？原初卢恩其六……可以将任何诅咒加倍奉还……”汐见断断续续地嘲笑着，“看来是被圣杯……往脑袋里塞满了肌肉啊……师兄……” 　　“噗哈——！” 　　朱枪化作的铠甲缝隙之中，鲜血喷涌，头盔忽地打开，库·丘林口吐鲜血，表情因为愤怒和不可思议而变得越发狰狞的库·丘林，打算彻底撕碎汐见的人类之身，却发现自己的利爪像是被焊在了对方的身体里一样，拔不出来。 　　“非常不巧……要杀我……至少也得拿出魔术王同等的力量来……”汐见握紧了魔杖，“下一个魔术，就由你替阿周那收下吧——” 　　他咬着牙无视了刺穿和撕裂身体的利刃，抓住了库·丘林裸露出来的脑袋。 　　“——『崇高圣战』。” 　　无数的闪电从天空落下，化作漩涡，将两人包裹在其中，纵然是鲜少呈现出情绪的库·丘林，也发出了低沉且痛苦的声音。 　　来到近前的斯卡哈也不由得止步，无法继续靠近。 　　她抬起手臂，挡住堪堪触及身体的电流。 　　从白皑皑到被鲜血染红，现在又被闪电炙烤得焦黑，露出下面的冻土。 　　同样浑身焦黑的库·丘林跪在原地，无神地仰望着天空。 　　在狂王的对面，汐见缓缓地站起身来，将残留在身体里的棘刺和利爪依次拔了出来，鲜血在这些东西被拔出的时候喷了一下，就止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汐见忽地大笑起来。 　　像是在庆祝，又像是在感慨，让人分不清喜怒哀乐。 　　“什么狂王啊，比起力战魔术王至死的库·丘林，你不过是一头只知道撕咬的野兽罢了。”他笑了几声后，啐出一口鲜血，“连师父都看走眼了啊。” 　　狂王此刻依旧活着，只是他伤得比汐见还要重，在恢复过来之前都无法动弹。 　　汐见拄着魔杖，勉强弯下腰，将掉在地上的朱枪捡起来：“就用这个……把你的头砍下来吧？” 　　话虽如此，他也因为调换位置，替斯卡哈结结实实地承受了一记宝具，已经使不出能把头削下来的枪术。 　　而且，这里还有两个从者。 　　阿周那拉紧了弓弦，却迟迟地放不出必杀的一支箭。 　　梅芙则已经跳了出来：“竟然敢将我的小库弄成这幅模样——” 　　她举起手中的鞭子，要将汐见抽倒，狠狠地教训这个可恨的家伙。 　　斯卡哈手中的朱枪刺出，将梅芙斥退，又随后打落阿周那总算发射的几支飞箭。 　　“已经没办法继续打下去了，我们走。”斯卡哈将汐见抱在怀里，低声说。 　　拟似固有结界顿时开始崩落，风雪骤然加大，让梅芙几乎睁不开眼，阿周那的视线甚至无法穿透这股风雪。 　　片刻之后，四周再度变回了白宫的广场，只剩下重伤濒危的库·丘林，与梅芙和阿周那还在这里。 　　“气息……消失了。”阿周那略作感知后，叹了口气。 　　梅芙已经开始拿出圣杯要治疗库·丘林的伤势，根本没理会这一点。 　　—————— 　　数十公里外的森林里。 　　“没事……稍微花点时间就能恢复过来。”汐见抬起手，看着被染红的掌心，“被圣杯强化过的诅咒果然不简单……不亲身体会一下，是没办法理解其中原理的啊。” 　　“不要浪费力气说话。” 　　斯卡哈试着治疗汐见，他就又发出一连串的咳嗽。 　　看上去十分不乐观，但也只是看上去。 　　她很清楚，魔枪的诅咒要不了汐见的命，那些妨碍治疗的诅咒与他那刚刚踏入门槛的权能正在互相抗衡，并被权能一点点地消除。 　　如果没有诅咒，汐见恐怕这会儿就已经生龙活虎了。 　　内脏的和身体的八成都遭到损坏，即便如此也能活过来。 　　“没事……上一次魔术王直接杀了我，连同我预备的复活卢恩都破坏了，我也没死。”汐见知道自己的状况，笑着宽慰师父。 　　“你的反应太快了，快得就像……预先知道这一切。”斯卡哈严肃地问，“那个魔术……” 　　置换自己与目标的位置，需要提前准备好术式。 　　斯卡哈也是知道那个瞬间，才明白他为什么昨晚要在她身上留下那个术式。 　　“不是预先知道，是来这边之前，做了个噩梦。”汐见苦笑着摇头，“我梦到师父被朱枪重伤……” 　　“原来如此。”斯卡哈将汐见横抱起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等恢复过来之后，再去进攻吗？” 　　“不，先去跟大家汇合。”汐见露出一抹尽在掌握的笑容，“梅芙如果用圣杯治疗狂王，就必然没有时间制造新的战士；反之，则会拖延狂王重返前线的速度。” 　　不管怎么样，这一次的突袭并非没有成果。 　　自始至终，梅芙这边都没能弄清楚汐见的本质，更不会想到他只要一天就能恢复到原先的状态，比魔术王的圣杯效率还要惊人。 　　“明白了，那就先去跟大家汇合。” 　　斯卡哈用下巴贴着汐见靠在她胸口的额头，淡笑着答应。 　　她现在内心十分雀跃。 　　因为他已经走到了她的前面，这一次，需要她这个做师父的跟上才行。 第六十四章 重新集结后的现状 　　三天后，南部城市达拉斯。 　　恢复完毕之后的汐见，与斯卡哈花了两天的时间，返回了距离华盛顿最近的美军前线——芝加哥市。 　　“总算回来了，母亲大人在迦勒底那边一直联络不上爸爸，只知道爸爸又遇到了濒死状态。” 　　看到汐见出现在市政建筑的门口时，等在那里的卡莲叹了口气，又像是悬着心的总算放了下来。 　　“抱歉，毕竟是我和师父结成小队去突袭敌军大本营，所以只能尽可能地保持隐蔽。”汐见苦笑着解释。 　　当然，这并不是汐见故意因为想跟师父厮混，就切断了迦勒底的通信，而是这个特异点实际存在的一个更为严峻的事实—— 　　“事实上我也很想时刻保持联络，毕竟是吾夫亲自杀进敌方大本营的斩首行动。”接通了通信的摩根说，“但是这个特异点稍有不同，随着凯尔特军的推进，被他们纳入势力范围的土地，迦勒底就越是难以观测特异点内部的情况。” 　　深入凯尔特军大本营的汐见，原本就已经进入了难以『观测』的领域，会有这个结果也就在情理之中。 　　“如果继续放任凯尔特势力继续扩大领土，仏这个特异点就会逐渐延伸成带状，最终从真正的意义上囊括美国全境。”摩根说到这里，露出沉吟的表情，“对，到那时与其叫做特异带，不如直接称之为异闻带更贴切也犹未可知。” 　　“异闻带？”汐见有些诧异。 　　他略微对这个词汇有所耳闻，但那是在魔术师世界也鲜少会被提及的东西，是第二魔法涉及的平行世界运营中，会谈及的一种冷门概念。 　　——阿特拉斯院的院长茨比亚也随时观察着无数个平行世界。 　　“说笑罢了，大家都在等着吾夫和他的师父回来，商量下一步的战略。”摩根却将这个话题略过，好像只是她随口做出的比喻。 　　汐见点了下头，反过来询问：“那么分开的这段时间，这边的情况如何？连达拉斯都占据了，应该是还发生了其他事吧？” 　　“嗯，在牵制凯尔特军主力的这段时间，也顺便解决了不少的问题。”卡莲带着汐见和斯卡哈往市政大楼里面走，前往议事厅，并向汐见他们解释了这些天的变化。 　　在跟他和斯卡哈分开之后，卡莲带领的从者，又依照从弗格斯那里掌握的情报，分为一大一小两支。 　　卡莲与南丁格尔、杰罗尼莫一起，带着罗摩前往监狱岛，在那里确实找到了悉多，但悉多为了解除罗摩身上的诅咒，将诅咒转移到自己身上，就此退去。但罗摩也得以恢复过来。 　　这也成为了返回佯动部队那边，赶上爱迪生带着迦尔纳突袭众人时，阻止迦尔纳的重要力量。 　　在罗摩拖住迦尔纳之后，靠着南丁格尔的奋战，爱迪生最终被“物理”说服，愿意放弃先前的计划，跟迦勒底和第三方势力合作，一起对抗凯尔特军。 　　“这样听来，倒是收获颇丰。”斯卡哈称赞道，“不愧是吾爱徒的女儿，完全是独当一面的优秀御主。” 　　汐见听得有点不好意思：“是啊，卡莲这边取得了这么多的战果，我跟师父这边，就有些不够看了——” 　　说着，他们推开了议事厅的大门，爱迪生阵营、杰罗尼莫一行，以及斯卡哈此前召集的从者，全都坐在里面等待他们的归来。 　　当然，因为斯卡哈召集的从者之中，又特斯拉这个爱迪生的死对头，在他们抵达之前，议事厅里面就已经很热闹了。 　　爱迪生和特斯拉一直在争执，然后被海伦娜呵斥而停下。 　　这样的场面刚好出现在汐见眼前。 　　“看两位全身而退，以及此前听御主说迦勒底注意到你的状况濒危……”杰罗尼莫表情凝重地询问，“刺杀狂王的行动失败了吗？” 　　汐见拉开一张空椅子：“差不多吧，我和狂王都重伤，但那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现在的话，有两种可能：要么狂王已经被梅芙用圣杯恢复得七七八八；要么梅芙还在用圣杯持续制造新的凯尔特战士。” 　　“也就是说，总会有一头顾不上吗？”罗宾汉操着一贯散漫的腔调，“难怪前线的凯尔特战士增兵速度不够……” 　　“那么梅芙将圣杯优先用在了治疗库·丘林身上。”斯卡哈在汐见拉开的椅子落座。 　　这下议事厅的椅子没有剩的，他只能站在桌边，点头对这件事予以附和。 　　“如果是那样的话，已经是相当出色的战果了。”罗摩对此表达了肯定的态度，其他人也随之点头。 　　罗摩跟狂王交战过，所以知道那个男人实力，能够将对方重伤到需要分散圣杯的力量，这是让这位少年王也十分钦佩的结果。 　　“至于刺杀失败的原因……”汐见说，“那就是在大本营，除了狂王和梅芙之外，还有第三名从者，导致我和师父对双方战力预估错误——” 　　他的视线这时转向迦尔纳：“——不过对方的真名我们已经知晓，其名为阿周那。” 　　“阿周那？！”罗摩率先露出惊讶的表情。 　　随后，海伦娜和杰罗尼莫这样博学的从者也纷纷感到惊讶。 　　沉默待命的迦尔纳这时发出了然的声音：“原来如此，有那个男人助阵狂王，两位无法拿下目标也就能够理解了。” 　　“没错。”汐见对此并不讳言。 　　阿周那是个很强大的从者，汐见就算刺激到对方，也没办法速战速决击杀他。 　　这一点毋庸置疑。 　　在迦勒底支援的摩根，声音再度响起，她借由汐见手腕上的仪器，将地图投影在议事厅的会议桌中间：“单论从者数量而言，现在我方共有十三骑从者，以及两名御主，是足以单独召开圣杯大战的规模。” 　　“但是凯尔特军虽然目前确认到的从者，只有数人，包括弗格斯、芬恩和迪卢木多这样在神话传说留名的英雄，以及驻守在监狱岛的贝奥武夫，再加上能够无限增殖的魔兽以及凯尔特战士。”海伦娜认真地补充，“我们双方的战争，将会决定这个时代乃至世界的命运。” 第六十五章 大规模契约 　　尽管己方也有足以应对凯尔特战士和魔兽的混沌机械兵，但形势总体而言呈四六开的局面。 　　究竟谁四谁六，就见仁见智了。 　　“嗯……这件事其实很好解决。”斯卡哈的手指点着桌面，“爱徒，卡莲，接下来的战争，到底该怎么去行动，应该由你们来决定。” 　　“如此重大的事情，怎么能交给两个……”爱迪生刚想反驳斯卡哈的意见，但是他在看到汐见之后，又咽下了“人类”这个词。 　　这场战斗的主力的确是英灵们，但他们这些英灵之所以选择战斗，反抗梅芙的凯尔特军，也正是为了那些活在“当下”的人类们。 　　所以，这场战斗的走向，应该掌握在人类的手中。 　　“关于这个……”卡莲少有地露出苦恼的眼神。 　　她并非因为突然落在肩上的重大责任而苦恼，而是因为自己忽然间成了人类代表这点，让她很苦恼。 　　老实说，卡莲对人类也好，对人之世也好，其实谈不上好恶，无非是那里生活着她最重要的家人，她才会愿意为解决人理烧却出力罢了。 　　不如说她其实很享受看到面对这场空前的危机，奋战其中并痛苦的每个人的反应。 　　“卡莲。”汐见轻声提醒。 　　卡莲回过神来，她点点头：“我跟爸爸的意见不会有出入，所以爸爸替我发言吧？” 　　“结果又是丢到我身上啊，看到你的作风一如既往，我就放心了。”汐见疼爱地摸了摸卡莲银色波浪发。 　　他从桌边起身，站在长桌的尽头，看着在场的从者们： 　　“在决定具体该做什么之前，我想先跟大家商量一件能够提高我方战力的事情。” 　　“什么事啊？”比利小子很在意。 　　越是像他这样活跃时代离现代近的从者，神秘性就越稀薄，战斗力也越是存在问题。 　　与之相对的，先前被斯卡哈招揽之麾下的李书文，只能算一个特例。 　　“现在除了师父和南丁格尔之外，剩下的诸位全都是没有御主的从者，换句话说，就是无主从者。”汐见说，“而凯尔特军的那几位从者，虽然也没有正式的御主，但他们都服从于梅芙，得到了圣杯提供的魔力。” 　　简言之，就是双方存在魔力上的差距。 　　“原来如此，所以吾夫想跟剩下的从者全部缔结在这个特异点的契约吗？”摩根发出一声叹息，“真是不检点的行为啊。” 　　“不要说得跟什么奇怪的事一样好吗……”汐见好不容易严肃起来，就被摩根一句话搅乱了。 　　他的发言也理所当然地引起了议事厅内的骚动。 　　原因很简单，一名御主理论上只能跟一名从者契约，就算优秀，两到三人已经是极限，但汐见却要同时作为御主，支援这里的所有从者。 　　“那样的话，你会无法行动吧？”海伦娜流下冷汗。 　　她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青年过于想要胜利，而无视了现实层面的危险。 　　“那倒不用担心，吾夫虽说是作为御主跟你们签订契约，但魔力这方面，迦勒底的支援系统会分担一半以上的消耗。”摩根的视线扫过在场的从者们，“再者，其他人暂且不论，跟吾夫正经交过手的从者，应该很清楚他的实力几何。” 　　“的确是个相当可怕的对手，如果作为御主的话，我也能全力战斗。”迦尔纳表示赞同。 　　“话虽如此，同时与众多从者同时契约，又没有圣杯的支援，真是相当疯狂的想法啊。”斯卡哈单手支颐，指尖在脸上无心地抚摸。 　　但因为是她的弟子，斯卡哈决定相信他的判断。 　　这里的从者们都很仒明白利害，无非到时候汐见因此陷入危险，大家就会就提前切断契约，回归无主的状态。 　　于是，汐见的提案得到了从者们的相继赞同，就连身为Caster的海伦娜和杰罗尼莫也打算以观后效。 　　随后汐见退后几步，划破自己的掌心，一道鲜血从掌心飘出，在空气中缓缓逸散开来，最后化为一个红色的魔术阵 　　那个魔术阵的光芒由红转为银白色后，落在地上，有规律地沿着地面扩散。 　　特殊的大型契约术式，需要在场的从者们自行选择是否接受。 　　原本的话，这是魔术师与普通使魔订立契约时会使用的那一类术式，现在却用来与堪称高级使魔的英灵们契约。 　　接受了契约之后，他们脚边的魔术阵图案渐次亮起，狂风席卷了整个议事厅，没有参与进契约的卡莲和南丁格尔不由得抬手阻挡。 　　的确，一口气订立这么多的临时契约，就算有迦勒底的支援，汐见也顿时感觉到了庞大的压力袭来，他有种回到了当初参加第四次圣杯战争前夕，进行英灵召唤时的感觉。 　　虽然远比那时候对魔术回路的压榨更加猛烈，但仍旧在汐见的承受范围之内。 　　他握紧拳头，看着手背上的令咒。 　　这是必要的付出，英灵们为了人类战斗，作为人类，他也应该能在并肩作战的同时，进行更多的支援。 　　感觉到契约和魔术回路逐渐稳定，汐见露出自信的笑容，但是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些从未见过的画面。 　　绘有神秘纹路的巨大门扉，浩瀚而深邃的宇宙，绝对至上的意志。 　　宛如幻觉一样从脑海里一闪而逝，汐见头痛欲裂，他捂着额头，脚下一软，本能地半跪在地上。 　　师父的手出现在面前，她关切地看着他： 　　“果然还是负担过大？” 　　“不，我没事……”汐见摇摇头，笑着掩饰过去，“头一次做这种事，魔术回路的压力有点不习惯。” 　　说着，他从地上站起身，认真地看着房间里的各位从者，向他们点头致意。 　　在这个瞬间，他扫过所有的从者，回想与他们有关的传说，但都无法与闪过脑海的画面对上。 　　眼下还有要事，汐见撇去心头的疑惑，走回桌边： 　　“契约完成，感谢各位的支持和赞同，接下来，我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战争方略吧。” 第六十六章 摩根：那女人将吾夫打至跪地，定是要…… 　　入夜，斯卡哈去汐见的房间找他，却发现他并不在房间里，一些个人物品还留在那里，并不是被谁趁夜掳走，或者发现情况而单独出击。 　　不同于此前局部规模的战斗，这一次将会是两支军队的正面碰撞，是一场货真价实的战争。 　　因此她认为有必要再好好地找汐见谈谈，给这个从未真正意义上经历过『战争』的爱徒做些心理建设。 　　结果现在却扑了个空，让斯卡哈有点意外。 　　露台的门开着，她从那里走到外面后，就看到汐见倚在对面的城楼上，一个人在那里吹风。 　　心下了然，斯卡哈在市政大楼和城墙之间几次起落，就来到了他附近的城墙拐角。 　　正要过去打招呼，却听见他在跟什么人说话，斯卡哈下意识停下，靠在墙边聆听。 　　“那个时候只是在说谎吧，吾夫？”摩根的声音，还有她在月光下容易被忽略的投影。 　　“什么时候发现的？”汐见兀自笑了笑。 　　“作为迦勒底的御主，你的各项状态都在这边的监测之中，同时进行大规模契约的确给你的魔术回路带去仴了损耗和压力，但……”摩根发出一声轻叹，“远未到会让你撑不住的地步。” 　　“真是严苛啊，我只是个人类，总归有极限嘛。”汐见嘟囔着，边笑边抱怨。 　　“你的极限在哪里我很清楚，如果吾夫坚持这么说，我也不会戳破。”摩根摇头。 　　因为如果汐见只是一个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在那个地方，陪着她度过六千年的时光。 　　四千年的求索，两千年的征伐，归根结底落在时间上，都是一样的东西。 　　汐见一愣：“所以你知道吗？” 　　“什么？” 　　“……我没有过去记忆这点。”汐见说。 　　“多少知道一点。”摩根摇摇头。 　　她其实也没有深入询问过这点。 　　各种各样的事早就填满了那段时光，关于一个打从心底里信赖之人，所谓空白的过去，确实显得有一点无足轻重。 　　况且他也从来都表现出过没在意这份空白，摩根也就不可能多问。 　　“说老实话，我最初的记忆，是在影之国的荒野上，跟随处可见的亡灵和骸骨搏斗，被想活下去的念头支撑着，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只有一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名字。”汐见自嘲地笑笑，“本来以为会死在那里，是师父突然出现救了我……” 　　“原来如此，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宛如新生儿一样没有任何过去记忆的吾夫，会爱上那个人也就不奇怪了。”摩根一副了然于心的口吻揶揄，“不过是雏鸟情结罢了，早晚——” 　　“这话可不能当作耳旁风啊，摩根。”斯卡哈终于听不下去，走了出来。 　　摩根却毫不意外：“本以为你会更能忍一点，结果这么快就现身了啊。” 　　迦勒底的探测雷达清晰地呈现着汐见周围方圆数公里的从者，并对所有已经确认身份的从者魔力信号做了标记。 　　如果斯卡哈一开始利用自身的能力，模仿出气息遮断，倒还可以避免被发现，但她也没必要这么做。 　　“师父再不现身，你就会逻辑缜密的，把我对师父的感情全盘否定吧。”汐见干笑着转身，背靠在城楼的女墙上，“哦不，应该是划归到雏鸟情结那一类上面。” 　　“暴露了啊，果然吾夫不好糊弄呢。”摩根完全没有盘算败露之后的窘迫，态度就好像拿起一颗草莓发现不新鲜，就随手丢掉一样坦然。 　　两人的对话听得斯卡哈发出一串愉快的笑声：“看样子是我关心则乱了，这种时候也应该像战斗中那样，多信任爱徒一点。” 　　“唉……”汐见叹了口气。 　　“不过你会忽然在意自己的来历这点，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斯卡哈笑过后，静静地接过话题。 　　“所以师父知道些什么吗？”汐见问。 　　“很遗憾，一无所知。”斯卡哈露出抱歉的表情，“总会有人类因为影之国与世界的联系，而偶然掉进来，你只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个。” 　　她原本也是一开始就注意到这点，想着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死，但结果汐见意外的顽强，让她也不由得一时兴起出来查看。 　　最后却发现了无可比拟的『宝藏』。 　　“果然如此啊，连师父都不知道。”汐见挠了挠头。 　　“突然在意这种事，果然是跟从者们大规模契约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斯卡哈问。 　　摩根敲了几下键盘，确认第三特异点那边的探索状况后，才继续说：“看到了未知的记忆，又不像是来自那些刚刚契约的从者，自然会怀疑是否源于自己都不知道的过去。” 　　“难怪。”斯卡哈心下了然。 　　“所以师父找我有什么事？”汐见问。 　　“明日便要开始向华盛顿进军，最好不要做多余的事，斯卡哈。”摩根仿佛警告一般说。 　　斯卡哈却一副玩味的表情：“无非是爱徒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担心他明天看到尸山血海之后吐了出来，我才想过来提点一下。毕竟战场的血肉磨坊，跟一两具尸体相比，还是有些差别。” 　　“结果没想到我在这里忧郁些有的没的？”汐见摸了摸脸颊。 　　摩根单手支颐，像是在挑衅：“如此重大之事，你能够第一时间找我商量，而不是那边的师父，我甚是欣慰。” 　　“这个嘛……” 　　汐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本来只是想跟摩根说些睡前的闲话，结果被她察觉到了，当然要顺便交代。 　　“哼嗯——”斯卡哈发出意味深长的声音，“这边已经是深夜，迦勒底与这边同步，你也当早点休息，摩根。” 　　她抓住汐见的胳膊。 　　“师父——？” 　　汐见再度慌了神，他看着投影荧幕上的摩根脸色一点点地变暗，知道自己之后的命运变得凶险起来。 　　 　　“那么爱徒哟，差不多到休息时间了，今晚师父陪着你，闲杂人等暂且忘了吧。” 　　说着，斯卡哈一拳命中汐见腹部，他顿时跪在地上，丧失了抵抗能力，不等摩根说话，就关掉了通信器，然后扛着汐见走下了城楼。 第六十七章 进军 　　话虽如此，其实这一晚斯卡哈什么都没做，汐见也没被做什么。 　　先不论一场注定旷日持久的大战在即，有没有时间在这里缠绵，斯卡哈的确更关心汐见的心能否承受住尸山血海。 　　对方是没有自我意志的凯尔特战士，要迎战这样的敌人，就算有爱迪生的机械兵作为主力。 　　双方交战的那条线上，就会立刻变成字面以上的血肉磨坊，只有源源不断地投入战斗力，才可能将战线推过去。 　　“北军，爱迪生、海伦娜、南丁格尔、伊丽莎白、尼禄、迦尔纳；中军罗摩、李书文、特斯拉、比利小子、罗宾汉；南军，斯卡哈……” 　　路上，斯卡哈坐在汐见的马上，最后看了眼兵分两路的人手安排文本。 　　此外，北军由卡莲同行，中军交由罗摩单独带领，南军则是汐见与师父一同带领。 　　“将除我之外的战力，全都调遣到北军去了啊。”她说，“会不会对卡莲保护过头了？” 　　“卡莲不是我，就算受了致命伤也能活过来。”汐见拍了拍胯下的战马，“所以尽可能将战力重心配置在那边。” 　　以达拉斯为始，大军推进至距离华盛顿已经称得上是咫尺之遥的蒙哥马利后，分为南北两支，从两条路线向华盛顿继续进军。 　　纵然有圣杯制造的凯尔特战士，但这一夜过去，前线也并未传来凯尔特军增兵的消息，无疑是狂王的伤势还未复原，疗伤分走了更多的圣杯之力。 　　“当然，也不能排除是疑兵之计。”斯卡哈提醒道。 　　“我不觉得那个满脑子情情爱爱的梅芙能用出这种计策，非要说的话，芬恩出这种计策反倒更加符合预期。”汐见抓起缰绳用力一抖，战马便加快了步伐奔驰起来，以免被身后的机械兵大军撞到。 　　因为己方以机械兵为先头部队，战马只给他和卡莲各自配备了一匹代步，从者进军途中也可以灵体化减少消耗。 　　“但是梅芙真的会给芬恩这种话语权吗？或者说，她和狂王真的会听进芬恩的建议吗？”汐见如此反问。 　　“不可轻敌。”斯卡哈失笑，拍了下汐见的脑袋。 　　“已经考虑过这种情况了，所以特地做了分兵进军的安排，如果没有足够的兵力，是不可能同时拦住南北两路军势。”汐见点头，“说到底，如果不确定开战能否会赢的话，我会反对要就此进军的打算，而是寻找像之前那样再度突袭敌军大本营的机会。” 　　摩根对此也有差不多的意见：“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敌我战力并不持平，这就是胜算所在。况且，得知吾夫所在之后，对方会将从者较少南军视为主力，还是当做诱敌的部队——” 　　不仅如此，知道汐见的南军阵容之后，迪卢木多恐怕不会坐视南军继续推进，要亲自出来迎战。 　　“那么，究竟我们这支只有一个从者的单薄南翼，到底会遇上凯尔特的主力，还是说会被彻底无视？”斯卡哈望着前方的荒野，和地平线尽头的山坡与巨石。 　　话音刚落，带着凌冽杀意的水之箭就直奔马上的两人而来。 　　斯卡哈前一刻还谈笑风生的表情骤然消失，她带着凛冽的表情从马上消失，冲出去破除了这一阵的水魔术进攻。 　　“哎呀哎呀，真没想到竟然遇上了影之国女王，这样一来我的魔术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芬恩和迪卢木多从灵体化的状态中现身。 　　试图以水魔术先发制人的手段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师父！” 　　这时，汐见忽然再度让马匹加速，强化各方面能力的的魔术，笼罩了在战马身上，屏蔽了它对恐惧的感知。 　　奔跑速度逐渐突破音障的战马，几秒间便将数百米的距离缩短。 　　斯卡哈知道汐见那一声是在打信号，她敏捷地向一侧避让，按住被疾风卷起的长发，看着战马撞向刚刚现身的两名从者。 　　措手不及的两人被战马撞散阵型，虽然没能造成伤害，但也给两人带去了不小的震惊和冲击。 　　迪卢木多在原野上翻滚几圈后停下，举起双剑欣喜地看着汐见，叹服了一句： 　　“没想到阁下的马术如此娴熟，没能带着战马一起现界，无法在马上交锋，实在是遗憾之至。” 　　“迪卢木多，我记得你说过，你之前输给过那个人对吧？”芬恩问，“是否要交换对手啊？” 　　“无妨，吾之主君。”迪卢木多站起来。 　　这一次，他要好好地跟汐见从头到尾打一场。 　　而知道接下来战马无用的汐见也已经跳下马，将战马驱离了战线。 　　“嗯……无妨，那么斯卡哈阁下就由我来挡住——”芬恩挥舞着手中枪，“说到底，我们此次只是凯尔特军的将领而已。” 　　伴随着他的话语，一支凯尔特军阵也从起伏的原野长坡下行进而来，这支军队里还混杂着各种各样的魔物，在上空还有盘选的双足飞龙。 　　纵然数量上并无优势，但这种超现实的军队构成，依旧能带来不小的心理压力。 　　唯一值得庆幸的，则是这些坐在机械兵里面负责操纵的士兵，以及那些跟在机械兵后面的步兵，都是凭借自己的意志踏上这个战场。 　　“上次与你交战，对我来说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汐见看着迪卢木多。 　　迪卢木多发出清爽的笑声：“在我看来，阁下与那段记录里的身姿别无二致，不知这二十年是否退步了？” 　　“退步？你什么时候觉得，当初我拿出的是真本事呢，迪卢木多？”汐见也略带轻松地摇头笑着，像是在跟老友叙旧。 　　迪卢木多感到不对劲。 　　在迦勒底的御主们抵达这里之前，他就和芬恩一起，跟斯卡哈交战过。 　　那位女王也能使用双枪—— 　　“莫非——” 　　在迪卢木多惊讶的声音里，汐见双手出现了转动双枪，摆开架势。 　　一眼确认这并非突发奇想的战术，迪卢木多兴奋地迸发出怒涛般的气场。 　　“菲奥娜骑士团，迪卢木多·奥迪那，参上！” 第六十八章 心怀锋刃端 　　“南北两军开始与凯尔特军交战！北军的左翼和中央部队正依次突破敌阵！” 　　“南军也很优秀！罗宾汉他们事前安排的破坏行动削弱了敌人！这下不需要多久就能进一步推进战线了！” 　　迦勒底的战报源源不断地以声音的形式，从手腕上的通信器上传来，汐见瞥了眼手腕后，看着在面前大口喘气的迪卢木多。 　　两人一路打到了附近的山丘之上，山丘之下，是凯尔特军与美军的士兵交战的修罗场。 　　汐见关掉了通信，看着呈现出疲态的迪卢木多：“你都听到了，北军与中央部队正在突破，我们这边……” 　　他扫了眼四周的战场，随意地挥舞朱枪，将冲上来意图攻击自己的凯尔特战士挑落。 　　不同于凯尔特军，美军的机械兵和普通士兵都听从了汐见的命令，没有贸然冲过来助战，而是专心地迎击那些凯尔特士兵。 　　“士兵的差距不过毫厘，这样一来，战将的数量与武勇，就成了决定性的因素。”迪卢木多再度恢复平缓的呼吸，用红色的长剑指向汐见，“那对双枪，枪法早已抵达神域，当初却只能跟使用不习惯的枪与在下对打。” 　　第二次交手时，迪卢木多自己这边更是只剩一击之力，越是回想这份带到特异点来的记录，迪卢木多就越是扼腕叹息。 　　但是现在，汐见全力以赴，打得迪卢木多渐渐独木难支。 　　那对朱枪本就长过双剑，一边尝试缩短距离进攻，一边又要小心不被朱枪碰到。 　　毕竟那枪上的诅咒，一点也不输给『必灭的黄蔷薇』，迪卢木多对此可谓心知肚明。 　　更何况这对双枪是如此的凌厉，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进攻意图的虚实在汐见手中自如切换，全然没有任何阻滞。 　　迪卢木多也很明智地放弃了继续猜测的打算。 　　双枪与双剑再度交锋。 　　“像你这样的英灵，为何会臣服狂王和梅芙那样的家伙？”汐见用双枪压着迪卢木多的剑身，“参与毁灭人类史的一方，难道不会玷污你的骑士道吗？” 　　“因为输掉了，我也好，主君也好，都输给了光之御子阁下，才不得不接受女王梅芙的蜂蜜酒。”迪卢木多露出艰难的笑容，“此身已经是败军之将，没有降而复叛的道理！” 　　他说到最后，咬着牙发力，推开了汐见之后，一跃而起，远超从者在实体化状态下能有的高度。 　　魔力放出（跳跃）。 　　被众神养育长大的迪卢木多，只有在作为Saber现界的时候，才会为了补充原本各项能力变化的缺失，而获得这项能力。 　　足够高的跳跃带来足够的加速度，迪卢木多斩下的双剑招式刚猛无比，与他那张俊秀的脸完全不搭调。 　　加上魔力放出，汐见也不得不采取卢恩魔术来张开盾牌进行防御，而不是硬接这股力量。 　　“所以你打算继续为狂王和梅芙战斗到死，对吗？” 　　明白了迪卢木多不可能被劝服的汐见，只这样确认。 　　然后，被抓住破绽的芬恩，遭受斯卡哈凌厉的扫腿，从远处的半空，被踢到了汐见和迪卢木多的战场这边，巨大的冲击又掀翻了十来个试图冲上山坡的凯尔特战士。 　　“放弃吧，爱徒。这两个人不可能改变主意，骑士也有骑士的骄傲，就算明白守护人类史的大义，也不会反复无常。”斯卡哈落在汐见的身边。 　　烟雾之中，芬恩有些狼狈的站起身。 　　“吾之主君，您没事吧？”迪卢木多担心道。 　　芬恩抹去脸上的血痕，一抖手中的长枪，气势凛然：“我还能再战！倒是你，跟得上我吗，年轻人？！” 　　“那是自然，费奥纳骑士团第一枪，迪卢木多·奥迪那的剑术还远未施展出来！”迪卢木多斗志昂扬地应声。 　　听到这话，芬恩咧嘴一笑，一团团水泡在他的周身浮现，而后便如炮弹一样射出。 　　“Eiwaz！” 　　发射的同时，汐见也念出了卢恩符文，那些水弹的速度骤然下降，最后停在他和师父面前，并消失了。 　　斯卡哈并没有称赞汐见的精准应对，因为迪卢木多已经趁这个时候再度起跳，高举双剑斩下，她漠然地抬眼，挥舞右手的朱枪抵消了这一击后，又顺势以左手的朱枪刺出，迪卢木多全力闪避，仍不免被枪刃划伤了左臂。 　　伤势不会迅速痊愈，但也不那么碍事。 　　“漂亮，刚刚那一击本该直接贯穿你的喉咙。”斯卡哈一手提着枪，一手以枪指着两人，“不过接下来你们主从二人，要面对的是我们师徒，做好觉悟吧。” 　　芬恩露出一抹诙谐的笑容：“影之国女王与她那弟子的师徒爱，我若是库·丘林阁下，知道的话，恐怕早就羡慕得无以复加了。” 　　“那个男人才不会有这种想法。”斯卡哈摇摇头，态度像是听了个笑话。 　　“不过这边这位迪卢木多也是一个毕生求爱的男人！他的爱可不比你们少！”芬恩忽然调转话头。 　　明明是你死我活的战场，却还有闲工夫说这话。 　　“这与战场无关吧，主君！”迪卢木多也有些绷不住，但那副反应好像早就习惯了芬恩这种做派。 　　“这可没办法赞同啊，费奥纳骑士团之主，你们两人都不过是孤身踏入战场，哪有谈论爱的余地。”斯卡哈竟然也聊了起来。 　　正当汐见想提醒师父别分心，斯卡哈忽然将左手的枪插在地上后，抓住他的肩膀，毫无征兆和顾忌地在战场上亲吻汐见。 　　“哈哈哈哈！不愧是死之国度的女王！愉快愉快！”芬恩愣了一下，旋即愉快得大笑几声，而后笑容里忽然染上杀气，“就是有两位这样的对手，哪怕沦为人理之敌，我也不禁想要享受与两位的战斗了！” 　　被师父莫名其妙强吻的汐见，比起高兴更多的是尴尬，毕竟漫山遍野的都是敌人，稍不留神就会有凯尔特战士爬上来，比如现在—— 　　他再度挥枪，挑落一个试图从背后偷袭的战士，抬袖擦了擦嘴唇后，率先向那两人冲了出去。 第六十九章 我NP满了，不玩了 　　芬恩·麦克库尔，他效忠于爱林的上王，屠杀邪恶的神灵，是从侵略者和妖魔手中，长期守护着民众的骑士。 　　他的赫赫战功，即使在费奥纳骑士团中，也无愧于骑士团长的称号。 　　尽管他足智多谋，被众多骑士所仰慕，他的光芒也依被岁月蒙上了阴影。 　　再伟大的英雄，随着日月的流转，要守护的东西也会增多。 　　权力、大义、人民…… 　　想守护的东西越多，眼神就越浑浊。 　　男人渐渐失去了自由。 　　最终芬恩也没有放弃要守护的东西，不论多么痛苦，都坚守在爱林的守护者之位上。 　　讽刺的是，正是这份坚持成了瓦解骑士团的契机。 　　对迪卢木多而言，芬恩是他永远尊敬和忠诚的主上，哪怕自己的结局是个悲剧，他也不后悔走上了这条路。 　　没有仇恨，所以迪卢木多爱着格拉尼娅。 　　没有怨恨，同时迪卢木多也理解芬恩的愤怒。 　　不过，若有机会，再次以骑士的身份持枪，还能有第二次的人生，而曾经效忠的主君就在身边的话—— 　　…… 　　四支朱枪的红光，化作了天罗地网，落向芬恩和迪卢木多。 　　他先前听到过情报，汐见与斯卡哈联手潜入华盛顿，在被阿周那伏击的情况下，依旧重创狂王，并全身而退。 　　如今汐见已经重回战场，而狂王依旧在接受圣杯的治疗。 　　这是何等的对手啊。 　　历经无数战场的迪卢木多，很清楚这对师徒之间，并不只是简单的情情爱爱那么简单，正因如此，才会让他们的进攻如潮水般绵延不绝，令他和芬恩只能被迫防御，找不到施展反击的破绽。 　　不过，所谓的困境也不过是困境。 　　对迪卢木多而言是如此。 　　对芬恩而言也是如此。 　　更重要的，则是在如此凶险的战场之上，能够在一次与过去的同伴并肩战斗。 　　挑开迪卢木多的长剑，斯卡哈甚至不需要眼神示意，汐见的枪就如同丛林最凶猛的毒舌一般，走蜿蜒曲折的路线，直取辉貌骑士的咽喉。 　　失手了！ 　　迪卢木多心中大惊。 　　但芬恩的枪及时杀出，以自己吃了斯卡哈一枪为代价，挡下了汐见这致命的一击，胶着的双方再度分散开来。 　　“注意到了吗？”斯卡哈低声问。 　　“嗯……他们的配合竟然还在进步……”汐见甩了下朱枪。 　　本以为这对最后离心离德的主从，获得第二次生命后应该会存在嫌隙，但好像估算错误，他们的心中恰好有相同的愿望，所以反而能更进一步。 　　“感激不尽，主君。”迪卢木多看着芬恩受伤的手臂，愧疚地说。 　　芬恩却满不在乎，抬起手臂示意：“再继续被白刃战拖下去，对我们不利。该发动宝具了！” 　　“是！”迪卢木多点头。 　　“发动宝具之后我会动弹不得，那对师徒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芬恩说。 　　“明白！就算拼上性命，我也会截住他们！”迪卢木多果断应声。 　　芬恩露出欣慰的表情，身上的魔力渐渐高涨。 　　“是宝具，就算现在投掷朱枪也会被迪卢木多全力拦下，用卢恩魔术抵挡吧。”斯卡哈准备发动魔术。 　　师徒二人身后便是友军，如果在这里躲避宝具的攻击，芬恩的宝具就一定会席卷那些机械兵和普通士兵，撕裂南边的战线。 　　“抵挡？不，应该是对抗！”汐见收起朱枪后，拿出了魔杖。 　　斯卡哈再度看到这魔杖，忍住了询问的想法。 　　以世界树的一部分制成的它，爱徒究竟是如何取得的？ 　　当然，更让斯卡哈惊讶的还在后面。 　　汐见身上的魔力也高涨到与芬恩不相上下，令芬恩也吃了一惊，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踏出半步，将蓄积在枪中的魔力释放。 　　“连堕落神灵也能屠戮的魔之一击，亲身感受这种滋味吧……『无败紫靫草』！” 　　“此为我之幻想，我之期待，我之前路，既为人亦非人的宿命，『抵达究极的幻想』！” 　　芬恩宝具伴随着司掌『流水』的战神努亚达之力，化为奔流掠过战场，与汐见魔杖释放的炮击相撞。 　　也是宝具？ 　　芬恩与迪卢木多不约而同地感到惊讶。 　　但是斯卡哈很清楚，这只是一种假想宝具，以原初卢恩的魔术，触及了人类最究极的幻想之后，如此命名而已。 　　Noble Phantasm，名为『宝具』的这一人类的高贵幻想。 　　所以，趁着汐见与芬恩的宝具拮抗之时，斯卡哈和迪卢木多各自的直觉，得出了相同的判断。 　　要趁着双方无法移动的这个瞬间，击倒对方。 　　“划分生死的界限，就在此处——” 　　迪卢木多跳上高空，解放了手中的魔剑。 　　这是他所有武器中最为强大的存在，一击必杀，首击必胜。 　　拔出魔剑会给迪卢木多带来确定的胜利，并赐予敌人失败与死亡。 　　堪称操纵命运的宝具。 　　然而，能够做到这件事的，并非只有他的宝具。 　　“吾之钻研！吾之绝技！『贯穿死翔之枪』！” 　　“——『愤怒的波涛』！” 　　迎上迪卢木多宝具的，乃是斯卡哈的双枪。 　　若是武器有着同样划定因果的力量，剩下的就取决于使用者各自的实力了。 　　会赢，会死。 　　迪卢木多心中毫不惧怕，但是他的剑却在落向斯卡哈面门时无法再前进分毫。 　　他被第一支枪钉在了空间上。 　　然后，迪卢木多想起来他从年幼时便听过的光之御子的故事里，提到影之国女王的绝技时，曾有过的描述。 　　“精彩至极……！” 　　迪卢木多与斯卡哈错身而过，鲜血从他的身体里喷涌而出。 　　恰好下方的两道宝具在势均力敌的对抗迎来尾声，掉在地上的迪卢木多翻滚了两圈，拄着剑想要站立，却没只能单膝跪地。 　　斯卡哈轻盈地落在他身后，汐见从两人身边冲出。 　　他与芬恩不同，释放出比拟宝具的一击之后，尚有余力突击。 　　看着倾尽全力之后的战果，芬恩没有愤怒，迎接奔着心脏而来的朱枪，脸上浮现的是战斗尽兴至极的愉快笑容。 第七十章 ‘我心爱的铁战车’ 　　伴随着两名从者的败退，美军的士兵被这一幕鼓舞得士气大振，将凯尔特战士前行的步伐推了回去。 　　“满足了吗，迪卢木多？”斯卡哈问。 　　迪卢木多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他的表情十分畅快：“没想到汐见阁下竟然是斯卡哈女王的弟子，能跟这样的对手交锋两次，哪怕是生前，我也只能在想象中得到这种幸会。” 　　“没事，下次要再能遇到，还会继续陪你打。”汐见走过来说。 　　“要是还有下次的话，我希望能成为协助阁下修复人理的力量。”迪卢木多坐在地上，看着渐渐消失的芬恩，“吾之主君恐怕也有一样的想法。” 　　汐见将枪拿起来，扛在肩上：“要真有那种机会，到时候就多关照了。” 　　伴随着最后道别的话语，迪卢木多和芬恩的身躯彻底消失，从这个特异点退去。 　　但是战争还在继续，作为胜者的汐见和斯卡哈，并没有时间品尝和庆祝这场胜利，汐见捏着手指放在嘴边，一声尖锐的口哨划破战场。 　　被卢恩强化过的战马，从凯尔特战士的侧翼冲撞而来，将那些猝不及防的战士们掀翻在地，给了机械兵消灭他们的机会。 　　在战马冲过来的瞬间，汐见翻身上马，从山坡上冲了下去，枪起处，不管是战士还是魔兽，全都身首异处，天上的双足飞龙也不过朱枪一掷便被击落。 　　他硬生生在密集的凯尔特军阵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以这条血路为突破点，机械兵将凯尔特军的军阵自此分为两块。 　　“真是万夫不当之勇，连我都看得热血沸腾了。”斯卡哈在山丘上，一边杀死爬上来的凯尔特战士，一边望着远处冲杀的汐见，轻声感慨。 　　很快，汐见的一骑就越跑越远，渐渐变成了战场尽头的一个小点，被他杀开的血路也像战场的伤口似的缓缓愈合。 　　只不过填满伤口的是美军是士兵们。 　　斯卡哈轻盈地跃起，以飞在空中的双足飞龙作为跳板，每一次起落都会杀死一头。 　　很快，她就追上了汐见的战骑，将手中的朱枪投出，落在汐见的左侧，爆炸冲飞了那些围上来的战士。 　　“太过深入了啊。”斯卡哈落在他的身边，一边向优雅地杀一边对他说。 　　“因为——” 　　汐见刚想说什么，北面传来的剧烈地震，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靠着魔术强化过的视力，他们看到了足以震彻天地的战斗。 　　迦尔纳与阿周那再度相逢于战场，然后展开了无尽的搏杀，那片战场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介入，广袤的原野已经被两人的战斗挖开了一个又一个十几米深的大坑，这些大坑彼此相连，将大地变得千疮百孔。 　　在美国东部的平原上，再度创造出了一条堪比科罗拉多大峡谷的战场痕迹。 　　“简直就像是俱卢大战的再现啊……只不过这次既没有般度五子，更没有俱卢族与因陀罗——”斯卡哈也不吝惜赞美之词，“不过，在这片战场之上，还有唯一能够介入的人在。” 　　汐见在挥舞长枪的间隙，看了眼手上的令咒，他能感觉到，迦尔纳切断了与自己的魔力联系，将魔力的来源全部寄托在自身和大源之上。 　　这样的话，他的战斗根本持续不了多久。 　　“罗玛尼，战场情况如何，其他的凯尔特从者呢？”汐见在奋战的途中与迦勒底联络。 　　罗玛尼那混杂着信号干扰的声音响起：“贝奥武夫正在与李书文交战，弗格斯被中央部队的罗摩率领尼禄和伊丽莎白拖住，他们顺利压制了弗格斯，胜负很快就能分晓！” 　　话音未落，七彩的霓虹阻隔了汐见看向迦尔纳那边的视线，弗格斯解放了宝具，大地进一步撕裂。 　　如此一来，罗摩他们肯定也要解放宝具了。 　　到这个地步，汐见不再疑虑，举起刻有令咒的手背: 　　“以令咒勉励我之同袍！迦尔纳！尽情与阿周那战斗吧！” 　　就算切断了魔力供给，只要契约未曾断绝，迦勒底的令咒就总是能派上用场。 　　感受到令咒的支援，迦尔纳也在战斗中微微一惊，而后浑身的魔力放出更加剧烈，并在心里向汐见献上最衷心的感谢，而后向阿周那进攻。 　　“以第二令咒勉励我之同袍！罗摩，尼禄，伊丽莎白！打倒弗格斯！” 　　汐见再度高声宣言，接连两道令咒，将庞大的魔力送给了奋战中的从者们。 　　就在汐见打算将第三道令咒送出去的时候，裹挟着庞大魔力的战车从华盛顿方向奔驰而来，从后方突入战场，直奔汐见而来。 　　“接二连三地使用令咒，别想得太美了哦！” 　　马车上，梅芙的声音响起。 　　“所有的力量即为我的力量！统治人的王权，凌虐人的钢铁，撼动人的恐怖！——『我心爱的铁战车』！” 　　梅芙的宝具。 　　将自身的权势具现化之后的“战车”，进行突进攻击和范围攻击。 　　这辆战车正是利用了库利牛争夺战中相关的两头牛拉着的战车。 　　更重要的是，男性特攻。 　　对所有的男性来说，想要对抗迎面而来的女性都绝非易事。 　　而梅芙的目的只有一个，她要将汐见抓上自己的战车，战车车厢之内便是她的固有结界。温柔乡即是英雄冢。 　　只要是男人，就算能拒绝她的蜂蜜酒，也没办法抵抗她的温柔乡。 　　认出了这对男性而言最为凶险也最为糟糕的宝具，斯卡哈出声提醒汐见：“快躲开！” 　　“会让你躲开吗？”梅芙的马车眨眼间已经来到了近前。 　　她甩出鞭子，在汐见被凯尔特战士刺出的长矛包围，无法驱使战马脱身，只能从马上跳离的当口，缠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拖了过来。 　　因为解放宝具真名，身为男性的汐见，在相性上便不利于梅芙，被她抓住了深入战场行动不便的机会。 　　“姑且问一句，这宝具是干什么的？” 　　汐见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将他拖向马车车厢之内。梅芙对他的问题只是付之淫靡的一笑。 　　“进来了就知道了哟。” 第七十一章 不可动摇之心 　　明明是身在车厢之内，但汐见却感觉到这里宛如另一个世界。 　　战场的喧嚣，马车的颠簸，全都再也听不见。 　　小型的固有结界。 　　只有绵长而魅惑的香气弥漫在柔软的车厢之中，他被梅芙压在身下，粉色的女王正带着品头论足的表情，抚摸汐见的脸颊。 　　“啊啦，满脸都是血，不过好像不是你自己的呢。”梅芙伸出细小的舌头，打算去舔舐他的脸颊，却被汐见躲开。 　　他现在动弹不得，双手更是被鞭子捆绑起来。 　　对此梅芙却丝毫不恼，反而一副更加兴奋的表情，用鞭子的握柄，强行托起汐见的下巴： 　　“不错呢，真是充满了野性和不驯服，征服你这样的男人才是对我来说最有趣的事情。” 　　“你之前不还说眼里只有狂王么。”汐见不屑地嗤笑。 　　“我当然只爱着小库一个人哦，但这不妨碍我征服别的男人嘛~”梅芙烟视媚行地在他耳边低语，“芬恩和迪卢木多都被你杀了，现在我这边拿得出手从者也快耗尽，但如果——” 　　她的手在汐见身上游移，以最挑逗和诱惑的手法抚摸，试图一点点地动摇汐见的内心。 　　但是这个男人的眼神却始终如一，像是一块生铁般无法触动，明明先前她才看到过这个男人被斯卡哈一个吻就逗得方寸大乱。 　　这让梅芙心里再度升起无名的恼怒，她强硬地捏着汐见的脸： 　　“跟我说说看吧？那个斯卡哈到底有什么好的？还是说你只是单纯喜欢比自己年纪大的女人？” 　　“能问出这种问题，所谓的女王梅芙也不过如此嘛。”汐见讥讽地眯起眼睛，“虽然号称拥有无数的勇士，但结果全都是欲望啊。” 　　“什么？”梅芙眼角不悦地抽搐。 　　“只要勾勾手指，就能让无数男人臣服在你身边亲吻脚尖，所以你根本不明白爱一个人意味着什么吧……不，你恐怕直到被奶酪砸死，都没动过心，爱过那么一两个人吧？”汐见说着，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宛如最尖锐的利刃，刺痛了梅芙的心脏，激起了她心底最深刻的不甘。 　　梅芙猛地掐住汐见的脖子：“少看不起人，迦勒底的御主。我也是爱过男人的，那个不管我做什么都不会看我一眼的男人！” 　　对她许诺的财富不屑一顾。 　　捉住她却不碰分毫就放了回去。 　　她无法原谅那个男人，用尽一切办法要让男人屈服，但那个男人直到死，都不肯听命于梅芙。 　　所以她动了心。 　　那个不会听命于她的男人，那个对她不屑一顾的男人。 　　只身守护着一个国家，不为了向任何人夸耀，笑着了结自己生命的男人。 　　“说到底，不还是像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一样，因为到死都得不到才最想要。甚至死了变成从者也没改变，为此不惜向魔术王的圣杯许愿，创造出了狂王，化身为人类史的敌人……”汐见眼底的轻蔑越来越明显，“你根本就不爱任何人，你只爱你自己。” 　　毫不留情面地否定了梅芙内心连自己都确信的感情。 　　“闭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事！脚踏两条船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到头来，你跟我不过是一丘之貉！” 　　啪地，梅芙一巴掌扇在了汐见的脸上，却无法动摇那张脸上的表情分毫。 　　“所以才说你什么都不懂啊，生前作为人类，死后作为英灵，都始终连人类感情的一分一毫都不懂。”汐见不以为然地嗤笑。 　　梅芙渐渐感觉不想要这种嘴巴恶毒至极的男人了，反正那张刻薄的嘴，就算品尝起来也不会美味。 　　杀了他？ 　　但是这家伙比有圣杯的小库恢复得还要快，自己杀得死吗？ 　　不，果然还是要用她最擅长的手段强制降服—— 　　“哼，每个男人都说，跟我在一起的时间是最快乐的。”梅芙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笑容妖冶，“就让你好好见识一下吧。” 　　“不必了。”汐见打了个哈欠。 　　“这里是我的领域，与外部的时间流速可以随我的想法改变，斯卡哈也来不及救你，就别妄想——” 　　“固有结界是心象风景的具现，你的宝具内核用这种东西，就意味着哪怕内心只要有分毫的动摇，便会招致你的败北。”汐见的手忽然伸过来，扼住了梅芙的咽喉。 　　梅芙这才注意到，本该被车厢隔绝的战场喧嚣，竟然隐隐在耳边回荡。 　　难怪汐见的手脱离了束缚。 　　“的确是很麻烦的固有结界，不过你的好奇心害了你，给了我可趁之机。”汐见说，“交出圣杯，那你还能活着跟随特异点一起消失。” 　　“那种东西，早就不在我手上了。”梅芙从牙缝里挤出话语。 　　形势逆转，骑在他身上却被扼住咽喉的她，从第三者的视角看去，反倒更像一个被恶徒胁迫的柔弱女子。 　　“原来如此。”汐见不再啰嗦，无情地做出宣告，“这里太热了，你也冷静一下吧，女王梅芙。” 　　汹涌的疾风瞬间充斥在狭窄到逼仄的车厢里，脖子被掐住，几乎快要失去意识的梅芙，对这片领域的控制进一步降低。 　　而后，坚不可摧的马车从内部爆开，连带两头公牛也被吹飞，将围在牛车周围的战士碾压，响起骨头断裂的声音。 　　在战阵中厮杀的斯卡哈正要以魔术从外部攻击，就看到自己的爱徒竟然逃出了梅芙那对男人来说无解的车厢。 　　梅芙被无数的狂风如刀刃一样撕扯身体，发出的声音也被风声盖了过去。 　　连带灵核一起被撕裂的梅芙，靠在战场边的一块石头上，鲜血止不住的从伤口流出，她虚弱地抬起头，看着缓步穿过凯尔特战士，如入无人之境般，向自己走来的汐见。 　　“哟——” 　　低沉的声音传来，汐见抬起的枪骤然调转方向，扫在了一侧，与另一支更加异样的朱枪相撞。 　　“小库……你痊愈了啊……那我亲自出阵拖延时间，也算赶上了……”梅芙无力地仰起头，望着重新回归战场的库·丘林。 　　“赶上了？”汐见挑眉。 　　“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吧……我传说中的『二十八战士』。” 第七十二章 再战库·丘林 　　『二十八战士』（ClanCalatin）。 　　传说里由梅芙所生的『集合战士』。 　　人如其名，是融合了二十八名战士的一只怪物。 　　在传说中曾与库·丘林交手，将他逼到了最后一口气。 　　如果只是这样，汐见根本没有必要在意，但这时，迦勒底传来紧急通信，中部战线发生巨大的魔力反应。 　　拥有许多触手的黑影从大地之下钻出，直冲云霄。 　　美军的军阵看到这些怪物，顿时产生动摇，开始不自觉地向后撤退。 　　“魔神柱？”汐见荡开狂王的枪，向后退了几步，望着中部战线那边。 　　“解析结果出来了，魔神柱总数28，没有发现任何幻术或者精神操作的痕迹，都拥有与在第二特异点出现过的魔神柱同等规模的魔力量！” 　　管制室的情报员立即报告了这个惊人的事实。 　　梅芙召唤了28柱魔神，从她刚才说的话来看，应该是嵌入了『二十八战士』的框架，才得以召唤成功。 　　“这想法也太可怕了！就连所罗门都没有尝试过！”罗玛尼震惊万分的声音从通信器里响起。 　　汐见不禁在心里表示同情。 　　当事人发言就是充满了说服力。 　　回想第五次圣杯战争终盘时的战斗，彼时所罗门就说过，在冬木圣杯战争的体系下，魔神们的力量会被限制，他每次最多只能同时召唤出四柱，才能保证发挥完整的力量。 　　“……真是讨厌，就算天崩地裂了，你这种男人都无动于衷。”奄奄一息的，梅芙用尽力气表达了对汐见的不满。 　　汐见按住脖子扭动，发出细微的响声：“魔术王都亲自到第四特异点来杀我了，还能有比这更让我吃惊的事情吗，女王梅芙？” 　　“真是讨厌……”梅芙狠狠地瞪了汐见一眼，眼神就变得迷离起来。 　　她的魔力反应正在变弱，灵基很快就无法维持下去了。 　　“要走了吗？”狂王无视了战场，询问梅芙。 　　“嗯……你会夸奖我吗？”梅芙艰难地笑了。 　　“会，你以女王的身份守护着自己的国家，你这女人真想做，其实也能做到嘛。”狂王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听上去无比感慨。 　　“好开心……这一句话我一直都想听你说……”梅芙用尽全力伸出双手，试图拥抱狂王，“圣杯……我的一切，都给你……永别了，库·丘林……” 　　她用尽全力，终于吻到了将头低下去回应的狂王。 　　汐见难得地没有趁这个机会发难，他看着渐渐消失的梅芙：“稍微撤回前言，女王梅芙。你也懂得什么是爱，只不过这份爱过于扭曲了。” 　　简直就像飞蛾扑火一样愚蠢和不计代价。 　　“爱本来就是这种东西，你自己心里也清楚的吧？”斯卡哈落在他身后。 　　“怎么办，现在的确只有狂王一个人了。”汐见头也不回地询问师父。 　　斯卡哈却摇摇头：“不了，上次交战已经证明，我没办法打败他了。清理门户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至于我，就替你去帮其他人收拾那些魔神柱吧。” 　　说完，她骤然消失在原地，如一颗红色的流星般奔向中部战线，沿途的凯尔特战士只要被划过，就会四分五裂，鲜血飞溅。 　　“过度绕原路，大概就是我的起源吧……”库·丘林看着梅芙消失后的空地，“在成为好女人的瞬间，她就一脸满足地消失了……” 　　说话间，他身上的气场骤变，让汐见想起来原本的库·丘林。 　　毫无征兆地回马枪，在气场变化的瞬间，向着汐见刺出，被他歪头自然地躲过这致命的一击。 　　“别拖拖拉拉的，再拖拉的话，南部战线就归我了。”库·丘林咧开嘴笑，牙齿泛着森冷的白光，“再说了，不就是死了一个女人，你不会天真到以为我会有什么改变吧？” 　　几乎是闪避这一刺的瞬间，汐见手中的枪划出流畅的弧线，扫向狂王的头颅，被他以手甲挡住。 　　“怎么会？你是梅芙向圣杯许愿之后诞生的，能与她同在的邪恶之王。”汐见静静地开口，“师父已经说了，由我来清理门户。” 　　“说得好，师弟。”库·丘林的神情狰狞，让这声称呼听上去充满讽刺意味，“我才是这片大地上的『王』。” 　　宛如数日前战斗的再现，同样的朱枪再度以人类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交锋，两人的身影化为了足以撕裂任何胆敢靠近的绞肉机。 　　就连那些没有自我的凯尔特战士，也本能地向后退去，避免被这场战斗卷入。 　　“很好，非常好。” 　　狂王进攻一枪快过一枪，力量却丝毫没有因此减损的势头，每一次与汐见手中的枪碰撞，都会迸发出惊人的风压，震得汐见的虎口发麻。 　　但有狂王也有一样的感觉，这个被斯卡哈叫做爱徒的人类，他从一开始就没往心里去，只当成了一介魔术师，却不曾想到汐见如此能扛。 　　终于，他找到了进攻的时机，以枪刺向汐见的肩膀，只要对方闪避，他就能顺势调转枪头，直取咽喉。 　　如同看穿了这份意图，汐见不躲不闪，硬生生地接下这一枪的同时，也将手中的朱枪刺出。 　　两人的朱枪插在对方的身体里，鲜血顺着枪刃流出后，从枪杆上低落。 　　库·丘林压根不在意这点伤势，他残忍地转动着枪头，听着肌肉和骨头被搅合在一起碎裂的声音。 　　这一幕看得那些美军士兵都心生恐惧，可惜库·丘林没办法继续用这种方式折磨汐见，插在狂王身体里的枪尖，散发出令他厌恶的魔力。 　　用朱枪作为媒介，直接从狂王的内部发动魔术。 　　察觉到这一点，库·丘林猛地抽出魔枪，与做出同样举动的汐见后退，被魔术烧焦的伤口却也因此止血。 　　他冷冷地看着汐见因重伤而无力垂下的手臂，竟然像是时光倒流一般，渐渐地复原，隔着迦勒底贴身的战斗服，能够看到他的肌肉和骨头已经复位。 　　“竟让能够承受混杂了圣杯之力的诅咒啊，小子。” 第七十三章 对狂王的质问 　　话是这么说，但狂王老早就注意到了这点，以置换的魔术代替斯卡哈承受宝具『噬碎死牙之兽』。 　　以人类而言也好，御主而言也好，都是过于疯狂的举动。 　　但是同样承受了诅咒，汐见却早已先他一步重返战场。 　　“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呢？”汐见活动了两下手掌后，再度挥舞着双枪杀了上来。 　　这一次由他主攻，狂王被双枪间不容发的攻势逼得连连后退数步，才终于站定脚跟，将汐见的双枪防住。 　　“小子，诅咒对你无效是吗。”库·丘林说。 　　“如何呢？要不你再解放一次宝具试试看？”汐见说着，炽烈的温度沿着双枪扩散开来，逼得狂王也后仰脑袋，避免跟这对枪靠得太近，“炼狱之火！” 　　刹那间，双枪被点燃，熊熊大火在战场上燃烧、爆炸，将库·丘林包裹在内，超越了一般火焰的高温再度扰乱了库·丘林的节奏。 　　汐见趁势抽走双枪，一记回旋踢讲讲命中狂王腹部，将他踹飞出去十几米。 　　燃烧着的狂王在翻滚途中顺势起身，将同样被火焰缠绕的朱枪举起。 　　“『剜穿鏖杀之枪』（Gae Bolg）。” 　　朱枪原本的用法。 　　作为对军宝具，投掷出去之后，引发大规模的爆炸。 　　但是有什么地方不同。 　　汐见知道这宝具是冲着自己而来的，能够追踪目标的移动，闪躲只会带给狂王继续进攻的机会。 　　所以，只有一个答案。 　　“『贯穿死翔之枪』（Gae BolgAlternative）！” 　　两柄魔枪如同两枚导弹，精准地命中对方，在空中碰撞。 　　但是库·丘林的魔枪却轻松地压制了汐见的那支，被一点点地推了回来。 　　汐见这时候看向库·丘林，对方挥去了身上燃烧的火焰，但留在身上的却不只是烧伤，还有全力投掷过后，肉体出现崩坏的裂痕。 　　原来如此！ 　　他恍然大悟。 　　不计较肉体的损坏，将朱枪全力投掷出去，并将卢恩魔术全部用在修复身体上面。 　　而最难的一点，在于这种投掷方式，会在肉体崩坏时带来常人难以想象的剧烈痛苦。 　　“还有第二支！” 　　决定性的差距不止在这一处。 　　出师之时，库·丘林只得到了一支朱枪，而汐见得到的却有两支。 　　将第二支朱枪也投掷出去，却并没有用来对抗狂王的宝具。 　　这支枪直奔失去了武器的狂王，不出所料的结果，正在一点点依靠卢恩魔术修复身体的狂王，露出无畏的狂笑，交叉双臂，以全身的力量防御这一击。 　　两场爆炸在两侧同时发生。 　　烟尘缭绕，谁都看不清魔枪落地之后，发生了什么。 　　下个瞬间便是两道身影冲了出来。 　　狂王咧开嘴，笑得越发兴奋，汐见则咬着牙，两人的拳头交错，命中了对方的身体。 　　同样的武器，同样的招式，同样的攻击。 　　诅咒也好、朱枪也好，全都在两人的战斗中变得没有意义。 　　“相当聪明，知道继续靠武器打不出结果——”库·丘林狰狞地盯着汐见，话音未落，就向后飞了出去。 　　“现在的话还来得及，我给你用魔术强化身体的时间。”汐见举着拳头，他的手上缠绕着卢恩文字。 　　“没有那个必要！”狂王一个翻身站稳后，再度冲出来。 　　他转动身体，那条粗重的尾巴狠狠地落在汐见的脑袋上，足够将人类脑袋打得粉碎的一击，汐见却只是微微动了动。 　　“是吗，那就咬紧牙关！”汐见果断地抓住那条尾巴，将狂王整个人扔了出去，“狂王！” 　　砸在岩石上停下的狂王刚刚睁开眼，汐见就来到了面前。 　　片刻不停的攻击，逼得库·丘林交叉双臂格挡。 　　“真是凶狠啊，只是为了修复特异点的话，有必要愤怒到这个地步吗？”狂王盯着汐见宛如有黑色火焰在燃烧的黑瞳。 　　“当然会愤怒，因为我嫉妒过你，嫉妒过是师父第一个弟子的你。”汐见再度砸下拳头，“但是，我嫉妒的是光之御子库·丘林，也跟那样的你战斗过！而不是沦为这种王的你！” 　　对于沦为只知道杀戮的王，汐见看到之后，只有无尽的失望与愤怒。 　　“不过是个人类，也配在这里侈谈为王的资格吗？”库·丘林抓住汐见的拳头，用膝盖顶向对方的腹部。 　　汐见咬着牙笑，一记上勾拳打在库·丘林的下巴：“我见过很多的王，骑士王、征服王、英雄王、魔术王……” 　　当然……还有那两位爱着他，他也深爱着的女王。 　　“每个王都有所不同，或为理想、或为野心、或为愉悦，又或为责任。”汐见的手上缠绕着魔力，下一个魔术已经完成，“无论哪一个王，他们都是为了某样东西才成为王！” 　　他掀起极寒的冰霜，瞬间将库·丘林冻结，并发出质问： 　　“你又为了什么！” 　　在狂王身上，看不到这些东西，也感受不到这些东西。 　　一个只为了杀戮而存在，只能将一切都破坏殆尽，最后站在无人的荒野上，不会再有任何人敢去唱反调的，徒有名号的王。 　　如果被自己嫉妒过的师兄，只是这种程度家伙，连带着汐见自己过往的心态，也变得滑稽可笑起来。 　　这是他绝对无法容忍，与人理修复无关的私愤。 　　“没错，就算梅芙死在面前，就算这样被你质问，我也什么都感觉不到。” 　　坚冰之中，库·丘林的声音缓缓响起。 　　“见识过那些个被铭刻在人类史上的王，才让你这么牙尖嘴利吗。” 　　灵子从库·丘林的身体里飘出，在他的胸前渐渐凝聚为一个金黄色的双角锥。 　　圣杯。 　　梅芙说过，她早就将圣杯交给了狂王。 　　察觉到接下来会发生很不妙的事情，汐见立刻发动魔术，要将圣杯从狂王石手中夺走，然而圣杯没有因为他的魔术而转移。 　　“你说的这些，要是换一个我，肯定会大受触动，可惜现在的我什么都感受不到。这样看来，的确是不太符合你对王的判定。但想要就此否定我的话，还远远不够——” 第七十四章 魔神·噬碎死牙之兽 　　“『圣杯啊，能够实现愿望的究极之器，显现吧，牢记吧，转变吧。降临此处之物，实为七十二柱魔神是也。』” 　　低沉的吟唱从坚冰下的库·丘林口中传出，无比凶恶的魔力几乎呈现出实体，坚冰进一步开裂、融化、蒸发。 　　浓厚的水蒸气遮蔽了视线，汐见顾不上观察，抬手就是一个风属性大魔术。 　　龙卷盘旋聚集，将这股烟雾吹散，显现出了那之中漆黑与不祥的身姿。 　　狂王库·丘林的身体被魔神柱的躯体包裹，却没有像第四特异点的玛奇里那样，彻底转化为魔神柱，而是将魔神柱化为了类似朱枪那样包裹在身上的甲胄。 　　被包裹起来的，头部还有魔神柱的眼睛在微微颤动。 　　“这个是……”汐见举起魔杖，死死地注视着狂王此刻的形态。 　　“七十二柱魔神之中的一柱，哈帕斯，不……”库·丘林低声说，“魔神·噬碎死牙之兽。” 　　『噬碎死牙之兽』，正是狂王库·丘林的另一件宝具。 　　将用来制作朱枪的原型，红海怪物·海兽库瑞德的外骨骼暂时具现化，作为铠甲穿在身上的，攻击型骨甲装备。 　　华盛顿的那次交战，狂王正是以这件宝具的身姿，突破了斯卡哈的宝具大门。 　　而现在，库·丘林以圣杯的力量，将魔神哈帕斯与朱枪一起，用来发动『噬碎死牙之兽』，自己转变为了全新的魔神—— 　　“库·丘林和魔神柱的反应融合在一起了……”罗玛尼惊呼的声音传来，“那不是这个规模的个体能够控制的魔力量啊！” 　　汐见微微转动魔杖：“有圣杯的力量，以及空壳一样的人格，也不算奇怪才对。” 　　但问题远不止这些，库·丘林化身的魔神，只是眼睛微微一瞥，就给将凯尔特南部军阵撕裂得所剩无几的美军士兵，带去了莫大的压力和恐慌。 　　余光微微瞥见士兵们本能般后退的场景，汐见十分理解。 　　这种近乎刻印在人类遗传因子之中，对于原初之物的恐惧，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抵抗的。 　　就算是英灵，也一样需要克服这种感觉。 　　只要存在于此，魔神身上就会带给目睹它身姿的人以宛如精神污染一样的恐惧。 　　但很奇妙的，汐见发现自己并不恐惧。 　　仿佛在什么时候，他就已经遭遇过远在此之上的存在，那份恐惧感早已被他凌驾。 　　一瞬间的分身，给了魔神进攻的机会，宛如头盔的部分，四只眼睛亮起。 　　巨大的爆炸于汐见的脚下显现，在荒凉的大地留下了数个大坑。 　　然而真正应该被爆炸和光线撕裂的目标，却已经消失不见。 　　魔神抬起头，汐见出现在了半空之中。 　　“不好意思，这种招式已经见过了。”汐见挥舞魔杖，卢恩文字在空中结成简洁清晰的术式，“要杀我，至少拿出新东西来！” 　　那些卢恩构成的四个术式之中，四条火焰巨龙咆哮着钻出，张开血盆大口，向着魔神俯冲而去。 　　凌厉、凶狠、迅捷。 　　过于宽阔的攻击范围，就算是魔神也无法彻底多开，果断地选择抱紧双臂防御。 　　炽烈的火焰灼烤着魔神哈帕斯构成的铠甲，没有被甲胄覆盖的部分，则不断地重复着烧伤又复原的过程。 　　那些铠甲上的眼睛各自无规则的转动，每时每刻地捕捉四周动向，卢恩魔术的火焰并不足以让这些得到了圣杯之力的眼睛丧失功能。 　　终于，火焰消散时，一只眼睛捕捉到了魔神死角的影子。 　　挥舞出去的巨大利爪撞上了汐见的魔杖。 　　正中下怀。 　　魔神转动尾巴，从一侧飞速刺向汐见。 　　然而对方却故技重施，极寒的魔力迅速扩散，坚冰再度冻结了魔神化的库·丘林身体，那足以贯穿汐见脖子的尾巴，凝固在了即将解除到皮肤的前一瞬。 　　这个时候，冰面下的眼睛看到了更加麻烦的东西。 　　汐见故意以短兵相接，目的在于封住魔神的动作后，让那些早就等在四周的利刃落下。 　　并未丧失全部理性的魔神，也猜到了汐见会再度故意贴近，以自身诱敌，为预备的魔术制造机会。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放弃防御发动反击，绝不一味地被动挨打。 　　魔神的手臂挣脱了坚冰，高高举起。 　　“全咒炽枪，疯狂燃烧吧，死牙之兽。” 　　数不清的朱枪从魔神的身体里生出，密密麻麻地扩散开来，抓住汐见将退未退的间隙，将他的全身上下刺穿。 　　血肉模糊的汐见伴随着爆裂的冰块飞出，但失去了停滞的冰霜利刃，也向着库·丘林的身体飞去，无视了那些尖锐又带着诅咒的棘刺，撞上魔神后发出一连串的爆炸。 　　远在中部战线的从者是士兵们，也感受到了这从南面呼啸而来的暴风。 　　原本满是荒凉，只能看到稀疏零落植被的荒原，此刻已经彻底被冰霜覆盖，在这些冰霜之上，又是斑驳的血迹，把纯白染成鲜红。 　　只要踏足这里半步便能嗅到让人反胃的血腥味。 　　然后，汐见倒在了冰面上，狂王化作的魔神站立在远处，这一带的鲜血全都是双方流下的。 　　那对的魔枪插在距离自己百米之外的地方。 　　汐见只是瞥了一眼，他翻了个身抓住手边的魔杖，缓缓站立。 　　魔神却在此时扑通一声跪下，破碎的魔神柱铠甲中，数不清的孔洞在流血，状况并不比汐见好到哪里去。 　　看似因为被抓住机会反击，显得狼狈的汐见，反倒在此刻占据了优势。 　　权能与圣杯。 　　双方都在不停地治疗自己的伤口，汐见感觉自己已经比上一次更加熟悉这不完整的权能，他稍微让意识下沉，就能清晰地分辨每一个伤口的深浅、大小，以及诅咒的程度。 　　过快的复原身体，让汐见的身体腾起一阵烟雾，发出像是篝火被水浇灭的声音。 　　他抬起魔杖，对准了恢复速度比自己更慢的库·丘林。 　　卢恩文字渐次亮起，在魔杖的前方围成了一个圆。 第七十五章 殊死 　　“宝具吗。” 　　魔神抬起头，低沉地叙说。 　　“不是宝具，只是试图触及宝具这一幻想的魔术。”汐见擦掉嘴边的鲜血。 　　“是吗，那就……”魔神抬起头，只能看到那些头盔上的眼睛发光，“不足为惧。” 　　凝视，然后射出能够烧灼融化万物的激光，却被原初卢恩构成的防护术式阻挡。 　　这种程度的攻击，只能算作试探，并不足以作为反击的手段。 　　北部战线传来剧烈的声音，梅芙召唤的二十八条魔神柱，正面临着师父与诸位英灵们一同的讨伐。 　　纵然每一柱都有着足以匹敌英灵的力量，但在拥有强大意志的英灵面前，依旧稍显不足。 　　“北部战线，魔神柱已有半数消灭。”迦勒底传来摩根的声音，“无需顾虑，吾夫。” 　　“真是……每次听到你的声音，都这么让我安心。”汐见稍微开了个小差。 　　话音未落，魔神已经冲了过来。 　　『抵达究极的幻想』发射，却被对方硬抗了下来。 　　『噬碎死牙之兽』发动之后，库·丘林的耐久会上升至EX，现在有了圣杯之力和魔神之力，更是能够在不下于骑士王宝具常规解放的这一魔术攻击中，硬生生地顶着魔力奔流突进。 　　但这并非毫无代价，他身上的魔神铠甲随着艰难地突进，一点点地剥落，露出下面的身体和肌肉。 　　汐见很想再进一步加大魔术的规模，但从开战之后到现在，先对阵芬恩、迪卢木多，后依靠破绽，从内部强行打破梅芙的宝具。 　　甚至没来得及喘息，便又与库·丘林死战，连续释放高规格的卢恩魔术。 　　纵然有庞大的魔力量，也已经快要见底。 　　终于，当库·丘林顶着宝具来到近前时，伴随着魔神铠甲的大幅度剥落，面孔以及上身都裸露在外，连那对利爪都破碎之时，汐见的魔术也骤然停止。 　　双方都在剧烈喘息，都已经到达极限附近。 　　视线交汇的瞬间，几乎同时出拳。 　　直线出击的拳头命中汐见的同时，他的勾拳也分毫不差地命中库·丘林的肝脏。 　　冲击力让两人都各自后退了半步。 　　接下来，战斗变成了一场最原始的斗殴，没有宝具，没有魔术，只能依靠最原始最纯粹的战斗技巧和本能交锋。 　　面颊、喉咙、腹部，凡是能够让对方无力化的部位，全都尝到了坚硬的拳头滋味。 　　“真是有够烦人……比师父还夸张……”库·丘林说，声音低沉而断断续续，像是在感慨。 　　“跟师父说没说无关，跟迦勒底责任也无关……我会打败你！否定你！狂王！” 　　汐见咬紧牙关，躲开迎面而来的拳头，一记上勾拳砸在库·丘林下巴上，将他掀翻了出去。 　　就算是强弩之末，库·丘林的拳头也本该足以直接轰碎人类的头颅，汐见却毫发无损。 　　同样的，汐见的拳头如果落在人类身上，足以粉碎身体内的脏器和骨骼，使之化为绞肉。 　　甚至就算是一流从者硬吃这样的拳头，也不会好受。 　　但师出同门的两个男人，却依旧屹立不倒，一拳接着一拳。 　　原本只是作为梅芙的愿望化身，被她召唤出来的存在，库·丘林感觉不到任何东西，他是先当上了王，再去决定成为王的理由。 　　作为英雄过去，生前的记忆，全都被封印起来，就算知道，也跟看着别人的记录一样无异。 　　但是随着梅芙的消失，随着圣杯和魔神柱力量的消耗殆尽。 　　一些本不该存在于这个库·丘林身上的记忆被再次唤醒，连带着……身为英灵，身为境界记录带不可能携带的，作为从者时的记忆。 　　他认识眼前这个男人。 　　活在两千年以后的遥远时代，却与他师出同门，又比他更加深得师父真传，唯一称得上师父至爱的人。 　　战斗的喜悦、沸腾的热血、不屈的意志。 　　这些本不属于狂王库·丘林的东西，正一点点地苏醒过来。 　　明明只要立刻撤退，依靠圣杯的力量，他就能重新收拾这个特异点。 　　但已经没有必要。 　　在这里的只有两个战士。 　　用尽全身力气的一击。 　　库·丘林命中了汐见的腹部，汐见则打穿了库·丘林的胸膛。 　　双方僵持在那里。 　　随后，库·丘林的手无力地垂下。 　　“……灵核已经撑不住了……”他说。 　　汐见没有抬眼，只是看着地面的鲜血：“语气变得像原先了啊，果然梅芙一死……你就会开始不受控制地否定现在的自己……” 　　“魔术师都这么不讨喜……非要把看穿的东西说出来……”库·丘林站在那里，与汐见的眼睛互不相让地瞪着。 　　“呵……”汐见发出一声低笑。 　　库·丘林咧开嘴，看上去十分满足：“真是场爽快的战斗，这次没有魔术王之类的家伙出来搅局……” 　　一言不发的汐见看着库·丘林，对方的身体变得透明，渐渐地消失了。 　　在他消失的地上，金色的双棱锥悬浮，那是这个特异点的圣杯。 　　“现在开始，圣杯回收工作……” 　　如平时那样起动魔术回路，一股虚脱感包围了汐见，他脚下一滑，向后倒了下去。 　　“你做得很好，我为有你这样的弟子而感到骄傲。” 　　斯卡哈抱住了他，并用魔力帮他将圣杯回收。 　　“师父……” 　　汐见想问二十八柱魔神怎么样了，放眼望去，却看到北军和中央部队的从者们，站在起起伏伏的战场上，用赞许的目光注视着他。 　　“好好休息一下吧，距离特异点的人理精算还有些时间，先恢复过来再灵子转移。”斯卡哈说。 　　“师父交给我的事，我做好了。” 　　“不用特意说明，我都看到了，所有人都看到了。” 　　魔神柱们先于库·丘林被消灭，从者们立刻赶向南方支援汐见，却看到了那场纯粹而原始的肉搏战。 　　那不是他们可以介入的战斗，所有英灵都带着敬意，见证了汐见的战斗。 　　“那这样的话，我反而要不好意思了……”汐见无奈地笑笑，“万众瞩目之类的，实在不适合我。” 尾声 迦访 　　女王梅芙与狂王库·丘林的先后退场，标致着这场发生在距离华盛顿不过一两百公里的决战，落下了帷幕。 　　那些梅芙利用圣杯和自身的能力，制造出来的凯尔特战士，也随着主人的消失，从战场上退去。 　　美军在这场战斗中损失惨重，机械兵在战场上移动，收敛战死的同袍遗体。 　　所幸凯尔特战士不会留下遗体，打扫战场也就不需要分辨敌我，反倒是一个算不上好消息的消息。 　　汐见靠在可以俯瞰战场的岩石边醒来，他现在身处于一个能够俯瞰南部战场，也能看到中部和北部战场的山崖上。 　　南丁格尔正蹲在他面前，仔细观察着他的状况。 　　“……这是在干什么，以为我死了吗？”汐见有点尴尬。 　　“不，只是她不相信一个人能如此轻松的复原。”斯卡哈坐在他身后的岩石上，声音从头顶传来，“你看，我没有欺骗你吧，南丁格尔？” 　　“真是不普通的人。”南丁格尔相当惊讶，却也无可奈何。 　　不需要任何治疗，只是小睡了十几分钟，身上的伤势就不合常理地复原了。 　　看到汐见苏醒，从者们都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行了，别这样看着我，被大家簇拥实在不适合我。”汐见哭笑不得。 　　他刚想摆摆手，让大家散了，却发现自己的手一直被卡莲捧着。 　　“让你担心了。”汐见握了握卡莲的手。 　　“没事就好。”卡莲只是摇摇头，并没有放开手。 　　他在卡莲的搀扶下，缓缓地站起身来，望着从者已经渐渐退去，只剩下士兵们在整理的战场。 　　“北美特异点能够修复，全仰赖各位的支持与奋战，如果没有各位守护人类史，守护人理的这份心，或许此时此刻，我仍旧与卡莲、与师父，还有南丁格尔小姐，在这片大地上奔走吧。” 　　他郑重向那些来不及道别的从者们，表达了自己衷心的感谢。 　　尽管受了很多伤，尽管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最终还是抵达了目的地，迦勒底在第五特异点也并未因此减员。 　　这就足够了。 　　“我们不过是做了自己应做的事，你身为迦勒底的御主，却比我们这些从者奋战得还要勇猛。”南丁格尔说，“独自面对狂王的这份勇气，大家除了佩服，再无其他感想。” 　　但说到这里，她的话锋一转：“不过那种不惜负伤也要战斗的方式，实在无法认同。对于作为一名魔术师，一名战士的你而言，这是一种『疾病』。” 　　“……只要上战场都免不了有些伤病吧，不用这么夸张啦，南丁格尔。”汐见被吓了一跳。 　　毕竟南丁格尔起初与他们同行的理由，就是要根治这片大地的『病因』。 　　这位Berserker对于治病，有着令人咋舌的执着。 　　“无论如何，那都不再是我能担心的问题，所以我已经借由御主的通信器，向迦勒底说明了这些看法。”南丁格尔说。 　　“……”汐见无言以对。 　　卡莲只是摇摇头，一副愉快的表情：“今后我会注意爸爸这些方面，如果下次再负伤了，我会戳你的伤口。” 　　“你只是想看我疼得到处打滚吧。” 　　汐见的吐槽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迦勒底那边也传来轻松的声音。 　　笑过后，南丁格尔伸出手来，与汐见相握，互相点头道谢，接着，她便从这个特异点退去了。 　　然后，迦勒底的灵子转移也再度开始，他和卡莲也将从这个特异点退去。 　　“从者们已经基本上都离开了，特异点的修复，以及人理精算也差不多要开始了。”斯卡哈从石头上跳下来，走到汐见身边，“差不多该说道别的时候了。” 　　“师父……”汐见相当不舍。 　　“不必露出这种表情，会再见面的。”斯卡哈捏着下巴，意味深长地说，“毕竟是关系到人类史存亡的大事件，要是人类史都消失了，我做过的一切都会变成空白，连带着自己也一样。” 　　“伟业。”汐见又想起来斯卡哈此前说的话，“能够超越神明，抵达那个地步，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什么样的目的，才会做这种事啊。” 　　斯卡哈握住汐见的手臂：“无论是出于善意也好、恶意也罢，到了这个地步，对我，对其他被记录在人类史上的英灵们来说，已经很难再去简单地评判。但你还确实地活着，还活在当下，你有必要弄清楚魔术王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汐见摇了摇头：“一个连自己来历都不清楚的人，真有资格去做那种事吗？” 　　“资格不是谁赋予的，而是自己赢得的。无论你曾经是什么人，无论你来自什么地方，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斯卡哈摸了摸汐见的头发，“你都是我最爱的弟子。” 　　“嗯。”汐见认真地点头应和。 　　然后，师父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她大概是费了点工夫，才拖到最后一个跟他告别。 　　意识渐渐模糊，他和卡莲的灵子转移也再度开始，向着迦勒底返航。 　　再度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筐体透明的玻璃，仪器检测到汐见的醒来后，就自动打开了舱门。 　　他扶着筐体的门走了出来，正对上摩根那张相当不愉快的脸。 　　“摩根……”汐见想道歉，但觉得道歉也不顶用。 　　比起语言，还是用实际行动表示更好。 　　不过这里是管制室，等在这里的除了摩根，还有罗玛尼和其他工作人员。 　　返回迦勒底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医务室接受全面检查。 　　“北美特异点的事，等下——”汐见刚要开口。 　　“我在房间里等你，你一个人过来。”摩根淡淡地说完，转身就走掉了。 　　罗玛尼挠了挠头：“哎呀，感觉你有大麻烦了。” 　　“这哪能叫麻烦啊。”汐见跟罗玛尼往外走，准备去医务室。 　　“不，我是说真的，因为在你醒过来之前，这边出了点情况。”罗玛尼说。 　　“情况？”汐见以为是特异点的事。 　　但随后刚刚跟他到别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听到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稍微比你先一步过来了，可惜有人不太欢迎我啊。” 　　在汐见都快把眼珠子瞪出来的表情里，斯卡哈靠在灵子转移执行机构的大门边，一如既往优雅地对汐见招手。 　　“……我现在应该露出怎样的表情才好？” 卷末语 　　第四卷到此完结，按照最初的想法，是尽可能简短地将比较关键的特异点F和伦敦、北美讲完。 　　毕竟如大家最后所见，斯卡哈来到了迦勒底。 　　但这个到来的方式，请允许我再稍微卖个关子。 　　接下来在第六和第七特异点会稍微变更形式，每一个特异点都单独开一卷，但长度应该会比第三卷短一些。 　　那么，明天见。 序章 “命悬一线”（1） 　　『你既做了这事，就必受咒诅，比一切人野兽飞禽更甚。你必经受流离，终无可去之处。』 　　忽地，汐见天溪从睡梦中睁开眼，看到的是躺在病床上的奥尔加玛丽。 　　第三特异点的战斗过于艰辛与困难，或许是魔术王察觉到了汐见的存在，所长一行的前往的第三特异点也出现了与推定的人理奠基值不相符的复杂战斗力。 　　就结果而言，虽然全员生还，但作为御主的奥尔加玛丽与藤丸立香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特别是奥尔加玛丽，为了庇护玛修，而被赫克托尔的投枪冲击波波及，在灵子转移返回迦勒底之后，刚从筐体出来就昏倒过去了。 　　距离第三特异点修复工作结束，已经过去了一周。 　　奥尔加玛丽虽然在转天就醒了过来，但被罗玛尼和整个医疗部门建议继续在医务室静养。 　　今天是汐见过来看望她，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后，她就又睡着了 　　不熟悉的身体，对烈度过高的战斗来说，负担太大了吧。汐见心里猜测着。 　　好在她的状况一切正常，也就不用过去担心。 　　他捏了捏眉心，自己刚刚也打了个盹，做了个不那么清晰的梦，以及令人费解的话语。 　　也许自己也该回去休息了。 　　想到这儿，汐见抬起手去理了理奥尔加玛丽的额发，准备联络管制室那边，看看谁能来跟自己换班。 　　听说立香这两天恢复得差不多了，虽然身上还有绷带没拆，但她一直要求着要来看望所长。 　　不如今天就让立香过来吧？汐见如此思索着。 　　呲—— 　　医务室的自动门缓缓打开，一个脚步声走了进来。 　　“对小女孩做这种事，实在是没办法让人赞同啊。”斯卡哈的声音响起。 　　汐见收回手：“别说得我好像在做什么奇怪的事一样。” 　　“我听说了，这孩子很仰慕你，把你当成她父亲一类的存在看待。”斯卡哈的手搭在汐见肩膀上，轻声调笑道，“就算的确收养并养大了两个女孩，也不能掉以轻心啊，爱徒。” 　　“掉以轻心？”汐见一愣。 　　“对人类来说，没有血缘却又能给予父母爱替代品的异性，很容易在无意间让这份感情异化。”斯卡哈的手搭在汐见的肩膀上。 　　“没想到师父对人类的心理这么有研究，我以为你守在影之国，就不问世事了。”汐见说。 　　斯卡哈自得地哼了一声：“参考样本是我，所以很容易得出答案。” 　　“……呃……”汐见被噎得哑口无言。 　　尽管在影之国的时间里，师父对他来说，并没有养育的过程，但一个成熟的女性在那段时间对举目无依又不知道自己来历和过去的人而言，确实很容易促成类似俄狄浦斯情结一类的东西。 　　“哦呀？你是真的这么想的？”斯卡哈貌似很惊讶的样子，“难道在你眼里，我除了师父、爱人、最信赖的战友之类的身份，还被你当成母亲了？” 　　“没有啊……”汐见无力地否认。 　　尽管有类似的情绪在那里，但绝没有也不会到那个地步。 　　“用不着这样害羞。”斯卡哈颇为愉快地揉着他的头发，像是什么值得把玩的宝物，“刚才的话都是玩笑，对你而言，这孩子与樱和卡莲类似，在你眼里的分量差不多吧。” 　　汐见点了点头，他指着旁边的椅子：“师父坐啊，站着不累吗？” 　　“想坐的时候会坐。”斯卡哈站在汐见的身后，一根一根地理他的头发。 　　“好吧。”他只能苦笑着应声。 　　“第三特异点的终盘，刚好在我来到迦勒底之后……这孩子拼了命保护玛修啊。”斯卡哈说。 　　于是，汐见叹了口气，将奥尔加玛丽的事娓娓道来：“大概是为了赎罪吧。师父也知道，玛修是前所长主导的实验诞生的试管婴儿，但对于玛丽来说侲，其实也是在马利斯比利死了之后才知道的事——” 　　因为这件事的打击，她在得知这个事实后的一个月里，都陷入了心因性拒食症，歇斯底里的程度也比平常增加了三成。 　　本来敬仰的父亲突然离世就足够打击人，加上这种即便是身为魔术师也会觉得不人道的真相，以奥尔加玛丽的性格而言，只能说是一种恐怖。 　　“『玛修一定会报复我的！我一定会在厕所之类的地方被残忍杀害！这是理所当然的！』出于同情心，我去看望因为拒绝进食而奄奄一息，几乎全靠魔术回路和传承刻印维持生存的她，一直在自言自语地重复这样的话。”汐见说，“不过好在即便如此，她也没有逃避面对玛修。” 　　发现她歇斯底里的模样后那段时间里，汐见每天都会去例行探望，并准备好亲手做的餐食。 　　虽然只是粥、面条之类的东西，一开始奥尔加玛丽依旧拒绝进食，但当她发现如果不吃掉，汐见就会一直坐在房间里盯着她。 　　像是给孩子施压的残酷老父亲。 　　“尽管花了点工夫，但好歹算是挺过来了。”汐见扶额，“也是多亏了她，玛修才能在迦勒底被作为人类对待，获得活动的自由。” 　　“所以你现在每天都过来看她，也是一种父母心？”斯卡哈问。 　　“也许吧，没准只是我多管闲事，毕竟她这个年纪的时候，樱和卡莲都早就不需要我操心了。”汐见耸了耸肩，颇为无奈地表示。 　　然后，他向后仰起头，从那双手里脱身，倒望着把自己头发弄得一团糟的师父：“在迦勒底待得还习惯吗，师父？” 　　“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我是出于自己的意志才来到这里。毕竟有个比库·丘林还让人放不下的笨蛋弟子呢。”斯卡哈深深地看着汐见，余光落在他脖子与衣领指尖的缝隙。 　　从那儿可以窥见草莓一样的痕迹，以及略显清晰的牙印。 　　这种伤口本可以眨眼间复原，他却没有掩饰掉，看来是某个人禁止他这样做。 　　想到这儿，斯卡哈低下头去，彼此的脸孔交错，只剩下嘴唇正对着。 　　“你在做什么，吾夫？” 序章 “命悬一线”（2） 　　突如其来的声音，是这世上少数几样能够带给汐见惊吓的事物。 　　——当然，必须是在特定的环境下。 　　比如现在。 　　他就因为这个声音失去了平衡，连人带椅子向后倒了下去，摔倒在了医务室一尘不染的地板上。 　　“至少扶我一把啊，师——” 　　吃痛的他睁开一只眼睛，恰好看到了面无表情的摩根，正低头俯视着自己，把他的尾音生生地塞回了喉咙。 　　“真是一刻也不能放松警惕呢。”摩根冷冷地说。 　　“……啊哈哈……”汐见尴尬地笑着。 　　不过虽然语气听上去冰冷至极，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处以去势之类的酷刑，但摩根做的，也只是蹲下来将汐见连人带椅子扶了起来。 　　“既然是从者，就应该履行作为从者的责任，第六特异点的证明工作已经完成，等到休整完毕后，迦勒底就要专注进行单个特异点的修复工作。” 　　这次把玩汐见头发的人换成了摩根，她嘴上语气漫不经心，手中的动作却将被斯卡哈弄乱的头发重新恢复原样。 　　“立香、樱、卡莲，又或者等所长醒过来，随便哪一个御主都可以，快去跟她们订立正式的契约吧，以免之后的战斗拖累大家，Lancer。” 　　汐见讪讪地补充：“那个……师父这次好像不是从者，而是……本体……” 　　当然，他也说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按照师父的解释，貌似是因为人理烧却的特殊事态，加上影之国也被一并烧却的关系，她才能暂时无视世界的藩篱，只身前来迦勒底。 　　据斯卡哈自己所说，人理烧却发生之后她就可以离开，但因为没有汐见所在的迦勒底坐标，才没有行动，去第五特异点也只是响应抑制力召唤的行为。 　　不过这样的结果就是，斯卡哈的实力也被相当程度的限制住了，水平就跟她在第五特异点的时候差不多。 　　唯一的好处是不需要订立契约就能活动，是货真价实的单独行动EX水准。 　　“的确，那几个女孩都是优秀的御主，不过最优秀且空着手的御主，这里不是还有一个？”斯卡哈的手落在了汐见的头上。 　　一场针对汐见头发管理的无声战争就此打响，让汐见无心享受，只觉得芒刺在背。 　　虽然斯卡哈现侫在并非从者之身，但以非常规手段来到迦勒底的她，可以采取魔术师之间的契约手段，让汐见在她身上留下刻印，从而获得汐见的魔力支援，让实力能够多发挥几分。 　　“吾夫已经有我了。”摩根说。 　　“但据我所知，你到现在都没有正式在迦勒底公开自己的从者身份，更没有参加灵子转移。”斯卡哈眼神锐利地与摩根对视，“于你而言，人类史如何并没有区别才对。” 　　“真是不好笑的玩笑啊，斯卡哈。”摩根不以为然。 　　汐见有点意外：“所以你不讨厌人类史？” 　　“无所谓讨不讨厌，但能让人喜欢起来的东西真的不多，除了吾夫之外……”摩根发出沉吟的声音，“大约只有哈贝特洛特还称得上美好吧。” 　　“苏格兰传承的婚礼妖精？” 　　汐见心下了然，觉得摩根会喜欢那个妖精的故事，意外地有些天真的浪漫，让人心生怜爱。 　　“那你就继续贯彻一贯的方针，在迦勒底支援特异点的修复工作便好。”斯卡哈微笑着说，“前线如今有我出马，吾爱徒也会轻松一些。” 　　“没有那个必要，从第六特异点开始，我会进入前线，协助吾夫的工作。”摩根说。 　　“什么？”斯卡哈微微诧异。 　　汐见更是十分惊讶：“诶？你真的不介意上战场吗？” 　　“战场之流，我早已熟稔于心。”摩根颇为自信地淡笑着，“况且，让这种只会斯巴达式教育的女人，与吾夫和可爱的孩子们一同踏上战场，我也心有不安。” 　　当然，摩根到底不安的是斯卡哈从影之国带出来的严苛习惯，还是别的什么，汐见心里十分清楚，但他很聪明的不做任何补充。 　　尽管不存在杀气，但是这个房间里的气场已经凝固到极点，连汐见都觉得需要专注呼吸才能活下去。 　　“哦？大名鼎鼎的不列颠魔女要亮出身份，迦勒底的诸位会惊讶吧。”斯卡哈说。 　　“有影之国的女王珠玉在前，我也不敢说自己足够引人注目。”摩根说。 　　听上去像是商业互吹一样的对话，汐见觉得自己冷汗都快下来了。 　　“差、差不多要到吃饭的时间了……今、今天我去下厨怎么样？”汐见试图调和两人的矛盾。 　　毕竟罪愆出在他的贪婪上，他有绝对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 　　“这倒是不错的提议，吾夫自从进入迦勒底后，就不怎么下厨，连我都有些怀念他的手艺了。”摩根说到这里，忽然略作惊讶，“说起来，身为他的师父，你还从没吃过他下厨的东西吧？” 　　斯卡哈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在第五特异点略微品尝过野营的食物……倒是你从未吃过他种出来的苹果吧？” 　　说话间，汐见的衣领被两人拖着，从椅子上滚了下来，他顶着一边乱一边整齐的头发，被两人拖在地上，向迦勒底的食堂而去。 　　在摩根进来之后抵达，却只敢躲在门口窥探的立香和玛修，吓得向两边让开道路，看着几乎被衣领勒得失去意识的汐见，以狼狈的模样被拖走。 　　立香和玛修则赶忙进入奥尔加玛丽的病房，却看到她也醒了。 　　“所长，你醒了呢。”立香惊讶地问。 　　“……醒是醒了，但是完全没敢睁开眼睛。” 　　奥尔加玛丽的眉毛不自觉地颤动，她大概是汐见摔倒的时候醒的。 　　醒来本来想撒个娇，但一转眼就看到一场足以让所有在场旁观者窒息的修罗场展开，只能闭着眼继续装睡。 　　“汐见先生那样子，真的没关系吗……”玛修本来很担心所长，现在也不得不担心处境更“危险”的某个人。 　　奥尔加玛丽缓缓坐起身： 　　“……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也什么都没看到，记住了吗。” 　　“说得是呢……” 　　立香对此深以为然。 　　 　　 第一章 迦勒底的新年（1） 　　“原来在这里啊，在找什么资料吗？” 　　迦勒底的图书室深处，有个人叫住了汐见。 　　罗玛尼·阿其曼。 　　“第六特异点不是已经确定了，在耶路撒冷么。”汐见将手中的《圣经》塞回了书架，“我就想在出发之前，趁着还有些时间，再多做点准备。” 　　“你没去过耶路撒冷吗？”罗玛尼问。 　　汐见耸肩：“去过，不过是在这个时代。第六特异点测定的时间是公元1273年，正好位于十字军东征的末尾……” 　　“是啊。所以我也很奇怪，十字军东征的确很有名，但到底是什么原因，才导致这个特异点的人理定础值的测定等级，来到了不可测算的EX……”罗玛尼能理解。 　　听到他这么说，汐见乐了：“如果耶路撒冷的特异点时间，是魔术王生前的时代，那我反而能理解，比如什么扫罗王成功诛杀大卫王，导致那段历史出现剧变——” 　　“喂喂……”罗玛尼有点无奈地吐槽。 　　在第三特异点的俄刻阿诺斯，魔术王的父亲大卫王的确以从者的身份出现了，并协助过迦勒底。 　　但罗玛尼并没有向对方表明身份，既没有时机，更没有必要。 　　不过所长她们倒是基于考察魔术王行使人理烧却的目的，询问过大卫王。 　　对此，大卫王也不明白，只说“大概只有同时脚踏十条船又同时被那十名女性甩掉”之类的小概率事件，才有可能。 　　——虽然这是大卫用自己的立场去思考之后得出的看法。 　　这个说法让罗玛侬尼觉得很受打击。 　　想到这儿，汐见也很好奇，就问： 　　“那么作为父子，大卫王与魔术王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复杂，罗玛尼摸着脖子思索着说：“嗯……非要说的话，大卫王和所罗门之间，是那种除了血缘之外基本上没什么瓜葛的关系。不关心、不介意，也不感兴趣。如果用你跟你的养女们的关系作为参照系的正一百的话，大概能够放在负五十以后的程度……” 　　“这也太糟糕了吧……”汐见还以为是零，结果居然是负数。 　　罗玛尼摇了摇头：“就像大家看到的那样，对于所罗门说要进行人理烧却，大卫王也只是承认的确有这种可能。” 　　甚至没有考虑过这个所罗门是不是真的。 　　“是吗，那大卫王那么说让你很受打击，但如果是……魔术王呢？”汐见微微扬眉。 　　他也有意识地将罗玛尼与所罗门区分开来。 　　并不是视作两个人。 　　而是一个是拥有自由意志的人类，一个则是毫无自由的王。 　　“差不多啦。就算大卫王说所罗门作为人类是个失败品，所罗门也只会很普通承认。” 　　但是罗玛尼越说越消沉，像是很在意大卫是不是这么想的一样。 　　“哪有人自己把自己打击到的啊……”汐见一脸无奈。 　　他拍了下罗玛尼的肩膀，往图书室外面走去。 　　“所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喔……”罗玛尼又来了精神，“你说什么啊，今天是新年，大家都在准备庆祝，你忘了吗？” 　　“已经是2016年了啊。”汐见停下脚步，淡淡地感慨了一句。 　　因为自己的时间已经停止，根本感受不到岁月的流逝，在人理烧却发生之后，就基本上很少考虑这些事了。 　　不过迦勒底内部的原子钟还在继续工作。 　　在半年左右的时间内，依靠分头推进修复工作的战略，迦勒底在2016年到来之前，已经解决了五个特异点的危机。 　　汐见自己暂且不说，其他人可谓是每天都绷紧了神经。 　　正因如此，奥尔加玛丽才以所长的身份下令，让迦勒底的大家这两天稍事休息，顺便作为人类最后的堡垒，庆祝一下新年，并为能顺利完成人理修复这项艰巨任务献上祈愿。 　　“新年啊……”汐见不禁有些感慨。 　　随后，想到新年与公元的由来后，他不由得脱口而出： 　　“说起来，赐予魔术王奇迹的神，与圣堂教会信仰的神……好像是同一个存在啊。” 　　“应该可以这么说。”罗玛尼对此也一副讳莫如深的态度。 　　“魔术师与圣堂教会的信仰根基其实是一样的，这样一想，仿佛两者之间绵延两千年的纷争毫无意义一样……”汐见开了个玩笑。 　　罗玛尼想了想：“你要这么说也许没错，不过现在的我，其实并没有那么深厚的信仰。” 　　“哦？”汐见很意外。 　　“因为命运还是应该掌握在人类自己手中，而不是交由神去指引和定夺。”罗玛尼诚实地说出了他的想法。 　　不管是千年前作为所罗门王时，还是千年后的现在作为人类罗玛尼·阿其曼。 　　“比起托付给我的那枚戒指而言，这份智慧或许才是你最为重要的底牌吧。”汐见说。 　　两人走出了图书室，沿着走廊往迦勒底食堂那边走。 　　新年庆祝活动的会场定在了那里。 　　“哎呀……这也能算作智慧的话，有点让人不好意思啊。”罗玛尼觉得称赞过头了，谦虚地否认，然后他想起汐见先前塞回去的书，“你今天突然聊这么多跟宗教有关的事……是因为刚才看了《圣经》的缘故吗？” 　　“只是没想到魔术师的堡垒之中，居然还有那种圣堂教会的文献，以为会有什么删减和魔改，结果把《创世纪》看完了，也没什么有意思的。”汐见摆了摆手，一副浪费了时间的反应，“早知道不浪费那个工夫了。” 　　“毕竟图书室是前所长亲自着手规划的地方，那里的书都尽可能保证没有任何歪曲。”罗玛尼很是佩服汐见的这种想法，“以及，你千万别在耶路撒冷特异点提及这种事，不然会出事的。” 　　“放心放心，特异点出现的时代，那里早就不属于教会的信仰者啦。”汐见发出毫不在意的笑声，摆摆手加快了脚步。 　　罗玛尼只能尽力跟上，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那就是汐见刚才没说实话，但唯独他此刻对宗教的神不屑一顾是真的。 　　这也太魔术师了…… 第二章 迦勒底的新年（2） 　　迦勒底本身名意义上是由联合国批准设立的组织，这里的魔术师人才来自各个国家，因此大家都在能力范围之内，给迦勒底的走廊和食堂装点了具有各国风格的装饰品。 　　“大家都做得不错啊。” 　　汐见看着在食堂里奔走忙碌的大家，单手叉腰，也不免被这份热闹温馨的气氛感染，也情不自禁露出温暖的笑容。 　　“差不多要开始举行宴会了，结果所长发现没看到你，樱说看到你下午去了图书馆，所长就让我跑腿来着……”罗玛尼解释说。 　　这时，正在负责指挥员工们的奥尔加玛丽，看到了罗玛尼，立刻下达了新的命令：“罗玛尼，快去看看立香和玛修她们准备好了没有！别在那里偷懒！” 　　“我刚跑完腿诶。”罗玛尼耷拉着脑袋，指着自己抱怨了一句。 　　汐见也指着自己：“那我呢？做什么比较好？” 　　“老师就请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吧。”奥尔加玛丽抱着手臂，露出得意的笑容。 　　“待遇的差别好大……”罗玛尼白着眼睛幽怨地看了眼汐见后，耷拉着肩膀转身去找立香和玛修了。 　　虽然很好奇那两个女孩在准备什么，汐见还是决定先给自己留个悬念。 　　他环视食堂内重新排列的座位，寻找合适的位置时，看到了师父在对自己招手。 　　在她的旁边，摩根也坐在那里。 　　两人之间不偏不倚，恰好有一个空位。 　　不管怎么看都是非他不可的位置。 　　尽管很想尽量避免被夹在两人中间的状况，但既然状况找上门来了，也就只能坦然接受了。 　　他走过去，坐在了摩根和斯卡哈中间。 　　“我不喝酒哦。”汐见看着两人手中的杯子。 　　“今天本来就不喝酒。”斯卡哈将葡萄汁倒在了杯中。 　　摩根则喝着橙汁：“迦勒底存放的红酒不过尔尔。” 　　“哦？难么在你看来，什么样的酒才能称得上是美酒？”斯卡哈倚在桌边，询问摩根。 　　“这个嘛，非要举例的话，至少也得像吾夫的家中收藏的拿一壶酒才行。”摩根露出微妙的笑容，“可惜那壶酒早就喝完了，只剩下黄金的酒器。” 　　“……那只是单纯的战利品吧……说是战利品也不完全对。”汐见咧了咧嘴。 　　那壶酒是第四次圣杯战争中，吉尔伽美什留下的东西。 　　因为从酒器到酒本身都是顶级的好东西，汐见倒是没浪费，跟摩根在圣杯战争后分享掉了。 　　目前日本的家中，只有纯金的酒器。 　　“不过那酒的味道的确很不错就是了。”汐见倒是不否认吉尔伽美什对酒的品味。 　　摩根却忽然露出貌似得意的表情看着斯卡哈：“没能与吾夫分享到那美酒，实在是遗憾至极呢，斯卡哈。” 　　汐见啪地一声，手拍在自己脸上。 　　原来特地提起酒，是为了这种目的啊。 　　“的确是有些遗憾，不过正是因为存在遗憾，才正有价值。”斯卡哈优哉游哉地表示。 　　虽然桌子下面，她相当用力地在汐见的后腰上掐了一把。 　　汐见只能默不作声地受着侞。 　　“真的要在这里继续这样斗嘴吗？”汐见讪讪地询问。 　　“怎么会，今天迦勒底的诸位特地做了许多准备庆贺新年。”摩根摇摇头，“就算是我，也不会如此不识趣。” 　　“也不用说得这么严重……”汐见笑了出来，“只是希望你们能放松一点。” 　　斯卡哈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如此，倒是不用担心。迦勒底的氛围确实过于松软，但也的确很让人安心。毕竟再怎么是魔术师的阵地，你在这里就足够了。” 　　“师父……”汐见刚有些感动，后腰又被摩根掐了一下。 　　他心想，幸好自己的恢复能力很好，不然后腰附近的软肉就青一块紫一块了。 　　这时，他看了眼在跟奥尔加玛丽交谈的樱她们，他欣慰地笑了笑，最后视线落在了格蕾身上。 　　“说起来，师父最近好像经常陪格蕾和玛修训练实战来着？”汐见笑着问，“我看过了哦，比起我在影之国的时候，温柔了不少诶……” 　　斯卡哈不以为然，笑容颇为危险：“那两个孩子只是向我请教，又不是我的弟子，我也没有必要按照以往的方式办。不过如果爱徒愿意再训练一下，我倒是不介意帮你重温影之国的训练。” 　　“免了。”汐见这次真的敬谢不敏。 　　“人类社会有句话说得好，叫过于严苛会招致疏远。”摩根轻笑一声。， 　　对此，斯卡哈有些诧异：“哦？爱徒也想疏远我？” 　　“没那回事。”汐见无奈地看了摩根一眼，得到的只有对方满是愉悦的小眼神。 　　三人闲聊没几句，本来就很热闹的食堂，忽然变得更加热闹了。 　　抬眼望去，从大门里走出来的，是藤丸立香和玛修。 　　两名少女都身着和服走了出来。 　　“这个是？”汐见很意外她们会这么穿。 　　立香好说，毕竟是日本出身的女孩。 　　玛修竟然也一起换上了和服。 　　“是达·芬奇的主意，和服也是她帮那两个女孩做的。”斯卡哈说明了情况，“不过那就是你生活过的国家的衣服啊，看上去有些意思。” 　　“回想起来，吾夫给家里每个人都定制了和服数套，可惜来迦勒底赴任的时候没有考虑那么多。”摩根一副可惜的表情，“那套青色的和服是我最中意的东西了，现在也随着人理烧却一并消失……真是罪无可赦，魔术王。” 　　“好啦好啦……大不了我回头找达·芬奇商量，帮你重新做一套。”汐见连忙安抚。 　　斯卡哈戳了戳他的肩膀，表情微妙，像是有话要说。 　　“当、当然师父也有。”汐见不得不立刻补充。 　　他忽然觉得今天格外地累人，这样子还不如让他立刻去单挑那个魔术王更干脆一点。 　　不过当他感觉到两人挪着凳子靠过来，微微倚在身上后，刚才的想法就顿时变得微不足道了。 　　食堂中央临时搭的台子上，在立香和玛修的陪同下，奥尔加玛丽宣布了新年庆祝活动的开始。 　　汐见也久违地向两人说出了那句话： 　　“新年快乐。” 　　 第三章 格蕾的再度变化 　　三个月后，第六特异点的探索与修复工作正式开始。 　　这个特异点前所未有的人理定础值，以及第七特异点作为七个特异点之中唯一位于遥远神代的原初黎明。 　　再加上第一到第五特异点悉数修复完毕，单独进行修复工作的方案彻底结束，由此开始，迦勒底仅存的御主和从者们，将集结起来，攻略最后的两个特异点。 　　时间为公元1273年，是历史上第九次十字军东征失败，天主教失去对耶路撒冷影响的年份。 　　是马穆鲁克王朝、蒙古帝国以及基督教国家相争的一个时代。 　　按照罗玛尼的推测，恐怕得到圣杯的人正是十字军。 　　只有让历史上的败者得到圣杯，才更适合扭曲这段特殊的历史。 　　带着这样的预测，一行人的灵子转移完成，来到了一片沙漠之中。 　　如果只是这样倒还好，中东地区本就多沙漠地形，偏偏这里还突然刮起来了剧烈的沙尘暴，让刚刚结束转移睁开眼的众人，都有些睁不开眼睛。 　　“御主，所长，快到这边来！站在那里会被吹跑的！”玛修顶着沙尘，对立香和奥尔加玛丽伸出了手。 　　芙芙也发出了一连串的叫声，所在立香的肩后悲鸣。 　　“眼睛……我的眼睛……！”立香发出痛苦的声音。 　　站稳脚跟的汐见，果断地使用了原初卢恩，在这片沙尘暴之中，制造出抑制了风暴的平静之地，将众人包裹在其中。 　　“咦……”立香突然感觉吹袭身体的狂风消失了，只有粘在身上的沙子依旧残留。 　　“风停了？”奥尔加玛丽愣了一下。 　　斯卡哈将樱和卡莲拉起来，笑着对汐见点点头：“判断很及时。” 　　“大家，都在这里了吗？”汐见拍打着身上的沙粒，然后向其他人确认动向。 　　樱、卡莲、奥尔加玛丽、立香、格蕾。 　　摩根、斯卡哈、玛修。 　　相当庞大的一支特异点修复工作队伍。 　　“大家，都在这里。”樱快速扫了一眼四周，请点这里的人数。 　　卡莲仰起头望向头顶，沙尘暴从众人半径时机米的地方绕开，一个无形的巨大罩子，将众人包裹在了其中。 　　“这里真的是耶路撒冷吗？”她发出疑问。 　　按照迦勒底亚斯的计算，一行人转移的目的地应该是耶路撒冷城附近才对。 　　但这里不仅沙尘满天，甚至看不到城市的痕迹。 　　“迦勒底的通信暂时无法恢复，只能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了。”斯卡哈说。 　　汐见摊手：“耶路撒冷的坐标出现问题，没准也是这个特异点扭曲的一部分……” 　　话音未落，他忽然看到摩根扶着格蕾坐了下来，并扭头严肃地呼唤他： 　　“吾夫，你过来一下。格蕾的情况有些不对。” 　　汐见忙走过去查看。 　　事实上，格蕾之所以坐下来，并不是因为身体虚弱，而是她的身体出现了变化。 　　原本银灰色的头发颜色开始发生变化，在众目睽睽之下，仿佛被什么东西染上了颜色一般，其中几缕染上了黄金的颜色。 　　“这个是——！”奥尔加玛丽大惊。 　　她对格蕾的了解局限于迦勒底的现在，关于她的过去，只知道是来自英国某个山村的守墓人，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具备远超现代人的性能。 　　“我的身体，又开始发生变化了……”格蕾扯住兜帽，将头发遮了起来。 　　自从十来年前开始，她的身体就再也没有成长过，一直维持着十五岁时的模样。 　　好在魔术师世界里这种固定状态并不奇怪，其他魔术师看到无非觉得这个女孩固定自己的时间有点早罢了。 　　但是现在身体再度出现的变化，虽然没有镜子无法查看，格蕾也仍旧能够感觉到。 　　跟二十年前那个时候一样。 　　那一次，她的容貌逐渐变化，变得与骑士王阿尔托莉雅如出一辙。 　　这一次……原本还属于自己的头发颜色，也突然出现转变。 　　“这也是特异点的影响吗？”立香担心地问。 　　汐见站了起来，望着沙丘的另一边：“恐怕不是特异点的影响，而是这个特异点……骑士王阿尔托莉雅也再度现界了。” 　　“诶？可现在不是第九次十字军东征失败的年份吗？”樱也感到奇怪。 　　“这就是问题所在，为什么与骑士王毫无关系的时代，会让这孩子的身体发生转变。”斯卡哈转身往沙丘上走，要去查看外面沙尘暴的情况。 　　依靠魔术的话，她的眼睛也能看穿这能见度极低的环境。 　　好在格蕾的变化只局限于头发被染上几缕金色后，就停了下来。 　　摩根这时抬起手，对格蕾施加了抑制的魔术：“趁着下一次变化出现之前，我尽量抑制了你体内与阿尔托莉雅有关的力量。在查明是否跟阿尔托莉雅有关之前，你要尽量避免战斗。” 　　“嗯……”格蕾说着，拿起挂在身上的笼子，另一个让她奇怪的现象再度出现，“亚德？” 　　直到出发之前，都还能嘻嘻哈哈嘲笑格蕾的亚德，现在却陷入了极致的沉默，如同一个纯粹的立方体。 　　格蕾试图唤醒亚德，但它却像被清空了一样，不再有任何反应。 　　一种奇怪的感觉开始在格蕾心中蔓延，让大家也感到不安。 　　奥尔加玛丽抓住格蕾的手：“总之！这个特异点探索的第一个目标确定了，那就是弄清楚你身上的变化，以及亚德为什么忽然陷入沉佘默。” 　　而汐见则走到一旁，操作手里的礼装，而后，一辆巨大的沙漠用风帆车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那是达·芬奇利用手里能够取得的材料，在同为魔术师的摩根协助下，为应对第六特异点的地形，而给众人准备的代步工具。 　　这辆车可以依靠内在的魔力炉芯和风帆的动力混合运转，可以容纳负责特异点探索的一行人。 　　“大家先上车，先想办法从沙尘暴中间脱离，寻找可以安顿的地点。”汐见对大家发出指示。 　　但是斯卡哈的声音却从沙丘顶上传来，混杂在风声里： 　　“在那之前，做好应战的准备。” 第四章 圆桌骑士，袭来 　　斯卡哈来到沙丘顶上后，仔细观察就发现这股沙尘暴并非完全自然引起，而是被某种古老魔术干涉后产生的东西。 　　形式上更类似于中东的咒术，那是有别于西方魔术以及东方的思想盘之外的第三类魔术，但毫无疑问更加古老，绝不属于这个时代。 　　所以只要以魔术做出应对，就能消除沙尘暴对视野的干涉。 　　然后，她就看到了沙漠尽头驰骋而来的烟尘，以及掀起那股烟尘的骑兵。 　　斯卡哈立刻向汐见发出了提醒。 　　他感到一阵意外，挥手让大家待命，自己冲上来一起查看。 　　是由上百人的骑兵构成的突击部队。 　　只是这样还好说，问题在于带头的骑兵之中，有足足五骑从者，每一骑从者身上散发出的魔力，都昭示着他们并非普通的从者。 　　以骑兵队的行进速度，沙漠车的速度根本无法赶在他们抵达之前脱离。 　　而且更重要的是—— 　　“要来了！” 　　明明身处让人战斗站不稳的沙尘之中，骑兵队却射出了箭矢，那些箭矢破空而出，直奔沙丘上的汐见与斯卡哈而来。 　　师徒二人轻易地用朱枪将这些箭矢打落。 　　穿过沙尘暴而力度不减分毫，绝不是普通的骑兵。 　　随后，第二波箭矢飞来，在那之中，还夹杂着为首的红发骑士发射的真空箭矢。 　　无形无踪，如果稍有不慎，就会被箭矢撕裂身体。 　　“攻击？！是从者吗？”奥尔加玛丽问。 　　汐见趁着师父抵挡箭矢时，对大家发出第二个指示：“目测前来的从者有五骑，玛丽、立香、卡莲，你们和格蕾一起守在车边！樱，玛修，你们和摩根一起过来准备应战！” 　　在他急促的提醒中，骑兵队正前方领队的紫色骑士高举手中长剑，重重地挥下。 　　剑气破空而来，将弥漫的沙尘暴骤然切开。 　　“什么？！”汐见被这剑术惊得一愣。 　　“没什么好惊讶，这一带的沙尘暴本就是魔术制造的东西，是用来不让人靠近的障碍。”斯卡哈说着，凌厉地挥出长枪，同样的破空斩击飞了出去，与紫色骑士的剑气相撞。 　　两股破空的气在沙尘暴中引发了爆炸，遮天蔽日的沙尘暴开始消退，万里无云的蓝天开始出现显出阵容。 　　“师父！太夸张了！” 　　汐见抬手挡住迎面而来的风，忍不住抱怨一句。 　　这时，一道魔力化为青色的枪，从汐见身后飞起，向他的斜上方飞去。 　　抬头望去，身着银色铠甲与蓝色金边披风的骑士，已经趁着制造沙尘暴的魔术术式被破坏的当口，从马上跃起，跨过数百米的距离，向着沙丘上的汐见斩下长剑。 　　白色骑士的攻击迎上摩根的魔术，在天空发生剧烈的爆炸后，向后落在了汐见与斯卡哈十来米外的沙漠里。 　　只见那名丰神俊朗的男性金发骑士，潇洒地一甩披风，将爆炸的烟雾挥去。 　　“真是相当棘手的一击，难怪吾王会令我等悉数出动。”骑士不骄不馁，将插在沙子里的剑拔出，“但是你们的旅途到此结束了，迦勒底的诸位。” 　　“你知道我们是谁？”汐见问。 　　“当然，下令将迦勒底的诸位就此抹杀。”骑士举起那宛如太阳一般灿然夺目的长剑，“这也是为了吾王的大业，请做好觉悟！” 　　话音未落，骑士就再度冲上来，向着汐见发起攻击，举枪格挡的汐见佱却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 　　骑士的力量非比寻常，就算是有魔术强化，也没办法抵挡。 　　“这股力量——”汐见咬紧牙关。 　　“阳光普照之地，绝无能与我为敌的存在！”骑士大喝一声，力量再度加重一分。 　　但是，他忽略了旁边还有一人。 　　“把我也忘了的话，未免有些轻敌，太阳的骑士！” 　　从骑士自傲的言语中，斯卡哈识破了真名，她的朱枪刺出，直取骑士的腰腹。 　　“唔！” 　　察觉到危险，骑士收起力量翻身回落，躲开了斯卡哈的突刺，但是斯卡哈的攻击并不仅仅局限于此。 　　她踩着柔软的沙地，向前突进，长枪不断地刺、挑、斩，打得立足未稳的骑士无从躲避。 　　“太阳的骑士？”汐见从师父的称呼中，猜到了这骑士的真名，“高文？” 　　格开斯卡哈的进攻，高文举起长剑，坦荡地宣言：“没错，我正是圆桌骑士，高文。” 　　而后又再度与斯卡哈的朱枪交锋，虽然力量不及对方，但她抵达的神域枪法却让高文疲于应对。 　　“躲开，斯卡哈。”摩根平淡的声音响起。 　　斯卡哈忽地在刺出一枪之后，果断向后拉开安全距离。 　　这个举动让高文略感吃惊，正要看向那个声音的来源，头顶又落下数道魔力之枪。 　　第二次的爆炸，将沙漠炸了个大坑，高文在沙坑里站起身，看向发动魔术之人。 　　“你是——” 　　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便看到站在山丘之上的黑色身影。 　　“妖妃摩根！” 　　身后，与高文同来的骑士们出现，为首的紫色骑士看到摩根之后，惊讶地说出了名字。 　　“他们认识母亲大人……”樱一愣。 　　全都是圆桌骑士的话，认识摩根也就不出所料。 　　然后，她就在领头的圆桌骑士里面，看到了熟悉的那一位。 　　“Saber？是莫德雷德吗？”樱忙发出询问，她还在想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才会招致圆桌骑士的攻击，“我们——” 　　“切——” 　　不等樱问完，莫德雷德跳了出来，挥出长剑斩向樱。 　　“危险！” 　　玛修冲出来架盾，挡住了莫德雷德的攻击。 　　“碍事！” 　　大吼一声的莫德雷德，连续挥动长剑劈砍玛修的盾牌，逼得她带着樱连连向山丘后面退去。 　　下方还有格蕾她们，汐见确信单一个莫德雷德还威胁不到樱，暂且将注意力放在了杀到近前的这支大军身上。 　　“回答我，既然是圆桌骑士，既然是那位王的骑士！为何要对我们迦勒底发起攻击！” 　　到底是被人操控，还是出于自身的理由发起进攻。 　　“没有回答你的必要，老老实实受死就可以了，迦勒底的诸位。” 　　与莫德雷德相邻的黑色骑士说着，拔出剑来向前一指，命令身后的骑兵们发动进攻。 第五章 各怀心思的圆桌骑士（1） 　　就在黑色铠甲骑士发出命令的同时，紫色铠甲的骑士拦住了他。 　　“等一下，阿格规文卿！现状不是还没弄清楚吗？为什么摩根会出现在这里，王命令吾等出击的时候，并未说过这件事！” 　　“多说无益，兰斯洛特卿，不管对手是谁都无所谓，既然王已经下达命令，我等就必须彻底讨伐。”阿格规文冷冷地看着兰斯洛特，“还是说，你又打算背叛吾等的王吗？” 　　说完，他从腰间拔出剑，指向兰斯洛特，一副只要兰斯洛特有半点犹豫，就会优先处决他的态度。 　　“……”兰斯洛特神情凝重，虽然很不满阿格规文的指控，却不得不照做，“明白了，你下令吧。” 　　兰斯洛特虽是领头的骑士，但却并不对这支部队拥有完全的控制权。 　　“全肃正骑士听令，现在立刻讨伐吾等之王的敌人，将那毒妇——” 　　随后，阿格规文用剑指向摩根，就要对身后的骑士们下达命令，却瞥见红光一闪，直奔面门而来，他堪堪躲过，被那道红光划破了面部，身后数名骑士被贯穿，鲜血四溅从马上落下。 　　是汐见投出来的朱枪。 　　摩根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她拨弄了一下自己的鬓发，并不急着在这场对峙中率先发难。 　　“注意你的言辞，圆桌骑士。”汐见缓缓放下手，“若是再让我听到你对摩根出言不逊，这支朱枪必会贯穿你的心脏。” 　　一旁的红发骑士，紧闭着眼睛，拨弄了一下既像弓又像竖琴的武器，发出悦耳的音符。 　　“原来如此，观星台迦勒底，已然与妖妃摩根联手……人类最后的堡垒，竟然会选择这样的手段，啊啊，真是悲伤。” 　　到底是悲伤于摩根与王的立场颠倒，还是悲伤于这下有了更加充分的理由讨伐这些人，谁也无从知晓。 　　“高文、兰斯洛特、莫德雷德、阿格规文……”斯卡哈这时清点已经知道名字的几名骑士，“那么操弄琴弦的骑士，想必就是崔斯坦了吧？” 　　“正是。”崔斯坦和其他圆桌骑士一样，并不打算掩盖自己的身份。 　　阿格规文打马上前，从马上看着沙丘上的几人，沙丘之后，莫德雷德已经深入敌阵，被持盾的从者抵挡，正在缠斗当中。 　　然后他认出来了那面盾牌？ 　　没有响应王的召唤，现身在这个特异点的两名骑士之一的盾牌，却出现在那名少女手中。 　　那个骑士、妖妃摩根。 　　与这两者同行的迦勒底果然会成为障碍，难怪王命令他们前来此地，扑杀在特异点立足未稳的这一行人。 　　“看那反应，应该是没得谈了呢。”摩根轻轻地说。 　　汐见走到她前面：“现身的圆桌骑士有五人，和近百名肃正骑士组成的队伍……尚且不确定是否还有其他骑士会增援这里。” 　　“速战速决？恐怕没那么轻松。”摩根的眼睛扫过这几名骑士，“他们身上都被赐予了原本不具备的力量。” 　　交涉决裂。 　　毕竟从一开始就没得谈，也没可能谈。 　　阿格规文的剑锋指着摩根的眉心：“杀。” 　　身后的肃正骑士部队便再度奔驰起来，跟在阿格规文、兰斯洛特和崔斯坦的后面，向这边冲锋，杀了过来。 　　高文也在这个瞬间后退，落在了自己的战马上，虽然不是爱马格林嘉莱特，但却也矫健无比，是一匹让他称心如意的战马。 　　没想到竟然会有讨伐母亲摩根的这一天，虽然看上去她好像已经有了新欢，对他们这些由她亲自送到亚瑟王身边的孩子毫无感想。 　　摒除了最后一点杂念，高文与同袍们一起，向这边发起了冲锋。 　　“岂能让你们过去。”摩根淡淡地开口。 　　她在冲锋开始的瞬间，以魔枪遥遥地对着沙漠划了一条线。 　　到底是圆桌骑士，在看到这个动作的瞬间，就立刻勒马起跳，避开了从沙漠下面迸发出来魔力轰炸。 　　没能避开的肃正骑士队霎时间人仰马翻，被后面刹不住的战马踩踏，一时间献血将沙尘浸染湿透。 　　借着这个起跳，高文和兰斯洛特不做任何交流，不约而同地举起剑，向最前面的斯卡哈斩了下去。 　　刚刚短暂的交锋众人都看在眼里，这名女性绝非等闲之辈，应当尽速格杀。 　　斯卡哈在两匹马中间华丽地转身，两道红光划过，高文与兰斯洛特的战马腹部被划开了致命的伤口。 　　早就料到这一点的他们，果断离开战马，徒步夹击斯卡哈。 　　“对不住了，女士。”兰斯洛特的剑架在斯卡哈的枪上，“二对一虽然有悖骑士道，更何况是与女性——” 　　“但我们也有不得不完成的使命。”高文来到背后，挥剑奔向斯卡哈的后腰。 　　对此，斯卡哈只是发出一声不在意地笑，写意地卸去兰斯洛特斩击的力量，引导着撞向高文的剑。 　　『无毁的湖光』与『转轮胜利之剑』激突，在沙尘之中掀起一阵爆风。 　　“无妨，让我斯卡哈见识一下你们的力量吧，圆桌骑士。做不到的话，我将取你们的性命。”斯卡哈转动朱枪，玩笑般提醒道，“顺带提醒一句，要想摧毁迦勒底，最好优先格杀我的爱徒。” 　　她的枪指向一侧，提醒两人看去。 　　汐见已经夺了一匹战马，以卢恩魔术制御后，骑着战马在肃正骑士队里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所幸崔斯坦也在这战阵之中，不断地拨动琴弦，发射无形的箭干扰汐见。 　　可惜也仅仅是干扰，并不能命中，他仿佛看得见那些真空箭矢一样，每每都能准确地用枪连带着持弓肃正骑士射来的箭一并挑落。 　　话虽如此，也不能就这么放着斯卡哈不管。 　　“影之国的女王竟然也在此，迦勒底真是不容小觑。”高文不禁称赞。 　　兰斯洛特架起剑：“卿已经打退堂鼓了吗？那这位女王就由我替吾王斩下——” 　　“非也！” 　　话音落下，湖之骑士与太阳的骑士一并杀出，这对生前的死敌，此刻为了他们的王，向着永恒不灭的女王发起挑战。 第六章 各怀心思的圆桌骑士（2） 　　最先杀入战阵的是莫德雷德。 　　理由很简单，也跟父王赐予她的赐福『暴走』无关。 　　樱认出来了她，她同样认出来了樱。 　　阿格规文那家伙就在旁边，其他的圆桌骑士也在这里，如果再暴露出自己记得曾作为迦勒底御主的从者，参加过圣杯战争这点。 　　不仅自己的忠诚会遭到质疑，樱和她同伴们的处境也越发糟糕。 　　“Saber！”樱试探着放出魔术攻击。 　　但都是能被对魔力差不多无效的程度，比挠痒痒还克制。 　　“樱前辈……您认识这个从者吗？”玛修全力举着盾替保护樱。 　　身后十几米处就是在车上坚守的所长她们，这点距离对乘马的骑士们而言，是很容易突破的距离。 　　现在不过是被挡住了而已。 　　“赶快趁现在找机会逃……”莫德雷德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而谨慎，“被其他的家伙发现就麻烦了！” 　　“你还记得我？”樱本以为莫德雷德不认识自己，但结果正好相反，她不禁有些开心，“那伦敦的事也——” 　　“伦敦？什么伦敦？”莫德雷德不轻不重地用剑砸下，刚好被玛修防住，她一边打一边说，“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但那场圣杯战争的事我记得很清楚。” 　　“那你跟我们——” 　　“不行，我已经决定了要做父王的骑士，要为父王献上这一次的生命……不能再背叛……” 　　尽管隔着头盔看不见表情，声音却暴露出莫德雷德内心有不小的纠结。 　　并不知道在第四特异点遇到的情况，这场针对迦勒底的讨伐也就成了最让莫德雷德意想不到的情况。 　　与母后似是而非的人、与自己并肩作战过的御主，熟悉的面孔一张接一张，她感觉到自己挥舞长剑的手臂都变得迟钝起来。 　　“果然只能这样了吗，Saber……”樱握紧魔杖，深吸一口气，对准了被玛修推开的莫德雷德。 　　“你们几个先撤退，我会假装被你们打败。”莫德雷德的声音里充满犹豫，“下次再遇上，我会杀了你们。” 　　她踏出一步，赤色的魔力缠绕身体与长剑，汹涌奔腾。 　　“赤雷啊！” 　　“Saber！” 　　莫德雷德以不到五成魔力却看上去貌似凶狠的一击，砍在玛修挡过来的盾上后，被冲击力弹得飞了出去。 　　纯魔力攻击魔术从樱的魔杖中发射出去，命中了半空的莫德雷德，她一边挥剑格挡一边向后翻滚，落在了沙丘中部，与她们拉开了距离。 　　只要再继续跟拿着那家伙盾牌的少女打一会儿，等樱她们撤退，自己就可以露出破绽吃上一招。 　　反正剩下的家伙肯定都没那么好抓住。 　　莫德雷德清楚地知道这一行人的战斗力区别。 　　但这时，两支分别由五六人构成的肃正骑士小队，抓住汐见、斯卡哈和摩根被圆桌骑士缠住的时机，从左右个方向饶了过来，直取后面的坚守在小车上的女孩们。 　　“糟——”莫德雷德忽略了这些士兵的机动性。 　　不过那辆沙地车上的女孩们也不是坐以待毙的类型，以奥尔加玛丽为主力，卡莲和立香依靠各自的魔术礼装，远距离狙击这些穿过突袭来的肃正骑士。 　　看着那些肃正骑士一个接一个地被打下马，，莫德雷德暗暗松了口气，她刚要起身，又一匹马从这边三人的头顶飞跃而过，抓住左右翼牵制的时机，直奔大本营。 　　但莫德雷德刚刚悬起来的心，又再次落下。 　　格蕾从车上跳起，在沙地上奔行七八米后冲出来，闪避开肃正骑士刺出的长戟锋刃，一脚将对方踢下马来，并夺走了那支长戟，与从地上爬起来的肃正骑士交锋。 　　战斗中，她的兜帽落下，露出了银灰夹杂着金色的头发与面孔。 　　“父……王？”莫德雷德愣住了。 　　“她不是亚瑟王，她的名字叫格蕾。”樱摇摇头，“是黑色圣母，摩根·勒·菲暗中设计，传承千年，背负了作为复活骑士王的容器命运，正试图摆脱那命运的人。” 　　“……”莫德雷德呆住了。 　　她缓缓站起来，一言不发地冲上去，但这次挥剑的威力，比先前更加不起眼，玛修都觉得异常容易应对。 　　眼前的骑士陷入了复杂的纠结之中。 　　这一幕被沙丘上的阿格规文瞥见，他暗中不悦地咋舌，他听不见她们说了什么，但看得出莫德雷德的战意变得消极不少。 　　如此怠惰的事实，必须要上报给王，予以圣罚才行。 　　“还有时间东张西望吗，阿格规文卿？” 　　魔枪直取咽喉，却停在了他的近前。 　　赤红的锁链从沙地中钻出，缠住了摩根的手臂、身体和魔枪。 　　“当然有，你的招数我清楚得很，摩根。”阿格规文冷冷地看着她。 　　在开战之后，他便心无旁骛地冲向摩根。 　　这一次、这一次一定要扫除这个潜在的威胁，只要是会妨碍王的存在，只要会成为妨碍王的存在，就算是母亲也一样。 　　阿格规文会毫不留情地斩下去。 　　“真是好大的口气，骑士阿格规文。”摩根微微抬起魔枪，挑开了阿格规文的武器。 　　那些束缚她的锁链，眨眼间便消失殆尽。 　　“啧……”阿格规文再度咋舌。 　　这是摩根传授给他的魔术，那么对原本使用这魔术的术者，自然是不起作用。 　　仿佛在嘲笑阿格规文的力量一般，摩根提着枪身的前部，闲庭信步地迈步，轻易化解了他的攻击。 　　“你什么时候——”阿格规文几乎问不出完整的话。 　　他根本不清楚摩根为什么如此熟悉白刃战。 　　还有……摩根身上那违和感是什么？ 　　气质、言行、表情，全都是他熟悉又憎恶的那个人，但为何……却觉得她是另一个人。 　　“我没有回答你的义务。” 　　终于，摩根挥舞的魔枪打落了阿格规文手中的武器，手指停在了他的眉心。 　　“消失吧，不要挡在吾夫前行的道路上。”她的语气淡雅。 　　指尖闪烁着炫目的光芒。 　　注意到这一幕的圆桌骑士，纷纷转回头，看到的只有阿格规文像一颗炮弹般被弹射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惨淡的弧线，落在了远处的沙漠里，掀起一小股沙尘。 　　 第七章 圣枪，拔锚（1） 　　现存的圆桌骑士，都接受了来自王的『赐福』，除了一个人。 　　那就是阿格规文。 　　但即便如此，他也是圆桌骑士之一，有着足够强劲的实力。 　　然而这样的阿格规文，却被摩根轻易而举地打飞了。 　　目睹了这一幕的其他人，都不同程度地感到不可思议。 　　“率先瞄准我进攻，不能说是完全错误的判断。” 　　摩根只瞥了一眼阿格规文的坠落点，就转过脸来，看向莫德雷德以外的其他圆桌骑士，最后视线落在了兰斯洛特和高文身上。 　　“但是被私怨裹挟，丧失了最基本的对敌判断力——” 　　她话音未落，手中的魔枪泛起幽蓝的光芒，那份光芒也同样出现在她的脚下。 　　魔力。 　　庞大的魔力在一瞬间凝聚，下一个魔术要来了。 　　这是兰斯洛特和高文不约而同的判断。 　　本来干燥的黄沙之上忽然化作泛着幽幽蓝光的湖面，湖水漫溢过两名骑士的脚下，只浅浅地没过脚背。 　　“分割吧。”她随意地抬起魔枪，斜斜地挥出去，像是斩开什么东西一样。 　　脚下的湖水霎时间汹涌而起，化作锐利的浪锋，扑向两名骑士。 　　他们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两把圣剑散发出不同的光辉，向着浪锋挥舞。 　　『转轮胜利之剑』炽烈如太阳，『无毁的湖光』澄澈似长湖。 　　挥砍的魔力撞上她的魔术后爆开，漫天的湖水遮蔽了众人的视线，挥舞身上的披风将湖水甩开。 　　湖水之中骤然窜出一条条锁链，束缚住了两人的动作。 　　“这是……阿格规文卿的……”兰斯洛特用尽力气，却感觉这些锁链极难挣脱。 　　“不对，是他的母亲教给他的吧。”摩根仿佛局外人一样纠正兰斯洛特。 　　那些锁链就算被挣断，也会再度有新的伸出来。 　　“他的母亲，不就是你——”高文刚想这么说。 　　却又止住了话语。 　　圆桌骑士之中，有数人都是摩根的孩子。 　　包括他。 　　再继续摇唇鼓舌也没有意义，摩根既然出现在这里，就必然是来妨碍王的计划。 　　生前因为怨恨兰斯洛特，到最后都没能舍弃自己的私怨，他懊悔于自己的不成熟。 　　所以现在才会跟兰斯洛特连携，打败眼前这些与摩根一伙的敌人。 　　怎么能在这种地方被区区锁链—— 　　“圣剑，解放！” 　　此时正值午后，『太阳骑士』高文身负的特殊体质，能够让他的力量变成原来的三倍。 　　正是基于这一点，摩根对他放出的锁链才比兰斯洛特还要多。 　　所以高文解放了圣剑的一部分力量。 　　并非解放真名，而是以太阳之力注入圣剑，延长剑身，同时灼烧并熔断这些魔力构成的锁链。 　　熔断这些锁链的瞬间，他挥舞出变得更长的火焰之剑。. 　　圣剑的火焰一瞬间驱散了脚下的湖水，干涸的沙漠重新显露出来，一并使旁边的兰斯洛特脱离了束缚。 　　“感激不尽，高文卿。”恢复自由的兰斯洛特，握紧圣剑，身上的魔力骤然爆发，“湖之仙女加护啊！” 　　年幼时被湖之仙女养育长大的兰斯洛特，时常享受着这份祝福。 　　一旦使用，就能令幸运以外的各项能力实现实质性的翻倍。 　　摩根过于轻易地将阿格规文打退场，意味着这场战斗远比预料中还要激烈。 　　虽然原本，就已经足够激烈了。 　　“噢，人如其名，都得到了相应的加护啊。”斯卡哈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但是，被摩根夺走了注意力，忘了这边可不好。” 　　她的朱枪点了一下沙地，本来已经止息风暴沙漠上，再度刮起了狂风。 　　但这一次不是沙尘暴，而是乌云在湛蓝的天空突然出现，然后不断增加蔓延，眨眼间便覆盖了放眼可见的天空，将太阳的光芒也彻底遮蔽，四周变得昏暗起来。 　　“这个是……改变天气的魔术！”兰斯洛特已经不再惊讶了。 　　与影之国的女王交战，对方不管是白刃战还是使用魔术，全都不值得惊讶。 　　而后，细雨落下，起初是点点滴滴，而后变得淅淅沥沥绵延不绝。 　　“原来如此，是想遮蔽太阳的光芒，削弱我的力量吗。”高文了然，而后转身跳起，向斯卡哈举剑劈下。 　　毫不意外地被她躲开，但是这股力量却跟先前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此身有吾王所赐『不夜』之赐福，无论何种天气与时间，我都能发挥完全的力量！”高文气势磅礴地宣言，“以为改变天气就能制造不利，轻敌了啊，影之国的女王——” 　　朱枪与圣剑数次交锋，斯卡哈本就不以力量见长，自然是被高文使出浑身力气的斩击打得连连闪避。 　　说到底，她也没有打算要跟高文硬拼力量。 　　又一次避开高文的剑技，湿润的沙地忽然生出坚冰，在空气中蔓延，逼得高文后退一步，对着迎面而来的冰刺出火焰缠绕的圣剑。 　　坚冰包裹火焰，又被火焰融化。 　　随之而来的则是压缩得坚硬如铁的湿润沙土，化作无数尖刺扑向高文。 　　既要避开这些实质性的魔术攻击，又要小心斯卡哈快得肉眼无法分辨的长枪，高文稳扎稳打，绝不轻易露出破绽。 　　就如摩根一开始宣言的那样，他和兰斯洛特被分割开来。 　　现在兰斯洛特需要单独面对摩根。 　　他从未想过摩根竟然如此擅长短兵相接的战斗，似乎她完全没兴趣继续发动魔术，魔枪特殊的构造，让她可以在每一击随意地选择突刺或者斩击。 　　尽管看上去不像宝具，却有着不输给圣剑的规格。 　　原本还想抓住摩根发动魔术的瞬间进攻，现在不得不回到熟悉的战斗状况之中。 　　“与阿格规文的力量完全不同，是得到了阿尔托莉雅的『赐福』吗？” 　　一次进攻不成，打退兰斯洛特的反击之后，摩根随意地确认。 　　“当然，这里除了他以外的圆桌骑士，全都得到了王的『赐福』。” 　　摩根了然：“是吗，难怪这么难缠。” 　　说到这，她瞥了眼远处的汐见，那上百人的肃正骑士，如今已经全部倒下。 第八章 圣枪，拔锚（2） 　　崔斯坦抬起头，雨水落在他的脸上，顺着艳丽如火的长发和俊秀的面庞滑下。 　　“下雨了啊。”他悠悠地开口，“真是无比契合现在这战场的悲伤了，那位女王很会安排场合呢。” 　　他说着低下头，正对着远处马上的汐见。 　　汐见浑身早已被鲜血浸染，但都不是他的血。 　　除去刚刚左右包抄后方的十来名肃正骑士，剩下与崔斯坦一起围攻汐见的肃正骑士，此刻已经悉数战死，只有一些存活的战马失去骑手后，四散逃离。 　　原本崔斯坦还对自己负责带兵包围人类御主有些悲伤，毕竟近百人围攻一个人，最后只会变成一场惨烈的屠杀。 　　但崔斯坦只想对了一半。 　　的确是屠杀，是一个人对近百人的屠杀。 　　雨水冲刷汐见身上浓厚的鲜血，混杂着雨水落在地上，雨越下越大，落在他和朱枪上后反弹，远远看去就像一层护罩缠绕在身体上。 　　汐见微微一振长枪，上面的鲜血便悉数溅落在地上，握住枪的手微微颤抖。 　　这些肃正骑士个个都有着接近从者的力量，连杀近百人，汐见也感觉像来到了强弩之末。 　　“倒是你，死了这么多士兵，一点反应都没有啊，崔斯坦。” 　　“不是没有反应，是感受不到而已。”崔斯坦说，“这是吾王的『赐福』，名为『反转』。毕竟如果不这样，我就会因为悲伤，甚至无法用手指拨动琴弦了。” 　　他的指尖灵活拨动琴弓，却已经因为雨水无法发出悦耳的音符。 　　这让崔斯坦很悲伤，所以无形的箭矢从四面八方，穿透雨幕直奔汐见。 　　“没有了他们的妨碍，我也能更加方便用箭瞄准你。”崔斯坦的声音低沉而冷漠。 　　但这些箭矢却一如先前，被汐见轻易拨开。 　　“无形的箭矢，还是刚才更加有威胁一点，现在师父让这里下了雨，那些箭矢穿破雨幕的轨迹，我看得一清二楚！” 　　汐见一拉缰绳，要打马冲向崔斯坦。 　　却在刚刚冲出去的瞬间动弹不得。 　　当他离开原地的瞬间，无数的丝线束缚住了自己，那些丝线的源头在那些倒下的肃正骑士和战马身上，就像刚才摩根用锁链束缚两名骑士一样，这些丝线以同样的形式束缚住了汐见和战马。 　　“唉……一个个的真是学不乖啊。” 　　汐见不禁想起来在伦敦的战斗，他轻轻活动手臂，这些足以撕裂身体的丝线就忽然变得松软，不再具有威胁。 　　“不被束缚的魔术吗……果然是个棘手的敌人。” 　　崔斯坦感慨着，驱使战马奔跑起来，一边保持距离，一边不断地拨弄弓弦射出真空箭矢。 　　他的攻击理所当然地无法触及汐见，但却足够干扰那一匹被汐见用魔术惑控的战马。 　　终于，抓住了汐见应对瞄准要害的箭矢瞬间，崔斯坦一箭贯穿了战马的脑袋。 　　汐见也果断翻身下马，在沙地上翻滚几圈而半跪在地上举枪摆出架势。 　　虽然将肃正骑士全部杀死，但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杀死这几名得到了『赐福』的圆桌骑士。 　　汐见现在更担心如果发现战况胶着，会不会还有新的圆桌骑士驰援。 　　马上，他就不用担心了。 　　乌云忽然间被撕裂，金色的光芒从那之中钻了出来，并迅速扩大。 　　汐见认得那是什么。 　　圣枪隆戈米尼亚德。 　　摩根将圣枪作为魔术习得，她的『塔』之魔术便是如此。 　　汐见匆忙退后，与摩根、斯卡哈汇合，三名圆桌骑士并未追击，他们也同样震惊地望着这一幕。 　　他迅速确定这不是摩根发动了魔术，否则应该会有相当程度的魔力从他这边被带走。 　　短短数秒圣枪便已经钻出乌云，宛如擎天之柱般向着这片战场坠落。 　　不管是不是阿尔托莉雅，圣枪已经来到眼前，发动圣枪的人打算把他们连这里的圆桌骑士一并消灭。 　　“圣枪之流不过这种程度，吾夫，将魔力——”摩根抬起手，准备行使『塔』之魔术。 　　汐见按住了她的手劝阻：“……圣枪与圣枪冲突，周围还有人能活下来吗？” 　　摩根也一瞬间迟疑了。 　　这里并不是只有他们三人，还有一起前往这个特异点的她们。 　　但圣枪已经迫在眉睫，就算以水镜转移也—— 　　“这里由我来挡住！” 　　汐见握紧拳头，覆盖了头顶天空的卢恩文字亮起，结成了大大小小的术式，这些术式又彼此相连，构成了足以阻挡圣枪脚步的障壁大魔术，将攻击拦了下来。 　　也只是拦了下来。 　　障壁与圣枪接触的瞬间就开始出现缓缓蔓延的裂痕。 　　斯卡哈立刻在汐见的术式上叠加新的术式，然而即便如此，也只是让裂痕扩散的速度进一步变慢。 　　“这股力量……神灵级？到底是谁——”斯卡哈也感到有些吃力。 　　圆桌骑士们已经抓住这个圣枪被阻拦的瞬间——包括莫德雷德——全都灵体化从战场上撤离，远离圣枪的攻击范围。 　　没有人能够抵御圣枪，这是他们打从心底里确信的事实。 　　“快点，摩根，带着大家离开！”汐见催促，“师父也是——” 　　“你打算一个人送死吗？”摩根无法接受。 　　但神灵的力量，三人阻挡也必然会带来损耗，给圆桌骑士留下可趁之机。 　　“前提是死得了的话。”汐见腾出手，推了一把斯卡哈。 　　两人微微撞到。 　　失去了斯卡哈的支援，障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裂。 　　“大家拜托你们了，摩根！师父！” 　　汐见头也不回，尽全力地维持障壁，向摩根恳求。 　　“……我会来接你的。” 　　握紧魔枪，摩根说完这句话后，就与斯卡哈一起退到沙地车旁，水镜魔术展开。 　　在汐见的障壁抵达极限碎裂的瞬间，水镜带着迦勒底一行人从沙漠里消失。 　　圣枪穿破了障壁，落在沙漠之中。 　　光流奔涌，吞噬了汐见天溪的身影。 　　无尽的沙漠在这股冲击之下，被挖出了一个无比宽阔的大坑，沙子并非被冲散，而是在光芒之中升华，化为了空气，弥漫在这一带。 　　浓烟之中，深深凹陷到大坑边缘都看不清的坑底中心。 　　一个人仆倒在血泊之中。 第九章 狮子王 　　尽管发动大魔术障壁对圣枪进行了拦截，但这一击的威力还是高出了汐见的预期。 　　如果先前真的让摩根发动『塔』之魔术的话，先不论圣枪之间冲撞产生的冲击如何，摩根现在的状态未必能完全压过那道圣枪。 　　判断是对的。 　　能够在圣枪之下活下来的人屈指可数，让她带着其他人先撤退是正确的选择。 　　汐见无力地扭动贴着黄沙脑袋。 　　四肢与内脏损伤得七七八八，一只眼睛暂时无法睁开，头骨碎裂。 　　失血也超过了人类的该有的安全范围。 　　但是自己没有死，甚至没有休克。 　　他能感觉到身体以能够感觉到的速度在恢复。 　　要多久？ 　　十分钟？一个小时……还是半日？ 　　呼吸着灼热的空气，沙子直接升华成气体的味道，混合着水蒸气，闻起来相当陌生。 　　终于，他感觉到右手手指又重新回到了掌控之中，能够微微活动。 　　接着是脚趾、脚踝和小腿。 　　身体依旧虚弱，但至少可以支撑着自己从沙坑里爬起来。 　　被圣枪穿透的乌云正在渐渐散去，雨水早已停歇，他抬起头仰望云层被扯开的圆孔，从那里可以望见魔术王的光带。 　　那是每个特异点都存在的光景，宣示着世界已经被烧却，魔术王正在着手他的下一阶段计划。 　　得赶快恢复过来，跟摩根和师父她们汇合。 　　捂着尚且动弹不得的手臂，汐见这样想着，然后迅速放弃了这个想法。 　　骑士们的长剑从身后三个方向对准了他，三名圆桌骑士围成了半圆，将他包围起来。 　　神色沉寂的崔斯坦握着那张琴弓。 　　“竟然能从吾王的圣枪之中活下来，我终于理解王为何命令我等前来此处阻击。”崔斯坦说，“阁下堪称冠绝历史的强者，但我等皆已经受命，请做好觉悟。” 　　他以迟缓而沉闷的语气宣布了汐见的死。 　　莫德雷德听到这句话后，握着剑的手暗暗发力，一丝犹豫在脑海中闪过。 　　如果现在出手，虽然打不赢这三个人，但应该能带着汐见从撤退。 　　毕竟没有战马的话，靠着魔力放出加速，她就能把其他人甩开。 　　但那样就意味着彻底背叛父王。 　　而且是第二次背叛…… 　　她的两难只在内心里摇荡了两秒，阿格规文拖着疲惫的声音，从大坑的斜坡上走下来。 　　“等一下，吾王还有一道密令，若是捉住为首的迦勒底御主，务必带回圣都，由王亲自裁决。” 　　气喘吁吁说着这些话的阿格规文，看上去比其他几名圆桌骑士狼狈得多。 　　他的脑袋上满是鲜血，身上的铠甲也破烂残损。 　　“阿格规文卿？阁下还活着吗？”兰斯洛特大惊。 　　所有人都以为摩根轻易地干掉了阿格规文，但他挺了过来。 　　至于身上的伤，则不过是没能及时脱离圣枪的范围，而被波及到罢了。 　　“勉强活下来了……全仰赖王的加护。”阿格规文冷冷地说。 　　他的确拒绝了王的赐福，但在临行前，王给了出击的圆桌骑士们以额外的加护。 　　显然从一开始，王就判断他们拿不下迦勒底，从而准备了圣枪的发动。 　　加护的本意是让他们能在圣枪之下存活，继续效命。 　　“所以现在的意思就是说，要把这个男人带回去交给父王处置吗？”莫德雷德率先收回剑，抗在肩上反问。 　　“就是这个意思。”阿格规文抬手。 　　锁链魔术将汐见的身体捆住，保险起见，甚至脖子上也缠了好几圈。 　　“不做这种事我也跑不了。”汐见笑了一声。 　　这时高文蹲下来，将汐见扛起，负责运送这位王指名的俘虏。 　　“顺带一提，为首的御主不是我，所长她们已经脱身了。”汐见又说。 　　“不，你就是迦勒底派往特异点的小队核心，这一点绝不会弄错。”崔斯坦转过身去。 　　几名圆桌骑士就这么徒步，带着俘虏的迦勒底御主，开始返回他们的圣都，卡美洛城。 　　被高文抗在肩上的时候，汐见就远远地望见了这座，耸立在沙漠与天空相接处的白垩之城。 　　尽管徒步而行，但这些圆桌骑士倒是很恪守规矩，没有虐待此刻沦为战俘的汐见。 　　当然，如果被高文抗在肩上，承受奔跑带来的颠簸，导致铠甲硌得汐见想吐也算虐待的话。 　　毕竟把肃正骑士杀干净的也是他，怨不得这种赶路方式。 　　恢复的速度赶不上圆桌骑士们赶路的速度，在汐见四肢能够初步活动时，他们就已经来到了卡美洛城正门。 　　穿过这座与沙漠格格不入的城市，汐见一时间也有些诧异。 　　这真的是公元四五世纪就能有的建筑吗？ 　　传说中的理想之城真的是这样？ 　　放眼望去尽是洁白的道路与房屋，全副武装的肃正骑士井然有序地在城内巡逻。 　　但这里除了肃正骑士，汐见还能感觉到一般人的气息，只是这些人似乎都不能行动，像是……沉睡在这里一样。 　　被圆桌骑士们带着走过直达正门漫长且笔直的驰道后，又拾级而上。 　　汐见都快背着一路颠簸折磨得昏昏欲睡时，他感觉到自己被放在了一尘不染的地面上。 　　再度睁开眼，他看到的是黑白地砖铺就的正殿。 　　“起来，这是王的御前。”阿格规文冷冷地开口。 　　“无妨。” 　　不等汐见做出反应，耳熟的声音，以无感情语调开口制止阿格规文后，向圆桌骑士们做出表彰： 　　“此次命卿等出征，虽未能捣毁迦勒底，但将这个男人俘获，亦是大功。” 　　“您谬赞了。”兰斯洛特坚定地道谢。 　　汐见翻了个身，坐在地板上。 　　大殿里没有其他人，只有这五名圆桌骑士，以及高坐在御座之上的王。 　　样式相似的铠甲，缀有白绒的披风，以及那张与摩根如出一辙，却又有截然不同气质的脸。 　　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 　　只是那双眼睛，既非原本的湛蓝色，也非 alter化后的金色。 　　而是宛如金绿柱石般泛着神圣的光芒。 　　她缓缓抬起手，捆着汐见身体的锁链就消失了。 　　 第十章 写作‘御主’，读作‘俘虏’ 　　阿格规文的锁链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新手铐脚镣，以及脖子上的项圈。 　　这些拘束用具全都散发着金色的光芒，金色的锁链从上面延伸出来一点，就没有了。 　　汐见微微活动四肢，发现这些东西很轻，却有着比阿格规文的锁链魔术更强劲的效果。 　　“这是圣枪的一部分，我知道你并非常人，一般的魔术束缚不住你。”阿尔托莉雅说着，金色的光芒笼罩着汐见，“绝不蒙尘的灵魂，不会被世间邪恶扰乱的灵魂，自诞生之日起便不曾丢失纯粹的灵魂。果然，你甚为合格。” 　　“什么？”汐见不解。 　　“故而，我会给予你额外的自由，只要不离开这座圣都，你可以随处走动。”阿尔托莉雅说，“当你试图踏出圣都半步时，圣枪便会束缚住你，让你无处可去。” 　　汐见惊讶地抬眉，摸了摸脖子上的项圈。 　　没想到阿尔托莉雅竟然还会这种把戏，不知道摩根会如何评价。 　　至少自己竟然没办法依靠原初卢恩解开。 　　“所以你究竟有什么打算，骑士王？”汐见站在那里诘问，与其他单膝跪地躬身行礼的圆桌骑士格格不入。 　　“现在的我并非骑士王，而是遵循狮子之道，对这里的人进行圣拔的王。故而，你可以称我为狮子王。”阿尔托莉雅说。 　　圣拔…… 　　又是奇奇怪怪的词汇，听上去应该指的是具有神圣性质的选拔。 　　不仅如此，自称狮子王的阿尔托莉雅身上，散发着比第五特异点的太阳神之子迦尔纳还要强烈的神性气息。 　　回想起摩根对圣枪隆戈米尼亚德的解释，汐见猜测，狮子王已经被圣枪侵蚀，转变为神灵了。 　　但按照第四特异点时的情报，以圣枪为主要武器的可能性里，阿尔托莉雅并没有来得及被圣枪彻底转变，就已经死去了。 　　这个特异点扭曲的原因是什么？ 　　汐见没有答案，或许暂时以阿尔托莉雅的俘虏这一身份，留在卡美洛弄清楚情况，会更好一点。 　　“那么狮子王，你们明明可以在沙漠里杀死我，为什么要特地将我活捉回来？不要指望摩根她们会因为我成了人质，就会束手束脚。”汐见说。 　　“你并没有办法被杀死才对。”狮子王简单地道出了事实，“并且对于我的计划而言，需要你这样的人来协助。” 　　“协助？协助什么？”汐见又问。 　　“时机未到，届时你自会知晓。”阿尔托莉雅站起来，走到汐见前方。 　　隔着两级台阶，本来比汐见要矮一点的她，也能俯视汐见。 　　她伸出手来，汐见的右手就不受控制地被牵引过去，上面的令咒开始发光。 　　“舍弃你作为迦勒底御主的身份吧，自这一刻起，你将作为我的俘虏（御主），为我献上力量（权能）。” 　　汐见感觉到阿尔托莉雅正在从自己这里夺走令咒，他启动魔术回路抵抗，但依旧虚弱的身体，并不足以反抗神灵的力量。 　　迦勒底的令咒绽放光芒后，从汐见的手背上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那些令咒出现在了狮子王的手背上，令咒的光芒隔着手甲浮现。 　　汐见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与摩根、与师父之间的魔力通路被切断，取而代之与他构建魔力通路的，是站在面前的狮子王，她正从他这里取走魔力。 　　侵占契约，夺取令咒，她已经连这种事情都可以做到了吗？汐见感到一阵错愕。 　　“令咒由我保管，你只是为我献出力量的俘虏（御主），并没有发号施令的必要。”狮子王说。 　　“这可真是让人笑不出来啊，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 　　汐见不清楚狮子王还有多少手段，至少现在，他确实成为了俘虏。 　　而之所以自己会被相中，跟还未完全掌握的权能有关。 　　没想到自己也成了赤子抱金过市的存在。 　　“不得如此轻率称呼吾王的名讳。”阿格规文斥责。 　　“无妨，这个男人有此资格。” 　　说完，狮子王转身，回到了御座之前，并未坐下。 　　“要事暂且告一段落，接下来——”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莫德雷德，“莫德雷德，抬起头来，但无需平身。因为没有必要站起来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莫德雷德的内心紧张不已。 　　“在讨伐迦勒底的战斗中，你被渊源所扰，而未曾尽力，当受惩罚。”她伸出手，对准了莫德雷德。 　　只来得及深吸一口冷气的莫德雷德，被狮子王掌中放出的金色光芒击中。 　　那道光命中了莫德雷德的胸甲，她口吐鲜血从大殿飞了出去，遥遥地落在卡美洛的街道上。 　　汐见几乎是下意识转身去查看，只能看到莫德雷德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究竟她的灵核有没有承受住，不得而知。 　　默默地叹了口气后，汐见转身向外走。 　　身后，传来阿格规文劝谏狮子王的声音：“王啊，这个男人太任意妄为了。” 　　“无妨。”对此，狮子王只简短地说。 　　汐见拖着还很沉重的身体，缓步走下长得要死的台阶，找到了倒在圣都大街上的莫德雷德。 　　肃正骑士从她身边走过，如同不曾看见。 　　“你这家伙……”莫德雷德用力抬眼，看到了蹲下来的汐见。 　　“别说话。”汐见将手搭在她头上，“没有伤到灵核，真亏你能撑下来。” 　　那是圣枪的限定解放，威力已经足以杀死一般的从者；对于优秀的从者，如果没有防备一样会死。 　　“父王的惩罚，是我应该的。”莫德雷德自嘲地笑了一声，“你跑出来干……诶？” 　　如同做梦一般，莫德雷德感觉到几乎濒死的伤势快速痊愈，半分钟后，她惊讶地从地上坐起来，低头看着自己。 　　“伤势……复原了？” 　　“你大概不知道吧，我最擅长治疗魔术。”汐见姑且撒了个谎。 　　莫德雷德不解地抬头：“为什么？你自己不是也伤得不轻吗？” 　　“没办法，我有很多事要问。圆桌骑士里肯回答我的，大概只有你了。” 　　“切——，果然是为了这个啊。” 　　不愉快地抱怨了一句，但她的脸上却挂着爽快的笑容。 第十一章 绿洲 　　与此同时，远离战场的另一片沙漠地带。 　　因为刚刚抵达特异点，并不足够清楚这一带的环境，摩根的水镜魔术最后选择了与圆桌骑士相反的方位。 　　万幸她在数千年的游历岁月里，已经很熟悉如何在原野之中，抵达适合生存的地点。 　　所以即便是紧急转移，水镜魔术转移的目的地也很靠近沙漠中的绿洲，让刚刚血战了一场的其他人，得以取水洗去身上的黄沙。 　　稍事修正之后，樱捧着水壶走到绿洲边缘高处的摩根那里，把水壶递出去的时候问。 　　“母亲大人在看什么？” 　　摩根接过樱手里的水壶：“我在查看圣枪落下之后的情况。” 　　“爸爸他……没事吧？”樱很担心。 　　“或许这样说有点无情，但区区圣枪，恐怕真的杀不死他。”摩根微微蹙眉举着水壶啜饮，露出些微苦恼的表情。 　　在那场漫长到几乎看不见尽头的战争里，她也有几次被他逼到不得不释放了『塔』来还击。 　　然而没有一次伤到过他，在圣枪之下化为尘埃的，只有战场上交战的妖精们。 　　如今想来……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摩根低下头，查看樱的状态。 　　“我没事，莫德雷德……应该是有意抢先发难，加上玛修保护我。”樱略微思考过后，说，“所以如果没有那些包抄过来的肃正骑士，大概我们后方的战斗会不了了之。” 　　说到这里，她看向格蕾，这位守墓人看上去精神还不错，现在正捧着从笼子里拿出来的亚德，盯着沉默的朋友满脸忧郁。 　　“不过这样一来，至少可以确认命令圆桌骑士来突袭我们的人，就是持有圣枪的亚瑟王了。” 　　看到摩根和樱从沙丘上返回绿洲的树林里，靠在树上的斯卡哈对两人说。 　　“但是这样会不会不太对？为什么骑士王要进攻我们，而且能如此进准地抓住我们刚刚完成灵子转移的时机。”立香坐在草地上，歪着头问：“怎么看都像是我们被蹲点了啊。” 　　她这一说，大家也都有同感。 　　从灵子转移完成，到斯卡哈发现有圆桌骑士突袭，前后不超过十分钟。 　　不管是从这里也能看到的、沙漠另一头的那座白垩之城出发，还是在沙漠中巡逻，这个效率都未免高得吓人。 　　“预言。”斯卡哈说，“想必命令圆桌骑士出动的王，也以某种方式掌握了我们将会出现的地点吧。” 　　只有预先出发，才能这么快。 　　能够得出的合理解释只有这一条。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奥尔加玛丽认真地望着摩根。 　　在决定好来这个特异点的阵容时，她终于得知了大家口中的『梣』，原来就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不列颠魔女摩根·勒·菲。 　　尽管因为她的身份而有些不能立刻信任。 　　但摩根不仅是樱和卡莲的母亲大人，也是格蕾尊敬的人。 　　更重要的是，汐见之所以不公开，并不是担心摩根不被信任，仅仅是因为要隐瞒她作为第四次圣杯战争的从者，却以使魔的身份，留存现世甚至进入了迦勒底的事实。 　　当奥尔加玛丽信赖的人都这样对待摩根，自己也就逐渐放下了芥蒂。 　　更何况是现在，汐见生死不明的情况下，能够带领大家的，就只有摩根了。 　　“当然要先把倒霉爱徒找回来。”斯卡哈也不禁摇头，“结结实实吃了一记圣枪，就算是我都得躲回影之国养伤。” 　　当然，还有斯卡哈。奥尔加玛丽在心里默默地补充。 　　卡莲点点头：“记得圣枪被爸爸的魔术挡住的时候，圆桌骑士们全都灵体化撤离了。” 　　“那就是说，被俘虏的可能性很大！”玛修恍然，说出了大家心里的共识。 　　因为刚刚抵达绿洲的时候，摩根和斯卡哈都确认过跟汐见的魔力通路，魔力依旧沟通着，意味着他还活着。 　　——虽然摩根都想不出到底什么样的存在才能杀死他。 　　“不过这样一来，我的爱徒应该被圆桌骑士们带回去了。”斯卡哈说。 　　摩根脸上的表情变得意味深长：“没想到竟然会有要我亲自进攻卡美洛城的这一天，命运还真是充满讽刺。” 　　“但是就凭我们这些人，会不会不太够？”奥尔加玛丽说。 　　她并不是质疑摩根和斯卡哈的实力，而是圆桌骑士，或者说卡美洛到底有多少兵力无从知晓。 　　以这种战力比，他们完全可以让圆桌骑士全员死命拖住摩根和斯卡哈，再以绝对的兵力优势杀死剩下的人。 　　特别是还有一个亚瑟王虎视眈眈。 　　“别着急，现在应该先对这个特异点展开调查。”摩根其实心里也很烦躁，但她必须冷静，这样才能带着大家平安跟他汇合，“吾夫说过，魔术协会有三大组织，其中阿特拉斯院应该就在——” 　　话音未落，一阵心悸袭上心头，她脚下一软，险些没站稳。 　　“母亲大人？”樱连忙搀扶。 　　斯卡哈靠在树上倒还好，她惊愕地抬起手。 　　“魔力的沟通……”摩根少有地露出震惊的表情。 　　“……被切断了。”斯卡哈也有同样的反应。 　　这让其他人顿时大惊。 　　“该不会汐见老师——”立香满是不安。 　　“不，不对。”摩根握紧手掌，闭上眼感知这份变化，“是契约被强行挤占……有什么人介入了我跟他当初订下的契约，取代了我的位置。” 　　契约并未消失，但作为结果，用来维持摩根现界的魔力不再流向这边。 　　打个比方的话，就如同原本从水源流向一个湖泊的水，突然改了道，流向另一个湖泊。 　　河道还在，但原本的湖泊却会因为改道而逐渐干涸。 　　也就是摩根失去魔力来源，最终无法维持而退去。 　　汐见显然试图抵抗过，但没有效果。 　　不过摩根却也因此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某个场面。 　　“……真是做得出来啊，阿尔托莉雅。” 　　一向沉静优雅的摩根握紧了拳头，脸上是快要压不住的怒意。 　　这时，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绿洲外的沙漠里传来。 第十二章 威严满满的尼托克丽丝 　　几乎不需要摩根的提醒，众人就迅速像之前面对圆桌骑士的突击部队那样，迅速结成了阵型，防备声音的来源。 　　“母亲大人，你的魔力……”樱伸出手来。 　　“短时间内没有大碍。”摩根握住樱的手，眼底浮现出慈柔，“稍后跟我做个临时契约，替他支援一下我。” 　　“是，母亲大人。”樱通过接触，将自己的魔力传达给摩根。 　　很快，一个巨大的四足身影从沙丘后面现身。 　　鹰首斯芬克斯。 　　埃及神话里存在的幻想生物。 　　光是看一眼，就能感受到那种不同于现代猛兽的压迫感。 　　奥尔加玛丽和立香已经开始准备使用各自的魔术。 　　但摩根这时候伸出手去，示意她们先不要轻举妄动。 　　斯芬克斯只是现身，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随后，一支十几人构成的古代埃及卫队，手执长枪与大盾，整齐地从斯芬克斯两侧走出来。 　　而后，斯芬克斯正前方，一面黑色的『镜』展开，从里面走出来了紫色长发的埃及女性从者。 　　小麦色的肌肤、露出度极高的着装，以及象征着身份的法杖和黄金饰物。 　　“刚才与圆桌骑士一行交战的，便是你们吧。”女性居高临下，威严满满地看着众人，“我名为尼托克丽丝，乃是与太阳王一同被召唤到此地的从者。” 　　尼托克丽丝，古埃及第六王朝短暂在位的魔术女王。 　　听到真名之后，摩根已经知道了她的来历。 　　至于尼托克丽丝口中提到的太阳王，多半便是埃及史上最后名的奥兹曼迪亚斯，通称拉美西斯二世。 　　不过在那之前，尼托克丽丝暴露的不止是真名，还有那份硬摆出来的威严。 　　“哦？原来是埃及的法老。”斯卡哈走上前来，“我名为斯卡哈，是来自影之国的女王，幸会。” 　　“？！”尼托克丽丝根本没掩饰住她的惊讶。 　　她作为法老，是与天空和冥界有关存在，是天空之神与冥界之神。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其他神话里的冥界之主…… 　　气势上就因为不够自信而先输了一截。 　　“原来如此。”尼托克丽丝重新露出从容的笑，“难怪能与圆桌骑士交战，从那光芒之中脱身。” 　　摩根笑了笑：“也不能说是脱身，我们也因此损失了重要的队长。” 　　“等一下，这样说出约等于打了败仗的事，没关系吗？”立香小声问。 　　“带着大部队出现却没有敌意，恐怕这个从者和她的阵营，是与圆桌骑士敌对的那一边。”奥尔加玛丽小声解释。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至少可以先这么测试。 　　“法老尼托克丽丝，你带着神兽与军队前来，有何贵干？”摩根问。 　　“太阳王说，各位既然与圆桌骑士敌对，那便应该可以成为我们的朋友。”尼托克丽丝说，“所以我奉太阳王之命，前来招待各位进入只有答对了斯芬克斯之谜才能进入的太阳王神殿，也是这片沙漠之中最繁荣的理想国——『光辉复合大神殿』（Ramesseum Tentyris）。” 　　突如其来的邀请，让奥尔加玛丽她们有了些许骚动。 　　但现在对这个特异点的状况不清不楚，先跟能够联合的方面联手，确实更有利于之后的探索。 　　“那么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接受这份邀请吧。”摩根微笑着回应。 　　尼托克丽丝皱了皱眉：“还真是居高临下的态度呢……” 　　“居高临下的应该是你，法老尼托克丽丝。”摩根说，“毕竟你站的地方确实很高。” 　　被指出这点后，尼托克丽丝脸色微微泛红，她赶忙绷紧表情：“看来是我疏忽了。” 　　她缓步独自走下沙丘，来到了这片狭小的绿洲上，站在摩根面前。 　　因为个子比对方矮一点，她不得不抬起头来看摩根，整个人更加没有威严可言了。 　　“你看上去也跟这边的女王斯卡哈一样，像是什么地方的女王？”她扫视迦勒底的众人，“我还没问过你们的名字呢，快点报上来吧。” 　　“摩根·勒·菲，迦勒底的从者，职阶为Berserker。”摩根淡淡地自我介绍。 　　“摩根？！”尼托克丽丝越发惊讶。 　　作为从者降临之后，自然会得到很多原本不属于自己的知识，比如本该比自己还要晚，又位于遥远异国的传说。 　　“难怪你们会跟那座白垩之城的骑士们敌对，这样就说得通了。”尼托克丽丝严肃地打量摩根，“不列颠的大魔女，摩根，而且还是迦勒底的从者。” 　　“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毕竟是人理的危机，身为铭刻在人类史上的英灵，献出自己的力量也是理所应当。”摩根面不改色地说。 　　换作平时，汐见肯定会在这个地方吐槽她的这番说辞货不对板。 　　可现在偏偏他不在，这让摩根一时兴起耍的小聪明，也变得无人问津，令她忽然觉得有些寂寞。 　　那个人不管她说什么都一定会有回应。 　　“我说你，看上去表情有些寂寞呢。”尼托克丽丝忽然这样说。 　　摩根微微诧异：“什么？” 　　“简直就像至近之人不在身边一样。”尼托克丽丝又说，她对这种表情十分熟悉。 　　“没什么，只是如刚才所说，被圆桌骑士俘虏的人，是我的丈夫。” 　　“原来如此。” 　　深知丧夫之痛的尼托克丽丝，心下了然难怪摩根会有这种表情，然后，她震惊得彻底失去了稳重。 　　“诶诶诶诶？从者居然是人类的妻子？这也太不检点了！” 　　看上去，尼托克丽丝震惊程度不低。 　　奥尔加玛丽和立香默契地点头，她们俩刚知道时候也是这种反应。 　　当时玛修没觉得奇怪，也只因为一开始就发现了摩根是从者，以为大家都知道就没说。 　　“顺带再介绍一下，我是这位魔女口中丈夫的师父。”斯卡哈拨了下头发。 　　“诶……” 　　尼托克丽丝的大脑开始出现短暂的宕机。 　　一个人类，娶了传说中的魔女从者作为妻子，又拜了其他神话之中的冥界之主为师。 　　“……那、那个被俘虏的家伙是何方神圣啊……” 　　 第十三章 你是谁的儿子不重要，你是谁才重要 　　圣都。 　　汐见与莫德雷德向着宫殿的正门拾级而上。 　　每走一步台阶，汐见的伤势就一点点恢复着，尽管这两者之间并无关系，但落在莫德雷德的眼里，她还以为脚下的是什么登神长阶。 　　“所以事实上，狮子王麾下现存的圆桌骑士里面，你们就是全部了？”汐见问。 　　“没错。”莫德雷德点头。 　　她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把这些事说了出来。 　　毕竟如果他不出来帮忙，莫德雷德很可能就会因为挺不住那一击而提前退去。 　　于情于理，莫德雷德都想尽快还清人情。 　　反正这家伙成了父王的俘虏，连令咒都被抢走了，说点已经既存的事实也没什么。 　　“不过更准确地说，还有一个家伙本来也在，但是那家伙在替父王讨伐十字军的家伙们时撑不住，最后战死了。” 　　说到这里，莫德雷德的表情有一点嫌弃，却很难说是在嫌弃死掉的同袍。 　　“谁？” 　　“加雷斯。” 　　美掌的加雷斯，是高文与阿格规文和加赫里斯的妹妹。 　　同时也是传说中，洛特王与妖妃摩根的孩子之一。 　　“那其他的圆桌骑士呢？”汐见又问，“如此多的圆桌骑士一起降临，绝非特异点的召唤这么简单。” 　　莫德雷德不禁嗤笑一声：“你们这些魔术师真是敏锐得让人不舒服……没错，我们都不是自己出现在这里的，而是父王召唤了我们。” 　　“什么？”汐见一愣。 　　“原理我不太清楚，反正当我们现界的之后，父王是这么说的。”莫德雷德语气低沉了下去，“因为需要我们去执行父王的计划。” 　　更准确地说，是就算能消灭敌人也没办法进行圣拔，狮子王需要能成为她手脚的骑士。 　　“所以……是圆桌骑士全员吗？”汐见感觉内情颇深，于是追问。 　　“不，有两个家伙没有响应父王的召唤。”莫德雷德说，“加拉哈德和贝狄威尔。” 　　她此时回想起来那天的事，好像父王当时并没有介意这两个人没出现。 　　“既然圣都的圆桌骑士只有你们五人，那其他的圆桌骑士呢？”汐见问 　　如果留下来的是赞同狮子王的骑士，那应该还有不赞同的圆桌骑士，在别的什么地方。 　　那么要想办法把这条情报传达出去。 　　当汐见这么思考的时候，莫德雷德停下了脚步，站在连接两端漫长台阶之间的平台上。 　　“死了。”她站在原地，低着头吐出冰冷的词汇。 　　汐见猛然转身：“是被狮子王杀死的吗？” 　　“……不，是我们。”低着头的莫德雷德，半张脸被头发的阴影遮住，看不清此时的表情，“我们选择支持父王，剩下的家伙选择阻止父王……” 　　然后，分成两个阵营的圆桌骑士们，展开了厮杀，并将反对者们悉数杀死。 　　“果然是这样啊。”汐见了然，并迅速扫清了此前的想法。 　　虽然不知道加拉哈德与贝狄威尔为何没有响应召唤，但站在迦勒底面前的圆桌骑士，全都是杀死了最亲最爱之人，化身为野兽。 　　只有这样，才能履行身为狮子王骑士的职责。 　　他转过身去，继续向上走，并没有对这一事实发表任何看法。 　　这让莫德雷德惊讶地抬起头。 　　不可否认，她的确有说出这些事，接受汐见的批判，并以此来使自己更加坚定对父王忠诚的信念。 　　但这个男人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你这家伙，一点感想都没有吗！” 　　然后，莫德雷德先忍耐不住质问。 　　因为汐见的态度，反而成了最有力又最无法反驳的话语，让莫德雷德感到了动摇。 　　“既然选择染上亲近之人的鲜血也要追随狮子王，你又不是三岁小孩，自然比我更清楚这份选择的重量。”汐见停下脚步，头也不回，“是对是错，不该由别人来教你，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 　　甲胄踩过石砖的急促脚步声靠近，莫德雷德愤怒地抓住了汐见的衣领，明明个头不高，气势却非比寻常，如果换成一般人，只要对视一眼就会本能地腿软。 　　“别以为跟母后有些关系，别以为你是樱的父亲，就可以在我面前摆出父亲的架子来！”莫德雷德眼睛因为充血而发红，看上去狰狞如猛兽，“我是亚瑟王的儿子！” 　　“你是谁的儿子不重要，你是谁才重要。”汐见淡淡地说。 　　“哈啊？”莫德雷德被这一句话略微绕进去，手上的力气松了下来。 　　看到莫德雷德手松开，汐见从她的手中脱身，继续往上走。 　　他还有事情要找狮子王。 　　“这话是什么意思？”莫德雷德追问，“要否定我作为父王的——”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自己做出的选择，是对是错都该由自己决定，而不是把事实陈列出来，让别人评判，再去否定别人的判断。”汐见一边走一边说，“到底是该根据选择的道路背负罪孽，还是根据背负的罪孽选择道路，自己决定就好。” 　　这也是汐见对樱和卡莲的期许。 　　是他在努力成为一名父亲之后，得出的答案。 　　“况且——”他说，“狮子王在召唤你到这个特异点的时候，就已经把选择的权利交给过你了啊。” 　　莫德雷德留在了长阶中间，只有汐见自己缓缓向上，返回了卡美洛城中心的王宫。 　　在进入正殿大门之前，他回头远远望了眼莫德雷德，而后无奈地自顾自笑了。 　　明明想着不要摆出所谓父亲的姿态去说什么，但结果好像还是变成了空虚的说教。 　　回到议事的大厅里，御座之上的狮子王已经不见，只有刚刚屈膝跪地的圆桌骑士们留在这里，他们各自站在不同的位置。 　　“莫德雷德没事，如果下次你们也吃了这种亏，一样可以找我帮忙治疗。”汐见半开玩笑地说，“毕竟我也算是狮子王的御主（俘虏）。” 　　不过没有人回应他的这番话，只有阿格规文走出来两步，语气肃然： 　　“闲话无益，王已返回内殿，快点过去，不得让王久等，迦勒底的御主。” 第十四章 俯瞰风景 　　“我现在已经不是迦勒底的御主了，辅佐官阿格规文。” 　　对于阿格规文带有训诫意味的话，汐见只讥诮地回了一句。 　　不论实际的权力如何，汐见现在的确是狮子王的『御主』。 　　无法理解王为何做如此屈尊之事，但骑士们还是很好地恪守了自己的身份，没有进一步逾越规矩劝阻。 　　毕竟他们已经用鲜血宣示了忠诚，不该再为这等小事与王争执。 　　看到阿格规文那张铁铸似的脸上，因为自己意有所指的纠正而露出不满，汐见因为被俘而不爽的心情，顿时好了几分。 　　反正大家本来就不是一路的。 　　穿过御座一侧的门，汐见只身走在安静的廊下，细小的脚步声回荡在这里，显得无比清晰。 　　他才想起来自己的战斗服在对抗圣枪的过程里到处损毁。 　　胸腹、手臂、双腿，以及看不到的后背，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以及没有洗掉的血迹。 　　还是赶快用魔术紧急修复一下吧。 　　如此考虑的汐见，却在启动魔术回路的时候，感觉到魔力被严重抑制了。 　　明明是相当基础的修复魔术，所需要的魔力不过些许，但就是这么一点魔力，都不被允许使用。 　　汐见皱着眉头，扯了扯脖子上的金枷锁。 　　看来狮子王一点也不打算允许他自主使用魔术……但权能却没有被限制。 　　或者说……是没办法限制？ 　　怀着这种猜测，汐见来到了狮子王的寝宫。 　　说是寝宫，但这里的布置却精致而简洁，那些精美无比的一切宫廷家具全都像是刚刚才有的崭新之物。 　　联想到本不属于这一地区的卡美洛城突然出现，也就好理解了。 　　只是如此简洁干练，完全让人感受不到华美与享乐的要素，倒是很符合汐见对骑士王其人的了解。 　　环视寝殿之内，汐见最后在一侧的露台上，找到了狮子王的身影。 　　从那里可以俯瞰整个卡美洛城北面以及城外的光景，被战火化为荒凉大地之上，无暇的白垩之城耸立于此，颇有种理想乡的意味。 　　狮子王就站在那里，纯白的披风微微摇曳，一尘不染的背影，一碧如洗的晴空，再妙手的丹青，再美好的诗人也没办法叙述这份无暇。 　　“回来了吗。”狮子王的声音淡淡。 　　“阿格规文说，狮子王找我有事，我就过来了。”汐见走到露台上，与狮子王并排而立。 　　“并没有要事。”她说。 　　汐见微微挑起右侧的眉梢：“没事？那就麻烦你稍微解除一点枷锁的限制，迦勒底的魔术礼装被你的圣枪弄得破破烂烂的，很不舒服。当然，如果狮子王觉得这样更符合我作为俘虏的立场，那我也没办法。” 　　“合理的需求。”狮子王点点头。 　　但她依旧没有解开限制，而是转过身来，掌心放在汐见身前，魔力的光芒缠绕着身体。 　　转眼间，迦勒底的战斗服变成了白色的长袍、长裤与鞋子的搭配。 　　这身打扮不像一名战斗人员，到更像什么神官一样。 　　狮子王用魔力编织的服装替换掉了汐见身上的迦勒底战斗服，至于那身衣服去哪里了，汐见也不得而知。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身衣物此刻就已经在依靠他的魔力维持。 　　真是迂回曲折的做法。 　　“你已经跟莫德雷德谈完，知道卡美洛城建立之前的经过了。”狮子王说。 　　汐见摸了摸手腕，转过身去背对着圣都，半坐在了露台的围栏上，明明稍微一个失衡就会落下，他却视若无物。 　　“还真是滴水不漏啊，所以才放任我去接触莫德雷德吗？” 　　“那样会更加便捷。”狮子王不置可否，仅仅予以事实确认，“作为我的骑士，向你解释现状，也是义务之一。” 　　“还真是公事公办。”汐见摇摇头，“所以为什么要在派圆桌骑士讨伐我们的同时，又要留下活捉我的密令，在那个地方杀死我会更加省事也说不定。” 　　“只凭他们没办法杀死你。”狮子王始终面无表情，声音里有着与摩根性质截然不同冷漠而疏离，宛如俯瞰众生的神。 　　大地上的一切生命都是她的棋子。 　　“刚才当着圆桌骑士的面，我没有直接问，现在的你——”他诘问狮子王，“我应该称呼你为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还是女神隆戈米尼亚德？” 　　从见面的时候起，汐见就发现了一个事实，狮子王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带有强制（Geis），那是她身为神灵这一事实的体现。 　　“已经察觉到了吗，我的同胞。”狮子王说。 　　“同胞？”汐见心里一惊。 　　“你身体里蕴藏的权能，是神的象征。”狮子王宣告了某个事实。 　　“……不好说吧，这种半吊子的权能也有资格算作神灵？”汐见对此并不赞同，更不想接受。 　　就算是神的权能又如何，只要是可以使用的力量，可以用来守护重要之物，就该拿来使用。 　　至于成为神，汐见对此敬谢不敏。 　　“无论触及了神之禁域的你如何拒绝，终有一日都会成为神。” 　　忽地，狮子王伸出戴着甲胄的手，掌心贴在了汐见的脸上。 　　本该是亲昵的动作，却因她的无表情，变得意义模糊不清。 　　“这是在你触及权能之后，自然延伸出去的必经之路。你的义务不是打倒魔术王，而是和我一起，守护那些被我圣拔出来的灵魂，让他们作为价值不变之物，永远收存于我的枪中。” 　　“收存于……枪中？这是什么意思？！那些现在生活在圣都里的人又——” 　　比起狮子王的举动，汐见更在意她说出口的话。 　　这是汐见真正意义上面对神灵，他察觉到狮子王与常人的价值观，甚至与魔术师的价值观都有着迥然不同的差异。 　　在她的口中，人类不再是一个个生命，而是变成了一份物件，一份资料，不再有生与死的意义。 　　在狮子王眼里此刻对等的存在，只有她所需要的『另一位神灵』。 　　对于汐见的质问，狮子王却没有进一步回答，只说： 　　“比起言语，还是让你亲眼见证圣拔更直观。无须焦虑，三日之后便是下一次圣拔的时间，只需等待那一天到来便是。” 第十五章 女子浴场的作战会议（1） 　　太阳王的领地。 　　在尼托克丽丝的带领下，失去了汐见天溪的迦勒底一行，前往了太阳王奥兹曼迪亚斯的领地，并得到了一个重要的事实。 　　这个特异点的圣杯落已经在了太阳王的手中，然而他并没有打算使用的意思，那是他从此前在此地争夺圣城耶路撒冷的十字军手中抢来的东西。 　　因此他更不是这个特异点的元凶。 　　但即便如此，他也并没有要跟迦勒底结盟的打算。 　　与狮子王的对立，只是带来了奥兹曼迪亚斯将迦勒底视为朋友的态度，在她们弄清楚这个特异点的情况，把被俘虏的同伴带回来之前，太阳王并不会与迦勒底建立同盟。 　　那之后，在出发之前，尼托克丽丝招待了一行人前往她的大浴场。 　　她们穿过沙漠跋涉而来的朋友。 　　身为沙漠之民的她和太阳王，都深知长途旅行之苦，更何况还是刚刚从一场恶战中脱身半日不到。 　　就算要出发，也有必要吃饱喝足，沐浴净身过后，才能更加顺利地继续在特异点的旅途。 　　“……不愧是第十九王朝的王族浴场，感觉十分不错。”斯卡哈泡在热水里，惬意地评价。 　　“王宫内的浴场，不管在哪里都差不多。”摩根轻轻将长发中的水挤出来后，盘在了头上，“在我看来，不如迦勒底个人房间的浴室让人安心。” 　　说到这里，她有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虽然最近开始变得没办法让人安心。” 　　感受到摩根的视线，斯卡哈不为所动：“是我看管不力，让爱徒出了影之国，本来的话，我是打算将他永远留在影之国。” 　　“……斯卡哈……”摩根表情顿时阴了下去。 　　这时尼托克丽丝靠过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她严肃地批评两人：“真是的，在大浴场就不要吵架了，火药味这么浓，浪费了法老奥兹曼迪亚斯的款待，也太不敬了。” 　　“这倒不用操心，既然受人款待，心怀感激自不必说。”摩根看向在宽阔浴池另一头玩闹的女孩们。 　　因为都是女孩子，一起沐浴多了份坦诚相待的意思，一开始大家还只是说说笑笑，很快就因为卡莲的“拱火”，立香跟所长打起了水仗，把其他人都卷了进去。 　　“能允许我们在这里行使魔术，十分感谢。”斯卡哈说。 　　“不，这是我等考虑不周，在邀请你们过来的时候，忘记了神代与后世的区别。”尼托克丽丝摇头。 　　太阳王被召唤到这片土地上时，是将他统治下象征着繁荣埃及的领土整个搬了过来。 　　换句话说，越是靠近太阳王的领地，就越接近神代的空气。 　　领地内则是完全的神代。 　　像摩根、斯卡哈和玛修这样的情况还好说，某种意义上都有着从者的机能，因此能自然地适应神代的空气。 　　但其他女孩就完全不同了，包括格蕾这样也不例外，根本没办法承受神代浓度极高的真以太。 　　所以刚踏进太阳王的领地，意识到问题的摩根和斯卡哈就给所有人用卢恩施加了防护。 　　“不过没想到你竟然会用卢恩……”斯卡哈玩味地审视摩根。 　　“吾夫与我都是一流的魔术师，自然会对不同体系的魔术有些兴趣。”摩根表情里略微有些得意，“说起来，你应该已经见识过吾夫的分身魔术了。” 　　“当然，本来的话，想让他在某些场合用一下，可惜爱徒实在小气，就算是分身也不愿意分享。”斯卡哈淡定地回应。 　　“能想出这种用法，影之国的女王也相当没下限啊。”摩根挑眉。 　　尼托克丽丝发现自己不该凑过来，她本来只是想避免被水仗波及，才过来谈话。 　　跟这边的火药味一比，那边少女们的纯真快乐，反倒显得无比清爽。 　　况且……人类史上的摩根，不是……更没下限？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斗嘴结束，斯卡哈进入了正题。 　　她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浴场内，大家都听得一清二楚。 　　“还能如何？当然是在此地休整完毕之后，前往圣都迎接吾夫——”摩根理所当然般说到一半，又摇摇头，“当然这也是说笑。成为俘虏之后，与我的契约又被侵占，吾夫现在应该完全被捏在了狮子王的掌心。” 　　“但是探索圣都很有必要，即便不能靠近，从远处或者制高点观察一下，也许会很有用。” 　　女孩们都靠了过来，樱率先发言。 　　“如此的话，我建议你们休整完毕之后，明早就出发。”尼托克丽丝提供了一条情报，“狮子王的城市，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举行名为『圣拔』的仪式，吸引符合条件的难民，符合条件的人就会被直接邀请成为那座城市的居民。” 　　“『圣拔』？” 　　这条信息引起了摩根的注意。 　　如果真是如此，『圣拔』或许是个近距离查看卡美洛情况的好机会。 　　以这个仪式的命名来推测，摩根认为圆桌骑士也好，麾下的肃正骑士也罢，全都只是履行结果的存在。 　　只有能给予圆桌骑士以『赐福』的狮子王，才可以进行这项仪式的真正过程。 　　“不过这么多人靠近圣都，会不会过于引人注目？”立香表示担心，“毕竟我们怎么看都不像是太阳王的臣民，或者这个特异点的原住民。” 　　这时卡莲推着玛修的肩膀站了出来：“这样的话，我有个想法。立香、玛修和格蕾跟樱同行，从这里往北出发，前往阿特拉斯院。” 　　“阿特拉斯院？”奥尔加玛丽猛然想起来。 　　魔术协会三大组织之一的阿特拉斯院，就位于埃及地区，确实在这个特异点的范围内。 　　如果能够跟阿特拉斯院接触，也许能得到更多的支援。 　　“能听一下你们的理由吗？”奥尔加玛丽立刻问，“特地将格蕾和玛修同行，而不是让摩根夫人或者斯卡哈大师父同行，应该是有特殊的理由在吧？” 　　“理由之一，就是格蕾手里的亚德。”卡莲说。 第十六章 女子浴场的作战会议（2） 　　格蕾的武器兼第一个朋友，亚德。 　　实际上是施加在圣枪之影上的封印，名字便是取自隆戈米尼亚德的尾音。 　　而构成亚德的核心，则是阿特拉斯院七大兵器之一，『理法反应』的复制品。 　　不过实际上完成亚德加工的，是魔女摩根·勒·菲，她将圆桌骑士中最不醉心于亚瑟王的骑士凯作为人格基础。 　　解释了亚德的来历之后，奥尔加玛丽、立香和玛修作为仅有的不知情者，明白了这个安排的意义所在。 　　事实上，如果把这点也说出来，大家都会认为应该让摩根同行。 　　但只有摩根自己清楚，并不属于这泛人类史的她，恐怕会在跟阿特拉斯院接触的时候暴露，甚至可能因为涉及人理的根本，最终转为敌对也有可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去为好。 　　“——至于理由之二。”卡莲看着玛修，“到现在为止，玛修都不知道借给她力量的从者真名，如果依靠阿特拉斯院的超级计算机，检索人类史上所有的境界记录带，也许能找到答案。” 　　因为不知道真名，所以没办法发挥出完全的力量。 　　这时，摩根感觉到斯卡哈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不同于刚才争风吃醋时，针锋相对的眼神，这一次影之国的女王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仿佛在说“你为什么不讲出来”。 　　摩根难得地被斯卡哈的视线诘问得一阵尴尬，微微移开了目光。 　　至于摩根之所以不讲，理由其实也很简单，她跟达·芬奇差不多，对于迦勒底进行的实验非常不以为然。 　　从试管之中诞生，只为了战斗而生，过于无垢甚至没办法离开迦勒底，适应外界空气的玛修。 　　摩根始终是抱有一种同情在那里。 　　从诞生的时候起就被强行赋予了使命，这一点她很能理解玛修。 　　但是摩根有几千年的时间去充分消化和接受使命。 　　玛修的寿命或许最多再有两年就到尽头。 　　所以即便本人有战斗的意愿，摩根也不打算说出那个英灵的真名，让玛修停留在并非最前线，又或者留在后方。 　　“是的！这也是我个人的意愿。”玛修认真地说，“在几个特异点里的战斗让我意识到自己力量不足，如果能够知道真名，就能更好地和前辈们、和所长，和大家一起努力了！” 　　“玛修……”奥尔加玛丽心情复杂地看着玛修。 　　她曾经因为迦勒底的非人待遇，而恐惧玛修。 　　但玛修却从未在意过，现在还能坦然地表达了要更好地一起战斗的愿望。 　　“理由很充分，就算我穷尽智慧，也不能提出更合理的反对意见。”斯卡哈柔和地予以了赞同，“如此一来，剩下的人里面，我和摩根，带着卡莲和玛丽前往圣都——” 　　说到这里，她看向尼托克丽丝，意会的女法老抓起放在浴池边上的法杖，一张特异点区域的地图呈现在众人面前。 　　阿特拉斯院在太阳王领土北边，而圣都位于西面。 　　“但是要怎么汇合？”摩根看着地图上的两个地点。 　　一旦开始分头行动，两支队伍的距离就会越来越远，直接汇合的难度十分巨大，无法推断中间会发生什么意外。 　　她用手指着阿特拉斯院和圣都之间的大片区域：“这一带有什么，你知道吗，尼托克丽丝？” 　　“大概是这个特异点的原住民，在十字军被消灭之后，与他们交战的本地人也被狮子王座下的士兵消灭了不少，剩下的除了分散在各地的难民，就只剩下这些隐居在山里的山之民了。”尼托克丽丝回答道。 　　太阳王说过，关于特异点现状的情报，迦勒底需要的话，能提供的就尽量提供。 　　“山之民……”斯卡哈沉吟，“嚯嚯……有必要对那里进行一番调查。” 　　“的确，到现在为止，跟我们接触过的从者，除了圆桌骑士，就只有太阳王和尼托克丽丝女士。”樱端坐在浴池里，“按照之前五个特异点的情况来推断，这里应该还有其他被召唤的无主从者才对。” 　　“应该会有吧。比如十字军是魔术王原本属意掌控圣杯的人选，但他们用冒犯的方式召唤了太阳王，所以被太阳王歼灭了。”尼托克丽丝说，“事实上，在耶路撒冷变成卡美洛之前，除了狮子王的军队之外，还有自称狮心王理查率领的伪十字军，双方就那片土地的归属权发生了战斗，以狮子王获胜告终。” 　　言下之意，除了被消灭的伪十字军一行之外，应该还有未被消灭，在这个特异点暗中活动的其他从者。 　　“所以太阳王看上去很疲惫，便是因为歼灭了十字军之后，一直坚守在御座上，应对外敌的侵扰吗？”立香问。 　　在谒见途中，她们曾看到太阳王的头颅两次以非正常的方式偏移，看上去就像被砍了下来后挂在脖子上，但又没有死，勉强维持。 　　“大不敬！这不是你们该追究的问题！”尼托克丽丝严肃地提醒。 　　立香笑着摸了摸脑袋，没意识到对方以此回避了提问。 　　“虽然有点冒险，但因为在跟吾夫重新见面之前，在第六特异点的活动，当以探索为主，而非战斗，因此按照卡莲的提议，在这里分为两支。”摩根看着斯卡哈，“我和你同行的话，只要稍微高调一些，就能够吸引卡美洛那边的注意力。” 　　这时，奥尔加玛丽却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留在这里。” 　　“诶？” 　　她的发言让其他人感到一阵不解，以为奥尔加玛丽因为过于严苛的局面而退缩了。 　　“不是要逃避。”所长脸红着反驳，“太阳王的领土之内是神代，在迦勒底休整期间，我跟汐见老师和大师父讨论过某个天体魔术理论，也许能够依靠这片土地实现。” 　　——因为当时摩根还没亮出身份。 　　然后，奥尔加玛丽向尼托克丽丝低下头，诚恳地请求： 　　“请尼托克丽丝女士替我询问太阳王，是否可以借用这里的环境准备大魔术。” 　　“……关于这点，需要你先告诉我那个魔术的内容，我再决定是否该将你的请求上呈太阳王。” 　　意外归意外，但尼托克丽丝还是慎重地给出了回答。 第十七章 向圣都进发 　　翌日，除了要借用太阳王的神代领地准备魔术的奥尔加玛丽留下，由尼托克丽丝照应，剩下的人按照昨晚在浴场里商量的结果，分成两支小队，各自向不同的方向探索。 　　除了将原本用于穿梭沙地的车子留给了阿特拉斯院方向的小队外，斯卡哈还给了格蕾一支枪。 　　因为没人能保证去了阿特拉斯院就能唤醒亚德，作为有着不输给从者战斗能力的格蕾，自然而然需要更趁手的武器。 　　毕竟她所缴获的肃正骑士长戟，到底只是普通兵器，对上圆桌骑士的宝具就可能被折断。 　　交代完情况之后，摩根、斯卡哈和卡莲就坐上尼托克丽丝安排的三头骆驼，向着圣都方向进发。 　　半日后，她们的骆驼就抵达了此前被圆桌骑士们突袭的战场。 　　死去的肃正骑士和战马已经消失，并不是被打扫了战场，而是这里只剩下一个宛如陨石落下后留下的大坑。 　　“这就是……圣枪留下的痕迹。”卡莲也惊讶地捂住嘴。 　　如此规模的宝具轰击之下，那些死在战场上的肃正骑士和战马早就跟浸染黄沙的鲜血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乎是同一时间，斯卡哈和摩根抬起手，各自用魔术制造了小型的使魔，飞向大坑底部查勘情况。 　　已经渐渐习惯了母亲大人和大师父在这里较劲，卡莲只能无言地调试跟迦勒底的通信。 　　这片战场依旧靠近太阳王的领地，跟迦勒底的联络手段仍处于中断状态。 　　“大坑底部中心的血迹，从残存的魔力来推断——”摩根握紧掌心，“是吾夫的血。” 　　斯卡哈也表情严肃：“坑底能感知到应该是圆桌骑士们残留的魔力气息。” 　　她打了个响指，一道宛如细线的光芒向着大外延伸，远远地指向了卡美洛方向。 　　“事到如今没有必要再特地确认。”摩根拉动缰绳，驱使骆驼沿着大坑边缘绕路去圣都，“狮子王就是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至于为何要特地俘虏吾夫，而非就地处决，只有当面问问了。” 　　“别这么着急，现在敌我态势并不明晰，难道你真的打算一个人对付全部的圆桌骑士吗？” 　　斯卡哈在后面提问，她跟卡莲一起，让骆驼加快脚步，跟上了摩根的步伐。 　　沙漠里的热风吹拂着三人身上的斗篷，如果没有隔绝炎热的魔术和礼装，对于并不习惯沙漠生活的卡莲来说，可以说是相当恶劣且致命的环境。 　　幸好这两样她都有，才能安心一边走一遍检查通信信号的变化。 　　“圆桌骑士不过尔尔。”摩根握住缰绳的手微微收紧，她皱着眉头，“问题在于吾夫连契约都被夺走，就算不担心他被作为人质，也没办法保证他能够作为特洛伊木马，从内部挑起战斗。” 　　“毕竟为了我们撤退，独自面对圣枪。”卡莲说，“爸爸也很不容易，母亲大人就不要生气了。” 　　摩根被卡莲这番话弄得乱了情绪，语气缓和下来，无奈地笑了笑：“我没有对他生气，我生气的是阿尔托莉雅的手段。” 　　“看着样子，你似乎迄今为止，从未与我那爱徒彻底断开联系过？”斯卡哈问，“这样可不行，有些太过依赖他了。” 　　“什么意思？”摩根垂下一般眼睑，扭头盯着斯卡哈。 　　“稍微也像我一样，跟他分开个十几二十年，只能用魔术远远地窥视如何。”斯卡哈一副这是个好主意的表情，向摩根建议。 　　“很遗憾，我没办法像你一样，能把这种事情当成爱好。”摩根说到一半，忽然用警告的语气说，“此外，在迦勒底的时候，不要再随便闯进我们的房间，特别是晚上。” 　　“能决定这种事的，不是你啊。”斯卡哈当做耳旁风，只淡笑着应对。 　　听到两人又开始唇枪舌剑，卡莲顿时遗憾爸爸不在这里，不然可以看好戏了，于是她幽幽地岔开话题： 　　“说到分开，像这样跟迦勒底失去联系超过一天，恐怕负责指挥管制室的罗曼医生，已经快疯了吧。” 　　这也是个不得不正视的严肃现实。 　　一行人当然可以说是平安无事，但汐见被俘，也是很严重的问题。 　　即便可以确信他没有生命危险。 　　失去他意味着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迦勒底在战斗上却少了重要力量。 　　“那个男人的话，还是让他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吧。”斯卡哈说，“以一个人类而言，他有些努力过头了。” 　　“吾夫也劝过几次，虽然能够分担一部分工作，但始终拦不住。”摩根也摇摇头。 　　管制室的爆炸造成超过六十人的人员伤亡，这一部分的空缺自然需要填上。 　　平时也就罢了，跟外部取得联络，重新补充人员即可。 　　但现在迦勒底是燃烧的世界里幸存的方舟。 　　作战方针、示巴的维护、灵子转移的运用有人分担，但迦勒底炉的控管和剩余器材的运营，都落在了所长前往特异点后，坐镇迦勒底的罗玛尼身上。 　　再加上还要对日渐心力交瘁的部分职员进行心理疏导——即便这是他的本职工作。 　　“但愿爸爸脱队的消息不会让他昏过去吧。”卡莲半是同情半是期待地表示。 　　斯卡哈饶有兴致地提议：“既然你这么感兴趣，那就由你去向作为你在医疗部门的上级罗玛尼汇报这件事吧。” 　　“就算我们不汇报，如果樱那边先一步联系上迦勒底，也会汇报这件事的。”卡莲摇了摇头，“不知道樱她们走到哪里了。” 　　“沙地车比骆驼的速度快。”摩根推算，“大约日落之前，她们就能到阿特拉斯院附近，以樱的习惯，会让大家休息一晚，明天再正式尝试进入。” 　　“说得没错啊。” 　　卡莲发现通讯的信号开始恢复，已经有混杂着杂音的断续话语开始传来，她忙催促骆驼加快脚步。 　　终于，在日落时，微微调转方向，向着西北圣都正门前进的一行人，在看到沙漠边缘的同时，跟迦勒底重新取得了联系。 第十八章 ‘圣拔’ 　　卡美洛，王城内，狮子王寝宫。 　　“你在看什么？” 　　正在观察这个特异点地图的汐见，听到狮子王的声音，他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只望着地图。 　　“在看地图。”他说。 　　“这个特异点的大半部分都被沙漠侵蚀，我的势力也没有办法彻底深入，然而这并不要紧。”狮子王站在地图前，望着那上面的内容，“最后真正能够留下的，只有这座圣都。” 　　“看得出来。”汐见对此不置可否。 　　他在这里就如同俘虏，虽然有好吃好喝的招待，但属实能做的事情不多。 　　对着地图推测摩根她们接下来的行动方向，也就成了少数能做的几件事之一。 　　“在你看来，迦勒底会如何行动？”狮子王这样问，“摩根也在其中，等到圣拔结束之后，有必要派出圆桌骑士，彻底进行剿灭。 　　汐见皱了皱眉：“希望我帮你们分析我的同伴，然后给你们提供参考的方案？别逗了。” 　　“拒绝也没有关系，无论如何，迦勒底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你，如果没办法找到她们，那就在这座圣都等待那些人过来。”狮子王并不逼迫汐见做出选择，“等到迦勒底被歼灭之后，你就可以安心留在这里，作为我的御主（俘虏），与我一起见证世界的尽头。” 　　“还是不死心吗……” 　　汐见明白，狮子王并不是执着于他这个人，而是因为他那不成熟的权能，在她眼里是未来的神灵。 　　一个神灵只会对另一个神灵平等对待。 　　就像狮子王此前做过的那样，因为需要手足替她去完成计划的执行，才召唤了圆桌骑士们，让他们做出选择。 　　同样的，因为需要同伴与她一起守护被保存留传的人类，所以汐见被软禁在这里。 　　“没有死心的是你，不能接受自己真正的存在，便无法站在世界的尽头。”狮子王看着汐见。 　　“是吗……”汐见瞥了眼狮子王古井无波的脸，目光继续落在地图上。 　　不管摩根带着大家去哪里，她都一定会挑时间前往阿特拉斯院。 　　没有道理在唯一能够接触到阿特拉斯院的地方，不去接触那个是否还有人存活的魔术协会组织。 　　资料也好、武器也好，去一趟总归是不亏的。 　　然后，他忽然想起来另一件事。 　　距离被俘已经过去了三天。 　　“你过来应该不只是为了查看我的情况吧，狮子王？”汐见重新对上狮子王的视线。 　　她已经走到了近前：“今夜便是圣拔之日，就如同约好的那样，我会允许你随我一同前往圣都正门，见证有资格进入这座城市的人被选拔出来的过程。” 　　“但你还没回答我，为何要选拔？”汐见再度询问。 　　狮子王却转过身去，缓缓向外走去，遮住面容的头盔显现，将她的容貌藏匿其中。 　　“无妨，和我一同前行的话，你很快就会知道。” 　　言下之意，束缚并非绝对的东西，偶尔也会有例外存在。 　　“是吗。” 　　汐见明白问也白问，于是从长椅上起身，跟着狮子王向外走去。 　　此时已经入夜，纯白无垢的卡美洛城笼罩在夜色之中，有一种不同于白天的美。 　　但是这种美好之中，却看不到任何内容物，是极为空洞的理想国。 　　跟随着狮子王，他来到了正门的城楼上。 　　圣都的正门两侧是凸出去的城墙，将正门外的区域三面包围，变成了只能正进正出的驰道。 　　如果要进攻这座坚不可摧的城市，要么采用某些手段从正面破坏城门，要么就是想办法绕开耳目，从内部直接打开大门。 　　否则就算有相同的兵力，要想正面破城也极为困难。 　　就在汐见站在城楼上思考这些的时候，微微望向城门口聚过来等待的上千难民，他感觉到那之中混杂着某些熟悉的感觉。 　　『摩根……你和大家到这里来了吗？』 　　汐见不禁在心里疑问。 　　既高兴又头疼，自己还没找到破城之策，她就过来了。 　　多半是在路上或者哪里得到了『圣拔』的消息后靠近这里，打算趁着城外的混乱，接自己离开吗？ 　　没那么轻松吧。汐见抚摸自己脖颈的枷锁。 　　现在跟狮子王同行所以没有感觉，但如果这时候跳下城楼，试图混入难民之中，束缚应该就会开始生效。 　　城门之下，传来了高文的声音： 　　“各位，我由衷感谢各位能来到圣都。人类的时代已经毁灭，而这个微小的世界也即将灭亡。主已降下审判，地面上除了这座卡美洛城以外，任何土地都已没有人类居住的余地。我们圣都会是完美无缺的千年王国，穿越这道正门，理想的世界正在里面等着你们。” 　　千年王国。汐见对这个用词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 　　但难民们并不会介意这些，连生存和明天都成问题，又哪有余力思考高文这些话语的真假呢？ 　　回应高文话语的，只有绵延不绝的欢呼与喜悦，这让汐见越发不安。 　　“吾王会接纳所有人民，无论是异民族还异教徒都不例外……但在此之前，必须先得到吾王的准许才行。” 　　高文说完这话之后，狮子王从汐见身后走出来。 　　与被凸起的墙壁遮挡身影的他不同，狮子王透过缺口看着城下的人们。 　　“被引导至尽头的人数有限，人的本质是腐败丑陋的，因此我会进行甄选。绝不蒙尘的灵魂，不会被世间邪恶扰乱的灵魂，自诞生之日起便不曾丢失纯粹的灵魂。” 　　她说着，向那些云集的难民伸出手，与三天前审视汐见的方式如出一辙，但在那些人群之中，被金色光芒包覆的人只有三名。 　　“圣拔已经完成，仅将这三人迎入城内。去回收吧，高文卿。” 　　她这样说完，城下的高文立刻应和。 　　心中不安逐渐扩大的汐见，叫住转身离去的狮子王：“你说回收？那其他没被选中的人呢？” 　　“没能被选中的人将接受圣罚。” 　　狮子王头也不回地说。 　　然后，惨烈的声音从城下传来。 第十九章 骚乱 　　当荒凉的大地上在一夜间出现纯白无垢的神圣之城后，饱受战火之苦的人们便会将这座城是为地上天国。 　　想要进入那座城，就需要接受『圣拔』，更何况执行这个仪式的人，是传说中鼎鼎有名的圆桌骑士们。 　　不明真相的难民并不知道，『圣拔』是只有个别人能够被选中和迎入城内的仪式。 　　没被选中的人，则要接受『圣罚』。 　　所以圆桌骑士们在每次挑选过难民之后，将其余的人悉数杀死，自然也就不存在消息流传出去。 　　信息闭塞的时代，人们只会一厢情愿地相信那些人都被迎入了白垩之城，仅此而已。 　　摩根、斯卡哈和卡莲是在入夜时分抵达了卡美洛城，她们身披斗篷遮住面容，混迹在难民中间，装作迎接『圣拔』。 　　全副武装的圆桌骑士，以及整军待发的肃正骑士，全都暗示着聚集在城门前的人随时可能被一网打尽，悉数屠戮。 　　所以当高文宣布『圣罚』的同时，城墙上箭如雨下，早有预感的摩根，立刻带着卡莲，与斯卡哈一边躲避箭矢，一边迎击冲上来砍杀的肃正骑士，打算从这里撤退。 　　本以为至少会打开城门，但就结果而言，仪式的过程十分简略，短短几句话，狮子王便宣布了个别人之外的众人死刑。 　　“这里只能先撤退了，没想到连想办法潜入里面寻找他的机会都没有。”摩根叹了口气，她低下头，不去看那些死在箭矢和肃正骑士刀剑之下的难民。 　　尽管她早就已经看腻了这样的光景，但站在人群之中却会得到完全不同的视野。 　　兜帽的边缘里，被选中的三人之一，一名带着孩子的母亲，正试图逃离箭矢，却被肃正骑士绊倒。 　　那名骑士无情地抓起女性：“你是被选中之人，请入城。” 　　“鲁世德！”被提起来的母亲，却没有因此欣喜，只是回头去看倒在地上的孩子。 　　“那个孩子没能当选，你的生命已经不属于你自己。” 　　“狮子王陛下说的话我全都听从，所以请让那个孩子跟我一起！鲁世德！”她伸出手去，要将摔晕过去的孩子拉起来。 　　“没有例外。理想的灵魂不容——” 　　在那名母亲与肃正骑士哀求的时候，摩根已经准备好了魔术。 　　不过是举手之劳，就当是同为母亲的一点同理心吧。摩根在心里如此说服自己。 　　但不等肃正骑士挥剑砍向男孩，城门前的大地忽然出现裂痕，从那之下长出无数的藤蔓与树枝。 　　它们精准地拦截了下一波的箭雨，也缠绕和阻挡了那些冲杀的肃正骑士。 　　“这个是……”卡莲停下来，她回过头去，却没办法感受到魔力的来源。 　　到底是谁在使用魔术。 　　斯卡哈退到两人旁边，小声说：“是爱徒的力量。” 　　摩根猛地抬起头，隔着已经遮蔽了视野的枝叶，望向正门的城楼之上。 　　一个白色的身影正伸出流血的手，以坚毅的表情操纵这些植物。 　　“我去接他，你保护好卡莲。”摩根说。 　　这次斯卡哈并未与她争论半个字，点了点头。 　　卡莲这时绕开那些根本不会阻拦难民的树木和藤蔓，将抱着鲁世德的女人搀扶起来。 　　“如果不想进城，就赶快逃吧。”卡莲说。 　　身后，挣断了藤蔓的肃正骑士，巨剑落下，但却被朱枪贯穿，向一侧倒去，不再具有威胁。 　　“真的是……你也好，摩根也好，都被他带坏了啊。”斯卡哈转头。 　　更多的肃正骑士察觉到这边的异常，要向这边而来。 　　“要撤退了，先退到安全范围再准备接应——” 　　斯卡哈的话音未落，日光忽然照亮了黑夜。 　　举起太阳圣剑的高文拦住了踩着树枝打算突入城楼的摩根。 　　“果然现身了啊，摩根！” 　　大喝一声，高文挥舞着缠绕火焰的圣剑劈下。 　　摩根急速闪躲，那些藤蔓与树木一瞬间燃烧起来。 　　但马上，就有更多的树木和藤蔓从地下生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妨碍着高文和每一个肃正骑士。 　　“我没有时间陪小孩子玩，退下，骑士高文！” 　　摩根呵斥着，魔力化为尖锐的矛，环绕在高文四周，齐刷刷地奔向他。 　　“卡美洛乃是吾王的理想之城，千年王国。你休想踏入其中半步！” 　　高文旋转身体，舞动燃烧的长剑抵挡这魔术，剧烈的爆炸摧毁了他脚下的粗树枝，落回了地面。 　　对此，摩根冷笑一声，脚步在树头起落，向着圣都正门的城楼逼近。 　　“这把剑乃是太阳的化身，燃烧一切不净之阳炎——”高文果断地发动宝具。 　　肃正骑士皆是狮子王所召唤出来的存在，将他们连同这些必须接受『圣罚』的难民一起斩杀并无不妥。 　　“吞噬我的灵魂疾驰吧！银之流星！”难民之中，银色铠甲的清瘦骑士冲了出来，他的右手臂闪烁着黄金的光芒，直奔高文，“『银之臂』！” 　　“你是——” 　　高文认出了那名骑士，他就是没有响应狮子王召唤的两名骑士之一，贝狄威尔。 　　没想到他也混入了这些难民之中。 　　不过战场之上并没有留给高文叙旧的时间，虽然突然出现新的帮手让斯卡哈意外，但她并不打算现在过问，而是立刻加入战端，与贝狄威尔一道拖住太阳骑士，帮摩根争取接回汐见的时间。 　　“既然是『不夜』的赐福，那我也故技重施吧！” 　　斯卡哈借贝狄威尔阻挡高文的当口，她瞬间发动魔术，以阴云笼罩了太阳。 　　而后一枪刺出，逼退力量骤减的高文。 　　三天前沙漠里的战斗也是如此，虽然高文号称没有任何损失，但斯卡哈仍旧窥见了自己的魔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干扰狮子王给予的赐福。 　　树上的摩根看准这个时机，躲开了城楼上肃正骑士射来箭矢，以魔术将他们悉数轰杀后，眨眼间便来到了正面的城楼之上。 　　被限制了魔力，只能以血唤起权能，生长出树木藤蔓的汐见，刚刚注意到高文的太阳被阴云笼罩，就瞥见另一个身影落在了他身边。 第二十章 令咒的另一种用法 　　云层流动，不夜的日光溢出。 　　仰头的汐见，惊讶地望见摩根露出的温柔浅笑的脸。 　　“我如约赶来接你了，吾夫。”她伸出手来。 　　汐见下意识地要去握住那只手，但下一刻，他那戴着金色枷锁的手腕，就被裹着银甲的手擒住了。 　　“我说过，你已经没有必要回去了。”狮子王并未离去，隔着头盔，她的声音无情地传来。 　　当狮子王进行完仪式之后，汐见并未随她离去，而是在听到惨叫声后，立刻划破手掌，洒出自己的鲜血。 　　枷锁限制了他的魔力，却无法限制权能。 　　纵然明白行使权能意味着什么，汐见也没有半点犹豫，他必须要阻止这场无意义的屠杀，阻止圆桌骑士主导的这场暴行。 　　那些鲜血落地之后，便遵从汐见的意识，化为种子生根发芽，长成了树木藤蔓保护难民，妨碍肃正骑士。 　　“没有我的允许，擅自动用权能妨碍『圣罚』。”狮子王无视了摩根，冰冷的声音对汐见宣判，“需要对你施以相应的惩罚。” 　　狮子王的力量很大，被抑制了魔力的汐见，极难挣脱。 　　“惩罚吾夫？这种事谁允许了，阿尔托莉雅？” 　　摩根愠怒的声音里，她以魔枪刺向狮子王的手腕，却被对方以另一只手抵挡。 　　然而摩根的攻击从来不会如此简单。 　　缠绕着幽蓝色光芒的锁链飞出，锁住了狮子王的身体后，一道苍青色的魔枪在她头顶的漩涡种出现，落下。 　　完美无瑕、坚不可摧的城楼在爆炸里微微震动，地面和墙壁霎时间斑驳不已。 　　“真是的……稍微考虑一下人质的安危啊。”汐见笑着抱怨。 　　“不那样做的话，根本没办法把你抢回来。”摩根说。 　　她的攻击成功迫使狮子王放开手，摩根得以抓住汐见的手，向另一侧退开，躲避爆炸的冲击。 　　“这枷锁是怎么回事？衣服也很难看……”摩根皱了皱眉。 　　“衣服是狮子王擅自更换的。”汐见抬起手，“至于枷锁——” 　　“那是圣枪的一部分，就算你握住了她的手，又能去哪里？” 　　渐渐散去的烟尘之中，狮子王走了出来，她的盔甲和披风上微微有白烟消散。 　　脱掉了头盔的狮子王用无情的目光注视着汐见和摩根。 　　“变得相当恶趣味了啊，阿尔托莉雅。”摩根讥诮地笑了，“看样子圣枪侵蚀得很彻底，居然还会做这种事。” 　　“那个男人是我的御主（俘虏），自然需要相应的方式去对待。”阿尔托莉雅手中骤然卷起狂风，圣枪在风中显出了真容，“放开吧，他将会作为新的神灵，与我一同前往尽头，你们的旅途到此为止。” 　　摩根不以为意：“不过是以圣枪做成的枷锁，当真以为只有自己才能处置吗？” 　　她拉着汐见的手，将手腕缓缓抬起来。 　　“不巧的是，这里刚好有比你还要了解圣枪的人。”摩根说着，忽然压低声音，“不要动，吾夫。” 　　“嗯。”汐见毫不犹豫地应声。 　　与先前狮子王处罚莫德雷德时的限定规模圣枪一样的金色光芒，悬浮在他的四肢和脖颈处。 　　仿佛要贯穿汐见身体的圣枪，却只是命中了那些枷锁后，相同的力量便瞬间抵消，化为金色的星光，散落在夜色里。 　　“果然是摩根，能够以魔术再现圣枪。”狮子王不再啰嗦，举起圣枪向摩根刺了过来。 　　放开汐见的手，摩根果断举枪迎战。 　　纯白的圣枪与漆黑的魔枪交错，在这座城楼上大打出手。 　　汐见活动手腕，重新开启魔术回路。 　　熟悉的感觉再度回到身体里，他瞥见四周的城墙上，有肃正骑士发现这边，却只是张弓搭箭，并未射出。 　　想必是狮子王的战斗不允许任何人介入吧。 　　这样倒是正中下怀。 　　汐见微微握紧手，朱枪回到了手中，他看准摩根挑开狮子王刺出圣枪后，后者出现的空隙，果断踏出一步，旋转着手中枪发动进攻。 　　嘭——！ 　　被出其不意的狮子王，虽然靠着铠甲的保护没能被伤到，却也因为这股冲击力飞了出去。 　　她在半空中一个翻身落回地面站稳后，缓缓抬起头看向汐见：“无论如何都要与我为敌吗，御主（俘虏）？” 　　“那请你至少给我一个不能与你为敌的理由吧？”汐见看了摩根一眼，握住彼此的手准备从圣都以魔术撤退。 　　狮子王静静地对汐见抬起右手，令咒的光芒隔着手甲显露。 　　“以令咒命令吾之御主（俘虏），回到王宫，听候我的发落。” 　　一道令咒消失，从者命令御主，就算是神灵也有些违背逻辑。 　　但是—— 　　摩根吃了一惊，试图去要干涉令咒的效力，却还是慢了半拍。 　　“阿尔托莉雅……” 　　眼看着他被令咒抓回了城内，摩根意识到契约被侵占到什么地步后，手中空空的她，已然怒不可遏。 　　“踏足我的城市这一刻起，你就已经是不可回避的敌人。”狮子王放下手，转身向城内走去。 　　“打算逃跑吗？”摩根抬起手，一道魔术顷刻间完成吟唱，奔向狮子王。 　　狮子王没有回头，并非不防备这魔术，而是有人替她阻挡。 　　“吾王，我来迟了。” 　　崔斯坦与阿格规文一同现身，将摩根的魔术拦下。 　　“对手是摩根，杀得死的话就杀死，杀不死的话就赶走。”狮子王难得地给出了宽泛的命令，“不得让她再踏入这座城市。” 　　事实上，摩根也并不想再继续待下去。 　　营救计划原本已经顺利地进展到逼退狮子王，准备撤退重整旗鼓，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可以反过来利用令咒，将汐见轻易带走。 　　城外，三道不同颜色的光芒飞起，在半空亮起。 　　那是卡莲她们的撤退信号。 　　“你们的白垩之城，必将由我亲手摧毁。” 　　愤怒归愤怒，摩根并不会贸然独自杀进去，如果下次汐见被令咒迫使与她为敌，她也无法尽力战斗。 　　留下这样一句宣言之后，摩根放出了夺目的魔术飞弹。 　　爆炸过后，她的身影已然从这白垩之城上消失。 第二十一章 狮子王的问答 　　令咒原本是冬木的圣杯战争仪式之中，为了实现控制降灵的从者这一目的，由玛奇里·佐尔根设计并加入仪式系统之中的特殊刻印。 　　原本代表着御主对从者的绝对命令权，拥有对魔力的从者可以对抗一道令咒，但只有少数从者可以对抗两道令咒。 　　在第四次圣杯战争结束之后，跟摩根进行再契约，就已经脱离了圣杯战争的系统，也就不存在令咒。 　　汐见现在的令咒来自迦勒底的系统。 　　迦勒底的令咒，本身的强制效力和机能都有所下降，如果契约的从者不配合，用尽三道令咒也可能没有多大的作用。 　　所以当令咒被狮子王以强制手段剥夺后，汐见并没有太在意，认为那东西在从者手里，也只会成为能被高效率转化的魔力资源储备。 　　但他低估了神灵化后的阿尔托莉雅，所具备的力量。 　　迦勒底的令咒转移到她手中之后，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侵占契约，加上身为神灵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地位，用令咒反过来控制『御主』自然不在话下。 　　这才是狮子王为何会让汐见随她前往圣都正门观看『圣拔』。 　　因为即便有人来营救，在没能切断契约之前，狮子王的令咒尚有残余，那汐见天溪就没办法脱身。 　　剩余两道。 　　重新被圣枪束缚的汐见，盘腿坐在寝宫的地毯上。 　　如果狮子王并没有补充令咒的手段，尚且可以这么判断。 　　但不管怎么样，脱身的难度远比想象中还要大。 　　“这样一来，你就理解了，从这里逃离并非容易之事了。”狮子王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看样子她已经听完了圆桌骑士们的战报，做完处置后，返回寝宫来了。 　　“是我小看你了，狮子王。竟然能够将原本只能用在从者身上的令咒，反过来作为干涉御主的道具。”汐见失笑出声，承认了自己这一次的失败。 　　不过说到底，也是计划不足。 　　他原本很清楚就算到了城门也没办法脱逃，只想在能力范围之内，干涉肃正骑士对难民的屠杀行为。 　　摩根的出现实属预料之外，他本以为她会更加细细筹谋进攻圣都的事。 　　想来，狮子王带着汐见前往『圣拔』这一行为，也在摩根的意料之外了。 　　“放弃原本的一切打算，成为我的同行者吧。”狮子王坐在汐见面前的床边，“如此，我便宽恕你今日的错误。” 　　他的位置正对着床铺，狮子王脱去了披风，解除了魔力编织的铠甲，身上只有贴身的战袍。 　　深蓝色战袍衬得狮子王的肌肤更加白皙。 　　她对裸露在外的胸口部分完全没有半点自觉，只是自然地坐在床边，用一贯的目光俯视汐见。 　　“不，看了你所谓的『圣拔』之后，我反而更加坚定，也许你有什么理由和苦衷，也许你认为自己做的事也是拯救人类。但按照自己的规则，只遴选出其中个别人，当做物品一样‘回收’……我无法认同。”汐见直直地迎上狮子王的视线。 　　狮子王沉默了一会儿，她抬起食指朝向汐见，却并非发射圣枪惩罚，而是解开了将汐见保诚粽子一般的锁链束缚，只留下如最开始那样的四肢和脖颈枷锁。 　　“坐吧。”她说，“然后告诉我，你无法认同我做法的理由。” 　　汐见瞥了眼身后，一张宽大舒适的椅子摆在那里，他起身坐了进去，与狮子王处在了相同的高度上。 　　“我说过，人类的本质是腐败丑陋的，在那样的人类里面，只有极少数能够维持纯粹与善良的灵魂。你应该很清楚，只有这样的灵魂，才有资格进入这座理想之城。”狮子王再度阐明了她的理由，态度平缓而不容辩驳。 　　狮子王说得没错，汐见也的确见过很多这样的人，特别是在魔术师的世界，将丑陋与腐败演绎得淋漓尽致的魔术师，更是数不胜数。 　　在那之中，能够称得上“善良之人”的屈指可数。 　　“你似乎理解错了人类的本质啊，狮子王。”汐见说，“人类从来都不是想要做『好事』，而是为了『好的明天』而持续选择最好选项的生物，但是那个『最好选项』并非全都是『善行』。” 　　他说着叹了口气：“我见过各种各样的为恶人……有的为了自己的正义，而像你一样对他人做出甄选，决定谁生谁死；有的人则无法感受常人的幸福，需要为恶才能获得幸福和愉悦……但我也见到过善人，比如好不容易获得的人生，却甘愿为了回避人类毁灭的未来，而献上全部的时间，分毫不敢松懈，甚至做好牺牲自己打算的人；又比如……知道自己生来便存在情感缺陷，但依旧愿意为了重要之人而框束自己，绝不为恶的人。” 　　“但是不无论善恶，不管多么美好的人，就算是被你挑选出来的那些人，也绝不会不存在『不争』之心。为了生存，为了更好的明天而努力做出选择的人，仅仅因为不再一尘不染就被否定，要被剥夺生命……在做出这一切的判断之前，你至少应该去看一眼在这片土地上经受苦难，却仍旧努力活下去的人们，再做出决断，狮子王。狮子之道终究只属于狮子，并不该生硬地套在人类身上。” 　　汐见握紧拳头，他一字一句地反驳着狮子王的做法。 　　“说得不错。”狮子王淡淡地评价，却并未因汐见的话语动摇。 　　“就算跟你争辩几天几夜，最后也没有区别。我只是希望你能走出去看看，而不是坐在王座上，化作名为『王』的装置，执行一意孤行的决断。”汐见摇头，他很清楚狮子王的意志何等坚定。 　　“那就拿出你的本事来说服我，空有理念并不够。并且，这也是对你的惩罚。” 　　狮子王对他伸出了手，但那不是要他握住，而是解除了他身上的枷锁。 　　寝宫此时忽然暗了下去，椅子上的汐见，看到狮子王的身影正渐渐远去。 第二十二章 卡姆兰的落日 　　四周彻底被黑暗包围，又再度退去。 　　汐见发现自己坐在一处原野之中。 　　这里已经化为了战场，尸横遍野，迎面而来的风里夹杂着浓厚的血腥味。 　　夕阳将这里染成了暗红色，让本就肃杀的光景变得更加可怖，这让汐见回想起来了北美特异点最后的决战。 　　但这里比那时候更加惨烈，势均力敌，两边的士兵战斗到了流尽最后一滴血。 　　正揣测着狮子王的用意，暴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身着银色铠甲的其实双手握住长剑，向汐见发起了冲锋，充满必杀之意的长剑斩下，却只斩断了那张椅子。 　　汐见向后跳开，与那个银色的骑士拉开了距离。 　　虽然对方戴着头盔，他也能认出那名骑士的身份。 　　莫德雷德。 　　“打算让我挑战你麾下的圆桌骑士吗？” 　　汐见感觉到力量的束缚消失，但是狮子王把他送到了一个隔绝的世界里，与满载着杀意与愤怒的莫德雷德敌对。 　　“亚——瑟——王——！” 　　但是莫德雷德暴怒的声音打断了汐见的猜测，她明明是冲着汐见而来，喊的却是亚瑟王。 　　唤出长枪，连续出枪，汐见打退了莫德雷德的进攻。 　　他环顾四周，仔细分辨，发现这些尸横遍野的士兵铠甲，全都貌似来自四五世纪的不列颠。 　　那这里…… 　　一边迎接着莫德雷德不留情面的攻击，一边小心后退和闪避，再一次抓住她出招的破绽，将莫德雷德打退后，汐见猜到了答案。 　　这里是……卡姆兰之战的末尾。 　　按照原本的历史，亚瑟王在这里与莫德雷德交战，最后以圣枪击杀发起叛逆的骑士，却也因此被对方重伤。 　　那之后，就是死去并前往阿瓦隆。 　　——如果无视掉骑士王在死前与世界定下契约，为了挽救不列颠而参加圣杯战争这段经历的话。 　　无论如何，这里都是亚瑟王留给世间的传说终点。 　　汐见此前的提问并未得到回应，他也不打算再继续发问。 　　狮子王的意思看来很简单，她用自己的力量，将汐见送入了回想之战的世界。 　　第一战便是原本的终点。 　　实在是有些恶趣味的做法。 　　一面是生前背叛了自己的骑士，一面是与那名骑士在死后有交情的汐见。 　　当然，汐见也很清楚，狮子王并没有“趣味”这种感情。 　　之所以这样安排，仅仅因为这样很合适。 　　不过这也是到现在为止，汐见第一次真正地跟莫德雷德交锋。 　　此前也不过是共同战斗，面对更加难以对付的敌人罢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莫德雷德的力量看上去比特异点F的阿尔托莉雅还要惊人。 　　每一击挥剑都仿佛不计较消耗一样，混杂着化为赤雷的魔力，凭借着纯粹的力量压倒了汐见，迫使他无法硬碰硬。 　　到底是生前与死后作为从者之间的差距，还是说…… 　　汐见以堪堪要划破喉咙的距离避开了莫德雷德的突刺，长枪绕过腰后，旋转着刺向莫德雷德的身体。 　　未能命中要害，仅仅伤到了她的手臂。 　　不管是阿尔托莉雅还是莫德雷德，天生都直觉敏锐。 　　一脉相承啊。汐见在心里苦笑。 　　他活动干燥的手掌，重新缓缓贴合手中的朱枪。 　　莫德雷德不仅无视消耗地放出了魔力，甚至隔着头盔，能看到她双眼已经丧失了理智。 　　这并非纯粹的愤怒导致，而是类似狂化一类的影响。 　　大概是为了避免了解莫德雷德的汐见，凭借言语干扰她，然后以更加轻松的方式取胜。 　　狮子王的目的绝不只是惩罚这么简单。 　　否则她完全可以把汐见的力量限制起来，任由他被出现在这里的莫德雷德或者别的敌人宰割。 　　但她安排了这样的战场。 　　那么往坏了考虑，或许在卡姆兰之丘对战莫德雷德，只是这场测试的开端。 　　不管是幻境还是虚像，迎面而来的死亡气息并不虚假，汐见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在这里被剁成肉泥，就算不死也差不多废了。 　　纵然曾经并肩作战过，如今也容不得他有任何犹疑。 　　况且，宝具已经发动。 　　赤色的魔力缠绕宝剑直冲云霄，莫德雷德拖着含混而不完整的话语，高呼着真名，向着汐见劈下来。 　　在卡美洛被囚禁的几天里，他已经完全恢复，战斗的感觉也在刚才跟莫德雷德交锋的间隙里重新找回。 　　对于这迎面而来的圣剑，汐见果选择闪避，他看着那道魔力逐渐扩散，只要稍微慢半步，自己的身体就会被莫德雷德宝具吞噬。 　　退至安全距离，汐见看着流血漂杵的战场被瞬间挖开一道巨大无比的伤痕，那些战死的士兵身体也被宝具的魔力蒸发殆尽。 　　不管怎么样，成功避开宝具的汐见，打算就此反击。 　　宝具冲天的魔力，再度勃发，令汐见大吃一惊。 　　按常理说，宝具连发有着非常苛刻的限制。 　　一般只有像汐见的朱枪这样，解放真名贯穿心脏的攻击那样，需要的魔力极少，就可以连发。 　　莫德雷德的宝具时对城宝具，就算魔力供应充足，作为尊贵幻想的宝具，如此规模连续解放，对使用者的负担绝不能忽视。 　　最糟糕的情况下，甚至可以让使用者因为这种负担而死。 　　是狮子王故意这么安排的吗？ 　　汐见抬起枪，痛心地注视着宛如对城宝具发射器的莫德雷德。 　　纵然只是虚影，纵然只是幻象。 　　目睹着要以这种方式走向自灭的她，汐见深感痛心。 　　“不管你打算安排莫德雷德跟我交战是为了什么……”他对不知道是否注视着这边的狮子王说，“我都不会如你所愿。” 　　“『向吾华丽的父王发起反叛』——！” 　　撕心裂肺到嘶哑的怒吼，已经无法分辨是否包含着属于人的感情，又或者只是一种憎恶的化身。 　　对亚瑟王的憎恶。 　　汐见以最小的动作避开落下的宝具，在宝具扩散的同时，以最小的动作缩短被他拉开的距离。 　　目标是心脏，命中的话就会结束。 　　不管是真是假，这份痛苦都到此为止了。 　　汐见摊开手，半空无数悬浮的冰之箭，在成型的瞬间便发射出去，直奔莫德雷德。 第二十三章 贝狄威尔 　　卡美洛西北方向的荒野上。 　　摩根一行人正带着从『圣罚』之中脱身幸存的难民们，向着西北方向的深山里进发。 　　尽管汐见当时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应对，但到底是肃正骑士先发制人，万箭齐发之下，虽然侥幸逃离了正门，仍然有大部分难民死于非命。 　　据尼托克丽丝的情报而言，那一带居住着山之民。 　　并不具备收容和照顾这近百难民的条件。 　　同样，虽然很感激摩根她们和贝狄威尔出手搭救，但难民们也有一个疑问，就是这些人种、文化皆与自己不同的人，会保护他们到什么时候。 　　贝狄威尔这时主动站出来，提出了以前往山之民的领地为目标，将保护难免这一功绩作为不被山中老人敌对人物。 　　提出这样的交换条件之后，难民们总算安心下来，继续跟在三头骆驼的后面缓缓穿越荒野。 　　其中一头还让给了带着孩子鲁世德的母亲——她名叫萨莉雅。 　　“不错的交涉，贝狄威尔卿。”摩根淡淡地称赞。 　　贝狄威尔吃了一惊，忙低下头去谦恭地表示：“哪里，我也只有这一点长处了。不然也没办法被留在圆桌骑士里面。” 　　“圆桌骑士……呢。”斯卡哈沉吟道，“你是从那座白垩之城里面逃出来的？” 　　“不，我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才来到这个特异点的。”贝狄威尔语焉不详地解释。 　　跟摩根坐在同一头骆驼上的卡莲，微微倚着母亲大人，问：“没关系吗，跟我们这些人同行的话——” 　　“确实呢，毕竟……跟我们迦勒底共同行动的是大魔女摩根。”罗玛尼接通了通信，“原本我以为你会在撤退到安全地带后，就跟我们分道扬镳。” 　　贝狄威尔听到这声音，有点惊讶：“从这声音的印象来看，是个细腻且坚韧，能够灵机应变的贤人……是吗？” 　　“哎呀……没想到会被人这么夸奖，弄得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在迦勒底的时候，他跟汐见在闲聊打屁的时候，偶有互相吹捧之言。 　　但往往一半玩笑一半认真，比如之前庆祝新年的时候，汐见就盛赞罗玛尼的智慧远比十戒更加宝贵。 　　前往特异点的众人里面，除了所长一如既往对罗玛尼严格外，其他人反倒没那么严厉的态度。 　　不过像这样被陌生人听到声音就开始称赞，着实让罗玛尼有些不好意思。 　　“的确是贤人。”摩根玩味地调侃，“所以贝狄威尔卿，你为何要在那个时候站出来协助我们与自己的故友为敌？” 　　“……事实上，数日前我就见过诸位与圆桌骑士们的战斗，彼时战况瞬息万变，不等我寻找机会助阵，圣枪便已经发动。”贝狄威尔点了一下头，“而后又看到诸位前往了太阳王的领地，就先独自往卡美洛去了。” 　　结果却没想到会在那里遇见迦勒底的她们，便顺势出手帮了忙。 　　“但是你却信任我们，这又是为什么？”斯卡哈问，“是梅林说过什么吧？” 　　“诚如斯卡哈阁下所言。梅林阁下的确说过，如果遇到迦勒底，不必畏惧其中有摩根阁下同行，如果迦勒底有名为罗玛尼·阿其曼的人在，那寻求他们的帮助即可。”贝狄威尔对斯卡哈的猜测予以确认。 　　但是他有点意外：“没想到影之国的女王也知道梅林阁下，我很惊讶。” 　　“哪里，只是能够借着人理烧却的契机，摆脱影之国的束缚前往迦勒底协助爱徒，的确是得到梅林——”斯卡哈说到一半，“不，应该说既是梅林又非梅林的人从旁协助。” 　　“诶？”贝狄威尔完全不知道这事，“似是而非的……梅林阁下？” 　　摩根微微扬眉，她也是第一次听说：“不是梅林，又是什么人？” 　　“如何呢？对方自称阿瓦隆女士，是梅林的妹妹。”斯卡哈意味深长地笑笑，“既然当事人如此自称，就遵从对方的意愿吧。” 　　“可是我并未听说过梅林阁下有妹妹……”贝狄威尔总觉得事情变得可疑起来。 　　但想到是梅林，又好像能解释得通了。 　　“真的假的？梅林那家伙有妹妹？这不可能！那家伙的确是梦魔和人类的混血，但没听说过有妹妹这事儿啊！”罗玛尼大呼不可置疑，而后恍然，“等一下……该不会是魔法☆梅……” 　　咚—— 　　罗玛尼被达·芬奇敲晕过去，她取代了罗玛尼的位置继续通信：“好了好了，罗玛尼的失态就暂且放在一边。贝狄威尔愿意协助迦勒底，意味着你也打算阻止狮子王和圆桌骑士的暴行，对吧？” 　　“没错。原本我是打算混在难民之中，借由『圣拔』的机会，进入卡美洛城谒见吾王……”贝狄威尔愁容满面，“但没想到『圣拔』竟然是如此的行径，高文卿甚至罔顾骑士道，对手无寸铁的难民举起了兵刃。” 　　“无论如何，单凭我们现在这点人数，入侵势单力薄。”摩根看了眼贝狄威尔的义肢右臂，察觉到了其中的秘密，而后冷静而坚决地声明，“现在需要寻找可以合作的从者，增加战斗力，如此才可彻底摧毁那虚假的卡美洛城。” 　　贝狄威尔对此一言不发。 　　尽管从根本上而言，作为圆桌骑士的他很难信任摩根，但如今圆桌骑士沦为施行暴政的恶党，那么依旧要摧毁亚瑟王理想之城的摩根，才是更加正确的那一方。 　　即便对方依旧是要摧毁卡美洛城。 　　传说在特异点忽然倒转，竟有种贝狄威尔也觉得辛辣的讽刺感。 　　抛开无关的杂念，贝狄威尔专心思考自己该做的事，他握住自己的义肢：“我能再问一件事吗，摩根阁下？” 　　“说吧。” 　　“记得前日迦勒底还有很多人，为何现在只剩下你们三位？”贝狄威尔表示担心。 　　摩根无声叹息：“吾夫独自抵挡圣枪后被俘，一人留在太阳王领地做准备，其余剩下的人则从太阳王领地出发，分别探索特异点……现在，她们应该已经到阿特拉斯院了才对。” 第二十四章 沙漠下的阿特拉斯院 　　如摩根所预料的那样，樱、立香、格蕾和玛修四人乘坐沙地车前往太阳王领地北部，按照迦勒底掌握的阿特拉斯院坐标数据搜寻，最后在一处沙漠之中与怪物交战过后，突然掉进大坑之中。 　　大坑之下是修建在地底的建筑，她们正身处于走廊之中。 　　她们抵达了阿特拉斯院，但也在这里遇到了比她们先到达的人。 　　其名为夏洛克·福尔摩斯。 　　他自称是侦探这一概念的结晶，“查明真相之人”的代表，是带领几人通往真相的，最后的钥匙。 　　据福尔摩斯告诉樱，他此前已经跟她以情报的方式接触过。 　　伦敦特异点的魔术协会地下书库里，那些被人事先整理过的资料，就是他为了让后面的人能够快速查阅，而特地排列过的东西。 　　不过比起这个，作为柯南·道尔书迷的格蕾和玛修，倒是有着读者层面的惊讶。 　　她们都没想到书中的经典人物竟然以从者方式出现在特异点，并表现出协助的态度。 　　“不过就现在的状况而言，这还真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杀人事件，女士们。”福尔摩斯在前面带路，并对众人说明着，“『通过人理烧却来彻底杀害灵长类』，如此级别的事件，我会出现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那么，福尔摩斯先生又是为什么会来到这个特异点呢？”樱微微感到疑惑。 　　一个从者能够穿行在不同的特异点，这种力量真的是无主从者能拥有的能力？ 　　还是说这本身是抑制力特意挑选的结果？在不同的特异点召唤福尔摩斯，并保留所有记录。 　　“和你们一样，为了获得知识而来。”福尔摩斯说，“不过……似乎应该亲自来此的人，并没有同行啊。” 　　“你是指我的爸爸吗？”樱问，“他现在被狮子王俘虏，关押在卡美洛城。” 　　“被俘虏，而不是处决？”福尔摩斯挑眉，“如果符合进入卡美洛城的条件之人，就必然是有别的理由被带走了。” 　　立香忙问：“那你知道汐见老师被抓走的理由吗？” 　　“这或许只有前往这学院的中心部，才能得到答案。”福尔摩斯露出和蔼的笑容，“而我也有要在那里完成的事情。这简直是没有任何冗余事项的合作，那么女士们，请加快脚步吧，阿特拉斯院无尽的知识等着我们。” 　　尽管言谈彬彬有礼，却无法掩饰他作为侦探对知识和未知的狂热，尽管稍微跟书上读到的福尔摩斯有点差异。 　　但大家还是尽量先跟上，穿越阿特拉斯院长长的地下通道，前往中心部。 　　路上，几人跟福尔摩斯大致交流了一下特异点的情况，以及其他特异点的事情。 　　当立香大致说明了一下她们来此的目的，福尔摩斯询问是否可以查看格蕾手中的亚德，得到许可后，他接过笼子仔细打量。 　　“原来如此，这就是阿特拉斯院七大兵器之一的复制品，传闻阿特拉斯院曾协助摩根完成复活亚瑟王的计划，如今看来确有其事。”福尔摩斯将笼子还给格蕾，并看着她，“只是你曾见过阿特拉斯院的最后一任院长，茨比亚·艾尔特纳姆·阿特拉西亚，这倒是让人意外。” 　　“不……我也只是见过面，实际上跟那个人有深入交流的，只有汐见老师。”格蕾摇头。 　　她不是很能弄懂茨比亚在布莱克摩尔村的一举一动。 　　只是最后听汐见说，对方想要回收阿特拉斯院因为契约借出去的兵器，才稍微利用了他们，顺势摧毁了整个复活仪式，从而结束了契约书的履行。 　　“又是那位吗？”福尔摩斯扬眉，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线索一样。 　　“爸爸有什么问题吗？”樱略微不愉快。 　　她知道这或许是福尔摩斯作为侦探的本能，会对充满秘密的人或事产生疑问。 　　但对于从未怀疑过爸爸的樱而言，却是有点冒犯的举止。 　　无论被谁背叛都不奇怪，但唯独爸爸不会背叛自己。樱比谁都确信这个不争的事实。 　　“不，只是我想到了一件事。Miss樱在伦敦特异点遭遇了魔术王，彼时出现在你和你父亲面前的魔术王，现在回想起来，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福尔摩斯说。 　　樱微微蹙眉：“要说不对劲也确实不对劲……毕竟，严格来说，那虽然是我第一次见到魔术王，但并不是第一次遇到魔术王。” 　　“哦？”福尔摩斯表示洗耳恭听。 　　三个女孩也很意外。 　　“2004年，只有十六岁的我因为一些原因，独自返回故乡冬木，参加了第五次圣杯战争。”樱说，“尽管我没能赢得圣杯。但我知道最后的从者是Caster，也就是魔术王。” 　　“能够在敌对从者出现魔术王的情况下存活，看来十二年前的圣杯战争并不简单。”福尔摩斯做出评价，“Miss樱，能告诉我和你的同伴们，你为何能在有魔术王出现的圣杯战争中存活下来吗？” 　　这时格蕾开口了：“因为……汐见老师回了冬木。” 　　她喜好推理小说，在这一连串的对话里，精确地捕捉到了话题的中心。 　　汐见天溪。 　　格蕾最尊敬、视格蕾如己出的人。 　　樱和卡莲的爸爸。 　　现在迦勒底人理修复工作的中流砥柱。 　　但不可否认，从他第一天出现在格蕾的村子里时，就已经带着满身的秘密。 　　即便如此却也依旧赢得了怕生的她的信任。 　　如今，却好像忽然成为了需要去解开身份谜题的神秘人物。 　　“没错，最后面对魔术王的人，不是我，而是爸爸和母亲大人。”樱说。 　　福尔摩斯并没有立刻追问“母亲大人”是谁，只提醒樱思考： 　　“如果是这样，你的父亲也就不止一次面对过魔术王，回想那个时候，你的父亲在面对魔术王时，魔术王在面对你父亲时，有没有什么无意间令人感到‘咦’这种程度的微小疏忽？” 　　樱愣住了，她缓缓开口： 　　“明明并不是第一次遭遇魔术王，但爸爸那时候严阵以待的紧迫态度，却好像是第一次见到魔术王一样。” 第二十五章 三尖塔赫尔墨斯 　　在阿特拉斯院的中心地带，有着堪比城市规模的地下空洞，上方更是有模拟出来的蔚蓝天空。 　　这里有着人类活动所需的一切必需用品，就算是模拟出来的天空，阿特拉斯院的学徒们也依旧能够保持良好地身心，进行属于他们的研究。 　　耸立在这片天空之下中心地带的，便是阿特拉斯院最大的记录媒体——拟似灵子演算器三尖赫尔墨斯。 　　同时也是迦勒底的灵子演算器特里斯墨吉斯忒斯的原型。 　　“赫尔墨斯……”格蕾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在布莱克摩尔村地下的墓地里，最后与汐见和摩根交战的那只巨鸟，也有着这样的名字。 　　福尔摩斯带领众人抵达了方尖塔之下后，回收了这里的访问权，但因为这里已经成为了废墟，无法向阿特拉斯院的人打招呼，所以只能擅自使用。 　　“但是……为什么明明已经被埋在了沙漠下，这里的机器还能正常运转呢？”玛修很好奇。 　　福尔摩斯解释道：“原因很简单，这里是2016年的阿特拉斯院。” 　　“我听说阿特拉斯院和彷徨海一样，依靠着某些原因，能够独立于时间坐标存在，不管什么时代造访这两个地方，都只会抵达同一个时间点下的场所。”樱解释道，“不过具体原因只有这里的魔术师们才清楚了。” 　　“Miss樱很清楚魔术协会的问题嘛。”福尔摩斯开怀大笑，“正如先前在过来的路上所言，我们此次要调查的事情有好几样。其中一项便是关于你的父亲，也就是那位名叫汐见天溪的魔术师。” 　　在来这里的路上，福尔摩斯指出了汐见天溪的特殊性，在樱思考过后给出的许可下，他才公布了自己要调查的事情和秘密。 　　“不过在调查汐见天溪之前，我还需要调查另一件事。”福尔摩斯操作方尖塔下的仪器，因为并非阿特拉斯院的魔术师，无法知晓全部的记录，但这座仪器纪录着全部事象，“如Miss樱所说，第五次圣杯战争的获胜者是马里斯比利与Caster魔术王，但在公开的记录里，却显示获胜者是Saber。” 　　对于为何修改获胜者这点，樱也知道一些。 　　马里斯比利在那之后找到过汐见，因为不可能将知情者灭口，那位前所长才选择了合作的方式。 　　至于掩盖的理由，马里斯比利声称是取得圣杯战争的胜利，会让天体科的行动变得瞩目起来。 　　通过金钱运作的方式，以丰厚的酬劳让樱领下了胜者的名头，并将圣杯战争的胜利果实尽量一般化。 　　樱本身对这件事有些抗拒，毕竟那意味着侮辱了她和Saber并肩作战到最后一刻的事实。 　　但汐见却说服她接受了这个选项。 　　爸爸似乎有别的什么理由，樱没有问，也觉得不必问，时候到了自然会知道。 　　“但这都是次要，问题在于第五次圣杯战争结束后的次年，罗玛尼·阿其曼便以22岁的年龄，成为了迦勒底医疗部门的负责人。但是关于这个人在2004年以前的活动记录，却没有任何内容留下，仿佛在那一年突然出现的。”福尔摩斯说。 　　“罗曼医生的来历，跟汐见老师有什么关系吗？”立香不解。 　　“这只是我的一点推测，Miss樱的父亲会接受马里斯比利的那项交易的理由，可能正与罗玛尼·阿其曼有关。”福尔摩斯说，“换句话讲，汐见天溪在那之前就认识了罗玛尼，或者他原本的身份。” 　　樱努力回想2004年之前的种种经历：“但在我的印象里，爸爸从未在2004年以前的任何时候提到跟罗玛尼医生有关的事情……” 　　“说起来，我记得在迦勒底听汐见老师讲课的时候。”立香捏着下巴，“罗曼医生跟着起哄之后，老师好像呛了一句玩笑话——” 　　“『听你在魔术课程上喊我老师，我只能觉得是讽刺』，对吧，前辈？”玛修也立刻回想了起来，“但我记得，罗曼医生并没有作为魔术师的资质，甚至没有魔术回路。” 　　格蕾也开始感到困惑：“老师并不是那种会因为对方不是魔术师，就看不起的类型。相反，他反而会嘲讽那些出身高贵、历史悠久的魔术师。” 　　“哦？”福尔摩斯挑眉，“就算是玩笑话，往往也会包含着某种程度上的事实。能让他如此去说罗玛尼，但从字面上而言，就像是在暗示罗玛尼作为魔术师的水平，远在他之上。这真的是没有魔术资质的人能得到的评价吗？” 　　依旧只是猜测，但福尔摩斯的猜测的确让大家意识到，汐见跟罗曼医生很熟，而且并不局限于迦勒底之内。 　　格蕾这时想起来她第一次踏足冬木的那个时候，她和卡莲跟汐见外出，在路上遇到过罗曼医生。 　　当时汐见就说是一个熟人。 　　格蕾微微低下头，她想这或许就是证据，但比起在这里跟陌生的从者——就算很熟悉推理小说里的对方——猜测，不如亲自去询问本人。 　　况且大家一开始到这里来，是为了解决亚德为什么处于沉默状态，以及借给玛修力量的从者真名这两件事。 　　在信赖的人与新认识的同伴之间，格蕾选择了前者。 　　“就算爸爸很早就认识罗玛尼医生，又意味着什么？”樱也一样选择了信任爸爸。 　　察觉到她语气里的不满，福尔摩斯也露出抱歉的表情： 　　“对不住，我没有要你们怀疑自己同伴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们一个事实，就是汐见天溪身上有着不输给人理烧却的谜团。就连魔术王都看不穿这一点，所以不得不在他真正踏足的第一个特异点，利用‘闲暇’时间现身，以绝对的力量杀死他，消除潜在的隐患。” 　　福尔摩斯说到这里，开始操作赫尔墨斯，搜索新的内容： 　　“按照魔术王在第四特异点所说，人理烧却已经完成，他已经在着手进行下一步的工作，而汐见天溪的存在，无疑会对魔术王下一阶段的工作产生妨碍。” 第二十六章 无法查证的过去 　　随后，三尖赫尔墨斯将汐见天溪的记录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根据阿特拉斯院的记录，汐见天溪第一次活跃在魔术师世界，或者说出现在众人视野里，是20世纪的80年代初。他是某一天突然出现在时钟塔，并且拥有完美的在册魔术师身份，之后被分配到了封印指定执行者。”福尔摩斯说到这里，看向众人，“想必你们也察觉到了，在1980年之前，人类世界并不存在任何关于汐见天溪的记录，这一点与罗玛尼何其相似——” 　　但福尔摩斯的推测却让众人露出了有点乏味的表情，令他难得地感到一丝意外。 　　“爸爸来自影之国，当然在那之前不会留下任何人类世界的记录。”樱微微蹙眉，“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年月就是了。” 　　女孩们纷纷点头。 　　这一点汐见已经在斯卡哈抵达迦勒底之后，就做出过郑重的解释。 　　“哈哈哈，Miss樱的反驳真是戳中了痛点，的确，赫尔墨斯也没办法记录位于世界外侧的影之国，在那里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只有汐见天溪与他的师父——女王斯卡哈——两人知晓。”福尔摩斯大方地承认了刚才那番话的纰漏，却不改自信的表情，“但是各位女士，他又是如何抵达影之国的，在抵达影之国之前，他又来自哪里？” 　　斯卡哈在汐见之前，也收过徒弟，那些弟子全都有着清晰的来历。 　　“三尖赫尔墨斯作为阿特拉斯院最大的记录媒体，收集、区分、记录着地球上众多的情报，只要输入问题就可以得到答案。但却唯独没有关于汐见天溪诞生的答案。”福尔摩斯表情严肃，“不过这也有可能是答案本身被刻意隐藏，我们现有的权限无法读取。” 　　但不管是哪一条理由，汐见的清晰来历无法在阿特拉斯院获取。 　　“爸爸身上的确有很多谜团，但这并不影响我全身心地信任爸爸。”樱坦然地告诉福尔摩斯。 　　“哈哈哈，没想到我被当成了挑拨迦勒底御主们的间谍了。”他的表情也依旧没有阴霾，“我告诉你们这些，并不是要提醒你们他不值得信任。只是我在了解那个人的轨迹之后，顺便告诉你们的事实而已。” 　　然后，福尔摩斯又补充道：“或许他本人也不知情也说不定。因为不清楚自己的来历，就将这些谜团藏在心底，不让其他人知晓，不给身边的人带去困扰和烦恼。” 　　大家都感到一丝惊讶。 　　“从赫尔墨斯的记录来看，特别是收养了Miss樱与你的妹妹之后开始，他的所有行动都带着对人类总体没有害处的特征，甚至反过来可以说在无意间保护着他生活的这个世界。”福尔摩斯笑着说。 　　但这些行为全都缺乏自觉，仅仅是认为那样才对，便做出了最合理的选项。 　　也许这只是自己对那个素未谋面的魔术师持有的一种期待。福尔摩斯心想。 　　但行为会反应本性，事实上在汐见天溪的记录里，他甚至没有真正意义上地做出堪称绝对的『恶』的行为。 　　更像是一个具有正常人类价值观的魔术师，并且在这两者之间取得了属于自己的平衡。 　　甚至，他都没办法说出“无法相信罗玛尼·阿其曼”这样的话。 　　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表示信任，并信任对方信任的人，实在不像一个侦探该有的行为。 　　只是没有必要特意去推理，就能得到确信。 　　真是不可思议。 　　福尔摩斯在心里评价。 　　察觉到自己陷入沉默后，大家一直在等着他的下文，福尔摩斯于是开口：“好了，关于汐见天溪的话题到此为止，能够深究的也只有这些，剩下的，我想你们如果亲自去问他，没准他就会架不住女士们的好奇心而自白了。” 　　他清了清嗓子：“接下来就是关于Miss格蕾的朋友，或者说武器，为何陷入了沉默。加上Miss格蕾身上的变化，可以认为是亚瑟王出现在这个特异点，持有圣枪所带来的影响。” 　　“我听老师说过，我手中的圣枪其实只是『尽头之塔』的影子。”格蕾说。 　　“没错。圣枪一共存在两把，一把是贯穿世界的巨大高塔，也就是『尽头之塔』，为了向我们展示『圣枪依然健在』，虽然塔实际存在，人们却无法抵达，毕竟是世界尽头，抵达那里意味着世界的终结。”福尔摩斯把玩着手里的烟斗，“另一把就是狮子王持有的枪，同时也是亚德这一封印之下的真面目，它们都是这把枪类似于那座塔投射于地面的影子。是能使用塔之权能的个人兵器。” 　　“也就是说，塔是本体，而枪是子机吗？”玛修又问。 　　福尔摩斯微笑着点头：“真是个好比喻，Miss基列莱特。塔一直存在于世界尽头，而枪则是塔的管理者一直持有的武器。而现在同为塔的影子，Miss格蕾的亚德却陷入沉默。或许我们可以这样猜测。那就是狮子王掌控着『尽头之塔』本身，以塔的权能，让自己以外的影子全部沉默了。” 　　“这难道是说——”立香按住太阳穴，眯着眼睛整理结论，“实际上，『尽头之塔』已经耸立于这个特异点了？” 　　当她说出口之后，从大家的表情里，才意识到这个可能性过于震撼，没有听上去那么轻描淡写。 　　“真是了不起的直觉。没错，我可以断言，那座一夜之间建立起来的圣都卡美洛，就是『尽头之塔』本身。狮子王所进行的『圣拔』也并非要选出清廉正直之人，而是要选出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做正确之事的人——” 　　福尔摩斯说到这里，忽然暗自一惊。 　　原来如此，所以汐见天溪才会被俘虏，而非作为敌对者在战场上被处决。 　　狮子王就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才会将他俘虏的吗？ 　　只是如此，未免显得过于拖沓。 　　“所以亚德没有办法唤醒吗？” 　　“唤醒它只有两个办法，其一是离开这个特异点，脱离狮子王和『尽头之塔』的影响；其二，就是进入卡美洛，直面在那里的狮子王。” 第二十七章 狮子王的谋划 　　“莫德雷德已经被干掉了啊……” 　　圣都王宫内，御座之上的狮子王用极低的声音自言自语。 　　寂静肃然的宫殿内，这声音仍然落在了其他几名圆桌骑士的耳中。 　　作为辅佐官的阿格规文，负责卡美洛守卫工作的高文和崔斯坦，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他们的王。 　　听到王如此开口，以为是狮子王又预见或者凭借什么方式，窥见了尚未传回卡美洛的消息。 　　“王，莫德雷德此时仍身在其领地之内，并未听说太阳王或者其他势力进攻那里的消息。”阿格规文恭敬而仔细地询问，“臣斗胆敢问吾王，是有什么变数吗？” 　　狮子王却只是轻启嘴唇，看上去貌似发出了无声的叹息，但吐露出的是依旧冷淡无情的声音： 　　“莫德雷德无碍。我所言，只是一些琐事罢了，卿等继续方才的议事便是。” 　　王的话语暧昧不清，让三名骑士都有些疑虑，但谁都不敢多问。 　　哪怕多问半句，狮子王都有可能因为他们的啰嗦，而施以圣枪无情的处置。 　　“刚才负责侦察的肃正骑士传回消息，说摩根一行……妖妃摩根一行带走了大量逃脱了圣罚的难民，似乎要往山之民的村子而去。”阿格规文说。 　　崔斯坦发出沉吟：“但是西之村已经被我们摧毁，现在只剩下东之村，那里有暗杀从者山中老人保护，我们的肃正骑士无法轻易抵达村子的方位。” 　　“那一带的话，我记得离莫德雷德领地很近，是否要让莫德雷德卿负责搜查和进攻。”高文提出意见。 　　阿格规文略作思考后，说：“我觉得这样十分可行，不知王的意下如何？” 　　“……派人传信，让负责游击的兰斯洛特前往荒野，与那里的莫德雷德交替，由他负责对山之民村落的搜索和进攻。”狮子王却给出了相反的命令。 　　阿格规文一时疑惑：“为何要让兰斯洛特负责这件事？明明让距离更近的莫德雷德去追击也许会——”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被狮子王冰冷的眼神噎了回去。 　　片刻之后，狮子王才说：“搅乱『圣拔』的迦勒底人员只有三个。” 　　“王的意思是……迦勒底现在已经分成了两支队伍，摩根出现在圣都，只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崔斯坦微微蹙眉，“相当巧妙的计策，当摩根出现在视野内的那一刻起，我们圆桌就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提防和追踪，真是悲伤……” 　　“如果摩根这边故意护送难民只是疑兵，王是想让莫德雷德去搜寻目前行踪不明的其余迦勒底人员。”高文恍然，“迦勒底很可能会再度接触莫德雷德。” 　　几天前莫德雷德就因为不明原因在对迦勒底的战斗中存在姑息，招致了王的惩罚。 　　从被王点名活捉的那名御主的行动来看，迦勒底在某种程度上与莫德雷德有旧，被王召唤到这个特异点的莫德雷德也认识迦勒底的某些人。 　　不过狮子王从一开始也对莫德雷德的信任有限，只允许她在白天的时候进入圣都，其余时间都必须在荒野上巡逻和搜查。 　　甚至还在莫德雷德没有要求的情况下，赐予了莫德雷德『暴走』的赐福，要的就是她为狮子王的计划战斗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那么，有必要在莫德雷德搜寻的时候，安排眼线暗中监视，以便在第一时间发现迦勒底其余人等之后，立刻发起歼灭行动。”阿格规文对王的指示做出了补充。 　　对此，狮子王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如往常一样坐在御座上，双眼看着众人，却又并不关心这些身处御前的骑士们。 　　“具体的方针交由卿等去筹措，只需将最后的结果呈报给我，其余部分皆是琐事。”狮子王说。 　　三名骑士立刻躬身行礼：“遵命！” 　　随后便陆续离开了议事的正殿，准备去执行各自的任务。 　　狮子王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殿外，表情始终没有任何变化，她只是坐在御座上，缓缓地阖眼进入冥想。 　　她刚才所说的“莫德雷德被干掉”，指的并不是这个特异点的事。 　　而是汐见天溪所身处的“卡姆兰之丘”。 　　这座圣都的本质其实是『尽头之塔』，作为掌握了塔之权能的女神，使用这里的力量，制作出一个完全独立的空间，将汐见放进去完全不是难事。 　　既是惩罚，也是试探。 　　徒有其表的力量最终会被狮子王舍弃，她需要的是能够登上神之座的汐见，只有同为神灵的存在，才有资格与她一同前往世界尽头。 　　狮子王以塔之权能，再现了与莫德雷德的最后一战，但力量上，莫德雷德却具备了现在的『暴走』的赐福。 　　在如潮水般连续释放的宝具之下，汐见仍然找到了突破的间隙，并最终以朱枪刺穿了莫德雷德的心脏，结束了这场夕阳下的战斗。 　　此刻的汐见正身处不容喘息的第二场战斗之中，狮子王只要进入冥想，就能在最近的位置看到他如何战斗。 　　而这一次的敌人，则是剑帝卢修斯。 　　曾与她相争的罗马皇帝，手持深红的魔剑弗洛伦特 　　——卢修斯的剑与莫德雷德盗走的克拉伦特被视为兄弟剑的武器。 　　与剑帝斯瓦西谷的苦战，狮子王也依旧记得。 　　但是……却有什么细节想不起来。 　　那个男人连有着太阳加护的高文也不能匹敌……但当时还有一名骑士是谁…… 　　狮子王感到一阵头痛。 　　或许是她的精神出现了一丝松懈，又或者是剑帝仍然不足以致命。 　　汐见忽然以一个匪夷所思的回马枪，刺穿了闪开他的突刺后，试图从背后反击的剑帝咽喉。 　　尽管，汐见看上去也不怎么轻松，他浑身上下同样被鲜血染红，整个人微微喘息着。 　　“相当了得的本事。”狮子王轻轻地评价，不过汐见并不能听到。 　　就算能，汐见也没有那个心情。 　　因为最后也是最棘手的敌人已经显出了其真容。 　　其名为卑王伏提庚，于不列颠中诞生，欲毁灭不列颠而生的白龙化身。 第二十八章 卑王咆哮 　　当与剑帝交战的山谷逐渐消失，原野覆盖了先前的战场，随之而来的遮天蔽日的黑云，魔龙用咆哮唤来了那黑云，破坏城墙和王宫。 　　白色魔龙的巨大身躯从暴风雨中现身，龙首张开血盆大口，一面吞噬士兵们的武器、尸首和城寨的破碎瓦砾。 　　孤身一人的汐见站在暴风雨中，看上去摇摇欲坠。 　　他用朱枪刺穿地面，固定住自己的脚步，并试图以原初的卢恩改变这天气。 　　然而就算天空卢恩的效力下放晴，那刚刚显露的蓝天，又在顷刻之间再度被黑云吞噬，暴风雨席卷着大地，不曾止息。 　　汐见并不知道眼前忽然现身的白色魔龙是谁，只能快速思考并消化其身份的可能性。 　　莫德雷德。 　　剑帝卢修斯。 　　回想此前两场战斗所面对的敌人，汐见猜测，狮子王给自己的惩罚和测试，就是面对她曾经面对过的敌人。 　　那么这宛如恶魔的白色巨龙是谁，便不需要再作思考。 　　卑王伏提庚，招来异族，打算将不列颠收入囊中的卑劣之王，是圆桌骑士都无法想象的魔王。 　　乌瑟·潘德拉贡曾经迎战，然后输掉并消失了。 　　其后带领不列颠战胜和讨伐了卑王的，便是亚瑟王。 　　难怪有着前两个敌人不能比拟的强大压迫力，宛如这天空和大地真正的掌控者。 　　毕竟伏提庚正是不列颠本身。 　　以岛之意、岛之分身显现的就是卑王。啜饮龙血的弱小部族之王，根本就不是什么人类。 　　抽出朱枪，汐见在风雨中向着天地间咆哮巨大魔龙靠近。 　　狂风吹拂、暴雨拍打，都不曾让他的脚步放缓丝毫。 　　雨水浸透了汐见的身体，密集得让人几乎看不清前路的雨水，正顺着额发和面颊淌下。 　　前所未有的敌人。 　　汐见望着伴随他靠近，遮天蔽日的白色巨龙身体。 　　想起了亚瑟王留下的传说，想起了其中关于与伏提庚战斗的那一段。 　　那是亚瑟王仅有一次充满危险的胜利。 　　卑王的力量是甚至足以吞噬两把圣剑光辉的浓厚黑暗。 　　『转轮胜利之剑』的光辉被夺走了。 　　『誓约胜利之剑』的光辉也有如微弱的篝火一般。 　　“但是很遗憾，我手中既没有圣剑也没有魔剑，只有吾师所赠朱枪，与吾师兄所转交的魔杖。”汐见右手提着朱枪背在身后，左手缓缓抬起魔杖，“恕我招待不周，没有你想吞噬的光辉，” 　　狂风骤雨刹那间发生变化，不再是无目的地拍打和阻挠汐见的恶劣天象，而化作了足以撕裂大地的霜刀风刃。 　　战斗打响。 　　这是一场看上去不对等到滑稽的战斗。 　　一边是岛之化身的卑王伏提庚，一边则只是人类之躯。 　　白色魔龙张开利爪，汐见的身体甚至不及那利爪的一根指头粗，仿佛轻轻一挥就能将汐见的身体拍下，落在地上化为一滩模糊的血肉。 　　但事情并没有如此简单地抵达结果。 　　纵然身躯庞大，伏提庚也有着与其力量相匹配的速度，每一次挥舞利爪，都足以掀起撕裂暴风雨，营造出真空的威力。 　　这股力量和速度，汐见也不能硬碰硬，值得谨慎地在空中闪躲。 　　雨水凝为无数的冰霜，倾泻在伏提庚覆盖了白色鳞片的身体上，却只能在撞击中化为粉尘。 　　狂风聚成能够摧毁城墙的利刃，却只能在伏提庚的坚硬无比的身体上擦出一闪而逝的刺目火花。 　　白色的鳞片在魔术的攻击中不曾有半分损伤，甚至看上去变得光洁如新。 　　汐见绕到了伏提庚背后，对准看上去鳞片覆盖最薄弱的部分发动魔术。 　　大范围攻击不顶用，就应该选择一点突破。 　　然而刚刚举起魔杖，没等到发动魔术的瞬间，汐见被伏提庚挥动的壮硕龙尾扫到。 　　缓缓回头的白色魔龙，并没有看到本应沾染在尾巴上的鲜血，只看到了碎裂四散的坚冰。 　　那早已不是汐见的真身，而是以冰晶化作的虚幻身躯。 　　魔龙发出令天地震撼的咆哮，狂风愈发凶恶。 　　伏提庚所以咆哮，是因为他四周的天空上，出现了十几个相同的身影，他们以相同的方式举着魔杖。 　　黑云之中涌动着闪电，白龙也在此刻张开了能够遮天蔽日的巨大膜翼。 　　双翼振动，短短两次之后，伏提庚就从地面飞了起来，要逃出汐见设下的包围圈。 　　闪电比魔龙飞行的速度更快，无数道闪电径直落下，如同天罚般包围了伏提庚的身体，魔龙发出满载狂怒的咆哮。 　　这并不是汐见的大魔术伤到了伏提庚，魔龙展翼腾飞，并非为了逃避，而是为了下一次的进攻。 　　缓缓转动龙首的伏提庚，双眼找到了汐见真身的位置。 　　那些分身不过是伪装成在行使大魔术障眼法，术式早已完成，汐见高举着朱枪，瞄准了魔龙背后直达心脏脆弱部位。 　　“『贯穿死翔之枪』（GaeBolg Alternative）！” 　　这一击投掷，使出了足以令肉体崩毁的力量。 　　这是汐见参考了在北美特异点的狂王后，模仿那一招的朱枪投掷。 　　狂王需要卢恩魔术让崩坏的肉体同时再生。 　　汐见则只需要依靠刚刚踏入门槛的权能，他可以将魔力和力量全部放在投掷上。 　　必杀必中，纵然是坚不可摧的白色魔龙躯体，也该因此受伤。 　　然而，一个致命的错漏在朱枪被投掷出去的瞬间，落入了汐见的眼里。 　　他对自己的力量过于自信，甚至没有试探过魔龙的攻击方式，就发动了必杀技。 　　无尽的黑暗从伏提庚的尖牙之中溢出，魔龙张开嘴巴，奔涌的黑暗魔力迎上汐见的朱枪，将其吞噬，并向汐见而去。 　　正处在投掷朱枪后，身体崩毁带来的副作用下，那一股魔力席卷了汐见天溪。 　　这股力量…… 　　汐见拼命抵抗这力量，却在瞬间发现了其本质。 　　那是与『誓约胜利之剑』的旭光反转之后相似的东西。 　　难道这是曾经被伏提庚吞噬的两柄圣剑的光……圣剑之力的反转吗？！ 第二十九章 血战魔龙 　　无论那究竟是什么力量，对方都是将整座不列颠岛作为肉体的化身，是卑王伏提庚。 　　硬生生地承受了白龙喷吐出来的魔力奔流，汐见清晰地感觉到皮肤、肉体一点点剥落，甚至波及到了骨骼。 　　伏提庚似乎打算就这样将汐见彻底焚烧为灰烬。 　　而汐见也不知道自己如果化为灰烬，又能否像此前的每一次重伤那样恢复过来。 　　原初的卢恩庇护着汐见的身体，让他在这股魔力奔流中能够撑得比想象得还要长久。 　　最后打断这股奔流的，则是汐见投掷出去的那一把朱枪。 　　必杀必中，就算被毁天灭地的洪流吞没，朱红色的枪尖也会寻找它的目标，直至抵达那里为止。 　　朱枪没能贯穿白龙的身体，但却深深地钉在了魔龙的膜翼与身体相连的根部，插进了骨头的缝隙之间。 　　魔龙从天空坠落，硕大无朋的身躯落在地面，便是一场地动山摇的剧烈震动。 　　汐见也落在了曾经有着城寨的荒原上，他身上的肌肉已经被灼烧到露出了可怖的骨骼，整个身体冒着浓浓的白烟。 　　到底是高温，还是再生，只有汐见自己心里清楚。 　　裸露在雨水里的骨头缓缓地被肌肉重新覆盖，汐见的一只眼睛因为重伤而睁不开，他只能用另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尘埃里蠕动的白色巨龙。 　　龙的咆哮，一声接着一声，明明是听不懂的语言，却清晰地传达出了痛苦的意味。 　　诅咒之朱枪，就算没能贯穿身体，抵达伏提庚的心脏，诅咒也仍旧透过伤口向外蔓延，卡在骨头缝隙间的倒刺宛如一根知道在哪里却拔不出来的尖刺。 　　伏提庚只能感觉到诅咒附着在身体上，却没有办法拔除，白龙咆哮着挥舞巨大的四肢和尾巴，将原野上的一切都摧毁殆尽。 　　那先前还有尸首的城寨，在白龙的暴怒之中被夷为平地，只剩下一片令人哀叹不已的废墟。 　　终于，当汐见从地上爬起时，伏提庚从受伤的暴怒中醒悟过来，注意到这个对他而言渺小的身体。 　　只要摧毁了这个渺小的人，朱枪就会消失。 　　伏提庚压低圣体，无视伤势张开膜翼，要腾空而起后，以万钧之势落向汐见这边，将他碾压到大地里面，让他与泥土融为一体。 　　就在这个瞬间，极为敏锐的龙之眼力捕捉到了汐见微微露出的笑容。 　　黑云之中飞出八支闪电化作的尖锐长枪，它们轻易地贯穿了伏提庚这幅身躯最为脆弱的膜翼，将那对能够展翅万里的巨翼彻底洞穿、撕裂。 　　残破的双翼从白龙的身体上断裂脱落，这次攻击彻底激怒了伏提庚，就算不能飞上天空，他也要撕裂这个渺小的目标。 　　咚、咚、咚—— 　　每一步都带着千均的怒意，压顶的杀气。 　　巨大尖锐利爪向着汐见的头顶落下去，迅捷而猛烈，纵然是最优秀的英灵，也要考虑承受这一击的后果。 　　汐见看准落下的细微间隙，向后倒去，而后以能够活动的左手作为支撑，整个人向后翻腾着避开了魔龙的爪击，果断而快速地拉开距离。 　　在原野上奔跑起来，躲避魔龙随之而来喷吐的魔弹，并以各种魔术反击和牵制。 　　然而伏提庚的魔力好似看不到底，一颗颗足以摧毁要塞的魔弹了飞向原野，很快汐见就没有了落足之地。 　　他被迫采取防御手段，术式快速成型，将迎面而来的魔弹封锁、固定后，夺取控制权，要将其作为自己的攻击发射向伏提庚。 　　短短不超过两秒的高速魔术，不等汐见将魔弹发射回去，又一颗喷吐出来的魔弹，命中了汐见拦住和这一个。 　　双倍的魔力在撞击的瞬间被引爆，抵御冲击波的术式瞬间遭到破坏，汐见口吐鲜血，被冲击波带着更远的地方飞了出去。 　　拄着魔杖从魔弹留下的可怖大坑里爬出，汐见剧烈地喘息着，这一击的伤势依旧不容小觑，但幸好先前的那些裸露骨肉的伤口，已经在躲避伏提庚喷吐魔弹的过程中初步恢复。 　　但是被拖入了消耗战，没能掌控战场节奏的汐见，渐渐落入了被动挨打的状态。 　　即便他尽力闪避和反击，也没能躲开几发魔弹。 　　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御都堪称无可挑剔，不愧是最后的神秘之岛的化身。 　　“……到底伏提庚和法夫纳，谁更强一点呢……” 　　被魔弹爆炸波及的汐见，单膝跪地看着眨眼间来到近前的白色魔龙，与那双眼睛对视，汐见没有恐惧，只是兀自笑着打趣一句后，反手召唤出第二支魔枪后跃起。 　　在魔龙张开血腥的巨口时，将第二支朱枪投出，贯穿了魔龙的一条前肢，将利爪钉死在了大地上。 　　作为代价，汐见也被伏提庚的头撞飞，再度以被动的方式拉开了距离。 　　看着伤痕累累的身体，鲜血横流的汐见几乎站立不稳向前扑倒，他勉强以双手支撑身体，没有彻底倒下。 　　看着滴落在原野上的鲜血，眨眼间被暴雨冲刷后，将四周的水流染成了血红色。 　　他观察伏提庚的状况。 　　第一支魔枪刺穿了魔龙左翼的根部，魔术则带走了魔龙飞翔的能力。 　　至于，第二支魔枪则成功封锁住了伏提庚的爪子，让他暂时无法移动分毫。 　　咆哮声里混杂着人类的嘶吼，听上去像是汐见的幻觉。 　　他又想起来传说里，那个勾结异族摧毁不列颠的卑王，其实是乌瑟王的弟弟，是亚瑟王的叔叔。 　　在传说中，与卑王交战的最后，阿尔托莉雅依靠的不是光辉被吞噬的圣剑，而是作为『尽头之塔』影子的圣枪。 　　但是自己的武器已经用尽，它们还肩负着遏制卑王力量的使命。 　　汐见现在只能利用这魔杖行使更强大的魔术来进攻。 　　卑王眼看就要从朱枪的封锁中脱身。 　　汐见挣扎着起身，却仿佛连暴雨都承受不住，再度半跪在地上，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下，将魔杖也染成红色。 　　然后，木质的长杖忽然渐渐亮了起来，通体散发出金色的光芒。 　　“诶？” 第三十章 ‘大神宣言’ 　　狮子王通过冥想，一直注视着汐见的战斗。 　　从夜晚到白天，再从白天到夜晚。 　　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不管是汐见还是卑王，都不知道这点，更不可能知道狮子王就伫立在战场上，无言地观察着这场渐渐日暮途穷的战斗。 　　这是狮子王的回想，也是狮子王创造的现实。 　　汐见天溪迎接的战斗，是她曾经作为亚瑟王所面对过的敌人。 　　尽管看上去毫无困难地扫平了莫德雷德和卢修斯，作为不列颠岛的化身，伏提庚有着那两者不能比拟的力量。 　　在这片重现的战场上，就算是狮子王亲自迎战，也需要慎重对待。 　　她缓缓地走到汐见身边，看着已经站不起来的他，暴风在她的手中汇聚。 　　没有武器，那么就给予他使用这终焉之枪的资格—— 　　狮子王判断这样合理，便要这样做。 　　但召唤圣枪的动作戛然而止，她和汐见一样，注意到了那根逐渐亮起，发出光芒的魔杖。 　　汐见于诧异之中，缓缓地意识到了某个令人惊悚的事实。 　　出现在特异点F，将魔杖交给他的库·丘林毫无疑问是经由大神奥丁安排的结果。 　　有闻，大神奥丁将自己倒吊在世界树上，进行了为期九天九夜的献祭，失去了一只眼睛后得到了无上的智慧。 　　而剩下的那只眼睛，有着能够看穿众多次元的力量。 　　位于世界外侧的大神奥丁，用那只眼睛究竟看到了什么，才要将『这件武器』都交给他。 　　让一个凡人去挥舞神的兵器？ 　　就像被托付了神造兵装圣剑的阿尔托莉雅一样？ 　　就像每一个拥有神造兵装的英灵那样？ 　　这根魔杖根本就不是什么用世界树的树枝制作的顶级魔术礼装，而是一把枪，一件跟汐见战斗方式再适合不过的武器。 　　『大神宣言』（Gungnir）。 　　是在师父所持原型朱枪之上的，原型中的原型。 　　魔杖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方式罢了，奥丁将自己的枪施加了某种伪装，让它作为魔杖来到汐见的手中。 　　只有在必要的时刻才会显露出真正的样貌。 　　汐见已经没有余力思考，『大神宣言』为何会是这个时候露出了真正的型态。 　　但无论如何，作为武器已经无可挑剔。 　　狮子王停下了召唤圣枪的行为，她再度回到此前默默观战的状态下，只是那双看不到感情的宝石眼眸，深处有了一闪而逝的变化。 　　这片战场已然无需她的怜悯与干涉。 　　汐见握紧散发金色光芒的『大神宣言』，缓缓地站起身。 　　昏暗的战场之上，暴风雨中突然涌现的一道光芒，令伏提庚感受到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白色魔龙挣扎、咆哮，试图从朱枪封锁的魔力之中脱身。 　　已然来不及。 　　『大神宣言』乃是命运之枪，投出后必定命中目标，可以击穿一切物体。 　　“此为诉说命运的一击，赐予世间万物以命定之死——”汐见果断举起光之枪，瞄准了伏提庚的心脏部位，“葬身此地吧，『大神宣言』（Gungnir）！” 　　伴随着真名的解放，不需要投掷，不要发力，光之枪便从汐见的手中飞出，以锐不可当的势头，贯穿了伏提庚的身体，贯穿了白色魔龙的心脏。 　　咆哮声在一刹那止息。 　　堪比城寨的巨大身躯在滂沱暴雨中轰然倒塌，白色魔龙渐渐地消失。 　　汐见缓缓穿过斑驳的战场，走到了伏提庚倒下的地方。 　　已经没有什么白色魔龙，有的只是一个被两柄朱枪刺穿身体和手掌，又被一柄光之枪贯穿了心脏的男人。 　　男人跪在地上，已经停止了呼吸。 　　汐见默默地注视着卑王，回想着关于伏提庚的传说。 　　他的死昭示着不列颠的内乱告一段落。 　　那之后便是亚瑟王征伐罗马，十年的征途最后走到尽头，与反叛的骑士一起消亡在卡姆兰的落日里。 　　“故意倒着让我经历你过去的战斗，还真是别出心裁。”汐见低声感慨。 　　战场没有再发生变化，不管是惩罚还是试炼，似乎这里就是尽头了。 　　汐见一抬手，三把枪消失，失去支撑的卑王仆倒地上，身体一点点地被泥泞土地吞没。 　　他抬起头，望着天空，也缓缓倒下，甚至没注意到狮子王来到了身边。 　　抬起手擦拭了他脸上的血污后，狮子王将汐见抱了起来。 　　昏暗的战场刹那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卡美洛的王宫。 　　狮子王从御座去到那里，也就自然返回了这里。 　　不管是暴雨还是泥泞的痕迹全都没有沾染到纯白狮子王身上，只有他身上的那些伤痕诉说着先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她低下头，看着经历了一天一夜的艰苦战斗后，伤痕累累的汐见，缓缓地向着内殿的寝宫而去。 　　“做得不错，如此，倒是可以听一听你说的话。” 　　无所谓汐见听不听得到，狮子王这样说着，消失在了大门之中，甚至没有理会打算来汇报情况，但却最终没有能够出声的阿格规文。 　　在他身后还有一同前来的崔斯坦和高文。 　　“王已经要歇息了，明日再呈报吧。”阿格规文转过身，淡淡地对两人说。 　　高文也看到了离去的王，并未反驳：“明白了。” 　　“阿格规文卿，阁下的表情你看上去不太乐观。”细心的崔斯坦察觉到异样，低声询问，“是发生什么悲伤的事情了吗？” 　　“不，不必在意，也许只是我的错觉。”阿格规文说，“王已经舍弃了人之心，绝不可能出现这样无聊的差错。” 　　“这是什么意思？”高文严肃地追问。 　　阿格规文似乎觉得这话说出口之后，就会成为对王极为严重的指控，是极其不忠的行为。 　　但为了王的计划能够完成，他最后还是认为，应该将这份猜测告诉高文和崔斯坦： 　　“王是女性。”他说。 　　“这一点如今的我们尽皆知晓。”高文觉得这话很多余。 　　阿格规文向殿外走去： 　　“所以我也只是在担心，王可能被那个男人蛊惑。” 　　听到这番话，高文和崔斯坦都不同程度地沉默了，也明白这件事的敏感性。 　　就算当面劝谏，王也会否定吧。 第三十一章 ‘圆桌会议’ 　　狮子王下达的换防命令让兰斯洛特很意外，但他还是毫无怨言地与莫德雷德完成了交接后。 　　然而当兰斯洛特整军出发没多久，圣都就来人传信，要他先行返回卡美洛城。 　　这一次的命令不是来自狮子王，而是由辅佐官阿格规文下达的。 　　是要自己返回圣都述职，还是狮子王有新的命令在等着他，兰斯洛特并不知晓。 　　不过兰斯洛特依旧带领大队人马返回了卡美洛城，前往了圆桌骑士们商议用的议事厅内。 　　“究竟怎么回事，阿格规文？按照王的命令，我不是应该前往莫德雷德先前驻扎的荒野，从那里向山之民方向探索吗？”兰斯洛特问阿格规文。 　　他同时注意到这间议事厅的长桌边，除了下达命令的阿格规文，还坐着高文和崔斯坦。 　　“有事情要你回来商量，兰斯洛特卿。”高文说，“先坐吧。” 　　兰斯洛特注意到除了高文外，位列席间的崔斯坦也各自有些微妙的表情。 　　“出什么事了？”兰斯洛特以为是自己不在圣都期间，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严峻状况。 　　崔斯坦这时候开口：“我等担心王受人蛊惑，如今正陷入踌躇，不知是否该劝谏王是否在某件事上，处置得过于仁慈。” 　　“蛊惑？”兰斯洛特习惯性地以怀疑目光看向阿格规文。 　　生前，从始至终，他对于阿格规文都抱有不信任，将他视作摩根送来圆桌，与王争夺王位的刺客。 　　况且不管是生前还是圣都，阿格规文都总管着一应内政。 　　“这一次召集诸位，是因为在圆桌骑士之中，你们三位也堪称是最了解女性的存在。”阿格规文说，“因此不得不与你们在这里讨论对王来说有些不敬的话题。” 　　如果不这样做，迟早大家会与王之间再出现新的嫌隙，妨碍到王的伟大计划。 　　留下来的每个圆桌骑士都明白，就算协助王完成了计划，他们也没有资格留在卡美洛，是要被最后舍弃的部分。 　　即便如此，骑士们也没有犹豫和迟疑。 　　为了守护留下来的人类，他们认为理应献出自己第二次的生命。 　　“王是男性还是女性并无大碍，你们也应该早就清楚自己并不是因为王的性别，才选择追随的不是吗？” 　　意识到议题并不严重，兰斯洛特稍稍安心，但依旧严肃地询问。 　　“但是生前从未以女性身份生活过的王，是否会被男性蛊惑？”高文满脸凝重，似乎这个问题十分重大。 　　兰斯洛特以为自己听错了：“肃正骑士皆是王以圣枪的力量创造出来的存在，并无自主意识，留在王身边的男性，只有我等，到底是谁会——” 　　“忘了吗？兰斯洛特卿……在这座白垩之城，还有一个不臣服于王的男人。”崔斯坦提醒兰斯洛特。 　　“……那个迦勒底的御主？”兰斯洛特瞪大了眼睛，他的额头渗出汗水。 　　单从骑士和男人的角度，兰斯洛特倒是对汐见天溪有很高的评价。 　　身为人类，却能使用诅咒的朱枪，对上圆桌骑士也能不落下风。彼时在战场遭遇，如果不是对方只想警告和交涉，阿格规文的脑袋就已经被汐见的朱枪贯穿。 　　况且容貌与气度也相当不俗，这样的男人如果有什么风流韵事，兰斯洛特倒也不会怀疑。 　　不如说如果是同伴，甚至可以讨论一下女性话题的程度。 　　然而现在，却说王受到了那个被俘男人的蛊惑？ 　　“不可能，就算对方确实是很出色的男性，但已经舍弃了人之心，决意践行狮子之道的王，怎么会被那种人蛊惑？”兰斯洛特的拳头重重砸在长桌上，铠甲与桌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高文深深地皱眉：“你说得没错，一般来说，是存在有人能蛊惑王的……我们也深信不疑，王不会被区区男人所蛊惑……” 　　“但是兰斯洛特卿，你还记得另一件事吗？”崔斯坦说，“迦勒底的御主，是那个摩根的男人……” 　　“什——”兰斯洛特想起来了。 　　当初被朱枪划伤的阿格规文，就是因为对摩根出言不逊，称其为毒妇。 　　他们都曾听到，摩根称呼汐见为“吾夫”，这个称呼的含义不言而喻。 　　“他是那个摩根的男人，而且是那个看上去精神很正常，相当顾全大局的摩根的男人……”崔斯坦发出诗歌般的叹息，“啊啊，我很悲伤。如果是能够将摩根也诓骗的男人，吾王仅仅只是将其囚禁，难免不会被对方的花言巧语欺骗……” 　　“说到底，明明当时我们都决定要在那里斩杀迦勒底的御主，但阿格规文卿却带来了王的密令，说要活捉。”高文转头质问阿格规文，“为何王要如此安排？” 　　骑士们已经察觉到一件事，那就是狮子王从一开始就处于某个原因，才会要求在能够活捉的时候活捉回去。 　　那个男人甚至被王带去观看了『圣拔』，甚至在『圣罚』中出手干扰，并意图与摩根出逃。 　　虽然最后汐见失败了，但王并没有公开宣布任何惩罚。 　　最重要的是，明明不需要御主，王却与那个男人进行了强制契约。 　　“王的命令是绝对的。”阿格规文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情绪，“让兰斯洛特途中返回卡美洛也正是为了商议这个问题……” 　　“我明白你的担忧了。”兰斯洛特双手搭桥，额头沉痛地抵在手甲上，“如果王被迦勒底的御主蛊惑……那么王带领我等迄今为止付出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 　　他做梦也没想过有一天会需要担心“王被男人蛊惑”这种事。 　　兰斯洛特宁愿担心自己的内心哪天承受不住这一切，不得不像加雷斯那样选择恳求同袍杀死自己。 　　“但是，该怎么办？王是否真的被蛊惑，又是否要为此劝谏吾王……”高文看向其他人，“如果只是我们的误判——” 　　“虽然很悲伤，但我等理应履行骑士的职责，在王可能犯错的时候提醒。” 　　崔斯坦道出了他的想法。 　　这一点也可以说是众人此刻的心声，圆桌骑士们在彼此脸上看到了相同的决意。 第三十二章 莫德雷德，短兵相接 　　唯一没有参加『圆桌会议』的莫德雷德，此时正离开荒野，往沙漠之中而去。 　　她从阿格规文那里听说过，这片沙漠之中有个叫阿特拉斯院的地方，是人类魔术师们的重要堡垒。 　　虽然里面已经没有人，但迦勒底很可能会调查那个地方。 　　“不过没想到兰斯洛特那家伙，居然私底下包庇那些逃脱了圣罚的难民，真是个心软的男人！”莫德雷德骑在马上，从悬崖眺望沙漠与荒野的交界处。 　　那里有一座隐秘的村落，虽然全都是帐篷，但无疑是依靠卡美洛的物资才能临时建立起来的避难所。 　　“请问是否要将这件事报告给圣都。”身后有肃正骑士请示。 　　莫德雷德抬手：“不必了，那些难民就放着吧。” 　　肃正骑士都是有智慧的傀儡，能够理解命令，思考问题，但又对所属的圆桌骑士绝对服从。 　　对莫德雷德来说，的确是很好用的士兵。 　　她此次还有别的目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父王会忽然改变命令，让她跟兰斯洛特调换驻地，负责对迦勒底其余人员的搜捕。 　　莫德雷德还是知道『圣拔』之乱的大致经过，摩根与斯卡哈带领一名御主出现在圣都，妨碍了『圣罚』后，又带着其余难民向山之民的聚居地撤离。 　　从头到尾迦勒底那边只出现了三人。 　　没有听到樱的消息，莫德雷德倒是松了口气。 　　只不过居然让她来负责搜捕和歼灭这边，莫德雷德就感觉手中的剑变得重了起来。 　　黄沙漫漫，放眼望去皆是相同的颜色，所以当一个小点出现在荒野之中的时候，莫德雷德就轻易地确认那是迦勒底的沙地车。 　　车子在沙漠中起起落落翻越一个又一个沙丘，看样子是想离开沙漠，进入荒野。 　　终于，勉强下定决心之后，莫德雷德一抖马缰，带着肃正骑士下山，一队骑兵冲进了沙漠之中。 　　马蹄踏过黄沙，掀起了漫天的沙尘，沙漠的震动很快被迦勒底的感应器注意到。 　　罗玛尼立刻提醒有从者接近，让与迦勒底进行联络，报告阿特拉斯院调查结果的樱一行感到惊讶，立刻开始做出战斗准备。 　　就结果而言，探索阿特拉斯院只能说亦喜亦忧。 　　喜的是通过赫尔墨斯的记录，她们知道了借给玛修力量的从者，正是圆桌骑士中的加拉哈德。 　　忧的则是格蕾的亚德，就算是阿特拉斯院也没办法唤醒，只要还身处这个特异点，特异点变化后的元凶狮子王还在这里，亚德就会继续陷入沉睡状态。 　　好在格蕾本身的战斗力出众，并不彻底依赖亚德，所以选择将斯卡哈借给给她的朱枪当做眼下的主要武器。 　　“从者反应分析中，出现在这里的是……莫德雷德！” 　　伴随着罗玛尼经过通信器传来的惊呼，莫德雷德率领一队肃正骑士，杀到了她们的面前。 　　“又见面了啊，樱。”莫德雷德严肃地盯着樱。 　　就算是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伴，现在也必须放弃这些记录，为了父王挥出手中的剑。 　　“莫德雷德，在开战之前，我有件事要问你！”樱跳下沙地车，站在沙丘上，“如果你是知道这件事之后，才选择站在狮子王那边，我就不会再犹豫！” 　　这是在调查完赫尔墨斯的记录，跟福尔摩斯道别之后，离开阿特拉斯院的樱向众人说明过的事情。 　　圆桌骑士们很可能并不知道圣枪的真相。 　　如果是这样，也许还有回转的余地。 　　听到樱的这句要求，莫德雷德抬手，示意肃正骑士停下，她独自打马上前。 　　“你是否知道圣枪的真相，以及狮子王的目的？”樱右手握住左手腕，直直地看着莫德雷德的眼睛发问。 　　“什么？” 　　“圣都并不是什么理想都市，那是尽头之塔，是搜集理想中的人类，将他们关起来的笼子。当事成之时，这片大地的一切都会被毁灭，狮子王的行为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樱踏出一步，“即便如此，你也要继续侍奉那位王，为这个可怕的目的献出一切吗？” 　　莫德雷德微微垂下眼帘，发出一声叹息：“没想到竟然连这个都知道了，那个阿特拉斯院是什么地方啊。” 　　“咦？”樱愣了一下，莫德雷德反应有些出人意料。 　　只见叛逆之骑士举起剑指着樱：“这种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父王在召唤我们降临这个特异点的时候，就已经把计划从头到尾说清楚了！” 　　正因为清楚狮子王计划的本质，所以圆桌骑士才会分裂，一部分选择追随狮子王，一部分则要阻止狮子王。 　　双方开战，追随的一方彻底杀死了另一方后，又获得了狮子王的赐福。 　　付出的代价、计划完成的结果，包括自己不可能作为理想之民被迎入尽头这点，现存的圆桌骑士们全都明白。 　　“是吗……果然是这样呢。”樱却一点也不意外，露出坚定的眼神，“以你的性格，就算知道是错的也会一错到底。真没办法，就让我作为曾经的御主，也作为你的姐姐，好好地修正你吧。” 　　“我没承认过你是我姐姐吧！”莫德雷德不得不吐槽，“而且凭什么你就是姐姐啊！” 　　不过樱比她更加果断，召唤出了魔杖，无言地发动了魔术。 　　“魔术师却冲到最前线，未免太大意了！” 　　莫德雷德从马上跳起，举剑向着不要害的地方砍下。 　　反正只是人类，剥夺战斗能力就够了。 　　“以我之声，我的手指撕裂大地！” 　　樱却在这时抬起魔杖，轻轻咏唱咒文。 　　虚数魔力像云霞般撕裂脚下的黄沙，向着莫德雷德扑面而来。 　　因为十分清楚莫德雷德的对魔力，樱果断摒弃了会被无效的魔术类型，直接行使了顶级的虚数魔术，这是就算她跟凛对战也不曾用过的程度。 　　无法再进一步的莫德雷德，不得不向后退去。 　　“跟伦敦的时候不一样，爸爸不在这里，我也没必要装作不够成熟，需要被保护的魔术师了。” 　　秀丽的紫色长发在热风中翻飞，樱自信地低声说道。 第三十三章 我意已决，我的影子挥剑而出 　　本来立香她们跟樱约好了，一旦谈崩，只要樱拿出魔杖，她们就会立刻准备迎战，对樱进行支援。 　　虽然对面有肃正骑士，但如果优先撤退和防御，倒也不是不能拦住。 　　但没等格蕾和玛修冲上去，樱就打退了莫德雷德的第一次进攻。 　　“樱好厉害。”格蕾有点吃惊。 　　听到她的称赞，樱轻轻调换魔杖，从左手换到右手：“话虽如此，也到不了能像爸爸那样匹敌绝大多数英灵……格蕾，玛修，，立香，助我一臂之力。” 　　大家一起点头，来到樱的周围，与她结成阵型。 　　樱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可以保证自己不被莫德雷德轻易打败。 　　但要赢过莫德雷德，还是需要大家齐心协力。 　　“了不起啊，跟我记得的那个你比起来，还要厉害好多。”莫德雷德拍了拍盔甲上的沙子，她咧开嘴大大地笑了。 　　看到对方比起自己预想中还要有本事，莫德雷德顿时对这场战斗的负担轻了很多。 　　“再怎么说，距离那次圣杯战争也过去了十一二年。”樱的声音带着些许感慨，“人类都会成长，这一点你也很清楚吧，Saber？” 　　莫德雷德放低身形，准备以魔力放出再度突进：“有长进就好，不管是想单挑还是一起上都没关系，我不会让这帮肃正骑士掺和！” 　　肃正骑士们仅仅是严阵以待，别说突进，甚至连武器都没有架起，他们是一群能够严格听命的、狮子王召唤的优秀人偶。 　　并非轻视这些女孩们，而是莫德雷德心中始终摇摆不定。 　　越是跟迦勒底的人接触，越是跟这些曾经的同伴接触，她就越感到犹疑。 　　明明已经决定追随父王，这一次定要要作为父王的骑士死去。 　　为何……为何如此不甘心？总有一个声音在那里不停地问她同一件事： 　　『这样就足够了吗？这就是你想做的全部事情了吗？』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赤雷环绕着被白色铠甲缠绕的身体游走，莫德雷德死死地盯着樱。 　　她现在已经能够理解为什么樱会利用那块圆桌碎片，在圣杯战争中召唤出自己了。 　　彼此的立场竟然是如此相似。 　　你选择支持你的父亲，我选择追随我的父王。 　　如果你站在我的位置上，又会怎么去选择？ 　　不是作为圆桌骑士，而是作为父亲的孩子…… 　　“玛修，你牵制防御Saber的攻击，立香，你用魔术礼装支援玛修。”樱举起魔杖，“进攻交给我和格蕾！” 　　隔着起伏的沙丘，莫德雷德远远地借着风声听见了这些话。 　　“商量完了？那就开始吧——！” 　　莫德雷德如炮弹一样轰然从原地消失，直奔这支小队核心，樱。 　　但也不出所料地，被玛修架着盾牌挡住了。 　　“嘿诶——，表情比上次看上去还要不错嘛，小丫头。”莫德雷德略带挑衅地说，“力量输出也有些长进。” 　　玛修紧皱眉头，全神贯注地盯着莫德雷德：“我的名字是玛修·基列莱特，将力量托付给我的从者，真名为圆桌骑士加拉哈德！尽管不是单打独斗，我也要以圆桌骑士之名，战胜误入歧途的你！” 　　“说得好，但是还不够！光是知道力量是谁的还差得远！” 　　莫德雷德说完，手中的克拉伦特骤然发力，磅礴的魔力压得玛修往沙漠里陷了进去。 　　“有破绽！” 　　格蕾从玛修身后闪了出来，她的兜帽随着气流向后落下，露出了掺杂几缕金色的银发面容。 　　朱红色长枪从侧面直奔莫德雷德铠甲的薄弱部位。 　　对于这种情形，莫德雷德只是酣畅淋漓地笑着，腾出左手，一把抓住迎面而来的朱枪，让格蕾的攻击无法再进一步。 　　“防御和进攻，都很优秀。”莫德雷德忍不住点评女孩们的表现，“但就这样还不够——！” 　　魔力放出的规格进一步提升，她单手握紧朱枪，将格蕾连人带枪提起后扔了出去，被莫德雷德的力量惊讶到。 　　玛修一个分心被莫德雷德捕捉到，她顺势收回剑，让玛修的架势失衡，飞身一脚踢出，纵然盾牌让玛修毫发无伤，却也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只是这种带有些许自傲的反击方式，也让莫德雷德腾空，出现了半秒不到的间隙。 　　“我意已决，我的影子挥剑而出！” 　　樱看准时机，发起进攻。 　　她平常往往以魔杖作为媒介，实现五大元素的魔术攻击，但归根结底，只拥有『虚数』这一魔术属性的樱，最能发挥全部力量的，也只有虚数魔术。 　　与对虚数空间进行干涉和操作不同，而是发动进攻。 　　不可见、不可预测，对方若是幽世之物则可以将其遣返的黑暗之涡，对于本质上是死亡后铭刻在座上又重新降临的从者而言，是相性极差的魔术类型。 　　在进入迦勒底后，她听说雷夫·莱诺尔也是持有虚数属性的魔术师，因此曾抱着求教的想法去请教，但对方却并没有任何指点的打算，只简单地敷衍过去。 　　如今想来，那是对方早就受魔术王指派，所以无意资敌。 　　毕竟光是看着从平面世界的影之海浮现的这些幽影，化为手持兵刃的魔物反击，就已经给莫德雷德带去了颇大的压力。 　　但樱也没打算在这里彻底消灭莫德雷德，否则只为了杀死一骑从者，她的虚数魔术会更加激进，更加富有侵略性。 　　虚数魔术最重要的是对内心的调和，不被内心的黑暗所吞噬。 　　如今的樱已经是一名大成的虚数魔术师。 　　“紧急移动！” 　　抓住莫德雷德被牵制的当口，立香扶住失衡的玛修，她按照已经练习过很多次的方式，开启魔术回路，使用迦勒底魔术礼装，让玛修在一瞬间来到了莫德雷德背后。 　　少女高举手中的盾牌，发出坚忍不拔的吼声。 　　“哈啊——！” 　　那面无垢的盾牌对着莫德雷德后背砸了下去。 　　“赤雷啊！” 　　莫德雷德并未慌乱，果断将魔力灌注进长剑之中，剑刃倏地暴涨数米，她以右脚为圆心，旋转着挥出了剑。 第三十四章 微服出巡 　　感觉到颊边有什么微温物体靠近，汐见天溪本能地从睡梦中苏醒，缓缓地睁开眼睛。 　　尚且朦胧的视野里，他仿佛看到了摩根的脸，下意识握住了颊边的东西。 　　那是一只伸到了面前的手。 　　她何时来的？自己应该还被困在卡美洛…… 　　思维渐渐清醒，汐见猛然睁开眼，看到的却是狮子王那双如橄榄石般的眼睛。 　　摩根的眼睛很多时候也没什么情绪，蕴含着很符合“冬之女王”这一身份的温度。 　　但只要跟他说话，跟樱她们说话，他总能从那双眼睛里看见一抹温柔如同破冰的春风。 　　然而狮子王不一样，狮子王的眼睛就像千万年不变的苍山，没有温度也没有感情，仅仅就在那里，巍峨耸立，居高临下。 　　一如伫立那座伫立在世界尽头的『塔』。 　　“醒了啊。出色的恢复力，克服了死亡之后便是这种结果吗。”狮子王并不在意自己的手被抓住，只淡淡地陈述某个事实。 　　“打算夺走这份力量吗？”汐见没有放开手，反而有些诧异。 　　“不，只是打算查看你的精神，确认你是否因为那一连串的战斗而丧失了意志。”狮子王说。 　　“……是吗。”汐见微微扬眉，总觉得狮子王没有说到点上，而她自己也没意识到问题所在。 　　“差不多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吗，俘虏（御主）？” 　　“如果你再有杀气一点，没准我们就该互相以命相搏了。”汐见自然地放开她的手，“不过你应该没那种东西。” 　　杀戮也好、裁决也好，狮子王永远都是一种态度，是绝对的审判者。 　　审判能够前往尽头之塔的人类是否有资格，审判圆桌骑士们是否尽忠职守。 　　“所以意义何在？让我经历你经历过的几场重要战斗？”汐见坐了起来。 　　不同于狮子王端坐在床边，他在床上盘着腿，双手按在膝盖上，直截了当地盯着狮子王的侧脸。 　　“既是对你的惩罚，也是为了测试你的力量。”狮子王说，“如果在中途丧命，说明你也只是半途而废的存在，是我的判断失误。” 　　汐见连连点头：“那现在呢？我应该是过关了？除非你告诉我，在卑王伏提庚之后，还有战斗等着我，可是我没撑下去。” 　　“原本有，然而已无必要。”狮子王始终没有转头，“无论你如何否定，如何反抗，那个位置都会为你预留。” 　　“……还不死心吗。”汐见很无奈。 　　狮子王有种奇怪的执着，或者说是绝对的意志。 　　她认为没有必要的，就会彻底舍弃；她认为充满价值的，就必须留存下来。 　　“我不明白你指什么，同为神之枪的主人，你应当清楚我的立场。”狮子王说。 　　“『大神宣言』么……” 　　汐见很想说，那不是他的东西，只是奥丁借库·丘林之手，将那把伪装成魔杖的枪，交到了他的手上。 　　到底是为了用来打败人理烧却的元凶，还是奥丁另有什么对他的期待，汐见一概不知。 　　“那是该由你自己考虑的问题。”狮子王却并不打算陪汐见讨论，“现在是兑现承诺的时候。” 　　“承诺？” 　　汐见不记得狮子王有许诺过什么。 　　他捉住自己的下巴，低头沉思。 　　最后勉强想起自己说过“希望她能走出去看看”。 　　“如果你打算放弃，那就放弃。”狮子王告诉他，“来到这个特异点，建起圣都之前，我就已经看尽了这里的一切，你的要求并无意义。” 　　“这种事可不好说。”汐见并不赞同，“毕竟我可是指着这个机会从你身边脱逃呢。” 　　带有挑衅和试探意味的话语，他想知道狮子王为何允诺这种对她而言本该毫无意义的琐事。 　　“无妨。”狮子王只这样说。 　　汐见感到意外，但她并不再多说。 　　唯有一点可以确信，狮子王的确打算接受他的建议。 　　既然如此，再继续争辩和试探下去只会浪费彼此的时间，汐见也需要了解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毕竟他到现在为止，完全处在打了一仗，挨了一枪之后，被活捉回来的俘虏状态。 　　“是吗，那就这么办吧。”汐见从床上下来，在寝宫里走动，“不过就这么直接出去，以你的身份而言，各方面太过醒目了。” 　　“出城以你的魔术转移便可。”狮子王说，“你做得到。” 　　汐见耸了耸肩，如果狮子王干涉，他的确可以用转移魔术在卡美洛城内外轻易往来。 　　“然后就是认知——” 　　汐见抬起手指，在虚空里写下卢恩文字，它们围绕狮子王，化作一团光芒笼罩在她身上后消失。 　　这个魔术能够干扰旁人对狮子王的认知，前提是狮子王不拒绝这个魔术。 　　否则以她的状况，能够轻易破坏这种简单的术式。 　　“比起王座上的王，还是以旅人的身份更容易看到一些事。”汐见说。 　　狮子王没有反对，她只是从床上站起来，走到汐见面前。 　　“那么，出发吧。”汐见打了个响指。 　　花瓣伴随轻风，环绕着汐见和狮子王，将两人围绕起来后又忽地散开。 　　偌大的寝宫之内便再也看不到半个人影，清冷寂静，寥无人烟。 　　仿佛从来没有人造访过一样无垢，幻影的花瓣也已经消失。 　　良久，铠甲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由远及近。 　　“王，兰斯洛特卿已经率队前往讨伐山之民的村落，预计会遭遇负隅顽抗，是否要命崔斯坦卿或者高文卿之一前往支援？” 　　阿格规文整肃而条理清晰的声音在寝宫外响起。 　　然而当这话说完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应。 　　“恕臣失礼。” 　　阿格规文推开了寝宫的门，骤然发现寝宫内并无狮子王的气息，更无那个迦勒底御主的痕迹。 　　有着不知伤痛的铁之阿格规文名号的男人，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终于龟裂，从裂纹里涌现的，是难以置信的惊讶。 　　“王？” 　　狮子之王，尽头之塔的主人。 　　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离开了白垩之城，却没有告诉任何一名骑士。 　　究竟…… 第三十五章 狮子王的出巡·其一 　　圣都卡美洛坐落的地点，是耶路撒冷原本的位置。 　　而在白垩之城的周围，还有残存的都市建筑，这里生活着流离失所的当地居民。 　　汐见与狮子王转移的地点就在这一带的某间废弃房屋顶上。 　　对于缺少食物和水源，连能否活到明天的人们而言，根本不可能也无法察觉他的魔术。 　　“还真是……有够惨的啊。”汐见站在房顶上，望向圣都那边。 　　与无垢的白垩之城相比，四周的民房残破低矮，可以看到形形色色的人们穿行在其间，步伐虚浮又漫无目的。 　　“所以才需要『圣拔』，只有通过仪式的人，才有资格被迎接前往尽头。”狮子王说。 　　“进入圣都之后意味着什么，事到如今没必要再在这里跟我打机锋了吧？”汐见转过身去，沿着房屋外墙的楼梯往下走。 　　狮子王对于汐见的反驳并未表示什么，仅仅就这么跟在他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 　　在认知魔术的干涉下，他和狮子王落在这些居民眼里，也只是看上去面生但又好像衣着光鲜的异乡人。 　　“那是选拔，但同时也是救赎。因为某个人的伟业，这颗星球的历史终结了。”狮子王说，“人理被烧却，人类史回归于无，这与我的存在意义相悖。” 　　“存在意义？”汐见放慢脚步，跟狮子王保持相同的步调。 　　“我们是被人类创造出来的存在，没有人类，神是无法存在的。”狮子王说，“所以才要留下他们人类，不惜任何代价进行保护。”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汐见微微挑眉，“我已经见识过你的不惜任何代价了。符合资格的人就回收，不符合资格的人就杀死。任意妄为跟魔术王没两样了。” 　　“既然魔术王那么任意妄为了，那我也要以自己的意志任意妄为。”对于汐见的指摘，狮子王并不否认，并道出了更深刻的事实，“坦白说，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汐见微微诧异，“早就想？” 　　“我深爱着人类，人类十分重要。我无法忍受失去他们。”狮子王说，“我决定把永恒赐予人类，赐予能够留存后世的灵魂。我搜集这些纯洁的灵魂，固定，做成资料，今后不管经历多漫长的时间，他们都会作为价值不变之物，被收藏于我的枪中。” 　　“……因为清楚人理烧却无可避免，决定将最后幸存的人类留下来，作为标本永远保存。”汐见忽然转过身，挡在狮子王面前，“我明白你的打算，也不想评判你的动机对错。但是我绝不会赞同这个做法。” 　　“是吗。” 　　狮子王的态度一如既往，既不惊讶，也不愤怒。 　　仿佛这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说：“你的意志无法简单扭转，就算成为俘虏，也注定会变成一个新的麻烦。” 　　“那么为什么要留着我？以你现在的力量和立场，就算杀不死我，也应该能够轻易地将我封印起来，就像那些被选进去的人一样，被装进你的圣枪里？还是说我其实并没有那个价值？”汐见看着狮子王的眼睛，试图看透她的全部想法。 　　“无意义的提问，你是跟我相近的存在，即便现在依旧不够成熟，但终有一日会抵达神之座。”狮子王的答案还是老样子。 　　她要把汐见留下来，作为与她对等的神，在世界尽头永远守望着被保存下来的那些灵魂。 　　但正如狮子王口中的“无意义”那样，汐见依旧不明白狮子王这么做的意义。 　　为什么……会需要另一个神的存在？ 　　忽然，感觉到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衣服，汐见低下头去，看到一个大概十来岁的小男孩怯生生地望着他。 　　“远方来的客人……请问有没有吃的……”男孩说，“……奶奶她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黝黑而瘦小的身体，一如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孩子一样。 　　在二十世纪之前，吃饱对于平民而言都是一件奢侈的事。 　　但直到二十一世纪，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的人，仍旧处于缺少粮食的饥饿处境。 　　“带我去看一下。”汐见蹲下来，忍住怜悯的情绪，努力温和地笑着。 　　意识到有机会的男孩，立刻拉住汐见的手往巷子里跑。 　　狮子王给他的那身纯白无垢的衣服眨眼间便被灰尘和脏污沾染，汐见却对此毫不在意。 　　男孩的家是个狭小而残破的房屋。 　　幸好这一带常年气温都不低，就算到了冬天也不至于将人冻死。 　　不过这都是次要，本就已经算是家徒四壁的房屋，角落的土床上躺着一个衰弱的老妇人。 　　她看到有客人来了，想要起身，被汐见劝着重新躺下，然后拿出来一个苹果，递给小男孩。 　　“不好意思，我身上没带什么东西，这个苹果给你们。”汐见说，“虽然不能填饱肚子，但至少……能让你们好受一点。” 　　迦勒底的补给不在他这里，被俘到圣都之后，汐见也基本上没有进食，全靠魔力维持。 　　这是他在影之国就掌握的本事，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 　　那个苹果比男孩的两只手还要大，他呆呆地捧着苹果，在想怎么分食。 　　趁着这个瞬间，汐见的手轻轻搭在老人身上，衰弱的老人渐渐恢复了些许气力。 　　在男孩欣喜地跟奶奶分享果实时，汐见叹了口气，默默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这些许的食物，也只能让他们多挣扎一刻。” 　　默默注视这一切的狮子王说。 　　“也许吧，但面对无助之人的困难，我没办法视而不见。”汐见跟狮子王一前一后穿过小巷，他的手搭在一棵树上，“不过……总归是有办法的。” 　　那棵树是中东地区常见的椰枣树，椰枣也许难以充饥，但对这里的人来说，却已经是难得的食物之一。 　　残损的城市里，还有很多这样的树。因为狮子王的圣枪在某一天忽然降临，将城市中心的一切都烧为灰烬，土地也迅速丧失了活力，化为漫漫黄沙。 　　水源、食物，全都在半年多的时间里迅速减少，为了活下去，每个月一次的『圣拔』，都会有难民聚集到圣都前。 　　但是从没有人知道『圣拔』发生了什么，更没有人看到『圣拔』后返回的人们。 　　甚至连前几日的骚动，都未能传到这里的人们耳中。 　　汐见缓步穿行在残城里，街巷里尚且存活的树木，都渐渐焕发新的生机，长出了新鲜的果实。 　　最初只有一个人注意到树的变化，然后引来了更多的人，他们看见那些缓缓成熟的果实，惊讶地跪在地上。 　　人们以为那是神迹，由衷地献上祈祷。 　　汐见却并未在意人们的反应，只是悄无声息地在做完这一切之后，来到了城外的高处。 　　“就算你行使权能，施舍怜悯，毁灭终究还是会到来。”狮子王望着被绿意点缀的残城说。 　　“毁灭？谁来？你来？还是魔术王？”汐见摇头，“那不是怜悯，只是力所能及范围内的事情。如果我有食物和水源，我甚至不想这样做。虚假的神迹只会让这些挣扎的人们忘记原本的意志，变成只知道一味等待神来拯救的顺民。” 　　“你想说神只会让人变得软弱？”狮子王问。 　　他只是跳上通往荒野的岩石，俯身对狮子王伸出了手。 　　“这取决你如何理解，狮子王。走吧，只局限于这个地方，能看到的东西还是太少了。” 　　尽管独力便能上去，狮子王仍旧握住了他的手。 第三十六章 无法刺出的剑 　　与此同时，远在数十公里外的沙漠中，另一场战斗还在继续。 　　莫德雷德坚持不让肃正骑士加入战斗，独自面对以一敌四的不利处境。 　　玛修的盾牌、格蕾的朱枪、樱的虚数魔术、立香的支援和治疗。 　　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面临这样的战斗，她们配合得已经堪称完美。 　　凭借纯粹的力量，已经没办法让莫德雷德对她们产生压制力。 　　说到底，第一次在沙漠中的战斗，莫德雷德就很清楚她们的本事，那个时候光凭自己，是没办法对后方的她们完成歼灭作战。 　　如今也不会例外。 　　如果让肃正骑士们上场，要不了多久就能完成父王的命令。 　　这也是莫德雷德仅剩的、向狮子王证明自己忠诚的机会。 　　明明只要退后一步，向肃正骑士们下令突击，就能结束这场纠缠不清的战斗。 　　但莫德雷德总觉得只要有这个念头，就会在某种根本性的东西上输掉。 　　即便借此向父王证明了忠诚，也会失去原本的意义。 　　“我心宁静，我的影子包覆大地。” 　　樱冷静的咏唱再度响起，来自平面之海的魔力，化为一张落网，向着莫德雷德捕捉而去。 　　被玛修和格蕾逼近死角，退无可退的莫德雷德，根本无法躲开这一次的攻击。 　　她很清楚曾经作为自己御主的樱，有着名为“吸收”的魔术特性。 　　将“虚数”和“吸收”结合起来的魔术，足以剥夺莫德雷德眼下的战斗能力。 　　眼看胜券在握，几人心里都不免有些雀跃。 　　只见黑影包围了莫德雷德，然后，磅礴而出的魔力从内部撕裂了黑影，玛修连忙举盾挡在了那道魔力进攻的线路上。 　　突如其来的重压让玛修喘不过气。 　　这是宝具。 　　莫德雷德解放宝具，破坏了樱的魔术，连带着让她们不得不重新转为防御态势。 　　被盾牌挡开的魔力向两侧分散，在沙漠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释放完宝具，莫德雷德咧着嘴笑，并用力地甩了下手中的长剑。 　　“是不是以为我解放了宝具，暂时可以不去担心？”她再度双手握住长剑，魔力再度翻涌，“我名为莫德雷德，圆桌骑士兼亚瑟王正统的后继者，领受的赐福名为……『暴走』！” 　　“暴走？”樱吃了一惊。 　　“只要我想，就能不停地发动宝具！”莫德雷德发出激昂的宣言。 　　她已经知道狮子王给了圆桌骑士们各自赐福，用来提升他们的战斗力。 　　但没想到莫德雷德的赐福竟然是这个。 　　“玛修——”立香立刻对玛修发出指示。 　　“可是前辈，我还……” 　　玛修感到一阵犹豫。 　　虽然已经知道了借给自己力量的从者真名，但她还没有时间去熟悉该如何解放这面盾牌宝具的真名。 　　“没关系，做得到的。”格蕾对玛修露出鼓励的微笑，“宝具是人类幻想的究极体现，与自身的能力无关，重要的是心。” 　　“心？” 　　“如果内心没有准备好，无论练习多少次，再强大的宝具都没办法发挥真正的力量。”作为持有宝具之人，格蕾告诉玛修，“现在它是你的宝具，会为了你此刻的愿望，发挥真正的力量。” 　　“是！格蕾前辈！” 　　玛修重重地将盾牌砸在地上，直面莫德雷德即将释放的宝具。 　　对此，莫德雷德只是付之一笑，缓缓举起克拉伦特。 　　挡在众人之前的玛修，缓缓闭上眼睛，回想加拉哈德的宝具真名，以及自己此刻的愿望。 　　她要用这面盾牌，保护一起来到这个特异点的大家。 　　不管是此刻在身边的三位，还有留在太阳王领地的所长，还有此刻不知身在何处的卡莲前辈她们，以及被捉走的汐见先生。 　　就算他们都比自己更强大。 　　“真名，公开——我立于灾厄之席……” 　　“我非王，乃是步王后尘之人。为了王之安宁，吾要驱逐所有敌人！『对吾华丽父王的叛逆』！” 　　“那是能治愈所有伤痕，所有怨恨的吾等故乡。显现吧！『已然遥远的理想之城』！” 　　剑与盾，两种宝具的真名同时解放。 　　带着反叛之意的宝具，它的主人此刻却想用这宝具，为曾经反叛过的父王获得安宁，释放出更胜以往任何时候的力量，即便是白垩之城也能吞噬。 　　本该如此。 　　“不，还有一点不足。” 　　在两种宝具冲突之时，樱缓缓地从沙地上站起，借由虚数空间，跨越了对魔术师来说不该缩短的距离。 　　“什——” 　　莫德雷德没想到樱会做出这么鲁莽的行为，全力释放宝具的她，存在的唯一弱点，就是会有人在这个时候进攻。 　　看准宝具结束的瞬间，樱被魔力强化过的拳头，落在了莫德雷德的脸上。 　　“到头来，Saber不还是在犹豫吗？” 　　这一击虽然很痛，但对莫德雷德来说算不得什么，仅仅是被打得向后倒下翻滚了一圈。 　　“说什么胡话，我才没有。” 　　莫德雷德举起剑，对准了樱的心口，却迟迟刺不出这轻易就能抵达的一剑。 　　“那就用剑刺穿我，家人也好、朋友也好、故人也好，全都为了你的父王舍弃掉，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你的愿望……” 　　樱已经抬起手，魔杖对准了莫德雷德的头。 　　“这一击要不了你的命，但你却可以轻易杀死我。做自己想做的事吧，Saber。”樱赌上性命，直逼莫德雷德的剑锋，质问她的真心。 　　“……我已经不是你的从者了，别再没完没了的叫我Saber。”莫德雷德低着头，从牙缝里挤出愤愤的词汇。 　　“那至少也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樱说。 　　莫德雷德每次都对这种说辞感到脱力，“你是不是脑子坏了？没有血缘还算什么家人？说到底那女人根本不是我母后！” 　　她开始反驳樱，尽管语气依旧粗鲁，可已经没了杀气。 　　“那，怎么办？”樱笑着问。 　　莫德雷德丢下了剑，倒在滚烫的沙漠里，无奈地望着湛蓝的天空。 　　“这下真的又变成叛逆的骑士了……” 　　“不是背叛。爸爸说过，孩子有义务纠正父母的错误，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是如此。” 　　“那个混蛋还真是……” 第三十七章 狮子王的出巡·其二 　　虽说狮子王同意了跟汐见离开卡美洛，亲自看一看生活在这个特异点的人类。 　　到现在为止，事实上他很难从狮子王的脸上看到任何反应。 　　好在即便如此，她也会提供一些关于这个特异点的情报。 　　比如沙漠的中心地带，是名为太阳王的领地；而在圣都的西北方向，则是路途难行的深山，那里还残存着名山之民们居住的村落。 　　在狮子王的圣枪之下，西之村已经被消灭，只剩下东之村一息尚存。 　　汐见并没有询问消灭的理由，多半是那里存在抵抗势力，会对她的计划造成妨碍，所以果断地进行了舍弃。 　　卡美洛与深山之间相隔的，是一片死之大地，无之荒野，徒步穿行，最快也要一天一夜才能抵达山脚附近。 　　只不过一路上，与狮子王同乘战马东·斯塔利恩，汐见感觉有点奇怪。 　　他微微探出身子，从背后窥探狮子王的表情，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有疑问的话尽管说出口，视你的问题内容而定，我会决定是否回答。”狮子王说。 　　“没什么，只是有点意外你会对我宽容到这个地步。”汐见摇摇头。 　　因为只有一匹战马，汐见还以为自己要跟在地上跑，结果居然是这种处理方式。 　　“这也是一种怀柔的方式，就算把你交给阿格规文卿去拷问，也未必能让你屈服。”狮子王说。 　　阿格规文极其擅长拷问，这一点在圆桌骑士之中，也算是独树一帜的特殊才能。 　　“不好说，我这人欺软怕硬，没准你让阿格规文把我毒打一顿，我就会抱着你的脚求饶投降了。”汐见哼笑着调侃。 　　可惜这种玩笑话狮子王并不会做出反应，如果是第四次圣杯战争时的阿尔托莉雅，反倒会装作认真考虑这个提议。 　　“这种玩笑话，不管是谁都不会信。”狮子王目视前方，显然完全不因为背后有个男人挤在一匹马上而有别的感想，“魔术王都无法收服的人，也不会屈服在区区拷打之下。” 　　“哦？你知道？”汐见有些意外。 　　“魔术王曾经出现在别的特异点，试图将你收降。只不过最终还是失败了，就连当场杀死你的选择，都最终落空。”狮子王道出了她本不应该能知道的事实，“那个男人并没有看穿你的本质。” 　　汐见抿了抿嘴唇：“你是如何知道那些事的？难道说你的眼睛也能看到其他特异点发生的事情？” 　　“不，只是在我歼灭了伪十字军后，魔术王的使者曾经出现在这个特异点。”狮子王告诉汐见另一个事实，“十字军是魔术王原本设置在这个特异点的人选，然而那些人太过愚蠢，选择召唤出了太阳王。” 　　“那么伪十字军是什么来历？”汐见问。 　　“不重要，只不过刚好占领了耶路撒冷。”狮子王对此并不在意，“我用圣枪直接摧毁了他们的大本营。” 　　那之后，就是圣都卡美洛建立起来的结果了。 　　“所以魔术王的使者出现在这个特异点……”汐见想清楚了结果，“原本是要操控十字军维持特异点，妨碍迦勒底的修复工作。但却因为太阳王和狮子王这两个变数而失控。” 　　然后，魔术王的使者意识到就算如此，特异点也还是会成为特异点，甚至会变得更加麻烦。 　　人理定础值来到了EX的水准，便是最直观的现实。 　　“魔术王的使者造访了卡美洛，告知了迦勒底出现在这里的事情，包括你的情报。”狮子王看上去并不打算掩饰某些东西，汐见很难说这是自信还是别的什么。 　　而狮子王正是在得到汐见的情报后，迅速看穿了他无法被杀死的原因，另行下达了要将汐见活捉的密令。 　　汐见眯了眯眼：“所以你才能命令圆桌骑士，在那么精准的时间突袭我们……魔术王的千里眼无法看到迦勒底的情况，但却可以通过别的方式，预言和计算我们抵达这个特异点的大致坐标。” 　　到底是太看得起汐见，还是太防备汐见，总之都很麻烦。 　　“所以魔术王的使者是谁？”汐见问。 　　“不知道，当那个男人擅自闯入王宫，在说完预言的同时就被圆桌骑士们处决了。”狮子王淡淡地回答，“是个身穿深绿色大衣的男人。” 　　“雷夫·莱诺尔·佛劳洛斯啊。”汐见腾出手捏了捏眉心，“真是阴魂不散。” 　　那个男人此前也出现在了第二特异点，并被阿提拉斩杀。 　　然而这并不能杀死雷夫，他已经觉醒，成为了魔神佛劳洛斯。 　　按照罗玛尼的说法，魔神并不能被彻底杀死，他们始终以“七十二柱”作为前提条件，只要他们还自认为是魔神，所罗门周围就一定存在着七十二柱。 　　就算被狮子王杀死，雷夫也会再度在魔术王身边复活。 　　“照这么看，难道魔术王招降我的理由，跟你一样吗？”汐见又问。 　　“未必，那个男人并未能看穿你的本质，更不知道你的来历。”狮子王说，“他只是将你视为比迦勒底更加无法测算，同时需要消除威胁的存在。” 　　不管是招降还是杀死，都只是达到这个目的的手段罢了。 　　想到这里，汐见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上，他不禁暗自嘀咕： 　　“魔术王为何要执行人理烧却……” 　　这个不算问题的问题，狮子王并没有回答他。 　　在沉默中，白色的战马行走在毫无生机的荒野之上。 　　不过很快就没有时间让汐见思考这些事了。 　　没有生机的荒野并非空无一物，这里游荡着尸鬼（ghoul）化的人类，他们看到了汐见和狮子王之后，就扑了过来。 　　他们已经变成了只知道杀戮和捕食的怪物，但到底还是人类。 　　所以汐见跳下马时对狮子王，半是调侃道：“这里由我来处理，就不劳烦狮子王亲自动手。” 　　“那就交给你了。” 　　狮子王的态度倒也说不上坦然还是居高临下，她接过缰绳，看着汐见迎击这些围上来尸鬼化人类。 第三十八章 狮子王的出巡·其三 　　“已经是与死无异的存在，就算手下留情，也不过是让他们继续以那种状态多活一段时间罢了。” 　　赶跑了尸鬼化的这些人之后，汐见回到战马前。 　　尸鬼化的人们叫嚷着“新鲜的肉”，像看见食物的野兽一样包围汐见，被他用朱枪打跑了。 　　显然这些存在还是知道疼痛，汐见选择用枪身进行非致命打击而非直接刺穿，倒是个恰好正确的决断。 　　不过有一点让他意外，当他将战场带离狮子王之后，这些尸鬼化的人们并没有任何一个冲向狮子王。 　　就算有魔术掩盖认知，也不会干扰尸鬼化的人类，对于“食物”的特殊感知方式。 　　被圣枪侵蚀，成为女神隆戈米尼亚德这一存在的狮子王，是无法被当做食物的。 　　“所以呢，也没必要杀死他们。”汐见看着无暇的战马，说， 　　“但是在踏足荒野的时候，遭遇的盗匪们，却被你一个不留的杀死了。”狮子王指出他们刚刚离开残城进入荒野前的某个小插曲，“对你来说，人类不是全部应该被拯救的存在？” 　　“我会拯救人类，但像那些盗匪，留着就会成为其他人类的危害。”汐见坦然地迎上狮子王的视线，“所以我也不会否认和无视人类之中存在的败类，但我不会因此就否定人类整体的存在价值……”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了一句：“毕竟会变成这样混乱的局面，跟特异点出现，导致人们流离失所脱不开关系，只要还活着，至少能在人理精算过后，没有堕落的人还有机会重新回归原本的样子。” 　　“这意味着修复特异点，你们不可能做到。”狮子王淡漠地否决这份可能，并对汐见伸出手。 　　“又要我认清现状，归顺于你？”汐见打趣道。 　　“坐上来。”狮子王没有回应汐见的玩笑话，“还没到你想去的地方，如果你想用双脚行走，我不会阻拦。” 　　“我还没说过我想去哪里吧。” 　　“东之村，摩根一行带着残存的难民向那里去了。”狮子王告诉他这件事。 　　“打算放我走吗？” 　　“这取决于你的能耐。”狮子王低头，俯视汐见的眼睛，“也取决于摩根的能耐。” 　　她依旧维持着伸手的动作，似乎汐见不拒绝就会一直这样。 　　汐见知道这是对先前离开残城时，他那个举动的回应，不禁摇了摇头：“还是那句话，你对我宽容过头了。这会成为你那个计划的致命破绽。” 　　他握住那只手，随着狮子王微微发力，就跳上了马背，双手冲洗绕过是她的背后，抓住了马缰。 　　“人类只会给予对自己没有威胁的同类以宽容，神也一样。”狮子王说。 　　“这话还真是刺耳。”汐见笑了出来，“你不觉得这样很危险吗？我就坐在你的背后，就算有铠甲和神之躯——” 　　“这会是最为效率的办法吧。你所说的致命破绽就存在于此，为何还不动手？”狮子王问。 　　“是啊，为什么还不动手呢？”汐见也觉得很头疼。 　　先不论能不能杀得死，凡事都应该试试才对。 　　即便不能得手，也至少可以让狮子王对他的束缚起不了作用。 　　“你也在迷茫。”狮子王这样认为。 　　“不，我只是觉得，比起打倒你，还是更应该优先跟你成为同盟。”汐见说。 　　“跟我成为同盟只有一种结果，就是作为纯洁人类灵魂的守望者，随我一同前往尽头。” 　　“为什么不考虑打倒魔术王呢？”汐见忽然问。 　　终于，不管什么时候，坐在马上都稳如泰山的狮子王，第一次回头看了身后的汐见。 　　“打倒魔术王？那个完成了人理烧却这一伟业的男人，你该如何打倒？”狮子王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这个嘛——”汐见却并没有立刻词穷。 　　“诅咒的朱枪，司掌生命的权能，以及『冈格尼尔』，具备了这些条件，九成以上的英灵都无法成为你的对手。”狮子王说，“但只凭这些，你要如何应对魔术王的光带。” 　　就在此刻，这个特异点的天空，依旧能看到每个特异点都存在的光带。 　　其中包含的每一条光线都足以匹敌『誓约胜利之剑』的力量。 　　魔术王的光带却有着亿万条的规模。 　　“如果能有同样数量的『誓约胜利之剑』就好了。”汐见耸肩，打趣了一句，“虽然很不现实。” 　　“那是什么？”狮子王却忽然这样问。 　　“……你问我那是什么，这东西不是应该——”汐见说到一半，忽地止住了话语。 　　他发现这段时间以来，都忽视了一个问题。 　　狮子王为何会存在？ 　　生前持有圣枪作为主要武器也不过十年，并不具备成为女神的条件。 　　“应该什么？”狮子王尽管面无表情，但却清晰地传达着不知情的态度。 　　不知道圣剑存在的狮子王……吗？ 　　汐见捂住了脸，陷入了思考。 　　“不，没什么。”汐见意识到圣剑，或许是揭开狮子王身份之谜的关键。 　　狮子王便不再追问，无疑是认为这件事并不重要。 　　“回到刚才的话题上吧。”汐见暂且按下这个问题，对她说：“不止如此，我还有一样东西，也许会成为应对魔术王的关键。” 　　“是什么？”狮子王保持着回头的姿势。 　　她看到汐见的表情，也立刻知道他的意思。 　　“不想让魔术王知道，同时魔术王也无法知道的东西么。”狮子王回过头去，继续看着马匹行进的方向。 　　汐见则笑了出来：“无论如何，你的指摘都有你的道理。不过即便是连你都不打算对抗的敌人，我也不会就此认输。我们会完成七个特异点的修复工作，然后抵达魔术王的所在之处。” 　　“决心挑起必输的战争，也是人类的一种恶习。” 　　“恶习与美德有时也只是一纸之隔，现在就下定论未免太早了。”汐见颇为坦然。 　　说完，他抖动缰绳，夹了一下马腹，催促东·斯塔利恩加快脚步，穿越这片没有生机的荒野。 　　要不了多久，汐见就会发现狮子王同意这次出行的真正目的。 第三十九章 分歧 　　离开没有生机荒野，便是蜿蜒崎岖的深山。 　　圣城在山区南部靠近沙漠的地带，建立了一座圆桌要塞，作为讨伐山之民的前线要塞。 　　与汐见同行的狮子王，有意避开圆桌要塞。 　　山路陡峭难行，进入这一带后也只能下马步行，站在山崖上远远地观察，可以看到圆桌要塞有大批肃正骑士进入的情形。 　　“看那个样子，要继续对山之民用兵了？”汐见用干树枝拨弄火堆，燃烧的火苗又窜高了一点。 　　被烘烤的河鱼，鱼皮发出滋滋的声音。 　　这里是山腰的一处平缓地带，他在背风的地方燃起篝火，打算在这里休息到天亮再继续行进。 　　“很快就会见分晓。”狮子王的回答模棱两可，“想要知道全貌，就继续动身吧。” 　　“不，就在这里休息。”汐见说。 　　虽然狮子王看上去完全不需要休息，他也没那么累。 　　如果摩根已经带着其他人进入了山之民的村落，那么圆桌要塞的动向必然在她的视野之内。 　　大规模的兵力调动，又不是精通气息遮掩的暗杀者兵团，不可能做到掩人耳目。 　　摩根应该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迎战的对策。 　　在自己跟狮子王到达那附近之前—— 　　“打算拖延时间？避免双方交战的时候，我出现在战场上？”狮子王道破了汐见的想法。 　　汐见捏着下巴，毫不慌张：“狮子王陛下如果不想贻误战机，欢迎随时撇下我先行出发。反正这里是圣都之外，没有了尽头之塔的权能，更身处远离卡美洛的荒野，你也没办法用令咒强制转移我吧。” 　　他已经搞懂了狮子王用令咒反过来的操控自己的原理了。 　　“你打算亲自拖延我的脚步。” 　　“可以这么理解，不过说老实话。”汐见看着篝火，“卡美洛必须有人驻守，拥有『不夜』祝福的高文自然是最优选项。莫德雷德被你调去了别的地方，那么能够上前线参与攻击的圆桌骑士，就只剩下兰斯洛特、崔斯坦和阿格规文。” 　　眼眸倒映着燃烧的火焰，指出了卡美洛军前线的状况。 　　“迦勒底的队伍分成了两股，前往山之民所在的，只有摩根、斯卡哈和一名御主。”狮子王平淡地指出，“山之民的兵力有限，只凭借这种程度的抵抗，并不足以成为障碍。” 　　汐见很想说狮子王是不是太小看摩根和师父了，但又马上猜测狮子王应该还有后手。 　　那么狮子王这次突然允诺，说要同他出来走走看，显然并不简单。 　　“原来如此，打算以微服出巡为名目，带着我抵达战场前线，亲眼看着我的同伴被歼灭，好让我彻底死心，跟着你走么。”汐见心下了然。 　　他不会指责现在的狮子王手段是否有点过于残酷。 　　对于被圣枪侵蚀，早就失去了人之心的她而言，一般道德层面上的指责并没有任何意义。 　　由他开口，狮子王或许还会与他辩论一二。 　　但如果换成别人，哪怕是现在仅存的几位圆桌骑士，如果稍微态度带有忤逆，也许就是莫德雷德领受的那种圣枪之罚。 　　“那也只是目的之一，对山之民的讨伐原本就在预定范围之内。不管迦勒底是否抵达这里，这项工作都会展开。西之村已经覆灭，现在只剩下东之村。” 　　狮子王将这一点和盘托出，显然是已经到了就算泄露出去都无法对她的计划产生威胁。 　　汐见便不再对这件事盘根问底，按照他与狮子王的行进速度，多半明天一早出发，很快就能抵达东之村附近。 　　那个村子现在还存在，必定是有从者保护，才让圆桌骑士的讨伐拖延至今。 　　他拿起在篝火边上烤熟了的鱼。 　　那是从山间流过的河流中捉到的猎物，汐见想在到那之前，久违地吃上几口正经的食物。 　　拿起其中条后，汐见将另一条烤鱼递给狮子王。 　　虽然被接了过去，但狮子王却没有要吃的意思，仅仅是就这么拿着。 　　到底是神灵化之后丧失了进食的欲望，还是对这种简陋的食物没有兴趣，汐见也不清楚。 　　给出去的东西没理由再要回来，况且还是食物。 　　他吃完自己的之后，就靠在岩石上阖眼，开始小憩。 　　荒山的夜晚，风声过耳，气温适中，汐见很快就沉入了睡眠之中。 　　不过这份睡眠并没能持续太久，大约到了后半夜，一阵爆炸声从远处传来。 　　他猛然睁开眼。 　　篝火的势头已经小了下去，昏暗的宿营地中，狮子王并没有坐在他对面，而是走出去站在山崖的路边，静静地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已经开始了。”狮子王说。 　　汐见从落脚的石头上起身，走向狮子王，他瞥见那条被树枝穿起来烤的鱼，被插回了篝火边上，鱼身上有一两口被咬下的痕迹。 　　“看样子没办法安稳地睡到后半夜了，你我之间分道扬镳的时候已经近了。”汐见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结果尚未定论，说到底，你已经与我订立了契约，被令咒反过来束缚的你，此刻也依旧是我的俘虏（御主）。”狮子王看着汐见说，那声音平静而威严，不容半分反驳。 　　“但也只是现在……”汐见伸出手去，靠近狮子王的脸颊。 　　她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行为，但他只是抬起手，拭去了狮子王嘴角因为尝试吃下那条鱼，而沾染的些许污渍。 　　“我想跟你好好谈谈，但那是身为人的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而非这里的女神隆戈米尼亚德。” 　　看着重新回归无暇的面庞，汐见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这两者并没有区别。”狮子王这样说。 　　“别自欺欺人了啊，狮子王。”汐见转过身，“连人的食物都没办法下咽的你，早就不是原本的你了。当然，如果你只是因为食物难以下咽才浅尝辄止，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说完，他向着爆炸声过后，渐渐响起来的砍杀声方向，与狮子王一前一后地迈出脚步。 第四十章 圆桌要塞攻防战 　　爆炸发生在圆桌要塞的正门。 　　在兰斯洛特率军抵达作为前线要塞的此地后，他发现原本建立在山岭之上，残破而简陋的东之村，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能与圣都相媲美的另一座要塞。 　　不，完全可以说就是卡美洛的轻量版。 　　难以在山地建起来的城墙稳固地立在进入东之村的险要路口，彼此相连，从圆桌要塞向东之村窥探，已经可以看到原本作为村落的地带，已经完全化为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白垩要塞。 　　意识到情况骤变，攻守可能易势的兰斯洛特，立刻向圣都发去了紧急联络，之后阿格规文与崔斯坦率领肃正骑士，驰援圆桌要塞。 　　——但是阿格规文并未告诉众人王外出的消息，他还没推断出王的深意。 　　然而就在援军抵达的后半夜，山之民忽然向这边发动了进攻。 　　在剧烈的魔力轰炸过后，大量武装起来的士兵向着被毁坏的圆桌要塞正门，发起了进攻。 　　城楼之上，兰斯洛特惊讶莫名：“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些山之民能够武装起来！” 　　“不用想，肯定是摩根的把戏。”阿格规文一拳锤在墙上，瞪着那些与要塞大门外肃正骑士交战的士兵。 　　那些士兵看上去都是村民和难民组成。 　　虽然有统一的着装，手持可用的武器，但并没有能够与肃正骑士抗衡的铠甲。 　　即便如此，正门的防御也看上去岌岌可危。 　　原因无他。 　　率领这些士兵进攻的，正是影之国的女王斯卡哈。 　　“这样下去不行，我去迎击斯卡哈，你负责指挥对整座要塞的防御。”兰斯洛特对阿格规文说，“山之民有暗杀者保护，哈桑·萨巴赫可能会从别的地方潜入！” 　　“……正门就交给你了。”阿格规文说完，转身向要塞内部走去。 　　东之村与西之村都有山中老人的从者保护。 　　而原本保护西之村，在村子覆灭之后被圆桌骑士俘虏的山中老人，便是关押在这座要塞里的唯一囚徒，另一名哈桑·萨巴赫。 　　静谧哈桑。 　　如此大张旗鼓地在半夜进攻正门，还派出了女王斯卡哈打头阵，声东击西的打算不言而喻。 　　看着阿格规文的身影消失，兰斯洛特看准斯卡哈一枪刺穿肃正骑士喉咙的瞬间，抽出『无毁的湖光』，大喝一声跳了下去。 　　厚重的斩击没能命中斯卡哈，但圣剑落在地面引发的剧烈冲击，将那些进攻的士兵打退了一阵。 　　看到圆桌骑士现身，士兵们本能地感到恐惧而畏葸不前。 　　对此，斯卡哈并无苛责之意，原本就是靠着难民的指引才被守护村子的哈桑·萨巴赫当她们三人进村。 　　也正是为了之后的合流，摩根才会利用灵脉和自己的能力，建起了这保护村落的要塞。 　　如今这些本该被保护的普通人，却愿意冒死加入突袭圆桌要塞的战斗，已经是非常有勇气，值得称赞的行为。 　　“女王斯卡哈，就由我兰斯洛特来做你的对手。”兰斯洛特站在要塞正门前的长阶梯上。 　　此前沙漠里的战斗，他与高文曾联手与斯卡哈对敌。 　　她的枪法已经抵达神域，但力量上却仍旧逊色于有太阳加持的高文。 　　“无妨，拿出本事来便是。就让我见识一下最强圆桌骑士的名号，是否属实吧。” 　　说完，斯卡哈便凌厉地冲上来，举枪便刺向兰斯洛特。 　　虽然并不能断言自己一个人能否杀败斯卡哈，但有一点兰斯洛特可以确认，那就是他此刻占据着地利上的优势。 　　不知为何，这次的斯卡哈手里只有一支朱枪。 　　可就算只有一支枪，也没有带去任何劣势，反倒让兰斯洛特意识到她的枪法，比使双枪的时候更加快得出奇。 　　卷起旋风的要塞正门，回荡着枪尖与剑锋交错的声音。 　　一时难以分出胜负的攻防战在这里展开。 　　“唔——！” 　　兰斯洛特平息内心的浮躁。 　　王赐予他的祝福名为『凄烈』，让他能不被外因搅扰，时时刻刻都能看清楚局势。 　　不管是大局，还是眼前的战斗。 　　只要打倒眼前的斯卡哈，这些跟随她进攻要塞正门的士兵就会自然溃退。 　　双方的战斗已经早就超越了人之领域，就算是肃正骑士也不敢随便介入，只有驻扎在城楼上的弓箭兵还在放射箭雨。 　　斯卡哈带来的士兵们，只能一边防御箭矢，一边后退到无法被命中的山岩死角，小心地窥探着这场无法协助的战斗。 　　落向斯卡哈的箭矢全都不能命中，反而在落下来的瞬间，被她以枪挑动，转而飞向兰斯洛特。 　　“诶诶——” 　　兰斯洛特咬着牙闪避迎面而来的箭矢，发出吃劲的声音。 　　“怎么了？我能看见那把圣剑上面还有迷茫，不明白自己为何战斗吗，骑士兰斯洛特？” 　　一次进攻未曾得手，斯卡哈后退几步，停在台阶上，用枪指着兰斯洛特问。 　　“迷茫？只要吾王的赐福还在此身之上，我就不会有这种东西。” 　　否定了斯卡哈的话语后，兰斯洛特也举起剑指着斯卡哈，但这并不是单纯地回应，而是下令。 　　那些不能介入战斗的肃正骑士，在这个敌军后退的当口，从兰斯洛特身后杀出，冲向孤身一人的斯卡哈。 　　“竟然放弃了单打独斗，圆桌骑士也舍弃了骑士道吗？”斯卡哈揶揄着，闪开肃正骑士的攻击，从侧面一枪贯穿了三人。 　　“像你这样的敌人只要留着，就会成为吾王的阻碍。”兰斯洛特架起剑，抓住斯卡哈抽枪的瞬间，混在肃正骑士之中冲锋，“故而战场之上，不需要挑选手段！” 　　“说得好！” 　　抓着卡在肃正骑士身体里的长枪，斯卡哈一脚踢中另一个，那名肃正骑士不受控制地向兰斯洛特撞去。 　　俯身闪避并继续突进的兰斯洛特，看到台阶上闪起了光芒。 　　卢恩文字。 　　不妙——！ 　　斯卡哈已经抓准己方士兵们后退的当口，在战斗间隙，往台阶上设置了启动魔术的卢恩文字。 　　兰斯洛特下令肃正骑士集体突进，反而中计了。 　　被范围型魔术卷入的肃正骑士们如野草般相继倒下。 　　“顺带一提，这是爱徒最喜欢的战术。” 　　斯卡哈好整以暇地转动朱枪。 第四十一章 声东击西 　　圆桌要塞只有一道正门可以进出，用于调动肃正骑士组成的军队。 　　但这并不代表就想要进入要塞，就必须突破正门。 　　阿格规文的判断没有错，斯卡哈带领大部队发起的强攻，只是声东击西的计策。 　　趁着深夜的昏暗，卡莲带领贝狄威尔和东之村的哈桑·萨巴赫，利用钩索从另一侧的山岩，翻入了圆桌要塞的城墙之上。 　　贝狄威尔原本并不赞成卡莲跟他们两个从者一起执行潜入的任务，但现在看到卡莲竟然也能灵巧而迅速地使用钩索爬上十几米高的要塞城墙，也只能惊讶地笑着赞叹： 　　“真是了不起的身手，女士。” 　　“爸爸认为不管是什么样的魔术师，都应该有足够的体能。”卡莲蹲在墙边，窥探要塞内的情况：“我从学生时代就经常接触攀岩……虽然比不上格蕾就是了。” 　　“这样啊……”贝狄威尔越发好奇卡莲提到的爸爸。 　　在进入东之村后，她们三人远比看上去还要反应迅速，摩根凭借她那特殊的领导力，迅速而有效地整合了山之村的村民以及投奔而来的难民，从里面遴选出能够作战的人编成小型部队训练。 　　斯卡哈则帮摩根勘定了灵脉的具体情况，协助摩根完成了将山之村改造成要塞的阵地建造工作，并用卢恩魔术强化了士兵武器和防具。 　　卡莲利用自身的医术，对难民和村民之中的病患给予了有效的救治，进一步取得了这些人的信任。 　　最后她们在短短数日，制定出了大部队佯攻要塞正门，小股精锐从背后潜入城堡，带走被关押的西之村哈桑的详细计划。 　　能够带领她们的那个人，又是何方神圣呢？ 　　“周围的情况如何，咒腕哈桑？”卡莲检查过魔术礼装的状态后，低声询问同行的暗杀者。 　　老实说她对于这名暗杀者，最初有些不信任的，毕竟在第五次圣杯战争中出现的他，曾经差点杀死樱。 　　不过这几天观察下来，确认这个哈桑只是个尽忠职守的性格，在圣杯战争中也只是纯粹执行御主命令的完美工具。 　　所以只要还是盟友，就还可以信任。 　　“肃正骑士的主力都被吸引去了正门，斯卡哈阁下的进攻很有效。”咒腕哈桑回答说。 　　卡莲点点头，看着两人说：“那么现在就必须找到关押西之村哈桑的牢——” 　　正听着卡莲谈论接下来状况的贝狄威尔，忽然感受到一阵令他汗毛倒竖的冰冷杀气，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抽出别在腰上的细长剑，在微弱的琴弦声音响起时，黑夜的空气中斩了出去。 　　无形的箭矢被贝狄威尔的长剑打落。 　　“竟然真的是你啊，贝狄威尔卿。”崔斯坦从城墙一侧的哨塔里走出来，他用低沉的声音说，“听到高文卿说你现身搅乱『圣拔』时，我还有些难以置信。你我竟然以这种方式再会，我十分悲伤。” 　　“崔斯坦卿……你的眼睛……” 　　就算是黑夜之中，贝狄威尔的视力依旧能够清晰地看见紧闭双眼的崔斯坦，他惊讶地回应这并不友好的招呼。 　　“是啊，为了不看见即将蔓延开来的悲伤……”崔斯坦说。 　　“悲伤？圆桌骑士的荣耀已经被你们舍弃了吗？”贝狄威尔站出来质问。 　　“这是我对狮子王献上的忠义。”崔斯坦的态度毫无虚假。 　　贝狄威尔意识到声东击西的计策多半已经被识破，时间不等人，他举起剑挡在崔斯坦与卡莲之间：“两位，这里交给我，请尽快救出被关押的同伴。” 　　没有多余的话语，卡莲便转身带着咒腕哈桑向着要塞的另一侧加快脚步。 　　要塞的构造非常简单，因为并不需要营房之类的后勤设施，所以牢房在什么地方可谓一目了然。 　　然而即便如此加快脚步，也还是慢了一拍。 　　“果然是冲着关押在这里的山中老人来的吗？”阿格规文带着一队肃正骑士，挡在了前往牢房的道路上，对被挡住道路的两人说。 　　卡莲微微蹙眉：“能够看破母亲大人的计策，圆桌骑士首屈一指的内政官，也不是徒有虚名啊。” 　　“母亲大人……”阿格规文不由得沉吟，“原来是那个毒妇养大的女人，号称要拯救人类的迦勒底，也真是堕落至极。” 　　“不好意思，我赶时间，不打算陪你们在这里闲聊。”卡莲举起两把手弩，果断扣下扳机。 　　附有必中魔术的箭矢接连飞出，就算肃正骑士阻挡，也仍有几支穿过头盔的缝隙，贯穿了几名骑士的脑袋。 　　“迦勒底的御主阁下，这里就交给我，请务必想办法进入监牢。”咒腕哈桑从披风下伸出握着黑色匕首的手。 　　话虽如此，哈桑·萨巴赫全都是以暗杀见长，更擅长一对一或者多对一的战斗，在要塞内面对十几二十名肃正骑士，外加一名圆桌骑士，完全就是自杀行为。 　　“吾王已经对东之村下达了歼灭的命令，就从你开始吧，暗杀者。”阿格规文伸出手，那些魔术的锁链缠绕在他身后的肃正骑士们身上。 　　原本银白色的铠甲眨眼间被染成了血红色，不祥的疯狂气息蔓延出来。 　　“狂化……”卡莲迅速判断出阿格规文做了什么。 　　类似于圣杯战争中召唤Berserker时赋予的职阶技能，阿格规文以魔术赋予目标狂化，短暂地提升能力，化为绝对的杀戮机器。 　　到底是传说中摩根的子嗣之一，有着某个方向特化后的精湛魔术水平。 　　卡莲的箭矢也好，咒腕哈桑的飞刀也好，就算命中了要害，也没办法立刻剥夺行动能力，转瞬之间这些狂化肃正骑士就将两人迅速包围。 　　好在咒腕哈桑恪尽职守，替卡莲挡下了不止一次攻击，但伤痕累累的他也没办法继续支撑。 　　原本就不是针对正面作战的人数，何况还连续被两名圆桌骑士阻拦，卡莲只能以更快的速度发射手弩。 　　穷途末路之中，赤色的雷电从天而降，银甲骑士宛如一颗赤色的流星，坠落在要塞内，将狂化肃正骑士轰散。 第四十二章 乱战 　　“看样子赶上了呢，罗曼医生都快催得通信器过热了。” 　　樱在莫德雷德身后降落，微微回头对卡莲露出笑容问候。 　　“我也很担心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卡莲腾出手，对咒腕哈桑使用了治疗魔术。 　　进入山地之后，沙地车便没办法使用，樱她们只能通过迦勒底的指示，快速向着圆桌要塞的坐标进军。 　　援军的出现并没有动摇阿格规文，此刻令他愤怒的，是与迦勒底一行为伍的莫德雷德。 　　“你究竟想干什么，事到如今又要背叛吾等的王吗？”阿格规文质问。 　　“不是背叛，而是纠正。”莫德雷德握紧长剑，“我们几个虽然选择跟在父王身后执行计划，但都清楚这个计划的本质——” 　　“所以后悔了，决定站在迦勒底那边？实在是让人失望，莫德雷德。”阿格规文说。 　　“不，我没有后悔。”莫德雷德说，“我只是以个人的意志，选择了与父王，与你们相反的路而已。” 　　“忘了自己的身份吗？离开了圆桌骑士，离开了王，你就什么都不是。”阿格规文并不指望莫德雷德知罪。 　　曾经背叛过王的家伙，迟早还会有第二次。 　　狮子王想必正是清楚这一点，才会单方面给予莫德雷德『暴走』，让她驻守在荒野而非卡美洛。 　　“我是谁的骑士、谁的后继者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成为我自己！”莫德雷德大喝一声，魔力汹涌流转。 　　阿格规文发现她的魔力波动与此前不同，狮子王的赐福依旧存在，但却比往常更加安定而强大。 　　“跟迦勒底契约了啊。”阿格规文抬手。 　　那些重新站起来的狂化肃正骑士，再度冲上前去。 　　“沸腾吧，星之怒火！『向吾华丽父王发起的叛逆』！” 　　『灿然辉耀的王剑』迸发出冲天魔力，在莫德雷德手中向前横扫，划出了扇形的一击。 　　就算有狂化加持，肃正骑士们也在宝具真名的解放下应声倒地，只有阿格规文避开了莫德雷德的宝具。 　　“Saber，不要频繁解放宝具真名，就算有我的支援，你也撑不住的！”樱在背后提醒。 　　“我知道！至少在见到父王，阻止那个计划之前，我才不会死！”莫德雷德一边应和，一边死死地盯着阿格规文，“现在就剩你一个了，给我乖乖地滚蛋！” 　　说完，她就举着剑冲了上去，阿格规文拔剑反击。 　　更多的肃正骑士从要塞里冲了出来，向着中央的广场突进，包围了试图劫狱的一行人。 　　“戴骷髅的！给我保护好御主她们！这些家伙交给我！” 　　莫德雷德头也不回地命令咒腕哈桑。 　　她也有过跟卡莲类似的顾虑，反倒是樱的态度十分理性，对这个打过照面的哈桑，没有丝毫的心理阴影。所以此刻莫德雷德才会将保护同伴的重任交给咒腕哈桑。 　　“交给在下吧。” 　　有了莫德雷德作为前卫，肃正骑士们潮水般的进攻被拦在了一条模糊的线外，辅以他的飞刀，以及两名御主的攻击，大部分力量被拖延在了这里。 　　阿格规文并没有冲上来作战，而是将肃正骑士们悉数狂化，要用人数优势稳妥地碾压这些叛乱者。 　　但是有哪里不对？ 　　即便是如此凶险的战场之上，阿格规文也未曾丧失半点冷静，他一边指挥着对莫德雷德与迦勒底一行的绞杀，一边捕捉要塞内这场战斗的违和感。 　　正门的斯卡哈与东之村士兵被兰斯洛特的兵力阻拦，况且正门有着地利优势，没那么容易被突破。 　　作为真正目的这几人试图潜入要塞劫狱，也被包围在了要塞内的广场上。 　　摩根不会出现在战场上，阿格规文十分确信，因为他的笃定将山之村包围起来的卡美洛式要塞，需要摩根在内部坐镇。 　　如此一来……还剩下三人没有出现。 　　持有加拉哈德盾牌的少女亚从者，橙发的少女御主和银发的成年女御主，以及有着与王相同容貌的少女。 　　那三名少女应该是与莫德雷德此前受命追杀的当下新御主一起。 　　已经前往村子参与固守了吗？ 　　阿格规文暗自推测。 　　可能性极大，但依旧不足以让他就此放弃推测。 　　轰的一声。 　　要塞的城墙上亮起金色光芒，随后崔斯坦带着流血的伤口从上面跌落，掉在了肃正骑士让开的地方后，挣扎着站起身。 　　贝狄威尔也从上面跳了下来，落在了莫德雷德身后，他疲惫地跪倒在地上，义肢右臂冒着烟雾。 　　“哈啊……真是漂亮的一击，吾友。你比过去要更加善战了，我很欣慰。” 　　崔斯坦站起来，颤动着指尖波动，无形的箭矢直奔贝狄威尔后心，被樱张开的魔术防御拦截。 　　广场上的战局开始变得比先前更加混乱，阿格规文猛然醒悟。 　　如果连这边也是疑兵的话—— 　　咔嚓。 　　他感知到自己用来束缚静谧哈桑的『英灵杀手』被破坏了。 　　那是从者触碰便会被牵扯束缚的锁链，唯有活着的人类不会受影响，但要破坏就需要有效的武器——迦勒底自然是不会缺这种东西。 　　当他转身命令另一部分肃正骑士冲向关押静谧哈桑的监牢数秒后，地牢通道的大门便轰然爆炸，肃正骑士们飞了出来。 　　“樱前辈！任务达成！” 　　藤丸立香背着失去暂时无法行动的静谧哈桑，在格蕾和玛修的掩护下，突破了狂化肃正骑士的堵截，沿着既定路线撤退。 　　阴云密布的天空渐渐开始落雨，淅淅沥沥的雨幕打湿了要塞内的战场。 　　阿格规文拦在了立香一行人离去的路上。 　　“崔斯坦卿，还能战斗吗？” 　　“当然……在为狮子王用尽最后的力气之前，我都会拨动手中的琴弦。”他微微仰起被雨水打湿的脸，脸上是若有似无的笑意，让人分不清悲喜，“就以我们的友情为代价，在这里将你们——” 　　他的话音未落，要塞内狂风大作。 　　群鸦发出足以令圆桌骑士胆寒的嘶鸣。 　　“爸爸？” 　　樱和卡莲看到汐见从群鸦里现身，惊喜的声音脱口而出。 　　“王？” 　　崔斯坦与阿格规文也对此刻从天而降的狮子王万分诧异。 第四十三章 斩杀契约的“山中老人” 　　稍早之前，当斯卡哈率领的士兵开始进攻圆桌要塞正门时，汐见与狮子王也抵达了能够俯瞰要塞的山顶。 　　“负责正门防御的是兰斯洛特……阿格规文和崔斯坦没有出现。”汐见半蹲在悬崖边上，用魔力强化视力后，看见了圆桌要塞的战斗，“看样子他们已经看穿了师父这一路是佯攻。” 　　“要塞具备地利，即便是斯卡哈，也没有办法突破兰斯洛特卿的防守。”狮子王漠然地道出事实，“要掩人耳目，实际行动的队伍人数有限，这支队伍被绞杀也只是时间问题。” 　　汐见瞥了眼狮子王：“我说过的吧，你我就此要分道扬镳了。” 　　“即便这里不是圣都，令咒也依旧能够束缚你。”狮子王抬起手，余下的两道令咒亮起。 　　“令咒？依我看叫禁制（Geis）更合适一点。”他缓缓站起来，看着离自己不过四五米远的狮子王，“比起传说中格拉尼亚用来束缚迪卢木多的那种，要更加强力有效，该说不愧是女神吗？” 　　“明白的话就放弃无谓的行动，你与圆桌骑士们不同，有随我前往尽头的资格。”狮子王说。 　　“他们尽心竭力为你执行计划，但却得不到哪怕半点回报。”汐见抬起手，奥丁的神枪出现在手掌之中。 　　狮子王限制了一般情形下他对武器的召唤，但『大神宣言』显然不在此列，或许是她根本没办法阻止汐见使用这支特殊的枪。 　　“是吗，那么以令咒命令吾之俘虏（御主），不得违抗我。”狮子王用无感情声音的宣言。 　　越是模糊的命令，令咒的效力就越稀薄。 　　狮子王却不被这个规则束缚，作为神灵所拥有的权能，她的话语是绝对的。 　　无形的强制力包裹了汐见的身体，他感觉自己四周的空间像是被固定了一样，微微活动手指都要付出平时千百倍的力气。 　　“……但我还能说话……”汐见用尽全身力气，将冈格尼尔握在手中，“反正这一击未必杀得死你……就用它来作为分离的路标——” 　　『大神宣言』不需要瞄准，也不需要架势和准备，它的使用者只要说出真名，这把枪就会顺应使用者的愿望，命中目标。 　　比朱枪更加强力的东西，正所谓命运之枪。 　　但是，没等汐见念出真名，解放这把枪的力量，死亡蓦然从背后靠近。 　　不是杀气，也不是寒意，而是『死亡』这个概念本身。 　　无声也无息。 　　——是气息遮断？！ 　　醒悟的汐见只来得及堪堪偏转眼尾的视线，冰凉的剑锋便从背后，仿佛将他的身体一刀两断般划过。 　　断线木偶般失去力量的汐见，倏地跪下，仆倒在地上。 　　他的身体完好无损，既没有流血也没有断裂。 　　“究竟什么意思，山中老人？” 　　伴随着当的一声轻响，狮子王从汐见身上收回视线，看着站在汐见脚边，双手以剑为杖拄着的高大身影，发出她的质问。 　　黑色的斗篷下是被骷髅覆盖的面容，一双眼睛微微泛着来自幽谷的淡蓝光芒。 　　“无他，不过是为了解开被禁锢的命运轮盘，从庙里走出来，推了此人一把而已。” 　　被狮子王唤作山中老人的人物如此说道。 　　她很清楚，不同于守护东西两个村子的哈桑·萨巴赫，眼前之人乃是最初的哈桑·萨巴赫，立于生与死之间的境界上的存在。 　　“这一点我已然知晓。”狮子王看着山中老人，“以你的剑锋，足以直接杀死我，为何不采取这个行动？是因为放弃了那些由你的后继者保护的人类？” 　　“狮子王啊，汝之天命尚未断绝，终结尔等所为之事的职责不在我身，故即便是我，也没有资格在此杀死你。”山中老人淡淡地回应。 　　所以山中老人出现在这里，将手中的剑对准了汐见。 　　但并未夺走他的生命，而是杀死了束缚他与狮子王的契约。 　　“换句话讲，就是有些事还得当下的人去完成才行的意思吗？”汐见摸着脖子，缓缓从地上站起来，“但你的行为已经等于在帮助我，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存在，已经是完全中立，是永远俯瞰人类史的存在。” 　　“谬赞了，俯瞰人类史乃是裁决者的义务，我不过是一介暗杀者，斩杀天命业已穷尽之物。”山中老人态度如常，带着看透一切的力量，“你我身在不同的立场，也并非敌对的对象。还未穷尽『生之理』的人啊，完成自己的使命便是——” 　　伴随着逐渐远去的话语，山中老人的身影宛如融化在黑夜里一样，消失得了无痕迹。直到彻底退去，才会让人有种“已然离去”的感觉。 　　“『生之理』啊……”汐见舞动冈格尼尔，它的光芒照亮了夜色笼罩的山巅，“自此刻起，你我的契约已经切断，我不再是你的俘虏。” 　　狮子王抬起手，风暴缠绕在掌中，尽头之塔的影子——圣枪显现出身形。 　　“那座要塞里的战斗乃是他们的事情，你必须留在此地，随我返回卡美洛。” 　　“但是我拒绝！” 　　对于狮子王如旧的命令，汐见断然回绝，挺枪杀出，要前往圆桌要塞去协助卡莲。 　　理所当然地，狮子王挡在了他的路上，一人高的骑枪，狮子王握在手中却轻松得像握住了一把剑。 　　力量速度全都无可挑剔。 　　两把枪在山巅爆发冲突的瞬间，光芒照亮了这一带，然而圆桌要塞内无人察觉。 　　因为从山麓迂回至要塞背后的樱她们，几乎是同一时间发起了对要塞突袭。 　　余光里瞥见莫德雷德打退肃正骑士，汐见心中深感欣慰。 　　她终究还是在『谁的孩子』与『自己是谁』之间，选择了后者。 　　要塞与山顶的各自展开，两把非凡之枪的冲突，让山顶的地面渐渐开裂，终于，在最后一次圣枪与神之枪的冲突中，山顶不大的天然平台霎时间崩塌。 　　碎裂的巨石沿着山坡滑向深渊，汐见在一同下落的瞬间，发动了转移魔术。 第四十四章 圣枪不是你们的专利 　　现在。 　　不管是汐见天溪，还是狮子王，任何一人的出现都让这里的人感到震惊，也暂时在中断了战斗，中断了所有人的行动。 　　“那就是……神灵化的亚瑟王……” 　　格蕾从肃正骑士的缝隙间，看到了狮子王的侧脸。 　　黑暗之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熠熠生辉，让她一时间呆愕到不能呼吸。 　　布莱克摩尔村千年传承的宿命与愿望，格蕾曾经无比害怕，拼了命逃离了那里。 　　但是现在看到承载这一切的本人，格蕾忽然理解了村子里的大家为何如此狂热。 　　那是完美无缺的王，只要看一眼就会明白。 　　“格蕾前辈……”立香拉了下格蕾的斗篷，小声提醒。 　　趁着所有人短暂停下，注意力被转移的间隙，她们沿着墙边悄悄移动。 　　“吾王，我等战斗如此不堪，还请恕罪。”崔斯坦惊讶地低下头。 　　阿格规文走上前来，在狮子王身后行礼：“王，我等正在执行对圆桌要塞的防御，以及对意图劫狱的乱党的歼灭。此等琐事，无需劳烦吾王亲自处理。” 　　“卿等的战斗我已然知晓，然俘虏（御主）已经切断了契约，不再受我节制。”狮子王站在淅淅沥沥的雨中，淡淡地说，“因此我才站在这里。” 　　“是！”阿格规文答应完，抬起头冷冷地瞪着汐见。 　　他并不想对这个男人说任何话。 　　带着王离开圣都巡游，最后来到了这附近的，无疑是这个男人。 　　但万幸的是，狮子王并未被这个男人蛊惑，只是不慎让他从王的禁制中脱身，重新恢复了自由。 　　这样正好，在这里将迦勒底的一干人等悉数歼灭，将妨碍计划的最后一点不确定因素也就此排除。 　　阿格规文抬起手，已经被悉数狂化的肃正骑士举起武器，只待狮子王一个示意，就要发起进攻。 　　被汐见挡住的莫德雷德往旁边走出来两步，举起剑死死地盯着狮子王，但对方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似乎对她的叛变也好，别的什么也好，一点都不在意。 　　一种不甘心的感觉让莫德雷德深感困苦。 　　“如你所见，不管你做什么，狮子王都不会有任何表示。”汐见低声告诉莫德雷德，“对现在的她而言，重要的只有计划，以及是否有人能够作为手足完成计划。” 　　“吵死了，用不着你来教我，我是看在樱的面子上才——”莫德雷德下意识反驳，“不对，我就是为了我自己，跟你们半点关系都没！” 　　“但是在这里继续战斗于我们不利——”汐见抬起手。 　　如同对他这句话的回应，更多的肃正骑士从要塞里面跑出来，城上城下，将要塞的广场围了个水泄不通，要不了一分钟，他们就会被这些肃正骑士硬生生地挤在这里耗死。 　　那些肃正骑士与北美特异点的凯尔特战士类似，是接近从者一类的东西。 　　不同于凯尔特战士源于梅芙和圣杯的力量。 　　这些肃正骑士更为纯粹，是狮子王用尽头之塔的权能创造的完美士兵。 　　加上狮子王与梅芙的差距，这些肃正骑士远比凯尔特战士的大军要更加棘手。 　　一边对付肃正骑士，一边还要提防圆桌骑士和狮子王。 　　狭窄的空间势必会在无休止的战斗中，成为迦勒底一行的葬身之地。 　　要想彻底解决这边，只有一种办法。 　　如果是摩根的话，她应该已经快准备妥当了。 　　想清楚的汐见，抬起左手要唤出魔杖，才想起来魔杖已然解开本来的姿态，于是他干脆以枪指着要塞兵力薄弱的一侧。 　　宝具（NP）魔术眨眼间完成术式，狮子王微不可察地扬起下巴，辅佐官阿格规文不放过这一丝一毫的细节。 　　“缓步夹击，用消耗战磨死他们。” 　　知道妨碍不了那个魔术的着阿格规文，下达了命令。 　　汐见的魔术发动，纯粹的魔力轰击洞穿了要塞一侧的山墙，厚重的巨石轰然向外倒塌，连带着挡在路线上的肃正骑士也被消灭。 　　一条通向要塞外的险峻道路就此开辟。 　　离那个口子最近的立香果断背着静谧哈桑往外跑，格蕾只能远远地再看了一眼狮子王，意识到现在还不是时候，便和玛修护送立香先行撤出。 　　“拦住缺口，不得放跑任何一人。” 　　尽管肃正骑士迅速围上来，却还是没能拦住劫狱的几人。 　　人数是他们的优势也是他们的劣势。 　　过多的肃正骑士确实能从内部一点点将这些人碾碎，但也会让崔斯坦和阿格规文这样的圆桌骑士施展不开。 　　狮子王更是没办法在这种时候战斗。 　　她只要随手挥舞一下圣枪，无论敌友都要遭殃。 　　莫德雷德咋舌一声，冲出去扫荡那些肃正骑士，迅速再度杀出血路。 　　因为与崔斯坦的死斗以及释放宝具，消耗严重的贝狄威尔，挣扎着回头要去见狮子王，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倒下，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咒腕哈桑，带他撤退，这里由我来断后。” 　　“遵命。” 　　咒腕哈桑明白情况严峻，目的已经达成的现在，撤退是第一要务。 　　他扛起贝狄威尔，护送着樱和卡莲，跟在莫德雷德杀出的血路后面，向要塞的缺口突围。 　　为了阻止他们，阿格规文不断地发动狂化魔术，无视身体负担将一批批肃正骑士狂化，汐见在广场上左冲右突，与金色的长枪化作一颗流星，在人群里冲杀。 　　“果然，那个男人十分擅长冲阵，如果是生活在战乱时代，大约会成为天下无双的猛将。”崔斯坦感慨着拨动琴弦，向着汐见的死角发射无形箭，“现在却必须这样不择手段杀死他，我很悲伤。” 　　可就算如此，崔斯坦的箭矢也没办法从理应是死角的方位命中汐见。 　　“背后也有眼睛！别小看人！” 　　汐见转动着枪身，重重地砸在地面，剧烈的冲击波让一些靠得近的肃正骑士都飞了起来，翻滚着砸在同伴身上。 　　很快，在汐见的掩护下，莫德雷德带着其余人杀开血路，突破到了被摧毁的城墙缺口。 　　外面是陡峭的山崖斜坡。 　　但对这里的人而言都不成问题，就连没有特殊能力的立香，也能在玛修和格蕾的接应下撤出。 　　密密麻麻的箭矢随着弓弦琴弦的声音扑面而来，汐见舞动长枪，为同伴们彻底了却了背后的顾虑。 　　“？！” 　　汐见收枪准备再度刺出的时候，发现像是触碰到了什么机关一样，遍布在要塞内的丝线忽然精准地缠绕在他的身体上，妨碍了他的行动。 　　“被其他人逃走无可奈何，但你必须留下。”崔斯坦说。 　　肃正骑士如潮水般涌上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故意留在这里断后？”汐见不慌不忙，看着狮子王放出的金色锁链，“毕竟只有其他人都撤退了，她才能安心发动魔术。” 　　“她？”阿格规文不解。 　　不出汐见所料，一道星光升上天空，并不足以照亮天空，却是极为清晰的信号。 　　“摩根擅长的魔术中，有一类名为『塔』，知道那是什么吗？” 　　浓得化不开的夜空，乌云骤然撕裂，一如数日前沙漠里的类似光景。 　　从云层里钻出来的是金色的光柱。 　　“和你们的圆桌要塞说再见吧，在你们最熟悉的『圣枪』之下。” 　　汐见说完，挣断了崔斯坦的丝线，挥枪扫倒四周的肃正骑士，向后退到缺口边上。 　　“再会，狮子王，还有圆桌骑士的诸位，下次见面，应该就是决战了吧。——如果你们能在『圣枪』之下存活的话。” 　　他抹去脸上雨水与血水，背对着要塞外的悬崖跳了下去。 第四十五章 在圣枪的光芒中 　　阴云密布，下着小雨的夜空忽然亮得如同白昼，率领肃正骑士防卫正门的兰斯洛特骤然一惊。 　　他以为狮子王动用了圣枪，打算摧毁山之民的领地。 　　如果是这样实在不妥，尽管要塞被围攻，但他认为，以狮子王麾下的战力，荡平山之村的要塞也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这种怀疑也只持续了一瞬。 　　因为当即将从天空坠落的圣枪身姿逐渐清晰扩大之后，兰斯洛特才反应过来，那根本就不是狮子王的圣枪。 　　否则绝不会对准这座建在山里的圆桌要塞，无视这里还有三名圆桌骑士驻守。 　　“……还有……第二把圣枪吗？” 　　进攻和防守在同一时间停下，满身伤痕与污垢的兰斯洛特，不禁喃喃自语。 　　斯卡哈这时向后拉开距离，看了一眼天空后： 　　“哦？动用圣枪，看来那边的作战已经圆满完成了。那么祝你能活命吧，圆桌骑士。” 　　丢下这句话后，斯卡哈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里，兰斯洛特此时才发现，她率领的那些山之民士兵，早就撤退了。 　　留在这里的斯卡哈不过是继续牵制一阵罢了。 　　在蜿蜒崎岖的山路间奔跑的斯卡哈，如履平地般远离了圆桌要塞。 　　距离圣枪落下最多不超过一分钟，以圆桌要塞为中心，方圆数公里都将遭殃，冲击波甚至会影响到山之村。 　　但有摩根建成的要塞和结界抵挡，因此只会产生无碍的震感。 　　来到安全范围之外的斯卡哈，停在一处崎岖小道上。 　　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同伴发动这种规模的攻击，不由得要驻足欣赏一下。 　　“真是令众生畏惧的魔术啊，摩根。”斯卡哈撩了下被雨水淋湿的长发，好整以暇地感慨。 　　“师父？” 　　熟悉到有点陌生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她不免有点惊喜，迅速回头去看，一袭白袍的汐见天溪站在崎岖的山路上，沾染在衣服上的血痕比比皆是。 　　但可以确定那不是他的血，只是被血溅到了身上。 　　喊出这声“师父”后，汐见从陡峭的山岩上落下，落到了斯卡哈的身边。 　　“看样子师父也顺利撤退了，看来摩根的『塔』已经让他们无暇旁顾嗯唔——？！” 　　不等汐见问候平安的话语讲完，他的嘴唇突然被斯卡哈夺去了。 　　没错，正是接近了“被夺去”的感觉。 　　平时从来都是汐见主动去亲吻师父，他很清楚师父是自己的女人，但更清楚她还是自己的师父。 　　师父有师父的矜持，不可以让她为难。 　　平时都是由他发起轻柔而细致的亲吻，但这次却轮到师父“啊呜”一口，强硬地吞噬了他的嘴唇和舌头。 　　她捧住他的脸颊，包覆那双手的丝绸质感沿着颊边滑向颈侧，来到脖子后面，轻柔而坚定地搂住了汐见。 　　亲吻所爱之人时，眼睛会不自觉地闭上，汐见也本能地会这样，只是天空越来越亮的光芒让他在意。 　　毕竟刚刚从战场脱身，这一带还是另一种层面的修罗场，弥漫着铁与血的气味。 　　可师父亲吻的方式既用情又认真，还带着一点不习惯主动的稚拙，让他心底泛起止不住的爱怜。 　　随着斯卡哈的动作，汐见也抱住她，回应她这一次主动的亲吻。 　　阖起的双眼里，只有将这一带照得如同白昼的金色光芒顺着缝隙挤了进来，他自然地搂着师父柔韧的腰转身，挡在冲击到来的一侧。 　　但下一刻，另一道不输给此刻光芒的东西，正从圆桌要塞里缓缓升起，让斯卡哈不得不停下此刻的亲吻，微微后退，偏过头从他的肩后看去。 　　汐见也在这时稍稍回头。 　　另一道光芒毫无疑问，是狮子王的圣枪。 　　要么直接在这里给圆桌要塞陪葬，一起化为灰烬；要么就是对抗这道圣枪。 　　“无论如何，圆桌要塞都注定完蛋了，拔掉了插在这里的钉子，狮子王一行就只能退守卡美洛。”汐见淡淡地说着，回过头来看着师父。 　　现在他基本可以确信，从一开始摩根制定的计划就分为三部分，斯卡哈带兵佯攻正门，其他人趁这个时间劫狱，带走被囚禁的同伴。等到全员撤离后，再发动圣枪毁灭要塞。 　　“即便如此，卡美洛的优势也未曾改变……”斯卡哈把脸埋在他肩膀里。 　　“是啊，如果不能阻止狮子王，圣枪一旦启动，特异点就会变成世界尽头。” 　　“不过时间还很充足，整备完毕后，就可以发兵进攻圣都了。” 　　不管是摩根的魔术，还是狮子王的宝具，归根结底都是圣枪之影，尽头之塔本身矗立在卡美洛，进攻那里，解除『尽头之塔』的机能才是必要。 　　“总之，你能在这个时候回归战线，再好不过了。”斯卡哈用力抱紧爱徒，毫不掩饰心中的依恋。 　　“但是居然撞见撤退到一半停下来看热闹的师父……”汐见的语气微微带着调侃，“万一背后出现敌人怎么办？” 　　“除了你，没人能靠近我的背后。” 　　斯卡哈抚摸着他背，爱徒的体温和气味让她有些醺醺然。 　　打个比方的话…… 　　不，斯卡哈甚至已经没办法使用比喻之类的方式了。 　　汐见轻松将斯卡哈抱起来，让她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然后快步闪进了山道上一处凹进去，可用来避雨的狭窄天然空间。 　　要塞崩裂也好，圣枪冲突也罢，此刻全都不在两人的思考范围之内。 　　明明应该尽快去跟撤退的大家汇合，却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里。 　　……或者，其实也不算在浪费时间。 　　“投降……是我失策了……”斯卡哈有些狼狈地脱身，“得快点去跟大家汇合……” 　　“战场混乱，早一点晚一点没区别。”汐见有些强硬地把她按在岩石上，却并没有硌得她身上发疼。 　　他以魔术构建了物理性的墙壁。 　　将强大的防御魔术用在这种地方，斯卡哈忽然意识到事态已经由不得她拒绝了。 　　当然，如果真想拒绝，只要用力推开他的肩膀，说到此为止就足够。 　　结果到头来，其实自己也一样。 　　“师父身上的味道好让人怀念。” 　　结果到头来，其实自己也并不想点到为止。 　　“师父身上的味道好让人怀念……” 　　“……唔……” 　　斯卡哈抱紧汐见的身体，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分别。 　　但连日来与爱徒无法相见，仍旧让她久违地感到内心像是缺了一块。 　　现在，心头的缺口重新被填补。 　　那之后，就彻底乱套了。 第四十六章 再一次 　　从结果上来讲，圣枪与圣枪的冲突，结果比汐见当初在沙漠里预想得还要惨烈。 　　那绝不是什么附近的人都会被光之奔流吞噬，然后毁灭的程度。 　　以圆桌要塞为中心，直径数公里的坚硬高山被挖了个大坑，再看不到半点要塞的影子。 　　“卡美洛城依旧存在，看来在狮子王发动圣枪的时候，圆桌骑士们都逃跑了。” 　　跳过山体崩落后覆盖损毁的道路，汐见落在东之村的城墙前，望着圆桌要塞说。 　　他刚刚用使魔飞上天空观察。 　　白垩之城依旧耸立。 　　至少也足够说明至少狮子王并未消失，驻守圣都的高文依旧健在。 　　“稍微比计划有些偏差，但用圣枪狠狠地给了狮子王一些颜色，想必摩根的心情，会比单纯摧毁了圆周要塞还愉快吧？” 　　斯卡哈单脚点地，落下时轻轻握住汐见伸出来的手，并应和他的话语。 　　“说得也是。”汐见赞同地笑笑。 　　这时，近在咫尺的背后城门上，一个爽朗持弓的男性从者站在城上向他们打招呼： 　　“噢！斯卡哈阁下也平安返回了，这样一来本次作战无比顺利，没有一个人掉队。” 　　“不止如此，被救回来的俘虏还多了一人。”斯卡哈握住汐见的手，自然地跟对方介绍。 　　“他就是各位提到的那个御主吗？看上去像个历经战阵的老将啊。”弓之从者招了招手，“我这就让他们开门，大魔女阁下等着各位呢。” 　　随后数米高的城门缓缓洞开。 　　“他是？”汐见问。 　　“阿拉什·卡曼加，职阶是Archer，协助哈桑·萨巴赫保护东之村的无主从者。” 　　斯卡哈和他一边往城门里走，一边跟他解释这里的情况。 　　这个特异点也有不少被抑制力召唤的从者，但大多都在他们抵达这里之前，于太阳王、狮子王和山之民三方的交战中陨落。 　　活下来的从这里，就有此次行动打算援救的静谧哈桑，以及驻守东之村的阿拉什。 　　在刚才的那场深夜突袭要塞的行动中，身为Archer的阿拉什就负责带领一部分村民防守大本营。 　　进入城门之后，汐见可以看到在这个地形并不开阔切陡峭的地带，竟然建立起了中世纪风格的石城。 　　崎岖的山路被石阶覆盖，残破的村庄变成了坚固的小镇。 　　没有比肩神明的魔术，是无法在短短数日内完成这种事情的。 　　“这都是摩根的成果？”汐见也不由得惊叹她的阵地建造水准之高。 　　斯卡哈不禁笑笑：“但也非常耗费魔力，就算有卡莲和樱的临时契约，估计大部分负担还是来自于她自己。” 　　“……狮子王侵占契约这招，着实出乎我的意料。”汐见也很无奈。 　　这时，他发觉师父抽走了手掌，并拍了下他的后背。 　　“快去见她吧，比起今夜作战更能让她高兴的，大概只剩下你也回来这件事了。”斯卡哈说。 　　“师父……” 　　“我已经跟你再契约过，这边已经没问题了。”斯卡哈露出从容不迫的微笑，“其他人就由我去照看。” 　　先前的魔力补充过于到位，让她的肌肤都显得有些油光水滑。 　　当然，她此刻心情舒畅的理由，还要更复杂一点。 　　被师父如此催促，汐见只能快步穿过这座不属于特异点风格的石城街道，抵达了位于山庙前的城堡。 　　穿过并无人看守的空旷中庭，跑过空荡无人的大厅，拐过不算曲折的楼梯和台阶。 　　最后在城堡上的宽广露台，找到了站在墙边眺望远处的摩根。 　　“大致的情形我已经听迦勒底的通信说过了，没想到不等我去接你，就自己脱身了。”摩根的手搭在墙垣上，侧身露出微淡的笑意，率先对汐见开口。 　　“本来以为要跟狮子王死战，但没想到初代哈桑·萨巴赫会出手。”汐见垂下眉毛，歉疚地看着她，并走到她身边，“我身上的契约被悉数斩杀，那位老人实在不简单。” 　　“原来如此，难怪我与你之间被侵占的契约先前突然消失。”摩根了然，“看在是出手帮忙的份上，我就不计较这延续了二十来年的契约消失这件事了。” 　　夜风吹拂着两人的衣襟，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摩根的银色长发在风中翻飞，发尾的湛青色融入夜色，看上去如诗如画。 　　“契约……没有了啊……”汐见越发感觉抱歉。 　　“最多再有半天吧，我就会因为魔力告罄退去。毕竟跟那两个孩子只是建立了借用魔力的临时契约，终归有限度。”摩根淡淡地说，双眸却始终看着他的眼睛，“建造都市、发动圣枪需要的魔力太多，会拖累她们的行动。” 　　她那无机质般空灵的声音在夜色里飘散，一如此刻沁人心脾的山风。 　　或许摩根在等待什么，是否如此并不关键。 　　汐见清楚自己此刻应该做什么。 　　随后，摩根讶异地张大眼睛，看着汐见在她面前单膝跪下，伸出手来握住了摩根的左手。 　　他认真地抬起头，仰望她的面庞： 　　“契约没了，就再契约一次吧。摩根·勒·菲，请问你是否还愿意跟你眼前这个除了战斗别无所长的男人，建立如此前二十年来一样的契约呢？” 　　在他的话语里，摩根缓缓收拢被握住的手掌，拇指贴着他的手背。 　　“吾夫还真是狡猾，这样不就完全跟那时求婚一样了？”摩根微微别开视线，白皙的肌肤泛起一抹粉红。 　　无论何时都从容优雅、仪态端方的魔女，此刻的表情却好像一个发愁的女孩。 　　“不是狡猾，而是理所应当的行为。将你卷入这场空前的事件里，让你跟着我东奔西走，又辛苦你在我失去人身自由的时候，带领大家继续探索特异点。我此刻所做的，不及你为我付出的半点。” 　　“有些东西是没办法如此简单计较的。” 　　摩根没有放开那只手，再度接受了他的契约请求。 　　或者说不管重来多少次，摩根·勒·菲都会接受汐见天溪的契约。 　　正如他说的那样，对她而言。 　　区区二十年，放在那段漫长的巡礼中，也不过弹指一挥的瞬间罢了。 　　怎能相比，又怎么可以相比。 第四十七章 你身上有她的气味.JPG 　　从地上站起身的汐见，在熹微的晨光和惬意的山风中，仔仔细细地将摩根拥抱在怀里。 　　“迦勒底的魔术礼装和通信器都不见了啊。” 　　她靠在他的胸口，不轻不重地揶揄汐见。 　　“毕竟是刚从俘虏身份解脱。” 　　“阿尔托莉雅为什么要抓住你，又为什么要侵占契约，你应该有答案吧？”摩根问。 　　“关于这点——” 　　汐见让摩根略微从怀里起身，扶着她的肩膀，正要说明情况，结果话语就被从大门那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是樱和卡莲得知他也顺利回到这边后，急忙从村子里跑过来见他。 　　这时摩根也相当娴熟地从汐见怀里离开，让出一步，看着汐见被两个早已成年的女儿撞了个满怀。 　　“真的是……担心死了……”樱都快哭了，“突然出现，又突然要帮我们断后……还以为你又要被抓回去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建议下个特异点，爸爸就待在迦勒底坐镇比较好。”卡莲幽幽地表示，“反正所长肯定会很乐意让爸爸坐管制室。” 　　汐见哭笑不得：“再怎么说也没有必要到那个地步，而且这次遇到的特殊情况，也能作为最后一个特异点调查的参考经验。” 　　“原谅他吧，毕竟是为了替你们拦下阿尔托莉雅的圣枪。”摩根端着手臂，优雅地劝说，“不过我们在沙漠和荒野里奔波的时候，吾夫却安坐在那座白垩之城内享福，真是清闲。” 　　跟过来的斯卡哈这时补刀：“这种时候，就应该让爱徒也辛苦一下。” 　　“……呃……”汐见看着师父的眼睛，仔细猜测这句话到底指哪個种方面。 　　“奥尔加玛丽所长还在太阳王的领地，作为迦勒底的特使驻守在那边。”摩根看着汐见，“该去接她了。” 　　汐见有点意外：“玛丽怎么会留在太阳王的领地？” 　　他还没去过那里，对那里的情况知之甚少，只知道太阳王的真名就是奥兹曼迪亚斯，是目前与卡美洛为敌的主要力量。 　　“那个地方有神代的环境。”斯卡哈说，“太阳王被召唤到这个特异点的时候，连带着治下的领土也一并转移过来。” 　　汐见顿时了然：“原来如此，难怪玛丽会这样做。”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很明确了，师父刚才说接下来该让他辛苦一下，排除掉那方面的事之外，应该就是要让汐见作为迦勒底的代表，前往太阳王的领地。 　　其他人则留在这个山之村整合这边的力量，届时在沙漠里汇合，向圣都卡美洛发起总进攻。 　　想到这里，汐见心里有了大致的主意，他稍微拍了拍黏在自己怀里的樱和卡莲。 　　“好啦好啦，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没个完，想让妈妈和大师父看笑话吗？”汐见说。 　　斯卡哈不以为意：“无妨，这样也不错。” 　　“你不是说过，孩子不管多大都有撒娇的权利？”摩根也对此没有意见。 　　“……你们啊……”汐见揉了揉两个女儿的头发。 　　这时，卡莲忽然退开，跑到摩根身边打小报告，但是声音却在场之人都能听见： 　　“母亲大人，爸爸身上除了您和大师父的气味之外，还有不认识的女人的味道。” 　　她这句话一出口，樱也愣了下，用力吸了吸鼻子：“……好像真的有……给人一种无垢而神圣的感觉……” 　　事态眨眼间恶化到汐见想从露台上跳下去的地步。 　　但反正就算跳下去也摔不死，还会被妻子和师父一起“追杀”，他决定老老实实承认发生了什么。 　　身上沾染的陌生女人气味，无疑是来自狮子王。 　　共乘战马的时间里，他跟狮子王长时间保持了能够让圆桌骑士集体死谏的距离，会有味道也不奇怪。 　　只是没想到卡莲这么敏锐。 　　樱在这个时候默默地退后到一个安全距离，露出一副“我才不管爸爸”的气鼓鼓表情。 　　端着手臂的摩根微微抬起左臂，食指指尖泛着金色的光芒： 　　“吾夫刚刚与我重新契约，正好我想试试限定展开的圣枪。” 　　“圣枪太过残忍，还是干脆冰封起来，扔到太阳王的领地去比较好。”斯卡哈微微眯着眼，卢恩瞬间构建了他也不一定打得破的术式。 　　接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汐见觉得脊背上嗖嗖地直冒寒气，冷汗更是浸湿了他内衬的衣服。 　　“听、听我解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跟狮子王，真的只是一起在骑马……”汐见吞了口唾沫。 　　比对阵魔术王时还要濒临死亡的体验涌上来，汐见看着摩根和师父逼近，已经在考虑还是从这里跳下去其实会比较好的可能性了。 　　“一起骑马？”摩根的微笑带着彻骨的寒意。 　　“如此亲密？”斯卡哈的话语蕴含了凌厉的杀机。 　　汐见举起双手：“真、真的没办法和解吗？” 　　“这种时候就应该束手就擒，爸爸。”卡莲双手握在一起，垂放在身前，仪态端庄却说着“无情”的话语，“母亲大人和大师父都很温柔，想必明天爸爸就能动身前往太阳王领地了。” 　　“不不不不，这不是我会不会死的问题好吧！”汐见汗流浃背。 　　“没想到竟然跟敌人的头目你侬我侬，樱对爸爸很失望。”樱叹了口气，一向明亮的眼睛忽然变得无神起来。 　　此刻这被日光笼罩的露台，忽然间就变成了“审判”他的地方。 　　没有援军，更没有帮忙说话的人。 　　甚至连迦勒底的通信都处在缄默……或者说切断状态。 　　毕竟，天亮之前这里才发生了圣枪对撞级别的魔力冲击，信号必然受到干扰嘛。 　　露台轰然爆炸，烟雾在风中散去。 　　满身冰棱和黑灰的汐见趴在露台上，微微颤抖着。 　　“再稍微轻点啊……” 　　汐见幽幽地吐槽，一边爬起来一边拍打身上的灰尘，其实也没怎么造成实际伤害，属于雷神大雨点小。 　　“稍事休息之后，把你回归战线的事情报告给迦勒底。”摩根说，“另外，那个叫贝狄威尔的圆桌骑士，应该想见你。” 　　“见我？” 　　整理仪容的汐见一阵诧异。 第四十八章 银之臂 　　在刚刚被带到卡美洛的时候，汐见通过跟莫德雷德接触，知道了圆桌骑士之中有两人未曾响应狮子王的召唤。 　　分别是加拉哈德和贝狄威尔。 　　如今从樱她们口中得知，给予玛修力量的从者便是加拉哈德，让汐见颇感惊讶。 　　而那个参与了对圆桌要塞突袭任务，却在与崔斯坦的死战中耗尽力量昏迷的骑士，就是贝狄威尔。 　　这些情报交织下来，汐见确信这个特异点会变异到这个地步，不是毫无缘由的事情。 　　他见到贝狄威尔的时候，对方正在跟莫德雷德扯皮。 　　当然，说是扯皮，主要还是莫德雷德在那里好奇要看看他的义肢是怎么回事。 　　毕竟贝狄威尔说这是梅林给他制作的装备，就更加激起了莫德雷德的好奇心。 　　“这么帅的银手臂，借我用用……”莫德雷德兴奋地要求。 　　“不，那个，这是梅林阁下给我准备的义肢——”贝狄威尔满脸困扰。 　　“没关系啦！你都说是义肢，不是真胳膊。”莫德雷德开始耍赖，“我玩玩，玩够了就还给你……不会搞坏啦！” 　　那副态度完全就跟看上了别人家玩具的熊孩子没两样，哪里还有半点圆桌骑士的样子。 　　汐见看得一阵头疼，心想成功把这家伙拉拢过来真的没关系吗？ 　　“你又没有缺胳膊少腿，怎么用这个义肢……”汐见忍不住开口吐槽。 　　看到有人来了，莫德雷德停止了争抢银手臂的动作：“……你丫也跑出来了啊……” 　　“就不能对我再客气点，我好歹也是帮你殿后。”汐见坐到贝狄威尔旁边，帮他检查伤势。 　　圆桌要塞一战里，他与崔斯坦同时释放了宝具，可谓是两败俱伤。 　　“说是两败俱伤，其实我伤得比崔斯坦卿要重一些。”贝狄威尔握着自己的义肢说。 　　汐见伸出手去帮他疗伤，迅速发现了问题所在，不由得愣住了。 　　“怎么了？崔斯坦那家伙下手这么狠吗？”莫德雷德拧着眉毛嘀咕，“你们不是关系挺好来着？” 　　不过她其实也没资格说别人，毕竟前不久还嚷嚷着要作为父王的骑士讨伐敌人。 　　如今留在狮子王身边的骑士都有相同的想法。 　　“……我可以在这里直说吗，贝狄威尔？”汐见问。 　　“这里没有外人。”贝狄威尔看了眼莫德雷德，“这件事莫德雷德卿也有知情的资格。” 　　“什么？”莫德雷德意识到问题并不简单。 　　汐见继续帮贝狄威尔治疗伤势：“那我就单刀直入地说了，贝狄威尔，你并不是从者吧？而是从亚瑟王的时代一直活到现在的人类。” 　　“哈啊？！”莫德雷德吃惊不已，“那岂不是说这家伙其实是活了将近上千年的老头子？” 　　“不，应该至少有1500年吧。”汐见说，“你身上有着跟我相同时代的气息，应该是在人类世界漂泊了1500年之后，因为什么原因来到了这个1273年特异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家伙没有死？”莫德雷德不理解，“据我所知，他应该最后做修道士去了吧？” 　　从者也可能会有死后相关人士的记录，莫德雷德就是如此。 　　“应该有什么原因才对。”汐见的视线扫过两人，“毕竟狮子王竟然连圣剑的存在都不知道。” 　　“……诶？”莫德雷德一时呆若木鸡。 　　贝狄威尔的表情也越发痛心疾首：“……都是因为我的过错……因为我没能履行王最后的命令……” 　　说到这个份上，汐见便已经明白了。 　　在卡姆兰战役之后，重伤的亚瑟王被贝狄威尔带去森林里休息，在那里，亚瑟王将手中的圣剑交给他，命令他将圣剑返还给湖之精灵。 　　据说贝狄威尔先后犹豫了三次，终于在第三次下定决心，将圣剑归还，亚瑟王也迎来了死亡，灵魂前往了阿瓦隆。 　　但是现在，贝狄威尔却说了与传说相悖的另一件事。 　　“也就是说，你在第三次仍旧没有下定决心？” 　　“归还圣剑意味着吾王的死，我没办法接受。”贝狄威尔深深地低着头，“当我带着没能归还的圣剑返回森林时，却已经不见了王的身影。” 　　莫德雷德冲过来，揪住贝狄威尔的领口俥想要质问，却又因为导致亚瑟王之死的正是自己，连凶狠的质问都说不出来：“……不在森林……难道说圣都里的父王……” 　　“没错。没能看到圣剑归还的亚瑟王，握着手边的圣枪，成为了亡灵之王。”贝狄威尔的声音痛苦又坚决，“那是我的过错和罪孽，是我没能完成王的命令所导致的后果。所以我依靠梅林阁下的帮助，来到了这个特异点，想要觐见吾王，归还圣剑。” 　　他说着，抓紧了那条作为义肢的银之臂。 　　到这个份上，就算是莫德雷德也明白了义肢究竟是什么。 　　其真实身份正是亚瑟王的圣剑。 　　“混账……怎么会这样……”莫德雷德恨恨地咒骂。 　　没有人知道她咒骂的是导致这一切的自己，还是别的什么。 　　“不过梅林阁下伪装了我的魔术回路，让我看上去像个真正的从者。”贝狄威尔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却还是没瞒过您呢。” 　　“没什么，只是刚好比较敏锐罢了。”汐见摇摇头，“安心养伤吧，如果你想要归还圣剑，为自己的行为赎罪，跟我们一起进攻圣都或许最为稳妥。” 　　“归还了圣剑的话，父王会怎么样？”莫德雷德问。 　　站起身来打算掀开帘子走出这间屋子的汐见停下：“狮子王应该会取回被圣枪侵蚀后的人性……也应该能真正的死去了。” 　　莫德雷德握紧拳头：“我知道了，导致父王的死本就是我的责任。无非是再叛乱一次罢了。” 　　“别说得这么轻松啊，明明你自己也不舒服。”汐见拍了拍她的脑袋。 　　在莫德雷德叫嚷着“都说了我不是你的娃”的声音里，汐见走出了石造的房间，他发现摩根和师父都在门外。 　　“偷听可算不上好习惯啊……” 　　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完成交流，汐见只能如此调侃。 第四十九章 穿越沙漠 　　“总感觉没办法冷静下来啊……”汐见说，“卡美洛……狮子王方面太过沉默，很难让人放心下来。” 　　沙地车奔驰在一望无际的黄沙里，向着太阳王的领地进发，汐见坐在驾驶座上，一边操作，一边开口对两人说。 　　“也许卡美洛已经在准备启动圣枪了。”斯卡哈靠在沙地车的甲板上，她倚着座位的靠背，头发在沙漠的热风里吹拂。 　　摩根则左腿迈过右腿，优雅地翘着：“真是愚昧的判断呢，斯卡哈。圣枪本身意味着尽头之塔，一旦启动，所在的地方就会成为世界尽头。如果阿尔托莉雅彻底启动尽头之塔，这个特异点就会迅速收缩，最后只剩下那座城市……不，也许城市都会消失，只留下中央的塔。” 　　“所以在你看来，圣枪还没有启动吗？”斯卡哈问。 　　“当然。不过是一座要塞被拔掉了，加上莫德雷德的反叛，损失并不严重。”摩根从容地笑了，“意识到我也能使用圣枪之后，退守卡美洛等待我们发起进攻，才更符合战争的规则。” 　　以逸待劳。 　　“那就让他们多等一会儿。”汐见轻声说。 　　在东之村休整了一天之后，隔天汐见踏上了前往太阳王领地的路途。 　　至于究竟该谁同行，摩根与斯卡哈就这件事，从白天争论到深夜，最后在汐见的提议下，决定由三人一同前往。 　　——当然，为了让她们接受这个提议，汐见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让两人都心满意足才同意的。 　　经过圆桌要塞一役后，卡美洛迅速收缩在特异点各地的兵力，集中到了圣都巩固防守，用以应对最后的总进攻。 　　因此从山区转入沙漠的路上，连外出巡逻的肃正骑士部队和圆桌骑士都看不到。 　　将这份沿途探查的情报传回给山之村那边的樱之后，山之村的军队也正式开拔，缓缓向着圣都进军。 　　等汐见这边见到太阳王，确认是否会结盟之后，再根据最后的实际兵力，对圣都发起进攻。 　　“这边虽然有五名从者，但总体的战力仍旧弱于卡美洛，攻城不那么容易，如果被对方趁着行军的过程中，由圆桌骑士带头组成轻骑突袭，恐怕会很不利。”摩根看着斯卡哈说。 　　“你想说什么？”斯卡哈眉峰轻挑。 　　“趁现在回去，跟那边汇合，减轻他们可能应对的压力。”摩根说。 　　斯卡哈缓缓点头，一副赞同的神态：“既然如此，还是你回去更合适。大军驻扎下来待命，如果有优秀的魔术师协助完成阵地，防守也会变得轻松。” 　　瞬间嗅到从后方传来的火药味，汐见没了话。 　　说到底这些都只是猜测，毕竟卡美洛始终没有行动，万一真的对方决定先发制人，其实摩根随时都能用水镜魔术，或者他发动转移魔术，让三人迅速返回大本营，准备迎击。 　　所以说到底，只是摩根和师父在互相赶人。 　　“哈哈哈……”汐见干笑几声打破争锋相对的气氛，“抱歉呢，摩根。毕竟是我提出三个人一起前往太阳王的领地，就不要跟师父斗嘴了。” 　　“为何要道歉，吾夫？”摩根貌似不解。 　　汐见发出无奈地叹气声：“毕竟我们很少有机会单独远足，上一次就我们俩单独外出，还是去格蕾的村子里那次了。” 　　所以他知道自己的决定，其实除了平息昨晚上的争端，并不能彻底让摩根满意。 　　“不要误会了，吾夫。我并没有介意这种事。”摩根悠游自在地整了整遮阳的兜帽，“我只是在单纯地驱赶闲人。” 　　“……要不要说得这么直白。”汐见忍不住回头。 　　他却看到师父也在笑：“若是真的有所不满，你的意见从一开始就不会被接受。” 　　“好吧。”汐见缓缓回头，继续看着前方。 　　“而且说到独处……”摩根的语气忽然变得久远而缥缈。 　　“什么？” 　　摩根的话语戛然而止，让汐见无比在意。 　　“没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她轻轻摇头。 　　那段久到化不开的巡礼岁月，虽然后来也结交了许多同伴，但从始至终在她身边的，只有一个人。 　　“那还真是让人在意。”斯卡哈不置可否地调侃一句。 　　她已经差不多猜到，作为从者留在爱徒身边的摩根，来自某个未来时间节点。 　　所谓的第四次圣杯战争，不过是摩根对外掩人耳目的说辞。 　　之所以这么做，恐怕还有更加重要的理由。 　　而那个理由，斯卡哈确信就在爱徒身上。 　　“就算你在意得不得了，我也无意透露。就用你那魔境的智慧推测侁看看吧？”摩根似笑非笑地说。 　　斯卡哈单手支颐：“我对一目了然的故事没有兴趣，更何况还是关于爱徒的。” 　　“想用这种说辞掩饰自己智慧浅陋吗？” 　　“智慧应当用在更有价值的事情上面，而非这种无益的窥探。” 　　说着说着，两人就又开始了斗嘴，汐见也开始看明白了，摩根和师父倒没有不死不休的矛盾，只是单纯看对方不顺眼罢了。 　　当然……这样一想好像也有点严重。 　　但这都是他的宿命，反正看上去这种斗嘴，倒是很好地成为了她们一路上的消遣。 　　再怎么样都好过她们反过来针对自己要轻松千百倍不止。 　　三人出发时是上午，一路翻山越岭，又坐沙地车穿过沙漠，如此的急行军也的确非得是这人员构成才能顺遂无误。 　　“哦？到那里了？”摩根说。 　　太阳王领地轮廓才刚刚出现在沙漠尽头，太阳已经快要落山。 　　她指的则是那片先前用来休整时停留过的绿洲。 　　“已经这个时间了，不如就先在绿洲休整一夜，明日再前往会见太阳王。”斯卡哈也说，她轻轻掀开兜帽，“沙地车实在算不上舒适，需要爱徒好好帮我按摩一下。” 　　“……难得跟你相同意见。”摩根淡淡地附和。 　　汐见虽然很怀疑这番话的真实性，但还是闭上嘴，从善如流地进入了绿洲，准备扎营。 第五十章 月夜 　　“嘿咻——” 　　汐见用力向着绿洲外的沙漠里，扔出了写了卢恩的石头。 　　这是最后一块。 　　当石头落在沙漠里后，提前准备的结界术式便在绿洲周围逐渐生成。 　　这种结界一可防沙漠里的蛇虫鼠蚁靠近侵扰。 　　二可屏蔽监视和探查，将这里视为海市蜃楼，而不慎忽视或者没有看见。 　　三则是作为反向的雷达，只要有人或者从者靠近，作为结界的主人，汐见就能第一时间发现。 　　忙完这一通，汐见返回绿洲中心，发现帐篷已经搭好。 　　不管是师父还是摩根都并非不通杂事的类型，他想一力包办反倒困难。 　　但是没看到两人的身影，他听到池塘里传来水声。 　　他抬起头望去，斯卡哈站在浅水处将头发拢成一束。 　　摩根则正好从水里走出来，清澈的水滴从她肌肤上滑落。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她们宛如一对再巧夺天工的手也没办法描刻出来的白玉雕塑。 　　“这样的话，水就没办法喝了哦……不，应该说刚好能喝也说不定。”汐见蹲在池边，对水里的两人说。 　　“淡水也好食物也好，都还充足。”斯卡哈笑了笑。 　　摩根抚摸着自己的肩膀，微微偏着头，淡蓝色眸子深处流转着冰凉的魅惑：“想喝的话，我不会介意的，不过要先把某个人请出去，重新用魔术净化一下，再让我泡在水里——” 　　“我就开个玩笑，你别这么认真。”汐见摸了摸鼻子，“一路风沙，是该洗个澡。” 　　“你不沐浴吗？”斯卡哈问。 　　汐见一愣：“当然要，不过……” 　　在迦勒底的时候，从来没有三个人一起洗过澡，更别提看到她们共用一池水。 　　“不过什么？”摩根挑眉。 　　“还以为你们会轮流洗呢。”汐见伸出手去，浸在水里。 　　池水清澈无比，确实让人想沐浴一番。 　　“非常时期，也很难计较那么多的问题。”斯卡哈坦然地说，“况且在太阳王的王宫，那位女法老尼托克丽丝招待我们的时候，就已经泡在一池水里过了。虽然是跟那些女孩们一起。” 　　“诶……”汐见发出非常遗憾的感慨声，而后试探着问，“那……我也一起洗？” 　　“这就取决于吾夫怎么想了。” 　　谁都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并不是在绿洲的池水里洗澡这么纯粹，汐见的身上有些燥热，心跳有些加速。 　　他脱掉衣服走到湖水里，将摩根和师父搂在怀里，像个沙漠里跋涉数日的干渴旅人般，吮吸着属于他的甘霖。 　　“真的……可以吧？三个人一起？”汐见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心。毕竟昨晚其实只能算分别侁应对。 　　当然这些话语并没有得到回应，得到的只有足以让沁凉的池水也变温吞的回应。 　　『无论触及了神之禁域的你如何拒绝，终有一日都会成为神。』 　　狮子王的话语忽然在耳边回响，让他忽地心生不安。 　　于是他用尽全力又小心翼翼地，抱着深爱的两个女人，向她们索取属于人的东西，用最纯粹的部分去消弭那忽然萦绕在耳边的话语。 　　—————————— 　　躺在毯子上，透过并不足以遮挡天空的枝叶，能够望见特异点的星空，还有悬在天中的巨大光带。 　　沙漠的夜风从三人赤裸的身体上踩过，稍稍让灼热的身体渐渐降温。 　　“是我的错觉吗？吾夫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激烈？”摩根在汐见耳边询问平复喘息的他。 　　“也更加贪婪，仿佛这种机会只有一次似的。”斯卡哈枕着他另一边的胳膊，头发凌乱的贴在脸上，红色的眸子里弥漫着浓情。 　　到底索要了多少次，根本没办法计算。 　　幕天席地带来的开放感，连带着把她们的理性也吞噬殆尽，淹没在纯粹的快乐里。 　　果不其然地被她们察觉到了，汐见的呼吸渐渐放缓，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将弯起胳膊抱住她们的身体。 　　“跟阿尔托莉雅发生什么了？”摩根的声音揶揄中带着点危险，“难道不止一起骑马出巡？” 　　“如果是那样的话，爱徒早就说了。”斯卡哈的语气也忽然有种难以捉摸的情绪。 　　比起吃醋嫉妒之类的，更接近一种不悦。 　　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狮子王。 　　“狮子王之所以俘虏我，是因为她需要我跟她一起前往尽头。”汐见道出了在村子里还没讲过的事。 　　他本来也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将这些话单独告诉她们。 　　“需要？”摩根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从容。 　　“因为我触及的权能，她判定我终有一日会成为跟她相同的存在。”汐见继续补充。 　　斯卡哈轻轻颔首，头发随着这个动作，在他的脖子附近蹭来蹭去：“那就可以理解了。被圣枪侵蚀，化为神灵之后，打算邀请另一个将会登上神之座的人陪伴自己。” 　　“还真是眼光独到。”摩根沉吟，“看上吾夫也就算了，居然还打算让他作为与自己同在的神灵。” 　　对于师父和摩根各自的话语，汐见没有表示什么，只是如实道出自己的恐惧。 　　“狮子王说，不管我如何拒绝，终有一日都会成为神……我很害怕这种可能性。” 　　摩根从他的臂弯里钻出来，半坐在旁边俯身凝视汐见的眼睛：“原来如此。” 　　“所以才想用人的欲望来否定这种可能吗？”斯卡哈不是不能理解。 　　“但如果只有这种程度，也不过是证明你还没有丧失作为人的部分罢了。”摩根将鬓发拨到耳后。 　　“呃……”汐见瞥见师父也坐起身来了。 　　被她们同时俯视，他先是觉得背上一阵发毛，才刚刚平复的心跳又渐渐加快。 　　“一般而言，接受狮子王的邀请，才是最符合个人利益的选项。”摩根的手指贴在汐见嘴边。 　　“我没办法丢下你们一个人苟活，更没办法……对世界的危机视而不见。”汐见说出心声。 　　他要的是这个有所爱之人生活的热闹世界，而非遗世独立的尽头。 　　“故而——”摩根缓缓开口 　　“——应该给你奖赏。”师父接着说。 　　两人的声音再度扯断了汐见脑中名为理智的弦。 　　只余下月光皎洁。 第五十一章 法老的试炼（1） 　　翌日，太阳王的领地。 　　当汐见他们越是靠近这一带，就越容易被负责监视特异点情况的尼托克丽丝察觉到。 　　作为迦勒底的代表，也作为第二次造访这里的客人，他们进入领地并没有受到任何结界性质的阻拦。 　　“这里就是太阳王的领地啊……还有这神代的空气……” 　　与摩根和师父下了沙地车后，穿行在两边都是麦田的道路上，沿途可以看到很多泥土浇筑而成的房屋，是很典型的古埃及十六王朝时期民居的风格。 　　田间还有劳作的平民，看来太阳王带着领地降临特异点的时候，也把这些平民带来，作为维持这个领地生产环境的一环。 　　没有臣民的法老又哪里还能叫法老呢。 　　联想到第五特异点的狂王，汐见不禁暗自摇头。 　　“到底只是特定的环境如此，只靠卢恩的防护就能承受，但如果……”斯卡哈说，“是去到真正的神代，需要做一些更加有用的准备。” 　　摩根背着手，垂下的目光落在田间金黄的麦穗上：“从第七特异点确定位于神代时起，达·芬奇就已经在着手为她们准备能够辅助神代活动的礼装了。” 　　“事先声明，我不需要啊。”汐见玩笑着补充。 　　“需要也不会给你准备。”摩根微微抬眼，似笑非笑地说，“连神代的空气都无法承受，那你在影之国的修炼也不过徒有其名了。” 　　“好生刺耳的说法，是否连带着我这个做师父的也一并被你贬损了呢，摩根？”斯卡哈哼了一声。 　　汐见耷拉下来肩膀：“真亏你们还有力气斗嘴啊……” 　　“魔力补充过于充沛，都浪费了不少。”斯卡哈捏着下巴，像是在回味什么。 　　“吾夫才是，状态如何？”摩根关心道。 　　“甚好……甚好……”汐见被问得反而不好意思了。 　　不如说虽然被拿走了很多魔力，精神状态却异常饱满。 　　如果不是身在特异点，又有要事在身，他可能会伩拉着她们再继续在那个绿洲里消磨几日。 　　眼看着太阳王的居城，『光辉复合大神殿』的金字塔越来越近，汐见想要问问那个太阳王是什么样的人，就听见神殿前的长长走廊里，传来一个十分开心的声音。 　　“老师！汐见老师！” 　　奥尔加玛丽从一面漆黑的镜子里走了出来。 　　她一边喊着汐见的名字一边奔向这边。 　　“尼托克丽丝说你也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她在开玩笑。老师你平安归来了呢！要是没有老师的话，我……” 　　她像个小孩子一样，声音听上去既高兴又好像快哭了。 　　最后嘭地扑到了汐见的怀里。 　　“不过是狮子王的圣枪而已，没什么大碍。”汐见事情说得轻描淡写，他揉着奥尔加玛丽的脑袋，“倒是玛丽，选择一个人留在太阳王的领地，作为迦勒底与这边沟通的联络人员，很了不起。” 　　“作为联络人员只是附带的，我只是想借用这里的环境，验证一下基尔什塔利亚的理论。”奥尔加玛丽宛如猫咪一般，在他的怀里蹭啊蹭的。 　　“那个由他提出那个天体大魔术理论？”汐见愣了一下。 　　他倒是知道确有其事。 　　单从理论上而言，基尔什塔利亚是连汐见也要羡慕几分的天才，但也只是理论层面。 　　按照魔术协会的看法，这些理论终归只是纸上谈兵，没有神代的环境就无法实现的一纸空谈。 　　作为前所长马里斯比利的亲传弟子，他的理论也自然为马里斯比利的后继者，奥尔加玛丽所知。 　　“终归是能用得上的秘密手段，作为进攻卡美洛的力量之一，确有其可取之处。”摩根给出了她的评价。 　　然后，奥尔加玛丽才想起来并不是只有老师一个人前来会见太阳王，不好意思地放开汐见，拘谨地退后几步。 　　“大魔术的准备已经基本上到位，只是没有太阳王的许可，无法发动和测试实际效果。”奥尔加玛丽小声嘀咕，“所以不要抱太高的期待。” 　　斯卡哈伸出手去，搭在她的肩膀上：“你也是极其优秀的魔术师，不应如此妄自菲薄。” 　　“是……” 　　得到影之国女王这样的人称赞，奥尔加玛丽受宠若惊，连忙点头。 　　“那么，太阳王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这样进去真的没关系吧？”汐见姑且跟奥尔加玛丽进一步确认。 　　“……对不起，我一听说老师来了，就忘了问尼托克丽丝。”奥尔加玛丽尴尬地解释。 　　她的话音刚落，大神殿的门轰然敞开。 　　但并不是迎接几人进入这么简单，大量的守护兽斯芬克斯从神殿里冲了出来，不同于此前尼托克丽丝前来迎接时，只有一只斯芬克斯随行。 　　此时的数量足有十几头。 　　“诶……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奥尔加玛丽慌了神，以为自己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惹出了乱子。 　　汐见伸出手，将她拉到身后护着，与迈出脚步的摩根、斯卡哈，一起面对这些冲出来的守护兽。 　　“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他毫不意外。 　　“那个法老的高傲可不比吉尔伽美什轻多少，对方可是点名了要我们接回被俘的吾夫，才会考虑下一步。”摩根握住魔枪，语气云淡风轻。 　　斯卡哈的手旋转着朱枪：“难得补充了魔力，正好活动一下筋骨，免得之后更卡美洛决战时不在状态。” 　　“师父……你的语气好像老疼疼疼——！” 　　汐见下意识吐槽，脸就被扯得让人以为快被撕下来了。 　　“还有余力说闲话，看来是没问题了。”斯卡哈掐了一阵就放开手。 　　说话间，她便提枪冲了出去打头阵。 　　“吾妻，玛丽就拜托你照顾了。”汐见唤出冈格尼尔，紧跟在斯卡哈的后面，“正好让我试试新武器的力量！” 　　看到汐见手中握住的新宝具，三人都各自感到有些惊讶。 　　他顾不上解释，重重地踏出一步，对着飞在最前面的守护兽投掷，斯芬克斯应声坠地，大地随之产生剧烈的震动，奥尔加玛丽险些跌坐在地上。 第五十二章 法老的试炼（2） 　　到头来，这些斯芬克斯也只是体型庞大又能飞，单体实际战斗力也的确堪比一支小型军队。 　　但好巧不巧这次奔赴神殿的，刚好是迦勒底一行中的战力核心，斯芬克斯们也只是稍微耽误了汐见他们一点时间而已。 　　“『大神宣言』……你在拿出那魔杖的时候，我便有些惊讶，没想到大神奥丁会将自己的枪授予你。” 　　往神殿内走的时候，在前面探路的斯卡哈，对汐见轻声感慨。 　　“话虽如此，奥丁并没有一开始就让我能够使用这件武器。”汐见看着手里的武器，“师父也应该注意到了。” 　　“也就是说你在被俘期间，因为某些契机，解开了奥丁施加在枪伤的封印，得到了它的真名？”斯卡哈说到这里，上下打量汐见，“你担心的事情未必没有道理。” 　　“……就算我拒绝也没有用么？”汐见短暂沉默过后，问。 　　“这取决于你。”斯卡哈露出温柔的笑容，“或许是狮子王让你觉得成为神会很可怕，但那不代表你会走上跟她一样的神之道路。” 　　“原来现在您也偶尔也会说些像师父才会讲的话呢。”汐见少有地带着敬称开玩笑。 　　“就算你出师了，也还是我唯一的爱徒，这一点从你拜我为师那天起就注定了。”斯卡哈对收他为徒一事颇为自豪，“开解你心中的疑惑，不过是尽一点为师的义务罢了。” 　　这已经成为斯卡哈漫长到没有尽头的人生里，最值得她称道的事情了。 　　穿过神殿正门内的长长走廊，进入神殿内部后，汐见和斯卡哈放慢脚步，让稍微拉开距离跟在后面保护奥尔加玛丽的摩根跟上。 　　之所以这样做，原本是为了确保在这种狭长地带一旦遇上袭击，避免因为地势而施展不开。 　　但神殿内部变得开阔起来之后，问题也就不再是问题了。 　　“……” 　　环视着神殿内部的伡情况，汐见抿紧了嘴唇，态度越发严肃。 　　“看样子有什么让你在意的事情，吾夫？”摩根问。 　　“作为唯一进入过狮子王圣都的人，我在这座大神殿感受到了跟卡美洛一样的氛围。”汐见转过身来，看着她们，“还记得我打听到的事，以及樱她们从阿特拉斯院带回来的情报吗？” 　　“将合格的灵魂回收到圣枪里面保存。”斯卡哈说，“你的意思是，这座神殿也——”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座神殿能够做到跟狮子王的圣都相同的事。”汐见深吸一口气，“也就是作为永久保存幸存人类灵魂的收容所。” 　　奥尔加玛丽露出惊恐的表情：“就算太阳王再怎么是神的化身，他也只是一个从者，怎么可能做到这种——” 　　因为得到了许可，她也能借由通信，跟迦勒底分享在其他同伴得到的 　　“圣杯。”摩根冷静地开口，“太阳王掌握着特异点的关键物品。他依靠手中圣杯的力量，实施与阿尔托莉雅依靠塔之权能实现的行为，不在话下。” 　　汐见缓缓点头：“那么卡美洛收缩兵力固守的原因也更好理解了，狮子王在提防拥有圣杯的太阳王发起进攻——” 　　“卓越的见识，难怪太阳王在你回归之前，无意进一步与迦勒底商谈。” 　　一个努力保持威严，却又始终隐隐带着一点不自信的声音，从神殿的阴影中响起。 　　“女王尼托克丽丝。”奥尔加玛丽松了口气。 　　“你是替太阳王来接引我们的，还是说——”汐见摆出了临战态势问。 　　尼托克丽丝露出微笑：“难怪那位王会绕道此处，向太阳王推荐你。能够遵守法老奥兹曼迪亚斯的要求，回到大神殿谒见，虽然并未全员到达，但我知道汝等也有自己的计划，因此对汝等遵守承诺一事仍旧予以赞赏。” 　　“也就是说……”汐见已经察觉到了尼托克丽丝的战意，“还是得打一场吗？” 　　奥尔加玛丽先慌了：“等一下，女王尼托克丽丝，我不是已经与你缔结了契约——” 　　“那是我接纳你作为友人，与你订立协助迦勒底的契约。”尼托克丽丝泰然自若，“但在这之前，我仍是法老奥兹曼迪亚斯的臣下，要履行作为臣下的职分。斯芬克斯不过是浅尝辄止，就由我来评定你们的力量，可不能让无力之人的声音，上达法老的双耳之中。” 　　她轻轻用魔杖敲击大理石的地板，魔力的波澜引得空气也沉重起来。 　　“对手是乃是古代埃及鼎鼎有名的魔术女王，这一仗就交给我来打理吧。”摩根走上前来，“同为魔术师，同为女王，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的魔术吧。” 　　“诶？这里不是应该由我——”汐见很失望，他刚想说能跟其他神代魔术师交手试试。 　　但在看到摩根的眼神之后，他干脆地闭上嘴，表示她高兴就好。 　　“汝等是单打独斗还是一拥而上都无妨。”尼托克丽丝倒是不计较这种细节，“现在就将彼此的理念、思想交由尼罗河的激流冲掉吧，若想继续前进，唯有跨过我的尸体！” 　　摩根缓缓走上前：“我不会取你的性命，但会抱着杀死你的态度应战。” 　　“不愧是不列颠的大魔女。”尼托克丽丝称赞过后，倏地敛容，厉声下令，“冥界之镜啊，被遗忘的亡国之士啊！尼托克丽丝下令！回到现世！” 　　流动的阴影忽然覆盖地面，亡灵从那之中缓缓钻出，霎时间，独自挑战尼托克丽丝的摩根便被包围了。 　　“那么考验正式开始！要想觐见法老，就先打倒我召唤出的这些异形吧！”尼托克丽丝以魔杖指着摩根，“吾名为法老尼托克丽丝，当迎来胜利曙光之际，必将为汝等指明荣光之路！” 　　“吾名为妖精妃摩根，为了我的丈夫也是我的御主开辟道路而来。你我虽非仇敌，唯有这一次不会手下留情。” 　　摩根抬起食指，魔力凝成冰蓝色的一滴，从指尖滑落，坠在石板地面后，倏地扩散。 　　耀眼的光芒填满了这间神殿。 第五十三章 摩根VS尼托克丽丝 　　尼托克丽丝，是古埃及第六王朝时期短暂在位的魔术女王。 　　她手中的权杖『万斯』（Was），乃是跟埃及诸神权杖相同的东西，同时也是拥有强力神秘的魔术礼装。 　　诸神祝福了有着强烈意志和荣耀的她，赐予她天空与冥界的力量，让尼托克丽丝成为了精于古埃及魔术的魔术师，以魔术女王的称号流传后世。 　　覆盖神殿大厅之内的黑色浓雾，便是尼托克丽丝召唤自冥界，蕴含着死亡气息的魔力奔流。 　　人类只要触碰到，生命力便会迅速流失，并丧失战斗和抵抗的力量，最后灵魂也会在她的引导之下，前往冥界。 　　如果是不够优秀的人类魔术师，一样需要全身心地防御这攻击。 　　先发制人，因而带着些自信等待摩根做出应对的尼托克丽丝，没想到对方竟然以更加蛮横的手段破除了这一魔术。 　　“将冥界气息引导至现世的召唤魔术……”摩根维持伸出手指的动作，“相当新鲜的类型，看来我主动要求出战，并不算什么坏事。” 　　“……竟然只一下就驱散了……” 　　尼托克丽丝缓缓放下遮挡强光的手臂，她的内心迅速发生了动摇。 　　前一刻还自信满满，要跟摩根来一场顶尖的魔术战。但她此刻已经意识到，彼此在魔术上的天赋和造诣，不可同日而语。 　　“不攻过来吗？那就轮到我出手了，法老尼托克丽丝。”摩根优雅地将手掌抬高，空旷的大殿之内，迅速浮现出无数细长的苍蓝色魔枪，瞄准了尼托克丽丝的方位。 　　这让女法老大感惊讶，心中直呼不妙。 　　下一秒，摩根的手指微微弯曲，魔枪便顷刻之间奔向中心的尼托克丽丝，爆炸的烟尘霎时间向神殿内扩散。 　　汐见抬手，卢恩文字编成术式，化为保护罩将他们三个观战的包围起来。 　　乍看之下充满了杀机的进攻，汐见却一点也不担心。先不论摩根会不会手下留情，如果这种程度就能杀死尼托克丽丝，那只会显得摩根出战的行为小题大做，也会显得女法老担当试炼的行为无比可笑。 　　摩根并未看爆炸的地方，而是自然地扬起头，微笑着审视神殿上方的穹顶。 　　一面黑色的镜子浮在那里，尼托克丽丝缓缓从镜中漂浮出来。 　　那是与将奥尔加玛丽传送到神殿外的魔术相同的类型。 　　不需要言语，尼托克丽丝的表情再度回归自信，她举起权杖，对着摩根挥下。 　　窸窸窣窣像是嚎叫的声音从烟尘里传了出来。 　　木乃伊。 　　尼托克丽丝召唤出了大量的木乃伊冲向摩根，除此之外，还有金色的圣甲虫穿过烟尘，振动着翅膀奔向摩根。 　　古埃及召唤魔术。 　　尼托克丽丝最擅长的类型，依靠天空与冥界之身的祝福，召唤出这些异形使魔来进攻敌人。 　　不管是透露还是手臂，又或者胸膛被洞穿，木乃伊都不为所动，依旧嘶吼着冲向摩根，要将目标撕裂啃食。 　　摩根开始在大殿内快速移动，穿梭在木乃伊之间，一边躲避攻击，诱导那些圣甲虫撞在木乃伊身上，一边将没有落空的圣甲虫击落。 　　每一只黄金圣甲虫都蕴含着庞大的魔力，宛如一颗颗小型自动追踪导弹。 　　“我向来讨厌虫子，可是这种带着神圣魔力的，却并不算讨厌。” 　　摩根从容地落地，手指点在了逼近的一只圣甲虫。 　　本该充满无尽冲击力的黄金虫，却没有任何征兆地停了下来。 　　正当汐见也感到奇怪时，那只圣甲虫忽然开裂，摩根的术式反过来操控了圣甲虫，将其内部的魔力作为现成的道具，引发了一场席卷神殿内部的范围魔术。 　　行动如风的木乃伊脚步变得迟缓，只能发出无能为力的嘶哑声音，每迈出一步，木乃伊们的身体就剥落几分，很快便支撑不住，化为尘埃消散。 　　对于自己得意的召唤魔术被反过来利用，尼托克丽丝并未气馁：“天真，不过是打败了圣甲虫和木乃伊，出来吧——” 　　“嗯？”摩根微微诧异，才发现身边敞开了冥界之镜。 　　白色斗篷覆盖，长有两只眼睛和人类双足的使魔走了出来，不同于先前的两者，这些使魔蕴含着一定的神之力。 　　“那个是——”汐见感到一阵新奇。 　　“——梅杰德神。”斯卡哈缓缓点头，“不过比神殿壁画上看起来小很多，是小型吗？” 　　这些小型梅杰德环绕在摩根周围，空间被逐渐挤压、扭曲，要将被包围的摩根连带空间一起拧断。 　　但就在扭曲的空间即将作用到摩根身体时，她的身体如同融化在水里一样，消失了。 　　这正是摩根之所以迎战的另一个理由。 　　同为使用『镜』类型魔术的魔术师，她不否认对尼托克丽丝的认同感。 　　水镜与冥镜，多少有些相似之处。 　　这场战斗终于从一板一眼地魔术交锋，转为了令人目不暇接的乱战。 　　摩根与尼托克丽丝一边预判着对方下一个现身的方位，一边采取魔术进攻。 　　原本漂亮的大殿转眼间变得斑驳，甚至连支撑的大理石柱也在交战中断裂。 　　“会不会有点过火了。”汐见开始担心之后的问题。 　　“摩根女士……没问题吧？”奥尔加玛丽看得紧张万分。 　　不管哪一边都是她无法企及的魔术师，这场魔术战也超出了她的认知规模，会是她终生难忘的程度。 　　“宝具。”尼托克丽丝知道继续下去只会没完没了，果断拿出杀手锏，“尸之镜，暗黑之镜。化为门扉，将恐怖引来此处。『冥镜宝典』！” 　　以阿努比斯雕像作为握柄的黄金镜子浮现，镜面却是反射不出任何东西的黑暗，从那镜中咆哮而出的，是来自冥界的凶恶亡魂。 　　比最初的魔力奔流更加致命和强大。 　　不同于挂彩了的尼托克丽丝，摩根依旧一尘不染，她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后，以魔枪指着尼托克丽丝。 　　“那么作为回敬，就请你在此坠落吧，天空的法老。『业已无法抵达的理想乡』。” 第五十四章 意外顺利的会面 　　“会不会有点过火了啊……” 　　汐见挠着头，看向靠在断裂石柱旁的尼托克丽丝。 　　她倒是没有受到致命伤，但也无法继续战斗，坠落之后，喃喃自语了几句“自己的力量不足，有负奥兹曼迪亚斯所托”之类的愧疚话语，就晕了过去。 　　“……我已经足够收敛了。”摩根微微别开视线，像是在闹别扭。 　　宝具的交锋最终也不出所料地，以摩根获胜收场。 　　“呃，不是在怪你，我就觉得把人打得这么惨，回头他们不愿意跟我们结盟进攻卡美洛，不是很亏？”汐见连忙搂住摩根的肩膀，跟他解释自己没那个意思。 　　摩根戏谑地看着他的脸：“如果一开始换作吾夫迎战，只怕尼托克丽丝的心脏早就被你一枪贯穿了。” 　　“……我是杀人狂吗？”汐见忍不住扶额。 　　“也不好说，毕竟对方也不打算手下留情，就算是我，打起来一不留神也会热血上头。”斯卡哈深以为然，“还是让摩根这样冷静的性格来应对更合适。” 　　“怎么连师父也——” 　　汐见意识到说不过她们，便放弃了继续辩论。 　　打败了尼托克丽丝，应该意味着这是去到太阳王奥兹曼迪亚斯面前的最后一道试炼，也就此通过了。 　　将受伤的女法老拜托给奥尔加玛丽照顾后，他们三人就穿过这残破神殿，抵达了奥兹曼迪亚斯的所在。 　　不同于外面的大殿，神殿最深处，同时也是法老御座所在之处，放眼望去一派金碧辉煌，坐在那个御座之上的男人，有着人如其名，不输给太阳光辉的身姿。 　　“哦？连尼托克丽丝都降服……不，该说是必然会这样吗。” 　　奥兹曼迪亚斯高坐王位之上，俯瞰着来到御前的汐见一行人。 　　摩根与斯卡哈此前已经来过此地，他并不再看第二眼。 　　太阳王的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汐见天溪身上。 　　那双金色的眼睛用极为凌厉的方式审视着汐见，似乎要将他作为御主、作为人类、作为战士，各方各面的价值都悉数看穿。 　　感受到那双并不带着亲善意图的眼睛里蕴含的威压，汐见岿然不动，迎上奥兹曼迪亚斯的目光，没有半点动摇。 　　“如果对太阳王来说，打败了你的斯芬克斯军团，击倒了尼托克丽丝，都不能让你承认迦勒底的力量，在这里再打一场也不是不可以。”汐见主动挑起话题，结束了御前的沉默。 　　汐见并不是好战之人，却也很清楚有些人非得靠拳头说话，才能良好地沟通。 　　“没有那个必要。你们在沙漠与山中的战斗，余都看在眼中。”太阳王露出威严又光彩照人的笑容，“在狮子王的圣枪之下尚且能存活，如今甚至毫发无损地来到余的面前，已经足够证明你们的实力。” 　　“哦？太阳王竟然如此好说话？”汐见倒是很意外，“我还以为你是跟那个英雄王一类的人物呢。” 　　“英雄王……”奥兹曼迪亚斯哼了一声，“果然是认识的人吗。” 　　“什么？”汐见愣住了。 　　太阳王的语气，仿佛已经见过英雄王一样。 　　“你们的实力的确已经证明足以与狮子王一战，本来，是该由余来亲自鉴定你们是否有资格成为与法老并肩作战的勇者。”奥兹曼迪亚斯翘着嘴角，“不巧的是，有人在你们迦勒底抵达这个特意点之前，替你们做完这件事了。” 　　这番话语，让此前受尼托克丽丝邀请，带领失去了汐见的迦勒底一行，进入这神殿的摩根和斯卡哈也不免诧异。 　　摩根回想起来，在初次会见奥兹曼迪亚斯的时候，对方明确地说过，在找回被俘虏的同伴之前，不会成为朋友之上的同盟。 　　因为太阳王的态度高傲，不肯过多的说明，就连摩根也不得不认为这是对方不认可迦勒底的实力，才给出的台面上说辞。 　　现在回过头来再看，却发现太阳王从一开始就知道汐见的存在，并且点名了他，如果迦勒底没有汐见在的话，就没有必要进一步谈论合作。 　　“那个进一步的人，可以告诉我们是谁吗？”汐见追问。 　　“用不着这么着急，叫汐见什么的男人。”奥兹曼迪亚斯却一副并不急着开始答案的意思，只在这里打起了哑谜，“如果那个男人所言非虚，那么你们在解决这个特异点之后，就只剩下一个特异点了。” 　　他说到这里，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要想知道答案的话，就打败狮子王，在这个地方活下去。当你们前往下一个特异点的时候，自然会见到那个男人与他的御主！” 　　“御主？”汐见诧异非常。 　　显然有一个从者出现在第六特异点，并与御主一起，为了迦勒底出手，提前说服了奥兹曼迪亚斯。 　　“不过对方只是在前往那里之前，绕了一趟远路。是个跟余很合得来的男人，他的御主更是有趣至极。”奥兹曼迪亚斯笑够了之后，“余不会这么不解风情，纵然是凶险万分的旅途，未知的期待总要保留到最后一刻才更有趣！” 　　汐见却缓缓耷拉下来了肩膀，他已经猜到了那个先一步抵达这里，替迦勒底摆平事情的男人以及他的御主是谁。 　　如此一来，也就说得通了，为什么在与圆桌骑士交战过后，撤退的摩根她们会刚好遇到尼托克丽丝，并受到传来属于太阳王的邀请。 　　光凭与狮子王为敌根本不足以说明问题，只有已经知道很多事情之后，才能做出这样的决断和安排。 　　“没想到吾夫的魅力如此不凡，我本来还以为跟尼托克丽丝的较量只是热身，接下来要三人一起挑战太阳王了。”摩根明白事情因为汐见而格外顺利，便放宽心调侃起他来。 　　“我觉得多半是觉得有趣，所以顺道干涉了一下。”汐见干笑不止，“或者说……是因为他的御主想帮忙，那家伙才出手的吧……” 　　“吾道不孤，总归是好事一桩。” 　　斯卡哈忍着笑，安慰着既高兴又头大的汐见。 第五十五章 开始进军 　　“那么法老奥兹曼迪亚斯，就请你让军队从圣都西侧进军。” 　　会见奥兹曼迪亚斯的任务顺利完成后，并没有太多时间逗留的汐见等人，在奥兹曼迪亚斯亲自离开王座送行之下，来到了大神殿外，汐见这样对奥兹曼迪亚斯拜托。 　　“按照我们再山之民那边的同伴，通过迦勒底传来的消息，大约三天后就会抵达卡美洛附近的荒野扎营。待到两军汇合之后，就一同进军。” 　　他将己方的情况说了出来。 　　尽管狮子王方面在圆桌要塞覆灭之后，就收缩各地的兵力，集中在卡美洛坚守。 　　这也正是问题所在，仅仅迫使卡美洛收缩兵力，顶多只是迫使狮子王不再有办法进行圣拔，并未改变狮子王随时可以启动圣枪，让『尽头之塔』显现。 　　当然，到现在为止，卡美洛都还没有任何征兆，毫无疑问是卡美洛方面认为，顶多是需要正视在这个特异点的威胁，并不会就此简单收手。 　　所以必须抢在他们彻底做完准备，转守为攻之前，对卡美洛城发动进攻，阻止狮子王的计划。 　　“且放心吧，神兽军团会按时抵达，城墙西侧的佯攻就交给我们把。”奥兹曼迪亚斯答应了汐见的请求，态度无比从容自信，却又不让人觉得散漫大意，“余会让尼托克丽丝带领神兽使随你们出发，具体的细节你们就慢慢讨论吧。” 　　汐见点点头，他看向即将一同离开的奥尔加玛丽，在她身边的尼托克丽丝点点头：“无须担心，同盟者，我已经协助我的朋友阿尼姆斯菲亚小姐完成了天体魔术的准备，待到攻城之时，只要有我在身边协助，就算远离法老奥兹曼迪亚斯的土地，也能够启动这里的术式。” 　　如先前说过的那样，奥尔加玛丽在太阳王领地滞留期间，与尼托克丽丝成为了朋友，并与这位魔术女王缔结了临时契约。 　　虽然不清楚具体的经过，但汐见从两人身上看到了相似的部分。 　　那种虽然能力足够，却因为个人性格上的问题，而存在的不够自信与不够冷静。 　　“那就再好不过了。”汐见点点头。 　　奥兹曼迪亚斯这时露出了略微欣慰的眼神：“尼托克丽丝。” 　　“在，请问法老奥兹曼迪亚斯还有什么吩咐。”被叫到名字的尼托克丽丝立刻严肃而恭敬地询问。 　　“无须顾虑余这边，尽情协助你的第一个朋友完成自己的使命吧。”奥兹曼迪亚斯的声音满是威严。 　　“……定不辱使命。”尼托克丽丝深深地鞠躬行礼。 　　“那么就赶快出发吧，就算有能够在沙漠里疾驰的车子，也只能让你们几个先行一步。”奥兹曼迪亚干脆地伸出手，示意众人立刻出发。 　　说完之后，他就头也不回地往神殿内走去。 　　汐见对奥尔加玛丽说：“你和尼托克丽丝带领神兽使们穿越沙漠，我则与摩根和师父一起先一步返回山岳地带，与那边的军队汇合，扎营整军，等待你们抵达。” 　　“请放心，老师。”奥尔加玛丽点头应和。 　　如此交代完毕之后，汐见便与等在神殿台阶下的摩根和斯卡哈汇合，先一步离开了太阳王的领地。 　　———————— 　　卡美洛，王宫内。 　　“现在的状况如何？” 　　看到返回殿内的兰斯洛特，高文先一步询问。 　　“负责侦查的士兵传来消息，山之民组成的军队，已经从那座突然出现的要塞开拔，翻山越岭，向圣都这边来了。”兰斯洛特说，“另外，太阳王那边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果然对方并不满足于摧毁山岳地带的要塞，最后要向这里进军。”高文神色严肃。 　　“毕竟率领那支军队的人，是摩根。”崔斯坦叹了口气，“她曾经在扰乱『圣拔』之后撤退时说过，要亲手摧毁吾王建起的千年王国。” 　　“但是为什么摩根手里会有圣枪，那不是吾王才拥有的东西吗？”兰斯洛特问。 　　阿格规文满脸严肃：“多半是那个女人的魔术。摩根已经能够魔术再现与圣枪同等规模的攻击。” 　　对于这个答案，剩下的圆桌骑士们没有任何怀疑。 　　毕竟没人比阿格规文更清楚摩根的魔术造诣。 　　“到现在为止，摩根都没有再启动圣枪对圣都展开攻击，恐怕那个魔术也并非那么容易施展的东西。”阿格规文继续分析可能性，“所以才会集结部队，打算利用两军交战的间隙，用虚假的圣枪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何等残忍的打算。”崔斯坦发出叹息，“现在不仅莫德雷德去到了摩根麾下，就连贝狄威尔卿也要协助摩根……这是何等悲伤的现实……” 　　已经知道莫德雷德叛变一事的兰斯洛特，并没有再多怀疑什么。 　　但当崔斯坦提到贝狄威尔的时候，他也吃惊了：“贝狄威尔卿？为什么他会……” 　　“事到如今，没有响应王的召唤，还站在我们的对立面，没有必要再在这里揣测了，有问题就留到战场上吧。”阿格规文说。 　　“我认为，贝狄威尔卿很可能早就与摩根一行勾结，他曾经协助摩根扰乱『圣拔』，妨碍我执行王命令的『圣罚』。”高文闭上眼，低声说出了一直没有提的另一件事。 　　他觉得这是对友人极为严重的指控，因此说这话的时候甚至不敢看其他同僚。 　　“为何这种事到现在都闭口不提，高文卿？”阿格规文质问。 　　“等一下，阿格规文！”兰斯洛特站出来维护，“高文卿与贝狄威尔卿乃是挚友，看到朋友站在摩根那边，换做是我，也一样会觉得难以启齿。” 　　“兰斯洛特卿说得很对。”崔斯坦依旧在叹息，“我能轻易地说出口，也全是因为有『反转』才能做到。” 　　就在几人的话题逐渐从分析摩根的军队动向，转移到未曾响应王之召唤的贝狄威尔时，王座上的狮子王开口询问，语气淡淡： 　　“卿等从刚才起在说什么？那个贝狄威尔？又是何人？” 第五十六章 梦中的会面 　　自圆桌要塞返回圣都之后，狮子王便再没有到寝宫休息，她始终待在御座之上，听圆桌骑士们汇报的消息，下达理所应当的命令和判断。 　　大战不可避免，摩根说过会亲自摧毁这里，因此在阿格规文建议准备启动圣枪，将尽头之塔召唤到此地。 　　如此一来，摩根便无法再摧毁卡美洛，这里将成为在不列颠也未能建成的千年王国。 　　会议结束后，骑士们离开了大殿，这里只剩下狮子王，她双手搭在扶手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休憩也是必要的行为，只是作为神灵的狮子王，一般而言并不会做梦，入睡只是一种近乎机械性的休眠功能。 　　本该如此才对。 　　狮子王再度睁开眼后，确认自己的确在做梦。 　　王宫的正殿染上了一层朦胧的光芒，在她的御座的台阶之下，站着一个人。 　　汐见天溪。 　　“竟然能够用这种方式闯进来，通过梦境介入我的思维。”狮子王慢慢说道，她的声音依旧无喜无悲。 　　汐见难得地行了个礼：“只是尝试了一下，结果发现居然成功罢了。看来狮子王并未丢掉我送给你的卢恩石。” 　　伴随着这句话，狮子王从披风之下，拿出了写着卢恩文字的石头。 　　那只是在她与他外出的时间里，从他那里收到的，用他的话来讲，叫做“分道扬镳的徽记”。 　　只要现在摧毁它，这个梦境就会结束，狮子王就会像过去一样，进入空无一物的休眠之中。 　　“特地试探这种方式，有什么目的？”狮子王问。 　　汐见微微蹙眉：“你应该很清楚，将分散在特异点内的兵力收缩至圣都，意味着什么。我们已经开始向圣都进军，不日便会开始攻城。” 　　“集结山之民和难民后，仓促训练而成军队，不足以成为需要顾虑的对手。”狮子王说，“能够摧毁圆桌要塞，关键在于摩根的虚假圣枪，女王斯卡哈率领的进攻，也只是隔靴搔痒。” 　　她的意思很清楚，集结了一群乌合之众，摩根也好，迦勒底也好，并不可能做到攻入圣都这件事。 　　“比起这样纯粹地迎接我们的进攻，你启动圣枪应该会更加有效才对。”汐见开始在大殿内缓步行走，他的声音在这里缓缓回荡，“只要启动圣枪，将这里化作世界尽头，就算是我们也不得不仓促进攻，那样一来，无论如何你的胜利都将注定。” 　　“你想说什么？”狮子王问。 　　“为何不这样做？在抵达这个特异点之后，始终进行着最合理行为的狮子王，为何迟迟没有做出最后的决断？”汐见停下脚步，看着面朝的方向而不是狮子王，发出这样的询问，“是因为看到了卡美洛之外的情况后，犹豫了吗？” 　　“你误会了。”狮子王说，“这只是我仅有的慈悲。” 　　“哦？”汐见微微诧异。 　　他本来只是试着联系留在狮子王身边的媒介，看看能不能在开战之前，依靠梦境这种方式见到狮子王，最后再问一次她的真正想法。 　　“将你集结的力量从正面悉数击溃，失去所有的同伴，你就会明白与我背道而驰毫无意义。”狮子王说，“届时，你有两个选择。” 　　“两个选择？”汐见抱起手臂，笑了出来，“该不会是像魔术王那样说，‘要么臣服于我，要么死在这里’，之类的吧？” 　　“不，要么跟我来，要么我带你走。”狮子王说。 　　“……这有区别么？”汐见愣了愣。 　　毕竟要是真的世界尽头到来，留在特异点的汐见也没办法回避世界本身的消失，会跟着特异点一起陪葬。 　　对于这种大决战，汐见早有觉悟。 　　“自由意志的有无，仅此而已。”狮子王看着汐见，说。 　　“不得不承认，你很擅长怀柔。”汐见忍俊不禁，“如果我是个意志再稍微松懈一点的性格，大概就会动摇吧。” 　　“你会不会动摇并不重要，结果已然注定，并不会因为谁的挣扎而发生改变，就如同你反抗魔术王的行为一样，即便你们修复了七个特异点，抵达魔术王的面前，也无法阻止毁灭人类的危机。”狮子王的态度无情又理性，“无论手中握有怎样的底牌，从一开始，胜算就不在你手中。” 　　“所以比起反抗魔术王，你宁愿选择了将符合资格的人类作为资料保存下来，回避人类的毁灭么。”汐见摇摇头，转过身来看着狮子王的眼睛，“那么就让我再重复一遍，我们会否定你的做法，就像我们否定迄今为止每一个特异点那样。魔术王所谓的伟业，我们也会一并否定。” 　　“这份觉悟我已然知晓，所以才会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见证自己一败涂地的机会。”狮子王语气忽然有了一丝变化，隐隐带着对某个人一再违逆的不悦。 　　这波动如风拂过湖面，无影无痕，汐见都来不及反应，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果然是我天真了，以为在展示过我们的力量之后，能有说动你的机会。” 　　此行只是他为了让那些参加战斗的人，能够活着迎接特异点修复后的人理精算，而做出最后一次争取和平解决的尝试。 　　“回去吧。”狮子王从王座上起身，走下台阶，站在最后一级那里，伸出手去落在汐见的脸附近，却并未触碰，“我宽恕你用这种方式觐见的行为，下不为例。” 　　“不会再有下次。”汐见敛起表情，“那么，就不打扰狮子王的休息了。” 　　“无妨，与你交谈并不会浪费时间。” 　　狮子王肯定了汐见的做法，也肯定了他直到战火即将燃起的前一刻，仍愿意冒着徒劳无功的可能性，来赌一把的意志。 　　“看样子你是一点都没考虑过自己会输掉的可能性呢。” 　　汐见最后这样感慨了一句，他的身影就化为一团光芒，从狮子王的眼前消散了。 　　这时，她才微微握住伸出的手，却并没有任何东西留下。 　　一次阖眼后，再度睁开眼睛。 　　孤身一人的王，依旧独自身处御座之上，手中只剩不再有魔力的卢恩石。 　　长夜将尽。 第五十七章 作为家人 　　汐见的鼻端，嗅到了淡淡的香气，他缓慢调整呼吸，睁开眼睛，结束了冥想。 　　入梦的魔术有着极大的限制，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要介入甚至不确定是否存在梦境的狮子王，需要一点触媒。 　　狮子王没有扔掉那块卢恩石，也许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即便交涉还是失败了。 　　他缓缓瞥向一旁，卡莲和樱走了过来。 　　他身处的小山丘下，就是集结起来的军队扎营所在，此刻天色微明，军营已经开始造饭进食，为接下来即将打响的战斗做好准备。 　　“一个小时后就可以进军了，爸爸还要休息一下吗？”樱挨着他在的大石头坐下来，卡莲坐在了另一边。 　　“不用，我已经准备好了。”汐见笑着摇头，又一次叮嘱：“卡美洛的攻城异常困难，切记不要莽撞行事。” 　　“母亲大人说，那座城市是圣枪的化身，城门除非从内部打开，否则常规手段无法突破。”卡莲补充道。 　　“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解决。”汐见点点头，“大家的状况怎么样？” 　　“根据迦勒底那边的联络，所长她们带领的神兽和神兽使已经到位，随时可以准备发动针对西面的佯攻。”樱缓缓地说明。 　　“那就好。”汐见点点头。 　　他刚想起身，却注意到两个女孩表情，看上去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事情想问他。 　　“怎么了？有什么话就不要憋着啦，在我这里还这么讲究？”汐见故作无奈地催促，“不说的话，我就先下去准备进军的事情了。” 　　他说完就干脆地站起身，准备离开山丘，沿着山路下去。 　　“……爸爸……”樱皱着眉头，微微噘着嘴表示不满。 　　“果然是发现瞒不住了，打算先逃走了啊。”卡莲说。 　　汐见愣住了：“瞒什么？我难不成还有什么亏心事不成……” 　　就算是跟摩根和师父的关系，也是心照不宣的事实，最多不在人前打得火热，造成不好的影响。 　　“别听卡莲乱说啦，爸爸。”樱满脸无奈地的叹气，“就是我们跟母亲大人分头行动，去了阿特拉斯院——” 　　那件事汐见已经知道了，正是靠着阿特拉斯院的记录，她们才能得知借给玛修力量的从者真名，才能掌握狮子王计划的大致面貌。 　　但是……据说记录了一切事象的阿特拉斯院的记录媒体，三尖塔赫尔墨斯，并不只记载了这两件事。 　　假如有谁在那里想要知道别的什么事，也不是难事。 　　比如汐见天溪其人。 　　“——看你们的反应，应该是在那里，调查过我的事情了？”汐见故作哀伤，“没想一起生活了二十余年，却还是会被你们怀疑。” 　　他的演技还算到位，加上一向无话不说的亲子关系，樱顿时乱了阵脚，连连摆手否认。 　　“不不不，不是那样——” 　　“爸爸真这么觉得？”卡莲看得透彻。 　　汐见耸了耸肩：“当然不会那么想。会在那种地方想着调查我，绝对不是你们会想的事。应该是还有什么人也在阿特拉斯院，并对我的身份感到好奇了吧？是茨比亚吗？” 　　如果是这个时代的茨比亚，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随后，樱就把在阿特拉斯院的事情和盘托出，包括希望不要对外人提起自身存在的福尔摩斯的事情。 　　“原来如此……福尔摩斯么……”汐见了然，他总算知道了伦敦特异点的魔术协会资料，为何已经被提前整理过。 　　但是一个近代的侦探从者、小说中的人物，能够出现在不同的特异点，真的只是基于抑制力的召唤吗？ 　　不过这都是次要的，眼下比起那个侦探，还有更重要的事。 　　“关于你们在阿特拉斯院也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我也没办法回答你们。”汐见歉意地看着两个女孩，“那也是我一直以来都不知道的答案，虽然最近，脑海里也有一两次浮现出陌生的记忆断片，但那究竟是什么，我仍旧一无所知。” 　　“果然连爸爸都没有答案呢。”卡莲点点头。 　　跟樱不一样，她要更加敏锐和聪慧一点，从很早的时候起，就注意到爸爸没有除了她们以外的家人，爸爸的父母也好、亲属也好，全都没有出现过。 　　在听说了樱带回来的情报之前，她以为爸爸是跟自己类似的出身。 　　“不过……总感觉轻松了不少。”樱露出遗憾的表情，但也释然了。 　　她和卡莲在这种时候过来，并不是为了一定要得到什么答案，只是觉得虽然并非本意，但在背后“打探”父亲的行为让自己很不舒服，才想要聊一聊。 　　“其实也没必要给自己那么多的负担，谁心里都难免有几个秘密，何况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汐见伸出双手，同时抚摸两个女孩的脑袋，“对错也不需要我再反反复复耳提面命，别往心里去啦。” 　　樱被哄得顿时笑开了花：“秘密的话，当然也有就是了。” 　　汐见微微扬眉：“什么秘密？” 　　“……明明刚说完那种话，转头就开始打听。”卡莲捉住汐见的手，从脑袋上挪开，“爸爸真是个糟糕的大人。” 　　“好奇心也是人类的本能嘛。”汐见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你们不回答我就行了呗。” 　　“还是一如既往喜欢诡辩，人类的未来竟然负担在这样的大人身上，真是前途堪忧。”樱只是享受着被揉脑袋的感觉，在那里乐呵呵地笑话。 　　汐见抽开手，一人给了一个轻飘飘的脑瓜崩。 　　“忘了吗，你们也是了不起的大人了。”他退后一步，叉着腰摆出貌似训斥的架势，语气却依旧没有任何气势，“按照樱的归类法，我们都是一丘之貉。” 　　他的话再度引得两人发笑，汐见转身准备下山。 　　“不管爸爸是什么人，来自什么地方，今后如何，我……都是爸爸的女儿，永远相信爸爸！”樱用双手捧成扩音器，在风中说。 　　惊讶的汐见回头看去，看到了卡莲也在点头。 　　他也不禁笑了。 第五十八章 卡美洛攻城战 　　一小时后，圣都攻城战开始。 　　太阳王派遣的神兽使在此之前已经开始佯攻西侧的门，吸引了圣都的防守兵力转移。 　　莫德雷德作为前锋，率领骑兵部队拖住防守正门的高文。 　　主力部队则在这个时候绕过交战的莫德雷德与高文，进攻城门，破门之后便兵分三路，从内部瓦解卡美洛的进攻。 　　计划如此制定。 　　最初也是最难的一步，便是突破城门。 　　当莫德雷德率领那些听命于她的骑兵开始冲锋后，留在大本营的奥尔加玛丽却发现尼托克丽丝不见了踪影。 　　没有她的协助，大魔术便无法通过远在上百公里外的太阳王神代领土发动。 　　这次除了汐见、摩根和斯卡哈先行，其他女孩们留在后方随主力部队行动，待到打开城门后，入城作战。 　　正当主力也即将开拔，奥尔加玛丽万分头疼的时候，尼托克丽丝从冥界之镜里走了出来，手中捧着一个精美的黑色盒子。 　　“抱歉，法老奥兹曼迪亚斯忽然传唤我，我不得不返回大神殿。”她向奥尔加玛丽她们递出盒子。 　　这样东西让让女孩们都吃了一惊。 　　打开盖子，看到里面盛放圣杯。 　　那是原本被魔术王交给十字军后，又被十字军召唤出来的太阳王缴获。 　　依靠圣杯之力让狮子王也无法歼灭领地的太阳王，此刻却忽然将圣杯送给了迦勒底。 　　“法老奥兹曼迪亚斯说，这已经是用不着的垃圾了，让你们处理掉。”尼托克丽丝微微皱眉，努力转述太阳王的话语。 　　大家也很配合地不去吐槽法老的傲娇，玛修将圣杯收纳进盾牌里后。 　　奥尔加玛丽便立刻开始准备她的大魔术，为打先锋的莫德雷德提供火力支援。 　　因为时间和魔力有限，她只能够发动一次。 　　“我名为法老尼托克丽丝，曾经短暂统领过上下埃及的女王，于此允许你使用我等的土地上与天空！” 　　伴随着尼托克丽丝的权杖砸在地面，奥尔加玛丽感受到魔术的完成，她默默地用念话想尼托克丽丝道谢之后，开始咏唱阿尼姆斯菲亚传承的咒文： 　　“Stars，Cosmos，Gods，Animus，Hollow，Void，Anima，Animusphere……” 　　天才魔术师，基尔什塔利亚·沃戴姆提出的魔术理论，因为只有在神代才能实现，而被称为纸上谈兵的顶级天体魔术。 　　其名为—— 　　“『冠位指定/人理保障天球』（GrandOrder/Anima Animusphere）！” 　　—————— 　　作为前锋的莫德雷德，带领骑兵快速突进，圣都在视野里不断放大，先锋骑兵部队，再有十来秒，就会进入城墙上弓箭兵的射击范围。 　　她看见了高文，那家伙正站在城门之外，准备迎击。 　　“……啧，还没准备好吗？” 　　因为进军之前，汐见说过会有火力掩护，但到现在仍旧没有踪影。 　　如果没有也就算了，大不了杀进去。 　　偏偏说过有，莫德雷德更担心己方部队也被波及。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放缓进攻脚步时，忽然借由虽不及Archer职阶，却也超越常人的视力，看到高文抬起了头，脸上写满了惊愕。 　　“什么？”莫德雷德也抬起头，随后露出了跟高文一样的表情。 　　晴朗的天空之上，悬浮着据说是魔术王宝具的光带。 　　而在那些光带的光芒下，无数燃烧着的光点飞速坠落。 　　此刻看上去微不足道，却并不能轻易无视。 　　莫德雷德终于明白火力掩护是什么，她举起长剑，示意先锋骑兵部队放缓速度。 　　原本拔出了圣剑的高文，已经做好准备解放宝具真名，迎击莫德雷德的先手攻击，此刻却已经惊愕莫名。 　　从宇宙召唤陨石而来的魔术，高文生前并未见过。 　　那难道也是摩根的把戏吗？ 　　无论如何，冲突在即，如果不做点什么，圣都必然遭受巨大损害。 　　更遑论特地来到城门之外打算迎击的自己。 　　作为狮子王的第一道防线，领受了『不夜』这一次赐福的高文，决不能毫无还手之力，他躬身将长剑藏于身侧，剑锋微微向上。 　　作为『誓约胜利之剑』的姐妹圣剑，不同于聚集了星之光辉的那一把，它汇聚的乃是太阳的光辉。 　　与『誓约胜利之剑』的一点突破对城不同，『转轮胜利之剑』是用来把靠近的敌军扫平的水平放射型，作为防守圣都正门而言，再合适不过。 　　现在，高文不得不解放宝具真名，用来抵挡即将坠落在头顶的陨石。 　　只要拔剑灌注魔力，剑身内部的拟似太阳就能够运作，延伸至可以看见的范围。 　　“这把剑乃是太阳的化身，另一把圣剑，燃烧一切不净之阳炎。『转轮胜利之剑』！” 　　倾尽全力，将剑身延展到目之所及的长度，高文的圣剑在圣都前的天空扫过，大量的陨石在半途与太阳圣剑的力量冲突，引发了一连串的爆炸。 　　但即便如此，奥尔加玛丽的魔术目标是整个圣都范围，就算是高文的圣剑也无法一扫而空。 　　正门这一侧的损害在高文的奋战下得以免去，然而圣都各处仍旧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爆炸。 　　无暇的白垩之城在这一刻蒙上了伤痕。 　　“不可饶恕，玷污吾王千年王国之人，就由我——” 　　高文痛心疾首，他内心最后一点犹豫也就此消散，即便这些士兵都是特异点生存的人，也要在此歼灭，不让他们触及圣都的门。 　　“到战场上就不要说那些大道理了，猩猩！『向吾华丽的父王发起叛逆』！” 　　莫德雷德挥舞着解放了真名的宝具，同上方落下，瞄准了高文的脖子与身体连接的部分斩下。 　　“莫德雷德卿，事到如今你还是要背叛王吗！”高文立刻第二次解放宝具真名。 　　尽管威力因此降低了太多，却至少能够抵御莫德雷德的攻击，不至于因为破绽而败退。 　　“少装得大义凛然！高文！为什么追随父王，又在这个特异点做了什么，你跟我都清楚得很！”莫德雷德表情也变得狰狞又决绝，“我要清算圆桌骑士犯下的罪孽！” 　　“若要说罪孽，你不也一样！” 　　“我会接受惩罚！但得在摧毁卡美洛之后！” 　　剑锋交接之处，魔力如海啸扩散。 第五十九章 破城之心 　　当莫德雷德拖住高文的时候，攻城也开始了。 　　难民和山之民，以及服从于莫德雷德的肃正骑士，突破防线后来到城墙下，就开始搭建云梯，向着卡美洛的城墙上进攻。 　　“愚蠢，如今正是阳光普照之时！莫德雷德卿，就算是你也没办法挡住我！” 　　正如高文所说，他身负圣者的数字，攻城战爆发的此刻，他的全能力都因此提升。 　　拮抗的剑一点点向着莫德雷德压了回去，就算有魔力放出加持，纯粹的力量比拼上，她也还是被高文占据了上风。 　　“你真的有在这里拖住我们的闲工夫吗，高文。” 　　尽管如此，莫德雷德却没有半点麻烦的表情，反倒露出狡猾的笑来质问高文。 　　“高文卿！右翼第三队请求援军！对方领头的是一名手持朱红长枪的女性！杀得我军人仰马翻！” 　　“高文卿！左翼第一队陷入苦战，有发生溃败的危险！” 　　交织的战场之上，卡美洛的士兵一边抵挡进攻，一边向高文传达这里的情况。 　　“第一队？不可能！那边都是层层选拔出来的精锐！究竟是何方神圣！” 　　尚有余力的高文，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是摩根！是妖妃摩根！”传令的士兵仓促地汇报。 　　战况急转直下，让高文也开始头疼。 　　为了不让敌军展开攻城，他特地率领一半的守城士兵亲自出城迎击，这种战术本来就是兵家大忌。 　　无非是高文手持圣剑，有信心将敌军的先头部队一扫而空。 　　但他不慎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摩根组建的军队，到底有什么底牌。 　　除了摩根和斯卡哈，以及曾经被俘数日的汐见之外，卡美洛方面其实对迦勒底其他人的战斗力一无所知。 　　所以才会在开战的同时，狠狠地吃了一记天体魔术，让高文亲率的城外部队的损失惨重，第二第四队接近覆灭。 　　所幸这些士兵都很特殊，在队伍覆灭之后没有溃退，而是迅速就近整合进其他队伍之中，继续防守敌军的进攻。 　　更糟糕的是，此刻城外平坦的大地上，开始钻出了树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遮挡在攻城士兵的头顶。 　　如此一来，城墙上箭楼里的士兵，射出的箭矢大多都被枝繁叶茂、野蛮生长的树木遮挡，无法命中从云梯下攀爬，要攻上城墙的敌军。 　　甚至连城墙脚下都开始出现贴着城墙生长的树木。 　　和『圣罚』的时候一样的魔术！ 　　依旧记得那一日乱象的高文，深深地皱眉。 　　说是魔术，这些树木却是实打实地存在，那之后整饬正门外的土地，将树木连根拔起，再清理干净土壤，颇让高文费了一番心思。 　　但能够在这种白地令生命繁衍，高文开始理解狮子王为何要俘虏汐见了。 　　“不过是些木头而已！” 　　圣剑内的拟似太阳再度运作，剑身缠绕堪比太阳光辉的火焰延伸出去，炽烈的温度逼得莫德雷德向后退去。 　　他挥出充满太阳之力的一击，剑锋所到之处，树木便熊熊燃烧。 　　然而他的剑却在半途停了下来。 　　另一名骑士杀了出来，挡住了他的剑，是贝狄威尔。 　　正打算冲上去继续跟高文搏杀的莫德雷德愣住了：“你在干什么！优等生！这头猩猩有我对付就够了！赶快进城办你的事！” 　　“不光是莫德雷德，连你这样备受王所信赖的骑士，都被投靠了摩根……”高文眼神中升起些许的愠怒。 　　“我并没有投靠摩根，这只是为了回到卡美洛，打败你，打败狮子王，纠正这片土地上的过错！”贝狄威尔全力架着剑，高文却可以单手握住剑抵抗，“这就是我的使命！为了完成它，不管是摩根还是卑王，我都会借用这份力量！” 　　高文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火焰燃烧的速度赶不上树木生长的速度，阳光被枝叶遮得只剩下斑驳的光点。 　　这并不足以损害他的力量，问题在于那从头顶飞过去的斯芬克斯。 　　侧门的佯攻被察觉后，卡美洛的士兵就开始固守，因此尼托克丽丝立刻命令神兽使分出别动队，赶来正门协助攻城。 　　轻易突破了防线的斯芬克斯直扑城门。 　　“切……”莫德雷德暗暗咋舌。 　　“你应该也知道，没有狮子王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可能入城。” 　　这正是高文能够继续在这里与两位同僚缠斗，不去担心斯芬克斯打算从正面突破的城门的理由。 　　也是高文能无视兵家大忌出城迎敌的第二个理由。 　　不可能被攻破的城门，可以让他无后顾之忧地战斗。 　　大军后方的矮坡上，汐见正看着逐渐胶着的战况。 　　让战场生长出树木干扰卡美洛士兵的攻击，同时掩护联合军攻城后，有更多的肃正骑士正从城墙上跳下来，加入战斗。 　　不同于此时交战的士兵，肃正骑士的战斗力更为强大，己方士兵的伤亡正开始扩大。 　　“若是需要协助，尽管开口便是，来自迦勒底的御主啊。” 　　深不可测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又是这种无声无息靠近的方式，汐见每次都只能感受到死亡的概念靠近。 　　“城外的战斗于我军有利，现在卡美洛正以添油战术，让更为强大的肃正骑士进入战场，要不了多久，战场上大概就只会剩下我们迦勒底和那些神兽了。”汐见对着城门握紧了拳头，“但是我不会请求你出手，山中老人，因为你并不属于任何一方，而未来应该握在人类手里。” 　　“司掌生命的权能，仍旧以人类自居，汝不愿丧失为人之心的信念，值得赞扬。” 　　山中老人的身影随着这句话而远去，遮天蔽日的沙尘暴忽然涌起，遮盖了卡美洛城外的战场。 　　搞不懂这个老人到底在看着什么，汐见摇摇头，他低声对着无人的四周，说了句感谢对方出手，便冲了出去。 　　莫德雷德说过，城门不可能打开。 　　因此才制定了攻城战术，由城墙攻入城内，寻找从内部开启大门的办法。 　　但是攻城的士兵虽然占据了 城墙上的箭楼，却也陷入了包围，死伤的鲜血沿着白垩之城的外墙躺下，染红了城头。 　　汐见宛如一道疾风穿过战场，从那些停止生长的树木顶上跑过，落在了城门之前。 　　如此正式站在城墙之前，他诧异地发现自己理解了原因。 　　城门本身就属于一种概念防御，某种意义上与摩根的『无罪者之庭』相似，只有善良之人才可以通过。 　　『绝不蒙尘的灵魂，不会被世间邪恶扰乱的灵魂，自诞生之日起便不曾丢失纯粹的灵魂。果然，你甚为合格。』 　　初次见面时，狮子王裁定他时说过的话语，此刻犹在耳边。 　　那是『圣拔』的标准，在上千人的难民里，也不过只有三人符合这个标准。 　　汐见无论如何也不理解自己居然符合这个条件。 　　他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做自己认为正确，今后也不会后悔的事。 　　没有过去，所以将影之国当成自己的出发的道标。一路行来，汐见自认问心无愧，却也不觉得到了狮子王所评述的地步。 　　与善恶无关，与对错无关。 　　自己一路走到这里的确是是要去拯救人类的未来。 　　但更多的是出于私心，为了樱、卡莲还有格蕾她们依旧生活的世界，能够继续迎来明天。 　　属于一个不成熟大人的渺小心愿。 　　“此为我之幻想，我之期待，我之前路，既为人亦非人的宿命——” 　　以冈格尼尔为杖，汐见向着城门缓缓开口。 　　“——『抵达究极的幻想』！” 　　伴随着真名的开示，斯芬克斯也没办法破坏分毫的城门轰然崩塌。 第六十章 卡美洛城内的混战 　　卡美洛城门的陷落振奋了战场上的士兵，本来已经开始绝望的他们，被这一战果鼓舞，纷纷欢呼着向着城门内涌入 　　进城之后,联合军士兵自然按照预先的战术,分成三股,向着城内分散进攻城内。 　　“做得不错,爱徒。”斯卡哈落在汐见身边，士兵从他的两侧快速通过。 　　摩根也赶了过来：“城外高文的部队已经被清扫得差不多，高文的身影也消失在了沙尘暴之中，阿拉什带领攻城兵正在挨个攻陷城内制高点，其余士兵跟随樱她们正在往城门这边——” 　　正当她冷静地说明着情况，一柄两米左右的长戟飞了过来，瞄准了摩根。 　　武器理所当然地被汐见的冰魔术拦下，但也打断了摩根的话语。 　　她抬起不悦的眼睛，扫过正前方。 　　向中间进军的士兵死伤不少，他们被一群黑色的肃正骑士拦了下来。 　　“阿格规文的狂化肃正骑士——”汐见微微皱眉，“看来进城只是第一步，要想见到狮子王没那么容易。” 　　“那就由我来为吾夫开辟通向阿尔托莉雅王座的道路。”摩根抬手，魔枪成型的瞬间发射。 　　试图抵挡的狂化肃正骑士被洞穿，魔枪在人群中间爆炸。 　　尽管击飞了许多，但比起余下的数量，还是有一点杯水车薪。 　　从城内各处依旧有着无尽的士兵杀出，通向王城长长台阶的道路更是站满了手执各种武器的肃正骑士。 　　汐见已经不想再继续去细数数量了，他已经猜到联合军的人数根本不够。 　　掌握着塔之权能的狮子王，可以不断地创造这些只知战斗不知疲倦的士兵。 　　“你们在磨蹭什么！还不赶快杀进去！” 　　莫德雷德从城门上跳下，冲进肃正骑士中砍杀，剑锋所过之处，只有铠甲与血液翻飞，被鲜血沾染的她，渐渐变得狰狞，让人联想到狮子王给她的『暴走』。 　　“Saber！小心！” 　　冲进城来，开始与大家一起攻击肃正骑士的樱，这时发出了惊呼。 　　头顶传来无尽的寒意，莫德雷德蓦地抬头，看到紫色铠甲的骑士挥舞散发着湖光色魔力的长剑，向他斩了下来。 　　当——！ 　　兰斯洛特的攻击看准了莫德雷德破绽，却没能得手。 　　因为她并非孤身一人，玛修冲了上来。 　　“那面盾牌——”兰斯洛特的瞳孔震动，他认出了这面盾牌。 　　并从玛修的面容中，那与某个被头发遮住一只眼睛的骑士。 　　“哈！这下阖家团圆了！”莫德雷德大笑着嘲讽。 　　“莫德雷德骑士，兰斯洛特骑士就交给我来对付！”玛修看上去异常愤怒，与莫德雷德印象中相当羞涩内敛的少女大相径庭。 　　多半是被加拉哈德赋予的灵基影响到了内心，她的甲胄也产生些许变化，魔力编织的裙摆显现，身上散发出的魔力比往常更加强大。 　　“换作平时我肯定就让了，但现在可不行！”莫德雷德在玛修身边架起剑，“同为反抗父亲的家伙，就让我帮你尽尽孝心吧！” 　　“是！” 　　在莫德雷德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声音里，玛修和她一起冲向兰斯洛特。 　　斯卡哈这时挑翻两名肃正骑士，对同样在冲杀敌军的汐见说：“孩子们由我带队，你跟摩根快去狮子王那边！” 　　“明白了。卡莲，玛丽，立香，你们在这里带领其他从者，跟着大师父进军！格蕾和贝狄威尔，跟我和摩根来！” 　　正面被兰斯洛特和大量的肃正骑士阻挡，加上莫德雷德与玛修正在交战，只能想办法从城内迂回到通向王城的阶梯。 　　奔走在卡美洛城内，可以发现这里的房屋精致华美，远超时代所能拥有的规模，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生气。 　　被迎入圣都的居民并不在这里生活，他们都已经被狮子王连同灵魂一起，收纳进了圣枪之中。 　　“停下。” 　　摩根忽然冷声喝止跟随汐见突围的格蕾和贝狄威尔。 　　可即便如此，除了一开始就察觉到的汐见，他们两人都慢了半拍，触碰到了悬浮在空无一人街道中的密集丝线。 　　“这个……是……” 　　双臂被丝线缠绕，交叠在身前，双腿也动弹不得，她能感觉到这些丝线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撕裂她的身体。 　　同样动弹不得的还有贝狄威尔，缠绕在脖子上的丝线逐渐收紧，让他呼吸困难。 　　“上面吗！” 　　汐见看也不看，冈格尼尔在他的头顶划过一道弧线，与红色的光芒撞击，引发了爆炸。 　　“在我看来，命运就如同死神。”崔斯坦缓缓开口。 　　烟尘散去，汐见切断了那些束缚格蕾和贝狄威尔的丝线，提枪挡在前面，与崔斯坦对峙。 　　“数日前阁下还曾想尽办法，要跟随摩根从卡美洛脱身，数日后的现在，却又与摩根回到了这里。如此徒劳无功的行为，没想到王看中的男人到底也只有这种程度，我很悲伤。”他一边说着漠不关心的话语，一边拨动弓弦。 　　箭矢从四面八方袭来，密集得如同倾盆大雨。 　　不止如此，当汐见想要利用反击的间隙前行之时，就会触碰到那些近乎透明却又坚韧无比的丝线。 　　这条街道，这一带已经彻底化为杀人陷阱。 　　“王似乎还对你抱有期待，但我不能再让你出现在王的御前，蛊惑她的内心。”崔斯坦冷冷地说，“更遑论还带着背叛了王的骑士，和意图摧毁这座城市的妖妃。四周已经被我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算这具身体四分五裂，也会将你们绞杀。” 　　“这里交给我和格蕾女士，请您与她先行。”贝狄威尔握紧拳头，他知道崔斯坦的天罗地网拦不住汐见与摩根，“王相见的是你。” 　　汐见对此不能赞同：“但要履行使命赎罪的是你，我可不能保证有余力对狮子王手下留情，等着你解决完这边之后再过来。” 　　“那就请吾夫先去对付阿尔托莉雅，我解决了这边，就带着他们与你汇合。” 　　将魔枪重重地插入地面，摩根双手拨了一下长发，几根银丝缠绕在她的指间，缓缓飞出化为使魔。 第六十一章 撕裂的天罗地网 　　用头发创造简易的战斗使魔，其灵感来自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 　　作为试探崔斯坦的陷阱而言是最好用不过的武器。 　　“在发什么呆，吾夫？时间不等人，狮子王随时可能启动圣枪，召唤尽头之塔。”摩根伸出手指，遥遥地指着崔斯坦，“快走吧。” 　　伴随着摩根的话语，一根根头发编织而成的使魔，向着崔斯坦发起了进攻。 　　苍鹰、猫头鹰、猎隼，诸如此类的形象，或是俯冲时伸出利爪，或是发射出魔弹，它们伶俐又矫健的身躯穿过崔斯坦在这一带布置的丝线，发出一连串清脆的断落音。 　　崔斯坦深深地皱眉，手指快速拨弄那张琴弓，不同音调的音符飘出，化作无形箭矢迎击。 　　接二连三地爆炸再度掀起浓烟，危机感涌上心头，崔斯坦迅速侧身闪避，一把长剑划过脸颊，重重地扎在坚硬的地面上。 　　和使魔一样的材质，也是摩根用头发编织而成的进攻手段。 　　速度、力量和强度都不同于那些飞鸟，崔斯坦的箭矢就算命中，也无法做到一击摧毁。 　　“竟然只用这种使魔迎击，看来我被轻视到了某种地步啊，摩根。”崔斯坦拨动琴弦的手指更加快速。 　　更加密集的箭矢飞出，穿过渐渐散去的烟尘，直奔几人所在的方位，却没有听见命中目标或是被格挡的声音。 　　意识到什么不对的崔斯坦猛然回头，贝狄威尔抽出细长的剑挥下，逼得崔斯坦以弓为剑接招。 　　不等他思考清楚，贝狄威尔是如何在没有触碰到尚未被切断的丝线，就来到自己身后，那个身披斗篷，脸藏在兜帽下的少女，已经抓住崔斯坦此刻的破绽，举着朱枪，向着他的脖子刺了出来。 　　微微闪身避开这一击，崔斯坦注意到汐见已经不见了，只有摩根还在这里。 　　能够避开他的丝线，直接进攻自己，崔斯坦确信这多半是摩根的魔术。 　　“收手吧，崔斯坦卿——”贝狄威尔咬紧牙关。 　　他并非真正的从者，力量上并不足以压制拥有赐福的崔斯坦。 　　“你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恳切，但我的内心却没有任何触动，甚至感受不到你的悲伤。”崔斯坦腾出手去，捉住了格蕾手中的枪，“女士，现在是我与旧友叙旧的时间，就请你暂且退避吧。” 　　他说完用力一推，格蕾往后退了几步，崔斯坦于这一瞬间拨弦。 　　更多的丝线迎面而来，就算看不清数量，格蕾也知道其间的危险所在，举枪抵挡却连人带枪被一并束缚。 　　这时，有羽箭从城内的房屋上飞来，直奔无法动弹的格蕾。 　　“碍事。”摩根轻轻打了个响指。 　　旋风骤然出现，席卷了这一带的街道，羽箭在飞行途中被卷入，无法再命中目标，站在房顶埋伏的肃正骑士，也被逐渐扩散的风刃波及，身体逐渐被撕裂。 　　此前，崔斯坦看准打算迂回的汐见他们，在这一带补下了半径二十米的丝线杀阵，现在却被摩根用魔术破坏殆尽。 　　狂风中，从束缚中脱身，重获自由的格蕾抬手遮挡，她的兜帽随风落下。 　　但比起这个，更让她惊讶的是，埋伏在房顶上的肃正骑士和士兵，数量极为惊人。 　　从一开始卡美洛就做好了会被攻破城门的准备，并着手在城内布置了大量兵力伏击。 　　之所以这一带比较空旷，无非是崔斯坦的拿手好戏会误伤到友军，他才特地将兵力分散埋伏起来。 　　“……那名少女是……”崔斯坦看到格蕾的容貌，暗暗吃了一惊。 　　这是他第一次注意到迦勒底一行之中，居然有跟王容貌完全相同的人。 　　是王室的后裔吗，还是说—— 　　“那位女士是某个为了复活吾等之王，而代代传承着某个仪式的村子出身。”贝狄威尔已经知道了格蕾的来历，“那名少女身负着作为王的身体这这一宿命。” 　　“王的身体……”崔斯坦立刻明白这个宿命指的是什么，“你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投靠摩根的吗，贝狄威尔卿？” 　　贝狄威尔断然否认：“不！复活亚瑟王的仪式的确是摩根设立，但我与他们同行，是因为这名少女要斩断与吾王的因缘！” 　　“原来如此，是正确的选择，但这意味着要作为敌人，去到王的御前——”崔斯坦猛然发力，将贝狄威尔连人带剑推开后，快速拨动弓弦射击。 　　在银之臂的骑士格挡这些无形之箭的同时，更多的肃正骑士从城市的街头巷尾陆续冲出来，将三人包围在这里。 　　“就算被你们说是卑鄙也没有关系，不管是挚友也好，王的容器也好，还是说别的什么人。”崔斯坦缓缓睁开眼睛，金色的眸子里只有冰冷的情绪，“要想通过这里，就只有跨过我的尸体。” 　　他对摩根没有什么想法，摩根也同样不会对崔斯坦的忽略有什么意见。 　　大家只是这篇战场上的敌人。 　　“是吗，那就只能请你先死在这里了，骑士崔斯坦。”摩根微微抬手。 　　她留在这里拦路，无非是想亲眼看看名为『崔斯坦』的骑士，是什么样的存在。 　　至少现在看来，对那孩子而言，以此为名的『妖精骑士』赐福，不算辱没。 　　——话虽如此……那孩子在两千年的时间里，一直都留在汐见身边照顾和养育，自己反倒像个离异后见不到孩子的母亲…… 　　——不过也没办法，毕竟他就是能一边打仗一边好好照顾孩子啊。 　　这样想着自己的事情，摩根面无表情地用魔术歼灭着围上来的肃正骑士，格蕾和贝狄威尔都还能战斗，她就不会全权处理。 　　而且…… 　　这些肃正骑士里面混杂了狂化的类型，阿格规文估计也在附近埋伏，她要清理这些碍事的杂兵，顺便提防其他圆桌骑士的冷箭。 　　又或者说……阿格规文其实已经准备去拦截汐见了。 　　想到这里，摩根也觉得需要略微调整方针。 　　“宝具——”她微微抬起手，“『业已无法抵达的理想乡』。” 第六十二章 暗剑，展现锋芒 　　莫德雷德对加拉哈德其实并没有太深的想法。 　　她只知道那家伙是兰斯洛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搞出来的儿子，因为出身的问题，而不被待见。但加拉哈德又因为自身的出色，被亚瑟王接纳，成为位于灾厄之席的圆桌骑士。 　　当那个家伙没有响应狮子王的召唤，反而将力量借给了少女玛修之后，莫德雷德也还是相当意外。 　　特别是当她又知道了玛修的身世。 　　同为被制造出来的孩子，莫德雷德对玛修的认同感，或许比对加拉哈德本人更多一点也说不定。 　　而现在，兰斯洛特正因为发现了玛修的身份，被少女举着盾牌打得节节败退，莫德雷德都有些快要插不上手。 　　“对王有疑问的话，就该去追问！王的行为有错的话，就该去与之战斗！这才应该是你的骑士精神吧！” 　　玛修一改平日里的温柔沉静，语气严厉至极，一边质问一边进攻兰斯洛特，逼得内心陷入混乱的兰斯洛特只能不停地防御。 　　“即便手段有失道义！那也是王为了拯救人民而不得不下的决断！”兰斯洛特试图反驳玛修，“也定是因为没有别的选择！” 　　“其结果就是虐杀无辜之人吗！”玛修厉声质问。 　　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放空了思绪，此刻的一言一行，全都是来自对加拉哈德信念和力量的感同身受。 　　“你就真的相信那是正确的吗！” 　　像她的盾牌砸在兰斯洛特格挡的剑上一样，玛修的每句话语都想重锤般落在了兰斯洛特心头，诘问着他在这个特异点的所作所为。 　　“这已经与个人感情无关，狮子王的选择已经超越了我们的理想——”兰斯洛特辩解着。 　　连湖之骑士都未曾察觉，比起力量，他的内心先一步开始弯折。 　　当莫德雷德的背叛后，他曾与众同僚一起，再度对着狮子王起誓，绝不做出这样的背叛行为。 　　然而面对玛修振聋发聩的质问，兰斯洛特却只能不停地辩解，将这一切合理化。 　　如果连自己也屈服，放弃继续追随狮子王的话—— 　　“身为骑士，当全力护国、保卫人民、以诚为荣！像你这样的强者，身为骑士，身为父亲，难道就不曾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过羞耻吗！” 　　兰斯洛特勉强挡住本可以轻易打退的一击，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将圣都的地面砸了个大坑。 　　他无力地躺在哪里，四周的砍杀声似乎与他不再有关。 　　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才是应该做的事，兰斯洛特不明白，所以才向狮子王请求了名为『凄烈』的赐福，好助他能看清大局。 　　但是这个赐福却如同一把双刃剑，让兰斯洛特的内心割裂，一边忠于狮子王的命令，一边却又对狮子王的行为抱有怀疑，悄悄收容从圣拔落选的难民，将他们安置在沙漠与山岳地带的隐蔽营地。 　　或许从一开始，自己就错了。 　　“清醒些了吗，兰斯洛特卿。”玛修提着盾牌，缓缓向他走来。 　　“被那盾牌重重地一击，谁还能不清醒——” 　　兰斯洛特挣扎着起身，低声感慨，话语却被铁一般的声音打断。 　　“是吗，果然你也要跟莫德雷德一样，背叛狮子王啊。”阿格规文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 　　“阿格规文！” 　　莫德雷德感到一阵不妙，立刻踹飞旁边的卡美洛士兵，提着剑冲了上来。 　　身为狮子王的辅佐官，却出现在这种前线，那个男人绝不会无缘无故过来，必须阻止他。 　　“这是吾王给予的仅有一次的权力，能够改写赐福。”阿格规文抓住了兰斯洛特的头，“圆桌骑士不能再继续减员，既然你的内心无法坚持效忠，那就放弃内心，成为能替吾王杀尽敌人的利刃。” 　　兰斯洛特举起剑要反击，但已经晚了。 　　他因为吃了盾牌结实的一击，加上内心的动摇，此刻更是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你就化身为狂战士，战斗到最后一刻吧，兰斯洛特。” 　　“你丫！” 　　莫德雷德愤怒地向阿格规文斩去。 　　因为这家伙把用在肃正骑士那种人偶身上的狂化魔术，施加在了圆桌骑士身上。 　　即便是迎面而来的长剑，也没能让阿格规文的眉毛动一动。 　　狂化在一瞬间完成，克拉伦特无法砍下阿格规文的脑袋，魔剑被兰斯洛特左手硬生生地接住，鲜血沿着剑身流出。 　　“快放手！混蛋！”莫德雷德知道狂化会带来什么程度的力量增幅，她试图抽剑，却发现纹丝不动。 　　暗红色的不祥魔力侵蚀着莫德雷德的剑，莫德雷德感觉到剑正在脱离她的控制。 　　“Arrrrr……”兰斯洛特双眼被血色污染，发出囫囵的声音。 　　他的右手提着阿隆戴特，刺向莫德雷德。 　　“Saber！快回来！” 　　樱忽然开口，令咒的力量要将莫德雷德拉开距离。 　　莫德雷德不得不松开手，接受了令咒的力量，向后退开。 　　所有人都看到莫德雷德的剑缠上了可怖的暗红色纹路。 　　『骑士不死于徒手』。 　　兰斯洛特生前曾有着在被设计夺走了武器之后，以树枝击败敌人的逸闻，成为英灵后，这个逸闻升华为他的宝具之一，能够将手中的东西当作武器。 　　而如果武器原本就是宝具，则会以原本的等级落入他的支配。 　　没有解放真名挥剑，是莫德雷德此刻最大的失误。 　　“灵基反应变化，骑士兰斯洛特的职阶变成了Berserker！但是灵基规模比奥尔良的时候更加强大！” 　　一直关注着这边战况的罗玛尼，这时候向樱她们传达了这个极为糟糕的变化。 　　“混蛋，连我的武器都……”莫德雷德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恼怒不已。 　　阿格规文对此并无感想，确认自己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出手成功使兰斯洛特狂化之后，他就转身打算离去。 　　“克拉伦特本就存放在亚瑟王宝库内的武器，你不过是盗取了那把剑而已。” 　　说完，阿格规文的身影消失在密密麻麻的肃正骑士之间，只有发狂的兰斯洛特，提着两把剑冲向最近的玛修。 第六十三章 发狂的兰斯洛特 　　在圣杯战争中，狂化，Berserker这一职阶，最初是为了让弱小的英灵也能发挥出强大战斗力而存在，但随着数次圣杯战争的举行，参加者们便发现了另一种思路。 　　如果弱小的从者都可以依靠狂化与优秀的从者打得不相上下，那如果从一开始就在召唤一流的从者时，附加上狂化的话，就能获得比此前更加强大的战斗力。 　　第五次圣杯战争中出现的Berserker，赫拉克勒斯就是最明显的例子。 　　汐见在第四次圣杯战争计划召唤Berserker，也只是为了最大限度减少与从者理念的不合，让从者作为纯粹又锋利的刀去战斗。 　　——只不过后来的预定，“稍微”有那么一点超出他的预料就是了。 　　兰斯洛特，有着最强圆桌骑士称号的一席。 　　传说中曾与拥有太阳祝福的高文战斗至日落，并最后最后重创高文，成为让那份伤势成了高文最后的死因。 　　现在，这名骑士的赐福被扭转，从能够助他看清大局、辨明大义所在的『凄烈』，转化为了『疯狂』。 　　那是与Berserker的职阶技能狂化似是而非的东西，根源是狮子王的赐福。 　　因而……带来的增幅也远比召唤时采用的狂化咒文更加强大。 　　手持『无毁的湖光』与『灿然辉耀的王剑』，发狂的兰斯洛特再看不到任何先前的迷茫和苦恼，他已经彻底化为要将眼前敌人撕咬殆尽的猛兽。 　　双剑重重地落下，举盾的玛修奋力格挡，仍然被震得双臂发麻。 　　而这种不顾一切的全力攻击，如暴雨般席卷而来，现在轮到她节节败退，完全没有机会反击。 　　“Aaaaaaaaa!!” 　　双目鲜红的兰斯洛特只能发出凄厉而恐怖的嘶吼，玛修渐渐感到吃力，快要支撑不住。 　　但这片战场上，她并非孤军奋战。 　　就在玛修举盾的架势被打破，露出致命的破绽时，兰斯洛特却没办法进一步攻击。 　　斯卡哈的朱枪，走笔直的路线直取面门，逼得兰斯洛特用剑格挡，被打断了疯狂的进攻节奏。 　　“没想到前几日交手的最强骑士，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斯卡哈感喟不已。 　　传说阿格规文生前因为撞破兰斯洛特与桂妮薇儿的奸情而被当场格杀，那么如今阿格规文的行为，是否有着挟私报复的可能性呢？ 　　不管怎么样，进一步将圆桌骑士说服，拉拢到迦勒底这边反抗狮子王的可能性破灭了一个。 　　“玛修，拿好盾牌随我进攻！” 　　现在汐见与摩根都深入卡美洛城，斯卡哈要肩负起带领众人推进战线。 　　“是！斯卡哈大师父！” 　　在迦勒底也曾拜托斯卡哈训练自己的玛修，重新打起精神，跟着斯卡哈冲了上去。 　　尽管被疯狂吞噬了理性，但身经百战磨练出来的武艺却没有消失，更遑论他还握着从莫德雷德手中夺来的宝具。 　　不管是斯卡哈快如闪电的枪法，还是玛修坚不可摧的盾牌，双方的攻击都被兰斯洛特挡了下来。 　　最强的骑士辅以狂化的狮子王赐福，战斗力已经跟之前不可同日而语，甚至能够看准时机反攻，倒逼斯卡哈防御。 　　“何等的力量……”斯卡哈颇为震惊。 　　这股蛮力已经快要跟当初的狂王差不多。 　　况且自己来到迦勒底，实力也被抑制到一般意义上的优秀从者水平，打起来可以说根本不是爱徒的对手。 　　咆哮着的兰斯洛特踏出一步，『无毁的湖光』泛滥着幽蓝色的魔力，要斩断斯卡哈的躯体，但他的架势在这个瞬间失去了平衡，剑刃没能接近斯卡哈。 　　在兰斯洛特的脚边，白色的小型梅杰德神出现，妨害了他脚下的平衡。 　　上方更是有许多圣甲虫如炮弹班般飞来，它们在接触到兰斯洛特挥砍的剑刃时，就发生了一连串爆炸。 　　这是尼托克丽丝的支援。 　　她在保护与肃正骑士交战的女孩们同时，也用魔术支援。 　　但是兰斯洛特身上的对魔力十分棘手，就算有高速神言，尼托克丽丝也必须发动三节咒文以上的魔术才能进行有效打击。 　　就算没有罗玛尼那边的报告，也能看得出兰斯洛特身上的魔力水平还在暴增，不同于莫德雷德的『暴走』，可以有意识地选择。 　　『狂化』会让兰斯洛特无视身体的负担使用力量。 　　“赶快把我的剑换回来！” 　　趁着尼托克丽丝的攻击让兰斯洛特立足未稳，莫德雷德冲了上来，一拳打在兰斯洛特脸上，并打算夺回自己的武器。 　　失去了王剑，赤手空拳的她就算依靠魔力放出，也很难对兰斯洛特造成有效伤害。 　　莫德雷德发现用尽全身的力量，也没办法让兰斯洛特松手，反倒是被她按住的双臂缓缓抬了起来。 　　看到『无毁的湖光』贴到了铠甲上，她不得不放手后退，却仍然被湖之圣剑从胸前的铠甲上划过，留下了一道很深的痕迹。 　　看起来没有伤到身体，随后剑痕泛起幽蓝光芒。 　　“糟——” 　　那道剑痕猛然爆发，穿透了铠甲，伤到了莫德雷德的身体。 　　『缚锁全断·过重湖光』。 　　有意地给予湖之圣剑过负荷，让剑身内藏的魔力爆发出来。 　　这种招数会给兰斯洛特带去相当程度的负担，但如今已经化身为狂战士的他，自然是无所谓。 　　“莫德雷德！”玛修接住了夺剑失败的莫德雷德。 　　在后方和其他人一起确保肃正骑士不扰乱战斗的樱，立刻开始对莫德雷德进行治疗。 　　“就算说不出话，也能解放宝具的真名吗……”斯卡哈看出了问题所在。 　　狂战士往往会因为失去语言能力，大都无法使用宝具。 　　但兰斯洛特此时的情况却充满了例外。 　　能够行使宝具，精灵的祝福也好、驱魔的戒指也好，全都依旧生效。 　　不止如此，夺走了莫德雷德宝具的兰斯洛特，做出了让莫德雷德愤怒又惊愕的举动。 　　他举起缠绕着暗紫色魔力的王剑，剑身的魔力陡然暴涨。 　　玛修放开莫德雷德，冲了出来。 　　“『已然遥远的理想之城』！” 　　在兰斯洛特解放被他支配的王剑真名之力的同时，玛修开示了雪花之盾的真名。 第六十四章 尽头之塔启动 　　穿过街道，终于抵达通向王城的狮子王御座所在的长阶梯前时，汐见天溪发现了一个事实。 　　也是靠近这边，肃正骑士的数量就越少，站在两段台阶之间的平台上，汐见回头看向城内，肃正骑士向着城门各处涌去。 　　越是靠近大本营，反而防守越发薄弱。 　　难道狮子王就这么有信心将迦勒底挡在城门附近吗？ 　　从倒在地上的肃正骑士身体里抽出长枪，汐见看着无人的阶梯顶端，如此猜测着。 　　然后，大地的震动回答了汐见。 　　卡美洛的城内发生了剧烈的变动，那些一尘不染的房屋渐渐崩塌，大地也出现深不见底的裂痕。 　　整个城市都在摇晃，汐见调整姿态站稳，望向狮子王的王城。 　　位于卡美洛中心的高塔，发出厚重的机关响动，正一点点地升了起来。 　　尽头之塔。 　　狮子王看来已经不打算继续在这个特异点选拔人类，她启动了圣枪作为尽头之塔的机能。 　　必须加快脚步。 　　汐见往台阶上方奔跑，城市开始崩塌，但王城附近还维持着最原本的姿态。 　　身后比太阳更加明亮光芒照亮白垩之城，一道足以焚毁城市的光束射向中央的高塔，却没有丝毫效果。 　　太阳王的大神殿也来到了附近，那个男人似乎就等着狮子王启动尽头之塔这一刻。 　　但与原本预想不同，圣枪在启动过程中，会生成有着肃正性质的防御概念，就算是太阳王大神殿的丹德拉大电球，也没办法突破。 　　不止如此，无意坐以待毙的狮子王，让尽头之塔展开了反击。 　　与丹德拉大电球威力不相上下的光束发射，命中了奥兹曼迪亚斯的神殿。 　　在这个十字军最后一次东征的中世纪，汐见却仿佛看到了近未来才有的战舰与要塞战斗。 　　更要命还在后面，更多宛如炮台一样的攻击，对准了卡美洛被进攻的三道城门方向。 　　这哪里是尽头之塔，这是尽头的光棱塔吧！ 　　暗暗吐槽的汐见漂浮起来，以低空飞行魔术冲向王城大门。 　　紫红色的锁链在这时蔓延开来，结成了罗网妨碍汐见。 　　英灵杀手。 　　阿格规文用来束缚静谧哈桑时使用过的魔术，就算不能立刻束缚人类之身，也没那么容易被撞断。 　　当他减速准备挥枪斩断这里的锁链时，拔剑的声音在耳边微微响起。 　　这个辅佐官用尽全力的一击，将汐见打落至台阶上，撞出了巨大的凹坑。 　　缓缓起身的汐见，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倒是毫发无损。 　　“没想到狮子王的辅佐官都要上前线，你不是文官吗？”汐见戏谑地挑衅。 　　“我等圆桌骑士皆文武双全，不仅要治理国家，更懂得如何在战场上拼杀。”阿格规文落汐见背后的上方台阶，占据了地形优势。 　　“劝你还是放弃比较好，死在这里不值当。”汐见嘴上劝说，双眼却冷静地审视着阿格规文。 　　这个男人的气势与此前相见时截然不同。 　　明明没有让狮子王赐福，却能使人感觉到变强了。 　　“生死都无所谓，尽头之塔已经启动，王的千年王国必然实现。”阿格规文缓缓走下台阶，“我要做的就是在这一切实现之前，把你绊住，不让你妨碍王的计划。” 　　“王的计划……所以你甚至不惜把对肃正骑士用的狂化，用在自己身上啊。”汐见说完，猛然睁大眼睛，提枪刺出。 　　用狂化增幅自身能力，却看上去依旧冷静。 　　汐见甚至开始好奇起来阿格规文的职阶，可惜他被狮子王夺走了迦勒底御主的身份，就算斩断契约也依旧如此。 　　除非狮子王主动归还。 　　都没办法让罗玛尼支援一点情报，汇报一下战场的局势。 　　“当然的事情，为吾王献上包括生命在内的一切，在所不辞。”阿格规文一抬手。 　　无数魔力汇聚而成的士兵出现在漂浮的碎石上，或是向他发起突击，或是射出弓箭。 　　远近皆备。 　　“那魔术，是摩根教你的吗？”汐见的枪舞得水泼不进，他还有空问这种琐事。 　　阿格规文怒目圆睁：“是谁教的不重要，如果这能成为亚瑟王的力量，我就会用。” 　　“哦，是吗。”汐见冷漠地应声。 　　他并不是那么喜欢共情的人。 　　特别是对敌人。 　　这个男人看上去心如磐石，一般意义上的言语没办法挑衅和动摇，但如果进一步加重这方面的攻击，就会将摩根波及。 　　就算不是同一个人，汐见也总觉得一旦开了口，心里就不是滋味。 　　“既然能站在摩根身边，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本事吧。” 　　阿格规文挥手，更多的锁链飞了出来。 　　他坚定地执行者自己的战术，拖住汐见，直到圣枪启动完成为止，都不会让汐见再见到王，让王受到这个男人的蛊惑。 　　亚瑟王将成为即将完成的完美国家的统治装置，这种家伙的存在就是妨碍这一切实现的眼中钉肉中刺。 　　是不可以允许留下来的存在。 　　“『崇高圣战』。” 　　汐见抓住缠绕在手臂上的锁链，低声说。 　　闪电从天而降，阿格规文不得不拼命对抗。 　　他还是小看了汐见。 　　这魔术的规模，已经远不是普通魔术师可以定义的范畴。 　　那些浮现的卢恩文字化作光弹发射，阿格规文只能以类似的魔术反击。 　　“我说过已经没时间陪你在这里玩——”汐见举枪横扫，却被阿格规文举剑挡下。 　　他看得出这个男人正在不断地用狂化强化自身，一次又一次，如此一来就变得极为难缠。 　　如果不把他杀到灰飞烟灭，就算只剩一颗脑袋，恐怕也会死死地咬住汐见的脚踝，让他不得不抽出时间来对付。 　　“那，这里也交给我来处理吧？” 　　与阿格规文相似的锁链魔术显现，互相干涉，妨碍。 　　摩根落在了汐见身边。 　　“你怎么会在这里？格蕾和贝狄威尔呢？”汐见有点吃惊。 　　“他们正往这边赶，崔斯坦已经被我解决了。”摩根抬手拭去汐见脸上的灰尘，“尽头之塔启动的现在，特异点正在转变为世界尽头，别浪费时间了。” 　　“说得好像我想一样……” 第六十五章 高文的决意 　　与此同时。 　　贝狄威尔正和格蕾向着王城方向奔跑，尽头之塔启动，圣都的街市开始崩塌，从王城所在的塔伤，发射出与圣枪同规格的魔力炮弹，轰击着卡美洛的每个角落。 　　他们一边躲避一边加快脚步。 　　摩根已经先行一步，两人只需要跟上即可。 　　“已经没事了吗，骑士贝狄威尔？”格蕾问。 　　“请放心，女士。我已经没事了。”贝狄威尔说。 　　格蕾指的是崔斯坦战死这件事。 　　当摩根解放宝具的时候，崔斯坦也立刻发动宝具『痛哭的幻奏』迎击。 　　两种宝具根本不能同日而语，因而败下阵来，重伤的崔斯坦与贝狄威尔最后叙说了几句心里话后，就带着遗憾与解脱交织的复杂情绪退去了。 　　尽管不是由自己动手，但亲眼看到旧友之死，贝狄威尔也不免感伤。 　　他不可能也不可以归咎给摩根，没有她出手的话，崔斯坦或许就真的把他们拖在了这里，让贝狄威尔无法见到狮子王。 　　大地再次晃动，贝狄威尔脚下失衡，向前摔倒。 　　格蕾伸手去搀扶，他正要向对方道谢，却忽然眼神一凛，拔剑推开格蕾格挡。 　　炽热如太阳的魔力灼烤着空气，贝狄威尔奋力抵挡这把有着太阳化身之名的圣剑。 　　“高文卿……”贝狄威尔深感吃惊。 　　先前被沙尘暴卷入，失去了踪迹高文，此刻又出现在了这里，他看上去经历了内心的拷问，表情看上去比城门之时更加坚毅决绝。 　　“没想到居然来到这个地方了，是我小看你了，贝狄威尔卿。”高文咬着牙，用力压剑。 　　格蕾这时提着枪突刺过来，高文腾出一只手，以甲胄格挡。 　　她更擅长使用镰刀与攻城锤一类武器，虽说亚德封印着圣枪，其实格蕾根本对纯粹的枪术没有多少基础。 　　现在完全是凭着远超普通人的身体素质，以常规的方式攻击。 　　稍微遇上久经战阵的高手，就自然而然无法取得优势。 　　“你是……”高文很奇怪迦勒底竟然还有跟王相同面貌的少女。 　　但他无意深究其中内情，一个反手握住枪身，将格蕾连人带枪举了起来，向远处扔出去。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高文也依旧留有余地，没有必要就不对女性痛下杀手。 　　何况少女看上去根本对手中的武器不够熟悉，他猜测可能是勉强自己上战场。 　　“住手吧，高文卿。”贝狄威尔勉力挤出话语劝说，“崔斯坦卿已经战死，我不想……再看着朋友死在因我而死！” 　　贝狄威尔将崔斯坦的战死算作了自己的责任。 　　高文愣了一下，而后深深地皱眉：“是吗，原来崔斯坦卿已经……那就不必犹豫了！我这次定要实现夙愿，为吾王效力 到最后一刻——” 　　他用力推开贝狄威尔，拉开了距离的同时，高高地抛出手中的圣剑。 　　圣剑内部的拟似太阳运作，太阳的光辉包覆了圣剑，化为另一颗太阳。 　　“这份光辉乃是驱逐黑夜，照亮大地的不变守护——” 　　光芒化作长剑回到高文手中，足有十几米长。 　　贝狄威尔不再犹豫，他换手持剑，右边的银之臂迸发光芒。 　　“吞噬我的灵魂疾驰吧！银之流星——” 　　梅林曾经告诫过贝狄威尔，他每解放一次这件宝具的真名，灵魂就会被吞噬掉一部分，直到迎来极限后倒下。 　　从长眠中醒来，抵达这个特异点的贝狄威尔只是一名人类，生前并不以战斗见长的他，灵魂已经在漫长的旅途中磨损。 　　这是他第三次献出灵魂发动宝具。 　　或许下一次，自己的灵魂就会彻底消失吧…… 　　但贝狄威尔不恐惧也不害怕，至少，他还可以把未竟的事业托付给现在能够信赖的同伴。 　　“『转轮胜利之剑』！” 　　“『银之臂』！” 　　贝狄威尔的宝具本质上仍是与高文的圣剑同等规格、那未曾归还的圣剑。 　　两道力量碰撞，卡美洛繁华却空寂的街道建筑，被拦腰斩断，无数石墙建筑倒塌，曾经美丽无暇的城市，已经向着废墟演变。 　　高文被宝具的冲突震飞，落在了残垣断壁之中，下一秒他就挥剑讲那些压在身上的瓦砾驱散，从里面站了起来。 　　相较之下，贝狄威尔就没那么轻松了，灵魂被吞噬带来的负担，让他几乎失去意识昏倒，现在只能勉强支撑跪倒的身体，挣扎着要再度站起来。 　　“结束了，就算有那种宝具，被同伴撇下的你，也没有办法战胜——”高文正说着，刺骨的杀气从后方飞来。 　　他转身挥剑抵挡，勉强避开了直取心脏的一击，仍旧被飞来的朱枪刺穿了肩膀。 　　“老师！”格蕾大惊。 　　老师不是已经去狮子王那边了吗？怎么会到这里来？ 　　“还能站起来吗，格蕾？”汐见朝她点点头，而后扶着贝狄威尔起身，“不要再继续使用宝具了，再用一次，你的灵魂就会——” 　　“没关系，这是我的选择。”贝狄威尔气喘吁吁，勉力站稳脚跟。 　　当摩根决定接手对阿格规文的战斗之后，本打算继续向前的汐见，看到了这边的战斗，他于是掉头回来接应。 　　“那就让我们速战速决，再拖下去先不说见不见得到狮子王，光是尽头之塔的无差别攻击，就要让联合军覆没了。”汐见深知他意已决，便不再劝说。 　　高文略微活动了一下手臂，伤势虽然依旧作痛，无法凭从者之身的自行恢复，但并不碍事。 　　“如此正好，就让我在这里，替吾王将你们悉数拦下！”高文不仅不因汐见的突袭而恼火，反倒斗志更加旺盛。 　　“噫嘻嘻嘻嘻！圆桌骑士里面都是这种木头脑袋！这下我都没办法继续睡觉了！” 　　“亚德？” 　　格蕾听到斗篷下传来熟悉到让人落泪的尖锐笑声，忙从笼子取出亚德。 　　“让我们大闹一场吧，格蕾！” 　　“是！”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亚德在这个时候忽然苏醒，格蕾的心情只能用欣喜来形容。 　　握住亚德变化而成的镰刀后，格蕾默默点头。 　　而后将手中的朱枪，向着城门方向投掷出去。 第六十六章 湖之骑士的死 　　城门处。 　　与兰斯洛特的战斗还在继续，尽头之塔忽然启动，特异点周围的重力消失，世界尽头开始向着卡美洛方向逼近。 　　加上尽头之塔向着开始崩毁的城内发射攻击，让一行人与兰斯洛特的战斗变得更加凶险。 　　“混蛋！这是圣枪啊！” 　　伤口渐渐复原的莫德雷德，推着樱躲开了落下的攻击后，一瞬间认了出来。 　　那是父王用来处罚圆桌骑士时所使用的东西，限定解放的圣枪一击。 　　就算是莫德雷德硬吃一记都险些丧命，更何况迦勒底的御主们，玛修不得不维持宝具的释放，将大家保护起来。 　　“可是这样一来……” 　　兰斯洛特却看上去即将要解放宝具。 　　这次又是『缚锁全断·过重湖光』。 　　“该死，这种时候要是有武器——”莫德雷德说到一半，瞥见了玛修腰间的细长剑，她伸手取下，“借我用一下！” 　　“……是！”玛修连忙应声。 　　这时，斯卡哈抬起手，朱枪飞到她的手中。 　　“格蕾那边的联络，亚德忽然苏醒，她将朱枪归还给你了，斯卡哈！”罗玛尼的声音传来。 　　“是吗，看样子启动尽头之塔后，让亚德休眠的原因消失了。”斯卡哈说完，便和莫德雷德一起冲了上去。 　　女孩们继续和尼托克丽丝一起，用魔术掩护她们，并帮助玛修抵抗那些落下的圣枪攻击。 　　莫德雷德挥着对她来说有些轻飘飘的剑。 　　缺乏原本的重量，甚至会被兰斯洛特单手舞剑弹回来。 　　很明显这不能称之为赐福的赐福，在无止境地压榨兰斯洛特的潜力，比起狮子王给予的赐福，倒更像是阿格规文擅自在赐福的生效方式上稍作修改。 　　无情的选择，冷血的判断。 　　但对此刻大军压境却仍旧没有陷落，反而不停展开反击的卡美洛而言，是最合适的选项。 　　很符合阿格规文铁血无私的行事风格。 　　从罗玛尼传来的情报，城门这边已经知道阿格规文在死命迎战摩根，汐见他们三人也正在与高文交锋。 　　天时仍旧在狮子王手里，必须尽快解决兰斯洛特，将战线推进至尽头之塔。斯卡哈这样想着。 　　她意识到自己稍微失去了冷静，忙克制情绪，尽量专注眼前的战斗。 　　在双圣剑、自身能力，以及赐福的加持下，兰斯洛特已经成了战场上的绞肉机，除了她和莫德雷德这样的，根本没有人能靠近。 　　就连试图助阵的肃正骑士也在靠近的瞬间被斩断。 　　敌我不分，杀尽眼前一切。 　　“以我之声，我的手撕裂大地！” 　　樱低沉的声音响起。 　　那是在沙漠里与莫德雷德战斗时，她使用过的虚数魔术。 　　从撕裂的地面钻出的魔力，奔向兰斯洛特。 　　为了穿透兰斯洛特未知的对魔力，樱一口气发动了最大威力的魔术。 　　“Arrrrr——！！” 　　生效了。 　　她的魔术无情地切割兰斯洛特的身体，发狂的骑士喉咙里钻出模糊的声音，说不清是不是在痛苦。 　　但毫无疑问，即便受到伤害，兰斯洛特也不会因此转为防守，他只会进攻、进攻、以及进攻。 　　在某种意义上，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那么我也——” 　　斯卡哈避开兰斯洛特的剑，腾出手来释放原初卢恩，碎裂的地面钻出泥土，缠绕在着兰斯洛特的双脚。 　　这只是暂时性的束缚，兰斯洛特只是发出貌似疑问的声音后，就将双手的剑交叉。 　　异常的魔力反应让大家意识到会发生什么。 　　同时解放两件宝具的真名！ 　　拥有多种宝具的从者，鲜少这样使用。 　　因为不管是常规的圣杯战争，还是降临在特异点，宝具解放带来的魔力消耗都可以说是几乎所有从者无法承受的负担。 　　换句话说，如果无视可能存在的负担，以自灭的方式发动宝具，的确可以做到。 　　但『无毁的湖光』与『灿然辉耀的王剑』同时解放后的威力，足以将城门这边的敌我双方悉数毁灭。 　　樱和斯卡哈的魔术接连发动，却没有能够阻止兰斯洛特这么做的进程。 　　尼托克丽丝已经准备展开冥界之镜，带着女孩们撤离到安全范围。 　　谁也说不准现在光凭玛修展开中的宝具，能否支撑下去。 　　当兰斯洛特发出穿透战场的长啸，莫德雷德与斯卡哈打算躲避时，玛修猛然抬起头，举着盾牌冲了上去。 　　理想之城的幻影随着她的行动向前推移，将斯卡哈和莫德雷德容纳在内。 　　这只是次要。 　　玛修真正的目的，是要对抗兰斯洛特。 　　同时解放的两件宝具魔力迸发，将逼到面前的玛修硬生生地向后推。 　　“坚持住，玛修！” 　　立香高举手掌，连续两道令咒的魔力释放，赋予了少女握紧盾牌的力量。 　　夺目的光芒席卷了城门处的战场，那些肃正骑士和卡美洛士兵也被宝具波及后吞噬，魔力反应浓到一时之间，就连迦勒底也无法知晓这边战斗的结果。 　　浓重的烟尘一点点散去，玛修举着盾牌的手微微颤抖，她已经力竭。 　　纵使仍旧不够成熟，她还是在同伴的支持下，成功使用这份力量阻挡住了兰斯洛特。 　　一瞬间消耗掉庞大魔力的兰斯洛特，动作变得迟缓起来。 　　——也只是相对从者而言的迟缓。 　　一白一紫两道影子从烟尘中飞出，左右夹击。 　　莫德雷德的剑，与斯卡哈的枪。 　　举剑防御的兰斯洛特，下一瞬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空间被固定了。 　　“这边才是真正的目标。”斯卡哈松开用来封锁空间的第一支枪，将第二支枪对准了兰斯洛特的心脏，“伴随着卡美洛一同消散吧，湖之骑士！『贯穿死翔之枪』！” 　　“Ahrrrr……Ohrrrrr……” 　　两把剑掉在地上，鲜血从兰斯洛特的口中和胸口涌出，染红了双眼的血色渐渐退去。 　　“恢复正常了，混蛋家伙。”莫德雷德捡起自己的剑。 　　“……是啊……”兰斯洛特脸上没有任何被操纵后的愤怒，只有释然的叹息，“这才是……我应有的结局也说不定……” 第六十七章 前往狮子王的王座 　　圣枪启动带来的重力崩坏，已经逐渐波及到了卡美洛城内。 　　在汐见他们三人与高文交战的当口，卡美洛城内的砖石已经环绕着中央王城的塔漂浮了起来。 　　但这种失重只属于这些没有生命的物体，人依旧被重力束缚着。 　　在这些漂浮的巨大石头之间跳跃、进攻、闪避，稍有不慎便可能落入万丈深渊。 　　这不仅仅需要看准落脚点与平衡，还要留意高空的狂风。 　　尽头之塔的高度没有时间具体测量，但根据迦勒底的观测数据推断，大概快要赶上晴空塔一类的建筑。 　　狮子王就是打算在那种高处不胜寒的塔顶，独自守着被保存下来的人类吗？ 　　想到这里，汐见就觉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和悲伤。 　　只是狮子王自己都可能未曾察觉和感受到，却还是在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迎接”某个人与她一起面对这样的事情。 　　“战斗之中，还有闲工夫东张西望！未免太轻敌了！” 　　高文在几块悬浮的大石之间起落，向着汐见挥下手中的圣剑。 　　“没什么，只是在想如果今天是你们赢了，圆桌骑士也好、卡美洛城也好，全都不会留下。”汐见举枪挡住高文，语气微微用力，“这个特异点会变成世界的尽头，留下的只有那座高塔和被保存下来的灵魂。” 　　“我当然知道，从一开始，我等圆桌骑士就没有跟随王抵达终点的资格。”高文不为所动，“但即便如此，我也要为吾王贯彻忠义，战斗到最后一刻。” 　　太阳圣剑与冈格尼尔一次次地交锋，高文的力量见长，汐见便以速度和技巧应对。 　　数十个回合下来，打得是难分难解，让汐见找不到解放冈格尼尔真名的机会。 　　“但是那座塔里，最后只会剩下狮子王。”汐见纵劈落空后，反身回刺，枪尖命中来的高文举起来格挡的圣剑，“让侍奉的王承受永恒不变的孤独，这就是你的忠义吗！” 　　“那是王的决定！我等自当遵从！”高文坚定地反驳。 　　汐见眯了眯眼：“知道狮子王为什么俘虏我，又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身边？” 　　“为何？”高文难得地产生了疑问。 　　“因为狮子王需要同类，同样能够登上神之座的同类。”汐见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来。 　　“胡言乱语！你不也是人类吗！”高文不信。 　　却由不得他此刻分心，回想此前阿格规文那时召集他们讨论的某件事。 　　他们担心王被利用和蛊惑，却不明白为何王如此看重这个迦勒底的御主。 　　现在答案呼之欲出。 　　因为是相似的存在而相互吸引。 　　王已经舍弃了人心，化为了裁决和选拔人类的神。 　　神需要另一个神，听上去既像天方夜谭，又十分合理的答案。 　　“到头来，你们的王连感到孤独都不自知，你们这些做臣下也一样，从未察觉到王的孤独，实在是失职！” 　　两人的武器分开，汐见站在石头边上，看着披风猎猎抖动的高文。 　　他说这话时微微扬起下巴的姿态，激起了高文心中的怒火。 　　太阳骑士以手拂过剑身，太阳之火缠绕在剑身之上。 　　“就是现在！” 　　因为地形变化而无法加入混战，与格蕾分别落在附近漂浮的巨石上，想办法进攻的贝狄威尔，此刻看到机会，他跳了出来。 　　“等一下！” 　　汐见知道贝狄威尔要干什么，但已经来不及阻止。 　　银之臂的骑士抱着殉道的觉悟，献上灵魂发动宝具去跟高文对抗。 　　宝具的冲突粉碎了这一带漂浮的巨石，变得没办法再继续落脚。 　　高文与贝狄威尔分开，各自向下坠落。 　　“老师！”格蕾冲出来，接住了贝狄威尔。 　　心知不能让贝狄威尔这番舍命付诸东流，汐见举起了冈格尼尔，这是解放真名最合适的时机。 　　“此为诉说命运的一击，赐予世间万物以命定之死，坠落吧，太阳骑士，『大神宣言』！” 　　与圣枪同等的光芒闪耀，在空中无法调整架势的高文试图抵挡，却仍旧被那道光芒贯穿了心脏，整个人向后飞去，被钉在了通向狮子王的台阶之前。 　　“竟然是……大神奥丁的……”高文感觉到生命和力量正随着鲜血一起流逝。 　　手中的圣剑再也没办法握紧，他躺在长长的台阶上，望着不久前还曾经存在的圣城，此刻已经只剩下中央的塔还健在。 　　太阳王的神殿以自身的撞击，打断了圣枪启动的过程，却也无法再继续战斗。 　　不过是……拖延了一点时间而已…… 　　高文默默地在心里说，他的意识正在剥离，自己的战斗到此为止了。 　　汐见落在附近，却没有看高文，而是去关照倒地不起的贝狄威尔，格蕾尽力搀扶，银之臂的骑士却连支撑起身体都困难。 　　“请……不用管我……”贝狄威尔颤抖着说，“务必要……阻止吾王……我休息一下……就赶过来……” 　　汐见默然无言，他很想说你的灵魂已经到了极限，见不到狮子王，但最后还是忍住了这句话没有说出口，只是点点头。 　　“格蕾，照顾好贝狄威尔，等下过来。” 　　“明白了。” 　　他从高文身边跑过，互相没有看对方。 　　高文很想关心一句朋友，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汐见则一边跑一边调节魔术回路，穿过再没有任何阻拦的阶梯，抵达了本该是王座所在的宫殿。 　　这里已经化为塔顶，狮子王就坐在那里，四周再无任何东西，只能看到侵蚀大地的尽头之光，在卡美洛城外的四方阴燃着。 　　“我在此等候多时，你未免过于怠慢。”狮子王坐在那里，缓缓地说，“此地即将化为尽头之地，随我来。” 　　“事到如今还在说这种话——”汐见握紧了冈格尼尔，“我不会跟你走，我要在这里……阻止你。” 　　“是吗，那就让你彻底理解彼此力量的差距。”狮子王伸出手，光芒在掌中凝聚为枪，“这就是我揭开世界外皮之后，显露出的真相。” 第六十八章 阿格规文的死战 　　天空随着尽头的到来变暗，因而塔顶的光芒再度照亮天空时，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 　　“看样子，吾夫已经抵达了塔顶，与狮子王开战了。”摩根轻轻拄着魔枪，从塔顶收回视线，对被锁链束缚得无法动弹的阿格规文说，“你们已经失败了，老老实实退去吧。” 　　“失败了？” 　　阿格规文那张好似铁铸的脸上，青筋暴起，怒目圆睁，摩根的锁链被他一根根地挣断。 　　“不，从一开始我们的使命便是拖住你们的脚步。就算那个男人抵达了御座，也阻止不了狮子王让尽头之塔恢复启动。” 　　“那也需要时间，这种事只要看一眼就明白了。” 　　摩根缓缓退后，她知道阿格规文还没死心，又给自己施加了更多的狂化魔术。 　　在如此多的狂化叠加之下，仍旧保持着理智。 　　就算是摩根也不得不佩服一下这边的『自己』，竟然培养出了如此的孩子。 　　可敬而又可悲。 　　“没有人能够战胜狮子王，更何况一介御主。”阿格规文握住用锁链抓来的武器，向摩根发起了进攻。 　　他知道自己无法战胜摩根，所以宁愿舍弃生命，也要重创摩根，不让她去协助那个男人对抗狮子王。 　　“不惜做到这个地步也要为阿尔托莉雅尽忠，到底那家伙有什么值得让你效忠的地方？”摩根重重地还击，将阿格规文整个人打飞出去，撞在悬浮的巨石上。 　　阿格规文几乎感觉自己的手快握不住枪：“将我送到王身边的你，竟然还要问这种问题。” 　　“所以才不明白啊，你是摩根送进圆桌的刺客，目的是为了夺取王位。”摩根露出思索的表情，“是什么让你放弃了对王位的渴求？” 　　“我根本不在乎什么王位。” 　　阿格规文站了起来，以各种魔术还击，但都无法触及摩根分毫。 　　他的魔术都被摩根轻易地拦下，甚至用来反击。 　　“只要能够让不列颠延续，不管是你还是亚瑟王都无所谓。但是——”阿格规文怒吼着解放了所剩无几的魔力，“比起你这种女人，那位才更适合作为不列颠的王。” 　　他的魔力蔓延出去，化作无数幽影士兵。 　　那是属于阿格规文的千军万马。 　　“是吗。”摩根本以为自己会更加恼火一点，但听到这种话，却没什么感觉了。 　　并不是因为她不是阿格规文知道的『摩根』，更因为她已经在不列颠和更重要的东西之间，选择了后者。 　　所以才会站在这里，所以才会走到这里。 　　“我这一生，都厌恶着女人这种东西，都轻蔑着人类这种东西，都憎恨着爱这种东西！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你，摩根！” 　　“……那还真是……”摩根忍不住叹息。 　　泛人类史这边的自己，到底做得有多过火？莫德雷德也好，阿格规文也罢，明明是『自己』的孩子，却全都厌恶着她。 　　“事到如今，招致了不列颠的灭亡仍旧不知餍足的女人，休想再靠近吾王半步——” 　　千军万马向着摩根而来，阿格规文几乎快要被愤怒吞噬。 　　越是看到摩根那张脸上平淡如水的表情，越是看到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无动于衷，阿格规文就无法克制内心的愤怒。 　　“这是不断见证的毁灭之梦。没有回报，没有救赎。即便身在止境，鸟儿也会歌唱明日吧。请给与指引……” 　　摩根抬起了手，这是她给予永远无法解脱束缚的男人，返回座上的饯别。 　　“『业已无法抵达的理想乡』（Roadless Camelot）！” 　　来自止境的光芒照亮了天空，阿格规文无法抵挡，无法突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摩根那不可思议的宝具，将他的千军万马悉数消灭。 　　最后只剩下被烧掉了半边身子的阿格规文从天空坠落，掉在了王城某个残存的平台上。 　　“那宝具……” 　　同样的空白感涌上心头。 　　他曾经以为自己敬爱又害怕被对方讨厌的人是男性而无比欣喜。 　　但当他得知亚瑟王的身份，得知王的苦恼时。 　　那份内心的空白…… 　　当跟随迦勒底一起现身的从者是摩根，阿格规文便无比警惕，他认为理解了王为何会派遣他们出动。 　　更决意在那里拼死绞杀迦勒底，绞杀摩根。 　　然而，最终却彻底弄错了。 　　“……你这女人……”阿格规文虚弱地质问，“你不是摩根……你究竟是谁……” 　　摩根落在了他面前，阿格规文却已经丧失了视觉，看不清摩根的模样。 　　不再被眼中的光景迷惑，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愤怒又一次落空。 　　这个女人是摩根，但又不是他所知道的母后。 　　“这很重要吗？无论我的身份如何，都是你们的敌人。是与迦勒底，与太阳王，与这里的人进攻卡美洛，要摧毁狮子王计划的女人。”摩根淡淡地应答。 　　“原来……是这样……”阿格规文无力地说。 　　鲜血从他残破的铠甲下面溢出，他挣扎着站了起来，但却并不是要继续与摩根战斗，而是挣扎着，向某个方向爬去。 　　身下是长长的血痕。 　　“拖着这种与死无异的身体，打算去哪里？”摩根问。 　　“我还……不能死……我还有未完成的……工作……必须将这件事报告给王……然后重新审视迦勒底的威胁……” 　　摩根再一次忍不住叹息。 　　人类与妖精真的是很不一样。 　　他们可以为了深信不疑之物奉献自己的一切，也可以为了那份深信不疑，而投身到没有止境的战斗里面。 　　圆桌骑士是这样，那个人也是这样。 　　摩根缓缓抬头，尽头之塔的顶端，狮子王的御座所在。 　　两把枪的冲突还在继续，最后的战斗仍未结束。 　　她看到樱她们也突破了的战线，还看到了格蕾搀扶着贝狄威尔拾级而上。 　　所有人都正向着王座赶去。 　　那自己也不能落后于人，要尽快抵达他的身边才行。 　　轻轻踮起脚尖，摩根离开了那里。 　　在她离开之地不远处，是终于耗尽了生命后，在血泊里一动不动的阿格规文。 第六十九章 狮子王的光芒 　　汐见天溪与阿尔托莉雅称得上正式交手的战斗。 　　这是第二次。 　　但不管是在特异点F的大空洞，还是在第六特异点的尽头之塔，状况都只能用异常来形容。 　　他承认自己也想跟阿尔托莉雅打一场，但绝不是这种情况下。 　　Alter化也好，神灵化也好，都让汐见觉得十分不舒服。 　　“你在犹豫啊。”狮子王淡淡地说。 　　她只是单手握住圣枪，就压得汐见不得不双手抵挡。 　　“在犹豫的是你吧……”汐见紧皱着眉头，“为什么不解放真名？而是在这里跟我白刃战？” 　　“因为没有那个必要。”狮子王稍稍发力，汐见脚下的坚硬地面就出现了裂纹。 　　阿尔托莉雅所拥有的顶级魔力放出，让她的力量得到极大增强。 　　“这就是傲慢啊，狮子王！”汐见用魔力强化身体，将这股力量反推回去。 　　稍微对这个变化感到一丝意外的狮子王，眉头微不可察地抬起。 　　真正的攻击则在这之后。 　　被卢恩魔术附着的两支朱枪，一前一后地从汐见身后飞来。 　　当！当！ 　　推开汐见后，狮子王重重地挥枪，将这飞来的两支枪的进攻打断，两人的距离再一次被拉开。 　　面对狮子王这样的对手，双枪只会给自己带来劣势，因此汐见给朱枪附着了卢恩，让它们能够跟随他的意念舞动。 　　尽管力量和技巧上不如亲手使用，却也能形成牵制。 　　而且最重要的是，汐见此前从未想过自己手中会有第三把枪，完全没足够的时间创造出能够让武器自主进攻的术式。 　　一旦专注于自己的进攻，两支朱枪的进攻效率就会下降。 　　就像现在。 　　狮子王只要释放出强大的力量，便足以将两支枪打飞后，冲向汐见。 　　“若要说傲慢，你才是那个傲慢的人。”狮子王无情地接连刺出。 　　“我傲慢？” 　　汐见闪过直取心口的突刺，用手臂和身体夹住圣枪枪身后，提枪刺向狮子王，却也被她捉住。 　　一时间双方用尽力气，也夺不走对方的武器。 　　“如果不是傲慢，又为何对我露出怜悯的表情？”狮子王问。 　　“……不是怜悯。”汐见挤出苦涩的笑容，“是替你感到难过。”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也不存在需要你替我难过的事情。”狮子王直截了当地回答。 　　汐见深吸一口气：“你当然会这么认为……毕竟你连自己的孤独都感觉不到。” 　　冰结的魔术从他的双手开始，沿着两把枪的枪身向狮子王蔓延。 　　“孤独？”狮子王仿佛根本没看见魔术一样，淡淡地反问，“我的确在完成只属于我的伟业，只凭这点并不足以断定我感到你所谓的孤独。” 　　“如果不孤独，又为什么再三执意要我跟随你前往尽头，成为跟你一样的守望那些灵魂的存在？明明连圆桌骑士都要被你抛下不是吗？” 　　坚冰蔓延到了狮子王佗的双手。 　　“你我是同胞，自然有对待同胞的方式。”狮子王不为所动，“反过来试问，你又为何要拒绝自己应该踏上的道路？登上神之座，践行自己的义务，这才是你应该做的事。” 　　“如果成为神就是变成跟你一样，连自己是否孤独都感受不到的存在，那我会一直拒绝下去！” 　　汐见大喝一声，坚冰将圣枪连带狮子王一起冻结。 　　隔着不规则的透明寒冰，狮子王一成不变的表情远比这些坚冰要寒冷。 　　不管说什么，不管指摘什么，都没有意义。 　　神灵化的阿尔托莉雅，女神隆戈米尼亚德，早已变成了用来统治“已完成国家”的装置。 　　除非……将她作为人的心重新唤醒。 　　“无意义的固执。”狮子王的声音从冰下传来，“这里即是你的尽头之地，此刻便是将一切收于吾手中之时，知晓生命的限度吧。” 　　与先前不能相比魔力膨胀而出，缠绕在狮子王的身体周围，顷刻间将坚冰震碎。 　　汐见不得不放开冈格尼尔，否则就会被圣枪绽放的力量将身体穿透，彻底丧失继续战斗下去的能力。 　　毕竟狮子王不可能放过这种利用伤势彻底压制他的微小机会。 　　耀眼的光芒缠绕在圣枪之上，就连那两把朱枪都没办法靠近此刻的狮子王。 　　“开拓了领土、建造了都市、渡过了海洋、割开了天空。是为了，什么……” 　　她的声音仿佛有一瞬又久远的困惑，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圣枪啊，诉说尽头吧！『闪耀于终焉之枪』！” 　　这是第二次面对狮子王的圣枪，上一次在沙漠里的失败，汐见便已经得出结论。 　　仅凭他现有的力量，是没有办法完全抵挡如此规模的宝具。 　　至少，也要有同等的力量才行。 　　可就算如此，也不代表应该坐以待毙。 　　再一次的，汐见以卢恩编写了相似却不相同的术式，将同样的魔术反复叠加，用卢恩来创造卢恩，瞬间完成防御术式的多重构筑。 　　他预想过狮子王一开始就解放圣枪的可能性，所以在赶来的途中便做了准备。 　　可就算如此—— 　　卢恩构成的障壁依旧在接触的瞬间出现了裂纹，被突破也只是时间问题，要以重伤的代价寻求其他的方式？等待应该已经接近塔顶的同伴们？ 　　超负荷运转魔术回路，修补着障壁裂痕的汐见，表情已经因痛苦而狰狞起来。 　　直到一个安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Gray（黑暗），Rave（欢腾），Crave（渴望），Deprave（堕落），Grave me（铭刻于我），Grave for you（掘墓为你）。” 　　“模拟人格停止，魔力收集率突破规定值，开始解除第二阶段限制。” 　　那是格蕾吟唱与亚德启动的声音。 　　用圣枪对抗圣枪，看来摩根给她很好地上了一课。 　　就算使用者的位格不能相比，但被汐见尽力抵挡大部分力量的现在，绝对可行。 　　“此为生存而战！圣枪，拔锚！『闪耀于终焉之枪』！” 　　“那个是……” 　　狮子王露出了微微诧异的眼神。 第七十章 圣剑归还 　　汐见的魔术障壁是单方面的防御。 　　能够抵挡迎面而来的攻击，但却能够放任背后的攻击穿过，原本就是为了配合同伴而行使的防御型大魔术。 　　只不过短短数日，在这个特异点，圣枪两度冲突，汐见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在此的感想。 　　因为尽头之塔现身而开始崩坏的特异点，已然黯淡的天空，被互相排斥自己之外的圣枪光辉照亮。 　　狮子王知道摩根掌握着匹敌圣枪的魔术，更做好了摩根发动圣枪进攻王城的应对。 　　此刻的摩根正被阿格规文拖住脚步。 　　有意在那之前解决战斗的狮子王，还是没能注意到另一件事。 　　或者说她根本就不知道。 　　在迦勒底一行之中，存在着这样一名少女。 　　她的村子从千年前传承着某项事业，而少女正是这项事业的体现。 　　终焉的光芒相互抵消，碎成四处逸散的羽毛。 　　塔顶，被炫目的光芒照耀着。 　　圣枪对撞的最后，格蕾向后摔了出去，在地上翻滚几圈。狮子王被推到了王座前，深陷地面的双脚留下了醒目的两道痕迹。 　　仅仅是圣枪的一击被拦了下来而已，狮子王面无表情地直起身子，随时可能展开反击。 　　汐见对着她猛握手掌，两支朱枪从两侧旋转飞向她，耗费了力量的狮子王不得不仓促反击这两支枪，失去了平衡。 　　脚下也开始不安分的震动起来，间不容发的魔术连续攻击。 　　闪电、冰霜、火焰、疾风。 　　一波接着一波，压榨着魔术回路，唤出更多的魔力，以狮子王为中心的诸多大魔术爆散开来。 　　终于，在如潮的攻击下，已经失去平衡的狮子王，向后跌坐在了残损的王座上。 　　神之枪穿透烟尘，迎面而来，狮子王只是抬起头迎接这凶险的一枪。 　　嚓——！ 　　枪从她的颊边划过，刺穿了王座，不光是脸，连她的头发都没伤到。 　　“什么意思？觉得施以如此的怜悯，便能让我就此放弃吗？”狮子王握枪的手缓缓抬起来。 　　“确实蠢到家了，明明拿着能够杀死女神的武器，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心慈手软。” 　　以前听过，却又好像刚刚听过的声音响起。 　　那是与亚德停止模拟人格时发出的声音相似。 　　在十来年前的布莱克摩尔村，亚德也曾用这样的口吻说话。 　　“你们是……” 　　一名银色铠甲的骑士，搀扶着奄奄一息的贝狄威尔，从格蕾身后，向着这边走来。 　　骑士凯，亚瑟王的义兄，本该在狮子王进入这个特异点的时候，就与其他骑士一起，死在了选择追随亚瑟王的圆桌骑士手中。 　　更准确地说，是封印圣枪的人格模型，由摩根亲自挑选了对亚瑟王亲信中对战功和神秘最不感兴趣的凯，作为人格的复制品。 　　为了对抗狮子王的圣枪，亚德用光了长久以来积攒的魔力，才让封印圣枪的模拟人格以类似从者的形式现身。 　　当然，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原因不止这么简单。 　　抵达第六特异点的时候，他感受到了狮子王的存在，因而让亚德进入了前所未有的休眠状态。 　　直到事态到达临界点才重新让亚德苏醒。 　　当然，尽头之塔的特殊环境，也是凯的模拟人格现身的要因。 　　“反正就算再来一遍，我也不会支持你所谓的计划，阿尔托莉雅。”凯拉着贝狄威尔的左手，将他扛在肩上，“只不过有个蠢蛋无论如何都要最后见你一面，我才出来搭把手。” 　　“到这里……就足够了，谢谢你，凯卿。” 　　贝狄威尔从凯的肩上起来，跌坐在地上，勉强起身单膝跪地。 　　“你是……” 　　狮子王看向汐见的身后，看向那个跪倒在台阶下，依旧是人类之身的骑士，圣枪几乎从她的手中滑落。 　　“贝狄威尔，你的骑士之一。”汐见拔出冈格尼尔，给欲要起身的狮子王让开道路。 　　“贝狄……威尔……” 　　狮子王按住自己的头。 　　惊讶、困惑、痛苦。 　　失去了关于圣剑的记忆，连同那个在她临死前依旧悲伤不已的骑士一起，被她遗忘的某一部分。 　　“我犯下了罪过……因为不想失去王，导致我犯下了过于愚蠢的罪……”贝狄威尔抬起银色的手臂，星之圣剑侇从那之中剥离出来，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在那座森林中，我对您的命令感到犹豫，若将圣剑归还湖中的话，您就真的会死去……”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将圣剑用双手捧起，向他的王献上。 　　“这一次我终于……能返还这把剑了……” 　　因为圣剑才能彷徨1500年不死的贝狄威尔，在归还圣剑的瞬间就会消失。 　　即便如此，他也义无反顾，为了赎回未能履行王命而犯下的罪过，甘愿放弃生命。 　　“……抬起头来，圣剑确实已经归还我的手中，为此感到骄傲吧，贝狄威尔，你确实完成了你的王赋予你的使命……” 　　当忘却的骑士回到面前，当失去的圣剑重新落回手中，她终于想起来了。 　　那座森林，那个山丘。 　　那个直到最后都为王担心，哭泣不止的骑士的面容，如今在她的面前一点点消散。 　　“圆桌骑士里面，尽是这样死脑筋的家伙……毕竟他们的王也一样，有机会拔出选定之剑，却还是义无反顾的跳进了地狱。” 　　凯却仿佛不愉快一般，转过身离去。 　　“即便如此，到现在为止，我也不觉得那样有错，凯哥。” 　　狮子王……阿尔托莉雅用过去的语气，称呼那只是义兄模拟人格显现的身影。 　　“我知道。所以才会跟着你，加入圆桌骑士。” 　　凯的声音随着他的走向格蕾的脚步，而逐渐消失。 　　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汐见收起了自己的枪，有些五味杂陈地看着握住圣剑起身的阿尔托莉雅。 　　“给你添麻烦了啊，汐见天溪。”阿尔托莉雅说。 　　“也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只要你肯承认自己做错了就行。”汐见笑了一声。 　　狮子王收起圣剑，从容地拒绝： 　　“这我无法做到，即便是现在，我也认为我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 第七十一章 在光芒中 　　仿佛一如既往的语气，汐见感到一阵麻烦，他缓缓抬起手。 　　收回了圣剑，摆脱了圣枪的束缚之后，她好像还是老样子，面对同时持有圣枪和圣剑的阿尔托莉雅，汐见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撑到摩根她们赶到这里。 　　“已经没关系了，老师……”格蕾拖着疲惫的身体，缓缓向这边走来，“亚瑟王……并不打算跟你战斗。” 　　阿尔托莉雅脸上升起一缕浅笑，她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而刚才的语气，只是对汐见的一次戏谑。 　　“我不得不承认在另一件事上，你才是对的，天溪。” 　　松了口气的汐见，也猜到了她说的是哪一件事。 　　“嗯。” 　　“我的选择是‘对下一个抵达这颗星球的到访者而言的幸福’，在什么都不存在之后，将这颗星球要面临的未来交给了未来的到访者。对未来的到访者而言，无论人类或者我，都不过是过去的东西。” 　　她是在清楚这一切的前提下，做出了属于自己的孤独选择。 　　却还是在连自己都不能理解的情况下，向同胞发出了一同前往尽头的邀请。 　　“……套用一下你曾经说过的话，就算人类终有一天会灭亡，但我不希望是人理烧却这种方式，至少应该是像在睡梦中停止了呼吸那般，走向灵长的终点。”汐见摸了摸脑袋，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所以不管是你还是魔术王，我都会全力否定掉。” 　　“这是相当远大的目标，我的计划已经被你们阻止，想必魔术王也一定会迎来同样的结果吧。” 　　阿尔托莉雅轻轻地点头，她对着走到汐见身边的格蕾伸出手，示意她靠近。 　　略微不解的格蕾，在汐见的鼓励下走上前去，阿尔托莉雅将手放在格蕾肩上，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一样，格蕾感觉到那种与亚瑟王之间的共鸣在一点点消失。 　　“……这是？”格蕾问。 　　“一点算不上歉意的行为，我的姐姐擅自将命运强加给了一群人，最后流转到了你的身上。我只是将能够收回的东西收回，对于已经发生的结果，则无能为力。” 　　就算取回了人性，阿尔托莉雅此刻也依旧保有着作为神灵的力量。 　　她以这份力量，切断了格蕾与自己之间的『命运』。 　　原本因为共鸣而变成金色的头发，再度回归了原本纯粹的银。 　　“最后的最后，总算做了点好事呢。” 　　汐见扶住终于支撑不下去，因为疲惫而昏睡的格蕾，将她抱了起来。 　　“因为你们的努力，我从圣枪的束缚中被解放，但这一切并非毫无意义。”阿尔托莉雅对此只是露出微笑，她看着汐见说，“我知道了一个只有成为风暴之王的我，才能知晓的真实。” 　　“什么样的真实？”汐见问。 　　“关于魔术王的真实。你告诉过我，魔术王曾经出现在你们面前，说如果能够解决七个特异点，才会把你们视为真正需要解决的问题。”她说，“你们的理解存在偏差，魔术王真正的意思，其实是第七个特异点才是魔术王绝对的自信。” 　　“因为那个特异点是唯一早于魔术王生活的时代，是人类尚处于蒙昧时代的原初黎明吗？” 　　“没错。其余的六个圣杯，以及报上魔神之名的使者们，或是作为魔术王的子孙散布在世界上，一直活到觉醒之时的魔术师们，他们是从魔术王的时代开始，一直生活在直到2016年为止的人类史中的存在。但只有第七个圣杯，是魔术王亲手送到过去的存在，那是人理烧却的第一步，将人类史的根基彻底破坏的存在。也只有那个圣杯，才能帮助你们抵达不存在于正确时间中的魔术王神殿。” 　　阿尔托莉雅此刻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至关重要，汐见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忘记奋战过后的疲累，将她的每一句话都记在脑海里。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过肃穆，让阿尔托莉雅不由得要提醒一声： 　　“不用露出那么严肃的表情，即便成为了风暴之王，获得了与魔术王相同的视野，我也没办法弄清楚一件事，就是关于你的身份。” 　　“关于我？” 　　“为何魔术王会要你臣服？为何又要亲自动手杀死你？连你自己也尚未解开的身世之谜，也许会成为击败魔术王的关键。”阿尔托莉雅轻声叹息，“我的直觉是如此告诉我的。毕竟连大神奥丁都将自己的武器授予你，你自然有你的特别之处。” 　　汐见忍不住开了个玩笑：“总不能我是奥丁的转世吧……” 　　“没有那种可能，大神奥丁现在也依旧在世界的外侧，用他那看穿无数次元的眼睛注视着这颗燃烧着的星球。”她却有理有据地否定了这个可能，“将枪交给你，是他所能够做出的最大程度的干涉了。” 　　“……好吧。”汐见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很对不住她。 　　“特异点崩坏的重力已经消失，圣杯也已被你们回收，差不多要俥到告别的时候了。”阿尔托莉雅伸出手去，握住了汐见的上臂。 　　原本被替换掉的迦勒底魔术礼装，重新穿在了他身上，残破的地方也被复原，连带着仅剩的一道令咒。 　　在他的身后，跑上塔顶的脚步声此起彼伏。 　　最先登上塔顶的，是摩根。 　　在她的身后则是大家。 　　“那么就让我们在这里道别吧……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就是了。” 　　汐见说着道别的话语，却感觉到阿尔托莉雅的手臂忽然发力。 　　“最后，作为我对你个人赔罪的表示，我唯一的同胞——” 　　不等汐见反应，他就被阿尔托莉雅柔软而干燥的嘴唇封住了嘴巴。 　　唰—— 　　两把枪抵在了他的脑后。 　　那是摩根和斯卡哈举起了枪。 　　“解释一下吧，吾夫？” 　　“本来还担心你在这里死战，结果竟然是做这种事，师父很失望，爱徒。” 　　“混蛋！你都对父王做了什么！” 　　“爸爸，最差劲了。” 　　“下次特异点探索不如把爸爸冷冻起来，直到大决战再解冻吧？” 　　“卡莲你的想法是不是有些危险！” 　　放开汐见后，阿尔托莉雅走回了自己的残破王座，在那里坐下，看着众人消失在离开特异点的光芒里。 　　这份光芒渐渐湮没了卡美洛，包围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在的塔顶。 　　已经无法再度见面了，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感伤。 　　还是想助他一臂之力…… 　　缓缓闭上眼睛休憩的阿尔托莉雅，等待着意识的消失，当她的思绪远去，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 　　『请到这边来。』 　　下意识睁开眼的她，被刺目的光芒晃得睁不开眼，稍微过了一会儿，才适应了这里的一切。 　　一望无际的原野，花与草共同生长，仿佛春天永远停留在这里，时间从不会流逝。 　　在那片花海的远处，坐着一个人。 　　她缓缓地向那个人走过去，却没有任何疑问，想要知道对方是谁。 　　因为不需要疑问，也不需要猜测。 　　阿尔托莉雅比谁都要了解那个人，就像那个人比谁都要了解她一样。 　　坐在花丛里的金发少女，头也不回地轻声开口： 　　“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见面，我可以听听看你的故事吗？” 　　“当然。只不过你我的故事并没有多少区别，就像你和我本身一样。” 　　“听自己讲述故事的机会，并不是谁都有。这里的时间很充足，还是说你有急事？” 　　“确实有急事，但也说得没错，时间还很多，那就……稍微讲一讲跟天溪的故事吧。” 　　“汐见吗？那还真是让人感兴趣。” 　　伴随着这样的对话，两人坐在飘散在温暖微风里，安静地交谈。 尾声一 魔术王 　　放眼望去，皆是漫无边际的大海，汐见天溪站在海边的悬崖上，迎着海风，他的衣襟在风中刷啦啦地拂动。 　　“闯入我的梦境，有何贵干，魔术王？”汐见头也不回地开口。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男人，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不必如此急着打发我，你带领迦勒底解决了六个特异点，我来此自然是为了祝贺你。”魔术王说，他的声音依旧混杂，模糊又清晰，一如他本人般，充满了无尽的矛盾。 　　“真是辛苦你到这里来了，不过好像这个梦境不太对。”汐见依旧站在原地，他感到内心无比的宁静，“这里……好像那座拔摩海岛啊。” 　　伴随着他的话语，天上有门洞开，有声音好像吹号的声音回荡： 　　『你上到这里来，承认你的罪，我要将以后必成的事指示你。』 　　那声音也许是对汐见说的，但他却从容地转过身来，不去理会那声音。 　　“竟然梦到了聆听启示的妄想，当真以为自己是天赐之人吗？”魔术王看着汐见，他也没去看天上洞开的门。 　　“貌似是这样，可能是因为我最近看经书看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汐见耸了耸肩，“不过在这种被你介入的梦境里听到，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认为自己蒙受了主的感召，又装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态度，实在是个傲慢之极的男人。”魔术王说。 　　汐见摇摇头，他随意地笑笑：“魔术王，既然你号称拥有能看穿过去与未来的千里眼，那能不能用那双眼睛，看穿这一切的成因？能否替我解答一下，那声音说我的『罪』又是什么？” 　　“……” 　　然而魔术王沉默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汐见，没有接话，做出任何表示。 　　“连你都看不见对吗？”汐见抬起手，指着魔术王，“所以嘴上讲着只有解决了七个特异点，才会将我们视为应该解决的事项，却又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介入我的梦境上——” 　　“接受狮子王的邀请，跟随她前往尽头，是你最后的机会。”魔术王说，“你已然不再是纯粹的人类，没有必要为了那些人类而葬送自己。” 　　“还真是把人类贬得一文不值……”汐见眯着眼睛，愉快地笑了出来，“人类哪里得罪你了吗？” 　　“狮子王说过，你正走向通往神之座道路，那么你应该很清楚，克服了死亡对于人类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早就与他们不同了。”魔术王的语气，听上去前所未有的理性而平静，“摆脱了人类自从一开始就注定的死亡，影之国，尽头之塔，你可以留在诸如此类的任何地方见证人类史的消灭，为何却要为那些一文不值的生命一次次地冒险？” 　　汐见抿着嘴唇：“你自己不是都说了？我克服了死亡，我也很清楚我的命比较硬，既然死不了，当然要为了会死亡，也会恐惧的人们努力一下嘛。” 　　“想当人类的救世主，如人子般接受世人的膜拜？”魔术王问。 　　“救世主就免了，谁爱当谁当。”汐见坦然地回绝。 　　魔术王的衣襟和头发随风飘荡， 他站在那里，神色平静而严肃，仿佛在谈一个无比重要的话题，却又因为谈话对象的轻浮而按捺住了愤怒。 　　“既然如此，你就更应该加入我的麾下，而非像现在这样，投身到没有胜算的战斗。”魔术王伸出手，“我的神殿无论何时都为你敞开道路，你会成为我从头设计这个星球一切时的范本。” 　　“哦？”汐见意识到这是个机会，让他可以弄清楚魔术王真正的计划。 　　从阿特拉斯院得到的情报，以及福尔摩斯的分析，人理烧却已经是完成时，魔术王此刻正着手进行着下一步的事业。 　　“你也应该看到过吧，无论长寿或者短命，人类的生命终究都是有限的东西。”魔术王说，“就像你们队伍里的那个小女孩，她的生命最多还有不到一年。” 　　“玛修么……”汐见的眼神黯淡下去。 　　那并非他的过错，也不是他的责任。 　　那是马利斯比利·阿尼姆斯菲亚作为魔术师，为了人类全体而以魔术师的身份留下的“恶行”之一。 　　“像这样係的人类还有很多，即便不是从一开始被以这种方式制作出来，也一样有着短暂的生命。”魔术王说，“你难道不想看到他们像你一样，克服了死亡，走向下一阶段的进化吗？” 　　“世界都已经被你烧尽了，人类又哪里还有下一阶段。”汐见嗤笑一声，“还是说你觉得从头开始创造全新的生命，便能将那些生命消亡的事实粉饰？” 　　他隐约明白了魔术王的意图。 　　出于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这个自称魔术王的男人，对人类乃至这颗星球的生命感到失望，于是策划了人理烧却，收集能量，从46亿年前开始，谱写他理想中的星球历史。 　　而自己那或许是歪打正着才抵达的权能，在魔术王眼里就是一个良好的范本。 　　“人类的价值轮不到我或者你来界定，人类未来的决定权，自始至终都应该握在人类手中。”汐见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拳头，“我也是其中之一，现在以及将来都想继续作为人类存在下去，仅此而已。” 　　更大的海浪从远处袭来，扑打在悬崖下方的岩石上，声音犹如万马奔腾。 　　汐见微微侧首回望天空之上，那虚幻的门已消失。 　　“哈哈……”魔术王的身体颤抖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人理烧却元凶此刻放声大笑，如同要尽情嘲讽汐见的固执与愚蠢一般。 　　笑声持续了足有几分钟，汐见只是挠了挠耳朵。 　　这里是梦境，就算他想动手也没有机会。 　　“笑够了吗？”他问。 　　“那么我就在神殿之中，欣赏你带着残存的人类继续垂死挣扎吧，最后的特异点将会成为你们的终点。” 　　伴随着魔术王的嘲笑，梦境走向尽头，汐见的意识开始模糊。 尾声二 回归日常 　　重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迦勒底个人房间的天花板。 　　床头的电子钟数字安静地变动着。 　　梦醒了。 　　他这样想，双手却像被束缚了一样动弹不得。 　　然后汐见才想起来，摩根和师父都在一个被窝里，明明有枕头却要枕着他的胳膊。 　　毕竟从第六特异点回来之后，这样的日子就变成了常态一样的事情。 　　明明师父有自己的房间却总是在这边过夜。 　　当然汐见也十分欢迎。 　　被子下靠在怀里的温软几乎让他差点遗忘此前的梦境，以为那只是单纯地贤者时间。 　　——前提是魔术王没有出现的话。 　　那家伙真是品性差得不能再差了，居然选他在这种场合下做的梦来找他。 　　在心里抱怨了几句之后，汐见看到时间才刚过上午六点。 　　在南极的迦勒底，这里的日程时间向来是早睡早起，现在已经到了起床时间，但考虑到刚刚结束第六特异点探索没多久，他觉得再跟摩根和师父赖一会儿床，睡个回笼觉也不会被人嫌弃消极怠工。 　　但是两条胳膊被压得快要失去知觉，汐见还是想抽回来缓缓劲。 　　这时，房间里放置的通信装置响了起来，有人传来了单方面的通信，提示音连续作响。 　　感觉到胳膊上的压力骤减，汐见抽走了胳膊，从床上下来溜下来，披了件衣服跑到机器面前接通。 　　他发现那是一条罗玛尼发来的可视留言。 　　“很抱歉这么早通知你，粮食作物培育室的土壤出了问题，等你起来之后，麻烦抽时间尽快过来看看。” 　　迦勒底有着专门培育粮食作物的培育间，这个机构成立之初，就认为不能光靠外部的补给，因此在一些中国出身的魔术师和工作人员提一下，前所长马利斯比利就给迦勒底设计了这样的功能。 　　在人理烧却开始后的现在，没有外部援助的情况下，如何进行可持续的物资生产，也是罗玛尼需要随时关注的一项重要问题。 　　毕竟所长也要上前线，他只好作为所长在迦勒底的代理，管理这些事。 　　土壤问题的话，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很多时候靠迦勒底的魔术设备就能解决，但罗玛尼始终很担心土壤失去活力，出现类似神代退去时期的状况。 　　汐见初步掌握的权能就成了紧急时刻的救命稻草。 　　——当然，这件事除了汐见这边房间里的两位，也就只有罗玛尼和达·芬奇知晓。 　　看完消息之后，汐见拉了拉身上的衣服，他注意到两道视线落在身上。 　　两人都醒了。 　　摩根翻了个身，侧躺着看向这边。 　　睡在最里面斯卡哈坐了起来，紫红色长发垂在坚挺的胸脯上，胸前的风光一览无遗。 　　“抱歉，得起床了。”汐见挠了挠脸颊，“不是很紧急的事，我先去浴室放热水，慢慢洗漱完再去吃早餐就行了。” 　　他说着每天都会有差不多内容的话语，心里却有点打鼓。 　　毕竟从第六特异点回来，这阵子几乎算得上是夜夜笙歌了。 　　但内情为何他心里最清楚，狮子王……或者说阿尔托莉雅半是赔礼半是示好的行为，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而最后的结果，就是这阵子的每个夜晚。 　　“无妨，反正你醒了，我们也就醒了。”摩根慵懒地拉过被角，挡住白皙的胸口，“不过看你的样子像是遇到了麻烦？” 　　浴室里传来放热水的声音，汐见听到她这么说，从浴室里探出身子解释： 　　“毕竟是关乎到吃饭和活命的大事，总归要上心。” 　　斯卡哈微微偏着头，深深地笑着：“有什么人在我们是睡着的时候来过，是梅林或者他妹妹吗？” 　　“要真是我还想问问你们是不是真的呢。”汐见走出来整理被乱扔在房间里的衣服，“魔术王干涉了我的梦境……” 　　然后，他把梦里的事情大致跟两人说了一遍。 　　无非又是魔术王出于某个理由要来劝说他归降。 　　“看样子六个特异点的解决，让魔术王也感受到了危机。”斯卡哈下了床，站在镜子前整理头发，“甚至不愿等到第七个特异点被修复后再动手。” 　　“关键在于吾夫身上的问题吧。”摩根对此倒是并不意外，“你是魔术王所能看到的唯一变量，他过于忌惮你了。” 　　“的确有些不自然。”汐见停下叠衣服的动作，“明明连他的眼睛也没办法看穿我的来历，却如此将我视为威胁……简直就像得到了启示一样……” 　　斯卡哈听到这句话，不禁莞尔：“魔术王原本就有着聆听上天的启示，被授予十戒的事迹。俣” 　　“要真是这样，他的主还挺偏心哈，居然给要毁灭人类史的信徒以指引。”汐见觉得事态难以理解。 　　“那吾夫就做个不那么偏心的神如何？”摩根懒懒地调笑。 　　汐见差点被呛到：“什么跟什么啊……” 　　“话虽如此，魔术王不希望你抵达第七特异点的想法已经破产。”斯卡哈的手按在汐见的肩膀上，“或许第七特异点有天大的麻烦等着你。” 　　“是等着我们。”汐见补充道，“正是因为跟大家齐心协力，我们才能走到这一步。不能因为魔术王重视我这个敌人，就说得好像一切都是我的功劳一样。师父才是偏心过头了。” 　　斯卡哈的手沿着肩膀滑向汐见后背，肆意地抚摸：“没有办法不偏心你啊。” 　　“嗯……”汐见对此表示理解，“不过师父能不能别摸了，今天真不能耽误时间了，再摸下去会出事的。” 　　“那边都没催你过去，你自己也说过时间充裕。” 　　斯卡哈的左手绕过汐见的腰，一点点地向下移动，右手绕过脖子，捏着汐见的脸，让他低下身子，转头迎接她的吻。 　　在她的身后，下了床的摩根正走进浴室。 　　“你不来么？”斯卡哈调戏般问。 　　“那样的话吾夫今天就不用出门了。”摩根打开了淋浴。 　　“是吗，那爱徒就由我独享了——” 　　“别说得我好像什么盘中餐一样啊，师父……” 　　话虽如此，汐见还是没办法拒绝，也不可能拒绝。 卷末语 　　第五卷到这里正式完结。 　　要说的东西其实并没有什么，就稍微解释一下最后那段剧情的想法吧。 　　我写的是狮子王在特异点和尽头之塔消灭的同时，狮子王去到了阿瓦隆，在那里见到了另一个自己。 　　也就是第一卷时登场的蓝呆，也就是对狮子王来说经历了不同可能性的自己。 　　以及在阿瓦隆等着的蓝呆，造型上大家可以参考《阿瓦隆之庭》的经典封面，没有选择经典村姑造型（笑）。 　　 　　总之感谢一路看到这里的朋友们，我们明天的第六卷见。 序章一 罗玛尼的休息日 　　“你在这里吗？难怪健身房那边只有她们在用。” 　　罗玛尼说这话的时候，汐见正坐在迦勒底走廊的窗边，背后是玻璃窗外昏暗如极夜的南极天。 　　风雪从人理烧却发生后，到现在为止，一刻也不曾停歇。 　　嘴里叼着饼干的汐见，好像正在挑战不用手把一口塞不下的饼干吃掉的项目。 　　现在，这个项目因为罗玛尼的出现而中断，汐见咬断饼干，吞下嘴里的部分，将放在身旁的饼干篮子拿起来递到罗玛尼面前。 　　“谢谢。”罗玛尼拿了一块，在汐见身边坐下来。 　　第七特异点探索的准备工作已经基本上完成，所长正在管制室指挥，罗玛尼又因为“待在现场会让气氛变得懒散”而被赶出来休息。 　　“找我有事吗？”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因为被所长命令休息，又不是很累，就出来找人聊聊天——”罗玛尼笑呵呵地表示。 　　汐见点点头：“那就好好休息吧？你现在可不是什么超人，光靠药物和咖啡，不眠不休迟早过劳死。” 　　“……是啊，等下我就去睡觉。”罗玛尼吃着饼干，“嗯？这口感，你做的吗？” 　　“反正我也很闲，就烤了些饼干。”汐见耸肩。 　　“这也是带孩子练出来的本事吗？” 　　“算是吧，就算没有收养她们，我也一样会做饭的。”汐见耸肩。 　　“真了不起，我只会做一些基本的营养餐，味道没什么保障。” 　　对于罗玛尼的谦虚，汐见表示理解：“你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嗯。”罗玛尼点点头，他轻轻地呼了一口气，“终于快到了呢，最后一个特异点。狮子王说，第七特异点的圣杯能够指明所罗门神殿的坐标。” 　　“不存在于正确的时间里，那就只有虚数空间可以解释了。”汐见点点头，“但就算是樱，也没有办法直接从虚数空间确定神殿的位置。” 　　毕竟对方也是魔术王，实力上毋庸置疑。 　　自然不可能在虚数空间里被其他能够介入那里的人，发现自己的存在。 　　说到这里，汐见忽然回想起从特异点F返回时，BB现身于他面前时，说过虚数空间里还存在其他的竞争对手。 　　她指的是魔术王吗？ 　　“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汐见摇摇头，犹豫了一下后，问：“有个问题比较私密，暂且请你替我保密。” 　　“哎？” 　　“魔术王是否知道Mooncell是什么？”汐见这样问。 　　罗玛尼的表情有了些微的变化：“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但那东西貌似是存在于月球核心的神秘遗物，即便是魔术王所罗门，也对它的来历一无所知，更没有接伓触过。” 　　“不属于人类乃至诸神的存在么。”汐见发出一声叹息。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罗玛尼问。 　　“暂且不好说明，可以容我保留回答吗？”汐见抱歉地笑笑。 　　罗玛尼已经习惯了汐见某种程度的神秘主义：“那就保留吧。那东西对人类来说太过遥远，知道其存在的魔术师更是少之又少。” 　　“谢谢理解。”汐见点点头，把饼干篮子塞给罗玛尼，“这算是答谢。” 　　“哦？那我不客气了。”罗玛尼感慨说，“要是再有咖啡或者红茶就好了。” 　　“我请客。”汐见撇了撇嘴，无奈地表示。 　　两人起身往食堂走，路上罗玛尼继续闲聊：“不过第七特异点，公元前2600年，正好是吉尔伽美什在位的时期啊。” 　　“吉尔伽美什……呢。”汐见露出相当复杂的表情。 　　“啊，对哦。”罗玛尼深表同情，“算下来，你已经两次与吉尔伽美什为敌了吧？” 　　“所以我对第七特异点的前景深感忧虑。”汐见表示悲观，“要知道那个男人也是会因为觉得有趣，于是决定帮助御主启动被污染的大圣杯啊。” 　　罗玛尼忍不住嘀咕：“我知道吉尔伽美什比较我行我素，但竟然还有这种履历……” 　　“拜托吉尔伽美什帮忙，在大决战前拦截我们的家伙说什么呢。”汐见一副记仇的表情。 　　“诶……真的要算账吗？”罗玛尼感觉后颈直冒凉气。 　　假设现在动手，汐见可以让他人间蒸发。 　　“如果是魔术王，说不定会。但对罗玛尼·阿其曼就算了，我也杀过人，但不会随便杀人。”汐见狡黠地指着他，“如果你是魔术协会的贵族，没准我也会动手。不如你现在加入所长的门阀，成为阿尼姆斯菲亚的分家吧。” 　　“……恶趣味快要溢出来了，『贵族杀手』……”罗玛尼从马里斯比利那里听说过这个绰号。 　　“还有人在传这个外号吗？”汐见摆出一副大为震怒的态度，“等人理烧却解决了，我非得查出来是谁，然后杀他全家。” 　　“哈哈哈！那你不如直接把魔术王踢下去，自己来执行人理烧却算了。”罗玛尼知道汐见只不过是满口跑火车，也就跟着说起了胡话。 　　汐见夸张地左右摇头，像台坏掉的电风扇：“居然要毁灭人类才能断绝这种传闻吗？真是太悲伤了……早知道就答应魔术王的招降。” 　　“喂喂……” 　　“总而言之，要是我们在第七特异点被吉尔伽美什背刺，人理烧却的重任就落在你身上了哈。”汐见拍了拍罗玛尼的后背。 　　“既然那么不放心吉尔伽美什，不如到时候在特异点召唤几个从者？”罗玛尼提出了一个还算像话的建议，“毕竟在那个时代，也许没几个无主从者。” 　　毕竟在第六特异点，还能跟尼托克丽丝结盟，策反莫德雷德，然后拉拢保护山之民的从者。 　　第七特异点不能保证有完全一样的机会。 　　“再说吧……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来到食堂之后，汐见找来茶具，泡了一壶红茶。 　　谁知道罗玛尼竟然又问能不能请他吃蛋糕，汐见就把往茶壶里放了致死量的砂糖后，让罗玛尼在那里用茶匙，吃力地搅动茶杯里被茶水打湿的砂糖。 　　“自作自受。” 　　达·芬奇听罗玛尼诉苦后，乐不可支地如此评价。 序章二 健身房的游戏 　　作为建立在南极高原上的机构，迦勒底有着相当完备的设施，用来保证在这里工作的每个人的身心健康。 　　按照最初的设想，御主们除了模拟战外，也需要常规的身体锻炼，确保有良好的身体状态，去应对特异点复杂的环境和状况。 　　只不过现在能够使用这里的御主，只有寥寥数人。 　　斯卡哈快速出拳，汐见则全力闪躲，听着拳风从耳边略过的声音，就知道被命中的话，也够自己喝一壶的。 　　他正由师父进行锻炼，内容是肉搏战。 　　不管是斯卡哈还是摩根，其实都不需要这种锻炼，更多的是担当陪练。 　　只不过唯独汐见的训练强度独占一档，打起来就跟八角笼里的死斗差不多了。 　　“师父……能不能轻松点？” 　　所以就连汐见也不得不趁着架住斯卡哈的拳头时，出声抱怨。 　　“这不是与在影之国时一模一样？”斯卡哈露出微笑，“别担心，就算受伤了，师父也会治疗你……” 　　汐见感觉汗毛都竖起来了，他还记得最初的时候，每天都被斯卡哈打得浑身是伤，然后被她用卢恩进行治疗。 　　即便如此，自己还是爱上了师父……这或许是一种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不过也没那么夸张，虽然训练很艰苦，但如今回想起来也确实开心。 　　开始分心想些有的没的后，汐见的动作上出现了破绽，斯卡哈猛地卸去力量，下腰后一个侧身飞踢。 　　但凡他躲开慢了半拍，下巴估计就得错位了。 　　“啊……真是的……” 　　汐见打算脱离战斗范围，结束这场越演越烈的对练，却被斯卡哈的翻身以剪刀脚夹住了脖子。 　　“这可不行，大家都看着呢。”斯卡哈看上去很起劲。 　　她捉住汐见的胳膊，以一个十字固锁住了汐见的动作。 　　纯拼力量的话，汐见其实不会输给师父，伥但再继续下去很有可能从演练变成真刀真枪的战斗，难免弄出一身伤。 　　就算能够迅速恢复，也总归很麻烦。 　　“我认输可以吗？”汐见吐槽，“而且哪有人看啊，搞得跟打擂台一样。” 　　立香和玛修在跑步机上跑，樱和卡莲在格蕾的帮助下练习卧推，只有摩根在这里看着。 　　“唉，这就认输了吗？明明在战场上是能够咬着牙死战的嘛。”斯卡哈一副没尽兴的样子，放开了汐见，走到搏击训练场地外去拿水喝。 　　“等你成了吾夫的敌人，他肯定不会手下留情。”摩根站起身，活动着身体。 　　“这倒是没错。”斯卡哈笑了笑。 　　摩根轻轻活动身体：“要休息一下吗？还是说可以陪我练习？” 　　“倒也没那么夸张啦。”汐见站起来摆好架势，“明明光靠魔术就足够让敌人近不了身的，却总喜欢跟别人近战。” 　　“这话吾夫可没资格说别人。”摩根开始跟汐见对练。 　　但是强度明显下去了，打得有来有回，像是提前排演过一样的耍把式。 　　“我是师父教出来的，什么样的师父有什么样的弟子。”汐见理直气壮，“斯卡哈一门，讲的就是能用枪就不用魔术。” 　　“真是强词夺理。”摩根似乎被逗乐了，拳头的力量下降不少。 　　汐见也乐得轻松，只在那里用手拦截。 　　他环视健身房内，看到了空着却启动的跑步机上，有个小巧的白色身影在奔跑。 　　芙芙。 　　印象里，那个小东西从去特异点F之前就出现在了迦勒底，但是谁都没有思考过它的身份，连自己也因为对方确实表现出的无害，而从未关注过。 　　虽然不明白它为什么能跟着其他人进行灵子转移就是了。 　　“很在意凯西帕鲁格的事吗？”摩根忽然问。 　　“凯西帕鲁格？”汐见一愣，“那是芙芙的名字吗？” 　　“差不多。”摩根的声音很轻，只有训练场这边能听见，“不过并不重要，只要那家伙不做什么奇怪的事情，我也不会管它。” 　　“很危险吗？”汐见感到好奇。 　　“本来的话是挺危险的，但在迦勒底居然如此安分，也就不需要担心了。”摩根告诉他，“另外，我会帮你留意这种你无暇顾及的方面，专注于眼前就好。” 　　“比如说你？”汐见问。 　　摩根愣了一下，眼神柔软了许多：“打算用这种话来让我认输的话，未免有些看轻我了。” 　　“……呃……” 　　“差不多该认真起来了，斯卡哈的眼神已经变得能杀人。”摩根出招的速度凌厉了很多。 　　“竟然当着我的面说坏话，真是不能小觑啊。”斯卡哈咬着运动饮料的吸管。 　　摩根避开汐见恰好到处的进攻：“坏话就是要当面说才有价值，只敢在背后损人牙眼的，不过是胆小鬼的行为。” 　　“是吗。”斯卡哈放下饮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顿时察觉到不妙的汐见，试图拉开与摩根的距离，但为时已晚。 　　斯卡哈的速度神鬼莫测，眨眼就到了身后，看准时机一记回旋踢，与摩根的出拳封死了汐见的闪避路线。 　　“会不会有点过分了……” 　　因为约好了不动用魔力，纯靠肉体素质，汐见终归是要吃点亏。 　　“不过是以一敌二，我的弟子面对强敌要能以一敌百才可以。”斯卡哈完全不觉得有问题。 　　摩根点点头：“第七特异点位于神代，未知状况过多，有必要借此机会提升一下战斗方面的配合。” 　　“你们只是单纯地想揍我吧。”汐见卸去两边的力量，向一侧闪躲。 　　说老实话，他还是第一次在某些场合之外的地方，同时面对摩根和师父。 　　也许该用迦勒底的模拟战仪器，与这两位强大的女性进行实战模拟。 　　“如果要放弃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师父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斯卡哈这次的态度很宽松。 　　“……拜托了。” 　　汐见犹豫了一瞬后，缓缓摆出架势，他看着眼前的两人，眼神无比认真。 　　话音刚落，摩根与斯卡哈就再度对汐见完成两面夹击，凌厉的拳脚从两个方向袭来。 　　一场符合汐见需要的训练就此展开。 　　 第一章 又被蹲出生点了 　　哗啦—— 　　朱红色的魔枪从宛如狮子的火红色魔兽身上拔出，汐见对着无人的方向甩了一下，甩掉了魔枪上面沾染的血液。 　　“这就是最后一头了……” 　　汐见转过头去，看着同行的其他人。 　　第七特异点，巴比伦尼亚。 　　按照迦勒底原定的计划，他们会通过灵子转移直接抵达乌鲁克城内。 　　但是最后的转移点，却来到了距离乌鲁克十几公里的荒原上。 　　按照罗玛尼的反馈报告，灵子转移本身没有任何异常，只能推测是因为年代太过久远，导致地面坐标出现误差。 　　“不过一上来就遇到成群结队的魔兽，神代还真是不轻松啊。”樱感觉有点头疼。 　　“话虽如此，我们的战斗力充足，还是足以料理这些问题的。”汐见笑着说，“倒是你们，达·芬奇制作的礼装起效了吗？” 　　伴随着他的询问，女孩们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薄围巾。 　　那是达·芬奇和摩根分工制作的魔术礼装，用来隔绝神代空气直接进入御主们的身体。 　　魔力浓度过高，充斥着真以太的神代环境中，她们这些诞生于现代人类，光是呼吸一下就会死掉。 　　只有像汐见这样在影之国历练过的人，又或者像摩根和斯卡哈这样与从者接近的存在，才有可能承受。 　　玛修也是如此。 　　“嗯，状况良好。”立香张开双臂，大开大合地舒展手臂，“不愧是还没有被工业文明影响的时代，空气质量就是不一样呢！” 　　“你也太轻松了，这里可是神代，而且我们不是来春游的——”奥尔加玛丽如平时一样，掐住了立香的脸颊。 　　看得出虽然没掐疼，但是也让立香脱不了身。 　　第一场战斗结束后放松下来，女孩子们也说笑打闹起来。 　　汐见对此很满意，越是重大的任务当前，越是需要良好的心态调整。 　　“过来看这边，爱徒。”斯卡哈在悬崖边对汐见招呼。 　　他和摩根一前一后走过去，从那里向南眺望，可以看到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从两个方向汇入波斯湾。 　　而在这两条河中间的平原上，坐落着一座古老的城市，多半就是乌鲁克。 　　但问题在于城市的北边，有着即便放在现代也堪称高大的城墙，绝不是历史上能够出现的东西。 　　“修建了那道城墙的，是吉尔伽美什么。”汐见猜测道。 　　这或许就是特异点与真正历史最显著的差异，不存在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出现在这里。 　　就好像第六特异点的白垩之城卡美洛一样。 　　而那道城墙的意义—— 　　“不管是谁修建起来的东西，毫无疑问是为了用来抵挡那些进攻城墙的魔兽。”摩根指向城墙下。 　　密密麻麻的魔兽正接连不断地突袭城墙，城墙上的人则在防守和反击。 　　那些魔兽之中，也有与刚刚在这里袭击汐见一行人的十几头魔兽相同的类型。 　　“这个时代已经到了魔兽成灾的地步啊。”他不免感到有些惊愕。 　　毕竟数量上粗略估计已经成千上万，面对这个数量的魔兽，就算是他们也只能考虑避战而不是正面交锋。 　　“不止如此，从那道位于城市北部墙壁，传来了比这些魔兽还要强烈数十倍的魔力反应。”罗玛尼的声音传来，“这样一来，就能理解那道城墙可以挡住魔兽了。” 　　“对方毕竟是吉尔伽美什，有着存放了无数宝具原典的宝库，如果他真的愿意保护自己的国家，拿出宝具来用于防御工事，也不是不可能。”摩根笑着对汐见说，“看样子无需担心不等我们抵达乌鲁克，那座城市就陷落了。” 　　斯卡哈迎着风感受这里的空气：“再说了，这是爱徒第一次体验真正意义上的神代，好好勘察一下这里的环境，也对你增长见识会有不错的收获。” 　　“不光是我啦。”汐见笑了出来，他回头看着女孩们，“作为魔术师，能够见识到神代，对你们来说，也一样是不可或缺的经历。” 　　“再加上刚刚经历过对魔兽的战斗，理解了神代与后世独有的生态，以及该如何融入这里的环境，利用空气里无所不在的魔力提升魔术威力，也至关重要。”斯卡哈晃动手指，好整以暇地给她们上课。 　　摩根不禁摇头，心想这下真的成了某种实地教学。 　　正当众人的气氛一派祥和时，冰寒刺骨的杀气从某个方向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毫不掩饰嘲讽： 　　“各位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啊。” 　　随之而来的是漫天的武器，只一眼就能看出都是宝具规格的东西。 　　好在已经有了第六特异点落地就被突袭的经历，加上虽然汐见和斯卡哈在那里讲学，其实并没有放松警惕。 　　他们带着玛修立刻展开了应对第一波攻击的防御。 　　“这个压倒性的魔力反应……从者？不对，是活着的英雄！”罗玛尼紧张的声音传来。 　　汐见颊边微微渗出冷汗，他很想吐槽说已经知道了。 　　而且这进攻方式，像极了吉尔伽美什的『王之宝库』，难道说又是那个男人心血来潮的试探吗？ 　　爆炸的烟尘随风逐渐散去，在众人面前现身的，是穿着朴素白色贯头衣的青年。 　　对方既没有携带能够称得上是装备的东西，穿在身上的衣服也似乎没什么价值。 　　汐见默默地观察对方的身影。 　　不是吉尔伽美什。 　　女人？ 　　充满光泽的皮肤，线条给人以柔和印象的五官。胸膛与腰部隐藏在宽松的衣服下，看得出手脚相当结实。 　　也可能是男人？ 　　不管是男是女，这个青年看上去都十分秀丽，有着人类的面孔，却充斥着不属于人类的异样感。 　　“我本想把你们尽可能地带回神殿，但这么多人，就有些困难，你们之中可能会有人怀疑我。”青年的声音满是中性气息，仿佛不属于任何一边，“所以，就在‘这里’吧。” 　　青年伸出手来，露出柔和的微笑，毫不遮掩对众人的杀意。 　　而在青年的身后，是更多成群结队的魔兽。 第二章 但是问题不大 　　“压倒性的魔力反应，不是从者，也不是人类或者神明——” 　　汐见缓缓地和斯卡哈、摩根结成第一阵，准备抵挡进攻。 　　“在这个时代，能有这个规模力量的存在，只有一个人了吧，罗玛尼？”他半笑着对罗玛尼说。 　　“……恩奇都。”罗玛尼踌躇着接话。 　　“多谢你们的介绍，迦勒底的汐见天溪，还有罗玛尼·阿其曼。”有着绿色长发与紫色眼睛的青年这样说。 　　“你认识我们？”汐见已经不再惊讶。 　　第六特异点的经历给了他很多有用的经验，狮子王既然都能知道汐见，那么第七特异点出现的人知道他也不奇怪。 　　“既然你们是这样介绍我的，我就顺着你的话，做个自我介绍吧。” 　　青年从容地笑着，张开双臂。 　　“迦勒底的诸位，初次见面，同时也要说一声永别了，我是毁灭旧人类之人，也是魔术王所罗门的同伴——” 　　无数缠绕着金色魔力的锁链，宛如藤蔓般地里生长出来，压倒性的魔力总量让空气也仿佛带电。 　　“名字就叫做『恩奇都』！” 　　随着这声宣言，恩奇都发动了进攻，锁链宛如有意识一般，跟随恩奇都向着众人飞了过来。 　　大战瞬间爆发。 　　玛修举着盾牌，和格蕾一起防御那密集如雨的锁链攻击。 　　最为灵敏的汐见与斯卡哈，则冲上去与恩奇都展开白刃战，那些靠近两人的锁链被摩根和女孩们的魔术细数干涉，无法触及两人。 　　但魔术却也没办法有效的伤到恩奇都。 　　作为活着的英雄，恩奇都有着堪称恐怖的魔力和对魔力，大部分的常规魔术对其而言，都堪称隔靴搔痒。 　　更重要的是，恩奇都无疑是故意自己打头阵，将众人消耗得差不多之后，再撤退让魔兽们进行第二、第三乃至无止境的攻势。 　　他显然很清楚迦勒底的战斗力，不管是不是魔术王的意思，恩奇都都没有打算一个人将汐见一行人一网打尽。 　　如此下去，将恩奇都打退后寻找撤退的时机，才是眼下至关重要的问题。 　　汐见看准时机，向恩奇都挥枪，却被对方抬手格挡。 　　“变形了……”汐见一愣。 　　恩奇都的手变成了一米多长的宽刃剑，锋利无比。 　　“哦？这就是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最强兵器吗，不仅能创造武器，自身也能随意改变形态，作为武器进攻。” 　　斯卡哈的语气淡然，但她的内心并不轻松。 　　出发之前，汐见特地带着大家开会，做了像第六特异点那样刚一完成灵子转移，就遭遇突袭的撤退战术。 　　但即便如此还是陷入了困境。 　　恩奇都本身的战斗力远超那几名圆桌骑士不说，他还带着远不是肃正骑士能够比拟的神代魔兽军团。 　　就算要撤退，也必须有一两个人冒着送命的危险，留下断后才行。 　　“师父，这里由我来——”汐见想要提议。 　　“不可。”斯卡哈断然否决。 　　她绝不接受爱徒被俘虏第二次。 　　更何况这一次的敌人比狮子王无疑更加凶恶，绝不会对汐见心慈手软。 　　汐见对上师父的眼神，就止住了想法，“那就一起带大家杀出去——” 　　只是杀出去之后该去哪里，汐见也一时间没了主意。 　　第七特异点的状况不明了，吉尔伽美什的挚友恩奇都突然出现，准备歼灭迦勒底一行。 　　恐怕就连吉尔伽美什也没办法信任了。 　　汐见暗暗地做出最糟糕的判断。 　　尽管不对那个人抱有期待，但到如此地步属实过于恶劣。 　　“迷茫了啊？不如死在这里如何？死掉了就不用思考那么多的问题了。” 　　恩奇都避开斯卡哈的朱枪，闪身到汐见的死角，锁链从地上钻出，直奔汐见的身体。 　　“这种东西——” 　　那无疑是『天之锁』，曾经见过这宝具的汐见，并不惧怕，无非是比较坚固的锁链罢了。 　　于是他以一条手臂被束缚为代价，打算向对方反击。 　　然而锁链束缚住身体的瞬间，汐见就感觉力量被压制了。 　　诶？怎么回事？ 　　“愚蠢啊。”恩奇都的右手化为利刃，直奔汐见的心脏部位，“就算死不了，没了心脏也很头疼吧。” 　　对方甚至连汐见无法简单杀死这点都知道。 　　不过马上，恩奇都也感到从背后传来的第三股杀气。 　　既不是斯卡哈也不是摩根，而是身披黑色斗篷的矮小身影，看准了这个瞬间进攻，迫使恩奇都转身反击。 　　黑色身影瞬间被斩断，然后化作无数的花瓣。 　　“什么？” 　　不止是黑色身影，被恩奇都束缚的汐见，还有斯卡哈、摩根她们，身体全都一点点地化作了花瓣，从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幻术。 　　是乌鲁克的魔术师。 　　恩奇都自顾自地鼓掌，为这场撤退表示赞赏。 　　另一边，距离战场有些距离的杉木林里。 　　汐见活动着回复自由的手臂，思考刚才那股异样感……难道自己已经具备了能够被『天之锁』束缚的条件了吗……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 　　刚刚突然出现袭击了恩奇都的从者。 　　以及从发动顶尖的幻术，干扰恩奇都认知帮助众人撤退的另一名从者从者，也在这里。 　　比格蕾还要小巧的黑色斗篷少女，以及与格蕾差不多高的白斗篷女性。 　　“哎呀，顺利顺利，非常顺利。”白斗篷女性的声音轻浮而魅惑，“不愧是迦勒底，能够瞬间发现我的幻术并配合，完成这场大撤退，真是太棒了！” 　　女性看上去非常开心。 　　“至于谢礼，就让我沐浴在大家的感谢声之中吧！” 　　斗篷下面的那张姣好面容，此刻正笑意盈盈又有些得意，等待着期待中的感谢声。 　　不过相比起女孩们下意识想要道谢，汐见这边三人反而相当怀疑。 　　而战斗中藏在格蕾兜帽里，又一次跟着大家参加了灵子转移的芙芙，此刻忽然钻出来，沿着杉木爬上枝头，站在平时十倍的高度，抱着十倍的杀意，在加上十倍的爆发力，吼叫着冲向了白斗篷女性。 　　“梅林必须死！”芙芙似乎说出了意义明确的话语。 　　优雅的白斗篷女性遭遇了当头棒喝，与芙芙扭打成一团。 　　 　　 第三章 没错，就是魔法☆梅莉 　　“凯西帕鲁格……见面就做这种事真是太过分了！不能因为梅林哥哥不在这里，就用我来泄愤！” 　　在一通体型不对等却势均力敌的打斗之后，立香把芙芙抱走，白斗篷女性从地上坐了起来。 　　尽管还不清楚具体的来头，汐见至少确信对方不是什么正经家伙。 　　在跟芙芙的打斗中，白发女性的兜帽也掉落下来，露出幻惑的白色长发，脸上的肤色白皙得近乎透明，粉红色双眼只要对上就能感受到强大的魅惑作用， 　　对异性尤其容易起效，如果没有用魔力构建精神防御的习惯，就算是魔术师，也很容易第一眼就被吸引。 　　“梅林哥哥……”汐见靠在树上，看着这名女性，“难道你是梅林的熟人？” 　　斯卡哈这时站了出来：“她就是我提过的，协助我离开影之国，前往迦勒底跟爱徒见面的阿瓦隆女士。” 　　“感谢影之国的女王陛下帮忙做介绍，我就是花之大姐姐，梅林哥哥的妹妹，阿瓦隆女士哟。跟我一起的这位少女叫安娜。我们都是从者。” 　　一听就像是假名的称呼，越发让汐见起疑，但是师父露出了“就当做这么一回事吧”的眼神，他决定相信师父的判断。 　　“我们两个一起行动的时候，感知到了你们的战斗，就来帮助你们了。”阿瓦隆女士说。 　　樱走上前来，作为代表跟安娜道谢：“非常感谢你出手相助，爸爸刚才真的是千钧一发，我们都有些束手无策了。” 　　“……不用加敬称，就叫我安娜吧。”安娜扯了扯兜帽，“还有，我讨厌人类，请尽量不要靠近我。” 　　樱有些为难地笑笑，又向后退拉开了距离，她这时看了眼格蕾，格蕾也很不好意思地拉起兜帽，眼神仿佛在说“我不是那样”。 　　“算了，既然是从者，那么你们是被抑制力召唤到这个特异点，还是说——” 　　汐见按下了手腕上的通信器，跟迦勒底接上了画面。 　　有了第六特异点太阳王领地的数据后，在神代空气魔力干扰下正常通信的调试也就得到了顺利解决。 　　“哎！给我等一下啊——！” 　　一直在管制室听情况的罗玛尼，终于憋不住，当画面接通的时候，他就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惊诧表情，整张脸凑到屏幕前，占据了整个画面。 　　但是他的视线不是在汐见这边，而是盯着阿瓦隆女士再看。 　　“你说你是梅林的妹妹！” 　　“是的哟。”阿瓦隆女士笑吟吟地再度点头，“你是迦勒底的罗玛尼·阿其曼对吧，我知道你的哦。自从人理烧却开始之后，还能继续支持我网络活动的粉丝，就剩下你了呢。” 　　“哈啊？！” 　　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反应。 　　罗玛尼在工作之余会通过网络观看虚拟偶像，但在这个人理烧却的状况下，还能在网络上活动的人本就可疑。 　　“之前我就在猜是不是梅林在搞鬼，结果魔法☆梅莉的真实身份是那家伙的妹妹？！没听说过！绝不可能！难以置信！” 　　从座位上蹦了起来的罗玛尼，仰望着管制室的天花板咆哮。 　　“梅林怎么可能有妹妹！那个废物是人类与梦魔的混血！绝没有存在妹妹的传说！你到底是谁什么人！如果是假货的话就赶快交代真实身份！” 　　“来人啊，所长代理不太对劲！”通信设备传来了管制室内的穆尼尔的声音。 　　似乎因为罗玛尼的暴走，那边陷入了某种意义上不需要担心的混乱。 　　奥尔加玛丽忍不住扶额叹息，她开始后悔自己应该留在迦勒底支援，而不是非要跟着老师跑到特异点前线来。 　　“罗马尼同学你是不是没有睡醒呀？那样的话我建议你把自己绑在下一搜行星探测飞船上面，去宇宙里找几年小行星比较好呢，说不定脑子能变得清醒一点，前提是别在平流层被烧得渣都不剩。”阿瓦隆女士笑呵呵地说。 　　“啊……”罗玛尼忽然发出很安静的惊叹，“那除了可爱就只剩下可爱的笑容，还有犀利的毒舌……是真货……吧？” 　　“总算明白了？我就是你最喜欢的魔法☆梅莉，大家的偶像哟。”阿瓦隆女士对着罗玛尼做了个wink，“你也可以自然点，叫我梅莉就好了哟，大家也是。” 　　“唔——” 　　罗玛尼发出仿佛抽冷气的一样的声音，捂着心脏向后倒在了椅子上，被穆尼尔推着椅子送出了画面。 　　然后，司令席上取而代之的是达·芬奇。 　　“好了好了，罗玛尼的失态先放在一边，让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说你是花之魔术师梅林的妹妹梅莉，对吧，阿瓦隆女士？”她说。 　　“梅莉就可以哦。”阿瓦隆女士显然决定开始以魔法☆梅莉的身份自居。 　　“但是梅林有着就算到了世界末日也不会死的生命，作为他的妹妹，你应该也一样吧。”汐见挠了挠眉毛。 　　罗玛尼这一通折腾，让他反而没办法继续表示怀疑，只能尽量理清状况。 　　“这个嘛，当然是因为这边有着非常优秀的御主啊。”梅莉自然地表示，“这里远在我诞生的时代之前，不存在我的身体，也就可以假定为死亡状态，从而作为从者被召唤。” 　　“真是钻空子啊。”摩根笑了笑。 　　当然，到底是在说对方，还是再说自己和斯卡哈这样的特例，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嘛，本来那边召唤的时候，其实是指名了梅林哥哥的，但是梅林哥哥知道迦勒底有一位超级可怕的女王，所以把这种重要的工作推给了作为妹妹的我啦。”梅莉说着亦真亦假的解释。 　　至于她口中的“可怕的女王”是谁，不言而喻。 　　“啊这……”汐见耷拉着肩膀看向摩根。 　　“不必如此惊讶。”摩根一派轻松地说着很危险的内容，“就算梅林本人来了，我也会等到解决完特异点，再把他关进塔里。” 　　“所以果然换我来还算正确吧。” 　　梅莉的表情微微颤抖，似乎她也很害怕摩根。 第四章 乌鲁克 　　弄清楚了协助一行人撤退的两名从者身份后，谈话开始进入正题。 　　“但是我们已经遭遇了自称魔术王同伴的恩奇都。”汐见问，“那么作为恩奇都的挚友，吉尔伽美什是否也站在了魔术王的一边，成为了我们的敌人。” 　　“看样子英雄王给你留下了很糟糕的印象呢。”梅莉说着貌似头疼话语，表情却像是发现了好玩的事情，“不过内情有点复杂，我一个个解答吧。首先，出现在你们面前的恩奇都并不是真正的恩奇都。” 　　“什么意思？”斯卡哈问。 　　“真正的恩奇都早已死去，吉尔伽美什因为恩奇都的死，踏上了前往寻找不死药的旅途。”梅莉解释说道，“那个自称恩奇都，并有着相同实力的人，实在半年前出现的。带领着众多魔兽进攻美索不达米亚的城市，如今大多数城市已经毁灭，只剩下乌鲁克以及其他几座还勉强存在。” 　　“不是恩奇都，但也不是从者。”汐见觉得情况复杂起来了。 　　如果梅莉并没有撒谎的话，那么眼下对吉尔伽美什的立场预测，又回到了最初的中间地带，不用将对方立刻断定为敌人。 　　“听你的说辞，看来你们是乌鲁克，也就是跟吉尔伽美什合作的从者了？”摩根说。 　　“没错。不够情况稍微有点复杂，现在统治乌鲁克的并非吉尔伽美什王，而是月之王。” 　　这个像是无论何时，都对好坏事全部乐在其中的女人，忽然语气一沉。 　　“月之王？”汐见再度愣住。 　　“不过别担心，是你们的熟人。”梅莉说，“不管是特异点本身，还是乌鲁克，都远比你们看到的要更加糟糕。” 　　她开始往森林的另一头走，并示意大家跟上，显然是要给迦勒底带路。 　　“请跟我来吧，我可以用自己的全部作为担保，乌鲁克并非诸位的敌人，而作为证明之一……” 　　在她的带领下，一行人走出了森林后，从更近的地方，看到了那一堵总长超过100公里的城墙。 　　下方有着成千上万的魔兽试图越过城墙，城墙上则是无数的士兵在进行放手，通过武装远程击杀逼近城下的魔兽。 　　毫无疑问，在迦勒底到来之前，这里已经进行了旷日持久的战斗。 　　“为了抵御魔兽，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们，那些货真价实的普通人，花了半年时间筑起了这道防线。”梅莉微笑着说，“其名为『绝对魔兽战线·巴比伦尼亚』，是货真价实的，人类最后的堡垒。” 　　她站在悬崖边转过身来看向众人：“而打造出这堵城墙的便是吉尔伽美什，知道了这一事实，他是敌是友，也就有答案了。” 　　“吉尔伽美什是人类的一方，但是却没有坐在乌鲁克的王位上。”汐见抱着胳膊，“月之王……” 　　“接下来，我要和安娜一起去觐见月之王，到了之后，一切就不言自明了。”梅莉竖起手指，贴在嘴唇边上。 　　与生俱来的魅魔血统，让她的每一个无意的动作，都充满了魅惑。 　　“差不多收起那副魅魔的做派，否则不管你是梅林的妹妹还是梅林的别的什么人，我都会当成那个男人的关联者，关进『庭』内。”摩根笑眯眯地按住了梅莉的脸，“就算你的魔眼对吾夫无效也是一样。” 　　“不、不愧是大魔女摩根，居然会跟人类的御主缔结连理。”无法脱身的梅莉双手摆动。 　　斯卡哈兀自笑了笑，她审视着那道超越了时代力量的城墙，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难怪没有从上空进行突袭的魔兽，原来已经铺开了相当规模的结界。”斯卡哈说，“这个时代的魔术们也有些本事。” 　　“也就是说，我们的灵子转移没能抵达乌鲁克附近，也是因为这个结界的影响么。”汐见若有所思。 　　这时从摩根手中脱身的梅莉拍了拍手：“哎呀哎呀，要感慨也好，要观光也好，都请各位走起来，从这里到乌鲁克还有很长的一段路。因为我是单独外出，没有马车之类的代步工具，只能辛苦各位了。” 　　话虽如此，迦勒底一行除了从者就是魔术师。 　　就连只是掌握了运用魔术回路的立香，也已经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掌握了用魔力对身体进行最基本的强化，能够应对长距离的徒步跋涉。 　　一行人抵达特异点时还是上午，经过漫长的跋涉，在梅莉的带领下经过秘密道路进入了墙内，一点点地靠近目的地。 　　城塞都市乌鲁克。 　　和现代意义上的城市不同，这种古老的城市同时兼具着容纳普通人居住，以及战斗要塞的功能。 　　在后世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世界各地的文明发展出的城市，都具备这样的特征。 　　直到现代都市的雏形出现后，军事才逐渐从城市功能分离出去。 　　靠着梅莉从王的秘书官西杜丽手中拿到的漆印，这看上去浩浩荡荡的迦勒底特异点修复小队，才能以难民进入乌鲁克避难的的名义，顺利通过城门。 　　与城外一望无际的平原不同，城内兴建了石头和泥土搭建的民居和市场，以及规划整齐的街道。 　　而被这些建筑物所包围的城市中央，有着远高于其他地方的特殊建筑。 　　神塔。 　　那里是王的居城，同时也是整座城市最高的建筑。 　　单从圆形的城市布局以及中央的王城，汐见很容易联想到卡美洛，但是两者的风格完全不同。 　　跟随者梅莉，一行人进入了沿着神塔的台阶拾级而上，来到了王宫内。 　　坐在王座上的白衣少女正在处理事务，在王座的台阶下方，左右各站着一个人。 　　其中一个是乌鲁克服饰打扮的吉尔伽美什，另一名则是女性，也就是梅莉提到过得秘书官西杜丽。 　　少女看着泥板发问，吉尔伽美什一副辅佐官的态度，和西杜丽一起提供参考意见。 　　而那个高坐在王座上，态度认真而平和的少女，汐见认识，摩根也认识。 　　十一年前曾经与吉尔伽美什一起出现在冬木圣杯战争中的少女。 　　岸波白野。 　　 　　 第五章 异常事态 　　“等一下，这个反应……” 　　罗玛尼忽然开口。 　　他已经结束了见到偶像之后的发癫症状，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什么反应？”奥尔加玛丽问。 　　“王座上的人不是吉尔伽美什这点已经明确，但站在那里的吉尔伽美什……”罗玛尼的声音满是疑惑，“是从者？” 　　“一看就知道了。”汐见不算太意外。 　　如果是活在这个时代的吉尔伽美什本人，汐见反倒不觉得会离开王座，站在台阶下当个乐在其中的辅佐官。 　　他这时看向梅莉：“所以，这个时代是吉尔伽美什之后的乌鲁克吗？” 　　“不，准确来说，现在仍旧是历史上吉尔伽美什王在位的时期。”梅莉的笑容带着某种深意，“当然，是在没有异常的人类史中。” 　　“能说明一下吗？”汐见瞥了眼王座那边，问。 　　“关于这点，还是请月之王和辅佐官吉尔伽美什亲自为你解答吧。” 　　梅莉却轻飘飘地走上前去，向刚刚结束了一轮面见的岸波白野他们三人开口： 　　“月之王啊，你的宫廷魔术师回来了。” 　　从一行人进入王宫后，就已经注意到他们的岸波白野，点点头：“辛苦你了，阿瓦隆女士。那么，这一次找到天命的泥板下落了吗？” 　　“非常遗憾，西边的森林也没有呢，这次也扑了个空。”梅莉的语气听上去很委屈，“如果吉尔伽美什能清楚记得，那东西被扔在哪里的话，我就不用一趟趟地跑空了。” 　　“哼，这本来就是你的工作，少在那里推卸责任。”吉尔伽美什态度轻松，“不然的话，就没有召唤你过来的价值了。” 　　王座上的白野露出无奈地笑：“总而言之辛苦你了，如果也不在西边的森林，那就应该在别的地方。等下我再问问吉尔伽美什，其他可能的地方吧。” 　　虽说被称作月之王，也坐在王座上像个王一样管理者乌鲁克的大小事务，少女却并没有常规意义上的那些王会有的眼神。 　　“在那之前，可以让我认识一下你带来的客人吗？”白野看向跟随梅莉而来的一行人，“有几位是熟面孔呢。” 　　“自那以来已经十一二年了，没想到会在这个特异点再跟两位见面，我很意外。”汐见说。 　　“诶？已经十一二年了吗？”白野的表情像是难以置信，“明明我觉得上次见面也就过去了不到一年。” 　　台阶下吉尔伽美什，转头看着汐见：“不同的时空，时间的流速并不完全等同，至少理解这点。” 　　“原来如此啊。”白野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么你们就是吉尔伽美什说过的迦勒底，为了解决人理烧却这一系列的事情，来到乌鲁克的魔术师和从者们吧？” 　　“是这样没错。”汐见给出了确切的回答。 　　但这个状况异常的乌鲁克，以及本没有可能坐在王座上的少女，都让汐见觉得有必要弄清楚状况。 　　于是，他发起了提问：“如果可以的话，能请你或者吉尔伽美什，向我们说明一下现在的状况吗？我们迦勒底会依据状况，判断是否要与乌鲁克结盟，应对美索不达米亚的危机。” 　　“呵，结盟……”吉尔伽美什发出愉快的大笑声，“哈哈哈哈——！一上来就用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说决定是否结盟，跟上次见到的时候一样狂妄啊！” 　　“吉尔伽美什王……这里稍微还是听一下月之王的意见吧。”西杜丽劝说。 　　显然连西杜丽，也没有因为吉尔伽美什离开了王座，就不再将他视为王。 　　“哎，别那么死板，西杜丽。本王现在只是个辅佐官，白野这家伙才是王。”吉尔伽美什对西杜丽的态度倒是很亲切，他转过头去看白野，“现在坐在王位上的是你，要怎么决定是你的自由，本王只是发表意见。” 　　白野微微放松身体，靠在一边的扶手上：“本来这种事就应该说清楚嘛。特异点是人类史的歪曲，我坐在乌鲁克的王座上，更是歪曲中的歪曲……世界的危机当前，当然要尽量增加同伴。” 　　“那么——”汐见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时，白野看了眼西杜丽后，清了清嗓子：“这个特异点的问题，在另一个层面上非常严重，我就先从原因开始说了。这个特异点的第一个歪曲，就是本该坐在这里的吉尔伽美什，并没有回来。” 　　“什么？”罗玛尼发出惊呼。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按照之前梅莉所说，恩奇都已死，吉尔伽美什则因为挚友的死，踏上了寻找不死药的旅途。 　　而从旅途归来之后的吉尔伽美什，接受了终将会死的现实，成为了一名贤王。 　　“看来各位已经明白‘没有回来’的含义了。”西杜丽开口了，“那一日，王离开了乌鲁克，我则受王所托管理乌鲁克，等待王的归来。但是……” 　　“不仅踏上旅途的吉尔伽美什没有归来，某一天开始，魔兽和名为三女神同盟的存在突然出现，开始向美索不达米亚发动进攻，两河流域的城邦一个个遭受灭顶之灾。”白野接过话继续解释，“而我和吉尔伽美什，就是在那个时候抵达这里的。” 　　“那，为何吉尔伽美什不代替本来活着的自己，坐在王位之上？”摩根看着白野，问。 　　吉尔伽美什这时用轻蔑地眼神，扫视有着相同疑惑的迦勒底一行：“自己猜吧，蠢材们。” 　　“……等一下，吉尔伽美什的灵基，非常不安定……这种状态……” 　　发现了扫描结果异常的罗玛尼，立刻着手分析，但却没有办法一时半会儿得出答案。 　　“这也就是我代替吉尔伽美什，坐上王座的另一个原因，也是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白野皱眉，表情相当不安，“这个特异点诞生之时，包含了一个概念，就是‘否定吉尔伽美什王’。” 　　否定为王的吉尔伽美什。 　　所以即便是从者，吉尔伽美什也没办法代替生前的自己。 第六章 这女人终于疯了.JPG 　　“这种事……” 　　罗玛尼发出头疼的声音。 　　头疼归头疼，事实摆在这里，由不得不承认。 　　尽管人理定础值不及第六特异点，却也依旧被估算为极高的A+。 　　他推测之所以没有到达EX，很可能就是在特异点诞生之初，吉尔伽美什与岸波白野就到达了这里，以这种钻了空子的方式，勉强维持住了特异点，确保在迦勒底抵达之前，让特异点到达无法被修复的地步。 　　“何必如此烦恼，你们既然已经跨越了六个特异点，这点信心还是该有的嘛，魔术师。”吉尔伽美什对罗玛尼说，“不，应该叫你医师才对。” 　　“哈哈……”罗玛尼知道吉尔伽美什认出了自己，干笑两声掩饰过去。 　　“本来的话，乌鲁克是该由本王亲自保护，轮不到你们这些异乡人插手。”吉尔伽美什吊起嘴角，“不过那是本王活着时的义务，所以不管白野要跟你们结盟还是开战，都无所谓。” 　　“……” 　　汐见感到一阵无语，他转过头小声跟摩根说：“这家伙好像用很冠冕堂皇的话，掩饰了自己无法上战场的事实哦。” 　　听他这么吐槽，摩根浅浅一笑：“那么吾夫要怎么办？大家都等着你做决定，是去是留，我们都是一条心的。” 　　“就我个人而言，当然是希望跟你们——”白野看得出迦勒底一行的实力。 　　特别是她当初确实在远处，见证了那场冬木圣杯战争的终局，了解这里大半部分人的力量。 　　不过没等她把话说完，一名传令卫兵跑了进来，在大殿中站定： 　　“十分抱歉打扰各位的会谈，王。” 　　“没关系，出什么事了？”白野抬手示意谈话中止。 　　“是，有人正朝乌鲁克接近！是『三女神同盟』的一柱，女神伊什塔尔！”卫兵报告说。 　　吉尔伽美什忽然露出看好戏的表情：“机会来了，正好让本王看看，跨越了六个特异点的迦勒底，能不能搞定那个傻缺女神。” 　　“搞定……”白野苦笑不止。 　　“你说什么！” 　　一声让在场不少人都觉得耳熟的声音，从王宫上方天花板后传来。 　　比起回想这个声音是谁，汐见条件反射地抬起手，护着摩根向其他人那边退去，远离。声音的正下方。 　　宫殿的屋顶轰然洞穿，足以砸死人的巨石将干净漂亮的地板砸了几个坑出来。 　　穿着貌似比基尼一样暴露的女性，从那个洞里飞了下来，把像是弓的东西踩在脚下，当作飞行滑板，在大殿内飘过，停在了靠近入口的那一侧。 　　“那是伊什塔尔大人！” 　　“全员撤退！” 　　显然卫兵们已经不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纪律地向殿外撤退。 　　“呃……” 　　一开始还很好奇伊什塔尔是什么人，等到对方降落之后，走上来查看的汐见，发出了哭笑不得地沉吟声。 　　“咦？这不是——”卡莲露出惊讶的表情。 　　格蕾也很惊讶：“我记得她是樱的……” 　　“给我让开，我要找的只有那个金闪闪——”伊什塔尔轻巧地落地，打算让迦勒底一行让开。 　　“姐姐？！还那副有伤风化的打扮是怎么回事！”樱有些尴尬地追问。 　　伊什塔尔觉得奇怪，她看向喊自己姐姐的樱：“姐姐？你在喊谁……呃？” 　　当对上樱的视线之后，伊什塔尔顿时感觉有种脖子后面刺痛的感觉。 　　明明是个一眼就能讨她喜欢的女孩，却莫名其妙让她觉得不好对付。 　　“果然是远坂凛吗？”摩根捏着下巴。 　　“听说她在世界旅行，还雇佣少年海盗打捞沉船……”汐见眯着眼睛，很不想承认自己教过她魔术和体术这一事实，“虽然知道是个有些不拘小节的人，没想到还是疯了吗。” 　　白野倒是不意外，冬木圣杯战争的最后，就是因为她认得凛和樱，才能让吉尔伽美什只打倒从者就收手。 　　——毕竟是能搞出“远坂金钱就是力量系统”的红色恶魔。 　　“爸爸，不要那样说姐姐……姐姐，姐姐只是、只是……”樱试图帮忙辩解，但半天想不出好话来，“只是有点不着调而已！” 　　“有点？”奥尔加玛丽歪着头。 　　“不着调？”立香满头问号。 　　“而已？”玛修稍稍发呆。 　　伊什塔尔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耻，不同于对尊严的侮辱那么致命，更像是有种老底揭干净的难为情。 　　难道这些家伙认识她附身的这具身体？ 　　不对，这些家伙就不是美索不达米亚诸国的人。 　　“姐姐，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樱认真地抹眼角，那副真情流露，仿佛看到了家族之耻。 　　终于到了极限的伊什塔尔，抱着头发出哀嚎：“啊我受够了！不管你们这些家伙到底什么来头！我要找的只有那个金闪闪！别挡路！” 　　她说着举起手，一如远坂凛使用刻印发射Gandr的架势，但蓄积在五指尖的魔力却是金色。 　　威力绝非Gandr能够比拟。 　　金色的魔弹发射，直奔走上台阶，站在王座前看好戏的吉尔伽美什，对方不为所动。 　　因为玛修已经跳了起来，举盾抵挡这道攻击。 　　伊什塔尔大感惊讶，但战斗并不会给她惊讶的时机。 　　“拜托了，安娜小姐。” 　　格蕾低声说完，和安娜一起挥舞各自的镰刀，左右夹击。 　　——从认识到现在，一路过来这点时间，女孩们已经取得了安娜最初步的信任，让她愿意助战。 　　低低地咋舌一声，伊什塔尔向后退去，她的那件巨大武器飞出来，挡住了两把镰刀的进攻。 　　“别以为人多就了不起。” 　　伊什塔尔越发来劲，她的指缝夹着四颗颜色不同的宝石，向着两人投掷出去。 　　“以我之声，我的影子撕裂大地。” 　　没等宝石的魔力释放，就被吞进了虚数空间，化为反过来进攻伊什塔尔的魔力。 　　“什么？！” 　　吃了大亏的伊什塔尔拉开距离，看着这个使用奇怪魔术的少女。 　　“姐姐……伊什塔尔交给我们来对付可以吗，爸爸？”樱举着魔杖。 　　“对方是女神，不要勉强。”汐见表示，“时机不对就求援。” 　　樱露出充满斗志的眼神，清脆地应声： 　　“明白了！” 第七章 在神塔安顿 　　“不去帮忙吗？” 　　樱她们女孩们合力，将伊什塔尔一步步地逼出了大殿，在神塔前的台阶战斗中。 　　从大殿之中的王座上，白野仍然能看到战斗的大致情况。 　　“不用担心，那些孩子们很厉害，就算是女神伊什塔尔，想要迅速打败她们也没那么容易。”汐见从容地说，“况且如果真的形势不利，我们会出手的。” 　　之所以将战斗全权委托给樱她们，原因在于魔术师需要在战斗中磨炼自己的技巧，提升自己的经验。 　　分头行动又重新合流，经历了特异点的战斗之后，她们已经逐渐成长为熟知战场的『战士』。 　　“那样就好……”白野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表示赞同。 　　她的从者兼辅佐官吉尔伽美什，因为这个特异点创造出的“否定”概念，不仅没有办法战斗，甚至都不能轻易离开神塔。 　　否则无法维持在这个特异点的存续状况，除非主动离去。 　　“那么让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汐见认真地说，“在来这边的路上，我们已经听你的宫廷魔术师梅莉说过，如今与你们构建起来的『绝对魔兽战线·巴比伦尼亚』对抗的，是名为『三女神同盟』的存在。” 　　白野深深地颔首：“是这样没错，但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只知道女神伊什塔尔这一柱，其余两名女神的情报则十分缺乏。” 　　“不过现在已经知道另一名女神是密林的女神，将南方的乌尔一带变成了热带雨林。”梅莉满脸遗憾地说，“我们已经损失了天草四郎时贞和风魔小太郎两名从者，他们前往去探索那一带之后，就再也没回来，灵基反应已经彻底消失。” 　　“至于第三名女神，我们到现在依旧完全不知道具体情况。”白野补充道。 　　从她们提供的情报来看，现在乌鲁克的状况并不容乐观。 　　在迦勒底一行到达这里之前，已经通过某种方式进行了从者召唤，用来防守城市并调查周边情况，并因此损失了至少两名从者。 　　这时，西杜丽看了眼白野：“王，差不多又有新的事务要来了，会面的事情能否暂时终止，等伊什塔尔女神离去后，再另做打算。” 　　“但是西杜丽小姐也要留在这里协助我……”白野露出思索的表情，“让Archer来一下。” 　　不多一会儿，白野口中提到的Archer就走进了大殿，那是一名古代日本风格打扮的白发女性从者。 　　在她的身后还有打退了女神伊什塔尔的樱她们。 　　根据樱的描述，伊什塔尔似乎没有太强烈的战斗意志，甚至在看到安娜之后，自顾自地察觉到什么之后，就放了句狠话之后，就离开了。 　　“不过就算没有拼命的战斗意志……女神，神灵级的从者真是强得不像话。”奥尔加玛丽无奈地叹气。 　　“辛苦各位了，接下来就让Archer带你们去房间休息吧。”白野苦笑着慰劳众人，“客人们的房间就安排在神塔的偏殿怎么样，吉尔伽美什？” 　　“别问本王，这种琐事自己处理。”吉尔伽美什散漫地表示。 　　白野了然，她看向Archer：“那么Archer，就拜托你负责接待一下客人们了。本来是应该让你去前线替换Lancer防卫工作——” 　　“请不必在意，王。”Archer躬身行礼，“接待重要的盟友，也是支撑北部城墙防御工作的一部分。况且各位已经展示了足以让女神伊什塔尔撤退的力量。” 　　她说完转身看向迦勒底一行：“那么，就由我来带各位前往房间休息。” 　　接着，Archer又想起自己忘了自我介绍：“我是负责保卫乌鲁克的从者Archer，真名是巴御前。” 　　女孩们先后发出此起彼伏的声音。 　　平安时代末期源氏名将，木曾义仲的妻子，不说非常有名，但对于日本出身的几个女孩而言，还算是耳熟能详的存在。 　　于是，暂时跟岸波白野他们告别，离开了王宫之后，一行人跟着巴御前前往了神塔一侧的偏殿，白野给迦勒底一行安排的住所。 　　比起此前六个特异点风餐露宿，在第七特异点竟然能够住在这个时代最富庶的宫殿之中，倒是让汐见都觉得，即便修复特异点的工作前路茫茫，至少眼下能够心中稍微安定一些。 　　“Archer，听刚才的说法，乌鲁克……月之王似乎召唤了不止一名从者？”汐见问。 　　“真名就可以了，各位。”巴御前的语气温文尔雅，“在半年前，月之王和吉尔伽美什王抵达这里之后，就召唤了七名从者来保护乌鲁克。除了我之外，还有天草四郎阁下、风魔小太郎阁下、茨木童子阁下、牛若丸阁下、武藏坊弁庆阁下、列奥尼达一世阁下，以及阿瓦隆女士。” 　　“半数以上都是日本出身的从者啊。”汐见说。 　　“或许因为御主是月之王，才会这样。”巴御前说明着情况，“只有列奥尼达一世阁下和阿瓦隆女士是吉尔伽美什王建议的选项，不过后者貌似原本属意的是梅林阁下。” 　　“现在还剩几名从者？”斯卡哈问。 　　巴御前的表情变得有些苦涩：“除去各位已经知道的那两位，牛若丸阁下也在两个月前的战斗中失踪，弁庆阁下因此失去战意，离开了乌鲁克。” 　　尽管牛若丸——源义经——是让巴御前的丈夫木曾义仲败亡的仇敌，她依然在如今的局面下为对方感到惋惜。 　　“至于茨木童子阁下，则因为嫌弃保护城市的工作无趣，就跑掉了。”巴御前说到这，表情又变得很苦恼，“现在前线由我和Lancer列奥尼达一世阁下交替，阿瓦隆女士负责外出调查。” 　　女孩们被安排到了一间宫殿里，廊下只剩汐见和摩根、斯卡哈三人。 　　巴御前显然要安排他们住在另外的地方。 　　“稍微等一下，我跟吾夫住在一起理所当然，斯卡哈应该跟那些女孩住在更宽敞一点的地方。”摩根轻飘飘地说笑。 　　“啊哈哈哈……” 　　而巴御前只是发出尴尬地笑，过来人的直觉告诉她，汐见与这两位女性的关系绝不简单，应该安排住到一起更合适。 第八章 梅莉：没错，我想看的就是这个！ 　　在神塔的偏殿将迦勒底一行安顿下来之后，巴御前就先行离开，前往北部前线，与列奥尼达一世换防。 　　留下汐见和摩根、斯卡哈在房间里，跟迦勒底那边进行联络，商量之后的战略。 　　毕竟岸波白野只是接受了迦勒底的到来，还没有说明需要他们去做什么，贸然自己展开行动多半也不会被那位随和的少女反驳，但难免打乱原本既定的一些方针。 　　“那么再整理一下现在的局面吧。”汐见在地毯上，与摩根和斯卡哈围着通信器坐，“第一，我们遇到的吉尔伽美什并不是本人，真正的吉尔伽美什下落不明；第二，现在主导对美索不达米亚各城邦进攻的，是『三女神同盟』，那些成千上万的魔兽应该就是她们的手下，那个恩奇都应该也是，而女神伊什塔尔也是其中之一……” 　　“状况比第六特异点还要不乐观呢……”通信器里传来罗玛尼的声音。 　　斯卡哈轻轻颔首：“那个数量的神代魔兽，贸然正面迎击，只会被车轮战消耗到力竭而死。” 　　“不过那道城墙也仅仅是让魔兽无法顺利突破，而且已经岌岌可危了。”摩根给出自己的看法，“有必要根据情况，对北部城墙的防御手段进行升级。” 　　“像第六特异点那样，将城墙升级成要塞？”汐见问。 　　摩根点点头：“并非不可能。这里是神代，我可以更容易取得魔力，对原本的北部城墙进行改造，从而降低吾夫和迦勒底的负担。” 　　“不过那样一来——”斯卡哈微微一笑，“你就没办法离开乌鲁克了吧？” 　　“说到底，这个特异点更为复杂，不能让那些孩子也冒险外出。”摩根对此只是淡然一笑，“况且这座城市需要有人留下来协助防守工作，适合外出调查作战的，只有吾夫加上你我三人而已。” 　　斯卡哈依旧微笑着，态度却不掩饰严肃：“再加上还时常有难民进入乌鲁克寻求庇护。我想过不了多久，那位月之王就会向我们委托工作了。” 　　毫无疑问，这一次必然要将现有的人手，分成外勤和内勤两部分。 　　魔术师构成为主的女孩们，更适合留在城内，构建阵地，进行对魔兽和其他可能出现的外敌进行防御。 　　外勤则是汐见这边的工作。 　　“很合理的判断，不过如果只剩下汐见和斯卡哈女士，战斗力会有些不足吧。” 　　“不必担心，我也会参加外勤工作，毕竟各位的到来，让王终于可以展开对吉尔伽美什的搜寻工作。之前就是因为只有我，各方面都进展得很不容易呢。”梅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她一路分花拂柳地走过来，自然地坐在了三人旁边，加入了这场讨论。 　　但梅莉没有说的是，她觉得跟着汐见这边外出调查，会更有趣。 　　虽然照目前的趋势来看，摩根会有选择地留在乌鲁克，帮助改善乌鲁克的防御。 　　“那就更加不可信了。”汐见直白地说。 　　梅莉立刻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没想到竟然被嫌弃到这个地步，呜呜呜……” 　　“就是说哦，再怎么样梅莉小姐也是帮了你们，不用这么苛刻嘛。”罗玛尼也一副抱怨的语气，完全地胳膊肘向外拐了。 　　“……罗玛尼……”汐见很想吐槽，但还是放弃了。 　　人会在偶像面前丧失理智，好在身为医生，罗玛尼的“病情”不算严重。 　　“不过嘛，如果嫌弃我的力量不够看，不如自己再召唤一名从者如何？”梅莉忽然收起哭脸，恢复了那副一贯的笑容提议，“就像你在其他特异点做过的那样。” 　　“只有一名？”罗玛尼注意到梅莉的措辞。 　　“是的哦，只剩下一名从者的分量。”梅莉说，“说到底，这次我们七名从者，是利用了吉尔伽美什宝库里的乌鲁克大杯，模拟的圣杯战争仪式，但目的是为了修复特异点。是介于英灵召唤和圣杯战争之间的形式。” 　　她游刃有余地解释着情况：“因为月之王只是人类，降灵之后的魔力来源，可以依靠吉尔伽美什的宝物和神代的环境实现。但这个特异点的土地灵脉也差不多到了极限，你们应该明白吧？” 　　梅莉的意思很简单，除了七名从者的召唤，像安娜这样的落单从者，以及三女神同盟的神灵级从者，还有那些源源不断持续了半年都杀不完的魔兽，加上乌鲁克建立的防卫线，都在使用这片土地的灵脉。 　　如果让迦勒底也继续召唤从者，土地将会因为灵脉难以为继，而变得贫瘠下去，影响到城内普通人的生存。 　　因此，一名从者，是最后的极限。 　　这并非梅莉的主观判断，而是客观的现实。 　　那么由谁来召唤从者，选项不言而喻。 　　“好吧。” 　　汐见站起身，拿出预先准备好的术式结晶，走到房间内的空地丢下。 　　召唤阵在结晶落地后自动构建——这是汐见在伦敦特异点总结出来的想法。 　　不过将注意力都放在汐见身上的斯卡哈和摩根，还有迦勒底罗玛尼，都没有察觉到梅莉露出的微妙笑容。 　　“……汝为身缠观星言灵之七天， 　　奔驰！坠落！下达裁决！ 　　天平的守护者啊——！” 　　汐见略作思考后，启动了召唤仪式，清晰地念出咒文。 　　狂风席卷了这个房间。 　　第三次召唤从者现身的这一幕的汐见，已经习惯了状况，他注视着浓雾中的身影，觉得气息和轮廓有些熟悉。 　　甲胄踩过石板地面的声音响起。 　　“……难怪我会去到那里，原来竟然是为了现在吗？这也是一种缘分，一种赎罪吧。” 　　纯白的身影在浓雾散去后变得清晰，清澈凛然的声音充斥着亲切。 　　“Ruler，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为了偿还此前的过错，也为了拯救这个世界，这一次化作守护人理的利刃。试问，你就是我的御主吗？” 　　毫无疑问，这是本该随第六特异点一起消失，不可能成为英灵的狮子王。 　　现在竟然以Ruler职阶响应了这场没有触媒的随机召唤。 　　比起召唤到顶尖从者的喜悦，汐见现在有种心肺骤停的感觉。 　　谁都没看见，梅莉的表情更加愉快了。 第九章 主意挺好，就是有点坏 　　西杜丽的身份是乌鲁克的祭祀长，是王的左右手之一，王的秘书官这一身份只是她的职责内容之一。 　　本来关照和接待重要客人的工作，也是由西杜丽负责。 　　只是白天公务繁忙，才会让巴御前代劳一部分。 　　傍晚时分，负责安排人手招待迦勒底一行晚餐事务的西杜丽，在用餐开始之后，前来神塔偏殿用膳的大厅照看，却发现餐桌上的气氛有一点微妙。 　　毫无疑问是迦勒底一行人汐见天溪在，正一个人坐在餐桌的一角，咕嘟咕嘟地喝着麦酒，在他的左手边坐着吃小羊排的斯卡哈，右手边则是端着一个碗，用木勺安静用餐的摩根。 　　但是碗里的食物却不全是宫廷厨师能做出来的东西。 　　那是一碗平平无奇的羊肉盖饭，用的材料是去皮小麦和羊肉做成的家常食物。 　　虽然摩根也有在享用餐桌上的丰盛餐食点心，但只有那个碗里的东西是她一个人的独食。 　　而比起这个，更让西杜丽在意的事情，则是餐桌上略显微妙的气氛。 　　汐见在喝麦酒的时候，眼神一直左右观察着两边，似乎很想开口，但始终没能讲出半个字来。 　　这与他在大殿里泰然自若的处事风格判若两人。 　　“巴御前将军，这究竟是……”西杜丽小声询问坐在长椅一角的巴御前。 　　作为之后要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巴御前和列奥尼达在西杜丽的建议下，从战况暂时放松的前线返回，与迦勒底一行共进晚餐。 　　列席的女性占据绝对多数，列奥尼达也吃得很拘谨，甚至都不开口交谈。 　　“啊哈哈哈……我觉得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多问比较好……”巴御前小声说。 　　西杜丽蹙着眉头，半透明黑色面纱后面的嘴巴微微张着，表达出浓浓的困惑。 　　“哎呀，没什么大事，就是常见的争风吃醋嘛。” 　　巴御前对面的梅莉，用不大的声音说。 　　她已经喝了好几杯麦酒，看上去十分享受这里的晚餐。 　　席间也不算沉闷，女孩们有说有笑，沉闷的只有汐见那一角。 　　“梅莉大人……” 　　西杜丽很想劝一句梅莉少喝酒，不过这位宫廷魔术师是跟吉尔伽美什不同意义上的随心所欲，劝了也不顶用。 　　她这时注意到席间有一个不认识的新面孔。 　　当然也不能完全算新面孔，那名女性有着跟格蕾相似的面容，这会儿正与格蕾和玛修挨着坐，和蔼而亲切地在交谈什么。 　　西杜丽一眼就看出来，那位金发女性浑身上下散发出只有身为王才有的气息。 　　“那位是？”西杜丽问。 　　“迦勒底新召唤的从者，狮子王，亚瑟·潘德拉贡。”梅莉愉快地说，“哦，应该叫阿尔托莉雅更合适吧。” 　　她这时一副讲故事的表情对西杜丽说：“她可是造成第六特异点比乌鲁克这边的问题还严重的元凶哦，现在居然跟迦勒底并肩作战了，是不是很吃惊？” 　　“哈……啊……” 　　西杜丽对特异点的概念不是很熟悉，她只是清楚前所未有危机席卷了美索不达米亚，只能继续发出含蓄又困惑的声音。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我是迦勒底的从者，会协助第七特异点的修复工作，并保护这座名叫乌鲁克的城市。”阿尔托莉雅从容地回答。 　　就像在第六特异点告别时说过的那样，她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错，只是迦勒底，或者说汐见用行动证明了还有其他选项，她只是接受了败北的事实而已。 　　这时，摩根放下碗，从汐见手中拿过麦酒来喝了一口。 　　——明明她手边就有自己的那杯。 　　“愿意保护这座城市？”摩根开口了。 　　“对于跟过去为敌的人合作，或许于你而言比较困难，摩根。”阿尔托莉雅看着对方，“但我刚才说的话并无半点虚假。” 　　摩根露出一抹浅笑：“当然，这种程度的真伪，即便没有妖精眼，我也能看得出来。” 　　“如果你还有其他疑问，都可以说出来。”阿尔托莉雅说。 　　“不，我只是忽然想到一个方案。”摩根单手支颐，另一只手捏着木勺。 　　“哦？听上去应该会很有意思，说来听听。”斯卡哈这时接话。 　　感到内容会有点不妙的汐见，想结束这个话题，但显然现在不是时候。 　　“原本吾夫召唤从者，就是为了补充人手。如今响应召唤的人是狮子王，就不需要再由我留下来守城。”摩根说，“毕竟阿尔托莉雅更适合。” 　　“为什么？”汐见终于有机会问。 　　“那座北部的城墙非常坚固，但敌人的力量尚且是未知数，一旦被突破，就是通往乌鲁克的一马平川。”摩根说，“那种时候，就让狮子王建立起拱卫乌鲁克的城市吧。” 　　圣枪能够竖起尽头之塔，让狮子王在一夜间创造出白垩之城卡美洛。 　　但这个主意怎么听都有问题，连阿尔托莉雅自己都无法赞同： 　　“你是认真的吗，摩根？如果在这里召唤尽头之塔，就连我也无法保证特异点会变成什么样？或许是会比上一次更加棘手的结果。” 　　换句话说，到那时也许特异点的元凶就不再是三女神同盟与魔兽大军，又会变成跟第六特异点一样的结果。 　　“没关系，等到利用完你的力量，再把你干掉就好了。”摩根竖起手指，表情看上去相当认真。 　　汐见的额头重重地砸在桌面上，他无力地扭头，望着摩根：“结果最后这句话才是你这个提案的重心吧……” 　　“非常有效，不是吗？解决了其他人，吉尔伽美什也能恢复力量，到时候就让那个男人出点力吧。”摩根的表情开始变得恶趣味。 　　这个提议的认真程度开始变得可疑。 　　“看来曾经作为敌人的我，并不受各位的欢迎。”阿尔托莉雅云淡风轻地笑笑，从座位上起身，“那么我就先失陪了，各位慢用。” 　　“再怎么说也不用这么……”汐见拿起毛巾给摩根擦嘴。 　　“不过是对她此前行为的一点回敬，心疼了？” 　　“……总之我先去看看……” 第十章 本音 　　从表面来说，摩根与斯卡哈的言语相当针对阿尔托莉雅。 　　但汐见清楚那是她们一贯的风格，对于没有掌握着这种对话节奏的人来说，确实相当刺耳。 　　因此争取到摩根的同意后，汐见跑出了用餐的大厅，在楼上的露台，找到了一边眺望乌鲁克，一边吹风的阿尔托莉雅。 　　“真是个不错的国家，统治它的应该也是一位贤明的王。”阿尔托莉雅轻声开口。 　　她在对身后的汐见说。 　　“不知道。虽然传说里，吉尔伽美什在探寻不老不死之药后，回到乌鲁克，成为了贤王。”汐见端着盘子，走到阿尔托莉雅身边，“但现在真正的吉尔伽美什并没有回来，坐在王座上的，是一名相当不简单的少女。” 　　“是吗。”阿尔托莉雅对此不置可否，她的手搭在露台的栏杆上，转过身看向汐见，“宴会还在继续吧？一个人跑出来，恐怕摩根与你的师父都要生气了。” 　　汐见抿了抿嘴唇：“我是在她们知道的情况下离席的。” 　　然后垂下眼帘：“抱歉。本来责任在我，却让你承担了被责难的部分。” 　　“如果那种程度的恶言便能伤到我，我在过去又如何能够常胜不败，建立起不列颠呢。”阿尔托莉雅的表情十分淡然。 　　“那你突然离席——” 　　“不这样做的话，御主是不会抛下其他人，跑出来找我的。”阿尔托莉雅说。 　　这话让汐见差点没端稳盘子，把手里的点心摔掉：“崔斯坦说‘亚瑟王不懂人心’……这不纯属扯淡么！” 　　“不，崔斯坦卿过去说的，并不完全有错，即便我现在也清楚他本意如何。”阿尔托莉雅重新望向乌鲁克城，“但过去的我，其实并没有太多余地去承载一颗人之心。” 　　她是王，王有的时候不得不变得无情，变得残酷，作为纯粹的统治工具存在。 　　但为不列颠献上了余生的骑士王，也并非不懂得这些事情。 　　“是吗。那我是白担心了。”汐见把盘子放在石栏杆上，“我还担心你没吃好，拿了些牛油蛋糕出来。有点古老的手艺，却总归不至于难以下咽。” 　　“有劳御主费心了。”阿尔托莉雅伸出手来，拿起了一块蛋糕自然地品尝，表情的变化，也说明她也很满意点心的味道。 　　汐见看着她的样子，摇摇头，双手搭在栏杆上：“能够吃得下人的食物了啊。” 　　“嗯，所以甚至有些遗憾，那时没能将你做的食物吃下去。” 　　“别在意。”汐见无奈地笑了笑，“话说，为什么会是你？” 　　“什么？” 　　“这是我五次见到你。”汐见开始掰着手指计数，“第一次是在1994年的圣杯战争，最初是对手，之后为了解决圣杯战争中接二连三出现的危机，成为了盟友。” 　　“嗯。”阿尔托莉雅一边吃一遍应声。 　　“第二次是在特异点F，扭曲的2004年。被恶性情报污染的你，化身为敌人当在我面前，认识我，但又因为幕后黑手的原因，再度携手共战。” 　　“嗯。”阿尔托莉雅还在吃。 　　“第三次，则是伦敦特异点，我为了补充战力，进行了迦勒底的英灵召唤，响应召唤的就是拥有圣枪的，却又为了不被圣枪侵蚀，选择化身为狂猎之王的你。” 　　然后就是第四次和现在的第五次。 　　“这样回头看去，你我的缘分也算不浅，但比起你与摩根因缘，就不值一提了。”阿尔托莉雅拿起第二块蛋糕。 　　“诶？” 　　汐见感到疑惑，但阿尔托莉雅并不打算细说。 　　“所以总不能因为这反复纠缠的交情，响应我召唤的就必然是你吧。”汐见感慨说。 　　“如果摩根不在，那么会响应你召唤的就是她。”阿尔托莉雅坦然地指出，“那之后才会是我。” 　　至于师父斯卡哈则是例外情况，没有人理烧却这样的危机，斯卡哈甚至不可能离开影之国，更别提响应召唤。 　　“一般来说，召唤从者需要触媒。而在没有触媒的情况下，或者触媒不够精确的情况下，则会依据御主本身的性质，遴选出相性最好的从者。”阿尔托莉雅看着他，“但还有第三种可能，那就是被召唤的从者一方持有触媒。” 　　这句话让汐见差点喷出来。 　　因为阿尔托莉雅取出了一枚失效的卢恩石。 　　“……这种东西，也能行？”他尴尬地捂着脸，“早知道就送点像样的东西了。” 　　没想到一颗并非礼物的卢恩石，都能成为『缘』。 　　“正因为不起眼，才会特殊。”阿尔托莉雅捏着那颗石头，眼神相当温柔。 　　“话说你为什么对我……呃，算了。”汐见完全问不出口。 　　“托你的福，我从圣枪的束缚中解脱出来，取回了人之心，却依旧是圣枪女神。”阿尔托莉雅说，“作为没有前往尽头的同胞，你对我而言独一无二这点并不曾改变。” 　　“唉……”汐见觉得这一点他已经反驳过无数次了。 　　“另外，有一件事我当初没来得及告诉你。”阿尔托莉雅忽然说。 　　汐见有点紧张：“哪件事？” 　　“在这个特异点，有着你们迦勒底无法想象的『恶』，那恐怕是远在魔术王之上的大魔，是我们人类的起源之罪。” 　　“……我们……”汐见不免感到高兴，她会用这种人称来叙述人类。 　　“不过很遗憾，我也没办法彻底看穿这个特异点的真正元凶。但不必担忧，你的从者是同时持有圣枪和圣剑的我，与你之前见过的『我』并不是同一人物，也更加强大，尽管依靠我便可。” 　　她露出自信的笑容。 　　这话属实让人安心……前提是她嘴里没有尚未咀嚼完的食物的话，就更好了。 　　“吾夫的同伴不止你一人，这一点务必谨记在心，阿尔托莉雅。”摩根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会的，姐姐。” 　　“别叫我姐姐……”摩根皱眉。 　　她知道这个阿尔托莉雅是故意的，而且是在明知彼此并无血缘关系的情况下。 　　这时，汐见被锁住了喉咙，斯卡哈轻松地拖着他移动。 　　“大家已经差不多离席，接下来该我们这些大人举行酒会了。” 　　“师父……我不能呼吸了……” 　　汐见挣扎着向阿尔托莉雅求援，但对方只是拿起空盘子，意犹未尽地跟在他们后面往里走。 　　 第十一章 宿醉 　　汐见天溪在一个头疼欲裂的早晨醒来。 　　这是他记忆中第一次经历宿醉，仿佛魔术回路也被酒精麻痹了一样，竟然无法自行缓解这份头疼，他捂着额头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神塔住所那十多米高的天花板。 　　洁净如新的寝殿内弥漫着淡淡的麦酒气味，昭示着昨晚这里有人在酗酒。 　　自己就是其中一员。 　　到底是遥远的原初黎明时代，麦酒的酿造技术与其说是不成熟，不如说更充满一种属于神代的原始和野性。 　　因而汐见也低估了麦酒的力量，那入口并不浓烈，喝多了却依旧会醉倒。 　　就算是英灵从者一类，也不例外。 　　他整个人坐在床边的地毯上，背靠着床身，似乎昨晚就这么醉过去了。 　　师父用他的大腿当作枕头，此刻仍在呼呼大睡。 　　在汐见的脑后是，侧卧在床上的摩根，她身上搭了条精致的手工羊毛毯，睡着的面庞宁静有美好。 　　自己的衣衫依旧整齐，看来并没有胡闹过头。汐见暗暗松了口气。 　　因为他记起来昨晚还有一个人在。 　　阿尔托莉雅。 　　但环顾寝殿内，却找不到阿尔托莉雅的身影，倒是外面的花园里，传来写乒铃乓啷的打斗声，伴随着些许的魔力波动。 　　比起战斗，更像是在训练。 　　将熟睡的师父抱起来放回床的另一侧后，汐见问神塔的侍女要了水和毛巾洗漱后，去到了外面的小花园里。 　　玛修和格蕾正在对打，格蕾不断地变换亚德的形态，镰刀、攻城锤、复合弓、钩镰枪、回旋镖…… 　　尽管已经不再会继续作为肉体，受到来亚瑟王的影响，但作为亚瑟王容器所得来的力量，也并没有消失。 　　狮子王只是拿走了会继续让格蕾变化下去的东西，而未曾剥夺她想要战斗的可能。 　　当亚德变化为盾牌，与玛修的盾牌撞到一起后，汐见收回了视线，走向站在花园边缘的阿尔托莉雅。 　　她注视着这场战斗，或者说是在她的指导下，玛修和格蕾进行着一贯的战斗训练。 　　“醒了吗，御主？”阿尔托莉雅听到脚步声后转头问候。 　　“早上好……”汐见捂着嘴，他担心嘴里留下酒臭味，正用魔术消除昨夜饮酒会的残留。 　　“昨晚的酒会相当愉快，御主的酒量相当惊人。”阿尔托莉雅微笑着说。 　　汐见感觉口中的味道已经逐渐淡去：“也还好吧……摩根和师父都还没醒，你先起来了啊。” 　　“毕竟是你把那两位灌醉之后，自己才倒下。”阿尔托莉雅笑着指出，“我只是刚好幸免于难——” 　　然后阿尔托莉雅说出了昨夜最后的情形，本来被灌酒的汐见成功反戈一击，拉着摩根和师父喝酒。 　　在他把醉倒的摩根放回床上后，就倒在了送师父就寝的半途。 　　“呃……让你见笑了。”汐见很尴尬，因为他也渐渐回想起来了。 　　明明是在特异点，自己却如此胡来。 　　“无妨。不如说御主到失去意识前都在顾虑我的感受，没有让我喝太多，我有些遗憾。”阿尔托莉雅却说出了与她的气质不符的话语。 　　汐见感觉头又开始疼了：“我又不是在故意提防你……” 　　“这一点我明白。”阿尔托莉雅颔首时神色柔和，显然她是在说笑。 　　“……所以你这是在点拨她们的训练吗？”汐见只好无奈地耸肩，看向还在打的玛修和格蕾。 　　“其他女孩们正在做出门的准备，等玛修和格蕾的晨练结束之后，祭祀长西杜丽就会过来安排她们的工作。”阿尔托莉雅说，“我起来之后正好看见，就稍微给予了一些也许有用的建议。” 　　然后，汐见想起昨夜晚餐时的光景，阿尔托莉雅显然很关心这两个女孩。 　　“她们让你很在意？” 　　“不管哪一位都是与我存在关联，这应该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阿尔托莉雅露出思索的神色，她的语气变得轻了起来，“特别是得到了加拉哈德卿力量的少女……” 　　“得想点办法啊……”汐见靠在花园边的石柱上，表情暗了下去，“我们这一年多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能够存续下去。如果解决了人理烧却的代价，却是玛修这样的孩子……” 　　阿尔托莉雅的语气变得缥缈，仿佛回到了第六特异点那时：“不够完善的权能，也只能延续她的生命……” 　　她的话语到此为止。 　　这一次阿尔托莉雅不会劝说汐见接受神之座，彻底掌握属于生命的权能。 　　汐见心知肚明，只能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既然御主已经醒了，那么请尽快去做出发的准备吧。”阿尔托莉雅转换了话题，“祭祀长此前已经来过，说王希望外出调查的队伍，能够前往南边的城市乌尔调查。” 　　关于迦勒底人员工作分配，西杜丽已然知晓并汇报给了王。 　　乌尔位于两河流域的波斯湾入海口西岸，乌鲁克的南方。 　　距离乌鲁克有超过半日的路程。 　　那边已经变成了不属于两河流域的热带雨林，此前乌鲁克派去调查的两名从者也折损在那里。 　　“去那边很远啊，是不是该准备马车？”汐见考虑说。。 　　“如果搭乘我的战马，穿过平原，避开魔兽野兽，不到半日就能抵达。” 　　“但你的战马……只能坐两个人吧。” 　　“单凭我和御主便足够了。” 　　毫无疑问，阿尔托莉雅在建议撇下摩根和斯卡哈，与她骑乘战马快速前往乌尔。 　　只从效率上来说确实很方便，但问题也很大。 　　“亚瑟王的建议相当合理，不如就这么办吧？我可以帮你拖住她们，让她们一觉睡到晚上。”梅莉忽然冒出来提议， 　　她从中途就开始躲在附近偷听了。 　　“哦？那还真是个有趣的建议，不如换作把你关进『庭』中，跟随特异点一起消灭如何？”摩根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一道卢恩构成的束缚魔术困住了梅莉，这是斯卡哈的手笔。 　　“要动手就趁现在吧，摩根。” 　　“哦呀，真是遗憾。” 第十二章 前往乌尔调查 　　从结果而言，梅莉并没有亲自现身，当斯卡哈的魔术束缚住她之后，这位乌鲁克的宫廷魔术师阿瓦隆女士，就化作一团花瓣消散了。 　　那并非她的本体，而只是幻术。 　　“还真是相当精湛的幻术，连我都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那不是真身。” 　　前往乌尔的路上，汐见如此评价。 　　“不如说会这样冒出来出些馊主意的魅魔，很清楚只有不暴露真身，才能更加安全地找乐子吧。”斯卡哈的语气有些遗憾。 　　显然，没能与摩根联手，把梅莉关起来属实可惜。 　　“那个魅魔自称是梅林的妹妹，对此你怎么看，阿尔托莉雅？”摩根问。 　　“如何呢？的确与梅林非常相像……但现在的我，却能看出来她比起梅林，要更加远离人类。比起她来说，梅林会更加在意大局，但她看上去，似乎觉得大局重要，但事情有趣更重要。”阿尔托莉雅缓缓地分析，“既不会烦恼，也不会悲叹，很清楚自己是与人类不同的存在。” 　　所以才会时不时地冒出来，提出一些看似危险却又不会影响总体大局的点子。 　　那就是自称梅莉的阿瓦隆女士的乐趣所在。 　　“难道梅林会苦恼这种事吗？”汐见很意外。 　　“如何呢？或许会的吧。”阿尔托莉雅也拿不准。 　　“虽然那个人是我的老师，将我塑造为了不列颠的王，但我其实并没有那么了解他。”阿尔托莉雅如此陈述事实，“我曾在最后一次远征出海之前，规劝过他要减少与女性间的关系问题，他却说那就是他的生存意义，没有花算什么人生。” 　　那之后的事情，就如同传说记录的一样，梅林进入了幽闭塔，亚瑟王在远征归来之际，遭遇了最大的反叛。 　　纵然细微的部分不同，阿尔托莉雅的经历也大差不差。 　　“……诶呵……”汐见发出非常不像话的傻笑。 　　阿尔托莉雅只是在讲述一些事情，但讲出来的东西，却化作无形箭矢，在不经意间射中了他的膝盖。 　　“如果我的爱徒将来什么时候，也沦落到要像那个花之魔术师一样躲起来，就回影之国来吧。”斯卡哈却觉得这很合理，并提出来建议。 　　“将吾夫与梅林相提并论，这就是你作为师父的拙劣眼光吗？”摩根却不以为然。 　　“御主不必在意，你与梅林并不一样，这一点我可以保证。”阿尔托莉雅也这么说。 　　“……你们越是安慰我，我越是觉得心虚好吗……”汐见耷拉着脑袋。 　　但三人只是各自发出此起彼伏的轻笑，用相似的情绪，将这个问题一笑置之。 　　因为眼前是崎岖的山路。 　　尽管乌尔位于乌鲁克的南面，但他们却遵照岸波白野的建议，从乌鲁克西面的高原进入南部森林。 　　毕竟南部平原一马平川，无法掩人耳目，只要靠近，就会被干掉了天草四郎和风魔小太郎的敌人发现。 　　好在他们这一行的脚力都并非常人，走起来倒也算轻松。 　　不过汐见心里也产生了一个新的问题，不得不问阿尔托莉雅： 　　“为什么不骑马？我记得你的战马即便是面面对这种山路，也能如履平地才对。” 　　“御主都选择徒步，我又如何能甘于人后。”阿尔托莉雅从容不迫，“我虽身为王，但现在是你的骑士。与御主同甘共苦，也是分内之事。” 　　她这么说的时候，清澈的眼神迎上汐见的视线。 　　“同甘共苦？非常不巧，那是属于身为妻子之人的义务。”摩根站在坡顶，俯视着队伍最后的阿尔托莉雅，“并不需要你来代劳。” 　　“咬文嚼字并无实际意义，这个特异点的迷雾重重，况且——”阿尔托莉雅边走边说。 　　已经从摩根身边走过，站在她身后一点位置，观察前方的汐见，刚想说点什么，忽然听到手腕上的通信器，传来紧急通讯的联络音。 　　刚刚接通，罗玛尼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要小心！有巨大的魔力反应过来了，是与进攻绝对魔兽战线同等的规模！快做好战斗——” 　　伴随着罗玛尼的话语，扁平长尾巴末端长着蝎子毒针，体型比巨型鳄鱼还大的青色魔兽，从山麓上爬了下来，嘶吼着跳起，扑向汐见他们。 　　不过那头魔兽却没能落下来，就停在了半空中。 　　从虚空中伸出的近十条青色锁链，将那头魔兽捆了起来，并一点点地收紧，坚硬到刀劈斧削都无法破坏的甲壳，发出沉闷的声音。 　　在摩根抬起的手掌收拢瞬间，那些锁链将魔兽挤压得四分五裂，变成了一块块连着骨头的碎肉，暗紫色的血液飞溅而出。 　　汐见抬手展开防护罩，那些血液被挡了下来。 　　“——准备……” 　　罗玛尼的声音小了下去，魔力反应骤然消失，他觉得自己不如多担心一下留在乌鲁克，协助内勤工作的其他人那边。 　　“干脆利落的击杀，辛苦了。” 　　阿尔托莉雅松手，收回刚刚取出的不可见之剑，自然地向面带笑意地摩根致谢。 　　“不过嘛，下次还是别分得这么碎，都挡在路上了。”斯卡哈说着，灵巧地越过魔兽残骸。 　　汐见缓缓地绕行，看着扩散的血迹，以及一动不动地残骸：“果然一离开乌鲁克，就会遇到魔兽啊。看来这些家伙不是战线以北的特产。” 　　他用朱枪戳了戳绿色外壳的毒针，被枪刃戳破的部分，溢出暗绿色的毒液。 　　“要小心，这头魔兽的毒液，比起希腊神话里的海德拉也不遑多让。”罗玛尼的声音响起，“根据梅莉小姐提供的情报，这种魔兽的名字叫穆修胡休，是原初女神提亚马特孕育出来的十一魔兽之一，也被称作巴比伦之龙。” 　　“原初女神……提亚马特。”汐见收起枪，起身跟上三人的脚步时问。 　　“其他的还有神秘之子拉赫姆，巨狮乌伽尔……” 　　罗玛尼说话时很开心，像个分享糖果的小孩子，向众人分享梅莉借用迦勒底通信设备，给他讲的魔兽情报。 　　尽管因情绪高涨有些吵闹，但作为余下路程里的消遣，汐见觉得倒是不错的选项。 第十三章 密林之声 　　此次的目的地乌尔，在大约半年前，被身份不明的三女神之一用密林吞没。 　　同时被吞没的还有位于更南方的埃里都。 　　自那之后的半年里，乌鲁克都无法与这两座城市取得联系，岸波白野也曾经多次派出小队，但都下落不明。 　　最后一次调查则是退去的两名从者。 　　“在我看来，要想解决这个特异点，有必要先把吉尔伽美什找回来才行。” 　　听着罗玛尼传来的通信简报声音，他这样说。 　　“我也赞成你的判断，但是月之王会需要我们前来调查，也正是因为连两名从者都一去不返的情况下，能够担当这项任务的，只剩下你们了。”罗玛尼的语气沉重。 　　“要进入森林了，通信就先到这里，你重点关注所长她们那边吧，有紧急情况再联络我。”汐见看着密林的边缘，这样说完，就关掉了通信器。 　　美索不达米亚虽然位于两河流域，位于热带沙漠气候和温带大陆性气候的交界线上。 　　公元前2655年的气温比现代还要高一两度，但目前并不是最炎热的季节，所以刚一进入雨林，就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湿热气候。 　　黏腻的空气宛如一张浸湿的巨大纸巾般，抱在身体上，闷得似乎连毛孔也被堵上了。 　　“真是炎热的天气……让我想起来2009年的夏天，吾夫带着全家人去南美游览印加文明遗迹那时的体验了。”摩根也不禁感慨这份炎热。 　　走在最前面的汐见，用魔枪斩断了挡在路上的青藤和细树枝，让被植被掩埋的道路重新敞开前行的方向，他听到摩根这话，苦笑着回头： 　　“那时候好歹还有一辆越野车，车上也有空调和冷饮……”汐见回过头去，却看到被汗水打湿面容阿尔托莉雅，声音低了下去。 　　就算是从者，获得实体之后也一样会因为气温的冷热而有感觉，无非是比平常人更加能够忍受，并不代表毫无感觉。 　　但密林的气温属实异常炎热。 　　这样边走边开辟道路走了不过数百米，汐见都有些受不了。 　　“……魔术……” 　　他嘀咕了一句，从随身的挎包里摸出一些形状不规则，却又有着光滑平面的石子，那本来是打算用来制作应对小规模战斗的卢恩石，现在却有了意料之外的用途。 　　汐见并不觉得摩根和师父这样的顶尖魔术师，会不需要这种小道具。 　　那就太不解风情了。 　　他把有消暑效用的卢恩石交到她们手中。 　　接过卢恩石的阿尔托莉雅，一瞬间感觉到闷热的空气被隔绝开来。 　　“这样总归好受点了吧。”汐见说。 　　“嗯，相当实用的魔术。”阿尔托莉雅感受着清爽的空气，一条叠得方正的粗布手帕，递到她面前。 　　阿尔托莉雅笑了一声：“我就不客气了。” 　　进入森林的时候，她就解除了披风和甲胄，只有贴身的衣物，可即便这样也不能消除密林的炎热。 　　不只是脸颊和手臂，她那白皙的丰满胸口，也早就挂着细密的汗珠。 　　在她下意识擦拭的时候，汐见快速从这美景中收回视线，避开摩根和师父投来的微妙目光，继续在前面开路。 　　他觉得，阿尔托莉雅可能对她自身的魅力缺乏自觉。 　　“就算是四千年多前，中东也不应该有雨林才对。”汐见狐疑地看着这森林。 　　魔力的气息时原本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密林是自然生长出来的东西。 　　“当然没有了，不过是被女神支配后，这片土地演变成了合适合女神的土地。”摩根跟在汐见身后，稍微拉住他的衣摆，“从土地变异的程度来看，已经不输给固有结界了。” 　　即便勉强开辟出道路，脚下的土地也过于湿润，踩下去深一脚浅一脚的，极其不好走。 　　察觉到这个小动作，汐见伸手过牵住了摩根的手。 　　“神还真是有够方便的啊。”汐见咧了咧嘴。 　　“神就是这样的，女神更是如此。”斯卡哈的语气意有所指。 　　阿尔托莉雅坦然无比：“魔术王尚且因为自己的任性，选择烧却人理，那么我为了保护我所深爱的人类们，任性一点也很合理。” 　　“神的任性，落在人身上就是一场灾难啊。”摩根揶揄道。 　　“这么一说的话，史诗中恩奇都的死，也差不多是因为女神伊什塔尔的任性吧。”汐见悄然转移话题，“我开始理解英雄王和魔术王带领人类与神诀别的理由了呢。” 　　斯卡哈这时打量周围的环境：“从土地的变化来看，这里已经完全不符合两河流域的气候，我推测占据这里的那一柱女神，不属于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体系，比方说——” 　　“哼！废话就到此为止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随之而来的事强烈的气息。 　　与其说是魔力，更接近『神气』。 　　尽管一路上时而互相斗嘴拆台，但当这个气息显现的瞬间，汐见、斯卡哈和阿尔托莉雅立刻以摩根为中心，结成了三名战士拱卫一名魔术师的阵型。 　　“我就觉得差不多该来了……”汐见横着枪。 　　“是神灵级，爱徒小心。”斯卡哈露出微笑，眼神却盈满了杀气。 　　“没错，不是英灵，是『神灵』！！！” 　　那个过于开朗的声音，传达出其主人的强烈性格。 　　嘭——！ 　　那个在林间高速移动，快到汐见的眼睛也有些跟不上的黄色身影，终于降落在了众人道路的前方。 　　身上套着宛如睡衣般服装的黄发女性从者，站在了密林的枝叶之间，浑身充满着天然的野性气息。 　　“我是豹人！中南美的神灵，豹人！” 　　她这样沉稳的自我介绍完，忽然开始兴奋地扮演另一个人，语气满是好奇。 　　“中南美的美女神灵！豹人！美女美女美女美女豹人？！” 　　过于外放的性格，以及在人前好不拘谨的表演欲，汐见越发不敢放松警惕，但仍不免疑问地向三人发问：“美女？” 　　“嘛……”斯卡哈不置可否。 　　“呵……”摩根付之一笑。 　　“御主，这样对待女性，有失风度。” 　　阿尔托莉雅最后站在骑士的角度，提醒汐见。 第十四章 神出鬼没的豹人 　　“那是什么反应！姐姐我可是完全还能行的美女！对于胆敢表示怀疑的问题学生，就要——” 　　显然被汐见一句疑问惹毛了，豹人白着眼睛愤愤辩驳，而后忽然从原地消失，只留下随风飘落的树叶。 　　来了！ 　　汐见怒目圆睁，知道豹人非同小可，几乎是凭借直觉向前踏出一步，提枪上挑。 　　咚——！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豹人一击脱离，向后落在了一棵树的顶上，以半跪的姿势起身。 　　“我大概懂了！你们看起来很好吃呢！” 　　“哈啊？”汐见跟不上这跳跃的思维。 　　只见豹人在树林间再度来回跳跃，速度快到让人抓不准进攻的时机。 　　这里是对方的领土，豹人有着绝对的地利，比起主动进攻，汐见认为应该坚持防守。 　　“没有导游，就没有明日！今天就当做一个教训，下次一定要在进入丛林前，给当地人塞小费哦！！喵哈哈哈哈——！！！” 　　伴随着野性的笑声，豹人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让戒备的一行人，都感觉到自己被戏弄。 　　“豹人……”汐见试图回想有关的传说。 　　收起武器，并不打算就此放弃的一行人，继续深入密林。 　　“那是中南美传说中的古代神灵，豹子是『战斗』与『死亡』的象征。在中南美的神话里，被作为灵性存在、影子，又或者是超自然守护灵之类名叫纳瓦尔存在被提及。”斯卡哈这时补充道。 　　“我有印象，记得具备纳瓦尔的神灵里，最有名的应该就是……”汐见想起来了，“阿兹特克文明中崇拜的主神之一，特斯卡特利波卡。” 　　自从经历过圣杯战争之后，汐见对历史传说神话一类的东西，变得习惯性的广泛涉猎。原本只是一种接近于有备无患的本能。 　　但却意外地在这场人理修复的旅途中，派上了用场。 　　“不过也别太担心，那个豹人虽然可能跟特斯卡特利波卡这一主神有关联，但应该只是其中一个侧面，并且还是附身于人类之后形成的神灵从者。”摩根说，“就跟伊什塔尔类似。” 　　“完全不能安慰人……”汐见叹了口气。 　　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三女神同盟的存在，早晚有一天都是要面对三名神灵级的从者这点，汐见已有相应的心理准备。 　　“但豹人那副德性，真的就是支配这片森林的三女神之一吗？”他随口与她们探讨。 　　“无法保证。神灵是比王还要不讲道理的存在，即便看上去难以置信，也一样有着强大的权能。”阿尔托莉雅如此说。 　　汐见不禁失笑：“这算是自我批评的一部分吗？” 　　“如何呢？在我看来，只是一些客观存在的事实。”阿尔托莉雅微笑颔首。 　　虽然如此跟阿尔托莉雅调笑，让摩根牵住他的那只手猛然发力，捏得汐见手掌生疼，同时还招来了师父对另一只手的占据。 　　但她有一点没说错，神灵在这个时代是极其不讲理的存在。 　　所谓的神代，简单而言就是神明的时代。 　　自然这一概念就是神明本身。不论是天降大雨还是人们内心的爱恨情仇，都是因为神明希望『如此』才会有导向『这种结果』。 　　因此在神代，甚至可以将神明看作是『拥有意志的自然法则』。 　　乌尔会被不符合两河流域气候的密林覆盖，也正是因为支配这里的女神，改变了这片土地上的自然法则。 　　“刚才确实遇到了敌人，但现在怎么有种春游的气氛。”汐见忍不住吐槽。 　　两手拥花确实是好事，但身后还跟着一位美丽的骑士王，他难免有点背上发痒。 　　“这个季节的确如此，就算前方有无数多的困难等待，也应该保持良好从容的心态，才能顺利解决特异点的危机。”阿尔托莉雅这时说，“在卡美洛时，御主总是质疑彼时的我缺乏人性，但在我看来，御主又何尝不是因为肩上的责任感，无法真正轻松下来。” 　　“看上去这么夸张吗？而且这话，你真的不是在说你自己，骑士王？”汐见说。 　　“有些话放在你或我身上都很合适，这也是御主与我相似的地方。”阿尔托莉雅说，“或许就算我没有触媒，御主也能依靠这种相似性，将我召唤出来。” 　　摩根侧首回眸：“真会说啊，遇到个好御主，你看上去很开心啊，阿尔托莉雅。” 　　“当然，遇到好事我也会觉得喜悦。况且，看到并不孤单的御主，我也仿佛会看到并不孤单的自己。”阿尔托莉雅自然地说，“我相信，就算登上神之座，御主也不会成为变成先前的我那样。” 　　“是吗。”汐见忽然有种不知名的安心感。 　　“这种话就应该早点说。有些事你不讲出来，他就会被摆在面前的事实惊吓到。”斯卡哈露出惬意的笑容，“爱徒为了证明自己还是人类，也是相当下功夫呢。” 　　“证明？”阿尔托莉雅露出困惑的表情，“御主因为权能的关系，现在的确处一个微妙的临界点，但远未到需要证明自己是人类的地步。” 　　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误解了某件事的阿尔托莉雅，只看见两人露出了某种微妙的眼神。 　　“停……停……”汐见赶忙踩刹车。 　　而让他能够有效终止这个话题，避免探讨内容进一步深入的契机，则是从密林的枝叶里显出建筑物一部分的乌尔。 　　这里是敌人的领地，他实在不敢在这种地方吟风弄月，捣鼓些风流韵事。 　　看到目的地出现在眼前，汐见立刻加快脚步，带着三人进入了乌尔的境内。 　　被密林包围的乌尔，树木已经侵袭到城市的街道上，藤蔓遍布建筑物的墙壁，全然不像美索不达米亚的城市风貌。 　　街上可以看到聚在一起玩耍的小孩子，淡然自若做着家务的女性，以及更多往来于街头巷尾的乌尔人。 　　安宁祥和，全然不像是遭受了危机侵袭的城市。 　　人们都过着平静的日常生活。 　　“……但是为什么，这里的人都看上去没精神？” 情人节特别番外·摩根篇 　　汐见是被萦绕在鼻尖的香气唤醒的。 　　甜腻与苦涩交织，是巧克力融化后散发出的味道。 　　他在客厅的沙发上睁开眼，自然地看到了站在厨房里的摩根，她似乎正在利用厨房做着什么。 　　“吾夫，你过来一下。”摩根这样轻声呼喊。 　　“啊，好。” 　　他起身时，瞥了眼墙上的挂历，注意到了今天的日期，不免愣了一下。 　　日子过得并不算快，第四次圣杯战争发生的十一月，已经是两三个月前的事情。 　　那短短几天内发生的事情，却比汐见人生里大多数时候还要密集，几乎一刻也得不到喘息。 　　“怎么了？”汐见走到厨房里询问。 　　他看到炉灶里放着各式各样的材料，还有数量夸张的模具。 　　“好像少了一道材料，家里还有剩余吗？”摩根认真地处理着原料，“我指的是大豆磷脂粉。” 　　那副态度，比对待承载了第三魔法的大圣杯还要认真。 　　“啊，我记得有这个。”汐见打开角落的柜子，从里面翻出未拆包装的原料，那是前些天才买的东西，“不过真是夸张啊，居然铺得这么开，我以为会更简单一点。” 　　“多少有些经验，还是说吾夫更喜欢简单的？”摩根微微笑着，“你不也十分擅长制作手工点心？” 　　如果换成汐见来做巧克力，其实状况不会跟摩根有什么区别。 　　“我只是惊讶于，你我在这方面的习惯如此相似。”汐见笑着表示理解，“简直就像是一起生活了很久一样。” 　　“……会的。”摩根声音低了下去，语气悠缓绵长，就像化不开的时光。 　　“你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了。”汐见以为她指的是接下来会一直留在这里，“真让人期待成品啊。” 　　摩根这时转过头去，看着他：“确实看得出你真的很期待，只是请记得下次将预备好的回礼，要放在我不会关注的地方，比如车子的储物柜里。” 　　汐见险些没抓稳杂志，他用书挡着脸，微微探出头：“你注意到了啊？” 　　“记得别再在藏东西的地方施加干扰认知的魔术，只会变得欲盖弥彰。”摩根露出一抹诙谐的浅笑，“我还当是什么带有诅咒的危险物品——” 　　“里面也看了吗？”汐见别开视线，小声询问。 　　“那倒没有，包装上用金色的颜料写了我的名字。”摩根伸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围裙，“再迟钝的人也该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不是吗？” 　　汐见双手合十，将合起来的书捧在夹在中间：“既然暴露了那就没办法了。本来其实以为你会在店里买一份巧克力给我，结果竟然是自己动手做。” 　　“对魔术师而言，亲手制作东西的意义可没有这么简单。既然要做，那就做最好的东西。”摩根的语调流淌着让汐见心醉的自信。 　　她接过汐见递来的大豆磷脂粉后，轻轻推了下他的胸口。 　　这是在赶他离开厨房。 　　“这里……是我的‘工房’哦？”汐见忍着笑吐槽。 　　“魔术工房尚且随我使用，这里自然也不会有区别。”摩根已然是女主人的态度。 　　这个家，包括汐见在内，此刻都要听她的才可以。 　　“是是，女王陛下。”汐见哼哼唧唧地闪出了房间，“接下来还有什么吩咐？” 　　“准备好回礼，老老实实地等我的成品出来。” 　　“了解——” 　　去把准备的礼物拿出来之后，抱在怀里继续坐沙发上看电视的汐见，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再醒过来已经是下午，快到了该开车去接樱和卡莲回家的时间了。 　　摩根已经坐在他的身边，让他头枕着大腿，她自己则在端着茶杯品尝午后的红茶。 　　“已经收工——” 　　汐见缓缓起身，然后就被摆放在茶几上的艺术品惊得声音戛然而止。 　　虽然还能认得出事巧克力制品，但已经超出了食物的范畴，让人不忍心破坏并吃掉。 　　“姑且按照妖精国卡美洛的风格，做了送给吾夫的第一份巧克力出来。”摩根放下茶杯，“一开始是打算追求真实感和精细度，但那样就彻底不能当作食物了。” 　　“……就算现在看上去充满了童话氛围，我也不忍心吃掉了。”汐见目瞪口呆地评价。 　　他注意到了城堡前排列着像是象棋棋子的东西，其中有一个无疑是摩根的形象。 　　“稍微介绍一下人物吧——”摩根看上去兴致勃勃，语气也轻快起来，“『亲密的女王与公主』、『幼小的勇者将军』、『值得信任的两位骑士』、『令人怀疑难以赞同但还是值得评价的大臣』——” 　　听她说到这里，汐见才注意到摩根手里还捏着一个『棋子』，与他十分相像。 　　“为什么没有把我放上去？”汐见自然地问，他并不觉得上面非得有自己，毕竟这巧克力工艺品的取材，应该是源自摩根的经历。 　　“因为『神王』陛下，还在睡觉。”摩根晃了晃手里的“汐见”。 　　“对不起，等得犯困然后睡觉是我的错。”汐见郑重地道歉，并没有问为什么自己是『神王』。 　　“如果你总能这么简单醒来，倒也轻松了。” 摩根的笑容却忽然夹杂了一丝惆怅，快速地从眼底闪过，“算了，回礼呢？” 　　“虽然你问得很自然，我已经不太好意思拿出来了……要不等一个月之后的——” 　　汐见话说到一半就打住了，摩根已经伸出手来，他只好将礼物递出去。 　　“不管是什么样的礼物，总会有它的价值。”她说着拆开了包装。 　　那是一只能够放在掌心的精致小盒子，打开之后可以看到一把木梳，雕刻的刀工熟极而流，木梳的一角还有一只展翼低回的鸟儿。 　　看得出也是汐见自己做的东西。 　　“吾夫的手也很巧呢……”摩根将木梳还给汐见。 　　“我就说不太行吧，还是容我再重新准备——” 　　他正抱歉地说着，却看到摩根解开了头发。 　　“这是用来给我梳头的吧？还是说……你想让我自己梳？” 　　“这样就足够了吗？”汐见接过梳子，捧起摩根柔顺似水的银色长发。 　　发梢附近却泛着好看的青色，那是再好的手艺也染不出来的绝妙颜色。 　　“因为很久没让你给我上梳头了。” 　　“很久吗？今天起床的时候不也是我帮你梳的头？”汐见奇怪地问。 　　真的很久了……像这样有你陪伴在身边的每一天。摩根却只是在心里说。 　　两千年的岁月，只有回过头去才会发现竟然如此长久。 　　在那段分开的时间里，每每见面，却只能隔着战场，遥遥地看他一眼。 　　“没办法，那以后梳头的事就交给我吧，虽然我知道你其实能用魔术编头发。”汐见笑着说。 　　“嗯，有劳了。” 　　想了很多话，但最后能够说出口的，只有这样一句发自内心温柔的话语。 　　 情人节特别番外·斯卡哈篇 　　“爱徒，对你来说印象最深刻的记忆是什么呢？” 　　无论何时都一尘不染的工房里，斯卡哈的声音在汐见耳边环绕。 　　“诶？怎么突然问这个啊，师父？”汐见从魔术礼装上收回视线，看着靠在一旁的桌边，表情漫不经心的斯卡哈。 　　斯卡哈却忽然笑了出来：“你难道没有自觉吗？” 　　“啊……师父是听我说，‘我这一生就算堕入地狱也不会忘却的记忆，就是师父那一日在我面前时’，之类的话嘛？”汐见恍然大悟，然后确认。 　　虽然是真心话，但因为缺乏合适的气氛，汐见也没办法立刻从工作状态，转换到你侬我侬的节奏中来。 　　“确实想听你说，不过这一次很遗憾，我不是指这个。”斯卡哈抱着手臂，她扭头看向汐见，“我想到这个时候了，你已经有自觉了吧？” 　　“具体来说？”汐见走到斯卡哈对面，靠在她对面的桌边，认真地看着师父的眼睛。 　　“你的寿命绝对会很长，没准到那个时候，我甚至都不用再去思考，你跟我之间到底差了多少岁月。”斯卡哈说。 　　汐见微微皱眉：“怎么忽然说这种话，听上去很老气哦。” 　　“等下再跟你算账。”斯卡哈一笑置之，“你有想过，活得太久意味着什么吗？” 　　“倒是没有……”汐见愣了一下。 　　“师父我呢，教过好些个弟子，但他们都很短命。”斯卡哈摇头，“单从现在的状况而言，你活得比他们都要久，光是这一点就很让我欣慰了。” 　　“毕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要是死了不就什么都没了？”汐见想了想，“也不对，万一我死了，不是就要回到影之国，回到师父身边么？除非我死了还能被拐去其他冥界。” 　　“但是在影之国，生者和死者所需要面对的规则完全不同。如果是死者，无论生前如何，在影之国都会收到我的支配。”斯卡哈叹了口气，她想说的并不是这一点。 　　“原来如此。”汐见点点头，乖巧地伸手示意，“师父请继续讲，我牢记在心。” 　　斯卡哈竖起手指：“当寿命过于漫长，记忆就会不受控制地开始磨损，甚至变得无聊，每一天都是差不多的结果，漫长得一眼望不到头的生命，与清晰得一眼望得到头的人生。” 　　“那样挺好的，如果今后要让师父一个人去面对数不尽的岁月，我不太能接受。”汐见摇摇头，由衷地对师父说。 　　忽然有种白担心了的感觉涌上心头，斯卡哈觉得自己其实没必要特地挑这种日子，跟汐见说关于寿命的话题。 　　她还会继续存在下去，直到世界消失，影之国也跟着消失的那一刻到来。 　　但他也会继续存在下去，总会在某一天回到影之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借着名为人理烧却的危机，让她留在他身边帮助他。 　　爱徒早就独当一面，就算她不管不问也不会有问题。 　　但斯卡哈做不到，也不想做到。 　　“你这家伙……”斯卡哈抬起手。 　　汐见下意识想躲，他以为师父要开始跟他算账，想要先把脑袋护住。 　　但并没有那种分寸刚好的敲打，只有一个心形的盒子被按到了他胸口。 　　“收下吧。” 　　“嗯？” 　　“我听那些孩子们说的，按照日期，今天应该是情人节。虽然对人理烧却的世界来说，时间和节日已经没有意义，但对我们来说，还是有必要的。”斯卡哈说着，脸上微微泛红。 　　她蹙着眉头，表情看上去有点强装出来的凶狠。 　　“你不常说，我也是你的女人？这种事实我也不可能反驳，就做点理所当然的事罢了。” 　　“师父……”汐见小心地接住巧克力，“所以师父一开始问那个问题……” 　　斯卡哈惊讶于他的敏锐，却又觉得理应如此：“当然了，也是希望能让这种事成为你今后漫长人生里印象深刻的事之一。” 　　“光凭师父亲自做了心形的巧克力，又亲自送过来，还顺便上了一堂课，这一连串下来，我就不可能忘了啦。”汐见拆开巧克力的包装，看到盒子里是一整块心形巧克力。 　　上面还有写着斯卡哈的名字。 　　“怎、怎么了？”斯卡哈问。 　　“好大一块啊，我一个人吃不完的吧。”汐见说。 　　“这东西又不是说必须今天吃完。”斯卡哈很大度地说，“只要不分给别人吃，在坏掉之前吃掉就好了。” 　　“不，我是说——”汐见咬下来一块，用牙齿衔着，靠近斯卡哈。 　　巧克力的香气纷至沓来，将斯卡哈重重地围绕其中，喘不过气，脱不开身，仿佛溺于池水之中。 　　只是这一次的池水，自千里之外辗转而来，满载着阑珊的春意，与迦勒底外的冰封截然相反，如同一场触手可及的幻梦。 　　“一个人吃不完，所以能拜托师父陪我一起吃吗？” 　　当这一块巧克力分享完毕后，汐见搂着她的腰，认真地询问。 　　“你这人，总是如此出人意料。”斯卡哈捧着他的脸，“我已经快不知道下一次该怎么惊讶才好。” 　　“那就不要惊讶了嘛，我只是觉得这个场合、这个地点，就应该做能让师父也觉得开心的事情。”汐见说，“当然，如果师父不喜欢我肯定会停下来。” 　　斯卡哈抬起手指，擦拭挂在汐见嘴角的巧克力痕迹：“你希望停下来吗？” 　　“当然不希望，但师父有师父的立场，我不会强求什么。”汐见一面亲吻她的嘴唇一面说。 　　“那就如你所愿吧。”斯卡哈点点头。 　　“不过话说回来——”汐见抿着嘴笑，“巧克力的分量确实挺大的，就算我们两人一起吃，估计也会腻得受不了吧。” 　　“这毕竟是我第一次制作巧克力送人，下次汲取经验吧。” 　　说这话时，斯卡哈被汐见抱起来，放在了桌子上，察觉到他的意图之后，她了然地笑着迎合他的动作。 　　“看来，我的爱徒不仅要品尝巧克力，还是要品尝别的东西。” 　　“嗯，师父知我。” 　　好在工房不会有人来打搅，现在这里的时间只属于师徒二人。 　　 情人节特别番外·阿尔托莉雅篇 　　“哈啊——！” 　　不可见之剑重重地斩下，将眼前的魔物一分为二，战斗到此结束。 　　阿尔托莉雅随手振了一下剑身，沾染在上面的紫色血液就被抖落在了地上。 　　“辛苦了，这应该就是最后的怪物了。”汐见从后方的山崖上跳下来，对她说。 　　“哪里，只是些常规的战斗，就当作是热身了吧。”阿尔托莉雅说。 　　“实在抱歉，明明第七特异点才解决完，又不得不为了应对最后的问题，再度拜托你离开阿瓦隆，来迦勒底帮忙。”汐见走到阿尔托莉雅身边。 　　距离通向最后的终局特异点，还有一些时间。 　　得到了第七个特异点的圣杯之后，罗玛尼正带领着迦勒底的职员们，夜以继日的进行着解析。 　　这是一场危险的尝试。 　　当通过那个圣杯找到魔术王的所在之处后，魔术王也会在同一时间知道迦勒底的坐标，将因为特殊磁场从人理烧却中幸免于难的迦勒底，再度拖入将要被燃烧殆尽的量子记录固定带上，化作燃料的一部分。 　　货真价实的最后之战。 　　“所以那个时候我才说了，无需道别。”阿尔托莉雅的虚握住的手，贴在胸口，“你已经为我提供了足够丰富的解答，至少作为回礼，我也应该再帮你一把。” 　　“但是现在却让你陪着我来调查和处理这种微小特异点。”汐见摇摇头，“有些大材小用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现在能够最快展开行动，并且完成相应工作的人，只剩下你了。”阿尔托莉雅露出理解的笑容。 　　摩根和斯卡哈要着手为战斗做诸多准备，她们都是顶尖的魔术师，能够为战斗提供很多有用的准备。 　　其中还包括胜利之后，如何带着迦勒底脱离魔术王神殿的内容。 　　“你说的是啊。”汐见垂下眼帘，无奈地点点头。 　　“而且——”阿尔托莉雅垂下眼帘。 　　“什么？”打算跟迦勒底重新联络，准备返回事宜的汐见，停了下来。 　　“——稍微有些累了，你能像在第七特异点时那样对我吗？”阿尔托莉雅略微低着头，眼睛藏在额发阴影里，只能看到颊边泛起浅粉。 　　“阿尔托莉雅……”汐见轻轻握住她的手臂，将褪去铠甲和披风的她揽入怀中。 　　单论魔力消耗而言，微小特异点并不存在能与第七特异点任何一场战斗相比的状况。 　　不过这并不是魔力消耗的问题。 　　“唔……” 　　阿尔托莉雅靠在汐见的怀里，用力地伸长双臂，紧紧地，拥抱着他的身躯。 　　她的叹息声仿佛渗透全身一般，轻轻地在耳边回响。 　　“想起生前的事了吗？” 　　“我曾经经历了十二场大战，虽然最后全都取胜，但我有时……会觉得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但是天溪你对我说‘辛苦了’的时候，我才明白那个感觉就是‘疲累’啊……”阿尔托莉雅轻声说。 　　“你麾下的骑士们，难道就不会表达慰劳的问候吗？”汐见有些诧异。 　　“对不列颠的人民而言，王必须是完美无缺的存在，我也是这么做的。圆桌骑士的各位就算在战斗结束后对我这么说，那也只是礼仪性质的东西，更多地是对常胜之王的祝贺，以及期待。” 　　那并非麾下的圆桌骑士们有意无视，而是他们的王始终维持着完美无缺的形象，让骑士们也无意间，忘记了王是一个人的事实。 　　纵然是在先王与梅林的设计里诞生，纵然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在拔出石中剑，选择成为王的时候，就舍弃了人的身份。 　　却并不意味着她就此能彻底化作统治国家的装置，不知疲惫。不知伤痛，永不停歇地治理下去整个国家。 　　更何况……那是一场从开始就注定了结局的统治。 　　早就知道结局的阿尔托莉雅，依然怀抱着理想踏上了征程。 　　“那就好好地休息吧，阿尔托莉雅。”汐见抱紧她的身体，温声宽慰道。 　　他低下头去审视。 　　白皙的皮肤，纤细的双肩，丰盈的身体。 　　不像纵横战场的骑士王，简直像跌到了就站不起来一样楚楚可怜的女孩。 　　不管是选择了圣剑还是圣枪，不管是否得到了成长，她都是以这样一副纤弱的身躯，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抱歉，我想到了对你而言有些失礼的东西。”汐见说，“我不想否定你作为王的人生，但却无法忽视你作为女性而言，也是很有魅力的存在。” 　　“如今的话，倒是稍微有些自觉了。”阿尔托莉雅说，“说到底我早已完成了自己作为王的使命，现在只是在为自己觉得正确的事而活着。” 　　“是啊……你……还活着呢。”汐见不免将她抱得更紧。 　　取回了圣剑和人心后，狮子王没有死，而是就那么去到了阿瓦隆。 　　“天溪……那个，这样说或许会让你看轻我……” 　　阿尔托莉雅的声音变得几近微不可闻，汐见只能仔细地捕捉她的话语，以及潜藏在话语里的其他东西。 　　“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他立刻抢过话头，说。 　　不需要更多的言语，汐见抱住阿尔托莉雅，吻住了她的嘴唇。 　　既没有去品味柔软的嘴唇，也没有用力地压迫。 　　而是将对她的心情仔细地传达出去。 　　“……或许这样更加正确……就算你输给我，被我带去尽头……” 　　唇分之后，她望着他的眼睛说。 　　“我恐怕也会在你的身边，以另一种方式取回人心，到那时，我或许会对让你被迫放弃一事，痛苦不堪吧……那份罪责……” 　　“已经足够了，你没有必要为已经分出结果的事情介意。”汐见捧着她变得潮红的脸，“你只是阿尔托莉雅，这样就好。” 　　他的手掌贴在了阿尔托莉雅背后的肌肤上。 　　“再稍微在这里消磨一些时间吧，那之后就跟迦勒底联络，要赶快回去了。” 　　“嗯……” 　　脸色绯红的阿尔托莉雅，声音中带着不安、羞耻和期待。 　　在这个不值一提的微小特异点，她与他一起，做了个漫长又短暂的梦。 　　阿尔托莉雅.jpg 第十五章 豹人 　　汐见的第一印象没有错，乌尔城内的人，不仅看上去缺乏活力，还拒绝了乌鲁克的救援邀请。 　　即便汐见明确阐述，王会组织大规模救援队前来乌尔，得到的回答也只有一个： 　　“不，没有这个必要。因为乌尔是安全的，只要身在丛林中，魔兽们就进不来，只要遵守丛林女神的『法则』，我们的安全就有保障。” 　　乌尔的祭祀长作为领头，如此回答了汐见一行人。 　　她的话引起了几人的注意。 　　如祭祀长所说，自从进入密林之后，一行人除了密林特有的蛇虫鼠蚁，半只魔兽都没见到。 　　真正称得上麻烦的，也只有那个唐突现身又唐突消失、无疑担任着哨兵工作的豹人。 　　“但是代价是什么呢？”汐见移开视线，幻视广场上的乌尔居民。 　　短短几眼就能看出，这里的男性居民明显少过女性居民。 　　如果掌管密林的女神是来自中南美，那么汐见他们就不得不怀疑，这和某种“仪式”有关。 　　“活祭仪式啊。”摩根轻轻地开口，“把活人的胸膛剖开，将心脏挖出来，献给神。”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让本就莫名安静广场人群变了脸色。 　　“说中了。”斯卡哈无奈地叹气。 　　祭祀长慌忙出声辩解：“才、才没有那么残酷！只要一天挑选一个人，送去埃里都神殿献给女神就可以了！！大家都已经接受并且认同……了。” 　　意识到自己因为乌鲁克派来的使节抵达，而在交涉中，因为紧张讲出了实情，吓得捂住了嘴，害怕下一秒就招致神罚。 　　汐见感到有些伤感，他无意指责这里的人，说他们出卖同伴求生。 　　这些乌尔的居民只是普通人，就算是男性，有一把子力气，但也只是如此而已，在密林女神面前不值一提。 　　仅仅是刚刚现身的豹人，其实力就能在举手投足间，将乌尔的居民屠戮殆尽。 　　“但是再这样下去，迟早这里的男人会死绝，接下来就该轮到女人和小孩了。”汐见单手叉腰，“还是听我们的，等待乌鲁克的救援队抵达，从这里暂时离开吧。” 　　祭祀长露出悲痛的表情，委婉地谢绝：“您说的事很正确，但我们不能离开这里……而且只要见过那个『恶魔』，对峙过，就知道不可能的……” 　　“不能离开？”汐见微微诧异。 　　阿尔托莉雅这时做出说明：“大概是密林女神制定的『法则』，让这里的人无法离开。” 　　“神能够制定『法则』……” 　　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却让汐见忽然产生了联想，没等他将想要类比的事情连上线，豹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请大家放心——！没有活祭没有死喵！因为倘若杀害活祭，我就会被骂是老古板了！现在的时代流行强制劳动＆加班！！” 　　站在广场正前方的乌尔神殿顶部，豹人抱着手臂，兴致勃勃地纠正一行人的误会。 　　“强制劳动？”汐见立刻保持戒备，试探着问。 　　“没错！被带走的人，全都送去埃里都神殿做工啦！身为美食家，我只会享用勇者的心脏。”豹人理直气壮地说完，忽然一跃而起。 　　看到豹人起跳，因为汐见一行人的出现，而来到广场上的居民们，纷纷抱着头四处逃窜。 　　他们的无疑很清楚豹人的实力，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滑稽。 　　那个速度，如果不是豹人不想杀人，光是落下的爆炸，就足以炸死一群人。 　　“我喜欢鸟，也喜欢鱼，还会吃人！豹人战士，瞬移至此！” 　　烟尘散去，豹人摆出了夸张的手势，汐见却找不到半点破绽。 　　“别想把活祭从这里带走喵！要是被你们带走了，迄今为止的努力不就全都白费了吗？”豹人说，“我还会被库库尔弄哭的。” 　　“白费？”汐见意识到这件事另有玄机。 　　“库库尔？难道是……”斯卡哈一愣。 　　果然真正掌管密林的女神另有其人，豹人只是那个女神的手下。 　　“没错！此处乃是吾等的世界，描绘螺旋的蛇之大地。无法辨明神之定义的人类啊，速速离去吧。” 　　豹人的手中出现了一把顶部装饰着圆形兽爪，似枪似锤的武器。 　　对方是认真的。 　　“御主，这里交给我来。”阿尔托莉雅双手伸向身侧虚握。 　　魔力编织的甲胄一瞬间显现，更加庞大的魔力汇聚在她的手中。 　　被风王结界的包裹，无法窥见真容的圣剑。 　　上一次看到这把武器，已经是许多年前，汐见此刻不禁觉得有点怀念。 　　“那就拜托你打头阵了，骑士王！” 　　“不退啊……只要有森林的庇护，吾等的太阳即为无敌。用一句话简单来解释，也就是说，起码带点见面礼来啊，蠢蛋！” 　　轰——！ 　　阿尔托莉雅释放魔力，如炮弹一般冲了出去，无形的圣剑与豹人缠绕着金色魔力的武器相撞，烈风骤然卷起。 　　短短一瞬，豹爪枪与圣剑交锋了十几次。 　　“看不见的剑啊！”豹人说，“但是我看得见喵！” 　　“那么……” 　　意识到豹人有着超出常理的野性直觉，就算看不见被风王结界隐蔽的剑身，却也能清晰地把握分寸，让阿尔托莉雅无法以不可见之剑占得先机。 　　隐蔽既然失去意义，那就不要隐蔽。 　　时隔千年，再度取回圣剑，这是阿尔托莉雅久违地拔剑。 　　“『风王铁锤』！” 　　她看准剑抵在豹人的枪身上时，将压缩的空气一口气释放，化作直线型的魔力攻击。 　　至近距离的一击，被豹人轻易躲开，连带着她整个身影都从阿尔托莉雅眼前消失了。 　　“这个是——” 　　阿尔托莉雅回头，豹人已经爬到了神殿的墙壁上，正快速攀上高处。 　　“你也是女神吗，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啦！” 　　以墙壁为发力点，豹人在阿尔托莉雅转身的同时，已经杀回了近前，对着阿尔托莉雅就是一脚飞踢。 　　红光一闪。 　　朱枪从上往下斩击，豹人却能立刻改变方向，踢向了汐见的枪身，而后豹人的踢击密集得如同子弹。 第十六章 未果 　　看准了从侧面援护的朱枪的唯一弱势，豹人那惊人的力量让汐见险些脱手，没能抓住朱枪。 　　“这等力量……”汐见咬紧牙关。 　　这是他头一回面对真正的神灵级从者。 　　不同于女神化时期的阿尔托莉雅，豹人无疑有着主神级的神灵力量，附在她身上的，应该就是那个阿兹特克神话里，非常有名的烟雾镜侧面之一。 　　但既然是主神，是神灵，就并非不可战胜。 　　更何况，他们并非孤军奋战。 　　豹人连续的飞踢，以一记厚重的回旋踢收尾，汐见抓准时机，用枪身反过来勾中豹人脚背弯曲处，向一侧发力干扰豹人的下一步动作。 　　不舒服的寒意窜上豹人后颈，她顺势翻身双脚夹住汐见的朱枪，回身迎击另一支朱枪。 　　“……还真是不可貌相啊。” 　　三面夹击，豹人也依旧不落下风。 　　“你身上有种讨厌的感觉诶，是弑神的家伙？”豹人咧着嘴，仿佛到现在为止的交锋，都只是她的热身。 　　当然，这一点对三人来说也一样。 　　要想单打独斗解决豹人，不管是杀死还是制服，都接近天方夜谭。 　　豹人身上有着名为『豹之加护』的固有技能，那是来自豹子神灵给予的加护，所以即便面对凶险的三面夹击，豹人也不会感到半点恐惧。 　　更不会因为战斗的疼痛而陷入迟钝。 　　简单来说，就是将勇猛、直觉之类的固有技能混合之后的能力。 　　这便是神灵从者不讲理的地方之一。 　　更不讲理的，则是这能够同时对抗三人的力量。 　　仅凭双脚就让汐见的朱枪，无法动弹，又能依靠单手抓住斯卡哈的朱枪，然后以武器抵挡阿尔托莉雅的挥出的剑。 　　这源自豹人另一项的固有技能——怪力。 　　“别忘了还有一个人。” 　　几人相持的正上方，摩根的魔术已然完成，瞄准了豹人落下。 　　汐见放开手中枪，三人同时向三个方向闪避，魔术以豹人为中心炸开。 　　并未成功。 　　没有魔术命中后的手感，那种状态下，豹人依旧能够有足够的速度躲闪。 　　强得不对劲。 　　摩根暗暗推断，恐怕这片被森林吞噬的城市，也给豹人带去了足够的本土优势，让她的全部基础能力都有所提升，还能更有效地应对各种不利因素。 　　要想排除地利，就需要固有结界。 　　那个豹人恐怕会在固有结界张开的同时，就以那不可思议的速度，撤退到不会被卷进去的距离吧。 　　“快躲开，御主！” 　　在爆炸的同时，阿尔托莉雅就对汐见发出了警告。 　　“豹人——飞踢——！！” 　　汇聚了魔力的踢击，扫向汐见的身体。 　　“切——” 　　这一次轮到汐见举枪抵挡，第二支朱枪防住了豹人的飞踢。 　　“为什么……做这一切？把乌尔的人民囚禁在这片森林里，让他们默默等死，也是神明该做的事吗！” 　　举枪格挡的汐见被踢得向后滑出去几步。 　　“有人愿意努力，也有人不愿意努力，不论是哪个时代，都不会变。” 　　豹人一个后空翻跳起来，躲开了阿尔托莉雅奔着拦腰斩断而来的攻击。 　　从天空缓缓落下的豹人，用从容不迫的语气说着。 　　“正是这种松紧有度，才让人类社会能够长期繁荣下去。我看得出你们都是会默默全身心努力的人，但如果你们因为努力过头，要否定不愿努力的人，大姐姐会觉得这种人生很悲哀。” 　　看着落在地上的豹人，几人没有急着进攻，大家都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只有野性没有理性的神灵，竟然能说出如此有人情味的话。 　　到底是神灵本身的价值观，还是被附身的人类带来的价值观？ 　　也许还有交涉的可能。 　　“听上去的确很有道理，但不可能一整个城市的人都打算放弃，接受现状。”汐见伸出手，那支先前放开的朱枪飞了起来，枪尖在空中缓缓地转向豹人。 　　“说得好，吾夫。”摩根也抬起手，魔力在她掌心汇聚，“将他们强行推向不愿努力这个选项的人，没资格说我们悲哀。” 　　“豹人冲击——！” 　　察觉到摩根手中的魔术，与自己胸前的空间产生共鸣，她在空间爆炸的瞬间，从原地消失，直奔摩根而去。 　　“喝啊！” 　　阿尔托莉雅释放魔力的奔流，闪到豹人的突进路线上，与对方相撞。 　　“多管闲事。”摩根皱了皱眉。 　　“姐姐也好，御主的妻子也罢……现在是同伴，当然要互相照顾。”阿尔托莉雅看了眼铠甲上冒着的烟气。 　　相当猛烈的一击，如果没有以攻为守，硬生生地防御的话，受到的伤害不会小。 　　“虽然很凶，但也是群好孩子喵——”豹人看上去兴高采烈，“虽然好像都比大姐姐的年纪还要大！库库尔肯定也看到了，一定非常高兴！” 　　她的话在惹人发火和充满人情味之间反复横跳，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有逻辑还是没逻辑。 　　汐见缓慢地寻找着下一击的进攻机会。 　　而且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如果把这个豹人解决了，一行人到底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豹人口中的库库尔，多半就是玛雅神话中的库库尔坎，也是阿兹特克神话里的羽蛇神。 　　与烟雾镜同等的另一位主神。 　　而且还让豹人听命，恐怕不同于豹人极有可能是这种附身降灵，羽蛇神多半……是本人。 　　一旦解决了豹人，密林女神就会现身。 　　到现在为止还看上去势均力敌，但如果释放了宝具…… 　　忽然，通信器传来了罗玛尼急促的声音： 　　“战斗中十分抱歉！乌鲁克北部城墙，遭遇大规模进攻！” 　　“什么？魔兽数量增多了吗！” 　　“不，是魔神柱！所罗门的魔神柱出现在了北部城墙！已经确认有十二柱！”罗玛尼紧急通知，“所长她们防御得十分艰难，请尽快撤退去支援！” 　　汐见一咬牙，朱枪奔向豹人，与摩根和斯卡哈的魔术一起，引发了广场的爆炸。 　　跳到神殿顶部躲避的豹人，只听到一阵乌鸦的鸣叫声，因为战斗留下损坏的广场上，已经不见那四人的踪影。 　　“瞬间转移喵哈哈哈哈！” 　　豹人大笑起来，谁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第十七章 千钧一发 　　北部魔兽战线所遭遇的魔兽大军进攻，并非不间断的行为，而是不规律的进攻，仿佛一种自然现象。 　　有时可能发生在正午，有时候又发生在上午两拨士兵刚刚交接。 　　甚至还会发生在半夜…… 　　正因为无法确定具体的进攻时间，才会在北部建立起横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城墙，作为防御工事。 　　留守乌鲁克，协助内勤防务工作的女孩们，要面对的工作之一，就是登上城墙，参与防御魔兽突袭和破坏城墙的战斗。 　　本该如此。 　　大量的魔兽从地平线尽头的奔跑而出，嘶吼着冲向城墙。 　　除了乌鲁克的士兵，以及带领防御工作的从者外，城墙上还布置了名为『神权印章』（Dingir）的大型兵器。 　　按照现在的辅佐官吉尔伽美什的说法，那本该是让这个时期的『英雄王』去负责的事情，现在不得已，才让他拿出“所剩无几”的财宝，当作炮弹发射出去。 　　尽管吉尔伽美什口中“所剩无几”的财宝，用了半年仍然不见吃紧的迹象。就连列奥尼达一世都猜测，这只是吉尔伽美什不希望士兵和平民因为有所依仗，就松懈下来的说辞。 　　而现在，魔兽大举进攻于正午开始，擅长守城的列奥尼达一世，带领着乌鲁克的士兵、迦勒底的魔术师和从者，在城墙上奋战。 　　直到那些不祥的柱子从从大地之中钻出。 　　不同于那些无法攀上十几米高城墙的魔兽们，魔神柱天然有着擎天的躯体，从土地里钻出，显现出真容之后，迅速攀上城墙，攻击城墙的防卫军。 　　“唔——！这个距离，也没办法发射『神权印章』……” 　　列奥尼达一世发出吃力的声音，他刚刚将要压死一支城墙防卫小队的魔神柱打退，争取到了撤退的时间。 　　但也只是争取到了而已。 　　魔神柱显然知道『神权印章』的威胁，因此妨碍了任何想要靠近去操作的人。 　　更要命的是，最开始打退一柱时，负责防守的众人还在庆幸，随后就又有七柱魔神，与蠕动者闪开之后的最初那一柱，再度向城墙进攻。 　　“这个数量……” 　　被士兵拱卫的卡莲，一边举着手弩射击，一边深深地皱眉。 　　她本就不擅长大型魔术，这种进攻手段更适合对人作战。 　　遇上魔神柱这样的怪物后，只能算是挠痒痒…… 　　“我意已决，我的影子挥剑而出！” 　　樱的魔力从虚空中的裂缝蔓延而出，直奔魔神柱而去，却没有办法彻底斩断那由无数尸体组成，拥有无数瞳孔的魔神。 　　因为这道攻击过于强力，被命中的魔神立刻盯上了樱，那些眼睛迸发出光芒，玛修急忙回身挡在樱的身前。 　　爆炸的冲击让玛修险些站不稳，脚下的城墙一阵阵地晃动，魔神柱们用身体撞击、用眼睛发射魔弹，一点点地蚕食着这道魔兽战线。 　　站在城墙上，格蕾甚至找不到放心的落脚点，解放被亚德封印的圣枪。 　　狮子王拿走了与她之间的共鸣，却没有剥夺这份能够保护重要之人，与同伴一起战斗的力量。 　　安娜在城墙上如履平地，但她并不是适合对魔神柱作战的从者，魔眼的石化也仅仅是减缓魔神柱的行动。 　　“大家，做好对冲击的准备！所长准备好了！” 　　这时，刚用礼装的治疗魔术，支援了巴御前的立香，忽然对大家喊出声。 　　随后，大量的陨石落在了城墙前方的地上，命中了不少魔兽。 　　只是顾忌破坏墙体，奥尔加玛丽让攻击范围拉远了不少，没能对魔神柱造成毁灭性打击。 　　而且……数量与规模，比起在第六特异点进攻卡美洛时，也弱了很多。 　　这场陨石雨只持续了五秒左右就结束了。 　　没有充分的时间，能够在魔神柱开始之后立刻完成天体魔术的准备，已经是奥尔加玛丽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看着不断有士兵战死，列奥尼达一世认为不能再继续死守城墙，扩大伤亡。 　　“诸位！暂时撤——” 　　“赶上了！各位小心！” 　　这一次响起来的，是罗玛尼的声音。 　　身为从者的列奥尼达和巴御前最先感觉到了庞大的魔力。 　　“这光辉乃是星辰的希望，照亮大地的生命之证！见证吧，『誓约胜利之剑』——！” 　　黄金的光之奔流从城墙前的大地上滑过，将魔神柱的躯体一点点焚烧殆尽。 　　但这只是开始。 　　“垂下头吧，魔神们，没有恐怖，也没有希望，唯有像罪人般死去，休想就此通过！『业已无法抵达的理想乡』！” 　　仿佛不想输给阿尔托莉雅的圣剑光芒一样，摩根的宝具以更加张扬的姿态，向着剩下的魔神柱而去。 　　眨眼间，六柱魔神便与周围的魔兽一起，从宝具的光芒中被蒸发。 　　“还没完呢！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影之国的秘技，魔神们！”从天空向下坠落的汐见，与斯卡哈一起抛出了旋转的魔枪。 　　师徒二人以相同频率的呼吸，相同的动作，用脚踢向朱枪，异口同声地解放真名： 　　“『蹴穿死翔之枪』！” 　　朱枪化作暴烈的骤雨，洒落在魔神柱的身上，将那可怖可憎的身躯剜穿，削减到不剩下半点残渣。 　　前往南部密林调查乌尔的汐见他们，在城墙上的防守力量到达极限之前，赶了回来。 　　并以宝具，走向了反击的序曲。 　　他们的现身鼓舞了士气，从者们率先抓住进攻力量空虚之后的机会，冲向了剩余的魔神柱。 　　毫无疑问，魔兽与魔神柱混杂的突然袭击，再度宣告失败。 　　站在西北方向的高原上，眺望着这场失败的假恩奇都，只是发出满不在乎的感慨声： 　　“哦——？竟然能够一举歼灭魔术王的八柱魔神，看样子低估了这些人的力量呢，还以为他们远在南部的乌尔，来不及赶回来。” 　　然后，他又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嗯，要想突破那道防线，需要更多的魔神柱……或者，趁着下一次他们分开行动的时候，逐个击破吧？” 第十八章 恶化的态势 　　并没有察觉到主导魔神柱对魔兽战线进攻的迦勒底一行，在顺利歼灭了八柱魔神后，退回了城墙内休整，并协助这里的工作。 　　收敛阵亡士兵的遗体、为受伤的士兵治疗与提供补给，以及修缮在战事中受损的城墙。 　　“……竟然出现了八柱魔神……袭击北部城墙的，不只是魔兽军团吗？” 　　汐见坐在城内兵营的一个箱子上，缓缓调整呼吸，借由神代的空气回复魔力。 　　他的转移魔术并非斯卡哈教授，而是在斯卡哈传授了他原初卢恩之后，自行设计的魔术。 　　这个魔术能够进行长距离的空间移动，但也有着许多不足之处。 　　其一就是，越长距离的转移，魔力的消耗就越严重。从乌尔一口气返回乌鲁克，魔力消耗已经比得上阿尔托莉雅或者摩根解放一次宝具。 　　幸好密林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结界，否则空间上受到限制，会进一步增大消耗。 　　其二，则是无法对没有去过的地方进行精准转移。因此前往乌尔，汐见会选择走过去。 　　这也是为了避免抵达未知地带后，立刻遭遇敌人，却由于魔力严重消耗而状态不佳，导致战况恶化。 　　更何况他们回防之前，还在跟一位主神级的从者开打。 　　“刚才我消灭了几柱魔神？三，还是四？”同样在歼灭战上出了大力的摩根，却看不到疲态，反而正在那里询问迦勒底的战果统计。 　　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貌似阿尔托莉雅的战果与她持平，这让摩根不能接受。 　　“啊哈哈哈……貌似两位的宝具，都消灭了三柱魔神，余下的两柱是被其他人联手消灭的。”罗玛尼尴尬地笑声传来，试图当个和事佬。 　　“也就是说平手吗。”阿尔托莉雅了然地点头，似乎也有点失望。 　　“姑且把被顺带消灭的魔兽也统计进去如何？”斯卡哈倚在汐见的身上，饶有兴致地提议。 　　达·芬奇抱怨道：“这哪里有办法统计啊，魔神柱的魔力反应，严重干扰了雷达对魔兽数量的标记。” 　　“这方面麻烦尽快完善，你是天才吧，莱昂纳多·达·芬奇？”摩根说。 　　“……只有这种时候才认可我也是天才，天才魔女也真是让人火大啊。”达·芬奇咬着牙说。 　　就听见罗玛尼发出了一阵惨叫，大概是肩膀被当作出气的东西捏住了。 　　“总之，大家都没事就好。”汐见扶额。 　　说是八柱魔神，但却比北美特异点的梅芙用特殊方式召唤的二十八柱还要强大，简直就像……魔术王在亲自操纵一样。 　　他的视线扫过兵营里的其他人，看到在帮安娜疗伤的樱，猛然想起一件事： 　　“梅莉呢？她好歹也是梅林的妹妹，别告诉我说根本无法战斗吧？” 　　“这可真是严重的指控，幸好我早有预料——” 　　呼应着汐见的怀疑，梅莉的声音响起，跟着她一起出现的，还有岸波白野和西杜丽。 　　“王竟然离开王座，真的没关系吗？”汐见微微诧异。 　　白野摇摇头：“事务暂时交给吉尔伽美什替我处理，听说魔兽战线这边发生了苦战，我让西杜丽帮忙组织了一些慰问用的物资补给，亲自带人送过来。” 　　“正确的判断。这种苦战过后，王亲临一线慰问，能够有效提振士兵们的士气。”阿尔托莉雅称赞道。 　　“哪里，迦勒底的各位才是辛苦了，如果没有你们，这些第一次现身的魔神，恐怕只凭乌鲁克和魔兽战线的防御，根本无法抵挡。”白野诚恳地道谢。 　　从她的反应来看，魔神柱作为进攻力量，今天是第一次出现。 　　“至于梅莉小姐……”白野摇摇头，“她现在因为某项工作，将大部分力量都放在了其他地方，就算亲临一线，也只能用幻术掩护一下。” 　　如果是撤退还好说，比如刚才列奥尼达下令之时，梅莉就打算出手掩护。 　　无非是汐见他们及时返回，拉开了反攻的序幕，才让梅莉好像什么都没做。 　　“某项工作？”汐见产生了疑问。 　　白野看了眼西杜丽，将发放物资的事交给她去处理后，才看向众人，将这个特异点更深一步的内情道来： 　　“简单来说，这方面的具体情况还不清晰，虽然目前出现了三女神同盟，以及操纵着魔兽大军的冒牌恩奇都……但很可能这些势力都只是幌子，幕后黑手……也就是魔术王，似乎打算让某位神明重返美索不达米亚。” 　　“某位神明？”斯卡哈问，“难道是……” 　　“原初的母神，美索不达米亚的众神之母，提亚马特。”白野一字一句地说明。 　　这时梅莉用不大的声音补充，她显然也不打算动摇一般士兵和其他人的军心：“不过现在提亚马特神被我封锁在了梦中，没有办法苏醒过来。但这也只是拖延时间的战术罢了，如果不能在那之前解决三女神同盟，回收魔术王送到这个时代的圣杯……” 　　“提亚马特就会苏醒吗？”摩根问。 　　梅莉却露出一副没辙的表情：“岂止是会苏醒，醒来的瞬间就能将让她做梦的我死掉呢。” 　　“那倒不完全是个坏消息。” 　　汐见开了个玩笑，引得摩根她们三人和白野一起笑了，只有梅莉一副很受伤的表情。 　　“话虽如此，魔术王对这个特异点过于重视了。”汐见敛起笑容，“除了特异点原本的力量，还特地将麾下的魔神也被召唤到这里来……” 　　一口气八柱魔神，是前六个特异点不曾有过的豪迈手笔。 　　“战力比异常悬殊，今天过后，魔兽战线的防御工作会越发艰难吧。”白野忧心忡忡。 　　即便只是临时代替的王，她也有在履行为王的责任。 　　“没有办法，接下来我、斯卡哈或者阿尔托莉雅，无论何时都必须有一人在这里支援防御工作。” 　　无非就是进一步避免不必要的战斗，就像在乌尔见到豹人的那种战斗，今后也要尽量回避。 　　“只能这样做了。” 　　汐见深深地点头，赞同了摩根的建议。 第十九章 抽签 　　看着手中顶端涂红了的木棒，摩根不甘心的眼神简直快要直接把木棒当成火柴点燃。 　　建议随汐见进行外出特异点调查，顺带处理各种外勤任务时，缩减人员的是她。 　　然而没抽中的也是她。 　　在她昨天提出那个建议后，今天出发之前，摩根、斯卡哈和阿尔托莉雅进行了一次抽签。 　　三根细木棒，抽到顶部涂有红颜色的，就留在乌鲁克，协助整顿北部城墙的防御工事，没抽到的人则可以跟与汐见出外勤任务。 　　“啊……要不重新抽一次？”汐见伸出手去，打算把木棒收回来，重新来一次抽签。 　　毕竟怎么看，这个结果都有点打击人。 　　“算了，既然同意了抽签，没抽到就耍赖，那是连小孩子都做不出来的事。”摩根脸颊微微泛红，她略显幽怨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她放下木棒，端起水壶给木杯里倒水：“而且北部城墙的防御工事还没修复完毕，如果魔神柱再度跟魔兽一起进攻，势必会陷入跟昨天一样的困境。” 　　不止如此，考虑到魔兽战线不止要对付魔兽，还要对付突然现身的魔神柱，北部城墙的防御工事必须进行调整，要将对魔神柱的防御战也考虑进去。 　　眼下能够快速带领北部城墙的军队，完成防御工事升级的人，只有摩根。 　　“不过今天的任务只是前往位于波斯湾的水质调查。”汐见抱着手臂，“是不是不用这么多人外出，再留一个人在乌鲁克怎么样？” 　　这时斯卡哈摊开一张羊皮纸，上面画着粗略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地图，标记了各个城市的地点。 　　“也不尽然，虽然这次只是去观测站，用空瓶子跟那里驻扎的人调换装满海水的瓶子，但观测站距离南部密林不远……”她分析说，“这一次也许可以沿着海岸线往南走，试着绕开乌尔，直接调查埃里都的情况。” 　　——不过波斯湾这个称呼，也是一世纪之后才诞生的，如此称呼只是方便迦勒底这边的识别。 　　阿尔托莉雅用手点在埃里都的位置上：“昨天在乌尔的时候，那个豹人说，被带走的乌尔人，只是被抓去了埃里都神殿做苦力。这件事的真假有必要确认一下，同时也能进一步掌握密林女神的真面目，以及三女神同盟的真正目的。” 　　“怎么说？”摩根抬眼看着她。 　　“女神都有各自不同的掌管范围，如果只是单纯地消灭这个时代的人类，得到这片土地的所有权，我认为三女神的利益并不完全相同。”阿尔托莉雅看着其他人，“如果能够找出同盟的间隙，让其分崩离析，应该能有效扭转我们现在的劣势。” 　　汐见看着地图上的埃里都，沉吟道：“所以才有必要继续深入密林，调查埃里都神殿的真面目么……” 　　话虽如此，一旦进入密林，就会被密林女神察觉，那里没有魔兽，却有着比魔兽还棘手的神灵从者豹人。 　　而且如果让一人出面战斗拖住豹人，其他人继续深入，只会因为进一步分兵变得更加危险。 　　“现在对三女神同盟的了解还是太少，也许应该优先处理伊什塔尔那边。”摩根揉了揉太阳穴，“不管是附身的远坂凛，还是说被附身者刚好是前世的远坂凛，会因为樱而出现动摇的伊什塔尔，或许更容易被拿下。” 　　“但是伊什塔尔的领地，远在东部的艾比夫山，就算要提上议事日程，至少也要从长计议。”汐见看着摩根，“把这件事整理一下，让樱她们拿给西杜丽，去找月之王和吉尔伽美什商量看看。” 　　吉尔伽美什应该最了解伊什塔尔，知道该怎么对付那一柱女神。 　　“就这么办吧。”摩根看了眼窗户外面，“时候不早了，我该去北部城墙，吾夫也快带着她们出发，前往波斯湾的观测站吧。” 　　她这时忽然用相当严厉的眼睛看着斯卡哈和阿尔托莉雅。 　　“一个是吾夫的师父，一个是吾夫的从者。如果连你们这样的强者，都没办法保护好吾夫，让他受了伤，到时候就不要怪我迁怒你们了。” 　　汐见顿时尴尬地出声：“呃……再怎么说，我也是能上战场，没那么弱不禁风。” 　　“爱徒很厉害是爱徒的事情，不想看到你出事这点，我也是同感。”斯卡哈单闭着眼睛，用睁开的眼睛瞥向狮子王，“如果再像上次那样独自承受圣枪，很难保证会发生什么。” 　　“请务必放心，我的圣枪与圣剑，今后只会为御主献上，绝不会反过来伤害他。”阿尔托莉雅的手贴在丰满的胸口，仪态端正地回应，“只要这副灵基还在，定会为御主奋斗到最后一口气。” 　　“这个说法太不吉利了……”汐见哭笑不得。 　　“那样最好。” 　　摩根说完，当着她们的面，跟吻别汐见后，就率先走出房间。 　　“嚯嚯……留守的人可以跟爱徒吻别吗，下次不如取消抽签，我也想试试这种方式。”斯卡哈若有所思，表示下次换她留守。 　　“可以吗？”阿尔托莉雅在疑惑，仿佛忘了自己在第六特异点最后做过什么。 　　“还真是健忘啊，骑士王。”斯卡哈摆摆手。 　　“……”阿尔托莉雅一愣，兀自笑了。 　　汐见不好吐槽，他只能招呼着两人，也向外面走： 　　“差不多可以出发了，这次西杜丽给我们提供了马车，除了换海水取样的瓶子，还要顺便交付补给物资给观测站的人。” 　　“这次走平原的大路，没有魔兽之类的东西袭扰，差不多等于一次郊游了。”斯卡哈伸了个懒腰，肆无忌惮地展示紧身衣下，那骨肉匀停的身体。 　　“就算有魔兽，其实也差不多吧。”汐见说。 　　“可如果是三女神同盟袭击呢？”阿尔托莉雅问。 　　汐见想了想：“按照月之王的说法，那个观测站是三女神同盟唯一不会袭击的地方。不过具体原因不明。” 　　“真让人不安啊。”阿尔托莉雅有些无奈。 第二十章 起源之梦 　　那是一片无尽的深海。 　　汐见宛如海鱼一般漂浮其中，并缓缓地向下沉。 　　——不要走——不要走—— 　　遥远的声音从深海的黑暗里传来，无比悲伤，无比怀念。 　　『是谁？』 　　——不要走——留下来—— 　　——不要走…… 　　——回来吧……再回来一次——回到我身边—— 　　断断续续，宛如梦呓的声音如此反复，哀伤婉转，像是母亲对孩子的言语。 　　勉强睁开眼睛，看向声音传来的黑暗，汐见看到了一束遥远的光芒。 　　再一次……再一次……不……不—— 　　决不能再次……再一次…… 　　不能——再一次爱我…… 　　光芒隔着海水摇曳闪烁，汐见想要靠近，他伸出手去，试图拨开海水向那里游过去。 　　啪—— 　　这只手却被什么人抓住了。 　　“……主？御主？” 　　猛然睁开眼睛，汐见从奇怪的梦中醒来，眼前却只能看见一半的天空。 　　他伸出去的手被人抓住了，那个握住他手的人，就是阿尔托莉雅。 　　自己睡在一棵树下，脑袋枕着她的大腿。 　　无法准确形容的美好气味环绕着汐见的鼻翼，他微微偏转视线，就能看到紧贴着阿尔托莉雅小腹的蓝色贴身衣物，以及因此清晰可见的腹部形状。 　　大腿柔软的触感，好似一团温暖的水。 　　察觉到这个状态不太妙，汐见想从阿尔托莉雅的怀里坐起来，动作太急，额头不慎撞到了她丰满的胸脯，使得阿尔托莉雅发出一声微妙的闷哼。 　　阿尔托莉雅.jpg 　　“……抱歉……”汐见闪身坐起来对她说。 　　“不，没事。”阿尔托莉雅忍住羞涩，抬手示意，“御主醒了呢。” 　　“我这是……睡着了？”汐见盘腿坐在阿尔托莉雅身边询问。 　　阿尔托莉雅摇摇头，“更准确地说，是昏迷了。” 　　“是啊……”汐见逐渐回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这里是波斯湾的海岸，观测站就位于湾岸一侧的石山上。 　　他们从乌鲁克出发，驱使马车匀速行进，终于在临近傍晚抵达了波斯湾的海边。 　　没有去过第三特异点的汐见，久违地看到大海，于是决定去观测站之前，到海边走走…… 　　然后，他就昏了过去，直到刚才。 　　“我昏了多久？” 　　“大概有十五分钟。”阿尔托莉雅指了指汐见手腕上的通信器，那上面有自带的电子时钟。 　　“……师父呢？” 　　“因为御主忽然昏倒过去，去跟观测站人员交接物资，调换海水样本的工作，由斯卡哈负责。我留在这里照顾和保护御主。”阿尔托莉雅说。 　　“师父还真是不耽误时间。”汐见长出一口气，然后笑嘻嘻地调侃。 　　但他随后就看到了阿尔托莉雅担忧的目光，笑容也没办法维持，重新收敛了起来。 　　“御主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为什么会突然晕倒？”阿尔托莉雅关切道。 　　汐见低下头，看着脚边的草地：“不是不舒服，是听到了『声音』。” 　　“声音？” 　　“非常悲伤、非常温暖，就像……”汐见缓缓地描述那个短暂的梦，“——被孩子抛弃的母亲一样……” 　　来到海边的他，望着通向印度洋的宽阔波斯湾，随后思维像是忽然断线一般，晕了过去。 　　“被孩子抛弃的母亲……”阿尔托莉雅看着汐见，“会和你遗失的过去有关吗？” 　　“换作在其他地方，我也许会这么想。”汐见皱着眉，摇了摇头，“但在第七特异点这里，我却没办法这么想。” 　　“为什么？” 　　“还记得昨天月之王说的事情吗？”汐见问。 　　“提亚马特神。” 　　“在美索不达米亚的创世神话中，母神提亚马特与父神阿勃祖生下了孩子们，但是诞生于平静世界的阿勃祖，因为孩子们让世界变得喧闹，于是决定杀光那些孩子。但是阿勃祖却失败了，他在杀死自己的孩子之前，被孩子们所杀。世界变得更加喧嚣，事情的矛头直指提亚马特，母神也被自己的孩子背叛。悲伤的提亚马特生下十一个孩子对抗诸神，也最终失败——” 　　汐见简单地讲述着美索不达米亚的创世神话，从地上站起来，他用脚尖踩了踩地面。 　　“战败后的提亚马特被诸神撕裂，被撕裂的身体漂浮在海面，被诸神移居，最后成为了美索不达米亚的这片大地。” 　　“所以御主认为，那个呼唤你的声音，是源自沉睡中的提亚马特神？”阿尔托莉雅了然。 　　“或许吧……”汐见对阿尔托莉雅伸出手，“我所触及的权能，仔细想来，不正与神话中提亚马特神如出一辙么。” 　　握住汐见的手，阿尔托莉雅从树下站起来：“所以出于这个原因，御主感应到了提亚马特神，或者说被她感应到了？” 　　“也许吧，没准还被当成了她失去的孩子也说不定。”汐见看着阿尔托莉雅被蓝色手套包覆的手，自嘲地笑笑。 　　看着他的手，阿尔托莉雅微微翻转手腕，想要反过来握住，试图抚平他此刻内心萌生的不安。 　　然而，没等她开口，余光里，一道航迹云穿过云层，在湛蓝的天空划过，速度已经超过音速，正朝着海滩而来。 　　距离双方接触只剩几秒的时间。 　　“『生命障壁』！” 　　没有迟疑，汐见张开了防御魔术，在那个不明飞行物坠落的瞬间，构建起一道透明的障壁，抵御这堪比陨石撞击的冲击波。 　　“没想到看见了魔神柱之后，竟然不选择坚守，而是缩减了外出调查的力量……看来你们对自己的战斗力有很深的自信呢。” 　　冒牌恩奇都从漫天的沙尘中站起身，优哉游哉地走过来，声音里满是傲慢。 　　“御主一名，从者一名。只有这么点人，就连我也会忍不住，要趁这个机会除掉你们了。” 　　“这样单独接触，你身上魔术王的气息藏都藏不住了，冒牌货。” 　　汐见握住朱枪，他身后的阿尔托莉雅已经换上戎装，将圣枪握在了手中。 　　“直觉不错，我的确是恩奇都的冒牌货。只不过是换了个主人而已，人类还真是无可救药。” 　　“哦？那不如在被我们干掉之前，报上真名如何？” 　　“真敢说啊，人类。前提是你们办得到的话！” 　　伪恩奇都张开双手，密集的锁链，从虚空中浮现的金色大门里杀出。 第二十一章 与伪恩奇都交战 　　面对密集袭来的锁链，阿尔托莉雅闪身冲在汐见前面，手中圣枪向前横扫，压缩的『风王结界』骤然释放，打乱了锁链的进攻轨迹。 　　狂风吹袭着伪恩奇都的白色长袍，他对此不为所动，眼睁睁看着汐见走之字形路线，一口气杀到近前，刺出朱枪，才举手阻挡。 　　“你说换了个主人？到底是指自己效忠的对象变了，还是说……”汐见用力推进枪刃，却被将手化作宽刃剑的伪恩奇都抵挡，“那具身体是偷来的东西？” 　　“这话说得真难听……”伪恩奇都嘲弄着回应，“不过都是些琐事，我直到被破坏之前，都会是人类的敌人。无论发生什么，这一点都不会改变，我现在就用你们的命来证明这一点！” 　　宽刃剑上的力量忽然变大，将汐见的朱枪推开，从上往下，斜斜地斩向他的身体。 　　这一击被朱枪抵挡，两剑兵器擦出了剧烈的火花。 　　但伪恩奇都手上的攻击不过是障眼法，他身后张开的数十道金色大门中，发射的那些锁链，才是真正的攻击。 　　向后躲避的汐见在空中来不及调整姿态，准备发动魔术防御。 　　这时，阿尔托莉雅已经跳了起来，圣枪积蓄魔力后，发射出金色的奔流。 　　不需要解放真名，圣枪也能发动一定规模的攻击，伪恩奇都不得不抬手防御。 　　“哦？那就是固定世界的『针』吗？威力相当可观嘛。”他游刃有余地评价，“既然你也是一柱女神，就不要继续与人类为伍，加入女神同盟才是最正确的选项吧？” 　　“我拒绝。” 　　阿尔托莉雅挥舞着圣枪，拨开这接连不断的攻击，同时回应对方的提议。 　　“现在的我，只会为了人类而战斗！” 　　“是吗，那就只能请你一起上路了。”伪恩奇都双手按在沙地上，脚下的大地骤然凝聚起庞大的魔力。 　　在这片海边的沙滩之上，张开了上百道金色的门，从那些门里面，冒出来的不再是锁链，而是各式各样的武器。 　　“吉尔伽美什的『王之宝库』？” 　　虽然此前看到伪恩奇都将手臂变成武器的时候，加上这些从门中发射的锁链，汐见就隐约感觉到对方与吉尔伽美什的战斗方式存在某种相似之处。 　　“别搞错了。无限制地制作剑刃，毫无保留地发射，这是适合这具身体的最佳战斗方式。”伪恩奇都傲慢地抬起下巴，“那个男人不过是对我的战斗方式进行拙劣模仿罢了。” 　　锁链与各种武器从两个方向交替发射，不同于作为从者的阿尔托莉雅，对方作为战争机器的效率极为高效。 　　一边向后退避，一边驱动『风王结界』，与圣枪的力量一起，将这些武器的进攻打断，她仍旧感到了些许吃力。 　　汐见有预感，战斗随时可能波及到观测站，师父那边传来了念话，观测站的人正在疏散。 　　距离完全撤出还需要几分钟。 　　因此这比那有必要，将战斗范围收缩在一定区域之内。 　　对方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地接受，甚至会在某个瞬间发现汐见这边需要保护那些普通人。 　　“怎么了，动作有些吃力啊！要被大卸八块了哦——” 　　一道锁链缠上了圣枪，干扰了阿尔托莉雅下一步的动作，她拔出圣剑打算迎击。 　　看在眼里的伪恩奇都咧开嘴，笑得更加张狂。 　　这时，汐见清晰的宣言： 　　“拟似固有结界展开，『永冻的奥克尼』（Eternal Orkney）。” 　　张开防御障壁的同时，汐见在空气里写出了卢恩文字，随后光芒绽放。 　　曾经在第五特异点使用过的魔术，于此再现。 　　“什么？” 　　伪恩奇都没有料到这一出，海滩的风景瞬间倒转，化为了冰天雪地的岛屿，身后是冰冷的海水拍打着白雪覆盖的悬崖。 　　“这样一来，至少能在进攻规模上，稍微追上一点了——” 　　汐见握紧拳头，捏碎一个卢恩，化作光芒逸散在空气中，随后天空的风雪凝结成无数冰锥，脚下的积雪缓缓升起，变成了不规则的冰刺。 　　但也只是在规模上勉强匹敌。 　　伪恩奇都的能力，无疑是本尊所拥有的宝具，能够用大地的魔力和沙土，创造出堪比宝具的武器发射。 　　因此两边的冲击刚刚接触，汐见的攻势就被肉眼可见的速度压了回去。 　　“御主——！” 　　这个拟似固有结界展开时，伪恩奇都的进攻节奏被妨碍，让阿尔托莉雅得以抽身，与汐见重新汇合。 　　“我继续用魔术干扰他的认知，进攻的时机交给你判断。”汐见说这话时，微微扭头，躲开突破了他的反击，从脸边上蹭过去的锁链，“还有……小心这些锁链，它们是神性的天敌。” 　　“嗯。” 　　阿尔托莉雅答应一声吼，向后退去，整个人遁入风雪之中。 　　随后汐见立刻加强魔术规模，将伪恩奇都的进攻推回去了些许。 　　一声崩裂的巨响传来，绿色的身影撞破冰墙，杀到了汐见眼前，伪恩奇都的左手化作巨镰向下斩击，迫使汐见举枪防御。 　　“哦——，行使魔术的当口，还有工夫用武器作战，人类的魔术师也不全是废物啊。”伪恩奇都说着毫无诚意的称赞，巨镰的力量继续向下压，“但也只是如此而已。” 　　“那可不好说。”汐见咧了咧嘴。 　　一个卢恩文字凭空亮起，在伪恩奇都的眼前爆开，那具身体是美索不达米亚诸神创造的最强兵器，有着对魔术的防御。 　　这一道攻击也仅仅是将伪恩奇都打退。 　　这之后，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大型魔术纷至沓来，其中以雷电魔术最为有效，让锁链缠绕上了它的主人也觉得麻烦的电流。 　　正当伪恩奇都露出嫌恶的表情时，五个相同的身影从各方杀出，在武器与魔术冲突的混乱中，直奔他而来。 　　以宝具和自身变化的武器，伪恩奇都抵挡了这攻击。 　　“你的魔术效率很高嘛，可惜伤不到我。” 　　随后汐见的分身与恩奇都打成一团，攻击交替不断。 第二十二章 圣枪VS天之锁 　　如果可以的话，汐见也不想这么高频率、不间断地发动魔术。 　　——即便如此，对大多数人类魔术师而言，也已经是不敢奢望的程度。 　　这是他从苍崎橙子那里得到的启发，用卢恩创造卢恩，只需要写下最初的卢恩，这些文字就会按照他的意愿，自动编写下一个、再下一个术式，并在完成的同时发动。 　　好处是可以进入某种程度的自动模式，坏处就是魔术效果打折扣。 　　面对拥有对魔力的对手，更是牵制有余，伤害不足。 　　如果不是伪恩奇都这种的，能够靠纯粹的物量优势压溃敌人的对手，汐见也不想做这种无意义的事。 　　不管是近身战，还是远程攻击，伪恩奇都都相当了得，汐见的分身根本奈何不了他，甚至还被抓住了破绽，逐个击破。 　　看着翻滚在面前后，逐渐消失无踪的分身，汐见闪开那些没能被魔术挡下的锁链和武器，向伪恩奇都突击。 　　“哦？这次不需要分身，而是亲自动手吗？这么想死的话，我就成全你好了。” 　　伪恩奇都顺手丢开一具失去战斗力的分身后，快步奔向汐见。 　　再一次短兵相接。 　　如此近距离感受之后，汐见再度确信，这个冒牌货不可小视。伪恩奇都的攻击没有什么精妙的武艺，而是源自纯粹的身体能力，以及超越野兽的感知。 　　宛如一块原石。 　　汐见也无法想象，如果这家伙接受了武艺的修行，到底是会变强，还是被技巧拖累而变弱。 　　“和分身比起来，本体的水平就是不一样。”恩奇都压低身形，闪开了汐见刺向喉咙的一击，他的手则瞄准了汐见的喉咙。 　　“你是不是，过于关注我了？”汐见冷笑一声。 　　穿破浓厚的风雪雾气，白色的战马冲了出来，马上的骑士王发出沉稳的战吼，用手中纯白的圣枪刺向伪恩奇都。 　　顺势放弃了反击汐见，他以左脚为圆心，反身以缠绕了锋利魔力的手，迎着圣枪刺出。 　　两刀利刃摩擦出火星交错，圣枪刺穿了伪恩奇都的左肩，阿尔托莉雅却也因对方这舍身的一击，同样被切开了手臂，鲜血从肌肉之中溢出，在她的披风上染出一片红色。 　　东·斯塔利恩高声嘶鸣，抬起两只前蹄，重重地砸下去。 　　硬生生扯开皮肉，从圣枪上脱身的伪恩奇都，落在了十来米开外，避开了战马的踩踏。 　　汐见立刻以主从之间的魔力沟通，治愈阿尔托莉雅手臂的伤势。 　　他这时回头看向伪恩奇都，明明从贯穿肩头的圣枪脱身时，扯下来了一大块骨肉，但此刻他残缺的身体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 　　“生命权能？”汐见大惊。 　　“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东西，只是圣杯的力量罢了。”伪恩奇都自如地活动肩膀，“况且这也不是真正的固有结界，只是隔绝外界的仿造品。我的双脚只要站在地上，魔力就源源不断——” 　　如同要在两人心里种下阴影一般，伪恩奇都大方地做出了说明。 　　“那么你的魔力又还能撑多久呢，迦勒底的御主？” 　　他抬起手，那些源源不断，将汐见的魔术迎击压到极致，只差几次呼吸，就能彻底突破的武器和锁链收了起来。 　　“想手下留情吗？”汐见不仅没法安心，反而感觉更危险的东西要来了。 　　“没什么，我只是厌烦了这样没完没了地打斗。”伪恩奇都单膝跪地，双手贴在雪原上，“母亲还在等着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们浪费。” 　　脚下的大地传来不寻常的魔力波动。 　　直觉告诉汐见，那是不同于那些创造、发射武器的另一种宝具。 　　如果吉尔伽美什在『王之财宝』之外，还有名为『乖离剑』的底牌；那么与之相对的，恩奇都也一定有才合理。 　　——即便是冒牌货也一样。 　　不等汐见作出指示，阿尔托莉雅就果断一拉缰绳，战马东·斯塔利恩就载着主人冲上了天空。 　　那是非常危险的宝具，所以必须用宝具来回应。 　　“哦？打算解放圣枪吗？那就让你华丽地消失吧，第六特异点的狮子王。”伪恩奇都脚下大地的魔力快速蓄积着。 　　阿尔托莉雅悬停在天空，高举着圣枪。 　　“十三拘束解放——！圆桌决议，开始！” 　　圣枪的本体是固定世界表层的『光之柱』，借由与星之圣剑同等过程的十三拘束存在，才勉强得以作为宝具成型。 　　为了解放真名，需要总计十三个拘束中的半数解开。 　　那是需要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与她最信赖的十二名骑士，一起决定的东西。 　　『此战，即为生存之战。』——凯，承认。 　　『此战、即为抗争强于自身之人之战』——贝狄威尔，承认。 　　『此战、非背离人道之战』——加荷里斯，承认。 　　『此战、即为追求真实之战』——阿格规文，承认。 　　『此战、非抗争精灵之战』——兰斯洛特，承认。 　　『此战、非为私欲之战』——加拉哈德，承认。 　　“此为，拯救世界之战！”——亚瑟，承认。 　　将手中的光之柱对准了伪恩奇都，阿尔托莉雅解开了包括自己在内的七道拘束。 　　这是在特异点的极限，再继续下去，谁也无法保证会带来什么异变。 　　“圣枪，拔锚！” 　　伪恩奇都咧开嘴，露出残虐的笑容： 　　“母亲震怒了，聆听好这灭亡的潮声！” 　　曾经见阿尔托莉雅解放过的光之柱，如今再度从天而降，只是这一次，阿尔托莉雅不是敌人，而是与自己站在一起的同伴。 　　能与这光之柱抗衡的，只有另一道光之柱，又或者，眼前这由神明创造的兵器。 　　那些汇聚在脚下的魔力，此刻从地表喷出，化为魔力的龙卷风，包覆了伪恩奇都的身体。 　　接着，魔力以他作为核心，化为贯穿天地的巨大光轮。 　　其为散布生命的概念。 　　为跨越原初的恐惧而创造的火种，来自起源之母的呼声，足以吞噬这天地间的一切事物。 　　“『母亲啊，愿呼起源之声』（NammuDuranki）——！” 　　与这瞄准天空奋力的一击相撞的，是维系世界的『塔』之倒影。 　　“『闪耀于终焉之枪』——！” 第二十三章 激战的尽头 　　力量与力量。 　　宝具与宝具。 　　光之柱与天之锁。 　　两种极限接触所产生的冲击，将空间本身的扭曲，连带周围全一并铲平。。 　　庞大的能量之下，汐见也无力维持着隔绝地带的拟似固有结界。 　　他只能祈祷这短短数分钟内，师父已经将那些无辜的观测人员疏散完毕，然后用守护的原初卢恩，保证自己不会先在这场冲突中化为灰烬。 　　光芒填补了风雪的缝隙，掩盖了视野之中的一切。 　　汐见只能用手臂挡住光芒，承受着宝具的余波。 　　冲突不知持续了多久，或许只有短短的数秒。 　　当光芒散去，结界消散，黄昏下的波斯湾海岸线再度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 　　锵的一声。 　　阿尔托莉雅重重地落在地上，单膝跪地，她的披风破损，魔力编织的铠甲也有断裂，露出的伤口不断有鲜血流出。 　　刚刚从冲击中缓过劲来，被风压割裂了身体，遍体鳞伤还未恢复的汐见，伸手去搀扶她。 　　“这股力量……非同寻常……” 　　被汐见搀住胳膊的阿尔托莉雅，吃力地起身，看着伪恩奇都所在的方位。 　　浓厚的烟尘混杂着宝具冲击过后的魔力，让人无法判断对方的状况，以期下一步的应对。 　　咻—— 　　密集的锁链声音响起，穿透沙尘直奔两人而来，汐见与阿尔托莉雅互相用力，向相反的方向退开。 　　没能命中的锁链落在地上后消失，随着烟尘逐渐散去，伪恩奇都站在从大坑里跳出来，站到了边缘上。 　　他的样子也不怎么好看。 　　一尘不染的白袍上满是血污，右手臂从与肩部相连的部分向下，已经消失不见。 　　“东躲西藏的……还真是麻烦。”伪恩奇都大口地喘息着，他抬起手来。 　　那些金色的门再度敞开，空中和地上都有。 　　这一次不再是武器，全都是锁链。 　　“消耗了那么多的魔力，还要继续打下去吗？”汐见有些吃惊。 　　“用不着奇怪，只要有圣杯的话，这种程度的魔力消耗不过是必然结果。”伪恩奇都扶着肩膀断裂的部位附近。 　　“圣杯？”汐见感到一丝诧异。 　　难道魔术王送到这个特异点的圣杯在他手中？还谁说他得到了持有魔术王圣杯之人的支援？ 　　无论如何，伪恩奇都却没有像先前那样快速恢复再生出胳膊。 　　显然，刚才宝具对抗，对他的消耗也很严重，比起恢复外部的伤势，圣杯的力量在优先填补内部的消耗。 　　这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要趁着伪恩奇都损失一条手臂，立足未稳的时候做出反击才行。 　　率先杀到对方近前的汐见，却却只见伪恩奇都冷笑起来。 　　他才注意到那条连根消失后的手臂留下的断面，看到的不是血肉和骨头，而是幽深的黑影。 　　魔神柱从伪恩奇都断掉的肩膀里钻出来，邪恶的触手向自主地向汐见扫过去。 　　海滨发出轰鸣声，向后退去的汐见，看到更多的魔神柱从地底钻出。 　　与那些昨天才在北部城墙消灭掉的魔神柱完全相同。 　　罗玛尼说过，魔神柱是以『七十二柱』为前提存在的，所以无论何时都会有七十二柱魔神。 　　因此即便此刻消灭了，也会立刻在魔术王的座下重生。 　　“本来觉得没有必要，用不到魔术王留下的小礼物。”伪恩奇都向旁边走出去，那从手臂钻出的魔神柱离开了他的身体，独自矗立在海滩上，“看来带上这些魔神还是有必要的，反抗神明的愚蠢之辈，就需要这样的对手来解决。” 　　只是魔神柱并不棘手，但伪恩奇都放出这些魔神柱时，正好是阿尔托莉雅刚刚释放过宝具，汐见来不及退避到安全范围，因而一人消耗，一人负伤的场合。 　　更遑论数柱魔神频繁进攻，让阿尔托莉雅找不到积蓄力量，解放第二次宝具将这些魔神柱一扫而空的时机。 　　那些巨大如宝石却又充满不祥气息的眼睛接连亮起，没有轨迹的爆炸几乎是擦着不断闪避的两人爆炸开来。 　　擦掉嘴边的鲜血，伪恩奇都傲慢地伸出剩余的那条手臂，更多的锁链经过魔神柱之间的缝隙，从各个方向包围了两人。 　　退无可退。 　　要躲避魔神柱的攻击就要面对锁链，要躲避天之锁就要硬接魔神柱的攻击。 　　然后，一道在脚边打开的门，钻出锁链缠住了被优先集中进攻的汐见，束缚了他的脖子和手臂。 　　“不好——” 　　那种力量被压制的感觉再度袭来，汐见挣扎着失去对魔力控制的前一瞬，举起手中的朱枪。 　　因为他被锁链缠住，阿尔托莉雅也不免分心，在赶过来的途中被，同样被锁链缠住了身体。 　　『天之锁』，能将天之公牛也束缚住的宝具，神性越高就越难挣脱。 　　握住圣枪的手动弹不得，阿尔托莉雅因分心而失策的同时，几条锁链贯穿了她的腹部、肩膀和大腿。 　　“阿尔托莉雅——！”汐见担心地大喊。 　　这时，他解放了真名的朱枪已经飞出，试图格挡的伪恩奇都，却被朱枪贯穿了心脏部位，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 　　“……必中心脏的枪……”伪恩奇双腿弯曲，看上去快要站不稳，他拔出枪来丢到一旁，“不能破坏圣杯的话，不过是贯穿心脏而——” 　　话音未落，身体的异常告诉伪恩奇都问题不是这么简单，生前死于诸神诅咒的恩奇都，这具身体有着对死之诅咒的绝对弱点。 　　朱枪的诅咒虽不及诸神，却也不可小视。 　　就算有圣杯作为核心，伪恩奇都也意识到自己无法再战。 　　而且，第三个人抵达了战场。 　　斯卡哈的朱枪如导弹般，洞穿数条魔神柱的躯体，将他们拦腰截断，落点在伪恩奇都附近引发了爆炸。 　　无法进一步谋取战果，伪恩奇都再度发射了密集的武器，落在战场的这一边。 　　在一片混乱的爆炸之中，他拖着重伤的身体飞起来，消失在了天空尽头。 　　“太慢了啊，师父……” 　　恢复自由的汐见，在混乱中将受伤的阿尔托莉雅护在怀里，而后玩笑着抱怨一句。 　　“我本以为疏散人员已经足够快了……但比起对方的撤退速度，还是慢了点。” 　　斯卡哈捡起汐见掉落的朱枪，无奈地说。 第二十四章 平原之夜（1） 　　当阿尔托莉雅悠悠醒转的时候，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马车缓慢地走在平原道路上，伴随着些许的颠簸，自己则靠在汐见的怀里，他像一只巨大的靠枕，让她的身体深深地陷在里面。 　　她听到汐见和斯卡哈在谈话。 　　“如此看来，圣杯在那个假的恩奇都手中？”斯卡哈说。 　　“对方自己是这么说的，没想到圣杯竟然就在他手中。”汐见若有所思，“不过现在暴露了圣杯的所在，我想短时间内，假恩奇都不会再在我们面前现身了。” 　　只要将魔术王的圣杯顺利回收，这个特异点就会开始修复，伪恩奇都不可能不了解这一点。 　　“按照乌鲁克提供的情报，恩奇都已经死了。那么现在这个出现在我们面前，也承认自己不是冒牌货的恩奇都，难道是用圣杯创造的复制品吗？”斯卡哈看着缓缓行进的马匹，说。 　　“应该……不只是复制品这么简单。”阿尔托莉雅睁开眼睛，轻声接话。 　　汐见低下头：“已经没事了吗？” 　　“……稍微……不那么轻松。”阿尔托莉雅犹豫了一下，只这么回答，然后就继续刚才的话题，“那个人最核心的力量无疑源自是神之兵器，在美索不达米亚诸神已经无法干涉下界的现在，只靠圣杯是应该不足以创造与恩奇都完全相同的东西。” 　　“怎么说？”汐见很好奇。 　　他稍微调整手臂，让阿尔托莉雅稍微坐起来一点，使她倚着他的姿势能更加舒适。 　　“不过是一种推测。天之锁的身体，圣杯，以及魔神柱。”阿尔托莉雅继续说，“恐怕魔术王在将圣杯送到这个时代的时候，对假恩奇都的力量给予了诸多支援。” 　　“魔术王不是应该投身于人理烧却完成之后的下一阶段了吗？为什么——”汐见刚产生疑问，这个问题就宛如早春的冰一样，自然地消融了。 　　即便人理烧却已经完成，魔术王却仍然预感到自己的伟业会被推翻，因此再三出现在汐见面前，试图瓦解他抵抗下去的理由。 　　克服了死亡，已经进化了的人类，不应该再为旧人类继续奋战。 　　——这就是魔术王的说辞。 　　在那个梦的最后，魔术王说过第七特异点会成为他们的终点，那是一种警告，更是一种暗示。 　　暗示在第七特异点这个远早于魔术王诞生的时代，他有着更多的部署与干涉。 　　看到汐见恍然的表情，斯卡哈会心一笑，她也相当赞同阿尔托莉雅：“不止如此，还记得吗，这个时代真正的吉尔伽美什没有回归乌鲁克。” 　　“你是说，吉尔伽美什失踪的原因，可能跟这个冒牌恩奇都有关？”汐见捏住了下巴，“又或者，也许他就是吉尔伽美什失踪的原因？” 　　死去的友人再度出现在探求不死药之旅中的吉尔伽美什面前，那个男人是否会因此乱了阵脚，汐见说不准。 　　只有去问问无法离开神塔的从者吉尔伽美什，才能有一个相对明确的答案。 　　但不管怎么想，那个冒牌货都是很适合作为俘虏乃至杀死吉尔伽美什的人选。 　　“船到桥头自然直，比起在这里想破脑袋，还是继续展开对这个特异点的调查，能更快地揭开这些问题的真面目。”斯卡哈说，她看了看天色，驱使马车在河边停了下来。 　　“师父？” 　　“照这个速度，就算回到乌鲁克也快天亮了，不如先休整一下。”斯卡哈转过身，伸手揉了揉汐见的脸颊，“就算你没事了，骑士王可不是没事。” 　　躺在汐见怀里的阿尔托莉雅只是垂下眼帘，对此不置可否。 　　“虽然没伤到灵核，被天之锁贯穿身体也不是小伤。”汐见发出一声叹息，“抱歉，我要是没被失手天之锁困住，你也不会分心。” 　　听到他的道歉，阿尔托莉雅抬起一只手，汐见将那只手握住。 　　恢复的魔力一点点地传达过来，阿尔托莉雅仿佛一闭上眼，就能看见自己逐渐复原的灵基。 　　她其实完全可以从汐见的怀里起来，靠在马车上休养。 　　但这样会更好一点。 　　尽量地保持身体接触，能够有效地获取魔力。 　　——之类的理由并不足以说明她接受这个现状的原因。 　　作为完美的王而诞生的赤龙之子，又在没能顺利死去的情况下，被圣枪内部秘藏的性质，转变为了神灵。 　　回过头去看，会发现那是一条何等孤独的道路，她却未曾察觉。 　　只有面对有着相似性质的汐见，才会在自己也不理解的情况下做出邀请的决定。 　　人在拒绝转变为神，神又取回了人心。 　　位于人和神两方之间的立场，是何其相像，更不用说同样想要拯救世界的愿望。 　　想要成为他的力量，想被他依靠，也想……依靠他。 　　人绝不是独自能够存在的生物，因此才会承认自己的弱小，相互扶持。 　　自己也一样。 　　“嘛，照这个速度，就算天亮了，回到乌鲁克也还需要继续休养。”斯卡哈用眼神朝汐见示意。 　　“……我知道。”汐见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孩子，比谁都清楚。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斯卡哈的手指在汐见嘴唇上抚摸，“当初在第六特异点告别的时候，有些事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我可不想被师父杀了啊。”汐见戏谑了一句。 　　“如果那个时候我真的有这个想法，枪早就扎穿你的喉咙了。”斯卡哈狠狠地掐了下爱徒的脸，说着满是暧昧的调笑话语，“不如说师父会帮你瞒着摩根。” 　　汐见很想说不觉得有些事能瞒过她，但斯卡哈说完只是笑了笑，就往河边走去，说不好是去打水还是去沐浴。 　　在与师父说这些话的时候，阿尔托莉雅只是安静地靠在他胸口，一言不发，只有泛红的脸颊，与水波流转的眼睛看得出她也不是很放得开。 　　“御主……觉得不能接受吗？” 　　“没有那种事……” 　　不过比起言语，还是用行动能更加直接地表达此刻的心境。 第二十五章 平原之夜（2） 　　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并没有如老师梅林或者义兄凯那般丰富的异性间交流的经验。 　　有过名为桂妮薇儿的妻子，但也只是名义上的关系。 　　所以自己究竟对汐见天溪这个人怀抱着怎么样的情绪，怎么样的想法，阿尔托莉雅自己其实也十分模糊。 　　被拒绝的邀请，也只是一时的愤怒，随着时间推移就会淡去，然后理解他无法接受的理由，并打从心底里赞同。 　　或许汐见一开始就接受那个邀请的话，她可能反而又会觉得不太行，将他视作应该带去尽头的花瓶之类的摆设。 　　在塔顶告别之时，她清楚自己在第六特异点做过的所有事，对他来说有多过分，也给他造成了多少麻烦。 　　不如说即便那样他也没有真的怨恨过身为狮子王的她，只是想着将她作为人的心唤醒。 　　在那最后的时刻，她试着按她所了解的那样，向一名男性表达自己的歉意。 　　没有以人的身份度过生活经验的她，只是在她听过的范畴里，最能表达歉意的方式，替换成了错误的行为。 　　只是，一个吻作为道歉，已经超过了原本的含义。 　　错误的行为也会带来正确的结果。 　　就像现在，明明只是作为补充魔力的行为，阿尔托莉雅却能感觉到覆盖着嘴唇的温暖，以及那份温暖背后的感情。 　　“稍微看上去有精神了一点呢。”汐见稍微扶着阿尔托莉雅坐起身，“果然这种方式还是更有效一点吗？” 　　“御主才是……对待女性的手段，就算是我这种没有经验的人，也能明白十分老练……”阿尔托莉雅的手贴在他胸口，并试图在言语上占得一点先机。 　　“姑且，也算是结过婚的人，在某种意义上，我还是你的姐夫呢。”汐见说出最后那个词的时候，有种禁断的电流穿过脑袋，让他呼吸不自觉地加快。 　　“所以请不要再这样戏弄我，我也是有自尊心的。”阿尔托莉雅垂下眼帘，努力忍住羞涩。 　　这种时候已经无所谓摩根到底是不是她血缘意义上的姐姐。 　　她对御主，对汐见天溪有着从未思考过的情绪，越是靠得这么近，越会感到内心被扰乱。 　　“我没有要戏弄你的意思。”汐见认真地说，“只是忽然感觉很有压力吧，对摩根，对师父，现在是对你……我似乎在女性方面，过于被眷顾了。” 　　“这种时候，御主也还是要提别的人吗？”阿尔托莉雅隐隐有点不愉快，她猜想这或许就是嫉妒。 　　真奇怪啊，自己有一天也会学会嫉妒别人。 　　不是作为王，不是作为骑士，而是作为女性。 　　“难道不说的话，就可以真的装作没有，然后无视掉吗？”汐见跟她额头相互贴着，而后忍俊不禁，“你的额头很烫，就像是发热了一样。” 　　“……唔……”阿尔托莉雅报复性地抓紧搭在他肩上的手，汐见却一声不吭。 　　“这样说也许有点轻浮，放轻松，全部交给我就好了。不会给你留下难受的回忆。”汐见抱着阿尔托莉雅，将她放在垫了褥子的马车车厢里。 　　神代的月光，从车厢前方敞口洒进来，落在阿尔托莉雅白皙的身体上，像是一层薄薄的化不开的霜。 　　阿尔托莉雅的身体并没有额头那么烫，匀称的手臂下面藏着平实的肌肉，但却一点也不僵硬。 　　她的力量来自体内龙之因子给予的魔力放出，而非全部依靠身体。 　　所以拥抱下去的时候，明明汐见比她更高大一点，却好像被一团温水包裹住了。 　　她忽然感觉到了他们肌肤的接触，车厢不大，两个人一直你挤着我，我挤着你。 　　奇怪的是，只有心里突然有了什么，耳鬓厮磨才会产生意义，所以一切都是源自心底的感情在作怪。 　　阿尔托莉雅试着向旁边移了一点，没有用。 　　彼此的灵魂仍在交融，魔术回路地每一点流动，都分毫毕现。 　　她的避让反而让彼此更加敏感，五感也变得比以往更加锐利且鲜明，好像世界尽在掌握之中。 　　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的蝉鸣鸟叫，哪怕隔着遥远的道路也能听见。 　　还有行走在大地上的野兽、不远处河水潺潺流过的声音。 　　甚至，还能听到风吹过汗湿的肌肤后，那一点点散去的炽热本不存在的声音。 　　“喔……想着稍微在河里多待了一会儿，已经结束了吗。” 　　斯卡哈的声音忽然响起，汐见只能擦了擦自己的脸，看着师父赤脚踩过河畔湿润的泥土，走到他面前。 　　“这种事就不要问出来了啊。”他无奈地表示。 　　阿尔托莉雅躺在马车的车厢里，闭着眼发出貌似苦闷的喘息，却看得出她已经得到了充分的魔力，很快就能恢复到最佳状态。 　　她的一只手无意识地握在汐见手里，不自觉地颤抖着。 　　“因为我需要知道，爱徒经历了苦战之后，还有没有多余的魔力留给我。”斯卡哈钻到汐见的怀里。 　　刚刚在河水里沐浴过的师父，在夜风里的身体，有种冰凉又令人着迷的感觉。 　　“呃……应该没问题，如果不需要魔力的话。”汐见说，“而且师父也只是用了一次宝具而已，根本没损失多少魔力嘛。” 　　不过这都只不过是嘴上调侃的说辞。 　　在乌鲁克虽然有这个时代最繁华的寝殿用来住宿，到底是别人的地方，难免有些放不开手脚。 　　所以现在才会想趁着这种外出的时候，把时间都利用上。 　　这就是就算能够连夜赶回乌鲁克，斯卡哈依旧要在途中的湿地河畔，选择宿营的理由。 　　“没有损失魔力，就不可以？” 　　“我没说过那种事哦。”汐见抱紧师父的身体。 　　“已经没关系了吧？” 　　“嗯？” 　　“你下午昏迷的事。” 　　“师父不问一下具体原因吗，虽然我也觉得很奇怪，但还是隐约有些答案在那里。” 　　“无需着急，一点一点地说就行了，夜晚还很漫长。” 　　“那就让我们畅谈至天亮吧，师父，就想在影之国的时候那样。” 　　至于最后到底是饱餐一顿，还是被当做了餐点，汐见后来回想起的时候，也有些分不清楚。 第二十六章 千里眼 　　“你想知道，现在作为辅佐官的从者吉尔伽美什，是怎么看待那个冒牌恩奇都的？” 　　汐见找了个时间，询问作为宫廷魔术师的梅莉。 　　“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妥吗？”坐在他身边的阿尔托莉雅这样问。 　　“不，没什么不妥。只是我以为汐见先生会是那种会为了目的一往无前，不会管这种小事情的人。”梅莉夸张地摊手，像是遇到了十分了不得的事。 　　汐见觉得很奇怪：“你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 　　“哦呀，不是吗？”梅莉一副意外的表情。 　　“你没有梅林那样的千里眼吗？”汐见忽然这样问。 　　“有哦。只不过我主动关闭了而已。”梅莉淡淡地笑着。 　　这句话也让只要梅莉在场就一定保持通信的罗玛尼愣了一下：“主动……关闭了？” 　　“我跟梅林哥哥不一样，对人类不感兴趣，只是出于对人类演变的好奇心，才会接触人类啦。”她用和蔼的语气说出非常冷漠的话语，“如果不是因为梅林哥哥不敢来，加上有像你这样处在演变分叉口上的人类，我也不会来代班啦。” 　　这种态度让汐见也不禁感到一阵怪异：“还真是……不好评价啊。” 　　“原来如此……稍微又理解了你一些呢。”罗玛尼则自顾自地点头，仿佛梅莉精神面的这种异于人类的部分，并不足以让他觉得无法接受。 　　“哎呀真是讨厌，罗曼同学这么死忠，人家都不得不开始考虑做一下粉丝回馈了。”梅莉笑呵呵地说。 　　罗玛尼被哄得一愣一愣的：“可不可以问一下，粉丝回馈的具体内容呀？” 　　“猜不到吗？其实我呢，也对侍奉国王这种事很擅长，如果罗曼同学需要的话——” 　　“那怎么可以！”罗玛尼却很直接的拒绝了，“魔法☆梅莉是大家的偶像，怎么可以只对我这么照顾！” 　　“……哦，是吗~”梅莉仿佛并不意外这个答案。 　　“我已经搞不清你到底是不是在发癫了，医生。”汐见觉得无力吐槽，他不得不将话题重新带回来，“算了，快点回答我前面的问题吧，宫廷魔术师。” 　　不过没等梅莉开口回答，岸波白野的声音在大家闲聊的这个花园里响起： 　　“关于这件事，吉尔伽美什的反应其实很平淡呢。他说‘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 　　“您来了呢，月之王。”梅莉向白野行礼。 　　白野点点头，示意不用这么客气，她看着汐见这边：“就算是冒牌货，假恩奇都展现出的力量，也的确是天之锁无疑。而且以前吉尔伽美什跟我说过，他的挚友是那种不顾后果的类型……” 　　不过白野能感觉到，吉尔伽美什的心情并没有纯粹的震怒或者悲伤，而是更加复杂的东西。 　　“是吗。”汐见了然。 　　他猜岸波白野这次过来，应该是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拜托给他们去处理。 　　从波斯湾观测站回来之后，负责外勤的汐见这边几人并没有立刻展开下一项任务。 　　再强的人也需要休息，更何况是在这种远古时代四处奔波。 　　因此接下来这几日，汐见他们一直在乌鲁克市内帮忙处理各种事务，以及去北部城墙支援那边的防御工作。 　　比起每出去一次都会遭遇强敌而言，只需要对付魔神柱和魔兽的战斗，还是要轻松不少。 　　“不过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我希望你们能去一趟冥界。” 　　然后，白野提出了非常不得了的请求。 　　“冥界？”阿尔托莉雅愣了一下。 　　相较之下，汐见其实反而不那么惊讶。 　　从某种角度来看，世界只是包裹在星球之上的一层织布，而将这层织布固定在星球上的东西，便是『尽头之塔』。 　　据说『尽头之塔』不止一个，阿尔托莉雅的圣枪也只是其中一个的影子。 　　在神代彻底终结之前，天上、地表和冥界，更是都存在于这同一张织布上，彼此相互联系。 　　只要知道道路，掌握方法，就能在三者之间往来。 　　这也是凯尔特神话时代，库·丘林为何能够抵达影之国，向斯卡哈拜师的原因之一。 　　“这只是我个人的请求，有件事必须最终确认一次。”岸波白野说，“恩奇都被诸神诅咒而死后，吉尔伽美什将他的遗体埋在了冥界。我想请你们去冥界确认恩奇都的遗体是否还在。” 　　显然白野的意思是，那个有着与恩奇都同等性能的冒牌货，能够出现，必定与他的遗体有关。 　　“听你的意思，去冥界调查恩奇都的遗体状况，只是顺带的目的，那么应该还有真正的任务吧。”汐见问。 　　白野认真地点头：“没错。各位都知道吉尔伽美什有能够看穿未来的千里眼，他生前曾经将记载了千里眼预见的未来，记载在了名为『天命泥板』的东西上面。那上面有『三女神同盟』的重要情报。” 　　“……既然千里眼看到了，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汐见皱眉，“就算变成了从者，也应该——” 　　“不是那样的，汐见。”罗玛尼这时候开口了，“如果不主动开启千里眼，使用者能够事看到的内容其实很有限，不管是所罗门还是吉尔伽美什，又或者梅林，他们通过眼睛看到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一般只是事情的形成、走向和结果，不会详细到每一个细节。吉尔伽美什的天命泥板，应该是他在冥想期间通过千里眼看到了，然后无意识地写在黏土板上，所以自己其实并不太记得……”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比如‘看到三位各自司掌某个领域的女神结成了毁灭人类的同盟’的程度，是最有可能的。只记得一个大……概？” 　　“感谢你的亲切说明。”汐见哭笑不得地叹息。 　　“啊哈哈哈……”罗玛尼只能打哈哈掩饰自己的心虚，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 　　不过正因为他的说明，让汐见能够接受岸波白野以乌鲁克王身份委托的任务。 第二十七章 人选 　　以前，在格蕾的故乡，布莱克摩尔的地下墓穴调查时，埃尔梅罗二世曾经以魔术师的视角，描述过冥界的这种概念。 　　冥界本身意味着死之世界，是与现实世界接壤的领域。 　　在不同的文化和神话里，对冥界也有不同的称呼。 　　冥界、地府、影之国、黄泉比良坂……诸如此类。 　　但埃尔梅罗二世并不知道，也没办法说出来的一件事，那就是—— 　　“冥界啊……别地方我不好说，但在影之国，不管什么英灵或者神性，都会无力化。事实上当神代退去之后，就连人类都没办法在那里存活那怕超过五秒钟。” 　　在寝殿的四人会议上，得知新的任务之后，斯卡哈的表情看上去颇为无奈。 　　“那岂不是，我不能跟御主同行了？”阿尔托莉雅似乎有点紧张，或者说焦急。 　　她是神灵级的从者，本来因为主动相应召唤，以从者的方式现界就已经不具备完整的力量。 　　进入冥界，受到那个世界的概念影响，无法发挥现有的力量。 　　“也不尽然。既然进入冥界只是顺带的事情，只要不引发战斗，确认过恩奇都的遗体状况后，就迅速离开便是。” 　　作为死之国度的女王，斯卡哈对这点还是有些自信的。 　　不过她并不是真正的冥界女神，对影之国管理也是全靠自己的力量实现。 　　至于美索不达米亚这边，斯卡哈也不清楚，自己对冥界能够干预到什么地步。 　　“就算你这么说……”汐见觉得不应该冒这个险，“既然冥界对英灵和神性都会有一定的影响，也许……把樱或者格蕾带上会比较好？” 　　那两个孩子的实战能力最高，确实很合适。 　　再就是玛修。 　　不过那孩子本就快迎来极限，汐见希望玛修能够在这趟“旅途”里尽量轻松点，所以不作考虑。 　　摩根柔柔地捏着汐见的脸颊，像是在把玩：“格蕾不太合适，你忘了，那孩子很怕幽灵鬼怪之类的东西。” 　　“对哦……”汐见扶额。 　　明明是守墓人，却因为是为了再现不完整的亚瑟王而诞生的人类，与灵体的共鸣程度过高。 　　影之国尚且有幽灵鬼怪，这边的冥界也不会例外。 　　“那就只有把樱带上了。”斯卡哈一副遗憾的样子，“本来还以为能跟爱徒单独旅行呢。” 　　“师父会不会太悠哉，万一这次那个冒牌货或者别的什么家伙来袭击呢？”汐见不太放心，“但是如果增强外勤部队的力量，北部城墙的防御力量就会减少……真是两难啊。” 　　“只是外出一两日，那么问题并不大。”摩根分析说，“经过我的改造，北部城墙已经构建起了能够应对魔神柱和魔兽进攻的新防御工事。就算是猴子站在那里也能指挥，更何况留下来的是阿尔托莉雅。” 　　摩根的话语让阿尔托莉雅有点坐立不安，后者努力稳住自己的神态：“这、这次要我留下来吗？不是还没有抽签……” 　　“既是从者又是神灵的你，进入冥界本就是客场中的客场，是想折损在那里吗？”摩根这次难得地没有挖苦，而是以相当严肃的口吻，制止了阿尔托莉雅，“吾夫将这个特异点最后一个召唤从者的宝贵席位给了你，这种缺损可没办法轻易填补。” 　　“……抱歉，是我失去冷静了。”阿尔托莉雅也有些意外，自己竟然会因为这种小事方寸大乱。 　　不过……也不是能理解。 　　与御主的身体与心灵的彼此重合，的确带给她前所未有的精神状态，并在无意间影响着她接下来的行动。 　　“毕竟你没有过男人么，麾下的那些圆桌骑士，也只是把你视作『王』这种无关性别的存在。”摩根忽然话锋一转，开始戏弄起阿尔托莉雅来，“看来吾夫被调教得很好，只一次就让你食髓知味了。” 　　“……绝、绝无……”阿尔托莉雅下意识反驳，却没办法反驳下去。 　　毕竟要真的否认说，在平原的那一晚，她的体验很糟糕，不仅是纯粹的谎言，更是在无情践踏汐见那份温柔到缠绵的举止。 　　他这时候一头栽在桌上，不出所料，他还没招供，摩根就先察觉了。 　　“毕竟骑士王身上能闻到爱徒的气味，还挺明显的。”斯卡哈摊手，一副完全不打算帮忙辩解的态度。 　　事实上别人不大看得出，但摩根确实一眼就能发现，这几天留在乌鲁克休整期间，阿尔托莉雅主动跟随汐见，执行各种任务的频率很高。 　　作为从者而言过于忠心，但作为女人却反而说得通。 　　“完全不生气呢……”汐见试探着问。 　　“不，确实在生气，但也无可奈何。”摩根意有所指般叹气，“到底是属于你的纯白骑士，从始至终都不曾对你兵刃相向……多少有些回报也是应该的。” 　　“嗯？”汐见觉得她的说法很奇怪。 　　但转念一想又似乎明白了过来，只能把脸埋在坐在方桌边上的摩根腿里。 　　“那么回到正题来吧，说要去冥界，可是冥界在什么地方？”像抚摸心爱的珍宝一样，抚摸着汐见头发的摩根，不慌不忙地继续话题。 　　“既然月之王说去库撒市顺道，想必这个时代跟冥界接壤的地方，就是库撒市。”斯卡哈自然地补充，“而且，美索不达米亚的冥界女神，埃列什基伽勒就是库撒市的守护神。” 　　所以能够通往冥界的道路，一定就在那座城市里面。 　　要怎么找到入口，则完全难不住斯卡哈。 　　“冥界呢……那种地方恐怕连一朵花都长不出来吧。”摩根对斯卡哈揶揄。 　　“不，我在影之国的城堡已经变成了不输给卡美洛的地方了。”斯卡哈淡定地说，“自从爱徒离开之后，那片林园就自然地扩张着，终有一日,影之国也会变成不输给阿瓦隆的所在吧。” 　　阿尔托莉雅露出感兴趣的眼神：“如此说的话，今后希望能去造访你的城堡。” 　　“那个时候，务必让爱徒也一起回来。” 　　斯卡哈看着趴在摩根大腿里发懒的他，声音也柔和了下去。 第二十八章 训练比打仗辛苦 　　“疼疼疼……” 　　汐见跪坐在地上，揉着自己的腰。 　　“大家——！都看见没有！！和五百人轮番训练下来！哪怕是堪比英灵的这位勇士，也会如此疲惫！！” 　　而列奥尼达一世站在他旁边，向那些围观的士兵，以及累得躺在地上喘气士兵们大声宣讲。 　　“疲劳困顿笼罩之时！要如何在战场上坚持到底！诸位一定要向他好好学习！” 　　“噢噢噢噢哦哦哦！！！” 　　乌鲁克的士兵们发出热闹的欢呼声。 　　不管怎么样，今天的训练工作算是到此为止了。 　　虽然前往库撒调查天命泥板下落的任务已经确切，但也有需要汐见才能胜任的工作。 　　就像现在这样，赤手空拳陪北部的士兵挨个进行耐力战训练。 　　汐见自己还算擅长冲阵，如果是面对一支军队杀过来，他一杆枪就能在万军从中如入无人之境。 　　但乌鲁克的士兵不是敌人呃，而是维持北部防线重要的力量，加上下手不能过重伤到这些不具备异能的普通士兵。 　　一个个的练下来，五百名士兵训练完，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当然，这五百人只是乌鲁克兵力的一部分，他只是今天因为还在乌鲁克没离开，而被列奥尼达一世拜托了这种事。 　　不算无足轻重，汐见也就欣然应允。 　　只是无法将影之国那种练到足以吐血的训练带进来，负担比他预想得要大很多。 　　“御主，辛苦了。列奥尼达将军提出的陪500名士兵训练的任务，如此便算圆满完成。”阿尔托莉雅搀扶着汐见从演武场里站起来，手托在他后腰上，扶着他走到场外的长凳上坐下来休息。 　　“不……也还好……”汐见无奈地笑笑。 　　他只是有点腰痛。 　　但腰痛并不是因为规规矩矩陪五百人训练，而是因为昨晚的鱼水之欢后，又被追加了这种马拉松式任务。 　　那样过后，第二天起床吃完早饭，就被列奥尼达照过来，委托了训练任务。 　　这样一折腾下来，不腰疼也要腰酸。 　　卡莲这时候递上羊皮水袋：“这么大的强度，恐怕明天应该要留在乌鲁克休养一天了。” 　　“应该没事，我虽然没再像影之国时期那样没日没夜地锻炼，但还不至于被这点事难住。”汐见活动着发酸的肩颈部位，举起水袋大口补充水分。 　　这时卡莲则他贴心地帮他按摩起肩膀来。 　　“不如说有点吓人，老师竟然真的一口气跟五百个人车轮战。”奥尔加玛丽半是敬慕半是惊诧地感慨，“看到满地倒下的士兵，说是尸横遍野也差不多了。” 　　“真要说尸横遍野的话，其实你也已经见识过了才对。”汐见说。 　　卡美洛攻城战，虽然最后取得了胜利，但在途中战死的联合军士兵，一样不在少数。 　　回到迦勒底之后，女孩们挨个接受了罗玛尼的心理检查，确认没有留下严重的战后PTSD。 　　其他人还好，魔术师本就要建立起更加残酷的世界观认知，所以汐见其实是能放心不少。 　　但藤丸立香也一样没事，作为灵子转移人员中唯二最年轻的人员，那个女孩也格外地坚强。 　　现在的北部防线也一样，虽然死亡率已经因为迦勒底到来，降低到了极限。 　　汐见却知道这只不过是表象，一旦三女神同盟的进攻开始加剧，拉开决战的序幕，死亡率恐怕就会骤增。 　　“可如果连这种场面都无法承受，要面对的就是外面那个还在燃烧的世界。”奥尔加玛丽低声说，“无论如何，都要挺过去才行，不能只让老师一个人面对所有的问题。” 　　“那就请你好好地带领大家，我们能够在外面调查，也是因为作为后方大本营的乌鲁克，有足够让人安心的防守力量。”汐见用鼓励的语气对她说。 　　“不过天都开始黑了，是不是要到晚饭时间了？”他发出询问，然后肚子就叫了起来。 　　几人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时巴御前来到了军营这边，提醒汐见他们，该准备返回乌鲁克城内了。 　　于是奥尔加玛丽和卡莲就跑去准备马车的事，只留下阿尔托莉雅陪着汐见。 　　“迦勒底的女孩们，都很坚强呢。”阿尔托莉雅说。 　　“是不是很意外？如果当初你亲眼见过她们，没准就会更早地放弃那个计划。”汐见一边擦汗一边说。 　　坐在他身边的阿尔托莉雅摇摇头：“不，那个时候的我，就算见到了这些女孩，也只会额外进行『圣拔』，判断他们的灵魂是否符合前往尽头的条件。” 　　“我就知道……” 　　“所以我的计划失败了。”阿尔托莉雅淡然一笑，仿佛这件事已经不值一提。 　　自己的行为不曾有错，但正确的行为也会伴随着一定地罪孽。 　　像这样在第七个特异点响应召唤，同时也是她对人类的赎罪行为。 　　“现在还是向前看吧。”汐见又举起水壶喝水。 　　阿尔托莉雅注视着他的侧脸，时不时有新的汗水顺着颊边留下，淌过线条利落的下颚和脖子。 　　她不自觉地凑近了一点，把汐见稍微惊到了。 　　“你干嘛……” 　　“御主的气味很浓。”她轻声说。 　　“……不要说这种话好吗，骑士王。”汐见往后躲了躲，“我身上现在只有汗酸味，你这样凑近了闻，显得你很奇怪……” 　　意识到自己行为的确奇怪的阿尔托莉雅，重新坐直身体，脸色微红：“是我失态了。” 　　“说起来，当初进攻卡美洛的时候，你麾下的几个圆桌骑士，都在说不能让我见到你……说我这样的存在会蛊惑王。”他说，“个顶个地拼了命想让我到不了你的王座前。” 　　阿尔托莉雅一愣，而后自顾自地笑了得肩膀颤动。 　　她想起来了，那时麾下的阿格规文卿他们几个，确实在剩下的时间里，全都总是像有什么话想说不敢说。 　　现在忽然明白过来后，既有趣，又觉得对不住忠心的臣下们。 　　“我或许，的确是被御主蛊惑了吧，否则也不会坐在这里。” 　　“……呃，好像也对……” 第二十九章 芦苇原 　　在前往东北方向的库撒市路上，会经过几个隶属于乌鲁克的牧场。 　　因此外出调查的一行人，又多了一项新任务。 　　就是调查这些牧场。 　　原因很简单，这些牧场无一例外地遭受了伊什塔尔的突袭，原本应该拥有肥沃平坦草场的这几处牧场，全都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大坑。 　　那都是伊什塔尔从天空进行无差别射击之后，造成的损失。 　　草场被破坏，管理羊群的围栏被破坏，每一个牧民都非常头疼。 　　“我家可是代代都供奉着伊什塔尔女神的哦？这么大的损失，还有那么大的笑声也实在实在是……” 　　“羊群遭到射击后四散逃窜，她连自己手下的魔兽也全部杀光，还一边高声大笑！” 　　“干完这些恶行之后，她还把我家的宝石全部抢走！一边大笑一边说什么‘把宝石全都给我就放你一马’！” 　　牧民们相继发出各自对女神伊什塔尔的不满和控诉。 　　这不仅让汐见、斯卡哈和摩根感到无语，樱更是快要忍不住现在就杀到艾比夫山的伊什塔尔神殿去了。 　　虽然既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也没有杀死贵重的羊群，这种掠夺财物的行为也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这哪里是女神，这已经是恶魔了吧。” 　　当晚在库撒与乌鲁克之间的芦苇原上，底格里斯河岸宿营的时候，一边吃晚饭一边总结调查结果的汐见，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跟神话中形象有些出入呢，虽说伊什塔尔的确是个喜爱宝石和财宝的女神……但流传下来的神话里，从未听说过她会直接从人类手中掠夺财物的故事。”斯卡哈微妙地笑着。 　　毕竟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真要干过这种事，总会有或多或少的内容流传下来才对。 　　“关于这点的话……”樱忽然想起来，“临出发前，梅莉女士找过我，她告诉了我一些关于女神伊什塔尔的事情。”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汐见指的是梅莉。 　　不过那个魔术师总是一副只要总体没问题，细节上粗糙一点也没关系的散漫态度。 　　能主动找到樱提供消息，说明连梅莉都觉得有必要。 　　樱看着他们：“据说北部出现魔兽的时候，乌鲁克的女巫神殿，背着王偷偷执行了一项仪式。她们试着召唤了都市神伊什塔尔，因为她也是乌鲁克的都市神，有一些不轨之徒认为她能够守护乌鲁克。” 　　“但是现在这个时间点，神明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要想降临就需要‘附身对象’，没有能够依托的容器，就无法留在这个世界。”摩根接过了话，道出了更深一层的可能。 　　樱用力地点头肯定：“所以那些人就准备了一名人类少女，最终，她们成功召唤出了与少女自我意识融合的女神伊什塔尔。” 　　“也就是说，现在的伊什塔尔极有可能是因为人格融合，所以跟神话中的形象不太一样？”汐见了然地点头。 　　但是樱却捂住了额头：“老实说，爸爸真的不觉得伊什塔尔的很多地方，都很像姐姐的风格吗？” 　　到底那个被当做容器的少女，是远坂凛本人，还是说她在这个遥远神代的前世。 　　总而言之，樱觉得，少女的灵魂可能是跟姐姐几乎相同的存在。 　　作为血脉相连的姐妹，只要想到伊什塔尔那副形象，她就觉得怪怪的，有种家族不幸的错觉。 　　但无论真相究竟如何，伊什塔尔作为三女神同盟的成员，都是个无论如何都绕不开、迟早需要应对的问题所在。 　　“还不睡吗？” 　　汐见蹲在河边思考特异点的今后方针时，摩根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今天睡到自然醒，现在按时间来说，也才刚过晚上九点……没那么容易睡得着。”汐见回头对她笑笑，“你也知道我都是过了十点才会休息。” 　　“也是。”摩根点点头，“所以在想库撒市的问题？” 　　“嗯，那座城市据说自三女神同盟出现后，就与乌鲁克失联了，调查队赶到的时候，城市已经彻底静默。所有市民身上都没有任何伤口，像是熟睡一样安静地咽了气。”汐见望着流动的河水，“女神伊什塔尔战斗的方式我们已经见识过了，对方更擅长以宝石或者别的什么手段攻击——” 　　摩根眉峰轻挑：“所以你的意思是？” 　　“那种睡梦中死去的方式，很像『死』之诅咒……不，说是诅咒也不对。总之这种平静的死亡方式，一点也不像伊什塔尔能做到的事。”汐见继续说，“就连向杀死天之公牛的恩奇都报复，伊什塔尔也是依靠其他神明才实现的。” 　　如此一来，到底是什么人杀死了整个库撒市的市民，手段又如此温柔。 　　他觉得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但还差临门一脚—— 　　“不要太思虑过度，很多事情都是只有到了眼前，才能获取更多的信息，思考接下来的应对之策。凭空猜测也只会徒劳无功。” 　　“是我一贯的坏习惯啦，因为总觉得如果不能把握状况，会把大家带入危险的境地。”汐见站起来，“我……有义务保护好其他人。” 　　“作为一个大人？还是作为一个父亲？一个老师？” 　　“都有吧。”汐见看着摩根的眼睛，“还有作为一个丈夫。” 　　“那就履行你作为丈夫的责任吧。”摩根勾住他的脖子，湿润的嘴唇缓缓靠近。 　　知道不可能只亲个嘴就了事的汐见，不得不微微按住她的肩膀：“别吧……樱还在营地呢，就不怕被那孩子发现？” 　　“这倒是个严峻的问题……”摩根仿佛接受了他的劝说。 　　但马上，斯卡哈就让这个问题变得不需要担心了。 　　“没事的，我对樱施加了安眠的魔术，她能一觉睡到天亮。” 　　师父突然出现，让汐见彻底没了辙。 　　“真是好配合。” 　　他抱紧了摩根，然后稍微腾出一只手去，握住了师父伸过来的手。 　　嘴上那样说，其实汐见又哪里舍得拒绝这种温存的时间。 第三十章 冥界入口在脚下 　　库撒市变成一座死城的时间，正好跟女神伊什塔尔出现在美索不达米亚的时间吻合。 　　但也仅仅是时间上吻合，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所有人是被伊什塔尔所杀。 　　一座完全沦为死城的城市，仅仅半年，城内的建筑物便已经被风吹雨打磨损得不像样，跟乌鲁克简直不像同一个时代的两座城市，让人不禁以为是遭受了魔兽的袭击。 　　但现实却恰恰相反，魔兽们不仅没有进入这座城市，甚至像是害怕这里一样，避之不及。 　　基于这一点，虽然沦为空城却相对安全的库撒城内，汐见他们四人分开，以城中心为出发点，向四个方向分散，去调查天命泥板的下落。 　　然而—— 　　“如何？” 　　当一个小时过后，四人依靠魔术联络，重新回到了出发的位置后，汐见问。 　　大家都各自不同程度地摇头，她们都跟他一样，一无所获。 　　“会不会是吉尔伽美什记错了？”樱这样猜测。 　　“还有一种可能。这个特异点的吉尔伽美什并没有返回乌鲁克，也就并未发生‘在返回乌鲁克的途中时，千里眼在冥想中看到了未来并记录下来’这件事。”斯卡哈指出了另一种可能。 　　摩根对此持不赞同意见：“但现在并没有可靠的线索，可以帮助我们确定吉尔伽美什消失的时间，甚至连他为何下落不明也不得而知。” 　　“嗯……”汐见看着脚下，慢慢地思忖，“要不，我们这次不再分开，以这里为中心，把整个库撒再调查一遍。反正魔兽进不来，安全方面的威胁要小很多。” 　　他说到最后，抬起头用征询的目光看着三人，她们露出了各不相同的微笑，支持着他的决定。 　　一个人调查总归有遗漏，但如果四个人一起，就能将遗漏的部分进一步降低。 　　意识到虽然前路茫茫，至少大家的心齐，汐见也不禁露出笑容，他抬起头望向城市东面，看到了高耸入云的灵峰艾比夫山，那里有女神伊什塔尔的神殿。 　　库撒距离伊什塔尔的领地如此之近，也许之后可以将这座魔兽不敢靠近的城市，当作进军伊什塔尔神殿的前哨。 　　如此打定主意，汐见转身向西出发，却被师父猛地一把揪住了领子，几乎把他勒得背过气去。 　　但这并不是师父对他有什么意见，而是脚下的城市道路发生了骤变。 　　汐见缓缓将脚从大空洞上收回，怔怔地蹲下去。 　　“地面坍塌？”汐见眯了眯眼。 　　他很想这么猜测，但没有任何征兆，这是纯粹的空间变化，让本不存在的洞口出现在了几人的脚下。 　　“那么库撒的城市选址还真是危险，稍微发生一场地震，整个城市都会陷下去。”摩根揶揄了一句，表情却很严肃。 　　樱忍不住缩了缩身子：“黑黢黢的，还深不见底，总感觉掉下去就会死呢。” 　　“因为是冥界。”斯卡哈断言，“来之前也说过，库撒的城市守护神，是美索不达米亚的冥界女神，埃列什基伽勒。” 　　所以库撒这座城市的土地，能够直接通往冥界，也就不足为奇了。 　　“但冥界入口，这么随便就出现在脚下……作为被自己庇护的城市，真的没关系吗？”汐见感慨道，“市民一不留神就会死哦。” 　　“或者说，灵魂被迎入了冥界女神的手中。”斯卡哈附身查看，“所以爱徒打算怎么办，本来打算慢慢调查的冥界入口现在出现了，要改变优先级吗？”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汐见做出了决定。 　　然后由他来为他们四人释放了羽落术后，汐见带头向着深不见底的大空洞跳了下去。 　　虽说冥界与现世的土地直接相连，却不是说找到入口就能随便进去。 　　因为不存在正常的道路。 　　仿佛无底奈落一般的空洞，一行人坠落了足有几分钟，双脚才沾到了冥界的土壤。 　　“都没事吧？” 　　第一个落地的汐见，回头关心她们三人。 　　“嗯。”樱深吸一口气，平复心里的紧张感。 　　她从小到大，听汐见讲过许多次影之国的故事，但如今第一次踏足与影之国相似的死之国度，心中不免感到从未有过的紧张。 　　“唔……”摩根抬起手，微微垂下眼帘，“果然是冥界，只是站在这里，就能感觉到力量被抑制。” 　　唯独斯卡哈一脸轻松：“是吗，我倒是觉得很亲切，虽然这里连天空都没有。” 　　“师父也算来到主场了。”汐见忍俊不禁，他伸出手去，牵起摩根的手，“我们走吧，先就近调查看——” 　　他拉着摩根的手，就要带着师父和樱沿着坡路向下走，一个沉寂浑厚的声音在背后叫住了他们： 　　“诸位留步。” 　　完全没有察觉到背后有人的三名女性，几乎是一瞬间抄起武器全神戒备，只有汐见忙摇了摇摩根的手，示意她和大家别太紧张过度。 　　那是一个身披褐色粗布斗篷的老人，双手拄着半人多高的锋利长剑。 　　宛如『死』本身站在那里。 　　如果他打算杀死汐见一行的话，只有汐见能够因为『死』的逼近而做出反应。 　　所幸对方并无此意，甚至连敌意都不存在。 　　“又见面了，老翁。”汐见微微俯身行礼，语气带着敬意。 　　尽管隐去了真正的身姿，但他还是认出了对方。 　　那个两度协助于他和迦勒底的初代山中老人。 　　“由此往前乃是通往冥界中心的道路，有七道门扉，即便如此，汝等也要通过此地，谒见冥界的女主人吗？”老人语气悠缓。 　　汐见惊讶得上前一步：“冥界的女主人？埃列什基伽勒也现身美索不达米亚了？！” 　　“克服了『死』，却依旧对生命抱有敬畏，要继续为人而战的御主啊，汝之决意我已知悉，便不再阻拦。”老人露出若有似无的笑，“跨越七道大门，献上你坚信的答案，便能抵达冥界中心所在。” 　　“你是谁？”斯卡哈问。 　　“我名为朱苏德拉，敲响世界终结警钟之人。暴风雨必将三度来袭，冥界依旧健在。” 　　如此说完，老人的身影变犹如融进黑夜的风，自然而然地消散了。 第三十一章 冥界的七道门扉 　　“朱苏德拉？那不是被认为是诺亚故事原典的老人吗？” 　　老人消失后，四人重新踏出脚步，并在路上整理情报，斯卡哈率先开口。 　　“在苏美尔的神话中，灭世的纳比斯汀大洪水过后，幸存下来的最后一人？”汐见失笑。 　　樱这时候看着汐见：“可是爸爸好像认识那位老人呢，好像很熟的样子。” 　　“吾夫原来除了女性之外，也会结交那样看上去深不可测的老人吗？”摩根说笑道。 　　“……别说得我好像只会沾花惹草好吗。”汐见挠了挠头，用力反驳她们，“我之前被那位老人帮过忙，所以认得出来。” 　　听上去有些弯弯绕绕的事情，樱似懂非懂的点头。 　　摩根和斯卡哈只是会心一笑，既然并非敌人，也就不需要立即刨根问底，她们两人相信汐见，将这件事当作这趟旅途上的悬念，暂且保留。 　　“而且比起那位老人，现在更严重的问题是，埃列什基伽勒也降临了。”汐见竖起四根手指，“不是三女神同盟吗？难道号称有三柱的同盟，实际上最后会多出一个是常识？” 　　“没那种可能，美索不达米亚检测到的神性只有三柱。”摩根说，“难道说冥界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只有三柱……四个人却只有三柱神性的反应。”汐见习惯性地嘀咕，而后恍然，“我想起来了，在一些苏美尔神话里，象征天空与金星的女神伊什塔尔，跟象征大地与冥界的埃列什基伽勒是姐妹，她们互为表里——” 　　斯卡哈伸出手，将汐见的一根手指按下去：“不同的神共用同一个神性并非不可能。比如印度神话中的雪山女神帕尔瓦蒂，也会通过某些仪式，转化为暴躁的战争女神迦梨。后者据说就是前者的侧面之一。” 　　这个例子不太准确，却也一定程度上说明，伊什塔尔与埃列什基伽勒共用一柱神性，并非不可能的事。 　　“昨天在芦苇原宿营时说过，乌鲁克的女巫们召唤了伊什塔尔，那么与她互为表里的埃列什基伽勒也被连锁召唤，就并非不可能。”汐见捏着下巴，“然而容器只有一具，所以伊什塔尔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而埃列什基伽勒却如神话中那样，不能离开冥界，因此无人知晓。” 　　“应该是可能性最高的结果了，只是究竟如何，只有去到冥界最下层，确认那位女神的存在，才能下最后的定论吧。”樱认真地聆听着他们的分析，并将这些事逐一牢记在心。 　　随着逐渐向冥界下层进发，原本曲折延伸的无数道路，最后逐渐变得只剩下一条，呈之字形延伸。 　　“所以爱徒见到冥界女神打算怎么办？像你诓骗狮子王那样，把她也骗到我们这边来帮忙吗？”斯卡哈笑眯眯地捉弄汐见。 　　摩根发出玩味的声音：“哦？” 　　“……” 　　汐见只能无言又幽怨地望了两人一眼，仿佛在说樱还在这里，别说这种糟糕的话题，稍微给他这个做爸爸的一点面子。 　　——虽然他总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没什么为父的面子和威严可言了。 　　“……门……” 　　这时，樱指着前方，一道两边门柱刻有动物图案的石门，出现在众人面前。 　　汐见立刻抬手示意大家停下来，他肚子走上前去，将一颗卢恩石朝门丢了过去。 　　噼啪——！ 　　特殊的结界将卢恩石粉碎，半点魔力都无法侵入。 　　如果用手去触碰，恐怕直接就被烤焦了。 　　在神话里，女神伊什塔尔曾经因为私事闯入冥界，经过了七道门的考验后，抵达了埃列什基伽勒面前。 　　而这些门—— 　　“回答吧~回答吧~，踏入冥界的生者啊，回答其灵魂的存在方式吧。” 　　门上的图案亮了起来，幽寂的声音回荡。 　　“灵魂的存在方式……”斯卡哈捏着下巴，“是要考验被提问人的善恶是非吧，这里就交给爱徒来判断了。” 　　“我是无罪的乐园妖精，回答不了这些问题呢。”摩根也优哉游哉地推卸。 　　“爸爸，加油！” 　　毫无疑问，这一刻妻子、师父和女儿达成了默契，她们都等着汐见被陌生的冥界女神设置的机关“拷打”内心。 　　“你问吧……”汐见挠了挠头。 　　“责任乃是无论神明与人，皆会背负的身外之物。没有理解者，也没有赞同者，只能独自坚守的责任之人，其行为否值得赞扬？” 　　相当正经的问题，正经到让等着看好戏的摩根她们，笑容渐渐收敛起来。 　　责任。 　　一个相当宽泛的问题。 　　身为影之国的女王。 　　身为冬之女王。 　　又或者只是身为一个人的女儿。 　　她们三人也各自肩负着不同分量，不同类型，不同意义的责任。 　　就像现在，大家……迦勒底的所有人肩上，还负担着名为“拯救世界”这样宏大的责任。 　　“回答你所认可的答案就好，爱徒。”斯卡哈的手按在汐见肩上。 　　摩根的手则落在另一边的肩头：“无论你做出何种回答，是否被这个冥界所承认，我都相信你所给出的答案，不会有错。” 　　两人的勉励，让汐见不禁展颜。 　　他平静地望着那扇门： 　　“履行责任，并不是为了获得谁的赞扬。那份责任或许宏大，又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家长里短，无论其为何物，我都不会因为履行了责任，就认为自己得到了被人称赞的资格。因为……我只是做了我身为一个人，当下该做的事，那如果对某个人，对许多人，甚至对整个世界有好处，于我也依旧不会有什么区别。” 　　他的声音并不响亮，却是一片肺腑之言。 　　人理烧却本就不是他的责任，汐见本有选择更轻松的道路，接受魔术王的招揽。 　　只是他无法让自己去选择那个选项，仅此而已。 　　“真是像你会说的话。”摩根端着手臂，一点也不意外。 　　无声的宁静蔓延开来，冥界之中甚至感受不到几缕微风。 　　良久，那扇门缓缓洞开。 　　第一个问题，通过。 第三十二章 直击灵魂的第七个问题 　　通往冥界最下层神殿所在的道路上，矗立的七道门，汐见一行人已经通过前面的六道门。 　　每一道门的问题，都在询问被提问者汐见的善恶是非观念，汐见的每一个回答也都顺利地取得了认可，从而通过了那道门。 　　“据说在一些神话的冥界，会用类似的方式审问死者的灵魂，如果不能如实回答，怕是要被永远关在冥界，永远得不到转世轮回的机会吧。” 　　在前往最后一道门的路上，汐见这样感慨。 　　随着他们越来越深入冥界的土地，道路两盘的山崖上，就能看到更多圆柱形的笼子，里面装有幽蓝色的火焰。 　　那并不是纯粹的照明物品，而是进入冥界的美索不达米亚人灵魂。 　　“就像那样被关在笼子之中，被当做观赏品永远地保存下去吗？”摩根笑着问。 　　斯卡哈不禁一笑：“放心，如果爱徒哪天真的死了，你的灵魂只会回到影之国。” 　　“会死吗？”汐见摇头不已。 　　他的话语让三人一时间沉默下去，回答不了这个有些繁复的问题。 　　克服了『死』的人类，又该如何重新回到『死』的怀抱？ 　　“第七道门。”樱开口轻声提醒。 　　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冥界的气温在逐渐降低，如果依靠魔术回路来保持体温，樱恐怕已经开始因为寒冷，而忍不住瑟瑟发抖了。 　　推测气温大概在5摄氏度以下，还未到冰点。 　　比起地面的气温要低太多，吐出来的空气都变成了一团白雾。 　　“不知道这次又会问什么？希望我能顺利合格。”汐见走上前去，站在门的结界边缘。 　　如此前的门一样，那道门上的图案缓缓亮了起来。 　　“回答吧~回答吧~，踏入冥界的生者啊，回答其灵魂的存在方式吧。” 　　一如既往低沉阴郁的声音响起。 　　汐见默默地等着问题。 　　“在你的身边，有三个女人，回答吧，哪一个才是你的最爱？” 　　“哈啊？”汐见愣住了。 　　不只是他，站在后面等他回答问题的她们也愣了。 　　冥界女神还挺八卦，连汐见的男女关系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当然，更准确地说，这道门是埃列什基伽勒以权能设置的自动装置，所有的提问均是自行审视被提问者灵魂后，才会出现的问题。 　　“真是个不错的问题，如果回答得不够好，就算门开了，我也会给你一点苦头哦，吾夫。”摩根饶有兴致地频频点头。 　　斯卡哈也顿时跟着起劲：“别一声不吭，快点回答吧，爱徒。” 　　这时候，樱略微尴尬地又期待地竖起手指：“连、连我也算吗？” 　　“不是你啦……”汐见赶忙纠正樱的误会。 　　“是说阿尔托莉雅吧。”摩根自然地点头。 　　樱露出尴尬而又不失可爱的笑容：“说、说得也是啊……” 　　最后一道门前的沉默还在持续。 　　望着门柱上的图案，汐见猜测这也许是某种离间他们的手段，不过他并不会为此感到困扰。 　　“也不是那么复杂的问题。”汐见耸了耸肩膀。 　　“回答吧~”门只是机械般重复这句话。 　　“摩根是我最爱的人，比任何圆桌骑士都要倾慕阿尔托莉雅，但如果让我选择和谁一起去死，我会选择师父。” 　　短短的一句话过后，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却没有让汐见毛骨悚然的尴尬。 　　“真是油嘴滑舌，这次就放过你吧。”摩根拨弄着头发，无疑是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但是斯卡哈也死不了，非要跟她一起死，说明吾夫也不想死吗？” 　　“因为师父说过希望杀死她的人是我，可我也没办法做到杀死了师父，自己还继续活着。”汐见回过头来，有些忧伤地看着摩根和斯卡哈。 　　“安心吧，至少在这颗星球走向终结之前，我都不会再渴望自己的死。”斯卡哈心头一软，她用力拍了下爱徒的后背，“门开了。” 　　虽然不知道基于何种标准，第七道门也确实敞开了。 　　斯卡哈、汐见和摩根陆续通过最后的门，樱抱着魔杖跟在后面，有种不该在这里的微妙感觉。 　　早知道就留在乌鲁克和大家继续内勤，这种时候，还是让当事人之一的骑士王楼在这里比较好。 　　不过想归想，穿过最后一道门，冥界下层中心的神殿就近在眼前了。 　　“在神话之中，冥界女神埃列什基伽勒无法离开此地，作为交换，她在冥界之内，可以说是无敌的存在。”汐见加快脚步，重新走到最前面，“英灵和诸神在此地，都会失去力量。” 　　摩根微微点头：“确实，比起刚进入冥界的时候，现在我的力量，恐怕也就比第四次圣杯战争中那个百貌哈桑的半数分身总和要强点。就有劳你保护我了哦，吾夫。” 　　“我也不算太乐观，到底是别人的领地，或许是同为死之国度的主人，冥界开始有意地排斥我。”斯卡哈摊手。 　　这话让樱心头一紧，她跑到汐见身后：“这么说来——” 　　“或许我们判断有误，我应该一个人下来。”汐见抬手，“能够全力战斗的，只有作为生者的我和樱了。” 　　“我明白了……”樱退后两步，挡在摩根和斯卡哈前面。 　　“别这么紧张，至少还能用魔术支援。前提是这种状态下，我们的魔术还有用的话。”斯卡哈手里掂量着卢恩石。 　　她看着爱徒独自向着这片冥界神殿广场的中央走去。 　　“那么冥界的女主人，女神埃列什基伽勒，我已经通过了你的七道门考验，是否可以现身一见？” 　　回答汐见话语的，不是埃列什基伽勒，而是突然刮起的刺骨寒风，前方的祭坛上，两根石柱缠绕着魔力亮起，血红色的灵从虚空中显现，汇聚在祭坛上方，化为了一具只有白骨和诡异肌肉的巨大幽灵。 　　那就是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的迦鲁拉灵。 　　“陷入绝望吧，人类。吾乃死之管理者，冥界的女主人，踏抱灵峰之人，埃列什基伽勒。” 　　以迦鲁拉灵的姿态现身的女神埃列什基伽勒，如此宣告。 第三十三章 汐见：冥界女神就这？ 　　当埃列什基伽勒现身的那一刻，樱就双腿发软，差点跪了下去。 　　既非杀气，也不是威压，仅仅是因为冥界女神现身于此，身为人类的樱，就意识到这个冥界不可能存在与其匹敌的东西。 　　“见到我的身姿，却依旧不肯屈膝。无礼之人们，汝等来此所为何事？是为了谒见我的身姿，还是为了寻求冥界的庇护？” 　　汐见伸出手去：“那我就单刀直入地问了，冥界女神埃列什基伽勒，你是否加入了三女神同盟，意图毁灭苏美尔最后的要塞乌鲁克？” 　　哐——！ 　　金色光芒化作的长枪，插在了地上。 　　“三女神同盟？可是三女神同盟不是伊什塔尔——”樱忙问。 　　“伊什塔尔可没有能让人在睡梦中死去的本事，以她展现出的力量，让人被炸得四分五裂还差不多。”汐见抬起头，直面巨大的迦鲁拉灵身姿，“当你现身的那一刻我就确定了，你才是三女神同盟之一，冥界的女主人！库撒的市民也都是被你夺走了灵魂吧？” 　　“如此又如何？其他两柱女神，迟早也会进攻乌鲁克，我要抢在她们之前，夺走乌鲁克的大杯，将地上之人的灵魂，悉数收归冥界。”埃列什基伽勒反问，语气平淡而威严。 　　“身为库撒的守护神，却杀死自己守护的人们……这就是女神应该履行的责任吗？”汐见不满地质问。 　　迦鲁拉灵抓起插在地上的光枪，指向汐见的脑袋。 　　“这是我的选择，不容置疑。为你的无礼献出灵魂吧，人类。” 　　说完，那支枪再度刺向地面，脚下的神殿开始晃动，一道裂痕向着汐见的方向不断蔓延，并在他的脚下绽开，岩石化为尖刺，直奔汐见的身体。 　　“我意已决，我的影子挥剑而出！”樱果断地发动了虚数魔术。 　　影之魔力将岩石尖刺粉碎，抑制，使之无法再进一步。 　　“做得不错，但这里……还是让爸爸来打头阵。” 　　樱用魔术进行第一波防御，在汐见的预料之内，也给他争取了时间，一个足以让埃列什基伽勒也料不到的战术。 　　右手缓缓抬起，掌心有鲜血缓缓流出，滴落在神殿的地上。 　　这让埃列什基伽勒感到意外，她很确信自己的攻击并没能命中汐见，这个男人又如何会受伤。 　　“诞生吧。” 　　鲜血如同有自我意志一般，流入了地面的裂缝之中，随后以埃列什基伽勒制造的裂缝为中心，更多的裂缝蔓延开来。 　　不等她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细嫩的树苗从地下钻出，在顷刻之间，成长为两人合抱也抱不住的粗壮树木。 　　这些树木毫无规则地生长，蔓延，直逼埃列什基伽勒化身的迦鲁拉灵。 　　“树？” 　　原本对这场战斗有着绝对信心的埃列什基伽勒，在一瞬间乱了分寸。 　　绝不可能存在生命，绝不可能有生命诞生的冥界，怎么会长出如此茂盛的树木？ 　　还不止是一棵树，而是一片野蛮生长的密林，纵使枝繁叶茂到让人看不清那之中的几人。 　　纵然这些树干蜿蜒曲折，毫无美感可言，甚至无法当做修建房屋的建材， 　　埃列什基伽勒仍然不可避免地在出现了失神。 　　生命，蓬勃生长的生命。 　　坚实粗糙的树干、绿意盎然的枝叶，还有冥界的风吹过时，树梢摇曳的沙沙声。 　　那是冥界，这个死之国度从未有过，也不可能有的东西。 　　“大意了啊，埃列什基伽勒。” 　　汐见的声音将她唤回现实，短短数秒，这些树木已经占据了她的神殿，逼近到以迦鲁拉灵身姿现身的她面前，将其围绕、包裹其中。 　　“唔——” 　　埃列什基伽勒试图用枪斩断这些繁茂到碍事的树木，却又于心不忍。 　　当然，她也暂时无法做到。 　　树木并非野蛮生长，而是带有某个目的地延伸，纵然化身为迦鲁拉灵，埃列什基伽勒也存在着实体。 　　她的身体的双手被树枝缠绕，使不上力气……或者说明白只要用力，就会听到树枝断裂的声音。 　　枝叶掩映之下，前一刻还气势汹汹地要处置这几人的她，此刻却成了囚徒。 　　“不要动，否则朱枪就会贯穿你的心脏，就算是冥界女神，被这把枪刺穿心脏，也不会很轻松吧？”汐见用枪指着迦鲁拉灵。 　　他本来还有些疑惑，为什么埃列什基伽勒会忽然在战斗中分心，以为是对方的缓兵之计，故意削减他们的警戒心，然后顺势发动反击。 　　“因为……只要动手，这些树就会被损坏……” 　　迦鲁拉灵倏地化作雾气消散，汐见急忙后退拉开距离，以为这雾有毒，但却发现是他想多了。 　　埃列什基伽勒显出了自己的真身，金发少女站在树林下，无言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该不会……” 　　汐见暗暗嘀咕。 　　师父说过，只有『死』的国度里，『生』是无比珍贵的东西。 　　即在这比凯尔特神话更加遥远的神代，也依旧没有区别。 　　但就算如此，汐见也仍然保持警惕。 　　这里是埃列什基伽勒的冥界，她如果想的话，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让他们陷入苦战。 　　如果还有和平解决的可能性的话—— 　　他决定改变方针。 　　啪、啪、啪。 　　汐见站在向前弯曲的树干上，连续拍了三次手。 　　“咦？” 　　埃列什基伽勒再一次惊讶了，以那些撕裂大地的树根处为中心，翠绿青葱的颜色向前蔓延，没过了她的双脚，坚硬的神殿地面啥时间变得柔软起来。 　　那是及脚踝深的柔软草坪。 　　“骗人……为什么还能……”埃列什基伽勒恍惚地跪下去。 　　草地松软的触感让她的精神松弛下去，甚至忘了那些人还在这里，大家刚刚剑拔弩张地开战。 　　繁花盛开。 　　回过神来的时候，埃列什基伽勒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足以淹没身体的花草之中，她却只是弯过一朵花，如痴如醉地嗅着香气，发出不像话的笑声。 　　“……就算带有幻术性质，堂堂冥界女神这就中招了……我刚才那么紧张是为了什么？” 　　汐见坐在枝干上，几近哑口无言。 　　拍着肩膀安慰他这份失望的斯卡哈，十分理解地点头。 　　“能忍住打滚的冲动，这位女神已经很了不起了。” 第三十四章 被蒙蔽的女神 　　稍后，埃列什基伽勒坐在花丛里，双手抱膝，大半张脸藏在并拢的双腿后面，满是掩饰不住的尴尬。 　　“总算冷静下来了，冥界的女主人？”汐见从树梢上起身离开，落在了埃列什基伽勒的面前，平和地询问。 　　埃列什基伽勒微微抬起眼，尴尬的眼神里闪烁着疑问：“你是什么人？从来没有听说过能在冥界做出这种事的家伙？” 　　她会这么问，完全是理所当然。 　　冥界，死之国度，否定『生』这个概念的境界。 　　一般人光是踏入冥界大门，就会被游荡在冥界里迦鲁拉灵发现，被那些亡灵吞噬掉生命力，成为冥界新的死者。 　　汐见一行人能够一路畅通无阻，也是因为他们散发着不属于常人的气势，迦鲁拉灵根本不敢在他们面前现身，它们本能地惧怕另一种层面的消亡。 　　“那当然是……权能了，女神埃列什基伽勒，你应该很清楚吧。”斯卡哈靠在树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权能？一个人类怎么可能——”埃列什基伽勒瞪大了眼睛，稍微集中精神审视汐见，冷汗霎时间从颊边滑落，“……你这人，没有了『死』吗？” 　　“看上去是这样了。”汐见摊手，“本来的话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最初只是在影之国出于求知欲，做了禁忌的尝试——” 　　“影之国……”埃列什基伽勒知道那个地方。 　　其他神话里等同于冥界的存在，尽管远晚于这个时代，但在这个特异点再度降临的她，却得到了与之相关的些许知识。 　　她这时才发现，那边的紫色长发女性，有着与自己相近的某种气质。 　　“你我姑且是肩负着相似职责之人。”斯卡哈轻松地招手，“吾名为斯卡哈，影之国的女王，如今正以个人的名义，协助着在迦勒底爱徒处理人理烧却。顺带一提，站在你面前的人，就是我的爱徒。” 　　“……是吗。”埃列什基伽勒渐渐弄清楚了状况。 　　可就算这样，有些问题依旧没办法解答。 　　在冥界种出花这种事，并不是没有人做过。恩奇都生前也出于善意，尝试过这种行为，但最后却不出所料地失败了。 　　而眼前这个人，不仅跨过了她设置在冥界路上的七道门扉，还能在转瞬之间，创造出不可能在冥界生存下来的花草树木。 　　“那么——”汐见再度开口，“容我再问一次，是否你与我们只有敌对一条路？” 　　这句话提醒了埃列什基伽勒，她将这些人视为无礼之徒，然后爆发了战斗。 　　只是自己却在一招过后，因为幻术短暂丧失了战斗意志，还做出非常丢面子的行为。 　　照理说，她应该为了自己的尊严，站起来继续战斗，拼上自己的性命，将目睹了刚才那一幕的几人悉数斩杀在冥界，让这件事成为永远的秘密。 　　可她犹豫了。 　　“如果我说……要继续开战的话，你打算怎么办？”埃列什基伽勒试探着开口。 　　汐见的手在身前滑过一道圆弧，火焰自他手中燃烧起来。 　　“那我们自然也不会畏惧，事关生存，你又是三女神同盟之一，就算焚尽冥界，我们也不会投降。” 　　他的态度无比鲜明，毫无疑问，只要冥界女神说要继续打，这里就会化作一片火海。 　　“等等等等等一下！你这个人未免太粗暴了吧！你打算把这片树林、这片草地、这些花全都烧成灰吗！”埃列什基伽勒慌了神。 　　“那么怎么办？”汐见问，“决定权在你。” 　　埃列什基伽勒不惧怕战斗，但她实在可惜这片不知能存在多久的植物园，自己还没疼爱够，就要化为一片火海。 　　不管输赢，事后她都会难受得睡不着觉。 　　“行吧，就当我是被你们威胁住了。”埃列什基伽勒忽然想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决定顺坡下，她换了个端正的坐姿，“有什么事坐下来说，实在没办法沟通的话，再打起来也不迟。” 　　一直在汐见身后举着魔杖全身心备战的樱，这才松了口气。 　　她们三人也走了过来，和汐见一起坐在了花丛里，准备跟这位冥界女主人谈谈。 　　“第一个问题，你加入三女神同盟，意图毁灭乌鲁克的原因是什么？信奉你的库撒已经变成了死城，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汐见问。 　　“先前我应该已经说清楚了才对……算了，那我就再重复一遍，我们三女神同盟并不是什么攻守同盟，而是竞争同盟，最先进军乌鲁克，将那座城市毁灭，得到乌鲁克的大杯——” 　　“等一下，你说……乌鲁克的大杯？”汐见打断她的话语。 　　埃列什基伽勒一副无语的表情：“你不知道吗？乌鲁克的大杯，就在吉尔伽美什那家伙的宝库里，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圣杯。” 　　“不对。”摩根淡淡地否定。 　　“哪里不对？”埃列什基伽勒反问。 　　“特异点之所以能出现，是源于魔术王制造的圣杯之力。而制造出这个特异点的圣杯，更是由魔术王亲自送到这个时代来的。”樱这时候做出说明，“难道你不知道吗？” 　　“魔术王的圣杯，不就是吉尔伽美什的——”埃列什基伽勒迟疑地回答。 　　而后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疏忽。 　　“看样子，这个时代并不止存在一个圣杯。”斯卡哈笑了，“吉尔伽美什王原本就持有的乌鲁克的大杯，以及制造了这个特异点的，真正的魔术王圣杯。” 　　埃列什基伽勒瞪大了眼睛，质问几人：“难道说我……不，我们三女神同盟全都被骗了？” 　　“说到底，到底是谁告诉你们，乌鲁克的大杯就是魔术王的圣杯？”汐见发现了转机。 　　如果能够让埃列什基伽勒相信他们并没有撒谎，三女神同盟就能不攻自破，从而逐个瓦解。 　　“金固。”埃列什基伽勒道出了一个名字，“就是那个跟恩奇都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你们应该见过了吧？” 　　汐见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那么答案显而易见了，对女神埃列什基伽勒说谎之人，就是那个冒牌恩奇都——金固。” 第三十五章 驱虎吞狼之计 　　金固，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统领提亚马特孩子们的神明，同时也是提亚马特之子。 　　那个伪恩奇都的真名，正是这个名字。 　　“证据呢？” 　　对于汐见的指控，埃列什基伽勒提出质疑。 　　三女神同盟不是纸面上的东西，缔结同盟让她们背负了『束缚』。 　　“证据就在我的脑海里。”汐见看向樱，“拜托了，樱。” 　　“明白了。”樱挪动身体，坐到冥界女神和汐见的中间，伸出双手，靠近两边的额头，“冒犯了，女神埃列什基伽勒。” 　　将记忆共享出来的魔术。 　　记忆造假并不难，但不同于幻术，骗人容易，骗过神灵则难于登天，因为神的眼睛可以看见灵魂的存在形式。 　　再出色的谎言也无法掩饰灵魂的真伪。 　　将几天前，在波斯湾海岸与金固死战的记忆分享出来后，埃列什基伽勒的出离了愤怒。 　　魔术王的圣杯就在金固身体里，那家伙却总是大言不惭地告诉她们，要想得到圣杯就必须摧毁乌鲁克，从吉尔伽美什手中夺走乌鲁克大杯。 　　“……那个家伙！真是把我们骗得团团转！”埃列什基伽勒气得想砸东西。 　　但周围都是花朵，她可谓是有气没地方撒。 　　“别这么生气，冥界的女主人。”摩根好整以暇地劝了一句，“比起在这里无谓地发怒，不如想想要怎么办，才能惩罚欺瞒女神的家伙。” 　　“那你说要怎么办嘛！”埃列什基伽勒再度崩盘，没了刚才的风度，她发起火来的时候，看着更像远坂凛了。 　　——即便有一头远坂凛没有的金发。 　　“比如……”汐见脸上升起狡黠的笑，“退出三女神同盟，转为协助我们修复人理？” 　　然后，埃列什基伽勒又冷静了下去，她无力地垂下肩膀，指尖无限爱怜地触摸脚边的花朵：“不可能的。当初订立同盟的时候，我们三个女神缔结了『束缚』，决不允许互相攻击，一旦有谁违背了束缚，就会遭受天罚，被彻底剥夺神性后消失。” 　　“『束缚』，很魔术师的做法嘛。”斯卡哈说。 　　“只是不允许互相攻击吗？”汐见却眯了眯眼。 　　“嗯，仅此而已。除此之外，不管我们三个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只要能毁灭乌鲁克，就能够得到圣杯。”埃列什基伽勒点点头。 　　“怎么个进攻法？” 　　“亲自对彼此的领地发动攻击。” 　　汐见笑了出来：“那就不要互相攻击就好了。你只要接受我们的交涉，不再进攻乌鲁克，并在『束缚』允许的范围内，提供方便就足够了。” 　　“诶？”埃列什基伽勒愣住了。 　　“别这么吃惊，吾夫的意思很简单，他现在需要的不是杀死同盟的三个女神，而是打算瓦解掉同盟，降低乌鲁克所需要面对的压力。”摩根补充说明，“你只需要提供另外两名女神身份情报就够了。” 　　很合理的要求，埃列什基伽勒也觉得可以接受，她恨不得现在就把金固抓进冥界，把能用的刑罚都用一遍。 　　可惜自己无法离开冥界，也就没那个机会。 　　“听、听上去也没错，不过就这么答应，对我来说好处不明显。”埃列什基伽勒试图讨价还价。 　　她额外的要求其实也不高，只要能够让这片植物园一直存在于冥界，直到特异点被修复为止，就足够了。 　　“据我对你们的神话了解，你和你的妹妹，女神伊什塔尔是一体两面，现在更是共用一柱神性，对吧？”汐见却这么说。 　　“是这样没错。伊什塔尔被召唤的同时，我也被召唤了出来。” 　　“那为什么只有她能够在外界以附身人类的方式活动，你却只能留在冥界？”汐见试探着问。 　　“也不全是这样。那人类的身体，白天属于伊什塔尔，但到了夜晚我就可以随时使用那具身体活动。”埃列什基伽勒不明白汐见为何问这个，“这是我们各自作为女神的性质决定的。” 　　“那么，如果我们能帮你封印伊什塔尔的人格，让你在白天也能以那具身体的身份自由活动，这个交换条件如何？”汐见说。 　　“诶——？” 　　埃列什基伽勒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然而这只是汐见一石二鸟的计策，他知道吉尔伽美什的传说，所以对伊什塔尔有着相当程度的不信任和戒备。 　　相较之下，这边的冥界女神反而没太多恶名，可信任程度要高那么一点。 　　借力打力让埃列什基伽勒来压制伊什塔尔的人格，还能顺便减少后者带给乌鲁克的损失。 　　“这种事，能做到吗？你们只是人类和妖精，有办法封印女神？”埃列什基伽勒兴奋之余，还是不太敢信。 　　“如果你能够在占据那具身体期间协助我们，封印就能顺利完成。”摩根开口了，“不巧的是，我对于封印神灵的魔术，还是有一点研究。” 　　“我要怎么相信你们不会趁着我睡着的时候，将我也封印了？” 　　斯卡哈不禁失笑：“难道在你以那具身体活动期间，神格和力量都无法使用，会眼睁睁地被封印？” 　　“……” 　　这下埃列什基伽勒彻底沉默了。 　　在外界活动时，她的力量虽然不及冥界这么绝对，却也不会比伊什塔尔差。 　　“你还有顾虑的时间，我们要先返回地上找东西去了。”汐见从花丛里起身，态度冷静，“交涉的条件已然说完，如何决断就看你了。如果你拒绝的话，下一次过来时，大家就真的不死不休了。” 　　看着几人要离去，埃列什基伽勒伸出手挽留，她还没拿到想要的东西。 　　“那个——” 　　“什么？”樱不解地问。 　　“这些……这些花草树木，你走掉之后，是不是就没了？”埃列什基伽勒扭捏着，抵着两手的食指指尖，小声委婉地暗示。 　　汐见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叶：“没那么简单。如果我不主动干涉，这些东西也就能维持一年左右。” 　　“一年？！” 　　埃列什基伽勒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并稍稍庆幸自己没主动多嘴提要求。 　　眼前的这片风景，完全就是白送的嘛！ 第三十六章 送货上门 　　“再离开之前，我能问最后一件事吗，埃列什基伽勒？” 　　目送着即将穿过林木，踏上离开冥界道路的几人，正打算躺在那比杜木兹羊毛还柔软的草地上，好好享受一番的冥界女神，听到汐见这句话，不禁猛地绷紧身体，维持端坐的模样。 　　不管威严还剩多少，至少姿态还得保持住。 　　“什么事啊，如果在我可以回答的范围，尽管问吧？是需要三女神同盟另外两柱的情报吗？”她摆出完美的笑容。 　　“那个不急，等完成了约定的事再讨要也不迟。”汐见微微侧身，走在他前面的三人也这时回头，“我听吉尔伽美什说，他在恩奇都死后，将挚友埋葬在了冥界，由你保管遗体来着。” 　　“是这样没错……恩奇都的遗体我记得埋在半路的某个地方。”埃列什基伽勒抬起手，一点幽火升起，穿过枝叶飞向上方，“你们跟着这点灯火，就能找到那个地方。” 　　这也是埃列什基伽勒并未想过确认的事情。 　　当她看到那个长得跟恩奇都一样的金固之时，以为是仿造恩奇都制作的人偶。 　　现在汐见这么一问，埃列什基伽勒也忽然意识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是吗。” 　　了解到本次外出调查所需要的第二条情报后，汐见便不再逗留，与她们一起沿着道路离开了冥界。 　　途中，几人调查了埋葬恩奇都的地点，那里留下了一个极为明显的大坑。 　　毫无疑问，并不是盗走遗体的人忘了掩埋，而是知道迟早会被人调查，索性懒得掩藏。 　　“如此一来，答案就很明确了。恩奇都的遗体被盗走之后，内部填入圣杯作为破格的魔力炉心，新生成为了金固。” 　　在脱离冥界的时候，汐见跟大家总结了眼下的现状。 　　“恩奇都的遗体被盗，那么失踪的吉尔伽美什，多半也跟他有关了。”摩根说。 　　“如何呢，只有找到那个叫金固的家伙打探，才能判断是否如此。”斯卡哈摊手，“对方知道自己暴露了圣杯和魔神柱的力量，仍旧没办法迅速歼灭我们和乌鲁克，恐怕不会在轻易单独现身。” 　　汐见对此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总之接下来，我们先彻底确认一遍库撒市内，看看——” 　　回到地面后，那个让几人掉下去的大洞早已不见，外面的天色已经接近黄昏。 　　但让汐见打住话头的不是时间，而可能是他们一直在找的东西。 　　一块写满楔形文字的黏土板，就那么被随意地丢在道路一侧，挨着某间破败的房屋。 　　难道是他们此前寻找东西的时候看漏了？ 　　不，更像是什么人知道下落，并主动丢在这里。 　　汐见狐疑地走过去，将黏土板捡起来，是不是天命黏土板还不好说，但至少那上面散发着非比寻常的气息，需要带回去让吉尔伽美什确认。 　　他和樱的通信器，这时忽然急促地响起。 　　接通之后，传来了罗玛尼焦急的声音。 　　“汐见！你们几个都没事吧！刚才你们的生命体征消失了一段时间！我还以为你们遇到了敌袭！”罗玛尼说。 　　“不，我们只是——”汐见了然，正要解释。 　　估计是因为在没有打招呼的情况下，就擅自进入了冥界，让迦勒底的雷达产生了误判。 　　可惜现状并没有给他们太多犹豫的时间。 　　“状况等会儿再解释，来了！”樱冲了出去，跟摩根一起张开了魔力障壁。 　　随后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便落在了障壁上，汐见不得不迅速退至防御范围内，避免被爆炸卷入。 　　他抬手对魔力障壁予以支援，并抬头看去。 　　“灵基反应！是女神伊什塔尔！”罗玛尼通报道。 　　汐见不禁一愣。 　　“你们向牧场主们打听了我对吧？这就是惩罚！”伊什塔尔看上去十分恼怒，“竟然想调查女神的假期，粗神经也要有个限度吧？！” 　　然后因为被人调查自己造成的损害，就跑出来反咬一口。 　　这让汐见很想问到底谁更粗神经。 　　不过这都是无意义的辩论。 　　如今已是黄昏时刻，用不了多久太阳就会完全落山。 　　与伊什塔尔共有神性的埃列什基伽勒，差不多也应该察觉到了时间变化。 　　本来汐见还以为要休整一夜，然后才能前往灵峰艾比夫山的神殿，履行跟埃列什基伽勒约定的事情。 　　现在『交涉内容』自己送上门，就算是汐见，也情不自禁浮现出出狡猾的笑来。 　　“你所谓的假期，就是对无辜牧民的牧场大肆破坏，然后掠夺他们的钱财吗？”汐见摸出卢恩石，捏在手心。 　　“收取钱财作为金钱报酬很正常啊！如果免费救助人类，他们就会迅速堕落。”伊什塔尔理直气壮地辩解。 　　“还真是高高在上呢。”摩根冷冷地评价，“果然神灵都是一丘之貉。” 　　“哦？那就让你见识一下高高在上的神灵，拿出真本事来有多可怕！” 　　伊什塔尔举起右手，食指与拇指伸出，模拟呈手枪的形状，但却不是要从手中发射魔弹，而是她身后悬浮的巨弓蓄积着能量。 　　天船玛安娜，既能够载着伊什塔尔飞行，也能够作为武器，压缩装填金星这一概念后发射。 　　是神代顶级的概念武装之一。 　　说话间，宛如陨石般的巨大魔弹发射出来，尽管没能摧毁障壁，却也将街道四周的房屋彻底夷为平地。 　　“有意思！本来只是想小小地教训你们一下，既然如此，那我也拿出一点真本——” 　　伊什塔尔发现吃了自己的攻击后，这群人毫发无伤。 　　她本来因为那个紫头发的女孩，还有些放不开手脚，这下发现他们比看上去更能抗，顿时更加起劲，就要发动更大规模的攻击。 　　一颗小石子却飞到了她的眼前，让伊什塔尔话没说完就是一愣。 　　“诶？” 　　写有卢恩的石子骤然爆炸，造成的伤害连她的对魔力都无法贯穿，但却严重干扰了视线。 　　到底是神灵，短短几秒便适应了强光，恢复了视力。 　　然后她就看到汐见跳到了面前。 第三十七章 晚安，金星女神 　　汐见的红色朱枪，划过一道锐利的圆弧，与天船玛安娜相互撞击，迸发出夺目的火花。 　　“唔……！” 　　避开了枪刃对身体的直击，但武器相撞的巨大冲击，让操纵天船的伊什塔尔，险些短暂失去对武器的掌控。 　　一个人类竟然有怪物一样的蛮力，简直不可理喻！ 　　而且更要命的是，这个人类能够悬浮在天空。 　　“天空是我的领域，人类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地上！” 　　身为天之女神，天空是她绝对的骄傲，汐见的行为无疑践踏了她的尊严。 　　天船在伊什塔尔手中飞速旋转，化作比泥头车更加凶猛的弹头撞向这个人类。 　　“我说你……根本不擅长战斗吧？只能依靠压倒性的力量欺负一般的对手？” 　　汐见向后倒下，以下坠的方式，躲开天船迎面攻击时，他云淡风轻地反问。 　　“少得意忘形！” 　　眼看攻击落空，伊什塔尔立刻刹车，操纵着天船，与自己的身体一同旋转。 　　金色的魔力汇聚成锋利的光刃，向下朝汐见的身体切割而去。 　　短短两个来回过后，她就被汐见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忘了他还有三个同伴这一事实。 　　所以旋转的光刃尚未靠近，就被青色的魔枪轰击。 　　“唔——！” 　　伊什塔尔发出更加沉重的吃痛声，她在空中调整姿态，看清楚了攻击的来源。 　　她才看到，摩根也同样飞到了天上，趁着伊什塔尔被吸引注意力的瞬间，使用了能够突破对魔力的魔术。 　　而且这青色的魔枪并非只有一道，接二连三，精准地保留了让伊什塔尔反应，却又无法彻底反应的间隔。 　　一连串的爆炸，尽管没能彻底对伊什塔尔造成致命伤，却也让她无法维持在天空飞行的状态，向地面坠落下去。 　　在坠地前的一瞬间，伊什塔尔再度挣扎着翻身，重新悬浮起来准备向天上的两人进攻。 　　嗖—— 　　冰冷的朱枪抵在了她的脑后，只要轻轻一推，就能刺穿喉咙。 　　“将军了，女神伊什塔尔。”斯卡哈说。， 　　“……这股不舒服的感觉……弑神之力……”伊什塔尔没有回头，“你是杀过神的英灵吗？” 　　“谈不上英灵，现在不过是个死不了的女人而已。”斯卡哈谦和一笑。 　　汐见和摩根缓缓落地，与樱一起朝这边走来，将伊什塔尔包围了起来。 　　有一件事伊什塔尔必须承认，那就是她的确不是精于战斗的类型，毕竟自己司掌的东西里面也不包括战争，而是仅仅只有胜利的结果。 　　摩根勾了勾手指，锁链从虚空中伸出，缠绕在伊什塔尔身上。 　　并非天之锁那般对神性有着极致的压制力，却也附着了不简单的束缚魔术，被动地接受捆缚的伊什塔尔，也无法立刻挣脱出来。 　　“打算做什么？把我绑起来——” 　　伊什塔尔面色不善，盯着这几个人，她刚要开口质问，声音就戛然而止。 　　片刻之后，她再度抬起头，一脸轻松，毫无敌意。 　　“哎呀，已经天黑了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早上好——” 『伊什塔尔』的语气发生细微变化，然后和蔼地跟四人打招呼，却又发先自己状况十分不妙，“等一下！为什么我会被你们绑在这里！不是说好了合作的吗！” 　　听到这话，汐见微微地抬眉，他用征询的目光看向摩根，她也顿时失笑，手一挥就解除了锁链。 　　“这语气，现在是你在主导这具身体了吧，埃列什基伽勒？”汐见抱着手臂，坐在一旁的残垣断壁上。 　　“差不多是这么一回事，不过你们几个的运气也太差了吧？刚离开冥界就被伊什塔尔盯上？”埃列什基伽勒似乎为了明确自己的身份，这具身体的头发一眨眼就变成了金色，“也不对……对上了伊什塔尔还能把她活捉，等到我控制这具身体……” 　　冥界女神暗暗打了个寒战。 　　她可能低估了这些人的实力，如果在冥界开战，恐怕自己也不能说绝对能赢。 　　光是汐见那超出规则范围的权能，就很不简单了。 　　幸好没打起来。 　　幸好这些人还想着和平解决。 　　“不如说运气比较好，我们本来是打算离开库撒后休整一夜，再前往艾比夫山的神殿对峙伊什塔尔。”斯卡哈摆摆手，“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伊什塔尔自己送上门来，就让我们履行你先前与吾之爱徒的交涉吧？” 　　“……这个……”埃列什基伽勒略微犹豫。 　　她与伊什塔尔之间关系很复杂，不是好与坏能够简单定论的东西。 　　两者本就是姐妹。 　　姐姐却只能永远孤独地镇守冥界，妹妹却能自由地在天地间翱翔，肆意妄为。 　　埃列什基伽勒也嫉妒着伊什塔尔的这份自由。 　　如今以这种形式取得了对伊什塔尔身体的掌控，也是因为妹妹曾经闯入冥界，被她用利刃贯穿身体，夺走了权能后又归还时订立的约束。 　　“还有犹豫的话，我们可以多给你一点时间。”摩根说，“不过伊什塔尔我们会捉回乌鲁克。至于乌鲁克的王会怎么处置她，就不是我们会干涉的范围了。” 　　“……没那个必要……” 　　对于已经到了眼前的机会，埃列什基伽勒并不打算放弃，只是忽然有点同情伊什塔尔罢了。 　　“那么——”汐见对摩根点点头，“那么就让吾妻为你设置束缚吧，如此一来就能彻底压制伊什塔尔的神格，让她彻底陷入沉睡。如此一来，美索不达米亚最后的女神，就只剩下你了。” 　　“最后的……女神……”埃列什基伽勒轻声复述，她知道这个称呼此刻的重量。 　　“没想到竟然进入冥界，然后跟那里的女神订立盟约，去对付另一个女神？！”罗玛尼又惊又喜，“真是喜欢做危险的事啊你！” 　　“不过是顺水推舟，女神伊什塔尔也好，三女神同盟也好，要保护乌鲁克，解决这个特异点，就必须想办法处置这些问题。” 　　汐见望着并不能看见的密林方向，语气毫不轻松。 　　“如果另外两柱女神，也能这么和平解决，就简单了。” 第三十八章 返程 　　“所以真的决定好了吗，埃列什基伽勒？你真的要跟我们一起返回乌鲁克，面见月之王？” 　　汐见坐在马车前面这样发问时，他正将手里的缰绳交给摩根。 　　斯卡哈和樱坐在后面的车厢里休息。 　　现在是第二天的清晨，他们现在正逐渐远离库撒，准备芦苇原，返回乌鲁克城内，汇报此次出行的成果。 　　“现在已经天亮了，但是我能感觉到伊什塔尔还在沉睡……你们的封印非常有效。”埃列什基伽勒坐在玛安娜上，以相同的速度跟随着马车，“既然你们已经兑现了最初许下的承诺，身为女神，我也应该有点表示才对。” 　　如她此前所说，因为共用神性和这具身体，冥界女神能够自如地使用伊什塔尔的一切力量。 　　“还真是守规矩。”斯卡哈倚在车窗边，“比起肆意妄为的伊什塔尔而言，确实要好很多。” 　　“是、是吗……”埃列什基伽勒降低高度，有点开心地应和。 　　她有点庆幸遇上的是这群人，他们不仅丝毫不觉得她可怕，反而无论何时都能泰然处之。 　　——当然，当埃列什基伽勒提出同行，而不是先一步或者晚点再赶到乌鲁克时，她发觉摩根和斯卡哈有那么一点不满。 　　“那么容我确认一下情况吧，虽说是神灵。但现在的你和伊什塔尔，都是以人类身体为基础的拟似从者，对吗？”樱这时候发问。 　　“是的，本来像我们这样的神灵不可能成为从者，说到底，只能作为拟似从者成立。”埃列什基伽勒点点头。 　　樱看着冥界女神：“所以被你附身的人类，怎么样了？已经死了吗？” 　　只提供合适的身体，然后让需要的灵魂和精神容纳进来，类似的情况，樱已经可以说屡见不鲜了。 　　既有失败的案例，也有成功的案例。 　　现在这么关心，也无非是这具身体与姐姐远坂凛太过相像。 　　“不太清楚，我是在伊什塔尔被召唤的稍后，降灵在这具身体上的。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身体的原主人并没有死。不过她的人格也不能浮出表面，则并不是像伊什塔尔现在这样睡着了。”埃列什基伽勒将现状娓娓道来，“就像伊什塔尔与身体主人的人格融合一样，我也在降灵的瞬间融合了。本来的话……我的性格要更加阴沉灰暗许多……可能根本没办法跟你们交涉。” 　　她说到最后，声音又低了下去。 　　某种意义上来说，对现在的埃列什基伽勒而言，现在这个状态，是无比真实的黄粱一梦。 　　“融合的程度呢？”摩根问。 　　“原主人三成，我们各自七成，然后形成了我和伊什塔尔两个人格。”埃列什基伽勒说。 　　樱看着这位女神：“所以……你们并没有身体原主人的记忆？” 　　“唔……基本上没有，毕竟说是融合，但主导者还是作为女神的我。”埃列什基伽勒大概猜到了樱为什么会这么问，“不过很奇怪呢，明明我是第一次见到你，却总感觉脖子后面痒痒的，你到底是什么人，樱？” 　　汐见这时缓缓开口：“如果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叫远坂凛，那她就是樱的亲姐姐。如果只是灵魂相似的前世，那就只是遥远的未来才会有关联的存在。” 　　“妹妹？”埃列什基伽勒惊讶地捂着嘴。 　　她跟伊什塔尔是姐妹，但两人外在的部分大体相似，而樱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感觉。 　　“这个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了。”埃列什基伽勒有点尴尬地解释，“召唤我的巫女们，在我降灵的时候，她们的灵魂就去了冥界……” 　　不过原本就是那些巫女祈求拯救，而冥界女神拯救她们的唯一方法，就是将这些人带走。 　　“而且这件事都过去半年了，我也没办法回答你们，身体的原主人到底是谁。”埃列什基伽勒难为情地补充。 　　“是吗……” 　　樱靠在马车车厢内，不再探出头来看外面，一个人在那里沉思。 　　空气稍微凝滞，谁都看得出樱在担心姐姐的下落，到底是被人理烧却卷入，还是说出于某些原因，流落到了这个特异点，眼下完全没有眉目。 　　然后，为了打破这份沉默，也是因为不习惯，他们很自然地一句话都不说，埃列什基伽勒决定转换话题： 　　“那、那个……作为合作的回礼，虽然我对另外两柱女神并不完全了解，但也还是能够告诉你们一点有用的东西。” 　　“请讲。”汐见点点头，表示会洗耳恭听。 　　“首先是如今对乌鲁克北部城墙发起进攻的魔兽，全都是由更北部神殿内的魔兽女神，亲自创造的存在。不过应该是由于某些我也不知道的原因，魔兽虽然很多，却也无法昼夜不停地进攻，填补被防卫军斩杀后的消耗。” 　　“看出来了，所以魔术王派遣了魔神柱，已经开始不定期与魔兽一同发起进攻。”汐见点头。 　　“那情况还真是不容乐观啊。”埃列什基伽勒发出叹息，“总之不管怎么样，你最好放弃跟魔兽女神交涉的想法。她比我更讨厌和憎恨人类，绝对不会停止杀戮和进攻。” 　　斯卡哈点点头应和：“那么，支配南部密林的女神呢，你又知道些什么？” 　　“按照路上你们提供的情况，进入了南部密林的你们，并没有见到支配密林的女神，我只能说她与我的文化圈完全不同，无法判断她对善恶的基准。另外，她的神殿所在的埃里都，保管着马尔杜克之斧。” 　　马尔杜克之斧，在苏美尔神话一些传说之中，战神马尔杜克就是用那把斧头，割开了原初母神提亚马特的喉咙，将她杀死后一分为二，化作美索不达米亚土地。 　　“马尔杜克……”汐见微微抬眉。 　　“有什么让你在意的吗？”摩根问。 　　“没，我只是想起来，马尔杜克的信仰一直持续到公元前七百年左右，巴比伦被亚述吞并后才逐渐消失。那之后这片大地上信仰的神……就是圣堂教会如今也在信奉的神。” 第三十九章 不容喘息 　　返程比去程的速度要快上很多，快马加鞭，仅仅用了一天的时间，便从库撒回到了乌鲁克。 　　为了不引起乌鲁克人的恐慌，埃列什基伽勒披上了斗篷，用兜帽遮住了面容，跟随他们进入乌鲁克。 　　入城之后，马车停在城墙内的军营处休整，准备更换拉车用的马。 　　“之前忘了问，为什么你要加入三女神同盟，毁灭美索不达米亚？” 　　等待和休息的这段时间，汐见看着在跟樱交流的埃列什基伽勒，他发出询问。 　　这个问题让对方吃了一惊，她低下头，脸藏在阴影下，表情并不分明。 　　“……我不能原谅现在的美索不达米亚。”她缓缓地开口，用低沉的声音，说出了本应该就此抛诸脑后，与迦勒底和乌鲁克合作，不去提及的真心话，“我不认同抛弃诸神，打算创造只属于自己的世界。” 　　“理由呢？”汐见不偏不倚，直直地追问。 　　“因为这样只有痛苦，人类无法逃离活着的痛苦与死亡的恐惧。想要原原本本地接受现实，却已经让知性成长过了头。”她说，“做到了这一点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不会死亡，是有多幸福的一件事才对。” 　　“……幸福。”汐见对此不置可否。 　　他看到的只有比其他人更坚韧的生命，以及可以更好地履行自己的责任，尽自己能做的一切。 　　“这里是神代，存在人类无法理解的东西。将诸多蛮不讲理、冷酷无情的东西，都归罪到神的身上，然后豁达度日。我相信这种方式是『善』。”埃列什基伽勒说，“迄今为止几千几万年，我都这么坚持过来了，所以才加入了同盟。” 　　“『善』……”汐见感到有些无奈，他不太想去试着共感神灵的价值观，却也仿佛看到了类似的东西，“简直就像安哥拉·曼纽呢，要作为『此世全部之恶』，承受人类全部的恶意吗？” 　　“不完全相同，却也有相似之处。我憎恨的不是人类，而是不需要神明的人类世界。”埃列什基伽勒说。 　　“也就是说，你从一开始就不是人类的敌人啊。”汐见终于理解了。 　　因为不是人类的敌人，当能够让她放下成见接受合作的人类出现，埃列什基伽勒会愿意尝试一下。 　　“你理解得很到位嘛，难怪能当樱的父亲。”埃列什基伽勒不轻不重地说。 　　显然，刚才在跟樱单独谈话的时候，樱也有大致与爸爸差不多的理解。 　　“有件事你也许不知道，魔术王也说过类似的话。他也对无法克服『死』的生命感到失望，所以才策划了人理烧却这场伟业。”汐见说。 　　“我不清楚魔术王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他能够让生命彻底摆脱死亡，从头开始创造这个星球……我其实是能理解的。”埃列什基伽勒叹了口气。 　　汐见哭笑不得：“也许你降灵在这个特异点，有着更深层次的必然性。” 　　“那或许就是『命运』一类的东西吧。”阿尔托莉雅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 　　他诧异地回过头去：“你不是在北部城墙……” 　　“魔神柱的攻势稍微减缓，魔兽们也停下了进攻的步伐。”阿尔托莉雅说，“我担心御主的安危，所以趁着你们入城的时候，过来看望一下。” 　　汐见他们一行进入冥界，发现异常并不只有迦勒底那边。 　　作为与汐见契约的从者，阿尔托莉雅也发觉与汐见失去了联络。 　　如果不是连通魔力的通路并未彻底断绝，阿尔托莉雅或许会真的认为汐见出了大问题，然后擅离职守前往库撒追查下落。 　　万幸断绝联系的时间并不算长，所以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只是进出了一趟冥界，我已经用念话跟你说明过了。”汐见歉意地解释，“不用特地跑过来。” 　　“东·斯塔利恩可以日行千里，从北部城墙到这里，也不过一眨眼的工夫。”阿尔托莉雅上前一步，用力反驳汐见的说法。 　　“……也是。”他意识到再争论下去，就显得有些不解风情，只能用眼神回应阿尔托莉雅的心意。 　　“既然已经确认御主无恙，我就先返回前线了。冥界的事情，等我换防回来之后，再向御主详细打听。”阿尔托莉雅清澈的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 　　“真是的……”汐见也只能如此轻笑一声。 　　他转过身来，发现埃列什基伽勒一副震惊的表情。 　　“你是怎么回事？你也是女神吧？而且还是尽头之塔的女神？你们迦勒底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真亏你一眼能认出来呢。”汐见也见怪不怪，咧嘴吐槽道。 　　同为神灵，当然能一眼看穿彼此的性质。 　　“现在的我只不过是一名从者，为了守望御主的前路，从理想乡移步此处，献上有限的力量而已。”阿尔托莉雅从容地向对方问候，“真名是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幸会，冥界的女神。” 　　“……幸会。”埃列什基伽勒露出勉强的笑容。 　　在她的认知范围内，尽头之塔的女神应该更加……无血无泪一点，但眼前的阿尔托莉雅却很有人情味。 　　——虽然自己也因为附身人类，某种意义上差不多。 　　“一闻到御主的味道，就从北部城墙策马赶来，你的鼻子是不是比你养过的猎犬还要敏锐啊，阿尔托莉雅？”摩根这时走过来，揶揄了一句。 　　“真是失礼，御主身上现在又没有——”阿尔托莉雅脸一红，刚想辩解。 　　一阵轰鸣声从乌鲁克的南门传来，顿时让他们没了说笑的气氛。 　　“什么情况？” 　　此刻位于东门的汐见，立刻跟迦勒底联络。 　　“不清楚，还在城内的所长和格蕾，已经向南门赶过去了！”罗玛尼迅速回复。 　　乌鲁克的精锐力量都集中在北部城墙，城内防卫力量反而有限。 　　不管是魔兽还是别的什么，攻城都会带来巨大的损害。 　　“没时间了，师父，麻烦你照看一下这边——！” 　　汐见伸出手去，按在阿尔托莉雅和摩根的肩上，狂风卷起，他带着两人从东门消失了。 第四十章 来去如风的羽蛇神（1） 　　因为特异点的异常状况，乌鲁克的城门并非始终敞开，而是有着固定的开门期间，有守城士兵负责检查进出的人。 　　除此之外的时间里则处于关闭状态，除非持有王或者祭祀长的印信，否则无法出入。 　　这也是为了应对少数顺利绕过北部魔兽战线，直奔乌鲁克而来的魔兽，采取的特殊策略。 　　现在是黄昏时刻，乌鲁克的守城士兵正如往常一样，在等待长官发出开门的命令，迎接从北部魔兽战线换防返回城内休整的军队。 　　结果城门却突然毫无征兆地遭受攻击，自称魁扎尔·科亚特尔的女人徒手打破了厚重的门，只身进入城内，城内防守的士兵完全不堪一击。 　　在她行进的路线上，有着近百名倒在地上的士兵。 　　“好嘞！一个（Uno）！两个（Dos）！三个（Tres）！” 　　砍瓜切菜一般，魁扎尔赤手空拳打死了一名又一名士兵，城内的卫队长官训练有素，立刻调集兵力，组成长枪阵，阻止有意前往神塔的这个女人。 　　“没用的！快退后！” 　　奥尔加玛丽在他们背后大声制止。 　　这时，魁扎尔已经跳了起来，那人类所不能及的跳跃能力，仅仅一眼就让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意识到，对手不是普通人。 　　魁扎尔将被打死的士兵扔向布阵拦截的士兵，看到同袍的遗体，这些士兵们的士气顿时受到不小的打击。 　　前排士兵本能地护住身体，却没有被跳起来向下踢击的魁扎尔命中。 　　魔术构成的障壁勉强抵挡这一击，却已经开裂，魁扎尔惊讶了一瞬，随后更加兴奋地舔了舔舌头，加重了脚上的力量。 　　障壁被压碎的瞬间，一记攻城锤命中了她的腹部，魁扎尔整个人被动改变了轨迹，身体撞向了一侧的民房，破损的墙壁卷起一阵烟尘。 　　“打中了！”亚德发出锐利的欢呼。 　　格蕾却并不乐观，她的确感觉到打中了，然而却完全没有杀伤敌人的实感。 　　果不其然，魁扎尔从烟尘中站起来，看上去毫发无伤，她略显满意地爽朗笑着： 　　“60分！相当不错的力量，就算在人类之中也是最顶尖的那种！你身上，有龙的气息呢！” 　　那是格蕾在第六特异点与狮子王的存在不受控地共鸣后，肉体因为传承仪式进一步趋近阿尔托莉雅，而获得的新力量——龙之因子。 　　如今也依旧留在身体里，只需要通过呼吸，就能不断生出魔力，在这个神代更是如虎添翼。 　　十日来在特异点的战斗，让格蕾更加确信这点，也更加有自信保护这里的人们。 　　然而魁扎尔不仅看穿了这点，身上还涌现出更加高昂的战意，让格蕾大感不妙。 　　“大家快点撤退！这里由我们来挡下！”她匆忙对身后的士兵们说。 　　“明白了！这里就交给两位了！异邦的客人！” 　　领头的士兵已经很清楚，魁扎尔不是他们可以匹敌的对手，自己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这些帮忙保卫乌鲁克人民的异邦客人分心。 　　“唔，从规则来说，交换选手是可以的，还是不可以的？”魁扎尔仿佛把这场进攻视作了对一种擂台，“虽然以我个人来说不允许的……但只要能让会场热闹起来，那就没关系了！” 　　“会场？”格蕾感到疑惑。 　　“毕竟我们不是为了杀死对方而战斗，而是为了给予人们勇气才战斗的嘛！” 　　说完，魁扎尔再度挑起，身体在半空中张开四肢，仿佛一个“大”字，她忽地蜷缩身体，抱着双膝高速翻转下落。 　　要来了！ 　　格蕾本能意识到不能硬拼：“亚德！盾牌！” 　　随后亚德瞬间变换了形态，化作一面宽大的盾牌，足以挡住格蕾整个身体。 　　轰——！ 　　巨大的冲击力让格蕾的手臂和双腿一阵发麻。 　　传说中，魁扎尔·科亚特尔能够驾驭飞龙，但就算没有这种相性的不利，格蕾也不能说可以拦住魁扎尔。 　　“格蕾！”奥尔加玛丽被爆风吹得站不稳脚跟，无力用魔术支援。 　　一击动摇了格蕾的守势，魁扎尔翻身后跳拉开距离，便抓住格蕾立足未稳的空挡冲上来。 　　“那么，接下来就用一百米高的投技分出胜负吧！”魁扎尔笑容灿烂而狰狞。 　　由衷的笑容，没有憎恨与敌意。 　　这是格蕾不能想象和理解的强大对手。 　　然而在魁扎尔的进攻路线上，另一道狂风平地而起，那是迥然不同的风向。 　　“哦呀？” 　　群鸦环绕的龙卷风并不足以拦下魁扎尔，但是从那之中刺出来朱红寒芒，却足以让魁扎尔暂时停下脚步侧身闪开朱枪的路线，并顺手擒住了枪头的下端。 　　“啧……” 　　几乎是凭借直觉，在抵达落脚点的瞬间刺出这一击，却完全落了空。 　　“不错呢！你的枪很威猛，大姐姐很喜欢！”魁扎尔的力量奇大无比，汐见无论怎么用力回撤，朱枪都纹丝不动，“跟我来一场热闹欢快的摔跤大赛吧！” 　　汐见并不答话，眼见朱枪抽不回来，他迅速翻转手腕，改变了架势。 　　『真理之雷』。 　　闪电顺着朱枪蔓延，缠绕了魁扎尔的身体。 　　“魔术……对吧？” 　　刺目的闪电过后，魁扎尔看着放开了朱枪退后的汐见，表情相当精彩。 　　她身上只是带着闪电侵袭过后的痕迹，整个人依旧可以说安然无恙。 　　“NICE电击！酥酥麻麻的呢！这么熟练地用魔术战斗！值得被我打败——” 　　话没说完，阿尔托莉雅从她的身后挥舞圣枪，她在汐见发动大魔术的时候，就来到了魁扎尔身后。 　　这一次，魁扎尔以夸张的下腰躲开了攻击，并顺手放开了朱枪。 　　汐见趁势收枪，而后枪出如龙，与阿尔托莉雅的枪芒交织在一起，朱红与纯白的光芒化作落网，直奔魁扎尔的身体。 　　眼看就要命中的攻击，却被轰的一声击退。 　　到刚才为止都赤手空拳的魁扎尔，终于拿出了武器。 　　那是一柄镶嵌了黑曜石作为刀刃的特殊武器，其名为马夸威特。 第四十一章 来去如风的羽蛇神（2） 　　马夸威特，阿兹特克文明的美洲虎战士一种专属兵器。 　　象征着战斗之神的魁扎尔自然拥有这样的武器，而且刀身不是通常的木棒，而是带有魔力的黄金。 　　刚刚与圣枪和朱枪交锋过后，汐见就注意到了，那武器虽然不是宝具，却也有着不输给宝具的性能。 　　“不错呢，竟然能逼着我拿出武器来~！所以你们做好觉悟了对吧~！” 　　魁扎尔拄着半人长的武器，露出恐怖的表情，她那一口锐利的牙齿，让这张脸充满了夜止儿啼的气势。 　　“你们小心！她既不是亚瑟王那样后天转变的神灵，也不是埃列什基伽勒那样的拟似神灵从者！”罗玛尼出声转告埃列什基伽勒提供的情报，“在你们面前的魁扎尔·科亚特尔，是最高级别的‘神灵’！” 　　“看上去的确如此。”阿尔托莉雅全神戒备。 　　自诞生时就已经完成的神灵，魁扎尔·科亚特尔，南美阿兹特克神话中至高神之一，其名字的含义便是“羽蛇神”，司掌文化与风的神。 　　出现在这里的无意只是她的分灵，却依旧不能小看。 　　“那边的女神，还有旁边的御主，让我们现在开始稍微害羞的……”魁扎尔指着阿尔托莉雅和汐见，“用肉体来对话吧~！” 　　换作其他任何女性这么说，都会被视为放荡乃至挑逗的言辞，唯独在羽蛇神口中，有着不同的意味。 　　在她价值观中的对话，便是毫无保留地战斗，直到一方彻底咽气为止。 　　放完话的魁扎尔，瞬间杀到两人面前，右手马夸威特，左手阿兹特克盾牌，明明被两面夹击，却完全没有左支右绌的窘迫。 　　羽蛇神越打越兴奋，嘴里不断地赞美着她的对手。 　　“好！非常好！非常棒！你们这样的对手大姐姐最喜欢了~！” 　　她举起盾牌挡住了阿尔托莉雅刺出的枪，右手的马夸威特砸在汐见的枪上，用饶有兴致的眼神盯着他。 　　“没想到人类最后的御主竟是如此的战士，人类还真是充满了无限可能呢~！” 　　“吾师斯卡哈，乃是教导了无数凯尔特战士的影之国女王！作为她的头号弟子，自然不能落后！” 　　咬着牙回应的汐见，并将压下来的马夸威特推了回去。 　　魁扎尔并未执着于立即压倒，因为摩根的魔术攻了过来。 　　明明是绝佳的突袭，却仍旧被对方找到间隙避开，这让摩根不禁皱眉。 　　速度快到不输给汐见，已经超出了她能够预测的范围。 　　“这里还有一位魔女~！” 　　用落空的魔术爆炸作为掩护，魁扎尔的进攻忽然调转方向，直取摩根。 　　“休想！” 　　红光一闪，识破了魁扎尔意图的汐见，先一步挡在摩根前面，将她打退。 　　双方再度拉开距离。 　　“明明我也没那么容易被打中。”摩根瞥向汐见的右手。 　　已经被震裂出血虎口，正在迅速愈合。 　　只是兵刃交击就有如此力量，或许魁扎尔·科亚特尔才是三女神同盟里最危险的一柱。 　　“精彩的配合，这就是最后的人类吗？”魁扎尔却忽然收起武器，开始鼓掌，“我开始期待跟你们一起来的其他人类是不是也一样了。” 　　她赞许地用目光扫过汐见和格蕾，似乎把他们当成了2016的人类标准。 　　“魁扎尔·科亚特尔，终于决定进攻乌鲁克了吗？”汐见感到很不正常。 　　密林的女神今天忽然对乌鲁克发起了突袭，属实出乎意料。 　　如果之后要同时面对两柱女神进攻，乌鲁克的压力将会继续增大。 　　“多余的问题呢，因为我本来就是为了杀害人类，才被母亲叫来的。”魁扎尔说，“只不过把太阳丢到地上烧光人类太无聊了，所以我决定无论面对什么对手，都要一个个仔细地杀掉，通过这种方式，来灭绝人类哦~！” 　　“就像……现在这样？”阿尔托莉雅眼角跳动。 　　“你也做过一样的事，应该能理解我的做法吧？”魁扎尔理所当然地对阿尔托莉雅说，“不过我不会动用权能，因为那样太累了。” 　　“不使用权能？”汐见提着枪，“如果不用权能，刚刚的交锋，你就已经浑身是伤了吧？” 　　压倒性的力量便是羽蛇神权能的象征之一。 　　“哎呀，被发现了吗？不过这就是考验哦，一直被溺爱是无法成长的，不足的部分，就用你们人类的勇气和智慧去弥补吧，像你们一直以来做过的那样？” 　　摩根冷笑一声：“真敢说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什么善神……不，你本来就是善神吧？” 　　“聪明~！”魁扎尔看着夕阳落山的天空，“今天只是过来打个招呼，毕竟你们已经拉拢了埃列什基伽勒，还把伊什塔尔关了起来，不是吗？听到这个消息，大姐姐也忍不住想看看是谁这么厉害了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埃列什基伽勒她们也从东门赶到了这里。 　　“不过埃列什基伽勒也没办法帮你们对付我，毕竟盟约的束缚，就算是我也没办法无视嘛！”她伸了个懒腰，“对吧？” 　　“本来也没打算跟你战斗，但如果只是提供一定程度的情报，让你跟这些人两败俱伤，乌鲁克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埃列什基伽勒落在了魁扎尔面前。 　　魁扎尔的表情再度变得非常恐怖：“不愧是冥界女神，想法充满了邪恶呢~！但是没有用的，我会一点点地消灭人类，不会给你剩下的~！” 　　“……会有那么顺利吗？就算是你，也会输的，还是早点放弃比较好，魁扎尔·科亚特尔。”埃列什基伽勒略微沉默后，这样告诉她。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看好这些人，看来他们相当讨你喜欢呢，埃列什基伽勒。”魁扎尔却只是如此回应。 　　然后她就做出了道别的宣言：“那么各位，Adios！从明天开始，太阳升起以后，我会再来打倒一百人的~！” 　　说完，羽蛇神猛地跳起来，落在飞来的翼龙背上，向南方密林方向飞走了。 第四十二章 虚假的杀戮 　　魁扎尔·科亚特尔一撤退，本来趁着大家不注意，背着大背篓收集战死士兵遗体的豹人，也忽然停下动作。 　　她嘴上则说着“虽然三女神同盟禁止互相攻击但是我不在禁止范围内就算库库尔会教训也要撤退”，就转身跑掉了，还召唤了一群豹头人身的战士，阻拦众人追击的脚步。 　　显然汐见他们 ，再加上埃列什基伽勒这么多人，就算是豹人也不想独自应战。 　　“看样子你跟过来是对的，马上就帮到忙了。”汐见收起枪，对埃列什基伽勒说。 　　埃列什基伽勒拉了拉兜帽，倾斜的帽檐遮住了右半边的脸。 　　“道谢之后再说吧……魁扎尔·科亚特尔杀了很多人。”她说着，缓缓走到最近的一名士兵遗体前蹲下去，“至少让这些人的灵魂先……” 　　冥界女神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让等着刚刚撤退的卫兵回来打扫战场，收敛遗体的汐见他们感到奇怪。 　　“怎么了？”汐见问。 　　“这些人……没有死？”埃列什基伽勒低声说。 　　她连忙起身，又挨个去检查其他看上去连伤痕都没有的战死士兵。 　　“这个人也是……这个也是……” 　　豹人的时间不够，只带走了一半不到的遗体，余下的遗体埃列什基伽勒挨个检查了一遍，最后得出了让所有人都吃惊的结论。 　　“你说魁扎尔·科亚特尔杀死的士兵，在被杀死的瞬间就复活了，只不过处在昏迷状态，要过一段时间才会醒？” 　　神塔的王宫内，岸波白野听完了汐见汇报的这个消息后，也惊讶得捂住了嘴。 　　“不是我发现的，是女神埃列什基伽勒。”汐见说。 　　西杜丽觉得十分奇怪：“如果不打算杀死乌鲁克的士兵，又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打进来——” 　　吉尔伽美什这时候补充：“刚才他们说过吧？自称豹人的神灵从者跟在魁扎尔·科亚特尔后面，将阵亡士兵的遗体都打算带走，不过因为那家伙撤退太快，才丢下了一半的遗体没能带走。” 　　“所以到底是——”西杜丽还没从士兵并未阵亡的事实中消化过来。 　　跟随汐见前来王宫的摩根说：“在乌尔的时候，豹人说过，那些被当作活祭送出去的男人，全都被送到了埃里都神殿做苦工。那么这些在被杀瞬间又被复活的乌鲁克士兵，结局也一样。” 　　魁扎尔·科亚特尔说着要毁灭乌鲁克，但却并不打算真的杀死所有乌鲁克人，她本来的计划应该是将这里的士兵杀死后又复活，制造出足够真实的战况，再让手下的豹人把未苏醒的遗体带回神殿。 　　等到士兵们醒过来之后，就不得不留在埃里都神殿做苦工。 　　“也就是人口拐卖？”白野露出十分微妙的表情。 　　“看上去是了。”摩根也不禁苦笑。 　　如此看来，魁扎尔·科亚特尔所说的“杀害人类”，看来另有隐情。 　　汐见如此思考过后，出声发表意见： 　　“可如果继续放任她来乌鲁克找麻烦，不仅城内的稳定会遭受破坏，还会让在魔兽战线奋战得 士兵担心后方的亲友，从而影响到士气，不能放着不管。” 　　忧心忡忡的西杜丽点头赞同：“工匠和士兵也都离开南市场了，这样一来，吉尔伽美什王引以为傲的秘密工程也——” 　　“秘密工程？”汐见感到意外。 　　“没什么，本王无法离开神塔去对付侵扰乌鲁克的魔兽和女神，只能待在宫殿里做点杂事解闷。”吉尔伽美什一副不打算公开的态度。 　　见状，汐见只好放弃追问。 　　反正如果吉尔伽美什真的别有用心，打算毁灭自己生前统治的乌鲁克，那不管结果如何，汐见都会觉得这一趟神代之行真是值回票价了。 　　“而且魁扎尔·科亚特尔还说了，明天日出之后，会再来杀一百人，就算知道并不会死，但如果再让豹人像今天这样带走遗体，城内的士兵很快就会捉襟见肘，没办法有效地维持城内防线。”宫廷魔术师梅莉也表达了无奈。 　　“那么辛苦你破例开启千里眼，看一看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状况怎么样？”罗玛尼借由通信，向梅莉发出恳求。 　　梅莉却满脸遗憾：“不行啦，罗曼同学~，那可是女神哦。女孩子很讨厌让人偷看的吧，而且还是神灵，我就算想看，恐怕只要看一眼就会被发现，然后就要遭殃了呢。对吧，女神埃列什基伽勒？” 　　“当然，对于做这种无礼之事的家伙，我至少要让那家伙的灵魂在冥界幽禁一万年。”埃列什基伽勒给出了自己的态度。 　　这是身为女神不可动摇、不可侵犯的尊严。 　　“看吧？惹女神发火还太早了，况且我现在的大部分魔力也用在了别的地方，就算想粉丝服务一下也没办法啦。”梅莉说。 　　“……唉，我倒是希望你能早告诉我千里眼的使用限制啦。”医生也很没辙，“所以到底怎么办，可能还得交给在现场的你来判断了，汐见。” 　　“原本就是这个打算，罗玛尼。”汐见知道这种事舍我其谁，“今晚先做好应对的准备，先避免她明天来袭给乌鲁克造成损失，我们再向乌尔南部的埃里都进发吧。” 　　白野这时候问：“对手从你们的报告来看，明显不像是埃列什基伽勒这么好沟通的类型，有什么办法可以对付她吗？” 　　“想法还有，不过具体行不行得通，只有在战场上确认了。”汐见取出天命泥板，“而且我们这次前往库撒调查，本就是为了找寻天命泥板。不管是冥界女神的合作，还是密林女神的来袭，全都是计划外的结果。” 　　尽管他拿出了泥板，但西杜丽并没有过来接，这让在场之人都感到奇怪。 　　“难道不是真货？”汐见问。 　　“是真是假很快就会分晓。”吉尔伽美什抬手，居高临下地指示，“只要是真货，触碰到泥板，上面就会显示触碰之人所需的信息，你来读吧，把手放在泥板上，随本王咏唱——” 第四十三章 天命泥板的记录 　　“曾有都市，曾有都市。天与地的连接处，Gil，空荡的原野。” 　　迟疑过后，汐见跟着吉尔伽美什提示，复诵了对方所告知的话语。 　　原本平平无奇的泥板，忽然迸发出无形的力量，将汐见的意识牵扯进去。 　　回过神来，汐见看到自己站在一片尸山血海之中。 　　在他眼前呈现的，乃是人世间最惨痛的光景，是这世上数不胜数的悲剧。 　　弑人之人，被弑之人。 　　无知之人，抛弃之人。 　　仇恨之人，嗤笑之人。 　　怨恨、误解、歧视、迫害、怜悯，人世间无处不在的残酷。 　　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纵然知道残酷到就连他也无法承受，汐见仍旧不曾挪开视线。 　　那时人类的一部分，同为人类，他不应逃避。 　　『人本非万能，所有人只能咽下苦水。重复着矛盾，苟且偷生。』 　　一个混沌又似曾相识的声音叙说。 　　『但万能的王不同，他有解决这些的能力，也有方法。拥有看穿过去与未来的千里眼，明明掌握了这世间所有的悲剧与悲伤，却仍旧毫无作为的王，只会笑的王。』 　　『若是无知倒也罢了，但明明知晓一切，却只是看着。我，发起了控诉！“您不想纠正这场悲剧吗？！明知这一切！却仍没有感觉吗”！』 　　『“不，不啊。并没有什么感觉”，王如此回答。』 　　『这个男人绝不能原谅，我们全部都这么想。』 　　『你们既求这事，不为自己求一物，也不求灭绝你们仇恨的王，单求愤怒可以听讼。』 　　『我就应允所求的，赐你们聪明智慧与力量，再无可以像你们的，你王也不可比。』 　　『……我等将动用所有时间，耗费所有资源，这正是我们——』 　　回过神来。 　　汐见看到自己仍旧站在神塔的宫殿里，王座与四周还是那些熟悉的人，他却感觉到自己的汗水湿透了后背。 　　“很遗憾，这里面记录的并非三女神相关的信息。”汐见再度示意西杜丽，将泥板交了出去，“我都记下来了，这东西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我手里了。” 　　“你都看到了什么？”白野问。 　　这也是其他人好奇的事情。 　　“不过是看到了魔术王的动机，他的愤怒与悲伤都十分正确，但这并不是他可以因此毁灭人类世界的理由。为了谋求更好的未来，而对当下的安宁露出獠牙，明明有着远超人类的智慧，却如此一意孤行……不过是让我坚定了要阻止魔术王的想法罢了。” 　　汐见摊了摊手。 　　“要报告的事情就是这些，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偏殿去休息了。” 　　然后，他就要带摩根转身离开。 　　“汐见先生，我之前拜托你们调查的那个——”白野在背后叫住了他，问出之前委托的另一件事。 　　“已经不见了。”汐见微微摇头。 　　“是吗……”白野叹了口气，有些不放心地看向吉尔伽美什。 　　“真是多此一举。” 　　吉尔伽美什并未发怒，仅仅这样淡淡表示了一句。 　　离开王宫，回到寝殿后。 　　汐见去了这间寝殿的浴场，这里早已有侍女准备好洒了花瓣的热水，坐进没过肩膀的热水里，他感觉连日奔波的劳累，也在瞬间一扫而空。 　　“你都看到了什么？”摩根用浴巾捂着胸口，在他身边坐下。 　　“不是已经说过了？”汐见无奈地笑。 　　摩根笑睨着他的脸：“只是看到了魔术王执行人理烧却的动机，你就会汗流浃背吗？”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汐见垂下眼帘，“不过对不起，我现在不能说。” 　　“理由呢？” 　　“因为魔术王并不知道，也没办法用眼睛看到这一点。他想必到现在都依旧对自己的伟业充满了必然成功的确信，而我，只是他不得不着手排除的障碍罢了。”汐见无心地掬起水来浇在身上，“或许这才是魔术王真正应该忌惮的地方。” 　　“那就不问了。”摩根很干脆地放弃了追问。 　　“你这么干脆我反而于心不安啊，明明其他事上你都没这么干脆。”汐见倾斜身体，靠在了摩根柔滑的香肩上。 　　摩根垂下眼帘：“你想说的话，我也可以听。” 　　“不管怎么讲，那个魔术王都是冒牌货，这一点毋庸置疑。”汐见说。 　　“众所周知……也不对，是只有你我知晓的事实。”摩根很满意这个说法，她捏着下巴。 　　汐见拈起贴在她锁骨上的花瓣，丢回了热水里：“那就继续瞒下去好了。反正我现在开始清楚魔术王可能的身份，也清楚人理烧却背后的东西了。” 　　“不用担心。吾夫一定可以解决人理烧却，我就是你能做到这一切的最好证明。”摩根在水中与汐见的手十指相扣。 　　“……我都快忘了这一点。”汐见也不禁失笑。 　　“那就先忘了吧，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忙，先好好休息一下。”摩根推了下汐见的身体。 　　他愣了下，重新坐直身体，想问她怎么了。 　　摩根却又拉着他的肩膀，让他向前仆倒，整张脸都埋在她充满弹性的胸脯里，花香混合着那股一向的冷香，汐见顿时觉得整个人的精神都无比放松。 　　“明明你也很辛苦，却在这里让我休息……” 　　“但现在是你的休息时间。”摩根的略显强硬的说，“而且，我最近也不怎么辛苦。” 　　“真的吗……”汐见担心她在逞强。 　　不过摩根对他向来是有一说一，绝不追求无谓的颜面，这话也就自然没有虚假。 　　“当然了，这也是对吾夫在冥界最后一道门扉前那番话，做出的一点犒赏。”摩根的手穿过头发，揉按头皮，“毕竟返程的时候冥界女神跟着，有些事不方便做。” 　　汐见却笑了：“那种取巧的回答，还以为你会生气。” 　　“都是摆在那里的事实，也没什么生气的必要。”摩根看得清楚，“而且，现在这会儿斯卡哈和阿尔托莉雅都不在，很合适。” 　　“……可我已经听到她们的脚步声了。”汐见闷闷地笑。 　　“到那时再说吧。” 　　然后，她让汐见在胸口把脸埋得更深了。 第四十四章 围魏救赵 　　翌日，天色未明。 　　汐见、摩根和阿尔托莉雅，便踏上了前往埃里都的旅程。 　　明明昨天魁扎尔·科亚特尔才说过，今天天亮之后，就会再度前往乌鲁克，杀死一百个人，现在却放下防守乌鲁克的任务，向着对方的大本营出发，让阿尔托莉雅有一点不解。 　　“御主，我们真的要这么直奔埃里都的魁扎尔·科亚特尔神殿吗？”阿尔托莉雅坐在车厢里，她扶着围栏，询问驾驶马车的汐见。 　　不等汐见回答，摩根就先揶揄了一句：“明明是从者，却没有圣杯赋予的知识吗？” 　　“什么意思？”阿尔托莉雅细长的眉毛蹙起，露出不满与疑惑交织的表情。 　　“围魏救赵，一个古老又经典的战例。”汐见说，“如果魁扎尔·科亚特尔如她说过，天亮之后要前往乌鲁克杀死一百名士兵，就意味着埃里都的防卫必然空虚。” 　　毕竟魁扎尔只负责战斗，回收那些被杀死的瞬间又复活的昏迷士兵，需要作为手下的豹人去执行。 　　如此一来，神殿这边就没有任何力量防守，不管是回收『马尔杜克之斧』，还是解救被关在埃里都的平民，都会变得无比轻松。 　　“也就是说我们要趁虚而入。”阿尔托莉雅露出思考的表情，“直接摧毁她的大本营？” 　　在她过去指挥的战争里，从来没有需要这种策略的时候，亚瑟王从来都是带领军队，从正面击败了一个又一个敌人，也就自然无法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是个意思。”汐见笑了出来，“摩根和你的宝具都是对城宝具，在平民撤离之后使用，应该能轻松将那里的神殿夷为平地。” 　　“只要关键的神殿被毁，魁扎尔·科亚特尔的力量就会削弱。”摩根补充道。 　　之所以魁扎尔·科亚特尔能够在异邦的土地上，保持如此之高的力量，无疑是在这边建立起了对她的信仰，也就是供奉她的神殿。 　　“可是……我们都离开了乌鲁克，那边的防卫——”阿尔托莉雅提出她的顾虑。 　　这个计策确实好，但如果乌鲁克先一步被击溃，这趟作战行动就会失去意义。 　　“姑且让北部城墙的一部分人返回乌鲁克，协助师父准备迎敌。”汐见说，“师父虽然没办法有效地杀死魁扎尔·科亚特尔这样位于『善』之顶点的善神，但让对方没办法随意杀人，却并不难。” 　　“最后一个问题，我们走在通往南部密林的这条大路上，甚至没有用魔术掩盖行踪，岂不是会暴露作战意图？” 　　阿尔托莉雅刚问完，就看见坐在汐见身边副驾的摩根，用食指缓缓指向天空。 　　初生的日光撕破了长夜，美索不达米亚平原迎来了新的一天。 　　随后，一道影子从天空划过，而后快速返回，悬停在他们马车的上空。 　　抬起头去，看清楚骑在翼龙背上的身影后，阿尔托莉雅几乎是一瞬间翻身跳下马车，抽出了圣剑准备迎敌。 　　“就是要暴露。”汐见一拉绳子，停下马车后抬起头，从容不迫地望着魁扎尔·科亚特尔笑，“只要动动脑子，就会知道我们现在打算前往埃里都神殿，断她的后路。” 　　所以就算魁扎尔·科亚特尔在这里开战，对汐见来说一样不亏。 　　如此一来乌鲁克面临的压力就会消失，又能重新将兵力集中在北部的魔兽战线，去应对那些永远杀不完的魔兽和魔神柱。 　　一旦将魁扎尔拖在平原上作战，斯卡哈便会带着驻扎在乌鲁克的从者，赶来此地驰援。 　　这名善神的战斗力极高，所以必须押上所有的力量。 　　而且—— 　　“虽然你们都是善良之人，但我却是恶哦。”摩根得意地看着阿尔托莉雅，“所以你们只需要协助吾夫，为我制造足够致命一击的机会就够了。” 　　“所以要开战吗？”阿尔托莉雅警惕着魁扎尔·科亚特尔。 　　昨天傍晚的战斗，她已经见识过了对方的力量，麻烦的程度不会比持有圣杯核心的金固小。 　　“不，她不会。”汐见眯了眯眼。 　　骑在翼龙上的魁扎尔·科亚特尔先是露出惊讶的表情，而后反应过来，旋即凶险地笑出来，并操纵翼龙转身返回了埃里都。 　　“撤退了？”阿尔托莉雅放松下来，却仍旧疑惑对方为什么不立刻开战。 　　“魁扎尔·科亚特尔，托尔特克的神官王，同时也是玛雅的征服王库库尔坎。”汐见平静地得出结论，“南美的各个神话都对战斗极为推崇，如果她已经察觉到我们此行的意图，比起在这种地方开战，肯定更愿意在自己的神殿前，来一场神圣的决战。” 　　阿尔托莉雅听到他这么说之后，顿时有些头疼：“那……御主现在这样，岂不是明晃晃的挑衅行为？” 　　对方在自己的大本营，做好了充分准备，迎接长途奔袭的他们，无疑是以逸待劳，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会变成前所未有的苦战。 　　“从乌鲁克前往埃里都的路程，对于美索不达米亚人而言，往返各需要两日。”汐见伸出手去，将阿尔托莉雅拉上马车，“我们就不急，照这个速度慢慢过去好了。” 　　“对方是神明，刻意放慢速度实施疲兵之计，未必能起到作用。”摩根提醒说。 　　“那至少能让我们不那么仓促，横竖都要打起来，自然还是准备充分了再过去。”汐见说着，调转马车，向着不远处长着几棵树的土坡而去。 　　他这样说完，还打了个哈欠。 　　“季节正好，天气正好，温度也恰到好处。”汐见打了个哈欠，“天不亮就出发……我昨晚上可是根本没睡好来着。” 　　摩根用微妙的眼神瞥向阿尔托莉雅：“那也不过是吾夫自作自受，让喂不饱的狮子回想起了食欲。” 　　“……唔……” 　　每到这种话题，阿尔托莉雅就会因为想不出措辞来争辩，然后因为不可辩驳的事实，而陷入难为情的沉默。 　　“总而言之——”汐见边笑边拖着长音，态度无比放松，“反正不打算今天就赶到，稍微放轻松，当作一次春游了吧。” 第四十五章 从容进军 　　正如汐见所说，从乌鲁克前往埃里都的道路并不艰险，零落的野生神代魔兽根本不足以 对他们这样的存在起到威胁。 　　驾驶着马车一路缓慢行进，时而调查荒野，时而在清澈的河边取水，时而寻找能够用来食用的动物与果实。 　　肥沃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养育了丰富的物产，就算没有任何补给，也能依靠从野外觅得的东西，维持超过一个月的生存活动。 　　当然，他们并不可能走那么久。 　　“你的意思是，不管是埃列什基伽勒，还是魁扎尔·科亚特尔，都并不想真的毁灭人类？” 　　从乌鲁克出发后的第三天清晨，在距离密林不过咫尺之遥的宿营地，阿尔托莉雅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汐见正用木梳帮她梳头，两人的闲聊中，她提及了自己对那两柱女神的看法。 　　“还记得前日在乌鲁克的战斗吗？魁扎尔·科亚特尔说过，『为了杀死人类，才被母亲叫来』。反过来想，杀死人类，是将她召唤到这片土地上的『母亲』的要求的事，而非她自身的愿望。”阿尔托莉雅说。 　　“杀死士兵又立刻复活，并将假死的遗体回收。”汐见觉得这种可能不是不存在，“那么埃列什基伽勒呢？她的确杀死了库撒的人类，把他们的灵魂收入了冥界——” 　　说到这里，汐见哑然失声，梳头的动作也停下来了，然后轮到阿尔托莉雅发出无奈的笑声。 　　“自己做过类似的事，所以才会第一时间明白对方的目的。”阿尔托莉雅说。 　　作为狮子王，将选中的人类灵魂作为资料，收纳到圣枪之中，永久地保存下去。这是她过去执行过的计划。 　　埃列什基伽勒也一样，她将库撒全部居民的灵魂，摄入了冥界，也是出于类似的目的。 　　这片大地终究会遭受毁灭，所以要将深爱的人类们保护起来。 　　“原来如此。”汐见心下了然，“不过就算她们都并不打算真心毁灭人类，才选择这么曲折的方式，魁扎尔·科亚特尔也不会像埃列什基伽勒那么好说话，战斗不可避免。” 　　阿尔托莉雅对此毫不意外：“不管是御主还是我，都做好了迎接一场恶战的准备，况且……况且……” 　　“魔力也充足到了多余的地步。”汐见放下梳子，改成用手帮她整理头发，“必要的时候，我会使用令咒。” 　　“……嗯，一切交给御主决断。” 　　因为话语不自觉陷入窘迫的她，在汐见的化解下，重新恢复了一贯的从容。 　　原本阿尔托莉雅的头发都是依靠魔力自行编织和固定，只是今早醒来后，他看到散发的阿尔托莉雅，才有了如此想法。 　　“御主的手很温柔，私下里的一举一动，完全不像一个战士。”阿尔托莉雅说，“即便这是一双战士的手，我却能明白，御主可以在和平年代好好地活下去。” 　　“这样啊。”汐见应和道。 　　“在我的时代，虽然也有会尊敬和爱护女性的男人，但他们终归会被时代所限制，特别是在战场上拼杀的将士，即便离开了战场，也无法抹去铁与血的气息，和平地生活下去。”阿尔托莉雅说。 　　“那不是很好？对于王而言，这样的人，不正是最为理想的士兵？” 　　“你说得没错。但抛开士兵的身份，作为一个人，却没办法很好地生活在和平年代。回想起这一点，我常常会感觉，自己未能尽到王的责任，带领他们走向长久和平的岁月。”阿尔托莉雅的声音很轻。 　　“希望我赞同，还是希望我说‘那并不是你一个人的过错’？”汐见叹了口气。 　　“哪一边都不希望，御主……我如今唯一的同胞，能够理解我的一切，却并不会去评判我的一切，这就足够了。”阿尔托莉雅握住汐见落在她鬓边的手。 　　“嗯。”汐见点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调笑，“醒了啊，还以为你会再睡一会儿？” 　　摩根趴在马车围栏边，身上随意地搭了条毯子，白皙的手臂在薄暮之中，笼罩了一层微淡的光辉：“原本睡得很安稳，可惜听到有人在说一些蠢话，就忍不住醒过来听了。” 　　“哇，要不要说得这么过分诶——”汐见也不禁有点无奈。 　　“是很蠢，但却是谁都可能说出来的蠢话。”摩根声音幽寂，她浅笑着示意，“继续吧，我不会取笑你的，阿尔托莉雅。” 　　一阵威风卷起，汐见的手从阿尔托莉雅头发上离开，魔力自然地让阿尔托莉雅的头发编织了起来。 　　“不过是偶尔的闲聊，如果特意去说，反而失去了价值。”阿尔托莉雅摸了摸鬓角，那里还残存着前一刻的触感。 　　摩根的笑容渐渐变得狡黠：“哦？是嫌我在这里碍事了？” 　　“谁都没说过那种话好吧。”汐见揭开炉火上锅盖，查看锅子里煮的东西，“从这个地方进入埃里都，以往没有密林的时候，只要两个小时就能抵达，现在的话，考虑到路途可能存在的阻碍，应该需要四个小时左右。” 　　“对方是司掌太阳与风的女神，比起白天，选在晚上进攻如何？”阿尔托莉雅这时候问。 　　“这个想法不错……不过那样一来，就算赢了也未必能让对方心服口服。”汐见端着手臂，“既然不是非杀不可的敌人，为了对付这个特异点潜在的威胁，还是有必要让对方心悦诚服地跟我们合作。” 　　“的确，比起付出代价歼灭，还是尽量拉拢到我方来，对今后未知的局面更有益处。”摩根予以赞同。 　　阿尔托莉雅也在这时，发出一阵柔和而轻快的。 　　“有什么好笑的啊？”汐见单闭着眼睛，“难道说狮子王陛下，觉得我这种试图增加朋友减少敌人的战略，太过天真了？” 　　“不，我只是忽然觉得，比之前更加理解御主的一些行为了。”阿尔托莉雅说。 　　汐见忽然露出一副哀伤的表情：“我还以为，一次次肌肤相亲过后，我们早就互相理解了呢……” 　　随后，在摩根戏谑的笑容里，阿尔托莉雅再度红着脸陷入沉默。 第四十六章 太阳神殿前的战斗（1） 　　埃里都城内，有一座不属于美索不达米亚文明的神殿，矗立在这座城市的中心。 　　典型的玛雅金字塔，塔顶端的建筑，就是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神殿。 　　而被这座神殿供奉和祭祀的神明，此刻正站在台阶顶端的神殿前，看着穿过了密林和城市街道，一路来到这里的汐见等人。 　　除此之外，还有反水了的豹人。 　　豹人本来就是无主从者，不过是迫于压力才服从魁扎尔·科亚特尔，本来的目的也无非是给对方打打工，刮点油水。 　　之前回收假死士兵遗体不力，豹人又被教训了一顿，所以在汐见他们进入丛林之后，豹人就迅速看清形势，站到了他们这边。 　　当然，也许只是单纯地反间计。——汐见如此暗中猜测。 　　“嗨~，欢迎来到我的神殿，看到你们天不亮就驾车朝着埃里都直冲过来，我都只好放弃去乌鲁克杀死士兵的计划，在这里等候各位的到来——” 　　然后，魁扎尔忽然变了脸，露出相当愤怒的凶恶表情：“但是你们居然让我在这里足足等了两天！犯下怠慢神明的罪过，想必已经做好受罚的准备了吧？” 　　当第一天发现他们没到，魁扎尔·科亚特尔就意识到他们有意放慢了速度，但依旧处在前来的道路上。 　　这种招摇过市表明了要抵达埃里都太阳神殿的做法，让身为神明的魁扎尔遭遇了麻烦的选择题。 　　“没办法，路途遥远，还不好走，马车都进不来。”汐见却不慌不忙，他看得出缓兵之计效果不错，但也成功地惹恼了对方，“当然只能徒步慢行了。” 　　恶战不可避免。 　　他此时看向了神殿侧面，一把光是斧身，就与金字塔差不多巨斧。 　　那就是苏美尔神话里的战神，同时也是主神的马尔杜克所的武器。 　　马尔杜克之斧。 　　“看在你们不是单纯在埃里都外面闲逛，而是故意拖延时间，消耗我耐心的份上——”魁扎尔忽然收起凶恶的表情，“我会把你们全部杀死，将心脏供奉在神殿之上~！然后再前往乌鲁克，把那里的人都杀死。” 　　以灿烂的笑容宣布了接下来的打算，太阳女神身上没有憎恶，没有愤怒，却带着十足的杀意。 　　“都杀死？不是杀死之后再复活，然后带回埃里都吗？”摩根握住魔枪，做好了随时开战的准备。 　　“那也只是之后的事情了。”魁扎尔·科亚特尔说，“更何况现在我还看到了不应该站在你们那边的小蠢蛋~！” 　　她指的是豹人。 　　“不妙……打起来我可能会第一个被干掉。我看到了这样的未来呢。”豹人吸了吸鼻子，一脸快被吓哭的表情，却没有颤抖。 　　“YES~！我可不会对你放水哦~，我会把你大卸八块~！”魁扎尔笑容依旧灿烂。 　　一旁的阿尔托莉雅，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她已经听汐见说过了，在神话时代，魁扎尔·科亚特尔与特斯卡特利波卡就是死对头。 　　作为后者分灵的豹人，变成敌对之后自然不会例外。 　　看到几人拿出了武器，特别是汐见手里的散发着金色光芒的长枪后，魁扎尔·科亚特尔看上去更兴奋了。 　　兴奋于那种可以战个痛快。 　　“人类真是从头到脚充满了被欺负价值的生物，特别是像这样，走在所有人类前面，迈向下一个台阶的存在。”魁扎尔提着马夸威特和盾牌，缓缓地走下台阶，“那把枪也是主神级的武器吧？能够自如地使用这种武器，难怪那边的女神和魔女，都对你爱得死去活来呢~！” 　　“我对御主才不是因为——”阿尔托莉雅严厉地否认这种曲解。 　　更何况也没有死去活来，顶多算欲仙欲死。 　　“是能够登上神座才得以成为吾夫，还是成为了吾夫所以能够登上神座，都不重要。”摩根以魔枪指着魁扎尔，“强大的力量很重要，但不是一切。” 　　“是吗？那就更棒了不是吗！人类是强大的生物，终有一日，所有的人类也会像你一样，来到能跟『我们』比肩的高度吧！” 　　魁扎尔欢快地赞颂着，她口中的“我们”，指的是便是包括她在内的神们。 　　“虽然已经没有了白垩纪的记忆了，但代代积累的种子告诉我，我爱着你们人类，想要与你们共存下去！人类就是『我们』的存在的价值！” 　　“……御主，这柱女神完全乐在其中，她恐怕——”阿尔托莉雅恍然，低声提醒。 　　“已经看出来了，她参加三女神同盟，为的就是戏弄人类这一乐趣。就像天真无邪的少女碾死蚂蚁一样自然。”汐见的脸色沉下去。 　　如此一来，也就没有必要犹豫后果了，只有彻底击垮魁扎尔·科亚特尔，才能有沟通和合作的可能。 　　“看样子闲话到此为止了呢，接下来就是你死我活的厮杀了。”魁扎尔舔了舔舌头，“反正，只要看一眼就能明白，你是那种不会赞同将战斗视为享乐的战士。” 　　汐见放低身形，双腿绷紧了力量，如箭在弦上。 　　“不，我会享乐。但我享受的是与同伴并肩作战，与敌人无关。” 　　最后的话音落下时，他与魁扎尔像是两颗流星，从各自的位置冲出，在中途碰撞，引发了剧烈地爆炸。 　　落地之后，汐见已经被迫举着枪，抵挡如同电锯般震动黑曜石尖刺的马夸威特，火花强烈而刺目。 　　汐见面色凝重，暗暗地咋舌。 　　魁扎尔却露出更加愉悦的表情，依旧余裕十足。 　　这里是太阳神殿，在这种地方与被供奉的主神战斗，吃力是必然而然的事情。 　　所以才需要同伴，不能单打独斗。 　　“哦呀？” 　　脚下大地传来微微的震感，令魁扎尔微微分神。 　　泥土开裂，树枝沿着她的双腿弯曲缠绕生长，紧紧地将她拖在大地之上。 　　这种程度的束缚只要用力就能挣脱，所以还有后手。 　　阿尔托莉雅高高跳起，双手举起圣剑，重重地斩向魁扎尔·科亚特尔。 第四十七章 太阳神殿前的战斗（2） 　　当——！ 　　阿尔托莉雅的圣剑，并没有砍中魁扎尔的身体，被对方用盾牌挡了下来。 　　随后太阳女神发出兴奋的笑声，马夸威特和盾牌交替与圣剑和冈格尼尔交锋，一个呼吸之间便有数十次攻防。 　　兵刃交锋的声音与她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响彻了神殿前的广场。 　　汐见的枪看准时机，枪尖借势滑过盾牌表面，与马夸威特交错而过时猛然下压，给阿尔托莉雅带去了机会。 　　瞄准了魁扎尔的脖子附近，无法躲避的距离，落下的圣剑从魁扎尔的脖子上擦过，别说伤痕，连印记都没有留下。 　　位于『善』的顶点，善神魁扎尔·科亚特尔，果然无法被同为『善』的阿尔托莉雅伤到。 　　看准他们进攻落空，魁扎尔的身体带着武器，制造了一次力道十足的旋转，双臂往两个方向发力，将两人的武器弹开后。 　　以她为中心十来米的土地发生崩裂，随之而来的爆炸，掀起浓浓尘土。 　　汐见和阿尔托莉雅的两道身影从烟尘中飞出，摩根在这个时候，让准备完毕的魔术进攻。 　　面对这样的神灵从者，必须考虑进去对魔力在A以上的水准，三节以下咏唱的魔术全部作废，摩根也需要多一点时间准备。 　　以爆炸点为中心，密集的魔力之枪构成了圆球状的包围网，向着魁扎尔发射。 　　更多的爆炸响起，冲击波吹散了尘土，众人却看到了令他们惊愕的场面。 　　魁扎尔将手中的马夸威特舞得密不透风，尽管没能避开魔术，却以武器和盾牌，将这些攻击挡在了身体之外。 　　并不打算留下任何喘息之余的摩根，在魁扎尔的上方释放了接踵而至魔术，强大的光之枪落下，展开了第二轮的进攻。 　　短短十几秒，双方就展开了不留余地的攻防，在摩根的魔术引发了爆炸之后，她微微眯眼，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魁扎尔身上终于出现了一点点宛如擦伤的痕迹。 　　“能够触及我身体的魔术，甚至还能造成损伤。”魁扎尔并不在意，她扛着马夸威特评价摩根，“看来，你是个会为了『善』去扮演『恶』的妖精呢~！” 　　“没有那种事，我只是个恶行满满的魔女罢了。”摩根只是轻描淡写地笑，她已经开始准备下一个魔术，“攻击能够奏效，那就足够了。” 　　“那么接下来就改变方针，从你先开始打倒好了~！” 　　魁扎尔显然并不打算放任摩根继续攻击，哪怕距离扭转战局，还需要积累很多伤害也一样。 　　太阳女神如战车般冲出，并果断利用自己的攻击耐性，无视了汐见和阿尔托莉雅的攻击，直奔摩根的位置。 　　“要是把我也忘了，可不太好喵——” 　　豹人在魁扎尔对摩根挥出武器的前一刻，来到了魁扎尔身后。 　　或许是有嘲讽作用，或许是同为神灵从者，危险性更高，魁扎尔都果断调转目标，瞬间与豹人展开了交锋。 　　得到拉开距离机会的摩根，果断后退。 　　她并非不擅长近身战，但要跟这种恐怕脑袋里都塞满了肌肉和摔跤的女神，在对方的主场肉搏，摩根很清楚是在以短击长。 　　倒是豹人，展现出的攻势，比之前在乌尔神殿时，还要凌厉许多，看得出这家伙上一次也并没有要拼个你死我活。 　　可即便如此，也许是豹人作为特斯卡特利波卡的分灵，太过招死对头魁扎尔的恨，加上彼此力量的差距，魁扎尔出手也毫不客气。 　　几个回合下来，豹人就被打落了武器后，腹部硬生生被踢中一脚，向后飞了向半空。 　　羽蛇神则以更快的速度，追至豹人身后倒捉住对方，向地面狠狠地砸去。 　　她拨了下头发，看了眼到插在泥土里，双腿颤动的豹人，露出一副解决了烦人事的表情。 　　战斗在电光火石间终结，汐见他们甚至来不及援护。 　　“碍事的家伙没了，让我们继续——”魁扎尔张开双手，接住从天空落下来的武器和盾牌，“这场神圣的战斗吧~！” 　　魁扎尔·科亚特尔再度与汐见和阿尔托莉雅打作一团。 　　风王结界压缩的空气释放，给神殿的外墙和台阶、广场上的石柱都留下了痕迹，却依旧无法有效重创魁扎尔。 　　不仅如此，对方还能有余力防御摩根的魔术，甚至会看准机会，将汐见或者阿尔托莉雅撞到魔术的攻击路线上。 　　只是前者，摩根会不得不暂停魔术；后者，摩根却会果断地完成魔术的术式。 　　“啊啦啦……你们两个，应该是姐妹之类的关系吧？” 　　在爆炸中与两人分开后，退倒金字塔前的魁扎尔舔了舔手臂上的伤口，她似乎很惊讶居然这么果断。 　　汐见也有点无奈：“摩根……” 　　“别担心——”摩根看着依旧站立的骑士王，“那不过是最效率的做法，你说对吧,阿尔托莉雅？” 　　“这种情况下，你的选择不能说有错，但是私心也很明显。” 　　阿尔托莉雅猜到了摩根的战术，因此能够提前避开魔术的攻击，只是接触到了余波。 　　汐见靠近她，握住她的手，一边治疗那些轻伤，一边嘀咕： 　　“真是……明明尽头之塔上的战斗，都没有这么辛苦。” 　　“是否建立了信仰，对于神灵来说很重要。”阿尔托莉雅说，“更何况还是与生俱来的主神。” 　　“那么要打败她，只能试试那个办法了。”汐见望向马尔杜克之斧。 　　“你有办法了？” 　　“有，但是会需要你和摩根拖住她，这边的压力会变大。”汐见看着向这边走来，速度逐渐加快的魁扎尔，再度准备进攻。 　　摩根以魔枪的下端触碰地面，魔力让广场的土地发生变动，开始妨碍魁扎尔的脚步。 　　“那就按吾夫的办法来。”她果断以魔术打头阵，“掩护我，阿尔托莉雅，就像掩护吾夫那样拼上性命。” 　　“还真是会使唤人，王姐。”阿尔托莉雅半开玩笑地如此回应，“不过在那之前，得先帮御主突破魁扎尔的防线！” 　　战斗再度打响，埃里都的太阳神殿广场，迎来了最激烈的擂台。 第四十八章 搏杀 　　双方在神殿前的广场上激烈交战，彼此的位置时常调换，但要想甩开魁札尔·科亚特尔，去接触矗立在神殿一侧的马尔杜克之斧也并不容易。 　　因为她不会轻易放任汐见他们靠近神殿顶部，那里供奉着魁札尔的底牌，其名为『太阳历石』。 　　那块巨石是古代阿兹特克世界，展示了世界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巨石。 　　同时也是魁札尔·科亚特尔的力量源泉。 　　她在这片异国土地上，也能保持极高神性和权能的原因，正是神殿供奉了这块石头。 　　那也是她的宝具之一。 　　“靠近神殿的想法十分正确，摧毁了太阳历石，就算是我也会变得无力。”魁札尔一个肘击，将汐见撞得后退七八米才堪堪站稳停下，“因此别想轻易登上神殿~！” 　　“很不巧，我对你的神殿没有任何兴趣——！” 　　汐见再度发起进攻，为阿尔托莉雅的突进提供机会。 　　虽说此前定下了让他接近神殿的战术，但没有公开目的的情况下，魁札尔·科亚特尔自然会以为他们打算破坏『太阳历石』。 　　毕竟这是打败她这一强敌的最优策略。 　　但正如汐见所说，他对神殿乃至『太阳历石』都没有兴趣。 　　那件宝具，看上去只是一块充满了岁月痕迹的石头，但到底有多少的强度，又能否在受到干扰的情况下迅速有效地摧毁，也是个问题。 　　所以他选择更加符合自己需要的另一条路——夺取马尔杜克之斧，用那件武器，来对魁札尔·科亚特尔造成决定性的一击。 　　“没有兴趣？那还真是有意思的说法呢~！” 　　不管说什么，是真是假，魁札尔一律都会当成假的来听，不想接触『太阳历石』也只是欺骗对手的战术之一。 　　神之枪、圣剑与魔术的力量，与魁札尔·科亚特尔的力量，在这片广场上交织碰撞。 　　原本对称竖立在两侧的那些粗重石柱，早已在这场战斗中逐个坍塌、倒下，原本神圣不可侵犯的神殿，如今也只剩下顶部的『太阳历石』还完好无损。 　　而且随着进攻的进一步深入，摩根也很快发现另一个问题。 　　她的攻击，的确三人之中唯一能够伤到魁札尔的手段，但却是因为对方身为善神的特性，而无法达到原本的预期。 　　就像原本可以刺穿肩膀的魔枪，也只是微微嵌入骨肉，然后被对魁札尔轻易挣脱后，迅速复原那对她而言不算麻烦的伤口。 　　难道说？摩根暗暗揣测。 　　“已经注意到了呢~，就算并非『善』，也不一定能够轻易杀死我呢~！” 　　察觉到摩根眼神的变化，魁札尔趁势缩短距离，以马夸威特直奔要害而去。 　　但这同样是她的战术。 　　表面上装作进攻魔术师，实际上却在中途转向，回身反击从背后杀过来的汐见。 　　闪开刺过来的枪，顺势捉住枪身后，让汐见来不及脱身，马夸威特镶嵌了尖锐黑曜石的刀身，直直地命中汐见的腹部。 　　巨大的冲击让他几乎以为自己要把五脏六腑都喷出来。 　　“太过重视同伴了呢~！”魁札尔说。 　　枪从手中脱离，汐见整个人如一颗炮弹直直地飞出，撞在了太阳金字塔的中部。 　　烟尘之中，汐见躺在一堆砖石下面，短时间动弹不得。 　　“御主！” 　　阿尔托莉雅知道这一下要不了汐见的命，却还是喊了出来。 　　但她必须留在这里，与魁札尔继续缠斗。 　　对方丢开汐见的枪后迎上来，马夸威特和圣剑反复交锋，被风王结界包裹的不可视之剑，显然已经被魁札尔把握住了长短，她的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 　　“既然如此！” 　　打定主意，阿尔托莉雅将圣剑插在地上后，避开魁札尔的下一击，圣枪忽然现身，再度逼退越打越兴奋的魁札尔。 　　“哦……那就是尽头之塔的影子啊~！这样一看还挺漂亮呢。”魁札尔勾起嘴角。 　　她看得出阿尔托莉雅打算转换武器，但圣剑却刻意留在这里，目的也很明确。 　　“你不需要，那就让我用用。”摩根将魔枪拿在左手，右手拔出圣剑。 　　“单手恐怕无法有效发挥力量。”阿尔托莉雅提醒摩根，圣剑是双手剑。 　　“别想太多，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说着，魔枪忽然变化，化作了黑色的长剑，宛如与散发黄金光芒的圣剑对称的影子。 　　二刀流。 　　摩根强化双手的力量后，率先进攻魁札尔，双剑挥舞，魔力翻涌如同奔流。 　　战斗逐渐趋向白热化，看到连魔女也放弃了魔术，转为白刃战，魁札尔内心的愉悦沸腾到了极致。 　　这就是她所钟爱的对手。 　　魔女也好，女神也好，人类也好，今天来到这里的，全都是最出色的战士。 　　魁札尔·科亚特尔已经彻底燃烧起来。 　　“都到了这个地步，我也稍微展示一下宝具吧。” 　　魁札尔连续反击，弹开阿尔托莉雅的圣枪后，将盾牌透出，高速旋转的盾牌向前切割圣枪枪身。 　　尽管圣枪毫发无损，阿尔托莉雅仍然花了点力气才将盾牌的轨迹改变，这时魁札尔她擒住摩根的手臂，打算发动对豹人那样的抱摔。 　　只是这一次将会腾起至数百米高再砸下去。 　　激烈又嘈杂的战场上，羽蛇神忽然听见了微妙的砖石滚动声响。 　　“贯穿吧，『大神宣言』。” 　　一道光芒倏地穿过广场上未曾停歇的尘土，直奔魁札尔·科亚特尔，她清楚那把枪的危险性，还没来得及控制住摩根的行动，就不得不松开，以插在地上的马夸威特迎击。 　　大神奥丁的必中之枪，面对同等的主神，也还是在这迎击下偏离了些许轨道。 　　看到已经苏醒过来的汐见，魁札尔果断拔出刺穿肩膀的枪，要阻拦汐见接近『太阳历石』。 　　“拖住魁札尔·科亚特尔，阿尔托莉雅！” 　　手背的令咒光芒闪过，御主与从者的意志相符，阿尔托莉雅瞬间挡在了魁札尔的必经之路上。 　　没等魁札尔因这阻击而愉悦地笑出来，她就看到汐见出乎意料的行动。 第四十九章 马尔杜克之斧 　　汐见并没有趁这个机会登上神殿顶端，尝试摧毁『太阳历石』。 　　而是一层层跳过神殿后，落在了马尔杜克之斧的斧背上。 　　“啊啦？”魁札尔不免感到惊讶。 　　接管了埃里都，在这里建立了神殿的魁札尔，当然知道这把插在神殿旁边的巨斧是什么来历。 　　远超同时代人类建筑规模的巨大斧头，无疑宣示了它作为主神宝具的身份。 　　如此巨大的武器，只有同为主神的魁札尔·科亚特尔，能够举起来然后投掷出去，想要宛如自己的马夸威特般自在挥舞，又或者解放起作为宝具的真名，更是天方夜谭。 　　惊讶过后，便是震惊与紧张。 　　她很享受战场战斗，也会全力以赴击败对手，但却并不期望对手做出如此自取灭亡的举动。 　　那是众神之王的宝具，就算是以凡人之躯，触及了母神权能的汐见，也不可能使用这种宝具。 　　那是彻头彻尾的自灭行为。 　　“快住手！那把斧头跟奥丁的枪不一样，不是你能够掌控的宝具！”魁札尔一边与阿尔托莉雅对抗，一边大声阻拦。 　　汐见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蹲下去以手触碰这把众神之王的手斧。 　　人类的身躯站在斧背上，就像螳螂站在人类手上一般渺小。 　　他很清楚这把斧头与冈格尼尔不一样，后者是奥丁为了人类，而特意托付到了自己的手中。 　　或许是因为他传承了原初卢恩，又或许有别的原因。 　　但既然都是众神之王的宝具，不管有没有许可，根本的原理终归不会差太多。 　　愚行，暴行……又或者别的什么。 　　汐见很清楚这样做的代价，但这不仅仅是为了打败眼前的太阳女神，更是为了之后还未现身，以及已经现身却无法触及的敌人，而必须迈出的一步。 　　也是从他知道马尔杜克之斧的存在后，就开始思考的一步。 　　所以，就算会被视为篡夺的举动，也要做出选择。 　　“安，恩基，马尔杜克……美索不达米亚历代众神之王，你们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星球，你们的力量塑造人类的血与肉。我以人类之躯，使用你们的力量，开辟前行之路！” 　　缓缓地念诵这些话语，并非祈祷，而是告知。 　　汐见并没有对神的信仰，有的只是最基本的敬意。 　　所以当他试图掌控马尔杜克之斧，将那份力量控制在手中时，仿佛要将身体、精神与灵魂悉数撕裂的负担骤然席卷。 　　这是众神之王，马尔杜克力量与权威的象征，无论是谁试图染指，试图掌握，便会感受到宛如星球诞生之时，原初地狱存在一般的恐怖。 　　湛蓝的天空骤然黯淡，乌云之中翻滚着电闪雷鸣，其中一道直直地奔向大地，打在了马尔杜克之斧上。 　　将全身心都放在眼前宝具上的汐见，根本无暇应对。 　　何况这并不是普通的落雷，而是对打破束缚的神明施加的惩罚，足以剥夺祂们的神性与权能。 　　可如果并非神明，而是人去承受这样的雷击，又会面临什么？ 　　汐见从斧背上跌落至太阳金字塔的中部。 　　“御主？！”阿尔托莉雅发出惊愕的呼喊。 　　摩根却已经连声音都发不出，她的手遥遥地伸向汐见，却也帮不上忙。 　　这是他的选择，也是他需要承受的代价。 　　“已经没救了……超出自身限度的力量只会招致毁灭，对人类是如此，对神明更是如此——” 　　魁札尔·科亚特尔在惊愕中，宣布了她确信的结局。 　　错误中的错误，不是人类应有的行为。 　　然后为令这场战斗惨烈收场。 　　本该如此。 　　马尔杜克之斧开始晃动，没有任何与之接触物体，仿佛有一只手在虚空中，握住了手斧的长柄。 　　汐见从金字塔中段的平台中走出，他浑身上下已经不复前一刻的模样，鲜血横流，双目黯淡，身体濒临崩溃。 　　只剩下意志驱使着他向前。 　　又一道落雷，但这次没有命中，他在那之前跳了起来，或者说……漂浮起来，悬停于太阳金字塔正前方。 　　马尔杜克之斧随着他的行动，飞到了神殿广场的上方。 　　“——！” 　　超出认知的一幕，让魁札尔·科亚特尔又惊愕转为狂喜，她推开阿尔托莉雅，猛然锤击大地，冲击波将两人逼到了十几米开外。 　　“管你是马尔杜克之斧还是别的什么，能用的话就用出来看看！强大的人类！” 　　魁札尔身上沛莫能御的魔力涌动，蔓延至四周的大地。 　　宝具解放。 　　“『炽焰，亦焚尽神明』！” 　　传说过去魁札尔·科亚特尔离开阿兹特克的时候，为了不把众多财宝拱手让给特斯卡特利波卡，而将自己的宫殿焚烧殆尽。 　　本来是让周围被火焰包围，阻止对方解放宝具真名。 　　但魁札尔本人性格使然，让这件宝具也有了其他的形式，例如作为绝对的力量迎击落下的斧头。 　　“『■■■■■■』。” 　　汐见嘴唇翕动，无人可以听见的真名，马尔杜克之斧落下。 　　电闪雷鸣，两个文明的主神宝具在此交汇，炽烈的魔力融化了大地，融化了构筑神殿的岩石。 　　只有『太阳历石』依旧屹立在神殿顶端，见证这令天地也为之变色的冲击。 　　待到冲突收歇，马尔杜克之斧嵌在神殿广场之上，四周留下了数十米深、数十米宽的巨大圆坑。 　　魁札尔·科亚特尔就躺在大坑一侧的斜坡上，始终未曾留下重伤的身体，此刻也被鲜血染红。 　　“挺能干的嘛，竟然连马尔杜克之斧的力量都能制御……虽然你看上去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魁札尔笑容灿烂又无奈。 　　到底是不完全的力量，如果换做马尔杜克亲自出手，自己恐怕已经消失了。 　　她确实输了，至少短时间没办法再继续战斗。 　　对方展现出如此的力量，就算出于私心，魁札尔也会放弃『三女神同盟』。 　　汐见并没有回答魁札尔的话语，他低垂着眼帘，似乎笑了一下，就如断线风筝般从天空坠落。 　　然后，彻底失去意识的他，被摩根与阿尔托莉雅一起接住。 第五十章 起源之梦·其二 　　无尽的深海。 　　温柔而悲伤的声音在那之中回荡。 　　仿佛歌声，又或者，只是人类也无法理解的话语，不属于人类的词汇。 　　原初的言语。 　　又来到这里了吗？汐见在心里想。 　　他试着开口说话，但声音被灌进喉咙的海水淹没，又只能闭上。 　　但渐渐地，汐见开始能够理解这片海洋意味着什么。 　　……这是原罪，这就是人类的原罪。 　　罪有许多种类。 　　欺骗他人、伤害他人、嫉妒他人、夺走生命。 　　这些全部是只有人类才会背负的恶，这些全部是只会波及人类的毒。 　　然而——这其中最为古老的恶。 　　『原罪之Ⅱ』。 　　离开了■，抛弃了乐园的恶。 　　生命诞生于海，原始之海纳木，起源女神纳木。 　　对人类来说，女神就是海洋。浪潮声将化为呼唤声，详尽记载一切的罪。 　　回想起来，不能忘记。 　　这声音便是人类的原罪，其名字正是人类的救赎。 　　意识渐渐开始混沌，那道深海之中，依旧遥不可及的光芒，好像吸引着汐见的意志，他本能地想要靠近，却又无法靠近。 　　『你是——孩子——谁的……？』 　　似曾相识的话语响起，仿佛曾经在哪听过。 　　『……我的，孩子……不对……不是……我的——』 　　肯定与否定，接受与拒绝。 　　二律背反的答案。 　　“既然……人类都是你的孩子，那么——” 　　然后，汐见下意识地做出了自己的回答，然而被深海吞没的话语尚未全部说完，光芒就彻底消失，他被看不见的洋流裹挟。 　　下沉与上升。 　　最后远离。 　　…… 　　“——？！” 　　视野斗转，眼前是乌鲁克神塔偏殿的穹顶。 　　乌鲁克用来招待他的寝宫之一。 　　身体比灌了铅还要沉重，手指无法动弹，连起身都仿佛被重力束缚，无法动弹。 　　他看见自己的一只手被谁握着，微微偏转脑袋，手指终于如他所愿活动了一下。 　　握着那只手的人抬起头来。 　　“摩根……” 　　她的名字在唇齿间流转，化为声音。 　　汐见见过摩根的很多表情，喜悦、悲伤、冷漠、戏谑，却唯独头一次看到她的表情如此无助。 　　就算是只身徒步无边无际荒野的旅人，找不到没有方向和终点，也无法停歇，都没办法与之相比。 　　紧蹙的眉心微微舒展，却依旧像一张褶皱的绸缎，怎么也抚不平。 　　眼底流转的光辉，由无望转为希望。 　　欣喜的笑容像春风回归大地，一点点地铺开，却又带着些料峭的春雨。 　　那是她的眼泪，正顺着贴在手背上的颊边滑落。 　　“……对不起……” 　　“总算醒了。”摩根说着安心的话语，手却握得更紧，如同在确认这不是梦境。 　　汐见之所以道歉，也是因为明白自己的处境有多糟糕。 　　超出自身限度的力量，只会招致毁灭。 　　他很清楚这个道理，却还是做出了如此不理智的行为。 　　神王马尔杜克的手斧，试图将那件宝具——说神具也不为过——的力量掌握，用来打败眼前的对手。 　　换作其他人，其他魔术师，恐怕在使用完的那一刻就已经因为承受不住力量消散。 　　而他还能活下来，已经是幸运之极。 　　“我……睡了多久？”汐见问。 　　“十天，足足十天。”摩根的声音隐隐有些哽咽。 　　迦勒底的仪器，甚至已经判断汐见身体无法继续维持，迟早会消失。 　　“是吗。”汐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对他来说或许只是睡了一觉，但对身边的每个人来说，都是近乎绝望的等待。 　　不管自己如何言说，跨越七个特异点的人理修复工作，他才是毫无疑问的中枢。 　　“连众神之王的负担都没能压垮你，只能说不愧是我的丈夫。”摩根捧着他的手，她的目光与声音顶顶温柔，眼泪却止不住，如雨而下。 　　汐见苦笑着轻轻摇头：“只是愚蠢又傲慢的举动罢了，明明没有绝对的把握，却还是那么做了。” 　　“嗯……”摩根点点头。 　　随着五感的逐渐复苏，汐见终于能够活动身体，他试着起身，摩根立刻搀扶着他坐起来。 　　大概是足足昏睡了十天之久，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 　　尽管强行驱使马尔杜克之斧的“后遗症”还未消失，他却没有沦落到无法战斗的地步。 　　无非比平时，要更加依赖同伴支援。 　　然后，他就感觉到了北部魔兽战线方向，散发出的强大魔力波动。 　　轻松的心情下一秒消失不见，汐见握紧摩根的手。 　　“从昨天上午开始，魔兽女神戈耳工与金固，向魔兽战线发起了进攻，魔兽和魔神柱组成的大军，正以比过去更加凶猛的攻势袭来。” 　　迅速整理好心情的摩根，向汐见说明了情况。 　　“三女神同盟之中的两柱先后背离同盟，不再参与对乌鲁克的毁灭，加上吾夫这次受到的重创，是如今这个局面的主要原因。” 　　“真是不让人喘口气啊。”汐见微微叹息，而后猛然一惊，“既然战斗昨天就已经打响，那现在大家——” 　　“全都在魔兽战线抵御进攻，戈耳工还未正式现身，只有金固在指挥魔兽和魔神柱，因此埃列什基伽勒和魁札尔·科亚特尔也能协助反击。”摩根垂下眼帘。 　　“……只有你留在这里守着我吗？”汐见叹了口气。 　　他并没有任何不满，如果让摩根丢下不知还能否苏醒的他，去参与魔兽战线的防御工作，反而会让她无法专注。 　　“姑且让分身去了那边。”摩根说，“目前还没有分身消灭的反馈。” 　　“嗯。既然我也醒了，那就一起过去吧。”汐见走下床，赤脚站在寝宫光滑的石砖上。 　　感受着石砖的冰凉，他活动着身体。 　　能够战斗，不用躲在后方，让其他人去拼命，这就足够了。 　　迅速换上作战服，汐见握住摩根的手。 　　“你平时很听我的话，可我知道你其实根本不听劝，特别是这种时候，不过我也差不多。”摩根很无奈，但却并不打算阻拦，“不过去之前，有样东西别忘了。” 　　“什么？” 　　“马尔杜克之斧。” 第五十一章 魔兽战线 　　北部城墙，魔兽战线。 　　“你们出现在这里，我可以理解为三女神同盟已经破裂了，真是遗憾啊！” 　　嘴上说着这种话，金固却毫不留情地与埃列什基伽勒和魁札尔交战，完全没有他说得那种感觉。 　　“原本三女神同盟就只是你的谎言，金固。”埃列什基伽勒的眼睛闪烁着金光，那是她震怒的情绪，“乌鲁克大杯与魔术王的圣杯，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道出这个事实的埃列什基伽勒，将手中的枪插在地上，无数灼热之枪从地面钻出，直奔金固的脚下。 　　“什么嘛，竟然已经发现了，看来迦勒底那边也有能人啊。” 　　对此，金固却没有谎言被戳破的恐慌，仿佛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这种时候到来的打算。 　　“金——固——！” 　　魁札尔的声音也同样满载着愤怒，她挥舞着马夸威特，与金固打得难解难分。 　　“呵，力量衰弱太多了啊，魁札尔·科亚特尔。”金固一面从大地唤出武器进攻，一面且战且退，并不急于立刻打败这两柱女神，“那边的冥界女神，离开了领土，权能都没办法完整发挥出来了吧？” 　　太阳神殿一战，过后看来，汐见当时的确做过火了。 　　强行解放马尔杜克之斧的真名，不仅给他带去了距离彻底毁灭一步之遥的负担，也给没有躲避而是用自己宝具硬接那一击的魁札尔，造成了严重的伤势，短短十天根本不足以复原。 　　不光如此，来到外界的埃列什基伽勒，本可以使用身体里伊什塔尔的力量，但那同样是她可以掌控，却没办法发挥出全部威力的东西。 　　所以现在明明两柱女神出马，却没办法迅速拿下金固，从他身体里取出魔术王的圣杯。 　　更遑论这片战场上还有源源不断的魔兽，以及接近半数的魔神柱。 　　这已经不是人类所能理解的战争。 　　“欺骗女神的罪过有多重，就用你的性命来感受吧~！” 　　砸碎了扑上来碍事的魔兽脑袋，魁札尔甩开沾到身上的暗紫色血液，不断地向金固发起进攻。 　　从金固出现在战场上，与两柱女神开战，已经过去了足有一个小时。 　　“话说得真难听，我只是在为了母亲而行动罢了，将别人的话当作全部真相，是你们自己脑子不好使。”金固尖刻地回应，“差不多戈耳工也快到这里了，是时候打扫一下战场，为攻入乌鲁克做准备。” 　　伴随着话语，更多的锁链混杂在魔兽之中，与两柱女神的攻击交织，战场的视野迅速变得模糊不清。 　　数不清的锁链追击着两柱女神的脚步，并不以战斗见长的埃列什基伽勒最先被抓住破绽，在飞起来躲避时，被死角的锁链缠住了脚踝。 　　“埃列什基伽勒！” 　　魁札尔扔出马夸威特去掩护，又被锁住了手腕，被拉向了金固。 　　她将计就计，翻转身体借这股力量进攻，金固却没有迎击这拳头，而是直接用密布的锁链作为墙壁，来防御魁札尔的攻击。 　　天之锁能够封锁具有神性的目标，两柱女神本来已经不在常规的神性范畴，拥有与生俱来的神核。 　　但锁链缠上身体，进一步削弱她们此刻本就不完整的力量，两柱女神的行动进一步迟缓下去。 　　身后传来冰寒的视线，魔神柱的眼睛瞄准了她们，触手沿着大地飞速袭来。 　　“那么——” 　　魁札尔·科亚特尔的宝具之一，『太阳历石』能够释放出堪比太阳的火焰，她打算以此来融化四周的天之锁与魔神柱，以她的方式打扫战场。 　　“『闪耀于终焉之枪』。” 　　摩根的声音响起，以魔术的方式习得的圣枪在此解放，奔向金固的所在。 　　过于专注对付眼前的两柱女神，之留意了北部战线的这些人，而没能察觉到其他人接近的金固，匆忙展开防御，并驱使魔神柱作为盾牌来补充不足的部分。 　　圣枪虽然未能击穿金固构建的防御，却粉碎了他用来束缚女神的锁链。 　　“啧……碍事的魔女，早不来晚不——” 　　看见漂浮在埃列什基伽勒附近的摩根，金固颇为恼火。 　　只是这一次，相似的寒意出现在了身后。 　　什么时候——！ 　　金固的视野边界只捕捉到神之枪的寒光，他以最快的速度回身迎击袭来的攻击。 　　强化到极致的双手交叠，挡在了枪刺过来的路线上，迸发出剧烈的火花。 　　“是你！” 　　险些被奇袭得手的金固，一点点将没能贯穿的枪推了回去。 　　金固使用了恩奇都的身体，自然也具有这身体的能力之一，『气息感知』，就连Assassin职阶的技能，也几乎会在这能力下无所遁形。 　　因此汐见放弃了解放宝具真名的打算，那样会被事先察觉，然后拉开到冈格尼尔也无法命中的距离。 　　汐见天溪与摩根一先一后，相互配合，杀了金固一个措手不及。 　　终于，卸掉了这一击力量的金固，手化作利刃与汐见的枪交击，用又一场爆炸拉开了距离。 　　“总算复活了呢！你那个世代的人类，全都有这么厉害就好了~！” 　　魁札尔舔了舔嘴唇，抓起落在地上的马夸威特，对汐见发出了欢迎。 　　“人类还在进化的途中，我只是先其他人一步而已。”他站直身体后说。 　　“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重返战场，我说你，盗取吾兄马尔杜克的武具，天罚带来的损伤根本还没复原吧？”扶着玛安娜，悬浮在天上的埃列什基伽勒说着，看向一旁的摩根，“让你的丈夫退回后方怎么样？” 　　“没有必要。吾夫虽然还未完全复原，但至少比城墙上的人类士兵更强。魔兽女神既然发起了总攻击，我们又如何能够安心地在大后方等结果。那种事留给王座上的少女就足够了。” 　　“你们全都凑到一块真是再好不过，就用你们的性命，作为母亲降临之前的活祭！” 　　伴随着金固的声音，一股巨大的震动砸在了魔兽战线外的战场上。 　　足有战线城墙一半高巨大身躯显现。 　　魔兽女神戈耳工，终于出现在了战场上。 第五十二章 戈耳工 　　作为三女神同盟的最后一柱，与埃列什基迦勒、魁札尔·科亚特尔不同的是，魔兽女神戈耳工的体型远超普通的人类。 　　另外两柱女神，只要她们想，也能自如地混迹在人类当中，而不会引起诧异。 　　戈耳工的体型却有十几米，仅仅是出现在魔兽战线外的战场上，就有不少城墙和城下的士兵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遮天蔽日。 　　这是戈耳工带给乌鲁克士兵们的第一印象，混杂着蛇与人身的不祥身姿，以及毫不掩饰的憎恶气息，毫无疑问是只为了消灭人类而存在的女神。 　　“那就是……戈耳工。” 　　城墙上，樱看到那巨大女神的身姿后，她惊讶过后，立刻指挥城墙上的其他人注意躲避。 　　按照另外两柱女神提供的情报，魔兽女神的真身是戈耳工的话。 　　那她就是由希腊神话里的蛇发女妖美杜莎转变而来的存在，失去了神性，但却继承了一部分美杜莎原本的能力。 　　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只要看一眼，就能让生物石化的顶级魔眼。 　　决不能让普通的人类士兵暴露在戈耳工的视野之内。 　　只是那样一来，加上那两柱女神碍于同盟的无法与戈耳工直接交战，恐怕此刻根本不存在能够阻挡魔兽女神与魔兽大军脚步的力量。 　　思考、思考……然后拼命思考。 　　背靠着城墙的阴影里，樱观察着戈耳工的战斗。 　　阿尔托莉雅和斯卡哈对戈耳工的牵制。 　　斯卡哈则原初卢恩的『解放之卢恩』，来对抗身体偶尔遭到的石化。 　　而阿尔托莉雅……曾经的狮子王有着超越Saber职阶的对魔力，石化魔眼仅仅给她的行动带去了些许重压。 　　樱当然知道爸爸和母亲大人返回了前线，但那边还有个麻烦到极点的金固。 　　至少在他们解决金固之前，需要想办法拖住戈耳工的脚步，为后续反击做好准备。 　　“樱，让我去吧。”安娜来到樱的身边。 　　“安娜小姐……”樱愣了一下。 　　与迦勒底相处这些天下来，安娜终于信任了那里的女孩们，道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就是美杜莎，出现在这个特异点，只是为了杀死戈耳工。 　　“用我的魔眼去对抗戈耳工的魔眼，给你们争取进攻的机会。”安娜低声说。 　　“……可是跟戈耳工现在的状态比起来，你的力量……”樱无法接受她的请战。 　　安娜努力露出一丝笑容：“我并不是孤军奋战，迦勒底的各位、乌鲁克的各位都在战斗，我不可以躲在安全的地方偷生。” 　　自己并不是去送死，安娜心里很清楚。 　　“那么——”樱握住了安娜的手腕，与她订立了契约，“将我的魔力拿去，以及……活下来！” 　　令咒的光芒闪过，庞大到让安娜险些失控的魔力，令她露出无奈的笑容。 　　“我答应你，答应你们。”安娜说。 　　在另一侧躲避戈耳工视野的立香，这时与樱互相点头确认后，对玛修大喊：“玛修，掩护安娜！” 　　“了解，御主！”玛修高声应和，率先冲了出去。 　　她被阿尔托莉雅要求留在后方等待时机，现在御主下达了指示，那就说明时机已经到了。 　　“医生，通知所长，准备发动天体魔术，我现在让骑士王和大师父暂时撤退。”樱随后立刻向迦勒底传信，“让卡莲注意收容伤员！” 　　“了解，现在立刻传达！” 　　随后，樱将魔杖伸出去，瞄准了魔神柱舞动的缝隙，发射了一刻信号魔弹。 　　紫色的炫目光芒照亮了此刻的天空。 　　看到这个信号，阿尔托莉雅以圣枪解放『风王结界』，向着戈耳工庞大到不需要瞄准的身躯攻击。 　　斩断了戈耳工身上那些头发化作的巨蛇，冲击力让戈耳工几乎失去平衡。 　　“可恨的家伙！” 　　戈耳工的魔眼怒目圆睁，朝阿尔托莉雅喷射石化光线，却被阿尔托莉雅躲到战场上的魔神柱们身后，让一柱魔神成了戈耳工攻击的炮灰。 　　重新站稳脚跟，戈耳工却找不到了阿尔托莉雅和斯卡哈的身影，她愤怒地推开魔神柱，嫌恶这些魔术王的使魔如此碍事。 　　这时，天空散发出让人不安的魔力气息。 　　无数陨石如雨般落下，命中了魔兽战线外的北部战场，魔兽也好，魔神柱也罢全都受到了重创。 　　『冠位指定/人理保障天球』。 　　奥尔加玛丽的天体魔术。 　　在抵达这个遥远的神代第一天起，她就在暗中准备这个大型的魔术。 　　有了第六特异点圣都进攻战的经验，以及比那时更加完整的神代环境，奥尔加玛丽又更充分的时间去准备。 　　在这个众神已经大多离开美索不达米亚的时代，她甚至不需要顾虑这个魔术会引起众神的愤怒。 　　毕竟就连天空女神伊什塔尔也陷入了沉睡。 　　如此庞大规模、准备充分的魔术，等的就是戈耳工在她的魔兽大军之中现身那一刻。 　　就算是魔兽女神戈耳工，也不得不用头发和尾巴构成盾牌，抵御陨石接连不断的冲击和爆炸。 　　天体魔术前后持续不过十来秒，却足以成为灭顶之灾。 　　就算是魔兽也不例外。 　　愤怒焚烧着戈耳工的精神，当陨石停歇的那一刻，她的怒火已经到达了顶点。 　　到底是魔兽女神，再生能力极为惊人，残损的尾巴与头发，还有被灼烧后露出血肉的皮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然后，比天体魔术更让戈耳工遍体恶寒的东西出现了。 　　她无法认知安娜，只能看到一个似是而非的模糊矮小身影。 　　“你是谁！这股寒气是……我快要发疯了！快把这家伙赶走！金固！” 　　戈耳工顿时乱了方寸，没了现身战场时凌虐一切的气势。 　　“果然看不到我呢……戈耳工。” 　　“那既是你，也不是你。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就可以了，少女。” 　　阿尔托莉雅的手按在安娜肩上，她比谁都理解与另一个自己面对面的体验。 　　就算自己的情况并非对立。 　　“我明白……我明白！所以请助我一臂之力！” 　　安娜不再感伤，举起武器准备迎战戈耳工。 第五十三章 后手 　　“那个女神幼体……” 　　金固听到了戈耳工的哀嚎，意识到戈耳工天敌就在这里。 　　不管是撤退还是别的什么选择，都会让这场进攻化为乌有，乌鲁克与迦勒底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他们必然随后开始追击。 　　“你想去哪里，金固？” 　　汐见的枪扫出，寒芒截断了金固试图去支援的道路。 　　“难怪你会带着魔女出现在这边，原来是早就已经掌握了底牌。”金固的手上凝聚光刃，与冈格尼尔交锋时说。 　　“不，我根本不知道。只是吾妻说那边不必担心，我就听从罢了。”汐见从容回应。 　　金固从大地和天空发射的武器与锁链，全都被摩根的魔术拦下。 　　埃列什基伽勒操纵着玛安娜，转变了进攻模式，开始大规模倾泻火力，与摩根一同反制金固的大规模攻击，并消灭那些试图围上来的魔兽。 　　战场被魔术和宝具划出了一片方圆数十米的空地，宛如斗兽场一样，在里面交战的双方，一边是金固，一边是汐见和魁札尔。 　　被拖入了白刃战的金固仍旧充满自信： 　　“不过是两个残废，也想打败身为母亲最强兵器的我！就算不去到戈耳工身边，这个距离，圣杯的加护已经足够庇护她的神性！” 　　他没有大放厥词，不管是汐见还是魁札尔，都因为十天前太阳神殿的战斗，留下了还未完全复原的损伤。 　　因此即便有摩根和埃列什基伽勒的协助，也没办法迅速拿下金固。 　　“圣杯……” 　　攻击被弹开的魁札尔，落在地上后，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果然跟梅莉说的一样，戈耳工不具备神性，只是依靠圣杯的力量取得了神性，就连生产魔兽的能力也是这个原因呢！” 　　“愚蠢，戈耳工创造魔兽的权能，乃是货真价实的『百兽母胎』。”金固冷笑着，“就算只是暂时的东西，也是与母亲地位相近的存在。” 　　“但是戈耳工的权能并不完整，否则也不会往鲜血神殿掠夺那么多人类。”埃列什基伽勒指出另一个事实。 　　她与魁札尔多次现身鲜血神殿，与戈耳工会谈同盟消灭人类的事情。 　　也看到许多人类被俘虏到那个地方，当成了用来创造魔兽的苗床。 　　“哼……所以才说你们这些女神——” 　　金固用手按在地上，发射武器的范围进一步扩大。 　　圣杯与神代的大地，这具本属于恩奇都的身体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供魔，金固得以毫无保留地攻击面前的敌人。 　　毕竟眼前的对手，是两柱女神与不列颠的魔女，以及篡夺了马尔杜克之斧的人类。 　　“不管怎么样，只要我在这里，就算有那个女神幼体，你们也别想——” 　　金固说出挑衅话语时，忽然看到一棵树苗从土地里钻出。 　　他不由得愣了一瞬，因此当树苗中的朱枪钻出来，直奔喉咙时，金固全力闪避，也被朱枪划破了面部。 　　“果然这种程度的出其不意，要不了命啊。”汐见甩了下冈格尼尔，“只要杀了你，失去了圣杯的加护，戈耳工也活不久。” 　　“话虽如此，你打算怎么杀死金固，用那把斧头吗？”魁札尔打断了一条袭击过来的魔神柱触手，躲避魔神柱眼睛的凝视攻击，询问汐见。 　　“当然不是。”他否认道。 　　再度接触到那把被魁札尔送至乌鲁克的斧头，仅仅是触碰，汐见就察觉到了变化。 　　硕大无朋的马尔杜克之斧，随着他的意志消失。 　　那并不是损毁，而是成为了他的所有物。 　　但也仅仅是所有物。 　　汐见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立场，更接近“篡夺者”，是篡夺了众神之王宝具的存在。 　　而拥有与掌控，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冈格尼尔由奥丁亲自授意自然无妨，但马尔杜克之斧则需要他去“驯服”。 　　或者说……成长到足以承受这把斧头对力量的负担为止。 　　在那之前，那把斧头恐怕也不会完全受他制御，每次强行使用都会带来负担。 　　“真遗憾，还以为能再看到马尔杜克之斧的真名解放呢~。”魁札尔调侃道。 　　当然，她也清楚这很不现实。 　　“缺少的部分，就用勇气和智慧弥补好了，就像你们这些神明，对我们人类期待的那样！” 　　随后汐见冲了出去，魁札尔紧随其后。 　　“决定了，要把你们大卸八块后串起来——！” 　　故意踱步前行的金固，用锁链缠住汐见用魔术操控悬浮的朱枪，向对方扔过去。 　　不是自己的武器自然无法如期望般命中，但汐见却必须停下来停止朱枪的飞行，从而出现破绽。 　　本该如此。 　　停下冲锋的汐见弯下身，魁札尔以他的后背作为台阶，一跃而起，抓住了停在空中的朱枪，将其当作单杠，猛烈地旋转了720度后松手，翻滚着朝金固下落飞踢。 　　“这种直线型的攻击也想——” 　　金固要向后退，却发现脚下沉重不已。 　　树木与暗青色的锁链交织在一起，将他的双脚缠了起来。 　　汐见与摩根没有任何交流，仅凭默契就完成了妨碍行动的魔术连携。 　　玛安娜发射出密集的魔弹，先魁札尔一步落在了金固的位置上。 　　无法及时脱身，金固被迫吃下了完整的伤害，发出沉重的声音。 　　但那声音也半途戛然而止。 　　魁札尔的飞踢，不偏不倚命中了金固的胸腹部，将他身体里的空气，连带声音全部挤了出去。 　　更大的轰鸣响起，金固的身体如同一颗巨石，向后飞快地翻滚，最后停了下来。 　　看到接住金固的东西，汐见脸色一变。 　　“派到这个特异点的魔神柱……不止原本的八柱吗？” 　　“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吗？第五特异点的时候，某个女王用自己的宝具作为凭依，召唤了二十八柱魔神。”金固坐在魔神柱的躯体上缓缓上升，“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是魔术王亲自派来的二十八柱魔神，好好品尝魔神们最原本的滋味吧！” 　　“看来，想要彻底消灭金固，得先歼灭这些魔神了。” 　　汐见说着，以枪为杖。 　　拟似宝具魔术，发射。 第五十四章 陨落 　　戈耳工的头发末端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条条暗紫色的巨蛇。 　　每一条蛇张开血盆大口，都能发射出高浓度的魔力光束，虽然无法一击摧毁魔兽战线的城墙，却也给城墙留下了严重的损毁痕迹。 　　安娜的现身，给戈耳工造成了极大的精神压力，让戈耳工失去了原本的冷酷。 　　本能告诉戈耳工，这个无法明确认知道的小不点，对自己有着巨大的威胁，但是负责保护她的金固，却迟迟没办法赶来。 　　“退后。” 　　斯卡哈一拉安娜的斗篷，躲开了一条巨蛇喷吐的魔力光束，那道魔力在战场的大地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不行……这样没办法接近戈耳工。”安娜有些焦急。 　　樱的魔力与令咒的力量交叠，她现在的气势和战斗力比此前还要强盛，却没办法有效地靠近戈耳工。 　　随时可能扑上来的新魔兽，还有蠕动在战场的魔神柱，总会成为妨碍。 　　“靠近了也未必有用。”斯卡哈以枪指向戈耳工裸露的腹部，那里有一点金色的光亮，“圣杯的加护还在，就算你想同归于尽也没那么顺利。” 　　斯卡哈放开安娜，一边在战场上奔驰，还击那些靠近的魔兽，一边寻找进攻戈耳工的机会。 　　“但是御主那边……金固身边又出现了新的魔神柱。”阿尔托莉雅奋力挥舞圣剑，切断了巨蛇张开的血盆大口后，避开了可能溅到身上的污血，“夺取圣杯之后再打败戈耳工的计划，必须变更优先顺位了！” 　　在魔兽战线的乌鲁克士兵，已经有不少因为戈耳工的攻击而重伤，幸运地已经被救回去城墙内治疗，不幸的则直接在那些头发化作的巨蛇喷发的魔力之中，化为了灰烬。 　　现在的戈耳工宛如一台全方位炮塔，她的攻击几乎没有死角，那些喷射魔力光束的蛇口，全都没有固定攻击某一个方向。 　　“也就是说，不能再拖下去了啊。”斯卡哈灵敏地奔走在战场上。 　　对手是魔兽女神，一般而言没那么容易打败，但巧的是，这边有恰好能够克制戈耳工的从者存在。 　　“那么，由巴来打开进攻路线！” 　　巴御前避开魔兽的利爪，转身猛地抓住对方，并发出激昂的怒吼。 　　宝具解放。 　　“宝具，『真言·圣观世音菩萨』！” 　　那头魔兽被巴御前砸向戈耳工，察觉到这个行为的戈耳工，立刻驱使蛇头喷吐魔力迎击。 　　但投掷敌人只是幌子，巴御前的宝具乃是将将内心的情感，化作近似太阳的魔力后，以弓箭发射出去，引爆目标。 　　宝具命中后，让蓄积却还未发射的那一个蛇头也跟着发生了爆炸，贴身的宝具攻击成功命中了戈耳工，却也因为解放宝具时无法移动。 　　巴御前被戈耳工的魔力轰击命中，重伤倒下，无法继续战斗。 　　玛修立刻配合列奥尼达一世解放的宝具『炎门守护者』，将重伤的巴御前从战场上救走。 　　这种一击脱离的举动触怒了戈耳工，被吸引了注意力的她，没有注意到从背后跳起的斯卡哈。 　　另一种不同意以上的恶寒另戈耳工大感恐惧。 　　自戈耳工现身到现在，斯卡哈终于找到了解放宝具的时机，战场上的魔兽过于众多，斯卡哈决定将他们连同戈耳工一网打尽。 　　“让你见识一下影之国的真实吧，戈耳工！” 　　天空骤然变色，扭曲的空间里，与戈耳工身躯相仿的巨大石门浮现，向着大地缓缓张开。 　　“异境之帐，开启，『通往死亡满溢的魔境之门』！” 　　戈耳工发现脚下的战场开始不安分地躁动起来，魔兽们不受控制地被平地卷起的狂风牵引，离开大地升起，在气流的漩涡中，被吸入了那道通向死之国度的大门。 　　虽然魔兽女神戈耳工，没那么容易被就此带走。 　　她以庞大的身躯对抗着大门的牵引，却也因此几乎动弹不得，一时间连操纵蛇头攻击周围的敌人，都没办法做到。 　　而且就算能够对抗『门』的吸引，这道门也会同时夺走目标的魔力。 　　即便拥有圣杯的加护，戈耳工也依旧感到体内的魔力严重消耗。 　　缓缓向斯卡哈伸出大手，戈耳工一边对抗『门』，一边打算将发动宝具的斯卡哈捉住后捏碎。 　　这成为了她数次分心的破绽。 　　“结束一切吧，戈耳工！” 　　能够在这个时候行动自如的，只有斯卡哈甄别过的存在，那就是此刻与她一同战斗的同伴们。 　　比如安娜。 　　她举起镰刀，向着戈耳工的心口挥下。 　　明明生前死于珀尔修斯的宝具『赫帕尔』，却在此次以这种与姐姐们相似的姿态现界时，得到了这件对自己同样致命的宝具。 　　只有它，能够洞穿戈耳工的不死性质。 　　“啊啊啊啊——！！！” 　　戈耳工发出痛苦的吼声，她的力量进一步衰减，原本伸出去的手却忽然收回，一把攥住了安娜小巧的身体。 　　巨大的力量一瞬间挤断了安娜的骨头，让她吐出鲜血来。 　　唰——！ 　　神圣的光芒一闪而过，戈耳工的手腕被深深地切开，就算能够立刻开始复原，也失去了继续抓住安娜的力量。 　　阿尔托莉雅抱着安娜娇小的身躯，驱使着东·斯塔利恩踏空而上，她将安娜交到斯卡哈手里后，便一抖缰绳，再度腾起跃向比那道『门』更高的地方。 　　出现在魔兽战线并不是戈耳工的判断错误，原本有着金固同行的她，足以带着魔兽和魔神柱突破这道防线。 　　但是金固现在无法支援她，新出现的魔神柱，更是受金固的命令，抵挡回归战线的汐见他们。 　　实质上变得孤立无援的戈耳工，惊恐地抬起头。 　　通往影之国的『门』已经关闭并渐渐消失，在那之上，是解放了力量的圣枪。 　　立刻挤出剩余的全部魔力，戈耳工用蛇发缠绕住身体，化为彻头彻尾的怪物，向着阿尔托莉雅的方向发动宝具。 　　“都溶解吧！『强制封印·万魔神殿』！” 　　“咆哮吧！『闪耀于终焉之枪』！” 第五十五章 穷寇当追 　　见识过圣枪力量的金固，自然清楚单凭从者状态的圣枪，就算能压倒戈耳工的宝具，却也不可能连带戈耳工一并消灭。 　　但现在戈耳工面对的不止有圣枪，还有那个女神幼体、斯卡哈和乌鲁克的从者。 　　察觉到圣枪降落之时，金固就知道戈耳工输定了，他本想劝阻戈耳工撤退，然而汐见这边根本不打算给他留下任何顾及左右的余力。 　　二十八柱魔神的确充满威胁，但汐见的目的很清楚，就是杀死受伤的金固。 　　至于魔神柱，交给摩根和女神们去牵制就足够了。 　　“挺能干的不是吗，居然连戈耳工都能干掉。” 　　金固没有去看两道宝具冲突的结果，他已经知道了结局，所以只需要关心眼前的敌人。 　　“不管多么强大的从者，就算是神明，只要暴露出弱点就不堪一击。”汐见连续刺击，“就算是魔术王也不例外。” 　　“很不巧，你们会死在这个时代，也就不用考虑见到魔术王之后的事情了。”金固的手与冈格尼尔接触的部分，迸发出夺目的火花，“母亲就要醒了。” 　　“什么？”汐见一愣。 　　罗玛尼久违的紧急通信传来：“大事不好了，汐见！梅莉小姐的灵基开始消灭了！” 　　“那个魅魔，以为靠着梦境就能让母亲沉睡下去，殊不知就算是梦里，母亲也能轻易杀死她。”金固得意地说。 　　“难道说——”汐见忽然意识到问题所在。 　　原本他们打算先击杀金固回收圣杯，再解决魔兽女神戈耳工，完成特异点的修复工作。 　　这样就算原本魔术王计划了唤醒提亚马特的步骤，也会因为执行者的消失，彻底算盘落空。 　　只是在汐见原本掌握的情报里，戈耳工和金固的圣杯，先后顺序并无太大区别。 　　毕竟提亚马特依旧沉睡在梅莉的梦境里。 　　“反正母亲就要醒了，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们吧！”金固手上用力，将汐见推开来，“戈耳工的『百兽母胎』不是从母亲那里继承，而是与母亲同步之后得到的权能。” 　　他望向魔兽战线的城墙。 　　目光却穿过城墙，直达南部的波斯湾。 　　“那个魅魔以为只要让母亲继续沉睡下去就可以了，所以我才做了这个安排，让戈耳工与母亲的梦境同步，当戈耳工阵亡的时候，母亲就会因为感受到死亡而被惊醒。不过嘛，跟我原本的设想稍微有点出入就是了。” 　　“但是你们带来的魔兽已经基本上全灭了。”汐见看着已经被师父开启的『门』清空的战场，“这里只剩下魔术王的魔神柱。” 　　“魔兽？魔神柱？”金固张开双臂，“这些家伙不过是前菜，真正负责歼灭人类的才不是这些家伙。” 　　他得意地望着周围：“差不多该去迎接母亲了，决战就留到那个时候吧。毕竟魔术王提供的魔神柱，只协助到母亲苏醒为止嘛。” 　　话虽如此，汐见却并不打算让金固有机会逃走，刚刚准备起飞的金固，就被汐见的魔术阶段去路。 　　“那至少，要让你死在这里才划算。”汐见说，“抓了那么多人类当作生产魔兽的苗床，别想干干净净地脱身。” 　　“你觉得你有那个空闲吗？”金固却不急躁。 　　虽然被汐见压制住了行动，但魔神柱还未完全退去，摩根和两柱女神都无法顺畅支援。 　　“示巴02、06、09破损！” 　　呼应着金固的话语，汐见手腕的迦勒底的通信器，传来管制室人员和达·芬奇的进一步通报。 　　“是时空震动，不好了罗玛尼，整个美索不达米亚世界正在发生空间断裂！” 　　“听见了吗，这就是母亲苏醒的潮声——！” 　　金固忽然引爆了内在的魔力，虽然没能伤到及时闪避的汐见，却也给他留下了躲避的机会。 　　借着这股迷雾，金固飞了起来，穿过了魔兽战线城墙，向波斯湾而去。 　　汐见立刻跳上盘旋在天上的一头翼龙，那是魁札尔使役的坐骑之一。 　　这些翼龙也非常听话，没有任何反抗就驮着汐见追着金固的身影加速飞行。 　　“医生，通知其他人，现在立刻撤退至乌鲁克城内防守！伤员和士兵就留在北部城墙，普通人回去只是送死！” 　　不祥的预感让汐见立刻做出了他认为最合适的判断。 　　如果戈耳工使用提亚马特的权能『百兽母胎』，可以创造出这种规模的魔兽，那如果是真正的提亚马特，又会诞生出什么样的怪物？ 　　必须阻止金固回到提亚马特身边。 　　汐见按住了翼龙，以卢恩为它加速。 　　原初卢恩其九，航海的卢恩。 　　将天空当作『海』这一概念使用，翼龙的飞行速度顿时比金固还快，在临近波斯湾的海边悬崖上，追上了金固的脚步。 　　“金固——！” 　　没料到汐见竟然能追上自己的飞行速度，金固仓促翻身迎击，被从翼龙跳下来的汐见如炮弹般撞击身体，冈格尼尔贯穿金固的肩膀，向着海岸悬崖岩石坠落下去。 　　“区区旧人类！” 　　金固捂着被贯穿的肩膀，屈辱远大于伤痛。 　　前些天还要被他压着打的人类，现在居然单独能够给自己造成如此伤害。 　　自己是提亚马特的孩子，是最强的兵器，次世代的新人类。 　　“那你就死在旧人类的手里吧。” 　　汐见脚下发力，挺枪直奔金固的要害而去。 　　在这种距离母亲不过咫尺之遥的地方，金固为自己被拖住恼怒不已。 　　刚才那种假装爆炸撤退的障眼法，不可能再骗到第二次。 　　“交出圣杯，我还能留你个全尸。”汐见步步紧逼。 　　“不过是刺中一枪，以为这样就能赢吗？” 　　金固打定主意，要赶在汐见的同伴抵达之前，将对方彻底击溃，然后送到母亲的生命之海，当作原料使用。 　　只是就如他知道的那样，汐见没那么容易干掉。 　　他闪身捉住汐见刺出的枪，抬起另一只手准备刺向汐见的心脏，手的动作却在伸出来的瞬间停滞。 　　“咦——？” 　　随着金固的疑问，汐见也愣住了。 　　一只漆黑的锥形触手，刺穿了金固的胸口。 第五十六章 拉赫穆 　　过于注意眼前的敌人金固，汐见也短暂地忽略了波斯湾正在发生异变这件事。 　　持有魔术王圣杯的金固向着波斯湾奔走，自然是为了将圣杯送给刚刚苏醒的提亚马特无疑。 　　但提亚马特醒来之后造成的时空震动，以及整个特异点的进一步异化，都说明这位原初母神绝不可能只是醒来这么简单。 　　戈耳工依靠同步得来的『百兽母胎』权能，尚且能制造无数的魔兽，换成提亚马特自己行使权能，又能创造出什么？ 　　答案现在揭晓了。 　　在金固与汐见交战的当口，从背后洞穿了金固胸口的诡异生命体，便是结果。 　　“你们……在干什么？”金固不可置信地回头。 　　那些肢体宛如墨色章鱼，却又有着如同人类般站立状态，头部只能看到一张竖状大嘴的诡异生命体，并发出此起彼伏的奇怪音节。 　　这种声音，普通人光是听到就会陷入疯狂。 　　宛如克苏鲁神话中，不可名状、不可言说、不可目视的存在。 　　它们在笑，在嘲讽金固。 　　“▁▂▂▄▂▅▅▇——！” 　　无法理解的言语，汐见听不懂，但是金固听懂了。 　　“将圣杯送到母亲手中，是我的使命才对！” 　　他抬起缠绕着魔力之刃的手，试图斩杀偷袭自己的生命体，但却无法更进一步。 　　那生命体将宛如手臂般的触手从金固身体里抽出，一点金色的光芒被偷袭金固的生命体吞了下去。 　　一击精准夺走了作为魔力源头的圣杯，破坏了金固的灵核，这生命体十分懂得杀戮的精髓。 　　旋即，那生命体变得更加庞大，生出了翅膀后，即将起飞。 　　顾不得眼前的敌人，汐见举枪去刺夺取圣杯的生命体，却只是斩断了一条腿。 　　汐见打算跳回天空的翼龙背上，骑乘翼龙去追击，然而偷袭金固的生命体并不是单独出现，同样的家伙正陆续从海里爬出，攀上了这座悬崖，向汐见围攻过来。 　　弹跳、速度、力量，全都比汐见所知晓的野兽魔兽更加凶恶，而且仿佛完全不知道恐惧，此起彼伏地发出诡异笑声。 　　对它们来说，汐见接下来就要步金固的后尘，被虐杀在这里了。 　　这些生命体的表层非常坚硬，汐见很庆幸自己手中持有的是冈格尼尔，如果是师父赐予的朱枪，每次攻击的有效杀伤力，都要下降很多。 　　汐见被步步紧逼，一点点向着背后的陆地撤退，金固的身影已经被挡在了生命体之间，他根本看不到。 　　那个夺走了圣杯的生命体，更是已经飞远了，无论如何都追不上。 　　一次过于用力的突刺，冈格尼尔深深洞穿其中一个生命体的躯干，本该顺利拔出的枪却被对方用忽然软化的触手缠上，陷入了短暂的拉锯。 　　立即改变方针，以冈格尼尔作为媒介释放魔术，没等魔术完全发动，但其他生命体已经扑了上来。 　　腾出左手唤出朱枪，扫出去却落了个空，枪尖只擦到了一只的躯干。 　　正当他迟疑是否要放开冈格尼尔，又担心这把神之枪被这些诡异生命体吞噬的当口，『风王铁锤』从天而降。 　　“御主——！” 　　阿尔托莉雅解放了风王结界，撕碎了围上来的这些生命体。 　　随后而来还有魁札尔·科亚特尔和埃列什基伽勒。 　　“摩根呢？”汐见问。 　　“她带着其他人，用水镜撤退到乌鲁克去了。”阿尔托莉雅举起剑，“迦勒底那边的报告，说波斯湾沿岸有大量未知生物登陆！” 　　“已经看到了。” 　　“抱歉，是我们误判了战况，应该再迟一点击杀戈耳工。” 只是看到这些生命体，阿尔托莉雅就明白态势过于恶劣。 　　“那不是你或者谁的错误，本来我们的情报就不充分。”汐见与阿尔托莉雅和魁札尔配合，这些生命体再无法靠近到他们周围三米之内，“圣杯已经被夺走，继续待在这里也没用了。” 　　“撤退对吧？我知道了。”魁札尔一招手，翼龙就盘旋在上方等待。 　　阿尔托莉雅用力点头：“明白了，就用圣剑将这些怪物歼灭！” 　　话刚说完，汐见的完成了卢恩魔术，他重重地拍在地上，脚下的岩石骤然变动，将那些魔兽推到了一个扇形范围内。 　　“『誓约——』”阿尔托莉雅看准时机，开示宝具真名，“『——胜利之剑』！” 　　成群结队的生命体被一扫而空，短时间内连续解放圣枪和圣剑，阿尔托莉雅的魔力也一时间消耗巨大，脚下顿时一软。 　　汐见托住阿尔托莉雅的身体，将她拦腰抱起。 　　“辛苦了。”他低声说。 　　“我稍微休息一下。”阿尔托莉雅的头靠在汐见怀里，尽可能通过身体接恢复取魔力。 　　这时，汐见看向圣剑解放后留下的痕迹，金固倒在了一侧的岩石边上，白色的长衣早就被染得血红。 　　在汐见被围攻的时候，受到致命伤又被夺走了圣杯的金固，也被那些生命体进一步蹂躏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星之圣剑……吗？”金固咧着溢出鲜血的嘴，表情说不上在笑还是在哭，“这种东西……就算能打败这些家伙，也伤不了母亲……” 　　“还真是忠心耿耿啊，你不是已经被你的母亲背叛了吗？”汐见扬眉。 　　“……是那些蠢货……不是母亲……” 　　金固说着，又吐出一口血。 　　“只要是正确人类史里诞生的东西……都不是母亲的……对手……” 　　“是吗。”汐见心头一动，却没将想到的说出来，“最后一个问题，吉尔伽美什在哪里？那个王根本没有回到乌鲁克。” 　　但是金固没有回答汐见，因为他已经没办法回答汐见。 　　到死都仍旧冥顽不灵的金固，死在了这片离“母亲”咫尺之遥的海岸上。 　　“真是破天荒的死脑筋啊，这方面倒是跟恩奇都差不多。”埃列什基伽勒伸出手去，泥土包裹了那具身体，缓缓沉下，“毕竟是被吉尔伽美什拜托保管的东西，先埋回冥界去吧。” 第五十七章 原初之海 　　解决了海岸上的集群后，汐见带着阿尔托莉雅，与埃列什基伽勒就近前往了波斯湾的观测站，魁札尔则先行返回埃里都，确认那里的状况。 　　前不久还忙碌的观测站，此刻已经不剩一个人，屋外和塔顶是残损破烂的遗体，屋内更是一片狼藉。 　　汐见在这里跟迦勒底取得了联系。 　　“从观测站这里可以看得很清楚，波斯湾远海区域，有赤红色的海潮逐渐扩散。海里也还有很多与刚才交战过的生命体类似的存在。”汐见眉头紧锁，望着尚未被染红的大海，里面有更多的生命体逐渐冒头，但却没有立刻行动。 　　那些应该是刚刚诞生，感官都还比较迟钝。 　　但要不了多久，就会变得像刚才那群生命体一样凶恶。 　　“关于那些量产的生命体，今后命名为拉赫穆，方便称呼。”罗玛尼严肃地说，“根据目前的情况来推测，将波斯湾海域染红的黑泥，恐怕就是提亚马特的权能——『混沌之潮』。不管是人类还是从者，都不能触碰。” 　　汐见抿了抿嘴唇：“提亚马特的权能……” 　　“话说在前面，不管是你还是这位圣枪女神的权能，都没办法跟母亲的权能相比。虽然你能够在冥界让生命繁衍，却也需要用自己的鲜血作为媒介。”埃列什基伽勒这时候提醒，“你那一点点的生命权能，跟母亲……提亚马特神拥有的自我改造、个体增殖和生命融合等权能比起来，位格就不一样。” 　　“我知道……提亚马特可是创世女神。”汐见还没自大到那个地步。 　　况且自己一直在拒绝登上神之座的可能，怎么敢去与起源女神相提并论。 　　“就像刚刚说的那样，母亲的生命权能中最强大的，就是『细胞强制』（Animo Geass），一旦被黑泥吞噬就完蛋了。”埃列什基伽勒的神色严肃不已，“不管是什么样的存在，最后都会被侵蚀，变成人类的敌人。” 　　“而且自从圣杯被夺走的那一刻起，黑泥侵蚀大海的速度就以分钟为单位快速增加。”罗玛尼补充说，“示巴观测镜过不了多久就无法把握具体情况，只能依靠你们在那边的力量了。” 　　“还要多久？” 　　“根据辅佐官吉尔伽美什提供的判断，最多三个小时，你们所在的这个观测站，就会被黑泥吞噬，黑色之海将会升上大地，最终吞噬整个美索不达米亚。”罗玛尼说，“是比过去吞噬过美索不达米亚的纳比斯汀大洪水还要可怕的情况。” 　　“三个小时吗……” 　　汐见抓着观测站塔顶的围墙，望着远海深处。 　　提亚马特神就在那里，但即便用魔力将视力强化到极致，却也什么都看不到。 　　“另外——”罗玛尼欲言又止。 　　“什么？” 　　“我们观测到波斯湾上出现了巨大的灵基反应，魔力总量比七个圣杯总和还高，是超超超超级魔力炉心，所以推测那就是孕育了美索不达米亚文明的起源魔兽，提亚马特的灵基。”罗玛尼的语气越来越紧张。 　　“也就是说，如果能够击溃提亚马特的本体，这片黑色之海就会消失、吗？”汐见问。 　　埃列什基伽勒颇为吃惊：“击败母亲？！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马尔杜克之斧在这里，如果拼上性命再试一次，也许能够杀死苏醒的提亚马特。”汐见的手贴在自己胸口。 　　“可是御主，上一次使用到现在，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阿尔托莉雅说。 　　“但是这一次，冥界女神和太阳女神都站在我们这边，等魁札尔·科亚特尔从埃里都返回之后，就可以搭乘翼龙，准备前往海上阻击提亚马特神了。”汐见说，“除非，你们两位都不打算参与这场战斗，那我会另外再想其他办法。” 　　埃列什基伽勒立刻否认：“我、我也没说不帮忙啊……再说了，如果母亲真的登上陆地，让黑色之海吞噬了美索不达米亚和这里的文明，人理奠基绝对会毁灭！” 　　换言之，她也没办法、更不可能对这种事坐视不理。 　　“那就确定了呢，稍后我会带领阿尔托莉雅，与两柱女神一同尝试阻击提亚马特——” 　　话音未落，身在乌鲁克那边的摩根忽然介入通信： 　　“如此的话，我也立刻赶来。” 　　“不可以。”汐见难得干脆拒绝了摩根。 　　“吾夫，你打算自己孤身犯险，难道你觉得把我留在大后方，就能安然无恙吗？”摩根略微不满，她追问道。 　　汐见深吸一口气：“海上阻击是个有风险的作战，考虑到成功率可能不会太高，一旦确认无法得手，我们会立刻撤退。到那时，你的特殊性，也许会成为对提亚马特的底牌，请立刻开始积蓄力量，为那一刻做准备。” 　　他的话让其他人都吃了一惊，谁都没想到汐见会这么说，而且无比笃信。 　　不过没等其他人发问，摩根先会心一笑了： 　　“是吗……果然你是这么打算的呢，那我就听从吾夫的安排，跟其他人一起坚守乌鲁克。但是——” 　　“但是？” 　　“让斯卡哈去吧，如果需要谁断后送死，就让死不了的女人去好了。”摩根仿佛开玩笑一般说完，又严肃补充：“这是她自己要求的，而且已经出发了。” 　　这让本来还想劝阻的汐见顿时没了下文。 　　他有些惆怅。 　　不管是摩根，还是师父或者阿尔托莉雅，都与他少有意见不合。 　　但同时，她们也都有着极强的主见，不会因为汐见觉得危险，就会听他的话，躲在安全的地方。 　　除非……他能像刚才告诉摩根那样，给出让她们信服的其他计划。 　　“御主。”阿尔托莉雅握住他的手。 　　“距离魁札尔汇合还有点时间，我们先去休息了。我还没完全恢复，阿尔托莉雅也短时间用了两次宝具。”汐见埃列什基伽勒说，“所以监视波斯湾情况的工作，就拜托你了。” 　　“别睡得太死，不然没多余的工夫喊你们起来。”埃列什基伽勒并未想太多。 　　随后，汐见拉住阿尔托莉雅的手，一起消失在了观测站内。 第五十八章 提亚马特 　　半小时后，汐见他们从波斯湾的观测站出发，几人分别乘坐魁札尔·科亚特尔唤来的翼龙，飞过波斯湾的上空。 　　陆地方向的天空尚且晴朗，但海上已经阴云密布。 　　海上飞行着大量的魔兽和拉赫穆，汐见他们一边战斗一边突破这层障碍，前往海上灵基反应的源头，也就是提亚马特的所在。 　　飞行过程中，从翼龙背上低头看去，海洋之中冒出头的拉赫穆，一眼望去更是成千上万。 　　但是这些刚刚诞生的拉赫穆对汐见他们没有任何反应，按照魁札尔的说法，这些魔兽还未形成具体的感知能力，只知道登上陆地、杀死旧人类之类的简单概念。 　　不过很快，这些拉赫穆就会跟其他个体共享意识，成长到跟那些背刺金固，抢夺圣杯的拉赫穆相同水平。 　　对此魁札尔十分不满。 　　这颗星球好不容易才孕育出了能够发挥个体特长的神明，现在却又说要回归群体，她作为女神第一个不答应。 　　海上忽然传来像是歌声又不是歌声的声音。 　　“Aaaa——————” 　　发出这声音的，是悬浮在大海之上的女神，极为美丽，又极为悲伤。 　　“那就是……提亚马特？”汐见有些不敢相信，他没办法立刻将对方与魔兽之母联想到一起。 　　埃列什基伽勒也有点意外：“是、是啊，我其实也没见过母亲。但是那对象征大地的角，映照着星之内海的眼瞳……绝对就是创世神提亚马特没错了！” 　　“能确定吗？”汐见问。 　　“不管是我还是伊什塔尔，诞生的时候，提亚马特神早已在创世之后被作为母胎抛弃，变成了孕育生命的土壤。”埃列什基伽勒说。 　　阿尔托莉雅这时候说：“神话传说中，提亚马特神是被诸神杀害的，而马尔杜克的手斧就是切断了母神喉咙的武器。” 　　“恐怕神话与事实是会存在偏差。”赶来汇合的斯卡哈这时候说，“按照埃列什基伽勒的说法，提亚马特神是被抛弃的，而且是被自己产下的整个世界，或者说孩子们抛弃的。” 　　“没错。当行星安定下来之后，母亲就被当做无用之物抛弃了。”埃列什基伽勒点头确认，“而且不是流放到『织物』之下的旧世界，而是没有生命的虚数世界。” 　　“虚数之海吗？”汐见一愣，却也能够理解。 　　虚数世界比世界本身更加宽广，没有明确的坐标和导航方式，那里就是现实世界无法随意接触的无之领域。 　　“……是啊。对于获得生命系统树的灵长类来说，有可能产下『下一个世界』的她过于危险。”魁札尔说，“就像在好不容易建成的地基上，混入下一个地基，所以……” 　　汐见垂下眼帘：“所以诸神……又或者是人类将她封印了？” 　　然后，现在提亚马特神从虚数之海归来，到底是魔术王将她唤醒，还是人理将她呼唤而来，都已经不重要。 　　对现在的人类史而言，提亚马特是不应该存在于这颗星球上的存在。 　　“御主，那个时候与你道别，我没来得及说告诉你的一件事，就是在这个特异点，或许存在着你们无法想象的『恶』。”阿尔托莉雅盯着提亚马特，缓缓开口，“现在我可以断言，这个远在魔术王之上的大魔，我们人类的起源之罪，就是提亚马特神。” 　　“恶？” 　　与阿尔托莉雅同乘翼龙的汐见，稍微回头，不解地追问。 　　“和一般意义上的恶不同，那是『人类恶』。”阿尔托莉雅点头。 　　汐见意识到这个话题会变得很复杂，他只这样接受答案，将目光迅速转向提亚马特，观察对方的状态。 　　“……等一下，提亚马特神的双手和双角……被锁链束缚着？”他瞪大了眼睛，“是我看错了吗？” 　　“不，你没有看错。”斯卡哈点头。 　　三位女神也同样看到了这一点。 　　然而随着他们来到距离提亚马特不过百来米的上空，原初母神仅仅是张开口，发出宛如歌声般的吟唱，卷起的暴风就几乎让翼龙无法控制飞行姿态。 　　这时，提亚马特神忽然抬起头来，望向了汐见这边。 　　“她在……看着我？”汐见蓦地张大眼睛，轻声嘀咕。 　　他不自觉地向着提亚马特神伸出手。 　　为何要伸出手？ 　　作为人类？向被抛弃的起源之母伸出手？ 　　还是说……作为孩子，向母亲伸出手？ 　　“不可以，御主！不要使用你的权能！” 　　阿尔托莉雅率先察觉到异常，立刻大声阻止汐见的下一步行动。 　　然而就算如此，也还是慢了一拍。 　　覆盖了波斯湾的赤红色海潮，乃是提亚马特神的权能，孕育生命的原初之海。 　　换句话说，『混沌之潮』，是能够诞生生命的东西。 　　提亚马特脚下的『混沌之潮』发生变动，从那之中诞生的不再是拉赫穆与魔兽，而是暗绿色的海草。 　　“Aaaa——————” 　　提亚马特又一次发出没有话语的声音。 　　站在翼龙背上的汐见，猛地捂住了心口，心脏骤然收紧，并瞬间停搏。 　　对他来说，放在平时出现后也并不打紧的异常状态，此刻却夺走了全身的力量。 　　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阿尔托莉雅伸出手去，抓住了他的手腕。 　　“御主……”阿尔托莉雅用力拉扯。 　　海上狂风大作，翼龙如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阿尔托莉雅光是制御翼龙的飞行姿态就很辛苦，还要腾出手来拉住汐见不落入『混沌之潮』。 　　斯卡哈这时当机立断：“女神埃列什基伽勒，你能使用伊什塔尔的宝具吗！” 　　在眼前的状态下，魔术也好，投枪也好，『门』也好，都无法有效攻击到提亚马特。 　　因此需要能够在这个状态下，从远处造成巨大伤害的宝具。 　　“当然可以，但对母亲释放，能做到什么程度不好说。” 　　埃列什基伽勒有些紧张，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外界活动时，使用伊什塔尔的宝具。 　　『用吧。』 　　一个声音在忽然对她说。 　　提亚马特.jpg 第五十九章 原初的吸引 　　埃列什基伽勒的紧张顿时消散不见，她张大眼睛，魔力最大程度运转，使红色的双眼变为金色。 　　她随着玛安娜升上更高的天空，缓缓抬起的手撕裂了乌云，直通金星的大门就此张开。 　　“注意避让！” 　　如此提醒过后，埃列什基伽勒启用了伊什塔尔的宝具。 　　将巨大的金星这一概念压缩至手中，作为子弹发射出去的宝具。 　　乍看之下仿佛不起眼的魔力炮弹，却是实打实的金星概念。 　　伊什塔尔曾经因为“只是看不顺眼而已”这一理由，就蹂躏了让诸神之王都敬畏的灵峰艾比夫山，让整座山都死绝。 　　这一宝具正是由那段传说升华而成。 　　如今与伊什塔尔共用身体的埃列什基伽勒，在汐见他们的协助下，依靠束缚彻底掌控了身体的白天与黑夜。 　　因此使用宝具并不困难，问题在于能发挥多大的威力。 　　短暂地顾虑过后，埃列什基伽勒知道现在能够发挥出100%的力量。 　　瞄准了悬浮在海上的提亚马特神，她知道这是重演神话描述的行为，向原初之母痛下杀手的举动。 　　但是……必须去做！ 　　“以这一击，告别吾等的母亲，起源之大魔！『山脉震撼明日之薪』！” 　　不躲不闪，埃列什基伽勒也没想到自己的攻击能够如此轻易命中。 　　冲天的光芒、撕裂云层的暴风、以及爆炸洞穿的海面后，空洞重新合拢的景象。 　　海上再也找不到提亚马特的身影。 　　失神的汐见终于回过神来，用力握住了阿尔托莉雅的手腕，让她能够稳稳地将他拉回翼龙背上。 　　“唔——！” 　　随后，就是钻心的痛苦，以及险些喷在阿尔托莉雅身上的一口鲜血。 　　他无助自己的嘴，血液自指缝间流下，落在了翼龙背上。 　　“御主！”阿尔托莉雅扶住汐见的肩膀。 　　“真是不谨慎，竟然在提亚马特神的面前行使权能，这种程度的反噬只能说幸运。”斯卡哈皱着眉说，虽然措辞像是在责备，但内心的忧虑已经溢于言表，“别再这么鲁莽了，别忘了你的身体还没复原。” 　　汐见看着被染红的掌心：“不……不是我鲁莽……” 　　“是共鸣了。”魁札尔看出了症结。 　　“嗯……”汐见剧烈地喘息着。 　　他的心脏停搏了不止一瞬，在刚刚失神的时间里，自己一直处于某种假死状态。 　　“虽然拥有同样的权能，但你只是触及了那种力量的边缘。”阿尔托莉雅明白过来，“所以在你与她对上视线的时候，作为人类之母的提亚马特，就能轻易通过相同权能，与你的精神同步……” 　　然后，操纵汐见。 　　即便无法命令汐见做出攻击同伴的行为，却也能让他从翼龙背上跌下，落入『混沌之潮』。 　　如果他被『混沌之潮』吞噬的话…… 　　“……先休息吧，提亚马特的灵基消失了，接下来只要回收圣杯就好了。” 　　阿尔托莉雅褪去铠甲，将汐见拥入怀中，他的下巴无力地贴在她的肩头，没擦干净的鲜血染红了纯白的披风。 　　“抱歉……”汐见低声说。 　　“无需在意。”阿尔托莉雅紧紧地抱着汐见。 　　与其说是防止他跌落，不如说是防止他再发生什么异变。 　　“那么，圣杯在——”魁札尔正要寻找。 　　汐见猛然一惊，他抓住阿尔托莉雅的肩膀，用尽力气提醒：“快撤退！海底下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往陆地那边飞！” 　　伴随着他的提醒，其他人也立刻察觉海底有与提亚马特相同规模的魔力反应，立即操纵翼龙离开了提亚马特消失的地方。 　　汐见接通了迦勒底的通信：“罗玛尼，状况如何……” 　　“已经确认到灵基重新构成……”罗玛尼惊愕不已，“难道刚才被消灭的，只是头部？” 　　不止如此，波斯湾的水位急速上升，『混沌之潮』的侵蚀速度骤然加快。 　　翼龙立刻拉升飞行高度，再慢一点就会被『混沌之潮』的浪花波及。 　　在他们快速远离的海上，提亚马特消失的地点。 　　遮天蔽日的巨大躯体从海底缓缓浮上，与此前宛如少女般的姿态不同，提亚马特展现了她作为原初母神，所具备的压倒性身姿。 　　缓缓睁开星之瞳的提亚马特，望向了乌鲁克方向，美索不达米亚最后的人类堡垒，并发出悠长而遥远的无言吟唱。 　　“……我就说刚才那一击解决得太轻松了……”斯卡哈擦去颊边的冷汗。 　　这是她也没办法轻易杀死的神明。 　　先不说能不能造成伤害，就算她的攻击能够造成伤害，在她造成的伤害积蓄到，足以影响提亚马特之前，自己就会先在交战中丧失战斗能力。 　　毕竟提亚马特看着也不像会一动不动挨打的女神，还有无数的魔兽和拉赫穆大军随时都会袭来。 　　“先返回乌鲁克，跟其他人汇合，商量接下来该做什么吧。”阿尔托莉雅说，“眼下在海上作战，于我们不利。” 　　她的提议得到了一致地赞同。 　　因为被提亚马特单方面同步权能，身体的负担，已经让汐见快说不出话来了，他只是微微点头答应。 　　随后，一行人就骑着翼龙向乌鲁克方向撤退。 　　汐见无力地趴在阿尔托莉雅的肩头，望向提亚马特的本体。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又听到了梦中的声音。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那双望着乌鲁克的星之瞳，似乎看了一眼汐见，几乎让他以为是错觉。 　　『既然……人类都是你的孩子，那么——』 　　汐见回想起自己梦中未曾讲完的回答，兀自低语。 　　“——母亲……” 　　“请振作一点，御主。”阿尔托莉雅在他耳边说，“同样的权能，会让你对提亚马特神有着远超人类和诸神的……那种孩子对母亲的亲近感——” 　　她发出幽不可闻地叹息：“就算你想作为人类，想以孩子的身份与她交流……至少现在是不可能的。” 　　“我明白……” 　　“明白的话就请休息，返回乌鲁克还有些时间。” 　　阿尔托莉雅扯过披风，将汐见身体裹住，抵御天空的风。 第六十章 片刻温存 　　“糟透了……” 　　不到半天，又躺回了床上的汐见，醒来之后便发出一声苦闷的叹息。 　　“已经足够幸运了。被提亚马特的吸引，与对方的权能产生同步，换做其他人早就因为身体无法负荷而崩溃。” 　　斯卡哈半躺在床上，手贴在他的胸口，用魔术帮助汐见消除身体的负荷。 　　“总而言之，御主没有大碍便是万幸。”阿尔托莉雅坐在另一侧，她认真地看着汐见，“不管是这里的同伴，还是迦勒底，都不能失去你。” 　　“……嗯。”汐见应和道，“谢谢。” 　　“那个时候，换成斯卡哈或者摩根，也会做同样的事。”阿尔托莉雅说。 　　她以为汐见是在为翼龙背上拼力拉住他，不让他掉进『混沌之潮』一事道谢。 　　“不，我说的是回来的路上你照顾我。”汐见握住她的手。 　　“那就更不用道谢了，我只是做了想做的也该做的事。”阿尔托莉雅微笑着摇头。 　　汐见缓缓用手臂支着身体打算起来，斯卡哈便伸手扶着他坐起来。 　　“乌鲁克的状况如何了？” 　　他在回来之后稍微昏迷了一段时间，从寝宫外面照进来的光线判断，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这一天真是发生了太多的事。 　　白天醒来之后马不停蹄地赶往魔兽战线的战场时，他根本没想到事态会骤变到这个地步。 　　恶化的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遭到了拉赫穆集群的袭击，造成一部分平民的遇害，所幸摩根使用了水镜转移前线的战斗人员，及时展开了防卫战。在大家的努力下，赶在损害扩大前消灭了来犯的拉赫穆集群。”阿尔托莉雅如实告知结果。 　　“现在巴御前和列奥尼达一世，正按照月之王的命令，护送乌鲁克不愿战斗或者无法战斗的士兵与平民，去北部战线与那里的守军汇合。”斯卡哈补充道。 　　提亚马特出现在南部的波斯湾，在其他城市已经基本上覆灭的现在，提亚马特会随着『混沌之潮』涌上陆地，而向乌鲁克进发。 　　这座城市即将变成前线，原本作为前线的北部城墙，此刻反过来变成了新的大后方。 　　“正确的判断。”汐见能够理解这个做法，“人员损失如何？” 　　“虽然经历了一连串的恶战，但到现在为止，只损失了一名从者。”阿尔托莉雅说，“就是梅林的妹妹。” 　　梅莉负责用梦境让提亚马特沉睡无法苏醒，当睡梦中的提亚马特因为戈耳工的阵亡，而被『死亡』惊醒时，来不及脱离的梅莉就在梦境中被提亚马特杀死。 　　“虽然是很严重的损失，但也无可奈何，她已经做到了最好。否则当我们抵达……不，也许该说，我们从一开始就无法抵达这个特异点了。”阿尔托莉雅沉声说道。 　　如今美索不达米亚出现了时空断裂，就连他们也无法通过灵子转移撤退，现在只剩下击败提亚马特，修复特异点这一条退路。 　　“其他地方呢？”汐见问。 　　他指的是南部密林的乌尔和埃里都，那是乌鲁克之外，还有人员存活的城市。 　　“事态恶化后，拉赫穆出现并袭击人类的速度太快，魁札尔·科亚特尔虽然尽力歼灭，但仍有半数以上的人遇害。”斯卡哈放开手。 　　汐见的状态已经稳定下来，接下来只需要他自己就能恢复过来。 　　今夜一过，就能重新踏上战场。 　　“所以大家现在——”汐见想要确认接下来该做什么。 　　“趁着现在没有战斗，大家都在休息。”摩根缓缓地走进寝殿，“都在等你醒过来，才能正式召开作战会议，制定接下来的计划。” 　　汐见笑着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后调笑道：“……不过我还在想呢，醒过来只能看到师父和阿尔托莉雅，以为你不担心我了。” 　　“当然担心。不过这一次情况略微不同，就把陪护的机会让给她们了。”摩根走到床边，“毕竟我正在构建对提亚马特反击的准备，现在只是稍微抽时间过来确认吾夫苏醒。” 　　“让你分心了。”汐见摸了摸鼻子。 　　摩根却淡然一笑，声音里流露出温柔：“你要是再昏睡个十天或者更久，我才真的要分心了，这次就当是累垮了吧。” 　　“所以准备工作怎么样了？还需要多少时间？”汐见收起散漫的心态，认真询问。 　　“因为这件事不在原本的计划之内，又为了让我的力量最大化发挥出来，稍微占用了乌鲁克的王座，在月之王的支持下，挪用了不少吉尔伽美什的财宝作为素材。” 　　对此，摩根的态度，严肃又不失自信。 　　“那个吉尔伽美什还真是舍得。”斯卡哈虽然知道，还是忍不住揶揄。 　　毕竟是拯救乌鲁克的重大行动，就算是那个绝不轻易将财宝与人的英雄王，现在也变得豪迈了起来。 　　“以我个人而言，这次迎战神明的准备过于仓促，只能算急就章。好在还有吾夫和其他人一同奋战，所以也可以说瑕不掩瑜。” 　　阿尔托莉雅看着她：“你对这种事很熟练呢。” 　　“只不过是重复一直以来都在做的事。”摩根措辞谦虚，但语气里的骄傲已经溢于言表。 　　看到她的表情，汐见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 　　“那个，能让我抱抱你吗？”汐见说，“上午醒来的时候，甚至没空做这种事。” 　　“如你所愿。” 　　摩根爬到床上，坦然地钻进汐见怀里，接受他无言的夸赞与鼓励。 　　这是她想要的东西，不要言语，汐见就能明白，然后装出一副他想要的态度。 　　虽然下一秒，汐见就从背后被师父抱住了。 　　只有阿尔托莉雅没有行动，倒不是没位置，无非是在观测站休息的半小时里，已经很热烈抱在一起过了，姑且不缺这一会儿。 　　没温存几分钟，寝殿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当格蕾敲门进来时，他们已经分开，看上去没有异常。 　　然后，格蕾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老师！下、下落不明的……吉尔伽美什王，被找到了！” 第六十一章 概念封印 　　虽说原本属于这个时代的吉尔伽美什被找到了，但也不算乐观。 　　离开乌鲁克寻找不死药后，就再没回来的吉尔伽美什，正躺在一具宛如棺材的透明容器里。 　　“真是好辛苦啊，从那个阴森森的神殿里把这东西搬出来，然后一路跑回乌鲁克。”豹人活动着肩膀，一副快累死了的态度。 　　“辛苦了，豹人。稍后我会尽量安排感谢会，作为给你的供奉。” 　　“哎呀不用那么客气，这都是举手之劳！”豹人竖起大拇指说完，就跑出去休息了。 　　魔兽战线的战斗结束后，她就被委派去调查戈耳工的鲜血神殿。 　　虽然不是很想去，但如果不去就会被魁札尔·科亚特尔收拾，豹人只能抱怨着去调查，结果没想到有重大发现。 　　失去了供奉的魔兽女神后，那座神殿的结界就失效，本来的功能也消失了。 　　原本只是侦查情况的豹人在神殿最深处，找到了吉尔伽美什，然后凭借直觉觉得没错，就搬了回来。 　　“不是普通的棺材，里面的人也没死，只是被封印起来了。”摩根试着解析了一下，便明白了原理，“这就是用来构成特异点否定『身为王的吉尔伽美什』这一概念的基石。” 　　岸波白野的手按在透明的盖子上：“感觉好奇怪啊。” 　　从者吉尔伽美什就在旁边，本体吉尔伽美什也在棺材里。 　　“蠢货，从者是超越了时间的存在，别混为一谈了。”从者吉尔伽美什弹了一下白野的脑门。 　　这时西杜丽问：“所、所以封印能解开吗，摩根夫人？” 　　“原本就是依靠圣杯、神殿和吉尔伽美什本尊才能完成的封印概念，如今圣杯落入提亚马特手中，戈耳工已然消灭。”摩根淡然一笑，“现在只剩下本尊，即便是入门的魔术师，也能解开这个封印。” 　　汐见这时候发出沉吟的声音：“等一下，如果说封印能解开，是不是说……” 　　他用微妙的目光审视吉尔伽美什。 　　“多余的提问，本王的御主在王位代劳了这么久，现在自然轮到本王出力的时候了。”吉尔伽美什得意地宣言。 　　他毫不否认自己会作为战力，加入迎击提亚马特的战斗中。 　　“再加上活着的吉尔伽美什……”摩根说，“多少也算弥补了战力上的差距。” 　　西杜丽对此表示担忧：“但是吉尔伽美什王一直被封印，刚一醒来就让王重返战场……” 　　“所以你打算阻止活着的『本王』重回战场吗，西杜丽？”吉尔伽美什问。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西杜丽说，“如果回到战场是王的意愿，我不会阻拦。” 　　因为按照现在的形势，提亚马特抵达乌鲁克是早晚的事，但只要能够最终战胜。 　　有存活下来的乌鲁克人，还有从旅途中归还的王，想必乌鲁克也能再次复兴。 　　所以西杜丽即便知道胜负尚未知晓，也不免要为度过危机之后的乌鲁克考虑一二。 　　“那就足够了。”吉尔伽美什略微笑着。 　　西杜丽面纱后的脸，不由得浮现一抹体谅的笑容。 　　这时，透明棺材的封印被解开，活在这个时代的吉尔伽美什还处于休眠状态。 　　西杜丽立刻安排留下来协助工作的神塔卫兵，将吉尔伽美什王连带只剩下半部分的棺材，抬到了王的寝宫去。 　　“这样一来，真正的吉尔伽美什王回归，我也不用继续顶着月之王的名号，坐在王座上了呢。”白野总算松了口气，“虽然现在也没有要我继续处理的事了。” 　　“怎么了，白野？难道统治乌鲁克，还让你不满意吗？”吉尔伽美什哈哈大笑，“真是个贪得无厌的小丫头啊哈哈哈！” 　　“不是那个意思……”白野懒得吐槽。 　　汐见这边准备接通迦勒底的通信，等正在过来的其他人一到，就可以召开最终作战会议，但他想到了一件事。 　　“说起来，魔术王竟然会想到将吉尔伽美什封印，并以此为基石，让特异点产生『否定吉尔伽美什王存在』这一概念……有些超乎意料了。”他说。 　　吉尔伽美什看着他：“你想说什么，迦勒底的？” 　　“我见过魔术王一次，那个男人无论如何，都像是只重视人理烧却达成，以及这之后的事的类型。不惜通过封印这个时代的吉尔伽美什来实现那一概念，却又没在你们抵达之后，把概念上的漏洞填补——” 　　说到这，汐见忽然扭头，直视吉尔伽美什鲜红的眼睛。 　　“简直就像是被谁『示意』如此行事一般。” 　　当然，他不是怀疑吉尔伽美什自导自演，这个男人虽然不好用常理推断，但也没有如此无聊。 　　“那就只有你亲自前往魔术王的神殿，才能揭晓答案了。”吉尔伽美什并不打算回答，“其他的远见者都再看，本王再继续说下去，对你们也不是好事。” 　　“哦，是吗。” 　　明白吉尔伽美什的意思之后，汐见也不再追问，而是走到殿外，接通了迦勒底的通信。 　　“医生，通知在休息的其他人，到王宫来吧，该开作战会议了。” 　　“我知道了，这就跟其他人说……倒是你那边，还好吧？”罗玛尼确认情况，“我听报告说，提亚马特对你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而且迦勒底这边没办法很好地分析你的状况，如果你的状态——” 　　“没问题。”汐见笃定地说，“虽然不能说已经完全恢复，但还可以参与战斗，这一点也得到了摩根她们的认可。” 　　“不认可又能如何，等到对提亚马特的战斗打响，谁还有功夫盯着你，不让你上前线呢？”坐在殿外台阶上的斯卡哈，这时候说，她笑得很无奈，“连师父的坏习惯都学过去了，真是的……” 　　“就算是师父，过去也没有经历过这种大战。如果我不希望师父涉险，师父就能不参战吗？”汐见问。 　　“嗯……那倒是不可能。”斯卡哈一副被驳倒的表情。 　　随后跟出来的摩根，以及同样坐在外面的阿尔托莉雅，都跟着汐见和斯卡哈一起笑了出来。 第六十二章 不属于于正确人类史的 　　当提亚马特真正苏醒之后，『混沌之潮』便以极快的速度向陆地蔓延。 　　南部的乌尔和埃里都已经被吞没，并在黄昏时分抵达了的南部。 　　岸波白野作为代理的王，所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就是启动吉尔伽美什设计的纳比斯汀之牙，阻挡了这从海洋而来的黑泥进一步侵蚀大地的脚步。 　　“总算避免了大本营的侵蚀，有这种东西就早点拿出来啊。”汐见听完士兵传回的前线报告之后，也忍不住嘀咕。 　　吉尔伽美什却只是嗤笑：“所谓最终兵器就得这样才行！虽然这本来是这个时代的『本王』该完成的事，本王只是不得已才出手的。” 　　“总之人都到齐了的话，就准备召开呃……圆桌会议吧？”白野示意了一下大殿的中央。 　　玛修的盾牌被平放在地上，承担起了大型联络工具的功能。 　　不同于他们随身携带的通信器，依靠玛修的盾牌作为媒介，迦勒底的灵子通信能够传输更多更详细的资料，并可以将迦勒底分析出来的结果悉数传达给特异点的汐见他们。 　　阿尔托莉雅在看到这面盾牌如此使用时，还一时间感慨颇多，只可惜这里能算作圆桌骑士的，只有玛修一人而已。 　　“首先是拉赫穆，这些由提亚马特创造的生命体分为两种。一种是在日落时原地化为球体，停止行动的家伙。”汐见说，“此前袭击幸存城市平民的，就是这些家伙。至于第二种——” 　　包括汐见在内，尝试突击提亚马特本体的几人已经遭遇过了。 　　“那些在母亲身边飞翔，负责不让敌人接近的类型。”埃列什基伽勒对不可谓不印象深刻。 　　如果不是彼时众人战力充沛，光是那些飞行的拉赫穆，就足以给他们制造不小的麻烦。 　　“怎么回事，提亚马特的资料——”阿尔托莉雅神色凝重，“规格、能力虽然已经写得很详细了，但是……” 　　“没有弱点？”斯卡哈也不禁苦笑。 　　罗玛尼也很无奈：“我也很想写一两条攻略上去啊，可提亚马特是物理上与神话上都毫无缺点的存在！凭我们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马尔杜克之斧。”汐见缓缓开口，“那把斧头现在归我了，虽然我无法像上次那样解放真名，但如果得到魁札尔·科亚特尔这样主神协力，应该能够造成威胁吧？” 　　魁札尔点点头予以赞同：“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我不是马尔杜克，无法完全发挥斧头的神力，也就不存在重演神话中，马尔杜克杀死提亚马特那一幕，顶多只是拖住她的脚步。” 　　“果然如此吗。”樱叹了口气，“但是……母亲大人从白天返回之后，就一直在用这里的王座在，准备着什么秘密兵器，那个究竟是——” 　　这件事只有摩根和汐见心里一清二楚，那关系到摩根身上最大的秘密。 　　甚至就连汐见自己，都只是察觉到并保持沉默，绝不问出口，夫妻之前保持了一种完美的默契。 　　“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不过是圣枪的大型发射器罢了。”摩根端着手臂，“用英雄王宝库里的财宝作为物资，由我亲手构建的对神兵装。”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好像比乌鲁克和魔兽战线两处的城墙上设置的『神权印章』还不起眼，但显然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 　　“诶诶诶诶———！！！！！” 　　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震惊不已的表情。 　　摩根将圣枪作为魔术习得，并将其以与本体无异的力量再现这点，众人已经知晓。 　　但她现在说，要把圣枪级别的攻击，大规模使用。 　　光是量级就足以让人惊掉下巴。 　　“再怎么样也不用说得这么轻松吧……”汐见对她小声耳语。 　　“因为我在期待大家的反应。”摩根一副乐在其中的表情。 　　明明已经到了关乎存亡的危急时刻，她仍旧保持了珍贵的乐观情绪。 　　“难道说你在圆桌要塞的时候，手下留情了？”阿尔托莉雅也不禁在意。 　　奥尔加玛丽擦了擦额头的汗：“我本来以为是三位各自持有的圣枪一同发射……结果好像……” 　　“相当……惊世骇俗呢。”白野也露出苦笑。 　　“话虽如此，如果要完整发挥威力消灭提亚马特，至少需要两千年份的魔力储藏。”摩根等到欣赏够了大家的惊讶之后，才冷静又严肃地说明情况，“现在我将吾夫以外的令咒全部收集过来，加上财宝的支援，恐怕魔力总量发挥出来，也只能造成让提亚马特停下来一天的伤害。” 　　“已经很强了好吧！那可是提亚马特神，不是什么一般的怪物好吗！”罗玛尼发出惊呼，“有这种手段的话就早点说啊，如果从抵达这里的时候就开始准备，没准就能——” 　　汐见苦笑着劝说：“我们也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一步，毕竟一开始计划的就是打败金固之后回收圣杯，阻止提亚马特完全苏醒……” 　　这时候埃列什基伽勒注意到问题所在：“等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什么？”立香不解。 　　“那可是母亲哦！母亲不存在弱点，就算是马尔杜克，给母亲造成伤害并杀死她，也废了很大的力气。为什么……你能够轻易地说出有办法杀死母亲这种话？”埃列什基伽勒很在意，她担心这只是在鼓舞众人的士气。 　　“准确来说，是只要诞生自正确人类史的从者和英灵，宝具就基本上不可能伤到提亚马特而已。”汐见淡定地说，“反过来说，如果并非如此的话……” 　　大殿里一时间沉默了下去，有的人已然明白，有的人则依旧疑惑不解。 　　“是吗，原来是这样。”斯卡哈叹了口气。 　　阿尔托莉雅也缓缓闭上眼，点头表示理解：“再多的问题就不继续过问了，你能够在这种时候公开这一层身份，已经是莫大的无私。只要知道你的计划，并非子虚乌有就足够了。毕竟，御主比谁都相信你，我们也相信御主。” 第六十三章 分析Beast 　　“各位……” 　　汐见握紧了摩根的手，感激地看着大家。 　　“……等一下，虽然这样说有点泼冷水，但提亚马特……不，应该说身为Beast，她天生就不存在『死』这个概念，就算是摩根有两千年份的魔力，应该也没办法杀死——” 　　罗玛尼顺带公开了迦勒底确定的提亚马特的职阶。 　　“所以我才说的是『消灭』。”摩根说，“是这边的冥界女神擅自误解了。” 　　“诶？”埃列什基伽勒一愣。 　　“不是杀死，而是将她在这个世界构建的身体，消灭到无法迅速再现……或者说逆行复原的地步。”摩根进一步阐明自己的意思，“海上一战已经不是已经证明了，不管怎样都杀不死提亚马特么？” 　　虽然这也是理想化的情况，是徒有理论的方法。 　　现在能做到的，无非是重创提亚马特。 　　“但是为什么……就算是女神魁札尔·科亚特尔或者女神埃列什基伽勒，也没办法重创提亚马特呢？”玛修回到了先前的问题上。 　　这也是所有人的想法，比起深究同伴的身份，大家现在更想进一步了解提亚马特的情报。 　　“『反创世纪』（Nega Genesis），这是身为Beast的提亚马特所具备的能力，能够颠覆现有的进化论与地球创世预言等等的概念结界。”罗玛尼说，“即便主动展开，光是持有这一能力，就能够无视人类史英灵从者们的攻击。” 　　“可是，就算重创了提亚马特，无法杀死她，回收魔术王的圣杯……不还是……”白野询问，“罗玛尼医生，有什么能在重创她之后，能够执行的追击战术吗？” 　　“抱歉，恐怕没有。”罗玛尼也很头疼，“虽然这样假设有些不负责，但提亚马特是现存所有生命之母，『我们活着』，这点本身就会证明她的存在，BeastⅡ就不会死亡。” 　　阿尔托莉雅了然：“所以除非让提亚马特成为‘地上最后一个死亡’的存在，才能迫使对方接受这个世界的一般物理法则？” 　　“只要还有活着的生命……”斯卡哈发出沉吟，并看向了埃列什基伽勒，“冥界的女主人啊，你怎么看？” 　　“诶？我？”埃列什基伽勒一愣。 　　“同为管理死之国度的存在，我觉得未必不可行。”斯卡哈说，“只不过我能开启的门，对付大型从者都还好办，但提亚马特的已经超出了从者的体型，而且影之国如今的状态……” 　　逐渐反应过来的埃列什基伽勒，才注意到随着斯卡哈的话语，所有人都用相似的眼神看着自己，并明白过来斯卡哈在说什么。 　　“不是不是不是……你们要让母亲到我的冥界来？！”她慌了神。 　　自从诞生之日就未曾经见过提亚马特，却也知道原初母神是何等的存在。 　　“将被我重伤的提亚马特推入冥界……还真是不留情面的想法呢。”摩根说这话时，眼神不经意地扫了眼汐见，“不过如果是在那里——” 　　“提亚马特就会成为最后的生命？”白野也看到了希望所在。 　　埃列什基伽勒耷拉下来肩膀：“老实说，我就知道会这样……自从走出冥界，跟你们混迹在一起之后，我就知道早晚会发生这种事。” 　　“所以埃列什基伽勒同意了？”樱激动地问。 　　距离提亚马特抵达乌鲁克，最多不超过一天，算上摩根在乌鲁克架设的魔术礼装，也只能拖住提亚马特两天。 　　时间已经不剩下给他们犹豫的空闲了。 　　“樱都这么说了，我当然会同意……不过光是管理库撒就已经很忙了，让冥界与乌鲁克土地相连，本来至少要十年。” 　　这些天在乌鲁克，她跟樱相处得无比融洽，埃列什基伽勒甚至觉得妹妹从伊什塔尔换成这名人类少女，也是不错的选择。 　　所以当樱露出那种期待的眼神，埃列什基伽勒就先松了口。 　　“本来？”卡莲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 　　“本来是要十年……不过我从以前就很讨厌乌鲁克，所以一直在偷偷地挖掘地下，所以如果现在返回冥界……最多三天就能搞定。”埃列什基伽勒害羞地竖起三根手指。 　　这下白野也尴尬了，她本来还觉得埃列什基伽勒是个只有好心肠的『远坂凛』，结果腹黑的部分也还是一样。 　　有种幻灭的错觉……大概？ 　　“你这家伙……要是本王还活着，大战结束后会好好找你算账。”吉尔伽美什眼角直跳。 　　只能说，作为老熟人，埃列什基伽勒的表现不出人意料。 　　“但是如果你现在返回冥界，岂不是伊什塔尔就会出来？”汐见意识到问题所在，“不能安排其他人去冥界代劳吗？” 　　他的话一下子戳中了大家头疼的地方。 　　现在埃列什基伽勒在外面如此活跃，代价是将伊什塔尔的神格封印了起来。 　　失去了埃列什基伽勒维持活动，形成压制，光靠封印本身，无法彻底压制伊什塔尔，让她无法苏醒。 　　“关于这一点……我有些想法。”埃列什基伽勒的手贴在胸口，“请给我一点时间。” 　　在海上作战时，她能够使用宝具，正是得到了伊什塔尔的赞同。 　　伊什塔尔的神格早就醒了过来，只不过无法浮出表面，才只能待在封印里，看埃列什基伽勒的一举一动。 　　所以……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埃列什基伽勒想跟伊什塔尔亲自谈谈。 　　“如果无法解决的话，我们就只能另外想办法了。”汐见忽然这样说，“毕竟从现状来说，伊什塔尔未必愿意帮我们对抗提亚马特。” 　　“到那个时候，我会带着这具身体一起下冥界，确保大家能够专心对付提亚马特。”埃列什基伽勒说。 　　之所以不一开始这样做，也是她想即便自己回到冥界去准备地下的事，这边也能有足够的力量。 　　“是吗，不过姑且容我说一句，虽然讨论了这么多，但在最后决定是否要杀死提亚马特之前，我想跟起源之母好好谈谈，再根据结果决定选择。” 　　接着，汐见抛出了他心中的想法。 第六十四章 冥界女神的决心 　　作战会议结束之后，一行人再度解散。 　　应对提亚马特的作战行动将从天亮之后正式开始。 　　一方面是提亚马特夜晚并不会行动，另一方面也是所有人都经历了连续两天的恶战，需要最起码的休息。 　　其中还包括像汐见这样的战力中枢尚未完全恢复的例子。 　　行走在乌鲁克的街道，埃列什基伽勒看着前一天还热闹的街道，此刻空无一人。 　　曾经摆满了货物的货架上，也只剩下一星半点的残渣。 　　城市的人全都集中在了北部城墙，由列奥尼达一世和巴御前带领大军守护，应对少数袭击的拉赫穆。 　　而乌鲁克将成为抵挡提亚马特最终防线。 　　“充满绝望的战斗呢……” 　　一个声音响起，埃列什基伽勒没有停下脚步。 　　并不是谁在对她说话，那个声音来自她的精神深处。 　　“我知道。” 　　就算将成功重创提亚马特，将对方拖入冥界，埃列什基伽勒其实并没有多少信心，能在冥界成为击败提亚马特的最终手段。 　　不过从作战方针的方向上来说，汐见天溪却依旧有所保留，希望在最后跟提亚马特正式“交流”一次。 　　换做其他人，埃列什基伽勒肯定会觉得那个人类狂妄至极，竟然想要与起源之母交流。 　　但放在汐见身上，她却觉得很合理。 　　甚至可以说是必然会出现的选项。 　　埃列什基伽勒与冥界，则是如果他的选项失败，所准备的最终保险手段。 　　“你肯定会笑话我愚蠢吧，跟人类为伍，协助人类对抗原本的盟友，现在又要挺身而出，拿出权能和冥界，去谋求杀死母亲。”埃列什基伽勒说。 　　伊什塔尔的声音沉默了一小阵，才缓缓开口：“不，完全不会。” 　　“原来不会吗？”埃列什基伽勒有点意外。 　　“反正就算换成是我，也会做一样的事，毕竟放任母亲继续下去，最终连我的容身之处都不会剩下。”伊什塔尔表示。 　　“嗯。”埃列什基伽勒对此表示赞同。 　　“倒是你，看上去在外面过得挺开心嘛，既然这么喜欢外面，为什么不干脆走出冥界，非要用我的身体？”伊什塔尔不满地抱怨。 　　埃列什基伽勒在街道的十字路口停下脚步：“不要把任性的话说得这么轻松，冥界如果没有人镇守，会变成什么样你不会不知道。” 　　“……哼。”伊什塔尔没再继续争辩，只如此应对。 　　“之前的讨论你都听到了，如果我现在把身体还给你，你会代替我，协助地上的战斗吗？” 　　这里没有旁人，埃列什基伽勒单刀直入地抛出问题。 　　“迎击母亲跟协助迦勒底和吉尔伽美什是两回事，一旦击败母亲，我就会趁着乌鲁克虚弱，杀死吉尔伽美什，占据这座城市。”伊什塔尔毫不掩饰地警告姐姐，“如果你觉得这样能接受，我也不是不可以搭把手。” 　　“你们的关系还真是有够差。”埃列什基伽勒说。 　　“明知故问。”伊什塔尔不以为意。 　　埃列什基伽勒想了想，转身往神塔方向返回。 　　“明天天亮，作战开始之后我就会把身体还给你，然后去打通乌鲁克下方通往冥界的道路。”她说，“那个时候不管你是想顺势毁灭乌鲁克，还是迎击母亲，都随便你吧。” 　　“就算是在你的冥界，如果把权能使用过度，后果不用我说了吧？”伊什塔尔警告。 　　“那我只能避免不进展到那个地步。”埃列什基伽勒平静地表示，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那就随你高兴吧，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管了。” 　　伊什塔尔说完，就彻底安静下去。 　　埃列什基伽勒也没办法再听到她的声音。 　　她缓缓拾级而上，前往了迦勒底一行住的偏殿，却在那里看到了意外的景象。 　　“你们……在做什么？” 　　神塔偏殿的厨房里，埃列什基伽勒看着热热闹闹在做饭的樱她们，发出疑问。 　　如今连侍女都没有的这里，战前的最后一顿饭，完全要靠樱她们自力更生。 　　“当然是做饭啦，不仅今晚上要吃饱，还要准备明天的干粮，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场战斗要打多久。”樱露出发自内心的积极笑容。 　　一时间让埃列什基伽勒觉得太过耀眼，以致于眼睛都睁不开了。 　　“那……我来帮你们忙？”她对樱说。 　　“不用了，女神大人也没有下厨的经验，不用勉强做自己不习惯的事。”樱举在胸前的双手握拳，轻快地谢绝了埃列什基伽勒好意，“况且你是这场战斗的重要力量，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小事上呢？” 　　“话、话是这么说……”埃列什基伽勒扭捏着表示，“我从来没体验过跟这么多朋友一起做什么，所以……” 　　想要创造更多回忆。 　　即便这个特异点被修复后，她和伊什塔尔作为神灵的任务也就此结束，下一次现界，就未必是现在的样子也说不定。 　　“……我明白了。”樱略微偏着头，然后猜到了埃列什基伽勒的想法，“那就请跟我一起来吧。虽然这里的材料有限，做不出多丰盛的晚餐。” 　　她拉着埃列什基伽勒的手，走到厨房中间，让大家暂时停下来。 　　“那个，女神埃列什基伽勒想跟我们一起做晚餐，请大家一起教她。”樱双手合十，认真地拜托女孩们。 　　“诶，埃列什基伽勒大人也要一起做饭？”玛修擦了擦挂在脸上的面粉。 　　埃列什基伽勒相当不好意思：“我没这方面的经验，希望不会给大家添麻烦。” 　　“非要说的话其实除了樱前辈，大家都不怎么会啦。”立香笑嘻嘻地说。 　　格蕾这时候举手：“其实我也会一些……” 　　毕竟最初借住在汐见家的时候，她因为寄人篱下而想多出点力，因此学了很多。 　　“我也是哦。”卡莲点点头。 　　“……结果不会的只有我们吗？”立香询问所长和玛修。 　　“差不多吧。”奥尔加玛丽无法否认。 　　西杜丽这时给大家鼓劲：“让我们和埃列什基伽勒大人一起努力吧！” 　　“噢——！” 第六十五章 星光殷殷 　　从神塔的顶部，能够看到偏殿这边的光芒，只是从远处看着，就能知道那里很热闹。 　　汐见看到这一幕，也不禁展颜。 　　跟眼下夜里变得冷清的乌鲁克相比，那份光芒对他来说，也许就是明天即将投身的战斗的意义所在。 　　他抬起头，望着神代的星空，天河的光芒是那么的清晰美丽。 　　“如果不介意，请现身一叙如何，老翁？” 　　一阵微风拂过身体，察觉到某个存在后，汐见用平和的口吻邀请。 　　随后，初代哈桑·萨巴赫缓缓从夜幕里走了出来。 　　“感激不尽。”汐见轻声说，但没有起身。 　　因为对方并不在意这种细微的礼节，只会为了应该见的人、应该说的话、应该做的事而现身。 　　此刻也是如此。 　　“汝心意已定？” 　　“BeastⅡ，原初之母提亚马特以这个职阶现身，意味着什么我很清楚。”汐见敛起笑容，严肃地望着乌鲁克的南面的波斯湾方向，“只是我想请您稍微驻足片刻，将提亚马特……母亲的事交给我来解决。” 　　他在伦敦特异点，阅览过时钟塔的资料，回到迦勒底之后，也私底下跟罗玛尼交换过这方面的情报。 　　英灵召唤。 　　位于人类史顶端七个职阶的体现者，被抑制力召唤只是为了应对特殊的灾害。 　　而那个灾害，便是Beast。 　　在这位初代暗杀者现身此地，以及提亚马特苏醒的现在，汐见更加明白这之中的关联。 　　Grand Assassin与BeastⅡ，老翁正是能够解决这个连罗玛尼都说不可能的问题而来。 　　对于不存在『死』这一概念的问题，唯一的解法。 　　“吾等从者响应抑制力的召唤现界，所为的乃是灵长的延续，倘若汝之想法能够与原初之母的意志相互疏通，退去侵蚀大地的潮水，我亦可不挥舞手中之剑。”老翁如此回答。 　　汐见露出一抹笑容：“您允准了？” 　　“汝亦是最后的人类之一，那份请求我自当聆听。但若是汝的所求无法实现，届时我将履行此身的职责。”老翁说。 　　“足够了。”汐见点点头，“舍弃原初之母的行为，我想那不会有错。只是……如果有更好的做法，如果我的想法正确……人类与母亲之间，也应该有更好的结果。” 　　汐见的声音融化在夜风之中，却没有任何响应。 　　山中老人身影消散在墨色的夜晚里，汐见也只能在对方离开后才注意到。 　　所以，取而代之回应他话语的，是摩根。 　　“人类史的选择，代表了人类的总意，目的是为了灵长的延续。但不代表每个人都需要完全与之保持一致。”摩根说，“所以吾夫自然可以选择其他选项。” 　　“嗯。”汐见点点头。 　　一双冰凉圆润的手臂从他的脖颈后环绕到胸前，摩根亲昵地咬了咬汐见的耳垂，银色的长发垂到他的胸前。 　　“在跟谁说话吗？”摩根也察觉到了。 　　“Grand Assassin，初代山中老人。”汐见如实告知。 　　“是么。冠位从者的出现，或许早就注定了提亚马特的苏醒不可避免。”摩根了然，也只能如此感慨，“会不会觉得很失望，仿佛大家的努力完全是徒劳。” 　　“不，也许这是个好机会，让我能够好好正视如今的自己。”汐见握住她的手背，“不管是作为人，还是作为别的什么。” 　　摩根忍俊不禁：“吾夫还真是不得了。为了确认自己的存在，竟然选择去直面原初之母……那样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吗？” 　　“那就只有见到了才知道。”汐见微微偏着头，与她的耳鬓厮磨，“不管是面对神还是面对人，充满愤怒的对象都是无法交流的存在。所以——” 　　“所以需要战斗，尽可能地削弱提亚马特的力量，只有这样，才能不被对方的愤怒吞没。”摩根笑了笑。 　　“谢谢。”汐见说。 　　“嗯。” 　　虽然很想说不用这么客气，但摩根却知道这不是客气，而且他的道谢，每每在耳畔回响，都那么让她的内心摇曳。 　　“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啊……”汐见忽然说。 　　“是啊，当这个特异点的工作结束，就要面对那个虚假的魔术王了。”摩根用鼻尖磨蹭他的脸颊，感受着彼此的体温相互传递。 　　“陪着我一路过来，辛苦你了。”汐见感慨道。 　　“是很辛苦，不过也很开心。虽然多了很多碍事的人，不过能这样一起踏上旅程，是相当不错的体验。” 　　“呃哈哈哈……”汐见只能一个劲地笑。 　　“为什么吾夫在害怕？明明面对战场都没有这种反应？”摩根好整以暇地逗汐见，“你也是为人之父的男人，怎么会如此胆小怕事？” 　　汐见望着天空，一副命不久矣的口吻：“因为现在你只要一点动作，就能扭断我的脖子呢，重新活过来很费时间呢，万一错过了大战可不好。” 　　“呵呵~”摩根低下头，亲吻他的颈侧。 　　“咦……有点痒。”汐见缩了缩脖子。 　　“我只是模仿吾夫平日里的行径，原来你这么怕痒么？”摩根仿佛发现了新玩具般惊喜。 　　毕竟平时根本不需要她去花心思取悦他，在一起就很快乐，她其实没那么了解他的某些“弱点”。 　　“也不能说怕痒，就是感觉怪怪的，感觉整个人都要变成废物了。”汐见乐呵呵地解释，“就是那种沉溺在温柔乡里，忘却了责任与志向的类型。” 　　摩根来了兴趣：“嗯……如果吾夫变成了那样的人……” 　　“你大概就要离我而去了吧。”汐见的哀伤口吻相当做作。 　　“不，我倒觉得挺不错。毕竟亲手将最爱的男人打磨得不剩半点棱角，也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摩根愉快得笑眼弯弯。 　　“你的性格果然有点坏呢。”汐见调侃。 　　“事到如今才注意到，也晚了。”摩根悠然地收紧手臂，将他抱得更紧。 　　“那就让我永远晚下去吧，直到这颗行星终结为止。”汐见欢快地笑个不停。 　　“行星终结之后也要依旧如此。” 　　摩根也发出一声固执的轻哼，悠缓得如同此刻拂过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风。 第六十六章 对饮 　　原本属于乌鲁克王的王座，如今已经没了此前的模样，被彻头彻尾改造成了另一种风格的王座。 　　在王座的正面，设置了关键的十二基圣枪，一旦启动，毫无疑问会成为极其强有力的防御武器。 　　而更关键的，则是将神塔转变为一种大型魔术礼装的构思。 　　毫无疑问，摩根作为魔术师而言，是顶尖的天才。 　　“真是破天荒的设计理念……真不愧是你。”汐见情不自禁地发自内心赞美，“我甚至都有些嫉妒你的天才了呢，摩根。” 　　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王座，生怕一不留神就破坏了这尽善尽美的构成。 　　说什么仓促而成的急就章……就算给汐见十倍的时间，也未必能做到这么好。 　　“的确是破天荒的东西，她的确是凌驾众生的魔术天才。”斯卡哈的声音响起。 　　汐见一愣：“师父怎么过来了？” 　　王座已经完成，剩下的只有细枝末节的部分，会在已经完成的术式下，自动补完这些地方。 　　原本应该摩根亲自看着这些细节完成，现在汐见代为留守，摩根则被汐见劝去休息了。 　　毕竟一口气躺了十天，下午回来后又躺了起码三个小时。 　　就算汐见想睡觉，也没办法睡得着。 　　“和你一样不太想睡，所以找人陪我喝酒。”斯卡哈晃了晃陶壶，另一只手夹着两个木杯，陶壶微微晃荡，一听就知道装满了麦酒，“爱徒愿意陪师父喝酒吗？” 　　“小酌一点不成问题。”汐见笑了笑。 　　随后师徒二人就坐在王座前喝起了麦酒。 　　原本朝向北面的王座，如今变成了向南的形式，为的就是直面从波斯湾而来的提亚马特，并在提亚马特最终进入乌鲁克之后，让摩根能够精准地启动这件秘密武器。 　　“不过话说回来，还真是让为师意外，爱徒居然也会有在魔术上嫉妒别人的时候。”倒酒的时候，斯卡哈小声对他逗趣。 　　汐见端到嘴边的麦酒，差点洒出来：“这只是一种比喻啦。况且，我也并不是师父身边最有天赋的弟子。” 　　“倒也未必。你的确在我身边修行时间，远超过去的任何一名弟子，但并不代表你天赋不如那些小子。”斯卡哈跟汐见轻轻碰杯，“光是凭一己之力获得权能这点，师父都要反过来嫉妒你了。” 　　“……好像也对。”汐见发出一声感慨。 　　他的手伸出去，搂住了斯卡哈的肩膀，无心抚摸手臂和腰身，斯卡哈也很自然地依偎在爱徒怀里，给他杯子里添酒。 　　“乌鲁克的夜景，也变得这么冷清了啊。”汐见叹了口气，“明明刚来这里的时候，就算是夜晚，这座城市依旧有灯火点亮。” 　　斯卡哈举起酒杯，对着波斯湾方向：“魔兽之母在那里，而乌鲁克……或者说美索不达米亚的人，都聚集在北部城墙避难。我们只要胜利，这座城市就会醒过来。” 　　“嗯。”汐见点点头，他跟师父贴得更紧了。 　　明明夜晚并不寒冷，却依旧让人想要再挨得近一些。 　　“事实上，十天前你满身是血地被抬回来，我也被吓得不轻。”斯卡哈说，“孩子们以为你只是受伤，我却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却不得不保持冷静安抚她们，以免动摇军心。” 　　“要责怪我吗？”汐见问。 　　斯卡哈抿着麦酒：“不，只是让爱徒知道，师父并不是不关心你。” 　　“已经知道了。”汐见心头一软，“不如说要是白天醒来的时候，看到师父也在床边，而北部城墙却在打仗，我可能会连滚带爬地赶往战场。” 　　正是知道师父和阿尔托莉雅她们都在北部城墙，汐见才能有一点时间，保持从容并迅速地抵达战场。 　　“所以只能让摩根留下来嘛。”斯卡哈微笑着，一口一口地喝麦酒。 　　汐见瞥见师父的喉咙微微活动，那一壶麦酒，师父一个人就快喝完了，汐见自己连第二杯才喝了一口。 　　“话说师父说找我喝酒，结果好像一个人在那里喝闷酒哦。” 　　“不，你酒量没那么好，一旦贪杯，怕是明天无法按时出发。”斯卡哈抓起酒壶往杯子里倒，却发现已经空掉了，只有一点点残酒落入杯中，“所以师父只能替你享用这神代的麦酒了。” 　　“那还不如不找我呢。”汐见撇了撇嘴，他端起酒杯，“不会分给师父哦，这杯是我的。” 　　“嗯，归你。”斯卡哈看着汐见啜饮麦酒，而后忽然又叫住说：“等一下，先别咽——” 　　“？”汐见嘴里含着酒，发不出声音，只能疑惑地看向师父。 　　随后就看到斯卡哈凑上来，撬开了他的嘴唇。 　　汐见感觉嘴里的麦酒被一点点地掠夺，最后真正进到自己肚子里估计不到一半。 　　“……师父……”汐见也笑了。 　　“嗯……味道不算太差，也许刚刚这样喝会更好点。”斯卡哈却貌似严肃地评判着饮酒的方式。 　　“这样喝很浪费吧。”汐见看着师父被麦酒濡湿的衣襟，“而且酒的味道洒得到处都是，会被人误会师父成了酒鬼哦。” 　　“一流的战士自然是要善饮的。”斯卡哈红色的眼眸凝视着汐见。 　　“那我不善饮酒，算不得一流咯，简直有辱师门。”汐见摆出一副若有所悟的表情。 　　“能喝酒并不是一流战士的必要条件。”斯卡哈用手指擦拭了一下汐见的下巴，“况且你这样有胆子对师父出手的战士，也能算一流。” 　　“标准真随便啊。”汐见感慨不已。 　　“因人而异，因材施教。”斯卡哈颇为从容地解释。 　　“麻烦教点好的……我跟着师父只学会了杀人的本事。”汐见开了个玩笑。 　　“我还教了你怎么做男人。”斯卡哈说。 　　汐见哑然，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啊……那个，那个不算师父主动教的，算我缠着师父学的。” 　　他说完，像斯卡哈刚才那样，这次主动含着酒凑了过去。 　　师徒二人将余下的酒，连着未说完的话语一起吞没。 第六十七章 泛舟 　　决战前的乌鲁克最后一夜，不可谓不冷清。 　　站在神塔的露台上，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只能看到街道上，还有在当班巡夜的少数卫兵。 　　东方的天空尚未泛白，距离下一个清晨到来，还要一些时间。 　　“你在这里啊，为什么不去休息？”汐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已经充分休息过了，所以现在这样等待天亮，对我来说更合适。”阿尔托莉雅回过头，微笑着回答汐见。 　　他是发现阿尔托莉雅不在寝宫，才跑出来寻找，结果她就在外面的露台上。 　　“是吗，那就好。”汐见露出安心的表情。 　　“御主才是，可有好好休息？”阿尔托莉雅问，“你的身体尚未恢复完全，我很担心。” 　　“已经足够了，就算我想继续休养，提亚马特神也不会给我这点时间啦。”汐见耸了耸肩，“虽然我现在是被摩根赶出来休息就是了。” 　　师父喝完酒就去歇息了，汐见看顾的王座术式，几分钟前被回来的摩根接手回去。 　　“是吗，如果御主不介意，可否陪我走走？”阿尔托莉雅问。 　　“这还用问。” 　　汐见走过去，拉住她的手，沿着神塔的台阶，往下方缓缓走去。 　　“记得先前御主说，你们去冥界的时候，见到了那位老者？”阿尔托莉雅解除了手甲，更直接地回握住汐见的手。 　　“嗯，虽然现在已经知道为何那位老翁会在这里了。”汐见点点头。 　　“那我就不再多言了。”阿尔托莉雅了然。 　　汐见展颜一笑：“成为风暴之王，获得与魔术王相同视点的你，可曾预料到在这个特异点发生的一切？” 　　“相同的视点并不意味着千里眼，我也无法看到这里的一切。无非是做好了准备，响应你的召唤而已。”阿尔托莉雅说。 　　汐见转过脸去，看到她清澈无比的眼神，忽然升起来一缕坏心思：“那……连委身于我的准备也做好了？” 　　“……那、那只是我顺水推舟，是御主擅自……”阿尔托莉雅察觉到汐见在捉弄自己，也很果断地反击，但力道终究差了一点。 　　“不管是作为王，还是作为一名女性，你都有着非比寻常的魅力。”汐见说，“不过我能说，在我的心里，同时喜欢你这两方面，并没有特别倾向于哪一边。” 　　“不过我倒是单纯作为一名女性，喜欢着御主。”阿尔托莉雅忽地感到心里一阵宁静，并自然而然地吐露心底的想法。 　　汐见故作讶然：“我还以为是作为同胞，你没得选了呢。” 　　“御主这样说，反倒会让我觉得头疼。”阿尔托莉雅不禁叹息。 　　他们一路走下神塔，来到了神塔与都市之间的运河边上。 　　神塔这侧的岸边，停着一条颇为华美的船，多半是吉尔伽美什专用。 　　“我听留在乌鲁克的同伴说，夜里在河上搭乘航船，环绕神塔游览的景致非常不错。”汐见看着那条闲置的船，“可惜我们好像并没有那种时间。” 　　“确实有些遗憾。”阿尔托莉雅点点头。 　　“虽然现在长夜将尽，城市也已经冷清下来，如果阿尔托莉雅不介意，我们可以稍微在河中泛舟散心。”汐见发出邀请。 　　阿尔托莉雅一愣，随后欣然应允：“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随后汐见先走上船，然后托着阿尔托莉雅的手，扶着她坐了下去。 　　礼数太过周到，既是对王也是对女性，阿尔托莉雅看得出汐见乐在其中，只能摇头不已。 　　航船离开河岸，沿着水流缓缓行进。 　　两人在船上相对而坐，都觉得这样有些无趣，于是阿尔托莉雅顺着汐见的手一拉，就坐到了他的身边，并自然地将头枕在汐见肩上。 　　“如果让圆桌骑士们看到他们的王如今的样子，我或许会被全员仇视吧。”汐见的手绕过阿尔托莉雅背后，落在她的身侧，“哦不对，也许玛修能代替加拉哈德，站在我这边呢。” 　　“不是或许，是‘已经’。在这一层意义上，我作为王已经失职了。”阿尔托莉雅不禁莞尔。 　　“那倒不至于，你很称职。只是能够看到你从职责中解脱出来，以自己的意志去做什么，想什么，与什么战斗，我很高兴。会有种自己在第六特异点受的罪，都是值得的欣慰感。”汐见摇摇头，边笑边解释。 　　“或许……你其实不用在那时候受那些罪，甚至被迫应付我给你的战斗。”阿尔托莉雅若有所思，“毕竟作为同胞，我应该也会——” 　　“不，现在想来，那段经历是不可或缺的东西，或许最终没能改变什么，但其本身的意义已经十分充足。就像你的传说一样，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将其当作努力过后所得到的结果，所以……”汐见认真地说。 　　他甚至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怨恨过阿尔托莉雅彼时对待他的方式。 　　又或者是因为如今的关系，自己才将其视为抵达这里的必经之路。 　　“就像我们现在，在美索不达米亚所面临的战斗，即便城市最终还是要走向衰落，但留下了通向未来的人，以及能够引导他们的王和祭祀长。哪怕最后的胜利会很惨重，也依旧足以证明我们在这里所做的一切，并非毫无意义。” 　　阿尔托莉雅明白汐见想说的话，并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她看着汐见与自己掌心贴合的手，十指稳稳地扣在一起，那之中的温度便是生命的温度。 　　“嗯，正如你所说。”汐见赞同地应声。 　　航船沿着运河来到转角，他操纵着船身转向，被神塔遮挡的东方天空出现在视野里。 　　天际已经看得见一抹鱼肚白，大概再有半个小时，清晨就会到来。 　　“夜晚就快结束了。” 　　“一定会赢。”阿尔托莉雅与汐见约定道，“以我的圣剑向你起誓。” 　　“谢谢，没有比这更振奋人心的话语了。” 　　汐见看着阿尔托莉雅的眼睛说完，低下头去，于决战之前仅存的闲暇，最后一次亲吻他所尊敬的阿尔托莉雅。 第六十八章 出战 　　对提亚马特的决战，战斗目标已经十分明确。 　　尽力拖住原初母神的脚步，为埃列什基伽勒打通冥界与乌鲁克地下通道争取足够的时间。 　　那之后—— 　　“我知道，那之后就是将母亲推入冥界对吧。” 　　取回了身体自主权的伊什塔尔，听完汐见所说的作战计划后，冷淡地应声，随后便随玛安娜飞入了天空。 　　“真的没问题吗？如果到时候伊什塔尔不出手，就算提亚马特到了乌鲁克，也——”罗玛尼问，“原本的计划里，可是把伊什塔尔的战斗力也算进去了。” 　　他的担心合情合理，大家也都理解。 　　“那时候自然有那时候的办法，毕竟我们面对的是提亚马特神。”汐见说，“先头阻击部队延续昨天的构成，由我和阿尔托莉雅、魁札尔·科亚特尔组成，豹人负责填补埃列什基伽勒的空缺。” 　　他们骑乘魁札尔的翼龙进行空中作战，考虑到提亚马特周围还有数不清的拉赫穆守护，迎击的力量其实仍不免显得薄弱。 　　“但是除了汐见先生与阿尔托莉雅，你们缺乏足够的远程作战手段。”岸波白野提出。 　　“不能让其他人也一起去，阻击战比防守战更危险。”汐见以为白野建议增添阻击的人手，他看着迦勒底的同伴们，“魔术师就该做魔术师的事，特别是玛丽，你的天体魔术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不是吗？” 　　“嗯……”奥尔加玛丽没有多说什么，她清楚自己的责任重大。 　　只不过将自己的魔术回路压榨到极限，恐怕最后也就能维持一分钟左右的天体魔术轰击。 　　到底还是杯水车薪。 　　“不，我的意思是——”白野摇头。 　　吉尔伽美什傲然地抬起手：“本王会与白野一同出战，与你们一同阻击提亚马特。” 　　“等一下，如果吉尔伽美什离开了乌鲁克，『神权印章』的启动——”罗玛尼觉得不合适。 　　虽然还有士兵负责去操纵那设置在乌鲁克城上的三百六十台『神权印章』，然而乌鲁克的士兵阵亡不可避免。 　　届时只有吉尔伽美什能够统率那些以财宝为炮弹发射的武器。 　　“这一点不需要你们担心，本王接受了。” 　　另一个吉尔伽美什的声音响起。 　　众人意外地看向声音传来的内殿方向，换了一身轻装的吉尔伽美什，缓缓走了出来，身边跟着担忧不已试图搀扶他，但却被拒绝了的西杜丽。 　　“哦？总算醒了吗，生前的『本王』。”从者吉尔伽美什戏谑般笑着问。 　　“还没到需要死掉的自己去担忧的程度，为了乌鲁克，就算是死后的自己，本王也一样要利用。”活着的吉尔伽美什说。 　　生前的英雄王与从者的英雄王。 　　原本被封印的英雄王总算苏醒过来，也算带给众人一点振奋。 　　“是吗，那就按照白野所说，从者吉尔伽美什随我们前往阻击，醒过来的英雄王就请统领乌鲁克的守军，操纵『神权印章』。”汐见也不再啰嗦。 　　“我们走，西杜丽。” 　　尽管声音无法掩饰被封印后才苏醒的疲态，吉尔伽美什还是带着西杜丽奔赴了自己的位置。 　　时间紧迫，天亮的同时，提亚马特就必然再度开始行动，当他们在这里做最后的布置时，提亚马特想必已经推动『混沌之潮』，登上了陆地。 　　随后汐见他们乘上魁札尔·科亚特尔的翼龙出发，在他们前面的则是吉尔伽美什光之辉舟——『维摩那』。 　　第四次圣杯战争讨伐海魔时，汐见曾远远地看到吉尔伽美什乘坐这件宝具俯瞰他们的战斗。 　　不过在圣杯战争最后的决战时，吉尔伽美什却并没有使用。 　　想来就算不依靠飞船，吉尔伽美什也有飞行的手段，只不过速度上有所欠缺罢了。 　　低头看去，脚下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已经被『混沌之潮』淹没，能够落脚的只有那些还未被覆盖的山岩。 　　“地上的家伙就交给我来拦住，你们去专心对付天上飞的家伙喵！” 　　豹人说完就带着翼龙向下冲去，直奔地上行走的拉赫穆。 　　本来汐见还担心豹人这是自杀行为，却看到豹人在那些拉赫穆中间来去自如后，明白过来确实不成问题。 　　毕竟是拥有主神分灵的从者。 　　“没时间管其他家伙了，第一波要过来了！”魁札尔出声提醒。 　　明明还只能在阴暗的天空与『混沌之潮』的烟雾里，隐隐确认提亚马特的身姿，但密集到让人不想去数拉赫穆大群，已经让汐见感到了压力。 　　这样一来，被拖住脚步的不再是提亚马特，而是汐见他们。 　　“不愧是原初之母，短短一天竟孕育了如此多的拉赫穆。”如第五次圣杯战争终盘那样打扮的吉尔伽美什，站在『维摩那』上，他一打响指，近百道财宝之门就此打开，“你打算怎么办，白野？” 　　“还用问，当然是突破过去。”白野抓紧座位的扶手。 　　其实『维摩那』自身拥有固定搭乘者的功能。 　　“说得好！那么就由本王来开辟通往——！” 　　没等吉尔伽美什讲完，一阵魔弹射击，将进入『王之财宝』攻击范围的拉赫穆贯穿、击落。 　　伊什塔尔。 　　出发前先一步飞走的伊什塔尔，竟然也来到了这附近，并抢在他们之前开始了反击。 　　“竟然在这种时候还想着根本王抢先，就算附在人类身上，也改变不了她的死脑筋嘛。”吉尔伽美什不以为忤，伸手向前挥下。 　　无数的宝具发射出去，命中了如密集的鸟群般盘旋在天空的拉赫穆集群，发出了一连串的爆炸。 　　迎面而来的拉赫穆被悉数歼灭，这趟攻击更是开辟出了一条宽阔的航道，成为了保护提亚马特的拉赫穆大群最为薄弱的部分。 　　不需要言语，汐见立刻猜到了吉尔伽美什的谋划。 　　“沿着那条轨迹突破！抓紧了！” 　　在翼龙背上写下原初卢恩，受命于魁札尔的这翼龙，顿时感觉到飞行前所未有的轻松，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而后便超过『维摩那』，沿着那条还未闭合的航道冲了出去。 第六十九章 天空的战场 　　如此高调的突进，毫无疑问引起了拉赫穆集群的注意。 　　汐见与阿尔托莉雅背靠着背，站在翼龙背上，风呼啸着掠过他们的身体。 　　魔术与限定解放的圣枪，精准命中那些冲在最前面的拉赫穆。 　　即便如此，这条刚刚开辟的航道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中心闭合，试图包围汐见和阿尔托莉雅骑乘的翼龙。 　　“苍海的尽头，乃是不赴四方之风，『万物流转』！” 　　汐见以冈格尼尔为杖，咏唱着完整的咒文，引导天空的狂风，遵从他的意愿，化作盾牌与利刃，撕裂这些靠近的拉赫穆。 　　掺杂着伊什塔尔与吉尔伽美什各自为战，却都还算恰到好处的攻击支援，明明已经被拉赫穆包围，脚下的翼龙仍旧能够继续前进。 　　提亚马特庞大的身影在视野中进一步放大，已经需要转动视线，才能将那身躯尽收眼底。 　　可就算这样，要让攻击触及提亚马特，也很需要时间。 　　“我说你们，冲得太靠前了！”魁札尔的翼龙追了上来，“说到底我的翼龙怎么会飞得这么快……哇哦？” 　　一枚卢恩石被汐见丢到魁札尔手中，原初卢恩的力量立刻来到翼龙身上，骤然加速让魁札尔差点没控制好平衡，要被翼龙吊着冲向拉赫穆之中。 　　“这个速度，再好不过了！” 　　突破常规的令魁札尔愉悦不已，她的拳头和马夸威特，打穿了一个又一个拉赫穆的身体。 　　光是这样还不过瘾，魁札尔无视灵基的负担，开始动用主神的权能，召唤出太阳的烈焰焚烧视野范围内的拉赫穆。 　　超出灵基负担的损伤也被魁札尔华丽地无视，化作纯粹的战士发动一连串地攻击。 　　“贯穿天地，乃是平稳迫近之雷，『崇高圣战』！” 　　注意到拉赫穆已经开始能够应对风属性大魔术的方式，汐见瞬间改变了大魔术的性质，疾走的奔雷再度席卷了阴暗的天空战场。 　　“御主，我暂且脱离翼龙！请注意接应！”阿尔托莉雅脚下微微发力，从翼龙背上跳了起来。 　　以拉赫穆的身体为踏板，她毫无顾忌地释放着魔力，圣剑的光芒在阴暗的天空之下，宛如通向胜利的最后一丝光明。 　　汐见也不禁心头振奋。 　　想必不列颠的民众与军士，以及圆桌骑士，都是见识了这份光芒，才会义无反顾地追随下去吧。 　　只是到底是独自冲杀，又没有独自飞行的能力，阿尔托莉雅的突进来到了极限。 　　她开示被『风王结界』隐藏的黄金光辉，而后向前横扫，圣剑的光辉进一步吞噬着拉赫穆，让翼龙通往提亚马特的道路被打开。 　　失去落脚点和上升力量的阿尔托莉雅，自然地落下去，被汐见堪堪拉住手掌重新回到了翼龙背上。 　　“太乱来了。”汐见只能这样埋怨一句。 　　“御主尚且喜欢乱来，又怎么能要求从者不乱来呢。”阿尔托莉雅半跪在翼龙背上，避免妨碍到汐见的魔术路线。 　　“倒也没错——！” 　　汐见话音未落，猛然提枪刺出，贯穿了扑上来的拉赫穆那张大嘴。 　　那张嘴还在一张一合试图啃咬汐见，却被他用力捏住，卢恩文字顿时布满了这只拉赫穆的身体。 　　然后被汐见作为投掷道具甩了出去。 　　辅以卢恩的三段加速，拉赫穆化为了一颗发光炮弹，命中了许多同类，并在飞至拉赫穆集群之中时，骤然爆炸。 　　“我的御主还真是不遑多让。”阿尔托莉雅赞赏者汐见的攻击方式。 　　尽管这种对话能让缓和天空战场的情绪，却仍旧无法掩盖敌我双方数量上的差距。 　　顺着最初突破的航道，现在汐见他们这边的翼龙，已经可以说寸步难行，宛如人力开凿地下隧道般，一点点地消灭外层拉赫穆，一边向内突进。 　　他们已经快到能够对提亚马特发动攻击的有效攻击距离，却只能看着提亚马特视他们如无物，缓慢而一往无前地向乌鲁克方向进发。 　　“吉尔伽美什！”白野看出了难点所在，于是发出指示。 　　“不错的判断，就让本王来回应吧！” 　　吉尔伽美什狂傲地笑着，借住宝库内的宝具力量，无视那些拉赫穆升上了更高的天空。 　　发现岸波白野落单，拉赫穆试图逼近『维摩那』攻击白野，却被伊什塔尔的攻击拦截消灭。 　　“谢谢你，伊什塔尔。”白野说。 　　“不需要你道谢，不过是看在你治理乌鲁克的功绩上，作为都市神给予的赏赐罢了。”伊什塔尔哼了一声。 　　她对白野的态度倒是很好。 　　毕竟在迦勒底抵达之前，伊什塔尔骚扰乌鲁克的几次里，跟白野有所接触。 　　伊什塔尔对白野这个代理王十分满意，还放出话来说“跟吉尔伽美什切断契约我就帮你守护乌鲁克”。 　　当然这句话，到最后都只是停留在口头上。 　　确认到这边没问题，汐见放弃了回援『维摩那』的打算，他抬起头去，望着暗云密布的天空，忽然被数千金色星光点亮。 　　『王之财宝』。 　　什么只剩下一成……这不是还有很多么。汐见也不禁在心里腹诽。 　　一场宝具构成的豪雨倾泻而下，精准地命中每一只拉赫穆，原本阻隔飞行路径的拉赫穆之墙再一次开裂。 　　“就是现在！” 　　汐见蹲下身操纵翼龙，魔力构成的无色障壁环绕在翼龙四周。 　　他们向着提亚马特的所在一步步逼近。 　　明明只有狂风在耳边呼啸，拉赫穆嘶鸣交织的嘈杂，却仿佛有一个声音在狂放地大笑不止。 　　不过这都是插曲，他们终于靠近了能够对提亚马特发动攻击的有效范围。 　　汐见准备召唤出马尔杜克之斧，让魁札尔将其作为投掷武器来反复攻击提亚马特。 　　“等一下，御主！” 　　阿尔托莉雅叫住了他。 　　原因很简单，吉尔伽美什发射的宝具也逐渐覆盖了提亚马特的区域，但由此产生的爆炸，却没有造成丝毫损伤。 　　提亚马特依旧向前移动着。 　　“看样子，得先让提亚马特停下来，不然没准马尔杜克之斧会砸偏。”汐见眯了眯眼。 　　魁札尔以拳击掌。 　　“那样的话，就只能先把下方的黑泥蒸发了！” 第七十章 权能的对话（1） 　　“蒸发？” 　　魁札尔·卡亚特尔提出的方法，让汐见愣了一下。 　　她是南美的太阳神，无疑能够使用太阳的权能，创造出炽烈到，足以蒸发提亚马特脚下这片混沌之潮，甚至融化大地的热量。 　　“太阳历石吗？”汐见问。 　　“只要解放那件宝具的真名，蒸发掉覆盖大地的黑泥，就能够阻止提亚马特前进的脚步。”魁札尔说，“那个时候，再——” 　　答案很简单，提亚马特从波斯湾登陆美索不达米亚平原，需要混沌之潮作为依托。 　　象征着原初之母，生命之海的提亚马特，无法以现在眼下的这个姿态直接踏上大地。 　　会移动的活体工厂，足以展开星际航行的魔力量，储藏在体内的庞大生命原种。 　　那是21世纪的人类，也要再花上数百年，才能实现的神之方舟。 　　同时正是提亚马特神的真面目。 　　“能这么简单吗？”汐见对此持怀疑态度，“只要是诞生在正确人类史之中的东西，就——” 　　“那只是片面的说法。美索不达米亚的神性与权能无法伤到提亚马特，但我是来自遥远南美的主神，全力进攻的话，虽然不一定能够造成致命伤，但至少可以争取到用马尔杜克之斧攻击的机会！”魁札尔握紧拳头，露出爽朗的笑容，并顺手打死了几只拉赫穆。 　　汐见在翼龙背上岔开腿站立：“就算是主神，现在这个灵基，又能支撑你行使那份权能多久？” 　　“……”魁札尔被一句话问住了。 　　“那……要直接用马尔杜克之斧吗？”阿尔托莉雅抬起手，发射小规模的圣枪，轰击盘旋在天空的拉赫穆。 　　“我觉得，这个方法更加稳妥。”汐见站稳脚跟，“但是必须有谁吸引提亚马特的注意力，否则这些拉赫穆就会围上来，妨碍宝具的解放。” 　　这话一说出口，阿尔托莉雅和魁札尔都意识到汐见打算做什么。 　　“御主，你应该明白，面对提亚马特，你的力量……”阿尔托莉雅感到一阵头疼，她想要劝阻，却回头看见了汐见坚决的表情。 　　汐见露出一抹淡笑：“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我才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母亲的意志和权能吞噬！” 　　沉默着看了汐见两秒，魁札尔也认可了他的决心。 　　“那就去吧，别忘了提前把马尔杜克之斧唤出来。” 　　“会这么做的！”汐见拍了下阿尔托莉雅的肩膀，“翼龙的操纵就交给你了。” 　　阿尔托莉雅蹲伏在翼龙背上，抓住缰绳：“去吧，御主。” 　　“……下次叫我的名字怎么样？御主御主的叫，听着一点都不对等。”汐见笑着说完，就从翼龙背上跳了下去。 　　他重演了前一刻阿尔托莉雅在飞行的拉赫穆大群中冲杀的过程，只不过能够依靠魔术维持低空飞行和漂浮的汐见，能够更加明确地绕行到提亚马特的正面去。 　　速度虽然不及使用恩奇都身体的金固那样，能够超越音速，却也比行进中的提亚马特更快一些。 　　“杀死他！杀死他！” 　　拉赫穆们的嘶鸣声不再是无法辨识的音节，他们已经逐渐掌握了人类的语言。 　　但即便如此，也无法改变拉赫穆们以种群整体意识行动的这一特征，绝不是什么新生命。 　　汐见悬停在提亚马特的正面，双手以冈格尼尔为杖，横握在手中，不再去理会拉赫穆们的动向。 　　因为所有能够靠近他的拉赫穆，都在靠近之前，被财宝或者圣枪击落。 　　“从现在开始，是用权能对话的时间了，母亲。”汐见满怀敬意地称呼原初之母，“你的愤怒理所当然，你的愿望深切悲痛，但……人类必须走出童年，离开母亲的怀抱，所以——” 　　提亚马特的眼睛理所当然地注视着汐见，明明比拉赫穆的躯体还要小，与她比起来小到可以忽视。 　　但原初之母无法忽视汐见的存在。 　　或者说，无法忽视那与她相同性质却又极其稚拙的权能。 　　“Aaaaa————！” 　　宛如歌声、宛如诉说的声音回荡在这片空域。 　　“可惜，我现在还是听不懂。” 　　汐见低低地叹息过后，而后怒目圆睁，一滴鲜血从抓住冈格尼尔的手中滴落。 　　渺小到无人能注意的一滴血，没有在下落的过程里消散，而是被魔力包覆着，汇入了覆盖大地的混沌之潮。 　　“AaaaaAaaaa————！” 　　几乎在一瞬间，提亚马特就感受到了这滴血的存在，发出了更加剧烈的声音。 　　“果然再细小的动作，也会被注意到啊。”汐见的身体已经开始崩溃。 　　双眼、鼻腔、嘴巴，乃至双耳，都渗出了鲜血。 　　他感觉身体发仿佛被一千个拉赫穆向一千个方向撕扯，剧痛几乎在一瞬间剥夺汐见的意识。 　　“哈啊啊啊啊啊——！！！！” 　　汐见发出淹没在风声与爆炸中的怒吼。 　　第一滴血如同落入泥土的种子。 　　发芽、生根、成长。 　　涌动的混沌之潮逐渐停滞，转化为参天巨木，一棵棵地生长起来。 　　失去了生机，早已化为原初地狱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再次绽放了生命。 　　即便只是不能言语也不能行走的巨木与野草。 　　连混沌之潮也没办法再度吞噬的树林，在短短的时间里，终于成长到足以缠绕在提亚马特的四周，妨碍她的行动。 　　当然，也只是妨碍而已。 　　提亚马特确实因为失去了脚下的混沌之潮，暂时停止了移动。 　　但这是因为汐见正全力对抗权能的反噬，否则只要一秒不到，这些树木就会灰飞烟灭，重新化作那无止境的黑泥，自己也会重演一天前的失败。 　　还能撑多久？ 　　5秒？10秒？ 　　汐见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提亚马特也好，拉赫穆也好，全都被他吸引了注意力。 　　原初母神的星之瞳注视着他，排山倒海般的意识奔流随着权能的共鸣向着汐见的精神袭来。 　　坚持住……坚持住！ 　　不要被母亲的意识所吞噬，绕开所有的情绪，尝试与她的内心接触！ 　　随后，他的意识骤然被牵引至深海中。 第七十一章 权能的对话（2） 　　汐见曾经两度在梦中进入这个地方。 　　如今则是第一次在苏醒的状态下，让意识接触到这片深海。 　　他猜测，这里既是提亚马特沉睡的生命之海，也是直抵她精神的心灵之海。 　　那远处遥不可及却又触手可及的光芒，便是提亚马特的意识所在。 　　拼尽全力去接近，虽然缓慢，但确实在缩短距离。 　　越是靠近，越感觉到思绪和头脑不再属于自己，愤怒、悲伤、痛苦……诸如此类的负面情绪冲击着汐见的精神。 　　原初母神的意识过于庞大，远不是他所能够轻易接触的东西。 　　“唔……！” 　　不同于以权能抗衡权能时的痛苦，而是回归生命起源的温暖。 　　无论有怎样的喜怒哀乐，都可以被接纳；无论有怎样的罪孽与过错，都可以被原谅。 　　回到母亲的怀抱，跟随母亲从头开始，重新创造属于母亲的世界。 　　这样的意识在不露痕迹地同化汐见的精神，暗示他放弃抵抗，放弃痛苦至极的挣扎，如此便能获得责任的解脱，找到属于生命的答案。 　　人的生命终有一日会凋零，但如果有一个人克服了死亡，不再有终点在前方等待。 　　这个人的生命又该走向何方。 　　被汐见下意识忽略的问题如今涌上来，伴随着这要吞没他心灵的温暖，不住地盘旋和询问。 　　不可以思考，不可以犹豫…… 　　必须拒绝，只能拒绝。 　　当拒绝的念头稍有松动，下一秒就会被心灵之海吞没，如那些拉赫穆一样，化作体现提亚马特意识的终端。 　　这便是回归母亲怀抱的结果，或许还会有自己的情绪和思考，还抱有原本的记忆，却最终只会沦为失去了个体意志的存在。 　　不同于集体的无意识，属于个体的自我意识……不正是身为人最宝贵的东西吗？ 　　逆着精神的奔流，汐见越来越靠近那道光芒所在，再有一点……再有一点，他就能接触到提亚马特的内心世界。 　　只要能在这里提前实现目标，就不用将困难留给守在乌鲁克，等待此处结果的同伴们。 　　但是果然行不通啊…… 　　汐见在心里哀叹。 　　已经到达极限了。 　　距离提亚马特心海深处的光芒，只有一步之遥。 　　但他的抵抗的意志也到达了极限。 　　只要踏出这一步，自己就能接触到提亚马特的心，然后在一瞬间被吞没。 　　手……伸向了汐见。 　　『到这里来。』 　　心海深处的光芒之中，一个平静而温柔的声音在对他说。 　　不由自主地，汐见伸出了手。 　　明知道这样会迎来毁灭，却还是不受控制地伸出了手。 　　我……在做什么？ 　　汐见茫然地停下来，他感觉自己忽然忘记了很多，甚至是……所有。 　　所有的人，所有的事。 　　在两只手即将接触的瞬间，忽然一个强大的力量拦腰搂住他，将他向后拖回。 　　权能带来的意识连接骤然中断，汐见恍然睁开眼。 　　“……被你拉回来了啊，阿尔托莉雅。”他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由衷地感谢阿尔托莉雅的介入。 　　“不管是你还是拉赫穆，都停了下来。”阿尔托莉雅一手搂住汐见，一手操纵翼龙，“甚至连提亚马特的行动陷入了暂停……” 　　然后阿尔托莉雅身为女神的直觉立刻察觉，提亚马特在全力侵蚀汐见的精神，以致于停下了除此之外的一切行动。 　　她通过直接接触汐见的身体，粗暴地拉回了他的意识。 　　那并不是汐见只差一步就接触到提亚马特的内心，而是提亚马特只差一步就用意志吞没了汐见的精神。 　　不如说，能抵抗到这个程度还没吞噬，汐见已经比昨天长进了很多。 　　“果然精神防御非比寻常，要想接触就必须让提亚马特陷入虚弱。”汐见按住阿尔托莉雅放在他身上的手臂。 　　他抬起头望去，魁札尔·科亚特尔正等着什么。 　　拉赫穆依旧没有行动，提亚马特也还没有立刻再度开始行动，阻碍她行动的参天密林依旧健在。 　　“拜托了！” 　　浑身是血的汐见，伸出被染红手掌，尽全力将马尔杜克之斧，召唤至了最高的位置。 　　“Nice——！” 　　魁札尔旋即驱使翼龙扶摇直上，然后起跳，在空中抓住了那巨大的斧头并旋转起来。 　　曾经杀死过提亚马特的武器如今再度出现，让原初母神也感觉到了危机，紧盯着魁札尔的方向，瞬间张开了三层障壁。 　　只一眼就明白那是人类的大魔术也无法企及的规模，唯有顶级从者与神灵的宝具能够洞穿。 　　“果然是创世女神，没那么容易接招吗？”吉尔伽美什出现在提亚马特身后，与魁札尔相对的另一侧，“对于大地之母，本王当以天之理来回应！” 　　他手中早已握住了乖离剑，剑身此刻伴随着话语转动起来，撼动着这一带的天空。 　　察觉到这边动向的提亚马特，那对巨大的双角骤然亮了起来，从中发射出无数的光弹直奔吉尔伽美什。 　　如此密集的数量，让发动宝具的吉尔伽美什也无法以财宝悉数挡下，不断有光弹擦过他的身体。 　　拉赫穆终于有所行动，开始缓缓地汇聚在提亚马特身后准备阻挡。 　　“接下吧！『天地乖离开辟之星』！” 　　乖离剑重重地挥下，撕裂天地的庞大魔力席卷而出，拉赫穆宛如泥浆般被撕得粉碎。 　　本该转向困难的提亚马特，竟然依靠双角释放的魔力改变了姿态，将那三道障壁朝向了吉尔伽美什的宝具。 　　第一层障壁在接触到宝具的瞬间就开始龟裂，吉尔伽美什捂着释放宝具瞬间，被光弹洞穿的腰部，他带着高傲的笑容，一边接受岸波白野通过魔力通路的治疗，一边用宝库强化未完的攻击。 　　两道障壁接连破碎，可即便如此，提亚马特也只是发出了锐利的声音。 　　“顾头不顾尾，正是好机会~！” 　　通过旋转完成力量蓄积，马尔杜克之斧旋转着飞出，直直地命中了首尾难顾的提亚马特背后的那对大角之一。 　　巨大的爆炸光芒淹没了提亚马特的身体。 第七十二章 龙体灵基 　　盘旋在安全距离之外的翼龙，接住了落回来的魁札尔·科亚特尔。 　　吉尔伽美什也降在了『维摩那』上，空着的手捂着流血的腹部，看上去相当不轻松，但却勉强不至于死。 　　毕竟是从者之身，没有被伤到灵核，他听从白野的要求灵体化了。 　　确认了两者的平安后，汐见看向提亚马特的位置。 　　刚才的攻击，已经让半数以上的拉赫穆消失，天空也霎时间空旷起来。 　　浓浓的烟雾散去，高亢的长鸣再度响起。 　　“AaaaaAaaaa————！” 　　提亚马特原本直立悬浮的身体跌落尘土，匍匐在斑驳的大地上。 　　散发出魔力，支撑提亚马特悬浮和调整姿态的那对大角其中之一，被魁札尔使用马尔杜克之斧精准命中。 　　尽管未能彻底折断，却也失去了让提亚马特飞行的能力。 　　“这样一来，就能暂且拖住提亚马特的行动，给乌鲁克方面争取更多的时间了……”汐见微微喘息着。 　　还未复原的身体反复因为权能带来新的损耗，如今面对提亚马特，他也清楚同样的权能，本质上仍有天壤之别。 　　之所以过去能够迅速复原，只不过是因为受到的伤虽然致命，本质上却并不是多特殊的伤势。 　　此刻仍未失去行动能力的提亚马特，就是最好的反证。 　　他抬起手腕跟迦勒底联络，准备让罗玛尼把这件事传达给乌鲁克那边的同伴。 　　“等一下……提亚马特她——！”阿尔托莉雅盯着提亚马特的身影，发出低声的惊呼。 　　汐见也愣住了：“让『混沌之潮』覆盖了全身……” 　　明显遭受了重创，暂时无法展开行动的提亚马特，忽然让『混沌之潮』掀起了十几米高的巨浪。 　　黑泥遵循着创世之母的意志，包裹了她的身体。 　　“大事不好了，提亚马特灵基的神代回归突然加速，已经进行到侏罗纪！”罗玛尼急促的声音混杂在风中响起，“灵基膨胀工程停止，确认魔力炉心连续重启，龙体变化……完成！” 　　到最后，罗玛尼的声音已经充满不安： 　　“在你们面前的，是毫无疑问的神！” 　　“已经……不用看都知道了。”汐见现在直冒冷汗。 　　或许迦勒底管制室的大家，还只能隔着雷达监测去窥见灵基的变化。 　　而身处最前线的汐见他们，却能最直观地感受着提亚马特此刻散发出的威压。 　　赢不了，没办法战胜。 　　就是这样一种存在。 　　不止如此，变化为龙体之后，匍匐在大地上的提亚马特，正在长出羽翼。 　　按理说身为地之女神，绝不会接触天空的提亚马特，却在此刻颠覆了已有的道理。 　　垂下的头发此刻汹涌翻卷而上，宛如融进了天空的阴云之中。 　　天上天下，惟我独尊。 　　相传释尊诞生之时，曾向四方行七步，所咏唱的偈句，此刻浮现在汐见的脑海中。 　　没有用这句话，更适合来形容此刻耸立在天地之间的原初之母的形象。 　　“已经回归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能再犹豫接下来该做什么了。”魁札尔活动着手臂，“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 　　“我也——”阿尔托莉雅也站了起来。 　　“不行哦，你要保护你的御主和月之王~。”魁札尔温声劝阻。 　　“难道你打算——”汐见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们在磨蹭什么，要来了！” 　　伊什塔尔急促的声音忽然响起。 　　天空之门洞开，金星显现后，化作概念落在了她的手中。 　　此时回归到龙体灵基的提亚马特，向着众人这边的方向，于眨眼间蓄积了庞大的魔力，并将其作为攻击喷吐发射。 　　远超地上一切生命和英灵的个体魔力量所带来的一击。 　　“剩下的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伊什塔尔的双眼闪烁着黄金的光辉，“『山脉震撼明星之薪』！” 　　几乎同一时刻，伊什塔尔咬着牙发射了最大威力的宝具，与提亚马特口中喷涌而出的魔力相撞。 　　却在接触的瞬间陷入劣势，被一点点地推了过来。 　　“就算是母亲！也要给我在这里停下！” 　　不服输的声音响起，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拼命到这个地步。 　　……大概是因为看到埃列什基伽勒那家伙走出了冥界，享受着在地上努力的每一天，如果就这么让一切努力化为泡影，那自己被封印受的罪岂不白费？ 　　找到了答案的伊什塔尔，尽全力维持着宝具的力量。 　　“同为与金星有关女神，我也不能傻看着呢~！” 　　魁札尔于此时冲出，她高举右手，召唤『太阳历石』。 　　“过去存在于此，现在亦然，未来也存在于此。疾风啊，来吧！雷鸣啊，降临吧！此乃金星闪耀之时！太阳亦在彼方照耀！『太阳历石』！” 　　将那块被供奉的巨石作为“门”，引导出身为神灵本身的根源的魁札尔的一部分权能，化作在广范围内肆虐的强烈太阳风堪称映照了其神威本身。 　　提亚马特持续不断的魔力放射受到了干扰，被伊什塔尔拼上全部的宝具生生推了回去。 　　但是还不够。 　　魁札尔·科亚特尔，第二宝具解放。 　　自化作岩浆的大地中飞起，直奔云层之上。 　　“让你见识一下南美的地下冥界，令众多生命灭绝的大冲突之力吧！此身将化为燃烧的岩石，化作彗星击杀大地！『炽焰，亦焚尽神灵』！” 　　从天而降，直击提亚马特庞大身躯的一击，魁札尔的灵基超出承受极限，已经开始崩坏。 　　不属于美索不达米亚的神性，全力的一击。 　　就算是回归了龙体灵基的创世之母，也无法毫无防备的承受全部。 　　“汐见先生！” 岸波白野在『维摩那』上呼喊他。 　　“别磨蹭了……快走！”伊什塔尔用最后的力量，怒吼着命令。 　　“……撤退，不能浪费了两位女神的牺牲！”汐见咬着牙说，“乌鲁克是最后的战场！” 　　阿尔托莉雅肃穆地闭上眼向她们致意后，便抱紧汐见驱使翼龙，与『维摩那』一起全速撤离。 　　在他们的背后，宝具光芒汇聚在提亚马特身上，爆炸扩散，吞噬了近百公里的平原大地，也照亮了美索不达米亚昏暗的天空。 　　 第七十三章 最后防线 　　“……提亚马特现在的状况，能观测到吗？” 　　紧握住阿尔托莉雅的手，汐见询问罗玛尼。 　　“灵基反应依旧健在……但暂时无法继续行动。”罗玛尼紧急分析着情况，“因为提亚马特是在攻击途中，遭到了魁札尔·科亚特尔的宝具二连击，让原本没有释放完毕的魔力被伊什塔尔推了回来，是两者共同作用的结果！” 　　汐见这时回头望了眼已经远去的战场。 　　“但是重新活动也只是时间问题……”汐见说，“而且还长出了翅膀……一旦飞起来……” 　　“就算飞起来，提亚马特也最终要降落在乌鲁克。”白野这时候说，“如果不摧毁作为美索不达米亚心脏的乌鲁克，就没办法实现将整个特异点变成自己世界的目的。” 　　“那么……如果提亚马特优先进攻在北部城墙避难的人呢？”汐见再问。 　　阿尔托莉雅的手微微用力：“这就需要我们尽可能通过主动攻击，吸引提亚马特。” 　　原本乌鲁克就该是提亚马特认知中的首要目标，基本不可能放弃优先级。 　　然后众人再在乌鲁克，通过攻击，将剩余的微小可能性也一并扼杀。 　　身后忽然传来不舒服的感觉，汐见再度回头，剩余的拉赫穆再度展开行动，向着乌鲁克方向追击而来。 　　“御主，掩护我！” 　　阿尔托莉雅用眼神示意白野先撤，然后站在翼龙背上，抬起手限定解放圣枪。 　　“交给我好了。”汐见深呼吸一口气，尽全力将神代大气中的真以太转化为自己的魔力，“『大冰河时期』！” 　　骤然降低的温度让水蒸气迅速凝结，化为了密集的水珠，拉赫穆仅仅是接触到这些水，躯体就开始凝结，被坚冰覆盖了大部分的身体，飞行速度立刻陷入迟滞。 　　这让阿尔托莉雅发射的限定解放圣枪，能够更加精准命中要害。 　　翼龙已经在原初卢恩的帮助下，以最快的速度飞向乌鲁克，但这些拉赫穆的速度也不慢，加上阿尔托莉雅的攻击密度有限。 　　拉赫穆集群凭借数量优势，强行突破了汐见用大魔术设下的拦截障碍，使其中一部分顺利在速度没有受到妨碍的情况下，继续追击他们。 　　“啧……”汐见暗自咋舌。 　　他握紧拳头，闪电如同密集的罗网般降临，命中了追击的拉赫穆，使之化作尘埃。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御主，稳定翼龙的姿态。” 　　阿尔托莉雅再度举起圣剑，她冷静地望着密集的拉赫穆，圣剑的魔力骤然高涨。 　　立刻用魔术进一步强化翼龙的身体，并固定了阿尔托莉雅的脚下，让她得以安心踏出脚步，而不至于踩断翼龙的背部。 　　“集结的星之吐息，闪耀的生命奔流。接下吧，『誓约胜利之剑』！” 　　冲天的光芒扫过天空，所到之处，拉赫穆的躯体骤然蒸发消散，连悲鸣也发不出来。 　　到底是在天空释放宝具，作为支点的翼龙虽然无视，却也险些因为背部的巨大力量而翻转，将两人甩下去。 　　摇晃的翼龙继续振动膜翼，阿尔托莉雅险些失去平衡，她向后跌坐了下去。 　　这一击清理了追击的拉赫穆主力，她收起圣剑，微笑着松了口气。 　　“那个……阿尔托莉雅，如果没问题的话，可以从我身上起来了吗？”汐见声音从身下传来。 　　她才发现自己刚才一不留神坐在了蹲伏的汐见身上，将他压得趴了下去。 　　此刻的汐见正匍匐在翼龙背上，双手扣住她的大腿，帮助维持稳固的姿态。 　　自己的裙下正贴在汐见的脖颈后面，让阿尔托莉雅一阵慌乱，如果不是因为身处战场，追击的拉赫穆依旧存在，她恐怕会失去冷静。 　　“抱歉，御主！”阿尔托莉雅忙起身让开。 　　汐见再度坐起来，望着已经无法缩短距离的拉赫穆，翼龙距离乌鲁克已经咫尺之遥。 　　“汐见，进入乌鲁克后立刻降低飞行高度，吉尔伽美什王要启动『神权印章』，准备迎击追击的拉赫穆了！” 　　“明白！” 　　他们终于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乌鲁克上空，环绕城市的城墙上，设置的三百六十台『神权印章』顷刻间悉数启动，轰击着天空的拉赫穆。 　　——虽然此前已经有半数启动，在攻击已经出现的魔兽和拉赫穆。 　　宝具的豪雨构成了一道绝对防线，让拉赫穆无法短时间逼近乌鲁克。 　　刚一落在王座前的露台上，汐见就听见斯卡哈关切的声音： 　　“又搞得浑身是血，还是忍不住动用了权能吗？” 　　“嗯……”汐见歉意地看着师父。 　　“但是御主这一次没有乱来，他的行动成功干扰了提亚马特的行动，让她陷入了短暂的停滞。”阿尔托莉雅帮忙解释，“如果能够有效重创提亚马特，再将其推入冥界，或许御主就能突破精神防御，接触到提亚马特的内心。” 　　斯卡哈扶着汐见坐下，苦笑着叹息：“我当然知道。” 　　“吾夫，还请尽快休息恢复力量，斯卡哈已经布下了辅助你的术式。”摩根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她现在必须留在改造完成的王座礼装上，同步内在的魔力。 　　谁都看得出摩根很遗憾无法亲自迎接返回的汐见。 　　身下的地面浮现卢恩魔术阵，汐见清晰地感觉到其对自己带来的支援效果，变安静地不再说话。 　　他看了眼另一边，白野走下了『维摩那』，与迦勒底的女孩们汇合。 　　虽然说成功地撤退，但带来的损失依旧不小。 　　“女神魁札尔·科亚特尔和女神伊什塔尔已经……”阿尔托莉雅欲言又止，打算说明情况。 　　斯卡哈默默在心里为她们哀悼：“是吗……” 　　“但是提亚马特已经转变为龙体灵基，恐怕——”汐见攥住拳头。 　　不管是要与之对话，还是要彻底杀死她，前置战略目标都不会有区别，只是最后一步有所不同罢了。 　　“别再说话了，安心恢复吧。” 　　斯卡哈说着，与阿尔托莉雅各自握紧他攥拳的两只手。 第七十四章 层出不穷 　　休养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当汐见刚刚确信自己能够站起来重新战斗时，就听见从天际传来提亚马特如歌如诉的长吟。 　　“AaaaaAaaaa————！” 　　不同于此前的声音，仅仅是这样的声音，令人几乎失去平衡的狂风就席卷过乌鲁克。 　　龙体化的提亚马特振动着那对能够遮天蔽日的双翼，向着乌鲁克飞来。 　　阻挡『混沌之潮』的纳比斯汀之牙，也在一瞬间崩裂，黑泥不可阻挡地突破了乌鲁克的城门，涌入了境内。 　　厚重到化不开的威压让人几乎无法站立，汐见立刻下达指示： 　　“樱，带着其他人坚守王宫，不要贸然出击，贯彻防守！” 　　面对货真价实的神，已经不是考虑能否作战的时机，光是仰望那身姿，人类的双膝就会不自觉地发软。 　　那是铭刻在人类遗传基因里关于原初的畏惧。 　　就算硬扛着这份畏惧去战斗，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只会无端干扰本来的判断能力。 　　除了城墙上设置的三百六十台『神权印章』，城内也构建了大量用于阻击和干扰的魔术术式。 　　汐见拍了拍身上血迹已经干涸的衣服，缓缓从地上起身。 　　从者吉尔伽美什在先前进攻提亚马特时负伤，虽然这点时间过去，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却没办法再度使用乖离剑。 　　好在还有战斗能力，此刻正与岸波白野一同，负责防守神塔的另一侧。 　　“能够命中吗，摩根？”汐见问。 　　“很遗憾，这个距离相当微妙，就算命中了，也会暴露出我能够造成有效伤害的事实。”摩根神色凝重，注视着似乎还不打算降落在乌鲁克城内的提亚马特，“必须把她从天上拉下来。” 　　“那么……” 　　汐见正要考虑怎么做的时候，天空降下无数的陨石。 　　多半是奥尔加玛丽在迦勒底的支援下，判断可以发动进攻。 　　那份天体魔术放在这个时代真是再合适不过，只要拥有充足的魔力，就能迅速释放出来。 　　但是……人类的魔术，即便是依托于真以太充足的神代，又能够给提亚马特带去多少损……伤？ 　　正在为奥尔加玛丽付出的努力，很可能无法获得回报这点，而感到抱歉的汐见，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他从露台上跳起，落在了王座上的摩根身旁。 　　“是我看错了吗，玛丽的魔术似乎有效果？”汐见向摩根确认。 　　摩根用食指指腹抵在下巴上，露出一抹微笑：“不是错觉，但也并非有效。奥尔加玛丽的天体魔术无法伤到提亚马特，但带来的冲击却是货真价实。” 　　“难道说……”汐见瞪大了眼睛。 　　“就算是原初之母，能够在双翼凝聚魔力飞上天空，却也并不熟悉飞翔这件事，她现在只不过是飘浮在乌鲁克的上空，就像一个氢气球一样。”摩根露出一抹笑容。 　　虽然这个氢气球绝不可能一戳就破。 　　“飞行本身对于大地之母来说就十分勉强……”汐见的眼睛亮了起来。 　　所以就算无法造成伤害，持续不断的攻击也会妨碍提亚马特控制飞行姿态。 　　显然，察觉到这一点的还有活着的吉尔伽美什，那些『神权印章』立刻调转炮口，集中向着提亚马特发射。 　　接下来就要看各自能坚持多久了。 　　到底是吉尔伽美什统括三百六十台『神权印章』的魔力先耗尽，还是提亚马特先无法制御飞行姿态，坠落回原本属于她的大地。 　　『神权印章』的火力渐渐集中在提亚马特那对美丽到令人恐惧的双翼上。 　　汐见向着天空举起手。 　　“这算附赠的！” 　　“那一起吧。”斯卡哈站在汐见身边，伸出手去， 　　二人的魔力频率高度同步，宛如一人。 　　操纵天气变化，对于汐见和斯卡哈来说，都可谓手到擒来，只可惜这场人理修复的旅程中，他们所面对的敌人，大多不是天候魔术就能一举消灭的对手。 　　但此时作为锦上添花的部分，以暴戾的落雷轰击提亚马特的双翼，却还算说得过去。 　　“AaaaaAaaaa————！” 　　提亚马特已经察觉到了这些攻击的核心，就是位于乌鲁克正中的神塔。 　　“玛修·基列莱特，解放宝具！” 　　阿尔托莉雅已经见识过提亚马特那种喷吐纯粹魔力的攻击手段，那是以单纯的物量压倒一切敌人的攻击方式。 　　“定不负您的期待，吾王！”玛修略显兴奋，即便这有点不合时宜。 　　连她也不知道这份喜悦是自己的，还是这副灵基所赋予的。 　　这是阿尔托莉雅第一次对玛修发出指示，在第七特异点的日子里，彼此私下也时有交流，却也是作为同伴。 　　“期待你的表现。”阿尔托莉雅不禁为这个小插曲莞尔。 　　玛修一路奔跑，来到了王宫的屋顶，吉尔伽美什与陪伴他作战的西杜丽都在那里。 　　“真名，公开……我立于灾厄之席。” 　　她独自面对着提亚马特，低声宣言。 　　“那是能治愈所有伤痕、所有怨恨的吾等故乡。显现吧！『已然遥远的理想之城』！” 　　手中的盾牌，将承载了阿尔托莉雅梦想的那座白垩之城，于这神代的乌鲁克神塔之上，再度显现，承受了来自创世之母的一击。 　　纵然天地摇晃，那仿佛无止境的魔力，也无法摧毁这片防御。 　　伴随着玛修用尽全力的呐喊，直到魔力冲击被全部拦下，白垩之城也不曾有半分裂隙。 　　然而，提亚马特却已经无法继续制御飞行姿态，从天空坠落。 　　“现在的话，摩根——” 　　汐见握紧拳头。 　　“不……还差一点，如果不能彻底封住行动，提亚马特很快就会逃出我的十二基圣枪。”摩根说，“斯卡哈，凭你的弑神之力，把提亚马特，做得到吧？” 　　“尽力而为——”斯卡哈知道这是难题，却毫不犹豫地打算出手。 　　话音未落，一个众人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需要能够将创世之母困住的手段吗？那么我可能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翠绿色的身影缓缓降落在一侧的柱子上，望着提亚马特说。 　　“金固？！”汐见大惊，全神戒备，却又忽然觉得不对劲，“不……你是——！” 　　翠绿的长发，绿宝石般的双眼，以及白色的套头衣。 　　明明是同样的姿态，却有着与金固完全不同的氛围。 　　“你是……恩奇都？”汐见仍旧不敢放松警惕。 　　“从者，Lancer，真名是恩奇都。”恩奇都语气平静地做着自我介绍。 　　汐见顿时明白过来：“是抑制力的选择吗？” 　　“我不太清楚，睁开眼睛的时候，乌鲁克已经变成这副模样，虽然不清楚自己的使命，但保护乌鲁克，应该是我现在该做的事。”恩奇都眼底有些许忧伤。 　　这时，一个身影从灵体化中现身。 　　“来得还真是慢，吾友。还以为这场与吾等母亲的战斗，没有你的份了。”从者吉尔伽美什一看到恩奇都，就赶了过来。 　　“还活着的吉尔，以及作为从者的吉尔，有这样的力量，就算我不出场，乌鲁克和北部城墙的民众，也一定能度过这道难关。”恩奇都脸上露出微笑，望向提亚马特，“不过……似乎现在不是能叙旧的时候呢。” 　　“你打算去送死吗？”吉尔伽美什这样问，却没有要阻拦挚友的意思。 　　“我是兵器，既然在这种关头被召唤，自然有其意义。”恩奇都泰然自若，“就算是必死无疑的战斗也一样。” 　　吉尔伽美什打了个响指：“那就连本王的份带上，被提亚马特打伤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得好好回馈一下才行啊。” 　　他身后的宝库大门敞开，从那之中流转出宝具的增幅魔力，附着在恩奇都身上，令挚友的灵基再度发生质变。 　　白色的套头衣上多了一条绣有金色花纹的织物，发光魔力如羽毛般，从恩奇都身上飘出。 　　“还是老样子，那么爱记仇呢。”恩奇都愉快地笑了。 　　“论记仇，你这家伙也不遑多让。”吉尔伽美什更是开怀大笑。 　　“那么——” 　　笑过之后，恩奇都便如离弦之箭飞向提亚马特，吉尔伽美什也再度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注视着挚友的大显身手。 　　“不为人类史所需要，而被舍弃的憎恨与悲哀……还有对将自己舍弃后而产生的地球生态进行替换，重新成为万物之母的『喜悦』。” 　　绞杀挡在眼前那漫天的拉赫穆时，恩奇都轻声感叹。 　　“但是吉尔说过，神明的时代已经远去，这颗星球的未来是属于人类的东西。所以——”恩奇都伸出手去，“我将与吉尔一同，阻挡你继续这一伟业的脚步，万物之母。毕竟与人同行，就是我作为天之锁，作为兵器的使命……『人子啊，冀以锁系神明』！” 　　被黑泥浸染的大地之上，无数的锁链伸出，缠绕在提亚马特的身上，恩奇都自身化作最大的那条锁链，毅然奔向必死无疑的结果。 　　“吉尔伽美什王，那是——”神塔宫殿顶部的西杜丽，惊喜地对她的王说。 　　“真的是，就算已经死去，化作铭刻在人类史上的从者，也仍旧要为了乌鲁克的民众回归此地，舍身战斗。”吉尔伽美什低声说完，以手中摊开的石板书虚托住提亚马特被束缚的身姿，“本王也好，那家伙也好，全都已经用尽了手段。不存在于这段历史的乐园之妖精啊，别让众人失望了。” 第七十五章 灵脉闭塞型兵装，开门 　　身处能够一览乌鲁克北部的王座，摩根并不能听见这番话，也不需要听见这番话。 　　“吾夫——”摩根端坐在王座上。 　　“摩根，剩下的两道令咒，全都献给你了！”汐见高举手臂，令咒化作魔力，去到了摩根的身体里。 　　将这份魔力一瞬间彻底转化，摩根缓缓抬起眼睛，看着被天之锁束缚，却随时可能挣脱出来，再度振翅的原初女神。 　　神（母亲）的愤怒是正确的，神（母亲）的悲哀是正确的……神（母亲）的喜悦亦正确的。 　　讽刺的是，要想彻底击败她，却需要摩根这并不是『母亲』孩子的特殊身份。 　　她将意识与王座链接，与设置在正面的十二基圣枪合为一体。 　　原本是用来对付某个神明的设想，却没想到还有机会击坠这起源之母。 　　绝不失败。 　　不断涌出。 　　尽管短暂却也最大限度蓄积起来的魔力，向着王座的位置汇聚，通过术式与摩根的魔术回路连接，魔力循环没有一丝一毫的停滞。 　　“灵脉闭塞型兵装，隆戈米尼亚德，装填。圆桌圣枪（Round Lance），十二基并列拔锚。对原初之母大仪式，开门。救世之枪啊，化作清洗人类恶的尽头之雨！” 　　尽管摩根这仓促完成的王座，评价为急就章。 　　然而就像汐见感慨过的，她是彻头彻尾的天才，即便是仓促完成却也如此完美。 　　十二级圣枪，火力与威力都十分充足，顷刻之间便能将乌鲁克化为灰烬。 　　而现在，它们悉数落在了提亚马特身上。 　　被愤怒、悲哀和喜悦填满了的起源之母，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不同于将人类视为异星人那种“可怕”。 　　而是彻头彻尾的恐惧。 　　在这颗星球上诞生的生命，竟然还有能伤到提亚马特，让她这位原初之母受伤流血的存在。 　　“Aaaaa……Aaaaa————！” 　　短暂停滞后，再度延续的声音，从匍匐在地，艰难挣扎的提亚马特口中发出。 　　她已经认知到摩根的存在，那不属于人类史，也不是自己孩子的妖精妃。 　　星之瞳死死地盯着摩根，纵然身体无法动弹，纵然口中喷吐不出庞大的魔力。 　　只需要一眼，星之瞳的力量，就能击穿摩根的头颅，终结这一威胁。 　　白垩之城已经暂时关闭，玛修没有力量迅速发动第二次宝具。 　　摩根却只是微微一笑，完全不躲闪。 　　提亚马特挣扎的一击被汐见全力当下，再稍微重一点，汐见的魔术防御也会被洞穿。 　　“不愧是原初之母，那就再加一层！”摩根咬紧牙关，厉声宣言。 　　仓促积蓄的魔力已经化作十二基圣枪发射出去，此刻停留在手中的魔力，已经不足以驱使这特殊的礼装。 　　毕竟，没有两千年份的魔力。 　　开始自行崩溃的王座，本身也无法支撑第二次攻击。 　　“到底是急就章啊……”摩根抬起手，“你的脚步就在这里停下吧，原初之母。『业已无法抵达的理想乡』！” 　　剧烈的轰击覆盖了提亚马特的身躯。 　　夺目的光芒令所有人都睁不开眼，当视野再度恢复，所有人都为眼前的光景震惊。 　　提亚马特的龙体灵基已经遍体鳞伤，宽阔的双翼早已碎裂，逆卷直入云霄的头发披散在地，四肢的硬甲层洞开，尾巴也连根截断。 　　虚弱到了极致，依旧被锁链捆缚的姿态，看上去任人宰割。 　　但这是只有摩根才能实现的战果，就算其他人趁着现在进攻，也无法消灭提亚马特的灵基。 　　当然，虚弱的还有摩根，她疲惫地靠在汐见怀里，随着他缓缓坐下。 　　“真是麻烦，明明该充分地睡一觉，却不得不打起精神盯着。”摩根露出一丝苦笑。 　　“你已经足够辛苦了，好好休息吧。”汐见在她嘴唇上深深一吻，尽可能地将魔力给她，缓解眼下的疲惫。 　　摩根抬起手抚摸他的脸颊：“还没到动弹不得的地步，保存体力，你的战斗还未结束。” 　　“……”汐见默默地点头，握住她的手。 　　这时，从地下遥遥传来埃列什基伽勒的声音。 　　“……冥界与乌鲁克地下的相位转移完成……接下来只需要开个洞就行了……哈啊哈啊……！” 　　看得出埃列什基伽勒几乎是拼了命在推进工作，冥界通道比原定的三天还要早。 　　“阿尔托莉雅就拜托师父接应了。”汐见说。 　　斯卡哈用卢恩魔术，突破了残存的拉赫穆，帮助她飞到了高天之上，而后以大魔术清剿试图攻击的拉赫穆。 　　阿尔托莉雅高举圣枪。 　　这一击，贯穿大地。 　　比启明星更加耀眼的光芒绽放，而后化作流星直奔大地之上，提亚马特的所在。 　　捆缚的锁链已经消失，她却没办法做出应对的行动。 　　“我去去就回。”汐见将摩根交给过来接应的樱和卡莲搀扶，“别担心。” 　　“嗯。”摩根温声应和，并和两个女儿一起点了点头。 　　圣枪击中提亚马特，间接撕裂了大地。 　　洞开的冥界入口，让她毫无抵抗能力的向下坠落。 　　落在洞口边缘，汐见看见了仰望天空的那双星之瞳。 　　是重现神话，再度杀死母亲，还是…… 　　一次次地接触下来，汐见认为还有别的选项。 　　孩子，不一定要杀死母亲。 　　毕竟最初的最初，就没有谁想过和解的可能。 　　纵身向着冥界的大坑跃下，汐见以魔术加速，转眼间追上了提亚马特的身体。 　　她将巨大的手掌……或者说龙爪伸向汐见，试图将他攥住，却被灵巧地躲开并继续靠近。 　　终于，提亚马特巨大的头部近在咫尺。 　　狂风之中，汐见轻轻张开双臂，抱在她的额头上，将自己的额头贴了上去。 　　提亚马特的行动骤然停滞，与他一起坠落在冥界最深处，『混沌之潮』翻涌而出，将两者彻底包裹在内。 　　汐见的视野却被刺目的光芒晃得睁不开眼，等到视野再度恢复清晰，他才看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无天无地，纯白寂静的世界。 　　在前方不远处，便是提亚马特美丽而悲伤的身姿。 　　她缓缓抬起头来，略显困惑地望着汐见。 第七十六章 第十二子（1） 　　那片曾经两次梦见的深海，那道存在于深海之中的光芒。 　　如今，汐见终于来到触及到了光芒所在。 　　“……” 　　提亚马特默默地凝视着站在原地的汐见。 　　粉色的星之瞳平静得宛如一面镜子，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 　　“……总算见到你了，提亚马特神……” 　　汐见也看着提亚马特缓缓开口，话说到一半，他又改变了称呼： 　　“不，母亲。” 　　他并非提亚马特之子，而是以一个人类的身份，去称呼孕育世间生命的原初之母。 　　这个理所当然的称呼却略微触动了提亚马特，她的眼神里多了一抹茫然。 　　“……母亲，孩子……你是……” 　　“一个人类，得到了跟母亲相同权能的人类。”汐见如此自我介绍，“我不止一次在梦里听到母亲的呼唤，母亲应该还能认得我？” 　　“孩子……不，你不是我的，孩子。”提亚马特却忽然如此否定。 　　汐见微微诧异，他猜测或许是自己这样侵入提亚马特的精神世界，却没有被她的意识洪流吞没和同化，才导致她将他视作异物。 　　“人类全部都是你的孩子，就算我终有一日会走在人类前面，去到全新的阶段，也不会例外。” 　　但汐见没有忘记费尽周章到达这一步，是为了什么。 　　原初之母，提亚马特。 　　人类恶之二，持有『回归』之理的BeastⅡ。 　　所谓人类恶的本质，其实是人类爱。 　　恶意不过是一次性的东西，用了便会变得稀薄，唯有想要守护的愿望，想要获得更为美好未来的精神，才会威胁到当下的人类，对当前的安宁露出獠牙。 　　所以……成为了人类恶的提亚马特，并非完全憎恨着人类。 　　理解了这一点的汐见，才会决定做出现在的抉择。 　　他不会否定过去的诸神与人类舍弃提亚马特的做法，却也无法指责提亚马特想要回归这颗星球的愿望。 　　哪一边都没有错，哪一边都是正确的，只是方式和结果稍有不同，走向了相反的道路而已。 　　“我的，孩子，你也是我的孩子。”提亚马特看着汐见。 　　“我不会否定这个事实，更不会否定母亲的存在，只是母亲的『爱』对于这个时代乃至之后许多个时代的人类来说，都太过庞大，所以无法被人类所接受。” 　　汐见说着，向她迈出脚步，想要靠近一些。 　　然而只是伸出脚的瞬间，就有强烈到让人寸步难行的斥力阻拦着他。 　　就算这样…… 　　他也依旧向着提亚马特迈出脚步。 　　越是靠近，那无形的力量就越是撕裂着汐见的灵魂，挤压着汐见的精神。 　　这里是提亚马特的精神之海的中心，提亚马特的内心所在，就算重创本体削弱力量，也只是将她内心的障壁削弱到汐见可以涉足而已。 　　终归还是异物，越是靠近，就越要被排斥。 　　“我曾孕育了众多生命，也曾被众生所爱。但孩子们却把我当做跳台，并离我远去，我想一直爱着他们，想要他们永远留在我身边。难道我的爱，都是错误的吗？” 　　提亚马特说到最后，再度抬起眼睛，眼底浮现出一抹惊异。 　　她每说一句话，这个人类就向前一步。 　　来到近前的汐见，平静地注视着提亚马特，即便身体已经遍体鳞伤，即便意识已经模糊得快要消失。 　　这个人类依旧站在这里。 　　“没有错。”汐见努力张开嘴，“孩子们都爱着你，只是孩子也要成长，一直躲在母亲的翼护下，孩子永远无法走出童年，向着崭新的台阶迈进，所以——” 　　他伸出手去，靠近提亚马特的脸庞：“孩子们必须离去，为了成长，也为了更美好的未来。”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不要再继续爱我。” 　　彼此的精神如此接近，孩子灵魂的陌生温度靠近着提亚马特，她的眼中溢出眼泪。 　　“不会走，也不会再离开。”汐见捧着提亚马特的脸，溢出血的嘴角挤出一丝温柔的笑容，“就算人类终有一日会成长到能够彻底离开星球，前往星辰大海。我都会作为母亲最后的孩子，永远留在母亲身边。” 　　涤荡心灵，摇晃灵魂，毫无粉饰的话语。 　　作为人类获得了父亲的身份。 　　作为人类也理解了母亲的权能。 　　所以才能够站在这里，向提亚马特传递他的想法。 　　“啊啊……令人怀念的，大海的记忆……”提亚马特握住捧着她脸颊的双手，“人类……也能独自前行，走到母亲身边了……很寂寞，很悲伤，但，我也很自豪。” 　　“那真是……太好了……” 　　精神与身体到达极限，汐见失去了力量，跌坐下去。 　　但是，那种挤压精神、撕裂灵魂的阻隔却在渐渐消失。 　　十分温暖，却感觉不到恐惧。 　　就像回到了母亲腹中的胎儿一样安心。 　　不，提亚马特本就是母亲。 　　“啊啊……我的孩子，回来了。”提亚马特抱住了汐见。 　　“我回来了，母亲。”汐见抱紧提亚马特的身体。 　　没有过去，没有记忆，更不知晓父母的存在。 　　选择直接接触提亚马特的精神之海，或许还有这方面的理由。 　　对提亚马特来说亦是如此。 　　将产子、养育、付出爱视为生存意义，也因此而存在的原初之母，正是因为遭到了否定，才决定向做出了“你是无用之物”决议的人类总体发动战争。 　　因为“如果不驱除人类，自己就会被杀”这一极为原始的系统，而展开了迄今为止的行动。 　　如此接触到提亚马特后，汐见更加深刻理解了第七特异点的本质。 　　那假如能够消除这种“误解”，又是否能够解开必须跟『母亲』你死我活的结果呢？ 　　对人类来说，BeastⅡ是可怕的侵略者。 　　对BeastⅡ来说，人类才是外星人。 　　假如……假如在总体超过七十亿的人类之中，存在能够达成和解的那一个的话？ 　　汐见展开行动的理由，即来源于此。 　　危险的尝试，却最终得到了理想的结果。 第七十七章 第十二子（2） 　　回过神来的时候，汐见发现自己枕在提亚马特的大腿里。 　　她慈爱地低头俯视着他，手缓缓抚摸着他的头发。 　　“人类，我的孩子。竟然会有如此与我相像的存在。”提亚马特的声音依旧一顿一顿的。 　　拥有完全有别于人类的语言系统，能够如此开口说话，既是因为这里是她的精神世界。 　　也是因为他与母亲的精神达成了和谐的共鸣。 　　“只能说，稍微有那么一点相像。”汐见用食指和拇指象征性地比了一下，然后无力地垂下，“到现在为止，我也仅仅是克服了死亡，能够用这份力量去治愈伤痕，却无法平复死的诅咒。” 　　听到这番话，提亚马特看上去微微的笑了，素淡得似乎不存在，却又能让人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喜悦。 　　不同于对这颗星球改天换地，重新成为生命之母的『喜悦』。 　　这份情绪更加幽微，更加不起眼，却又让汐见无法忽视。 　　“没关系，不用在意。人类……不，不是人类……”提亚马特陷入了纠结。 　　身为起源之母，她能更加清晰地看到汐见身上的临界点。 　　走到了人与神的边界线上，又不能用『半神』之类的概念去简单定义。 　　就是这样特殊的人类。 　　与自己最为相像的人类，最为相像的孩子。 　　就像人类中的母亲会喜欢与自己相像的孩子一样，提亚马特也在不自觉间，获得了这份喜悦。 　　“是人类，就算走向下一个世代，我不会放弃身为人类的事实。”汐见轻声说。 　　“嗯，是人类。母亲，记住了。”提亚马特说，“就算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一样。” 　　汐见感到一丝意外：“母亲，知道我的来历？” 　　“不，不知道。”提亚马特微微摇头，“但我知道，你在这个世界的源头。离开这颗星球，前往那个被叫做‘月亮’的地方，也许存在答案。” 　　这句话让汐见顿时坐起身来。 　　“Mooncell？母亲也知道……”他说到一半，觉得这话很可笑，作为星球的起源之海，生命的母亲，必然是有可能知道的。 　　“详细的情况，并不清楚。”提亚马特看上去为此觉得有点抱歉，“派不上用场的母亲，果然是『已经不需要』的。” 　　“没有那种事。”汐见捧住提亚马特的双手，“那只是人类的集体无意识做出的选择，为了人类这个整体的未来，而决定的事项，并非出自某一个人的决定。” 　　“啊……”提亚马特看着汐见的眼睛。 　　“所以即便每一个人都宣布不再需要母亲，我也会成为那个唯一接受母亲，需要母亲存在的人类。”汐见的手稍微用力，“直到星球终结为止，也是如此。” 　　他承认这句话有私心，但也能说这句话毫无虚假与欺瞒。 　　“奇怪的孩子，很温柔。”提亚马特说。 　　“不是温柔，只是理所当然的事。孩子们都同样爱着母亲，只是需要成长，需要结束童年，去往全新的领域，才必须离开母亲。”汐见一字一句地说，“作为稍微比全体快了一步的『人类』，我……” 　　“母亲明白的，因为是最像我的孩子。”提亚马特轻轻贴着汐见的额头，说。 　　这里是提亚马特的精神之海，原本语言便是无用之物。 　　当汐见决定与提亚马特的精神接触，来到这里的同时，他的一切想法就已经传达给了提亚马特。 　　言语不过是将表面上的东西表达出来。 　　因为提亚马特中意这种交谈的方式，才会与他持续交谈。 　　与宝贵的、最像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孩子交谈。 　　然后因为这个人类，这七十亿分之一，而改变了原本的想法。 　　说到底，提亚马特憎恨着舍弃了自己的人类，却也在深层意识中将这一点视为“无可奈何的事”接受了。 　　因为她根源为『母亲』，有着想要成为人类庇护的愿望。 　　这个愿望实体化为了名为『自我封印』的存在。 　　最初降临在波斯湾的海岸上时，提亚马特才会用那根伤己之绳束缚自己。 　　直到被摧毁，失去理智为止，破坏了这份『自我封印』为止。 　　不是汐见说服了提亚马特。 　　而是他触及提亚马特的精神之海，让她重新回想起原本的愿望，重拾那份理智了而已。 　　“所以，该回去了。” 　　长久的沉默过后，提亚马特说。 　　“嗯，一起走吧，母亲。”汐见下意识回答。 　　不是被侵蚀，也并没有被蛊惑，出于孩子的本能，接受与母亲前往虚数之海的选项。 　　即便这并不正确，即便这应该在说出口之前就否定掉。 　　他也并不后悔说出来。 　　“不对，该回去的，是你。”提亚马特却放开汐见，她泪流不止，面露笑容，“真是太好了，能够见到你，能够抱住你，能够与你交谈。” 　　“母亲……” 　　伴随着提亚马特的话语，汐见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缓缓飘起，脱离了提亚马特的怀抱。 　　那是母亲在将他放出精神之海，回归身为人类个体的他自身。 　　“继续你的旅途，不管有什么相遇，都不用感到畏惧。最像我，出色的孩子，母亲想要，见证你的未来，也永远与你同在，不会再分离。” 　　聆听着告别的话语，汐见忽然明白过来。 　　“……嗯。” 　　他深深地点头。 　　接受母亲的爱，成为不为提亚马特所生，也不存在于神话中的第十二个孩子。 　　这也许就是触及那份权能的宿命也说不定，至少汐见相信应该如此。 　　而后，猛然回过神来。 　　他看到自己正不受控制地远离母亲的龙体灵基，原本躁动不安的提亚马特神，渐渐归于平静，并缓缓闭上了眼睛，沉入了虚数之海的影子中。 　　埃列什基伽勒从后面接住了汐见，她发现提亚马特的灵基正在离去，去到不存在生命的虚数之海。忍不住问： 　　“发生什么了，母亲……怎么了？” 　　汐见只是看着逐渐飞来的金色光芒，伸手接住了魔术王的圣杯，兀自淡淡一笑： 　　“没什么，只是母亲做出了选择而已。” 尾声 尘埃落定（1） 　　回到地上之后，汐见才注意到天空乌云已经散去，长夜将尽，天色微明。 　　他本以为与提亚马特的『对话』，并没有花多少时间，现在看来反而比预料中更耗费时间。 　　明明被阿尔托莉雅的圣枪开了个大洞，乌鲁克的城市却没有任何地盘下沉迹象，甚至连冥界的入口都不复存在。 　　就像当初前往库撒市，遇到的情况那样。 　　覆盖了城市的『混沌之潮』也已经消退，城市依旧冷寂，但只要身处北部城墙避难的乌鲁克人返回，这座城市就会复苏。 　　等到特异点修复之后，人理精算会将历史导向原本走向衰亡的历史，不过至少这一代美索不达米亚人，在五十年内还能维持相对的繁荣。 　　到底算是好结果吧。汐见在心里笑了笑。 　　他抬起头，看向在与提亚马特战斗中受损的神塔方向，缓缓迈出了脚步。 　　摩根、斯卡哈、阿尔托莉雅，还有迦勒底的同伴们，都正向他这边跑过来。 　　从冥界归来，恢复了汐见在迦勒底的信号识别时，罗玛尼就将这件事，传达给了在地上等待了七八个小时的其他人。 　　最先抱上来的是师父，让没反应过来被抢了先的摩根，只能露出有些不爽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仿佛这次就算了。 　　“冥界那边，最后怎么样了？”阿尔托莉雅问。 　　所有人都无法看到冥界的情况，身处冥界的埃列什基伽勒也只能看到混沌之潮包裹了汐见和提亚马特，让她都无法探知汐见的存在。 　　“母亲回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比起发泄愤怒和悲哀，重获创世之母的喜悦……她选择了自己本就不曾丢失的『爱』。”汐见抚摸着师父的头发，从耳畔抬起头看着其他人，“所以母亲放弃了要做的事，主动返回了虚数之海。” 　　他轻轻放开师父，摊开手掌。 　　金色的魔力结晶浮现。 　　魔术王的圣杯。 　　提亚马特在离开的同时，将这件物品也给了汐见。 　　或者说，给了她现在最疼爱的孩子。 　　“也就是说，这算是母亲给孩子的饯别之礼？”斯卡哈从汐见的措辞中，猜到了大致的情况。 　　汐见露出一抹惭愧的笑容：“虽然只是徒有其名，以『提亚马特神的第十二个孩子』自称，也不是不可以吧。” 　　话虽如此，其实他的精神已然与提亚马特相连，今后主动可以通过梦境见面。 　　摩根、师父和阿尔托莉雅因为这番话而被逗笑，其他人则有些云里雾里。 　　毕竟汐见只说了要在决定是否杀死提亚马特之前，要亲自面对提亚马特，却没说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 　　“诶——，还真是了不起呢~！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结果。” 　　魁札尔·科亚特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众人惊讶地看向来处。 　　发现魁札尔和伊什塔尔互相搀扶着，正从城门那边走来，身边还跟着豹人。 　　汐见大为震惊：“你们还活着吗？” 　　“差一点吧。”魁札尔苦笑一声，“神性已经基本上燃烧殆尽，只能等着时间一到，从这个特异点退去了。” 　　“多亏了这个家伙接住，不然我们就掉进母亲的黑泥里面了。”伊什塔尔说。 　　伴随着这番解释，豹人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满脸得意到欠扁的夸张表情。 　　“是吗。”汐见心头一松。 　　最终牺牲的人数减少，总归是一件好事。 　　“不过照我看来，像你这样的女人，还是直接掉进黑泥里面比较好。毕竟你那种恶劣的本性，就算是提亚马特神的黑泥，其所能造成的污染，也不及你本质的万分之一吧。” 　　悠然自得却又毫不掩饰嫌恶的话语，从房顶上面传来。 　　伊什塔尔猛然一惊：“恩奇都？不是金固？” 　　“至于那么惊讶吗，女神伊什塔尔？连你都能被召唤，我回到这个地方，守护乌鲁克的民众与美索不达米亚的未来，也自然是更妥当的结果。”恩奇都态度依旧和蔼，却毫不掩饰与伊什塔尔的针锋相对。 　　他这时看着一旁的吉尔伽美什：“吉尔，正好这个女神现在缺乏抵抗能力，不如就在这里料理掉，对今后的乌鲁克来说也是好事。” 　　“哼……虽然凌虐同伴不符合本王的作风，但吾友都这样说了，本王也不得不再考虑一次了。”吉尔伽美什说。 　　随后，这对挚友的身后同时浮现出不同性质的金色之门，对准了伊什塔尔的方向。 　　“你们这两个家伙……”伊什塔尔感到一阵头大。 　　汐见抬起手：“真的要在这里内讧吗？还是刚刚结束了战斗，应该庆祝的时候？” 　　“我无意冒犯佈你，迦勒底的御主。”恩奇都礼貌地致意，“只是，这世上有些东西并不能同时存在，伊什塔尔与乌鲁克，就如同水与火一般矛盾。” 　　“……”汐见有点不太好劝阻。 　　按照传说，恩奇都的死正式因为伊什塔尔，恩奇都尽管给出了很正确的理由，可究其行为，说是复仇也不为过。 　　劝人大度，天打雷劈。 　　“请等一下，恩奇都——”樱试图为伊什塔尔说一句话。 　　不过话音刚落，恩奇都以及跟着起哄的吉尔伽美什就忽然收起了进攻态势。 　　原因很简单。 　　伊什塔尔的身体在一瞬间被接管了。 　　“唉……幸好还有用。你们真是关系太差了。”埃列什基伽勒说。 　　她虽然在冥界，却也得知了恩奇都作为从者，在最后关头现身阻止提亚马特行动的情况，所以在确认伊什塔尔并未战死之后，就做好了重新接管身体的准备。 　　“哈哈哈！居然怕到躲在姐姐的后面，真是何等的滑稽。”吉尔伽美什对恩奇都说。 　　恩奇都也赞同地点头：“嗯，确实如此。只不过既然女神埃列什基伽勒在此，我也只好暂时放弃刚才的想法了。” 　　一场眼看就要发生的微妙火并，因为埃列什基伽勒的及时现身，总算得到了收场。 　　“原来那个束缚没解开啊。”汐见问。 　　“因为……我想跟大家告个别，就偷偷留了个后门。”埃列什基伽勒跑过来跟樱拍手庆祝，“没关系吧？” 　　“倒也……挺合适的。” 　　明明是轻松的场合，汐见却只感到哭笑不得。 尾声 尘埃落定（2） 　　“原来如此，吉尔并不是像我一样被召唤到这里的从者。而是因为某些原因，被引导至乌鲁克的特例。” 　　恩奇都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岸波白野，并与对方闲谈。 　　“不过竟然能够代替吉尔代理月之王，还能让吉尔认可的御主，真是不简单。” 　　“也发生了很多事情。”白野摸了摸脸颊，言简意赅地解释。 　　“想必不轻松呢，毕竟是吉尔。”恩奇都认真地说，“他的脾气时常会让人觉得难以捉摸呢。” 　　“真敢说啊，明明自己的脾气，也像一把没有分寸的利刃。”吉尔伽美什哼笑一声，态度无比愉快。 　　恩奇都也笑了：“机会难得，不如放弃吉尔，跟我重新契约怎么样？” 　　“噢？居然敢当面挖墙脚，正好身在乌鲁克，让我们继续那天在广场上的战斗如何？” 　　“不错的提议，让御主见识一下我们之间的性能差异，再做出决定会比较好。”恩奇都颇为赞同。 　　白野眯着眼睛，连连摆手吐槽：“你们只是想打架对不对……稍微替乌鲁克考虑一下吧？而且我已经跟吉尔伽美佭什契约了，不打算再跟其他从者契约。就算不输给吉尔伽美什也不行。” 　　“哼……”吉尔伽美什似乎在憋笑。 　　“原来如此，那真是可惜。”恩奇都摊手，不知道是在遗憾没理由打一架，还是没机会找个御主体验一下。 　　毕竟特异点的修复在即，这样交谈的时间所剩无几。 　　瞥了眼这边的汐见，心说这是哪门子的喜剧。 　　然后，他接通了跟迦勒底的罗玛尼联络。 　　“医生，距离进行返回迦勒底的灵子转移，还要多久？”汐见问。 　　“大概再有十分钟就会开始自行退去，在那之前，请自行跟这里的人道别就好了。”罗玛尼难得语气轻松。 　　最后的特异点修复在即，意味着这场人理烧却事件，总算走到了最终阶段。 　　“那就好。” 　　这时，一个身影从神塔之中跑了出来，手里似乎捧着什么东西。 　　是西杜丽。 　　“迦勒底各位，请稍等一下。” 　　尽管离去的时候未到，西杜丽却并不太清楚，只能急匆匆地发出挽留。 　　“怎么了，西杜丽祭祀长？”汐见问。 　　西杜丽将手里捧着的东西递出来：“吉尔伽美什王说，为了表彰迦勒底拯救乌鲁克的功绩，特意命我亲自将这件东西送过来。” 　　话虽如此，此时的乌鲁克只有吉尔伽美什与西杜丽二人，那个结束旅途，回归了王座的王，也暂时没有其他人可以吩咐。 　　“这个是……” 　　看清楚西杜丽递过来的东西，汐见愣了一愣。 　　“乌鲁克的大杯，生前的英雄王还真是豪迈。”摩根意有所指般跟汐见调侃。 　　一旁的从者吉尔伽美什这时候说：“本王与白野也为了乌鲁克辛劳半年多，就没有什么表示吗？” 　　“关于这个……”西杜丽难为情地笑笑。 　　“我知道，一定是‘反正都是『本王』，就自己掏腰包’之类的理由吧。”恩奇都笃定地猜测。 　　他不愧是最了解吉尔伽美什的挚友，一语中的。 　　西杜丽也只能点点头。 　　“不过吉尔竟然不肯出来跟大家道别，这样会让大家感到失落吧。”恩奇都说。 　　吉尔伽美什说：“那边的『本王』在回到王座的时候起，就已经失去了与你交谈的自由。毕竟是你的死让『本王』成为了『人之王』。” 　　“也是啊。”恩奇都点点头。 　　尽管这样无法道别有些寂寞，却也十分能够理解。 　　“有件事忘了说，第六特异点的时候，提前替我们解决太阳王的问题，多谢了。”汐见看着岸波白野和吉尔伽美什。 　　“不过是顺路看看那个异常的特异点罢了。”吉尔伽美什并不认为需要道谢。 　　白野无奈地摊手，表示 　　然后，从者的退去最先开始发生。 　　恩奇都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白野和吉尔伽美什也被光芒所包围，后者更接近类似灵子转移的离开方式。 　　这让汐见隐隐在意，却也来不及追问『月之王』这一身份真意。 　　因为与恩奇都相似的，发生了退去的，还有身在特异点的女神们。 　　除了降灵附身在肉体上的埃列什基伽勒，其他女神——包括安娜——都是如此。 　　有一个人，汐见需要好好道别。 　　他忙穿过其他人，跑向站在人群之外的阿尔托莉雅。 　　“没有必要特地道别。”他刚刚握住她的手，她却从容地摇头，“接下来的战斗，是面对魔术王，挑战其身处神殿大决战。就算不被允许，我也会前来助你一臂之力，御主。” 　　“到最后都还要叫我御主吗？我们的关系应该更加对等才对。”汐见问。 　　“……马上就会再见面的，天溪。”阿尔托莉雅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并看了眼他身后的斯卡哈，“虽然稍微与你的师父不太一样就是了。” 　　“怎么都喜欢亲自过来帮忙啊。”汐见心里松了口气，忍不住打趣。 　　“因为这样做更有意义，你说对吧，冬之女王？”斯卡哈问摩根。 　　摩根抱着手臂，意味深长地点头，表示了难得地赞同：“的确。” 　　一阵风吹过乌鲁克神塔前的广场，太阳照亮了这座安静的城市。 　　所有人都抬起头望向太阳升起的方向。 　　在他们身后的神塔，宫殿顶上。 　　吉尔伽美什注视着众人的离去，以及从北部返回乌鲁克的民众。 　　“没想到最后竟然用这种方式解决了BeastⅡ，连抑制力专门准备的冠位灵基，那位老人都没有出场的必要了。”花之魔术师说，“『她』被提亚马特杀死，从这里退去之后，我就特地赶了过来，结果连我也只需要见证着这个Good End了。” 　　“人类恶即是人类爱。面对那并非源自恶意的东西，那个男人选择了以同样的爱去回应，就算是创世之母，也多少会有触动。何况提亚马特原本就爱着人类。”吉尔伽美什说。 　　“确实如此。如果BeastⅡ能以战斗以外的方式解决，想必其他的Beast也——” 　　“至少那个男人绝没有这么简单。”吉尔伽美什说，“自称魔术王的家伙，以及在他背后指引其行为的那个意志。” 　　“『神』这种存在，还真是无法理解呢，难怪你会带领人类与神明诀别——” 　　又一阵风吹过，花之魔术师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花瓣飘荡，以及那渐渐归于寂静的声音。 　　以及独自等待子民归来的王。 序章 关于未来（1） 　　『你既然求这事，不为自己求寿、求富，也不求灭绝你仇敌的性命，单求智慧可以听讼。』 　　『我就应允你所求的，赐你聪明智慧，甚至在你以前没有像你的，在你以后也没有像你的。』 　　『你所没有求的，我也赐给你，就是富足、尊荣，使你在世的日子，列王中没有一个能比你的。』 　　罗玛尼·阿其曼从某个旧梦中醒来，看见有人在他的位置上放了一杯刚泡好的热咖啡。 　　“是汐见啊……我这是睡着了吗？” 　　他看到汐见随意地靠坐在桌边，手里拿着本书在翻。 　　“玛丽说了让大家休息两个小时，然后开始正式执行前往魔术王神殿的最终作战。”汐见说，“我过来管制室看看有没有人加班，结果就撞了个正着。” 　　“啊哈哈哈……因为实在安心不下来，还是留在这里会比较放心。”罗玛尼哭笑不得，“毕竟在哪里休息不是休息呢？” 　　他端起咖啡，对汐见抬手示意，表示感谢。 　　“是吗。” 　　“所以呢，你又在这里看什么？看书的话，去更舒服的地方看不好吗？”罗玛尼啜饮着温度正合适的咖啡。 　　加奶加糖，甜苦适中的风味。 　　“《列王记上》第三章。”汐见淡淡地应和。 　　罗玛尼差点把嘴里的咖啡喷出来。 　　他刚刚做了个梦，一个不属于罗玛尼·阿其曼，而属于所罗门的梦。 　　那个在梦中聆听神的声音，祈求智慧的梦。 　　《列王记上》的开头，正是记述了这部分的故事。 　　虽然跟实际情况相去甚远，罗玛尼却也不觉得有什么。 　　“为什么在这里看这个？该不会我刚才做的梦，是因为你念出了声，才导致的结果吧。”罗玛尼干笑不止。 　　“不，我压根没出声。在别人睡觉的时候吵闹，很不礼貌。”汐见挑眉。 　　“……好吧。”罗玛尼相信汐见的为人。 　　尽管男女关系上不好评价，但其他方面，尤其是待人接物，毫无疑问值得称赞。 　　“所以为什么又开始翻经书了？”罗玛尼以为汐见对接下来的战斗充满疑虑，所以忍不住想要读点神学读物，来平复内心。 　　汐见合上书：“不，只是想起来乌鲁克那时的事。我接触了吉尔伽美什的天命泥板，看到了上面记录的东西。” 　　“关于所罗门的？” 　　“关于为何那个自称所罗门的男人，要执行人理烧却这件事。”汐见看着罗玛尼，“你能跟我说说，如果所罗门看见了世间的一切疾苦，被人质问有什么感想时，会如何回答吗？” 　　罗玛尼捏着下巴：“唔……大概会说‘不，不啊。并没有什么感觉’之类的。毕竟——” 　　汐见抬手示意，他并不是要询问所罗门的为人。 　　“泥板所揭示的内容一致。”汐见说，“只不过是从旁观者的视角叙述的。” 　　“旁观者？”罗玛尼很在意。 　　虽然看过了天命泥板，汐见却没有跟旁人说起过半句其中内容。 　　彼时罗玛尼就猜，内容多半跟所罗门密切相关，所以他要避免泄密。 　　“听上去像是臣下或者仆从之类的。”汐见看着罗玛尼说。 　　“多半是了吧。本来我其实没什么头绪，但在乌鲁克出现的金固，给了我很好的参考。”罗玛尼说，“或许这边也是差不多的形式，或者说正是这边实现了这个结果，金固才能以那种形式出现。” 　　“那是你的个人问题。”汐见无奈笑笑，“我要说的，也许在你听来会更糟糕。” 　　“诶？”罗玛尼感到一丝不安。 　　“在泥板描述的内容里，有个存在，向对所罗门感到不满的臣下，许给了与所罗门几乎一样的东西。”汐见说。 　　罗玛尼险些脱手打翻咖啡：“你说什么？” 　　“这就是我为什么在翻《列王记上》的原因。”汐见放下手中的书，“如果真的是那样，即便人理烧却是自称魔术王的那个男人做下的事，恐怕——” 　　“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罗玛尼扶着额头。 　　“虽然已经成为了人类，但不要尝试用人的思维去分辨。”汐见的手按在他肩膀上，“我只是告诉你，人理烧却或许已经在某个时候发生了变质，不再只是那个男人的东西。” 　　当然，汐见也觉得『变质』这个词不太准确。 　　人理烧却当然如魔术王预期的那样完成了，他能够将星球按照自己的愿望从头编纂。 　　只是在执行过程里，有了些理所当然又看似不需要在意的东西。 　　“如果……所罗门得到了启示……”罗玛尼看着屏幕上的资料，“我……” 　　“神的忠诚仆人，与一个人类。你想成为哪一边？”汐见忽然问。 　　罗玛尼觉得这个问题不存在选择的必要：“当然是人类。” 　　“如果成为人类，如果拯救世界，如果取回原本属于人类的未来，会让你走向曾拥有的信仰的反面呢？” 　　“……原来你是为了这件事，才过来找我的吗？”罗玛尼恍然大悟，并露出苦笑。 　　“我只是来告诉你，可能会出现这种抉择的时候，并不是来逼问你的答案——” 　　“芙呜——？” 　　话音未落，芙芙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芙芙跑进了管制室，落在了罗玛尼的桌上。 　　“你什么时候跑过来的？是听到我们的对话了吗？”罗玛尼问。 　　“芙——。”芙芙点了下头。 　　“明明过去还大概能听懂，现在却完全都听不懂了。”罗玛尼自言自语着，然后放下咖啡，捧起芙芙对哦汐见说，“这里没有别人，我就顺便告诉你这家伙其实是——” 　　“不用，我知道的。”汐见抬手示意，“『兽』的本质是人类爱，只要也像母亲一样爱着人类，不危害我们，不管在哪里做什么，我都不会管。”汐见从桌边起身。 　　“真是有『提亚马特之子』风格的发言。”罗玛尼乐不可支。 　　“装个样子罢了。”汐见耸肩笑笑，向管制室外面走去，“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医生。” 　　罗玛尼拿起那本书，翻到汐见刚刚看过的位置，扫了两眼后又重新合上。 　　然后端着咖啡跟芙芙在那大眼瞪小眼。 序章 关于未来（2） 　　迦勒底廊下玻璃窗外，是一成不变的阴云与风雪。天际隐隐亮起的红光，昭示着外面的世界还在燃烧这一事实。 　　自从人理修复的工作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超过一年半。 　　如果时间没有停止的话，按照常理，世界的时间应该来到了2017年的年末。 　　仿佛上一次在迦勒底庆祝新年还是昨天的事，奥尔加玛丽也不免觉得时光荏苒。 　　“在考虑接下来的战斗吗，玛丽？”汐见的声音响起。 　　奥尔加玛丽猛然感到一阵局促，她下意识整理了一下本就完美无缺的仪容。 　　“不，只是下意识回顾迄今为止的工作。”奥尔加玛丽说。 　　“多亏了你，迦勒底才能坚持到现在。”汐见笑着称赞。 　　奥尔加玛丽脸一红：“明明老师才是迦勒底最重要的那个人……我只是……” 　　“我只是一个纯粹的战斗人员。是你作为所长，尽力协调了幸存的迦勒底，也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汐见说，“将大家团结在一起，为了人理修复这项伟业而不停地努力。” 　　“是、是吗。”奥尔加玛丽觉得有点夸奖过头，但又不好意思地接受了。 　　“所以打起精神来。师父说过，魔术王所执行的人理烧却，乃是超越了众神权能的伟业。所以我在想，打算阻止魔术王所做之事的我们，其实也毫无疑问在完成一项伟业，不是吗？”汐见鼓励道。 　　奥尔加玛丽缓缓敛起笑容，讷讷地点头：“嗯……” 　　“反应很平淡啊，是我说得太浮夸了吗？”汐见有点意外。 　　“不，我只是在第七特异点的工作结束后，重新整理迦勒底从建立，到迄今为止的东西时……开始理解致力于完成迦勒底亚斯的父亲心情了。”奥尔加玛丽看上去有些忧郁，“老师说得没错，我们的确是在完成一项绝大的伟业。” 　　汐见点点头：“但你心里却觉得有什么未知的不安？” 　　“嗯。我总觉得我们在哪里落下了致命的疏忽。人理修复是为了保证未来的事业，但……又是对谁保证？”奥尔加玛丽认真地询问，“虽说是要‘取回未来’，我们到底认为怎样的未来才是好的？我们——” 　　她深深地低下头，抱着自己的双臂：“——我们开拓土地、筑起都市、横渡海洋、撕裂天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奥尔加玛丽的疑问太过庞大，就算是汐见自己，也没办法很好地回答她。 　　显然她也清楚这个问题过于深远，不关乎眼前的最终决战，却关乎未来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未来。 　　“抱歉，老师，我有些思虑过度了。只是最近开始想这些问题，就有些害怕和寝食难安。”奥尔加玛丽露出难为情的笑容。 　　“将未来大大地改变，或许会需要魔术王这样强大的力量与伟大的才能。”阿尔托莉雅的声音响起，“但是……要将未来改变向好的方向，却需要人类全体的努力，而不是靠某一个人——” 　　两人都抬起头来。 　　“狮子王……”奥尔加玛丽愣了愣。 　　她记得狮子王也曾有过类似的问题。 　　“我曾经的选择，是‘对于下一个这颗星球到访者的幸福’。但天溪，你的老师选择的，是对当下存在的人类们的幸福。即便星球会走向终结，人类也终究会迎来灭亡，但……那应该是更加遥远，也更加安稳平和，宛如睡梦中离世般的灭亡，就像我曾经希冀过的不列颠那样。”阿尔托莉雅说。 　　“……我没想那么远哦。”汐见轻声说，只是比起回答别人，更像是在跟自己说一样。 　　或许，其实自己也想了那么远，但是深层意识拒绝去察觉，将战斗的理由放在了更直接的眼前。 　　为了樱、卡莲和格蕾她们依旧生活的世界，能够继续迎来明天，伽然后推己及人，接受了这份庞大的责任。 　　“是吗。”奥尔加玛丽 　　然后，她注意到阿尔托莉雅，并联想到御主作战装备的事。 　　“让老师听了我这么多牢骚，真是对不起。”奥尔加玛丽说完，起身朝汐见鞠躬之后，就小跑着离开了，“我先失陪了。” 　　但谁都看得出来，她心头的阴云散去了，将心思专注在了眼下。 　　“你是过来传达消息的，还是过来看我的？”汐见笑着问阿尔托莉雅。 　　“两者皆是。” 　　然后，阿尔托莉雅在他的身边坐下。 　　“你也再稍微休息一下吧。这里跟乌鲁克的时候不一样，现在的你是以个人意愿，『单独显现』至迦勒底的本尊，可没有从者那么方便。”汐见关切地说，“你这样出现，所有承受的世界的限制，应该不会比师父少，” 　　虽然不清楚，阿尔托莉雅到底是怎么得到这一本属于Beast职阶的特殊能力，不过既然是同伴，既然是友军。 　　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每多一点强大的战力，都更让人振奋。 　　“先前的小型特异点探索，已经足够了。”阿尔托莉雅的身体，自然地与他紧挨着，“没想到最后的最后，我竟然也选择奔赴与魔术王交战的战场。” 　　“是啊，真的是出乎意料。”汐见点点头，露出一抹怀念的笑容，“明明不久前我们还不死不休呢。” 　　当然，这也已经是多余的感慨了。 　　在乌鲁克的时候，就已经确认过的东西，自然不需要反复确认。 　　“达·芬奇给御主们设计了能够用迦勒底的电力转换为魔力，进行召唤的新礼装。”阿尔托莉雅说，“听说那礼装本身会给御主带去极大的负担，是摩根进行了改良。” 　　“很意外吗？”汐见点点头。 　　“不，倒也没有。不管是摩根还是天溪你，都不希望她们踏上这个危险的战场。”阿尔托莉雅说，“既然她们的意志已经无法扭转，连摩根也只能尽量保证她们的战斗不用过于拼命……” 　　“毕竟他们的领队也是个一等一的固执人类嘛。”汐见笑着说。 　　阿尔托莉雅也跟着笑了。 第一章 时间神殿（1） 　　魔术王的神殿不存在于正确的时间中。 　　按照魔术世界的思维，便是指其神殿位于虚数空间。 　　在这个比现实世界更加宽广且一无所有的空间之中，没有导航或者坐标，就无法正确航行，贸然进入甚至会永远迷失在其中。 　　得到第七特异点的圣杯之后，解析了其本质，迦勒底便得到了这座神殿位于虚数空间的坐标。 　　魔术王的神殿在这个位置形成了一个独特的特异点。 　　因此不同于以往的灵子转移，需要迦勒底整个设施作为筐体，与特异点进行接触，将作战人员送至神殿之内，进行闪电作战。 　　作战目标十分简单。 　　第一，攻城；第二，击败魔术王；第三，由敌方领域生还。 　　按照迦勒底近未来观测镜示巴得出的结果，这个特异点是位于虚数空间的一整个小世界，也就是所谓的概念宇宙。 　　如果说迦勒底是地球的微型沙盒，那么这个特异点就是宇宙的微型沙盒。 　　只是虽然属于宇宙，却没有其他天体，用人体作比喻的话，就是单细胞一类的形态。 　　而且通往拥有庞大魔力漩涡的特异点中心的道路，已经被阻塞了。 　　“如何？”汐见观察着死寂的特异点，询问一旁的摩根。 　　完成灵子转移后，进入魔术王的时间神殿后，她便开始了对这个特异点的解析。 　　“与其说是概念宇宙，不如说是固有结界一类的存在。”摩根停止了解析，“当然，跟一般意义上的固有结界相比，也不可同日而语。” 　　“怎么说？”阿尔托莉雅问。 　　斯卡哈捏着下巴：“打个比方的话，就好比冬木的圣杯战争中体系，原本是将爱因兹贝伦的天之圣女以某种方式解剖，只留下魔术回路，用作系统基盘一样的存在。” 　　“而这座神殿……也是用某个魔术师的身体制作而成的东西。”摩根继续说，她伸出手指，指向某个方向：“向那边走，便能抵达魔术王的王座所在。” 　　崎岖难走的山岩道路上，没有任何其他阻隔，依靠迦勒底制作的特殊战车，就能快速移动，却并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平静。 　　除了那些貌似休眠中的魔神柱躯体之外，这个特异点还弥漫着强烈的Beast反应。 　　已经见识过Beast这一特殊职阶的汐见，自然不想贸然突入。 　　“那么，这次跟乌鲁克稍微改变一下方针。”汐见看着坐在车上的其他人，“我、摩根、师父和阿尔托莉雅负责在前面探索。所长、立香和玛修留下来从外部保护迦勒底，虽然一直在执行不存在证明，但如果受到干扰就完蛋了，届时我们就算获胜，也将无法从这里脱身。” 　　他最后看向樱、卡莲和格蕾。 　　“樱这边，负责跟随我们的脚步，驾驶战车前进。”汐见继续说。 　　无论哪一边都责任重大，没有挑挑拣拣的余地。 　　将最充分的战斗力用在前面开辟道路，没有人提出异议。 　　除了一个突然响起的掌声，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毕竟拍手的人不是同伴。 　　“跨越了七个特异点，一路走到这里的好运……不，应该说实力值得称赞。”雷夫·莱诺尔站在高台上，俯瞰着迦勒底一行人。 　　他的视线落在了最前面的汐见这边。 　　“不列颠的魔女，影之国的女王，还有……”雷夫看了眼阿尔托莉雅，“狮子王。没想到知晓吾王用意，意图保存少数灵魂的你，最后也选择跟随迦勒底的愚蠢活动。” 　　阿尔托莉雅走了出来：“人类的未来，只属于活在这个时代的人类手中。不管是我，还是魔术王，都是本该湮灭在历史当中的存在。我的御主证明了他的道路比我的选择更加正确，那我自然要助他一臂之力。” 　　“愚蠢，吾王默许了你在耶路撒冷的所作所为，还差我前去，提供迦勒底的情报给你。结果圣枪女神之流，到底也只会重新沦为一介愚人。”雷夫眯着眼睛笑，“不过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看着汐见身边的三人：“不管哪一个都是历史上留下赫赫威名的英灵，却都无法理解吾王的慈悲，真是可叹。” 　　“魔术王的慈悲，我倒是不怎么在意，但他的人理烧却，不仅让影之国陷入火海，烧毁了吾之爱徒留下的东西。”斯卡哈冷然地注视着雷夫，“从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是尔等的敌人了。” 　　“呵……”雷夫盯着汐见，“所以你到底是什么存在？管制室的爆炸应该万无一失，为何你能活下来，从虚数空间返回？又为何能从吾王的赐死亵中活过来？” 　　汐见咧嘴一笑：“当然是因为我有个好女儿，多亏了她的努力，我才能从虚数空间返回。权能之流，也不过是那之后救命的东西。” 　　“权能？”雷夫眼角跳了跳。 　　“我与我的同伴们走过了七个特异点，最后站在这里。”汐见夸张地伸出手，在身前转了两圈，像模像样地学着雷夫的做派行礼，“我名为汐见天溪，既是迦勒底御主，不列颠魔女的丈夫，影之国女王的爱徒，狮子王唯一的同胞，同时也是……原初母神提亚马特的第十二个孩子。当然，最后的身份只有名头而已。” 　　他说完，挑衅地看了眼雷夫。 　　“提亚马特之子……难怪那个女神放弃了原本要做的事，回归了虚数之海。”雷夫睁开眼睛始终眯着的眼睛，三白眼阴恻恻地瞪着汐见，“果然你才是吾王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原本还处在休眠状态的魔神柱，随着雷夫的手缓缓蠕动了起来。 　　魔神柱所散发出的魔力，远非任何一个特异点的时候可以相比。 　　这里是时间神殿，是所罗门的领域，作为魔术王最忠实的仆从们，这些魔神柱在这里能够毫无障碍地发挥全部力量。 　　“现在吾王脱不开身，所以就由我来好好地会一会你，看看你头上那些名号是否属实！” 　　雷夫如此宣言的同时，他的手杖化为了趁手的小型魔杖。 第二章 时间神殿（2） 　　“吾名为佛劳洛斯，七十二柱魔神之一，信息掌控者！” 　　雷夫仰望着时间神殿的苍穹，做出了自我介绍。 　　然后，光之枪就在一瞬间贯穿了他的胸口。 　　“非常不巧，我现在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你玩。”汐见毫无征兆地投出了冈格尼尔，“看得出你很想拖延时间，可我们的时间也很宝贵，比你的王所拥有的时间更加宝贵。” 　　“咕哈……！” 　　前一刻还志得意满宣战的雷夫，顿时摇摇欲坠，几乎要从漂浮至空中的岩石上跌落。 　　“这把枪是……『大神宣言』？！”雷夫第一次知道了这件武器的存在。 　　他所掌握的情报里，汐见持有的宝具，不过只有斯卡哈所授予的两把朱枪而已。 　　大神奥丁的武器，怎么会流落到这个男人手中。 　　而且，自己的再生机能，竟然遭到了破坏，无法转变为魔神柱的状态。 　　洞穿人类状态心脏的致命伤，怎么能杀死身为魔神的自己。 　　神之枪似乎有着比诅咒朱枪更加凶猛的『死』。 　　汐见一抬手，冈格尼尔飞回了手中，失去支撑的雷夫仆倒在那块漂浮的岩石上。 　　而汐见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他对身后的三人说：“我们走吧。” 　　雷夫身后就是通往神殿的第一道门。 　　到底有多少道门在等着，汐见尚且不得而知，所以必须加快速度。 　　“还没完——” 　　就在一行人准备分头行动的时候，雷夫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挣扎着站起身，魔神柱缠绕在身体周围。 　　更多的魔神柱从大地之下现身，阻挡在众人的面前。 　　“连神明也逃不过的必中一击，就算是魔神柱，也能轻易被杀死。”雷夫的声音渐渐恢复了活力，“但是这没有意义，毫无意义！因为我们是无限的！” 　　伴随着这话语，圆形的魔术阵骤然浮现在汐见他们四人的周围，并在瞬间轰然爆炸。 　　“爸爸！” 　　极快的速度，樱也明白有多难躲避。 　　已经超过了伦敦特异点时的规模。 　　现在光是构建防御避免被攻击，就已经让她们剩下的人感到棘手。 　　“樱前辈！那边！”立香指着天空。 　　在爆炸的瞬间四散开来的汐见他们，正缓缓从天空降落。 　　众人再度安心，明白这种程度的攻击奈何不了他们。 　　阿尔托莉雅率先落地。 　　“没想到还有第二次做这种事的时候，就让我利用一下这神殿的魔力吧，魔术王。” 　　阿尔托莉雅自嘲地笑笑，她伸出手去，低垂的眼睑之下，宝石般的双眼，流转出神光。 　　在第六特异点，作为女神隆戈米尼亚德的她，曾经召唤出了全部的圆桌骑士。 　　对于曾经驱使麾下满载荣誉的骑士们，去执行那充满罪责，并最终会被他们的王抛弃的命令一事，阿尔托莉雅终归是觉得亏欠。 　　她曾决定不再做这种事，但如今不一样。 　　如果是为了人类的未来而战，所有的骑士都应该会响应自己的想法才对。 　　察觉到阿尔托莉雅的意图，回归作为魔神柱后，佛劳洛斯立刻发动了进攻。 　　即便如此，也仍旧可以说为时已晚。 　　——对佛劳洛斯和其他魔神柱而言。 　　“应吾王所召，我等圆桌骑士前来助阵！” 　　一袭白甲的珀西瓦尔，手执朗基努斯斩断了魔神柱发射的魔力光束，高大的身躯挡在了阿尔托莉雅的面前。 　　与此同时，加拉哈德以外的其余圆桌骑士，也渐次降临，并毫不犹豫地向魔神柱发起了攻击，协助汐见他们向着门那边突入。 　　就连贝狄威尔，也因为第六特异点的功绩，成功作为从者，降临在了此地。 　　“珀西瓦尔卿。”阿尔托莉雅点头回应，她抽出圣剑，“卿等能不计前嫌，协助我的战斗，感激不尽。” 　　“那是因为吾王此次的决断没有任何错误，彼时与您为敌，也只是为了纠正您的决断而做出的选择。”珀西瓦尔爽朗应声后，便率先杀出。 　　汐见的枪刺穿魔神柱，与阿尔托莉雅交相配合：“有这种底牌早说啊。” 　　“……因为我也不知道，我的骑士们是否原谅他们的王。”阿尔托莉雅稍稍自嘲。 　　“显然现在答案揭晓了。”汐见笑了笑。 　　而后两人再度散开，躲避魔神柱的轰击。 　　“哈哈哈哈！不过是区区十一名圆桌骑士，吾等魔神柱永远都是以『七十二柱』为前提存在，只凭你们那点火力，也想将我们全灭！” 　　佛劳洛斯的狂妄并非没有道理。 　　毕竟圆桌骑士之中，拥有广域对军宝具的人数本就有限，无法一口气歼灭七十二柱魔神。 　　“就算是敌人，你所说的也是事实，仅凭我们协助，就想消灭你们，简直天方夜谭。”崔斯坦拨动琴弦，无形之箭射向魔神柱，“但是，以吾王的声音为起始，铭刻在人类史上的无数英雄，也早就按捺不住了。” 　　高文斩断魔神柱的触手：“知道吗！那个数量堪比天上的星辰！迦勒底的众人跨越七个特异点，所付出的努力，所获得的同伴都并非一时之物！” 　　“真敢说嘛，混蛋高文。”莫德雷德与贝狄威尔保护着迦勒底的众人，与魔亵神柱持续战斗。 　　“哼……” 　　摩根发出一声淡笑，却并无嘲弄之意。 　　她能看到，在这片时间神殿的各处，都有英灵召唤式在不断地出现，就连曾经作为敌人挡在特异点的敌人，也出现在这里，协助迦勒底战斗。 　　“爱徒。” 　　斯卡哈这时落在汐见身后，拉了一下他。 　　“这里交给我们，你去做你该做的事。” 　　七十二柱魔神皆在此处，也就意味着魔术王所罗门身边，此刻正是空无一人。 　　穿过雷夫·莱诺尔阻挡的那道门，后面定然就是前往时间神殿中枢的道路。 　　“斯卡哈说得没错，我们不是孤军奋战，要独自面对魔术王的是吾夫你。”摩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揭露那个男人的真面目！” 　　“话虽如此，这些家伙会这么简单放我过去吗？”汐见从容地笑。 　　尽管众多的从者现身此地，七十二柱魔神依旧不曾移开对汐见的注意。 第三章 通向王座的道路 　　“要走了。” 　　斯卡哈低声催促。 　　汐见便应声而起，踩着那些悬浮崩裂的石头，穿过道路已然断绝的神殿，向着通往魔术王所在的大门出发。 　　“熔矿炉，开放。绕开敌方从者群，锁定御主，即将进行歼灭。” 　　某一柱魔神用文雅的语调宣言。 　　尽管这里的迦勒底御主不止一人，却是谁都知道被锁定的是谁。 　　不用转头去看，便能察觉魔神柱的眼睛锁定了自己的身体，汐见抬起手，一个反击术式构建完成。 　　咻—— 　　朱枪射出，命中了瞄准自己的魔神柱。 　　“不要管这些喽啰，师父为你开路！” 　　斯卡哈断喝一声，双手握住另一支朱枪，如流星般刺中了魔神柱的躯体，爆炸直接将其躯体洞穿。 　　“噢噢，师父打得很夸张嘛！”库·丘林的声音忽然响起，“怎么样，要我也来帮忙吗，师弟！” 　　脚步不停的汐见，看到库·丘林落在一旁与他保持齐平的速度。 　　“你可以试试不帮忙，看看师父会不会找你算账？”汐见笑着张开术式，大魔术直奔冲出来横亘在最佳路线上的魔神柱。 　　“切……所以才说师弟这种存在最麻烦了，都会用师父的名号来压人了。”库·丘林滑稽地揶揄完，便紧跟着汐见的大魔术杀出。 　　阻挡道路的魔神柱不止一柱，同时现身的还是梅芙、弗格斯、迪卢木多和芬恩这些曾经的敌人。 　　当然，也有曾经被师父招揽，作为同伴战斗的李书文、特斯拉等人。 　　他不需要考虑如何避开阻碍……只需要相信此刻突破了时间神殿的藩篱，降临此地的英灵们的力量便足够。 　　“吾之身如风如电如流水，所向披靡，无人可当。加速术式，展开。” 　　汐见落在一块岩石上，低声吟唱。 　　再度踏出的一步直接粉碎了脚下悬浮的岩石，化作一道光芒穿过众人奋战的战场，撕裂了那些魔神柱缠人的触手。 　　试图拦截的魔神有二十四柱，却无一能够触及汐见那快如闪电，却又灵巧如风的行进路线。 　　于是，魔神柱们改变了方针，向着汐见的前方展开密集如繁星的魔术阵，密不透风的攻击魔术硬生生地截断了汐见的道路。 　　“啧……” 　　他被迫停下展开防御术式。 　　而后圣剑解放真名的光芒，切入这一带的战场，破坏了那些攻击术式。 　　“天溪，请继续！”阿尔托莉雅冲向魔神柱，她的身后紧跟着七八名圆桌骑士。 　　“别浪费吾王为你开路的辛劳，赶快走。”阿格规文冷冷地催促。 　　汐见瞥了对方一眼：“没想到连你都来帮忙了。” 　　“王的意愿是绝对的，更遑论这场战斗有着无可辩驳的正当性。” 　　说完，阿格规文怒吼着，不顾灵基的负担拿出了压箱底的魔术。 　　那先前在特异点的卡美洛，与摩根对阵时使出过的魔术。 　　云集的幽影化作千军万马冲杀魔神柱，哪怕这些军力在魔神柱强大的力量下不堪一击，但却有着不输给魔神柱的源源不断。 　　“阿尔托莉雅！” 　　汐见以冰结的大魔术封冻了攻击阿尔托莉雅魔神柱的触手后，手中冈格尼尔一闪而过，将其悉数粉碎。 　　领会了汐见想法的阿尔托莉雅，将『风王结界』的力量压缩到了极致，化作撕裂前方一切障碍的狂风。 　　在狂风之后，是逆转气流中的真空，汐见踏着狂风，如鹰隼般顺风翱翔，突破了魔神柱粉碎的躯体与翻飞的砂石混合而成的通道，向着更前方突进。 　　只是一而再的被阻拦，汐见也没有大度到会因为有同伴开路，就无视魔神柱的所作所为。 　　突破第二层防线的汐见，没有急于继续突进，而是用左手唤出朱枪，在手中旋转后握紧，向着魔神柱蠕动的区域全力投掷。 　　红光直奔天际，而后宛如超新星爆发般照亮了下方。 　　朱枪化作不输魔神柱攻击术式密集程度的豪雨，无情地蹂躏着下方的魔神柱，每一处命中都引发了爆炸。 　　魔神柱们在这场反击之下，发出此起彼伏的哀嚎。 　　“还真是小心眼呢，吾夫。” 　　摩根落在身后。 　　“也许我只是在等你过来。”汐见玩笑道。 　　“我需要留在这里带领孩子们清剿能够不断复活的魔神柱。”摩根与汐见背靠着背，说道。 　　她的手在空中上下浮动，却带着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魄力。 　　一无所有的时间神殿上空刹那间阴云密布，厚重的魔力即将翻涌而出。 　　“情报室，开庭。” 　　“通报全军，烧却，烧却。” 　　“管制塔，点灯。” 　　“兵装舍，补充。” 　　“生命院，证明。” 　　“黄昏之时已至。” 　　一柱又一柱魔神，声音此起彼伏，汐见不可阻挡地一再突破防线，让魔神柱们进一步认识到他的麻烦程度。 　　必须阻挡下来，绝对要阻挡下来。 　　他们的王亲自出手，也未能绞杀的危险存在，决不能让这个男人，去到王的御前。 　　七十二柱魔神的不断交换着思考和意见，将临战状态一升再升。 　　“保持安静，魔神柱们。汝等并无资格阻拦吾夫的脚步，唯有以魔术王自称的男人，可以在此聒噪。” 　　摩根冷冷地将手挥下。 　　与这轻飘飘的动作相反，接近宝具规模的广域魔术骤然落下，以比汐见更加决绝的态度，扫荡着试图阻拦道路的魔神柱。 　　“真是夸张的手法，魔力的储存还足够吗？”汐见攀住她的手腕，一道令咒骤然消失。 　　摩根柔柔一笑，只点点头，用眼神示意汐见。 　　在她的身边，樱、卡莲、格蕾和莫德雷德落在了周围，准备协助摩根维持这一带的战线。 　　尼托克丽丝、咒腕哈桑、百貌哈桑也陆续抵达。 　　汐见点了点头，向着近在咫尺的那道门而去。 　　满溢着光芒，连接着时间神殿王座所在的空间的门，汐见毫不犹豫地穿过。 　　与外界昏暗如宇宙不同，汐见刚一落地，脚下便是柔软的草坪。 　　这片山野中心高台的王座之上，一个男人独自坐在那里，俯瞰着汐见。 第四章 虚假之王 　　蔚蓝的天空，翠绿的草地。 　　澄澈的瀑布从山崖飞流直下，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 　　就算是亚瑟王的长眠之地阿瓦隆，与之相比也不外如是。 　　在这片安宁祥和的土地中央，是立于纯白阶梯顶端的王座。 　　“东部观测所、兵装舍、生命院，沉默；西部情报室、管制塔、窥觉星，沉默。英灵们真是比预想中还要能干，就算吾等不会消失，也居然让我们屡次品尝败果，真是意料之外。” 　　魔术王所罗门淡淡地陈述着时间神殿的战斗结果，他的眼睛看到了这场没有止境的战斗，却毫无动摇。 　　“别着急，你是最后一个了。”汐见提着冈格尼尔，缓步踩过草地，向着魔术王的王座靠近。 　　“款待远道而来的人类乃是王的喜悦，但遗憾的是，我讨厌人类。”魔术王露出充满威严的笑容，“若是你能放弃身为人类的想法，我便饶恕你迄今为止的反抗行为，提亚马特之子。” 　　“不好意思，我成为母亲的孩子，正是因为不舍弃人类的身份。”汐见挑了挑眉，“况且我也不是为了你的款待，才在同伴们的簇拥下，一路杀到此处。” 　　“既然如此，那对于你的漫长旅途，我没有什么奖励可给，也不会对你怀有怜悯之心，有的只是名为‘为何’的愤怒。”魔术王说。 　　汐见伸出手去，指向魔术王：“巧了，我对你也没有什么想法。天命泥板已经将你的身份与目的揭露得一览无遗，谎称魔术王并发动人理烧却这般的行为……差不多是时候，让你背后的家伙现身如何？” 　　“背后？愚蠢的提问，就算借住那个英雄王的力量，看破了我的身份，却不相信眼前的事实。”所罗门毫不掩饰他的鄙夷，“克服了死的人类，到头来也不过如此。” 　　“……是吗。”汐见觉得这个问题变得多余了。 　　魔术王压根不会这么觉得，无论出于什么理由都是如此。 　　那就只能亲自把那个存在逼出来了。 　　“再有数分……再有数分钟，我的假想第一宝具『光带收束环』（Ars Nova）的启动计算就将结束。”魔术王冷笑着说，“在那之前，就稍微陪你玩玩吧。” 　　“假想第一宝具么。”汐见回想起曾经与罗玛尼的密谈，心中越发了然。 　　魔术王从王座上起身：“如你所见，这空间本身便是我的第二宝具，『戴冠之时已至，以此启发万象』（Ars Paulina），也就是我的固有结界。” 　　汐见抬手：“不用介绍，我们这边也有不输给你的天才魔术师，你的神殿本质已经被看看穿了。” 　　“甚好，甚好！人类最后的御主，唯一克服了死亡的人类！就让你，也成为吾之光带的燃料！” 　　仿佛无穷无尽的魔力从魔术王身体里涌出，魔术王要亲自迎战汐见。 　　曾经在伦敦特异点较量过，彼时汐见的力量可以说不堪一击，被轻易地洞穿了心脏。 　　但正是那致命的一击，揭露了汐见都未曾察觉的事实。 　　这也是汐见能够来到魔术王面前，再度发起挑战的原因之一。 　　虽说抱着必死的觉悟，可如果连死都死不了，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还不打算露出真面目吗，冒牌货？”汐见绷紧身形，最后问了一句。 　　“真面目？我就是魔术王所罗门，至少……这具身体是。” 　　魔术王张开手臂，攻击性魔术术式在一瞬间展开。 　　早已书写完成的原初卢恩，遵循汐见的意志，展开了反击。 　　彼此的魔术在这一瞬间交锋。 　　“非常不巧，我拿手的魔术，从来都不在魔术王的体系之中。”汐见随手舞动长枪，挽起漂亮的枪花，“就如同我手中的枪一样，皆是来自大神奥丁的东西！” 　　因而魔术王手中的戒指无法干涉他的卢恩魔术。 　　他大踏步跑过纯白的长阶梯，瞬间来到了魔术王的面前，挺枪便刺。 　　魔术王显然打算在魔术上压倒汐见，随着汐见的逼近，术式的繁复与烈度都越来越强，渐渐超出了汐见一边进攻，一边发动卢恩魔术的速度。 　　即便他特地采取了苍崎橙子的巧思，用卢恩创造卢恩，来追赶魔术王的高速神言，也依旧没能企及对方完成魔术术式的速度。 　　所以这一刺不出意料地被拦截，无法前进半步。 　　“虽然不是英雄王，可我这一路过来，也搜集了不少的宝贝。” 　　汹涌而出的纯粹魔力扩散，将汐见弹得飞了起来，他抬起手去，如山般庞大的手斧显现出了其身姿。 　　马尔杜克之斧。 　　如果不解放真名，只是作为纯粹的物理攻击砸下，仅凭其作为战神马尔杜克的神具，就算是不苟言笑的魔术王，也不由得为之动容。 　　然后全力去防御这一击。 　　解放真名的负担太大，汐见无法保证这一击能够杀死魔术王。 　　所以，在不得不激进战术前，要尽量采用更稳妥的战术。 　　“其为盗用魔术王所罗门名号者、焚尽星球历史，屠戮我等人类之敌。我以大神奥丁所赠之枪为凭证，剥离此辈虚假面目，揭露其内在真实。” 　　汐见平静地宣言。 　　“化为流星，贯穿伪装，『大神宣言』（Gungnir）！” 　　听从汐见的声音，解放真名。 　　神之枪向着魔术王的身体破空而来。 　　魔术王面无表情的腾出一只手，打算张开另一道防御术式抵挡『大神宣言』，对九成以上英灵而言，都难以突破的防御，如玻璃工艺品般被冈格尼尔突破。 　　心脏部位遭到贯穿，马尔杜克之斧砸下，切断了一条手臂。 　　魔术王后退几步，坐在了破碎的王座上，低下自己的头。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由低到高，狂笑声响彻了神殿。 　　仿佛没有止境的笑声，在某一刻忽地戛然而止。 　　“既然这么想要丧命，作为对汝之实力的赞赏，就赐予你拜谒我真躯的荣誉吧！” 第五章 魔神王盖提亚 　　随着魔术王如此宣言，天空骤暗。 　　脚下的大地撕裂，魔神柱的躯体蜿蜒而出，覆盖了原本的王座，将魔术王的身体与王座一起淹没。 　　“显现吧，祝福吧。此乃灾厄之兽，人类恶之一。” 　　时间神殿中心地带的空气骤然变得凝重，透骨的寒意席卷了汐见的身体。 　　如此前迦勒底观测到的情况一致，Beast气息存在于此。 　　自称魔术王所罗门的男人，其真实身份正是Beast。 　　“我乃作为魔术王所罗门存在之人，是魔术王的分身，魔术王创造的机构，为了给汝等魔术师奠定基盘而被创造出来的最初的使魔。与所罗门共同统治国家，因所罗门之死而被抛弃的起源诅咒，盘踞在所罗门的遗体之内，在其内部获得了肉体的『召唤式』。” 　　覆盖王座的魔神柱退去，站在王座之上的存在，显露出了似人非人的姿态。 　　黄金色的身躯，胸口有着与魔神柱相同的眼睛在蠕动。 　　“我就舍弃魔术王的名字吧，已经没有冒名顶替的必要了。我没有名字，但如果想要称呼的话，就这么叫吧。到达睿智的存在，为此而被渴求的存在，将你们化作食粮，踏上前往极点之旅，创造全新星辰的存在。统管七十二之诅咒，燃烧全部历史的存在。即为，人理烧却式——魔神王，盖提亚。” 　　“……盖提亚？”汐见抬起手。 　　“没错，就是所罗门王使用的魔术的总称。”罗玛尼的声音自通信器内响起，“特里斯墨吉斯忒斯做出了预测和分类。灵基构造类型：反人。灵基输出值为二等行星级，是BeastⅠ！” 　　“BeastⅠ……比母亲还要靠前一位的Beast啊。”汐见放下手。 　　“……能行吧，汐见。”罗玛尼低声问，“如果不行的话——” 　　“我说过的吧，罗玛尼！”汐见提高音量，“Beast之流不过是眼前之物，而我等真正的敌人，乃是其背后的存在！” 　　罗玛尼一时哑然：“你真的确定吗？” 　　“是真是假很快就会揭晓，我要拿出全部的底牌了。”汐见半是宣言，半是告知地说道。 　　“我知道了……尽管放手战斗吧！迦勒底会全力支援你！” 　　他的声音刚刚落下，汐见便义无反顾地冲向魔神王盖提亚。 　　看似赤手空拳，身为BeastⅠ的盖提亚，却有着非比寻常的身体能力，徒手一挥，便是大魔术级别的风刃。 　　“看到了我之身姿，也依旧要抵抗吗？为何要放弃成为健全知性体，为何要为了人类持续战斗下去？” 　　盖提亚如同攥住树枝般，擒住了汐见手中的冈格尼尔。 　　“我才要问，身为所罗门王的使魔，为何要走上与他相反的道路。”汐见暗暗咋舌，惊异于盖提亚的力量之巨大。 　　“我作为那个男人守护灵，与他的灵魂同调，见证了无数的悲哀与痛苦。已经够了，已经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了。在这颗行星上，就连神也没有除了『消灭』以外的结局。我们已经对人类的未来没有兴趣，要从头创造没有缺陷的——” 　　汐见趁着盖提亚发泄满载愤怒与不满言语的时候，腾出手来握住朱枪，毫不犹豫地刺向盖提亚的手臂。 　　纵然看上去无坚不摧，却也能被诅咒之朱枪贯穿身体。 　　只是，盖提亚看上去无动于衷，甚至连疼痛带来的扭曲表情与声音都不曾有过。 　　“神也只能消灭？还挺会说谎的嘛，盖提亚！” 　　两支枪作为媒介，引发了魔力的爆炸，躯体绽开，鲜血横流的盖提亚，依旧下盘稳健。 　　他看着重新拉开距离的汐见，一言不发。 　　“……” 　　“『你们既求这事，不为自己求一物，也不求灭绝你们仇恨的王，单求愤怒可以听讼。』”汐见忽地念诵某段话。 　　始终胜券在握，充满了事情开始之前余兴态度的魔神王，终于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就凭你，也配复诵主的上谕？”盖提亚显然产生了愤怒的情绪。 　　“『我就应允所求的，赐你们聪明智慧与力量，再无可以像你们的，你王也不可比。』” 　　汐见缓缓踱步，庞大的术式在他背后逐渐完成。 　　想着魔术之祖所罗门所创造的魔术，以大神奥丁发现的原初卢恩，发起神话级别的挑战。 　　“果然你这种人只能去死，愚蠢到不可救药却又侥幸克服死亡之人，就由我亲手埋葬你。” 　　盖提亚冷冷地抬起手。 　　前一刻的伤势已经在眨眼间复原，朱枪的诅咒也仿佛不曾触及过他的身体一般。 　　身为Beast，这种程度恢复能力，自然不足为奇。 　　神殿中心在两种完全不同的魔术基盘，所引发的事象变化下破损、撕裂、摧毁。 　　水与火，风与土。 　　又或者纯粹以真以太构建的、以物量击溃敌人的纯粹攻击性魔术。 　　谁都奈何不了对方。 　　盖提亚明白，只凭魔术战，要想杀死这个男人，将耗费更多无比宝贵的时间。 　　而他，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在这里浪费。 　　『光带收束环』的启动计算所需的最后几分钟，已经过去。 　　“汐见，确认到第三宝具正在展开！”罗玛尼急忙提醒。 　　他不清楚汐见的权能到底能有什么程度，那宝具一旦发动，肉体就会被热量彻底蒸发。汐见的生命权能，绝无可能追上这种再生。 　　“果然耐不住性子吗，魔神王盖提亚？” 　　彼此发动的术式交锋结束，汐见落在了大地之上。 　　“机会已经给了你不止一次，如今忏悔也为时已晚。” 　　“不，不如说我就在等你使用这份力量的时候到来，要是你一直不屑于对我使用，我反而要头疼起来了。” 　　汐见将手中两支不同的枪插在地上，然后缓缓取出一样东西，捏在了指间。 　　“以魔术王的躯体为巢，篡夺了其全部的灾厄之兽。能够完成如此的伟业，所罗门本人看到，也会自叹不如。” 　　“那是……你这家伙，拿着的东西是什么！” 　　看清楚汐见手中之物的盖提亚，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 　　 第六章 所罗门的指环 　　“明明让那么多魔神柱，分散开来，传承为众多个魔术家系，在各个时代引爆历史，却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吗？所罗门的千里眼没有告诉你？” 　　汐见捏着那枚戒指，从容不迫地戴在了左手的中指之上，并缓缓发问。 　　“又或者……你的主未曾告诉你？” 　　庞大的力量需要与之相对的身体才能行使，占据了所罗门的身体，得到了十戒之中的九枚，并以自己的力量创造出了接近真货的第十枚。 　　全能之座已然是属于盖提亚的东西。 　　“在魔术王所罗门临终前，他曾担心自己创造的魔术，在未来会成为危害人类的东西。”汐见活动着戴上戒指的手，“所以为了这一点，他在归还十戒之时，将最后一枚送往了未来，以期用于了结也许可能出现的‘危害’。” 　　“不可能，那个男人从来只会逞口舌之利，怎么会为了人类考虑这种事情！那枚戒指，又怎么会落在你这种人手中！” 　　第三宝具的发动迫在眉睫，盖提亚却察觉到这短暂的间隙，会成为他唯一的破绽。 　　然后，盖提亚忽然醒悟过来，恢复了冷静。 　　“不，不对。十戒乃是主所赐下的，未曾聆听主之天启，更未曾得到主之允许，就算是你也不可能使用这枚戒指。” 　　“魔术王所罗门希望得到这枚戒指的人，能够为了正确的目的使用它，就算没有神的允许，只是一介人类，只要得到了，也一样有资格。这一点上，你我并无区别，盖提亚。” 　　汐见缓缓伸出戴着戒指的手，将远处盖提亚的身姿虚握在掌中。 　　“到时间了，将你篡夺的东西交出来吧，那全能之座并非你的所有物。” 　　如罗玛尼所说的那样，这最后一枚戒指，的确拥有着统管其余九枚戒指的力量。 　　只不过，按照原本的设想，这枚戒指该由本人亲自使用。 　　汐见不能赞同那样的结局，所以要求罗玛尼转赠给自己。 　　连汐见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因为同情那个没有自由的男人？ 　　还是—— 　　“岂会如你所愿。” 　　盖提亚在九枚戒指脱离身体飞向汐见的时候，伸手去阻止。 　　第三宝具随时可以发动，将汐见彻底消灭。 　　但现在盖提亚多了一项工作，他打算回收那个无能之王交给人类的最后一枚戒指。 　　全能之座应当属于他。 　　主的恩惠也应当属于他。 　　占据魔术王的身体，得到的启示既是如此。 　　身为获得了意志的魔术式，盖提亚唯一的一次梦境，便是聆听到了主的天启。 　　魔神王盖提亚，才是带给这颗行星以全新未来的存在。 　　九枚戒指停滞在空中，被两股完全不同的意志相互争夺着。 　　“十戒乃是神之权能的体现，就算完成了远超众神的伟业，说到底，你也只是魔术师一类的存在。”汐见相当自信，“权能的有无，便是你我的差距。”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如汐见所说的那样，九枚戒指被掌握了权能的汐见左右，在第十枚戒指的引导下，以缓慢的速度远离着盖提亚。 　　无论如何都夺不回来。 　　不能允许，岂能允许？ 　　“来吧，十戒！汇聚于我的手中，与我之权能一道，粉碎魔神王的图谋！” 　　汐见深吸一口气，厉声宣告。 　　『你只可到这里，不可越过。你狂傲的行径要到此止住。』 　　无音之声骤然响起。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言语。 　　这话语却清晰如吟唱，铭刻在了汐见的脑海里。 　　同时，也铭刻在了盖提亚的脑海里。 　　“什——” 　　两者的意识不受控制地被牵引，以九枚戒指所在之处为中心。 　　彼此的双目一片空白，回过神来。 　　汐见与盖提亚，正身处于无天无地的纯白之地。 　　精神之海。 　　某种意志将两者的精神牵扯到了这里。 　　而源头，正是那九枚戒指。 　　『谁用无知的言语使我的旨意暗昧不明？』 　　“这话语……这意志……” 　　盖提亚伫立在原地，呆然若木鸡。 　　“主啊……” 　　九枚戒指不再有动静，无论如何命令，汐见也一时间无法令其移动分毫。 　　他仿佛早就知道会这样一般，缓缓放下手。 　　“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告诉我，只要这样做，你就一定会坐不住，要显露自己的存在了。” 　　汐见垂下眼帘，态度散漫而不敬，而后怒目圆睁，向着那无法看见无法感知，却又深知其就在此处的存在。 　　“事到如今，又打算做什么！YHWH！” 　　盖提亚瞪着汐见，一言不发，那态度却无疑在斥责他，竟敢直呼主之名讳。 　　『你要如勇士束腰，我问你，你可以指示我。』 　　『你若有聪明，只管说吧。』 　　“我没有任何话要跟你说，YHWH。”汐见抬起左手，展示那枚戒指，“就算是你，已然授予的东西，也无法阻止我使用，这一点，我在成为母亲之子后，便已经更加清楚了。” 　　『亮光不照恶人，强横的膀臂也必折断。』 　　“托词已经听够了。”汐见漠然回应，“特意现身，特意展示你的意志，又想做什么？是想收回这十戒，不再允许任何人使用吗？” 　　这是汐见的阳谋，当他透过天命泥板，得以窥见YHWH对盖提亚的指引，便已经明了这一刻的到来。 　　所以要动用第十枚戒指，以最恶劣的姿态冒犯其权能所赐下的东西。 　　现在YHWH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收回十戒，要么就继续坐视汐见夺走十戒，摧毁盖提亚的目的。 　　『强辩的岂可与全能者争论吗？与神辩驳，否定神的人，已不是我所要管束的。』 　　『你要废弃我所拟定的，犯下罪愆吗？』 　　对于汐见的态度，YHWH只做出了如此的回答。 　　“罪愆与否，轮不到你来决定。趁早像其他的神明一样，离开这个世界，老老实实地去到外侧吧。这颗星球的未来，今后也将继续属于人类。” 　　他摊开手，遥遥托住戒指与那之后的盖提亚。 　　然后，决然地做出回应。 第七章 罅隙 　　迦勒底，管制室。 　　“报告，与BeastⅠ处于交战中的御主，汐见天溪陷入活动停止状态！”穆尼尔匆忙报告这一状况。 　　达·芬奇感到诧异：“怎么回事，他输了吗？” 　　说这话时，她的眼睛瞥了眼一言不发的罗玛尼。 　　这两人之间约定过某件事。 　　“不止如此，BeastⅠ也同样陷入活动停滞状态！”西尔维娅报告着同样的情况，“停滞的原因不明，双方的生命活动与魔力反应都未消失！” 　　这种时候 ，本该作为司令员的罗玛尼却没有下达指示，达·芬奇只好越俎代庖。 　　“继续维持现行的战略状况，争取让交战中的御主苏醒过来！” 　　“是！” 　　收到指示的职员们立刻投入自己能做到事情里面。 　　达·芬奇皱了皱眉，看向罗玛尼。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罗玛尼的表情，有着远超以往任何时候的凝重，这让达·芬奇十分不解。 　　“罗玛尼，到底——” 　　“你感觉不到吗，达·芬奇？”罗玛尼痛苦地捂着额头，“『祂』的存在。” 　　并非身体的痛苦，而是对现状的不理解。 　　为何『主』会在这个时候，在时间神殿显现。 　　是因为汐见打算夺取十戒的力量，用来击败盖提亚吗？ 　　还是说……盖提亚的人理烧却，是『祂』所承认的伟业？ 　　然后，罗玛尼想起来与汐见的每一次长谈，恍然大悟。 　　“……难道你，早就注意到并开始怀疑了吗……” 　　“『祂』？” 　　还未反应过来的达·芬奇，先是一愣，而后如梦中被惊醒一般，望向迦勒底亚斯周围漂浮的观测镜示巴。 　　察觉到YHWH存在的，并不只有罗玛尼和达·芬奇。 　　在时间神殿外侧战斗的英灵们，也同样感觉到了。 　　原本不断挣扎、重生，并与他们交战的魔神柱在一瞬间暂停了下来。 　　“吾王……”阿格规文低声询问。 　　“无需多言，阿格规文卿。”阿尔托莉雅抬手示意，“这场战斗的本质，已然超越了我们所有人的想象。” 　　没有魔力反应，也没有威压。 　　只是『存在』于那个地方，便无法被任何英灵无视，不得不正视的存在。 　　“真是不得了的『存在感』……”斯卡哈握紧了朱枪，自言自语，“爱徒所面对的敌人，竟然是——” 　　她的话未说完，便看到摩根已经向着通向时间神殿中枢的大门而去。 　　斯卡哈立刻跟上。 　　“你要去送死，让他为你分心败北吗？”斯卡哈按住摩根的肩膀。 　　“和你们不一样，我不属于这段历史，我所知晓的神明，也不包括这样的存在。”摩根停下脚步，脸上是毅然决然的浅笑，“既然状况已经如吾夫预想那般，来到了这一步，要做的事再简单不过。” 　　摩根没有半点心理负担，现在只想奔赴汐见的身旁，与他一同面对接下来的战斗。 　　“……呵，真是没资格批评你啊。”斯卡哈松开手。 　　身为师父，她的想法也跟摩根没有区别。 　　“未免太慢了，阿尔托莉雅。”摩根这时候说，“如果害怕的话就停下，我们会把你丢在这里，高洁的骑士王也不用背上与神为敌的恶名。” 　　落在她们旁边的阿尔托莉雅，缓缓起身：“与神为敌的事情，在第七特异点的时候就已经做过了。现在也不会有多少不同？” 　　心愿本就相同，只是细节有所区别而已。 　　为了人类，也为了所爱之人，投身更加激烈的战斗。 　　但……正如所有英灵察觉YHWH存在那样，必然有无法违逆，不得不听从意志的存在。 　　落下的黑键贯穿地面，阻拦了三人前行的道路。 　　“实在抱歉。”天草四郎时贞面色凝重。 　　“主传达了旨意，我们……”圣女贞德握紧了手中的旗帜。 　　圣女玛尔达拄着权杖：“……现在必须成为你们的敌人。” 　　“还请见谅。”圣乔治将剑举在胸前，额头贴住剑身，“劳烦各位必须留在这里，不能再继续往前。” 　　有着同一个信仰的英灵，不约而同地脱离了战线，挡在了三人面前。 　　“所谓信仰就是这么一回事。”摩根微微垂下眼帘，表情让人分不出喜怒哀乐，“诸位圣人，你们并没有错，我们也没有错——” 　　“所以不必为此感到惭愧，在『祂』现身之时，没人有资格可以要求你们放弃信仰。”斯卡哈举起枪，指着最前面的贞德，“但是我们必须从这里通过。” 　　“……时间紧迫，容不得半点情面了。”阿尔托莉雅握紧了圣剑。 　　圆桌骑士之中也有数人，与这信仰密切相关。 　　恐怕此时此刻，不同于往日导致圆桌分崩离析的『内讧』，恐怕已经开始，她十分痛心，却不能也无法阻止。 　　能做的只有在骑士们过来阻拦道路之前，前往时间神殿的中枢所在。 　　双方不再言语。 　　没有任何提示的信号，战斗就此打响。 　　信仰会赋予英灵以力量，纵然其中也有天草四郎这样不够强大的从者，却也能够利用自身职阶所附带的特殊技能，给三人的战斗造成巨大的妨碍。 　　不算苦战，却也没办法轻易突破。 　　就算明知必死无疑，就算清楚双方实力差距悬殊，圣人们却也依旧迸发出了难以想象的不屈斗志。 　　“还有多少时间……” 　　替摩根打落从背后飞来的黑键，斯卡哈如此询问。 　　“无法知晓。迦勒底那边只观测到吾夫与魔神王盖提亚，同时陷入了停滞。” 　　摩根看着左右移动，寻找突破时机的玛尔达，一边用魔术妨碍对方召唤塔拉斯克，一边回答斯卡哈。 　　现在连她们也无法推断，汐见那边的情况究竟如何。 　　而且，这片时间神殿的战场之上，原本只是为了守护人理，而自愿降临的从者之中，有不少与圣人们信仰相同的存在。 　　“没有时间保存力量了，必须尽快突破这里。” 　　阿尔托莉雅避开圣乔治的剑，解放了圣剑的魔力。 第八章 绝对意志 　　只有极短的时间，无论是汐见，还是魔神王盖提亚，都受到了YHWH意志的介入。 　　脱离精神之海的瞬间，汐见和盖提亚都无法立刻展开行动。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消解被强引至精神之海，所承受的压力。 　　盖提亚也一样，尽管并无喘息的迹象，却也看得出没办法立刻活动起来。 　　YHWH仅仅是惊鸿一瞥般现身，展现了祂的意志后，就消失了存在。 　　甚至连对盖提亚施以援手，再赐予魔神王全新力量的行为，都不曾有过。 　　汐见暗自推断，就算是YHWH，如今也不能过深干涉这个宇宙的一切。 　　或者说，祂可以干涉，但如果亲自出手介入这一切，届时恐怕这个星球都会沦为全新的战场。 　　神明、恶魔，以及别的东西，都有可能涌出来。 　　实施干涉，不代表能够稳操胜券。 　　汐见不清楚YHWH的目的，但他猜测也许想是借由引导盖提亚从头创造行星的历史，成为那颗全新行星唯一永久被信仰和供奉的神。 　　不同于如今人类已经稀薄的信仰，而是更为绝对的敬奉。 　　那时，盖提亚便是代行天主意志的星球之王……只是这样吗？汐见仍旧疑惑。 　　“看样子，你已经理解了这一切的意义，却仍旧要拒绝吗？” 　　“为什么不呢？我这个人，最恨的就是顺从灭亡。”汐见猛然提振精神。 　　率先取回战斗能力的汐见，瞬间夺走了双方争夺的另外九枚戒指。 　　盖提亚却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死死地凝视着面前的对手。 　　“……实在是愚不可及。” 　　即便被夺走了十戒的掌控，盖提亚却毫不急躁，只冷冷地评价汐见。 　　“是吗，可是你的『主』却说我有‘聪明’来着。” 　　汐见仔细地观察着盖提亚的动向，尽管魔神王毫无动作，却看不到半点破绽，便谨慎地反唇相讥。 　　“听见了启示，却狂妄地抛诸脑后。到头来，你不过是个比所罗门还要愚蠢的男人！”盖提亚张开手臂，“既然已经知道你是什么人，也就没有闲谈的必要了。” 　　原本停下的第三宝具，再度有了行动的痕迹。 　　“戒指尽在我手，别想发动第三宝具！” 　　将十枚指环套在手上，汐见对盖提亚本身展开了干涉。 　　BeastⅠ盖提亚，本质是魔术之祖创造的召唤式。 　　所罗门能做到这点，为后世的魔术奠定基盘的力量，便是源自这在梦中聆听天启，求得了这象征智慧与力量的十戒。 　　他要用这些指环的力量，破坏BeastⅠ作为魔术式的构成，削弱其自身的力量。 　　然而，汐见的身体却忽然被巨大的负担挤压，开始出现超负荷崩坏的征兆。 　　比使用马尔杜克之斧时更加强烈的代价。 　　神罚。 　　YHWH无法阻止汐见控制十戒，也知道彻底收回十戒，意味着盖提亚会被削弱。 　　所以祂做了第三个选择，让任何十戒的使用者，都必须承受绝对的神罚。 　　“没用！得到了所罗门的身体，升华为BeastⅠ的我，早已不是那个男人的戒指能够制御的存在！况且你不过是个懂得行使权能，却无法成为神的人类罢了！” 　　盖提亚看穿了这个事实，全力对抗着汐见试图拆解术式的力量，也确实抵抗住了。 　　这时，盖提亚看到汐见拖着复原中的身体，瞬间来到面前，用戴着戒指的手捏成拳头，重重地击打他的面部。 　　将近三米的高大身躯，在这一拳下向后滑了数步。 　　魔神王借势稳固架势后，张开双臂，那些魔神柱的眼睛瞬间闪烁起一连串的光芒。 　　无数锐利如针、灼热如烈日、迅猛如闪电的魔弹，瞬间倾泻而出。 　　“燃尽吧！” 　　“就凭这种攻击，也想把我燃烧殆尽？” 　　汐见护住身体，魔弹无情地洞穿他的全身上下，留下了灼烧与穿刺的密集伤口。 　　鲜血不可抑制地喷涌而出，又在一瞬间止息。 　　尽管无法如母亲那般规避大部分的伤害，但在受伤的瞬间就开始恢复，被盖提亚的攻击命中身体退后的汐见。 　　刚一落地，伤口就已然痊愈。 　　攻守双方发生交换，盖提亚间不容发追击，以相同的方式逼近汐见近前，而后宛如巨石的双拳连续进攻。 　　每一击都足以贯穿人类的身体，粉碎身体的骨骼。 　　连续承受了上百次拳击，汐见的内脏、骨头、乃至皮肤都不断地重生。 　　无法被击溃。 　　尽管亲手安排了提亚马特回归星球的第七特异点，盖提亚却并未有机会直面那位原初女神。 　　生命权能，比预想中还要缠人，还要纠缠不休。 　　盖提亚停下了出拳。 　　汐见看到攻击停滞，张开双臂构建术式反击，却看见盖提亚的双手蓄积了宝具规模的魔力，瞄准了他整个人。 　　“啧——” 　　暗暗咋舌一声，汐见向后退去，不等他向侧面闪躲，那道魔力轰击便直奔身体而来。 　　汹涌的奔流，无情吞噬着汐见的身体，他感觉到自己的左半边上身在消失。 　　冲击停歇，汐见拖着被整齐地圆削去了半边的身体，站在那里，献血从口中溢出。 　　“命够硬，只凭这点，提亚马特之子的名号倒不算徒有其表。”盖提亚冷漠地说。 　　原本预计要彻底摧毁汐见的身体，让生命权能的回归也追不上。 　　却还是被这个男人以半边身体的代价撑了过去。 　　汐见默默蹲下身，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左手，再起身时，被削去的身体，就已经复原只缺左手。 　　手臂与断手相连后复原。 　　一切如常，唯有无法复原的战斗服证明着这一切。 　　“这样打下去恐怕没完没了，你杀不了我，我也没办法立刻杀死你。” 　　汐见平静地将双臂摊开，十戒缓缓从手指上脱落。 　　“所以接下来我要做点稍微奢侈的事情了。” 　　一言不发的盖提亚，不清楚汐见在做什么。 　　然后，汐见缓缓地笑了出来：“既然要让我承受使用十戒的代价，那索性乾坤一掷，让你见识一下所罗门也不敢想的奢侈用法。” 　　闪烁着神圣光芒的十枚戒指，悬浮在汐见的身前。 　　“『生命之树』（Tree of Cabala）。” 第九章 逆位质点 　　听到汐见口中说出的词句，盖提亚发出轻蔑的哼笑。 　　“『生命之树』，结果到头来，还是要谋求十戒内藏的力量吗？” 　　伴随着盖提亚的话语，十戒被金色的魔力线连接起来，构成了象征生命之树的图案。 　　“所谓生命之树与分别善恶的树，不过是YHWH捏造的东西罢了。”汐见淡淡地说，“比母亲晚不知道多少年才出现的存在，有何资格以造物主自称？” 　　“狂妄！利用戒指的力量与生命权能，难道想在这里重现生命之树？”盖提亚并不知道汐见的打算，“就算如此，你也没有办法——” 　　盖提亚话音未落，就因为汐见的动作戛然而止。 　　“我可没那么说。”汐见的手轻轻拨动，那十戒构成的纹样便在手中倒转。 　　与『生命之树』相反的东西，同样拥有十个质点，却代表着十种恶德，对应着十种恶魔。 　　对眼前的盖提亚而言，是异端中的异端，反叛中的反叛。 　　“你这混蛋，竟然用主的恩赐——”盖提亚愤怒了。 　　由不得他不愤怒。 　　无论到达了怎样的境地，他都无法否认自己诞生的源头，以及这份燃尽人类史，将一切化作燃料的力量来源。 　　“BeastⅠ，魔神王盖提亚，既然你是YHWH所选中的存在，那么我就干脆地站在神的反面，就算化身恶魔也要阻止你。” 　　汐见张开手臂。 　　十戒构成的纹样发生逆转后，光芒不减，力量依旧。 　　“『邪恶之树』（The Tree Of Qliphoth）。”他低声念诵着这纹样的名字，然后，向赠予了自己戒指之人道歉，“对不住了，医生。” 　　这是信徒们也不愿去接触的、最深重的反叛。 　　“看样子，对于你这种克服了死亡的男人来说，不死一次好像不会明白呢。”盖提亚语气透露出彻头彻尾的失望，“背对主的慈悲，行使宛如恶魔的力量，你这样的存在，决不能放任存在下去，就算成为了神明——” 　　再一次地，话还没说完，盖提亚就再度吃了汐见直击胸口那只眼睛部位的一拳。 　　深深地洞穿了盖提亚胸口，手臂几乎从直抵后背而出。 　　“10i，『物质主义』（Qimranut）。” 　　然后，爆炸从盖提亚的内部引发，被这股攻击彻底掀翻在地的盖提亚，不可思议地捂着自己的胸口。 　　确实是单纯凝聚了庞大魔力的攻击，但这魔力却并非源自汐见本身，而是来自他夺取了控制权的十戒之一。 　　将一枚戒指内在的力量悉数解放，化为庞大的恶德，去否定盖提亚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十戒是所罗门将魔术作为事象操作术确立时，所使用的的媒介。 　　“这股……力量……” 　　低估了汐见能够带来的伤害，盖提亚在痛苦中攥紧拳头，他的手指猛然嵌入了身下的岩石之中。 　　“我不是太在意你为什么要进行人理烧却，毕竟理由无非是那种见识了过多的丑恶与悲哀，从而将人类视为被有限生命束缚的无价值存在，不是吗？”汐见甩了甩手上的血。 　　他阅读过天命泥板，已经很清楚盖提亚的动机，所以要在这里，彻底否定盖提亚的一切。 　　“所以才会选择更加丑陋的恶德，将源头的力量化作绝对的否定？”盖提亚缓缓站起身，被洞穿的胸口正在渐渐复原。 　　看上去那一击并没有生效。 　　其实只有盖提亚清楚，仅仅是这一击，就造成了严重的重创。 　　不能再让汐见接触到自己。 　　“……怎么了，不继续吗？”盖提亚察觉到汐见的颓势。 　　不管是何种形式，这个男人的确在使用十戒。 　　反正都要承受神罚，不如将十戒化作用来击败盖提亚的消耗品。 　　魔神王察觉到了汐见的意图。 　　所以，盘踞在时间神殿中心的魔神柱，一同向汐见发动了进攻。 　　“动手，魔神柱们！对手不过一个承受着神罚的人类，就用我们的力量，代替主完成最后的处刑！” 　　盖提亚一声令下，那些魔神柱的眼睛便开始蠕动，瞄准汐见发起进攻。 　　一击便能融化岩石的高浓度魔力束，如天罗地网般袭来。 　　就趁这个时候，发动第三宝具。 　　试图继续启动第三宝具的盖提亚，却发现自己无法按照原本的规模调度光带，魔力的流转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 　　“太慢了。” 　　汐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盖提亚猛然回头迎击，只看到对方站在数十米开外，双手抬起做出张弓搭箭的姿势。 　　魔力凝聚成光之长弓。 　　“9i，『不安定』（Aiyatsbus）。” 　　光之箭应声离弦，迫使盖提亚停止调整第三宝具的规模，展开防御。 　　然而就如同汐见算定的那样，他将十戒作为弹药，以戒指消灭为代价，发动的每一击。 　　盖提亚无法防御。 　　是概念上的不利克制，也是意志的差距。 　　他的自信来自近三千年的谋划，人理烧却的完成，收集了就算作为Beast也无比强大的力量。 　　并不该存在能与自己匹敌、能够给自己带来威胁的生命。 　　当这个事实开始发生颠覆，盖提亚就会不由自主地展现出更多破绽。 　　只不过，汐见自己也并不好受。 　　不等他对再度重创盖提亚的灵基，鲜血便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喷了出来。 　　右腿重得仿佛被束缚在了原地，鲜血从眼眶中渗出，染红了他的眼球和半边脸颊。 　　汐见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渴求他原本畏惧的权能。 　　只要能够打败眼前的敌人。 　　神明也好恶魔也罢，汐见都无所谓。 　　抬起手擦去脸上的鲜血。 　　“这就动弹不得了吗，盖提亚？”汐见张开魔力障壁，防御着魔神柱们的攻击。 　　“这是我也想问的问题，就算将十戒当作弹药，你那副身体又能承受持续不断的神罚到什么时候？” 　　“那就试试看吧？到底是我先撑不住，还是你先倒下——！” 　　原本笼罩身体的障壁骤然变形，转变为了汐见进攻的庞大术式。 　　“8i，『贪欲』（Chemdah）！” 第十章 奢侈的战术 　　时间神殿的中心，以恐怖的规模崩坏着。 　　不管是王座、长阶梯，还是覆盖在这里的魔神柱躯体，全都在汐见与盖提亚的交战中不断遭到破坏。 　　双方都不再在意能否活下去，带着决死的意图，要杀死对方。 　　7i，『色欲』（Shakah）。 　　6i，『丑恶』（Kaitul）。 　　5i，『残酷』（Akzeriyyuth）。 　　过半的戒指在汐见的手中消耗掉，每一枚被消耗掉的戒指，产生的强大攻击，都对盖提亚造成了不可逆转的重创。 　　魔神王的灵基输出值，一降再降。 　　“BeastⅠ，灵基输出值持续低下，已经无法维持行星等级的输出值！” 　　在迦勒底的管制室里关注着这场战斗的罗玛尼，听着监控战场的职员，不停报告盖提亚灵基输出值下降的事实，不自觉地攥紧了交叠的双手。 　　那的确是奢侈至极的战斗方式。 　　主的恩赐，所罗门生前也仅仅用来行使了一次奇迹。 　　汐见却毫不客气地将其消耗，当作击败盖提亚的必要费用。 　　出人意料的想法，惊为天人的战术，以及能够实现这一切的力量。 　　罗玛尼压根没有因为汐见的做法而生气，他不如说很庆幸能够将戒指赠予汐见，否则根本没没有机会见证这异色的奇迹。 　　力量并没有对错之分，只取决于使用之人打算用来实现什么结果。 　　何况汐见还承受着难以想象的负担。 　　——尽管放手去战斗吧，你的选择没有错。 　　——所以，人类和世界的未来就拜托了。 　　罗玛尼在心里，暗暗祈祷这场战斗的胜利。 　　无人听到。 　　驰骋在战场之上，与魔神王缠斗不止的汐见，更是不可能知晓。 　　“呵——！” 　　汐见看到大魔术未能冰结魔神王的躯体，瞬间带着狂热的笑容，握住冈格尼尔回身刺出，以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刺向身后。 　　只可惜这只是普通的一击，虽然伤到了盖提亚的身体，却丝毫不值得对方在意。 　　仅仅是拉开了双方的距离而已，然后再度缩短距离。 　　连续被削弱了六次，盖提亚也意识到不能再继续迂回了，必须全力在这里打倒汐见，让这个男人继续使用戒指，对自己极为不利。 　　届时怕是连能够启动第三宝具的余力都将所剩无几。 　　“无法理解，你也好，那些英灵也好，为何要为了毫无价值的人类持续战斗下去？又有什么意义？打败了我，人类也只是回到跟过去一样，畏惧死亡，重复悲哀的道路上去。” 　　盖提亚伸出手，骤然挤压四周空间，迫使汐见展开防御。 　　“神话时代结束，经过公元，人类成为了星球最为繁荣的物种。”汐见低声说，“在你看来，这种繁荣竟然只觉得悲哀吗？” 　　“不是悲哀又是什么？怨恨、误解、歧视、迫害、怜悯……跨过了那些特异点，人类的历史一路发展至今，付出了多少代价，打算视而不见？”盖提亚嘲笑道。 　　汐见渐渐稳固了防御，让空间无法进一步挤压。 　　“你不一样，对这些历史里，涌现的博爱、理解、平等、保护与宽容，视而不见吗？”说着，他忽然压低声音，“4i，『无感动』（Adyeshach），这个质点，与你十分相配呢，盖提亚。” 　　原本想要用言语扰乱汐见，却被汐见反过来抓住了机会。 　　大地也在这股力量之下崩裂，原本向内挤压的空间，骤然向外爆散，那之中蓄积的力量喷涌而出。 　　让维持空间制御魔术的盖提亚措手不及。 　　双方都倒在了地上。 　　盖提亚漠然地重新起身，看着半跪在地上的汐见。 　　第六枚戒指。 　　汐见已经渐渐适应了神罚状态下的战斗，但照这么拖下去，情况只会对他越来越不利。 　　盖提亚本身的灵基水准过高，削弱到最后也只是将他变得可以打败。 　　彼时的自己…… 　　“放手一搏吧。” 　　下定决心的汐见，瞥见开裂的大地之下，涌现出危险的魔力。 　　这里是虚数空间。 　　最适合这个场合的魔术，便是虚数魔术。 　　作为奠定后世魔术基盘的存在，盖提亚可以轻易行使最高规格的虚数魔术。 　　他正是利用了虚数空间不在正确时间的特点，实现了将圣杯送往远早于自己诞生时代之前的美索不达米亚，用来唤醒提亚马特神的结果。 　　这并不奇怪。 　　不如说盖提亚对自己的力量过于自信，最初根本不屑于与汐见进行完全的魔术战。 　　被十戒的力量削弱到如此地步，盖提亚也终于有像是所醒悟。 　　或者说放下了无谓的尊严。 　　在脚下大地的虚数魔力撕裂而出时，汐见将两枚戒指的力量一并抽出。 　　神罚骤然加重，但翻倍的程度却并没到能够打断他行动的地步。 　　还在忍耐限度之内。 　　“3i，『拒绝』（Sheriruth）；2i，『愚钝』（Iweleth）。” 　　宛如在狂风骤雨中被点亮的一点烛火，不仅没有熄灭，反而越来越越发旺盛，最后化为了焚尽一切的炽焰。 　　反过来侵蚀着那宛若海潮的魔力。 　　“你这混蛋！” 　　盖提亚看见汐见的身体抵达了极限，也看到了这孤注一掷的反击，破坏着自身的灵基。 　　整个时间神殿也为这场冲突晃动不止，宛如灭顶之灾到来。 　　震动持续了一阵后，又逐渐平息。 　　汐见握紧拳头，逼着身体行动起来，向着盖提亚发起最后的攻击。 　　四肢已然麻木、不止是七窍在溢出鲜血，皮肤仿佛一张细密的丝绸，鲜血从下方渗了出来。 　　“为何？为何！承受着神罚，还能战斗到这个地步！” 　　盖提亚挣扎着起身反击，但仍然慢了一拍。 　　“1i，『无神论』（Bacikal）。让这最后一枚戒指，连同你的主一起被否定吧。” 　　此刻握在汐见手中的光之枪，并非冈格尼尔，而是对其姿态的模仿。 　　险些因为脱力滑落的枪，应声而出。 　　似是而非的必中祝福，不偏不倚地贯穿了盖提亚。 　　但汐见已经无力看到这一幕，他脱力向前仆倒在了地上，身下积起了一片血泊。 　　“……盖提亚，灵基输出值下降到……等级……” 　　残损的通信器里，管制室的断断续续。 第十一章 最后的战斗 　　时间神殿静谧无声。 　　汐见趴在地上，他感觉到身体像是完全不属于自己一样，魔术回路也好、神经肌肉组织也好，全都损坏殆尽。 　　比第六特异点时承受狮子王的圣枪时，所带来的损伤更为严重。 　　货真价实的神罚…… 　　至少自己已经没有办法短时间恢复过来继续战斗了。 　　“……原来如此，用生命权能和十戒构建生命之树，然后将其逆转，化为『邪恶之树』，否定主的恩赐，进而否定我们的存在。” 　　插在盖提亚胸口的枪渐渐消散，盖提亚宛如恍然大悟般低声说。 　　“的确是天才般的设想，就算是所罗门看到，也要称赞你这番空前绝后的技术。”盖提亚缓缓站直身体，站在翘起的岩石边缘，俯视七八米外下方的汐见，“但是！挥霍主的恩赐，以十个质点削弱我的灵基，其结果也不过如此！” 　　毫无疑问，汐见没能抹除盖提亚。 　　但汐见从一开始也没有做这种打算。 　　“你的灵基……下降到从者级了……”汐见的声音低到气若游丝，“已经无法驾驭光带了。” 　　“但是在这之前，我还可以用光带的力量将你抹去，封锁时间神殿。”盖提亚抬起手，“不过是延后第三宝具完全启动的时间而已，区区一年，这点时间我还是能等得起。” 　　光带的边缘变得不安定，那是盖提亚在分割其中一部分的力量，用作进攻的手段。 　　“这便是汝之旅程的终点，给人类史带去终焉，重新铸造这颗星辰的吾之伟业的片鳞！”盖提亚张开双臂，“第三宝具，限定展开——诞生之时已至，以此修正万象。来吧，如草芥般燃烧殆尽！Ars Almadel Salomonis！” 　　光带的热量在逐渐逼近，向着汐见的身体而来。 　　那是将整个人类史变换为热量之后，收束的东西。 　　即便是限定展开，也足以匹敌星之圣剑和圣枪一起解放的力量。 　　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的汐见，只能承受这个结果。 　　——至少盖提亚如此确信。 　　被十戒以『叛逆』的方式削弱灵基，剥夺了绝大部分力量后，看似冷静的魔神王，实际上已经早就超出了愤怒，只想在这里了结汐见的性命。 　　所以，实际上已经失去冷静的盖提亚，没有注意到周遭的变化。 　　比如—— 　　这时间神殿的中枢，又有新的敌人到来。 　　“『誓约胜利之剑』。” 　　“『闪耀于终焉之枪』！” 　　那个足以匹敌如今第三宝具的反击到来，与从天空落下的光带相撞。 　　不相上下的力量，在拮抗了数秒过后，便一同消散，只留下狂风冲击着神殿中枢残破的地面。 　　“什么？！” 　　吃惊的盖提亚抬头看向这反击的来源。 　　两处向同一个方向延伸的山岩之上，摩根和阿尔托莉雅各自站在边缘之处。 　　阿尔托莉雅手中提着圣枪。 　　在她斜对面的摩根，则单手叉腰，以相当从容的姿态提着圣剑。 　　——显然又是像乌鲁克那时一样，借用了阿尔托莉雅的武器，还解放了真名。 　　“总算赶上了，可惜我没有这种大规模的宝具，只能让她们出风头了。” 　　随后，斯卡哈降落在汐见的身边，将被鲜血染红的他，温柔地抱了起来。 　　“师父……”汐见勉力挤出笑容，“……你受伤了？” 　　他看到师父脸上一滩血污，想要伸手去擦拭。 　　斯卡哈也注意到了，抬手自然地抹掉，只留下淡淡痕迹。 　　“别担心，这不是我的血。”斯卡哈说。 　　当YHWH的存在离去后，大部分的从者也恢复了理智，只可惜几位圣人，彼时已经战死在了她们三人的手中。 　　“总而言之，吾夫奋战到这个地步，真是辛苦了。”摩根落在旁边，“接下来的战斗，交给我们来——” 　　“愚蠢。”盖提亚冷漠地举起手，“在英灵之中，你们三个也是与这男人最为关系密切的存在，所以到此为止了，退去吧。” 　　然后，阿尔托莉雅少有地露出冷漠表情，发起了冲锋。 　　盖提亚被迫后退，然后惊异地注视着她们。 　　他明明已经发动了迫使所有从者退去的力量，却毫无作用。 　　“盖提亚是魔术王创造出来的顶级召唤式，当这个召唤式转变为Beast之后，会得到什么能力呢？” 　　汐见在斯卡哈怀里扭头，得意地瞥了一眼盖提亚。 　　“反召唤（Nega Summon）。”摩根拨了下头发，“看样子吾夫那么奢侈地使用十戒，连你的这份能力也一并抹去了啊，盖提亚。” 　　“各位！现在的盖提亚灵基等级虽然下降到了从者水平，但仍然是顶级，灵基形态也依旧是Beast！千万不要大意！” 　　罗玛尼提醒的声音透过汐见的通信器传来。 　　“相信她们吧，医生。”汐见说。 　　这时，盖提亚则发出一声冷哼：“真是遗憾，看在你们铭刻在人类史上的身份，我才决定让你们毫无痛苦地离开，现在只能亲手处决你们了。” 　　“战争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情，做好觉悟了吧，魔神王？” 　　摩根提着圣剑指向盖提亚。 　　四周沉寂的魔神柱，再度活动起来，跟随他们的王发动了总力战。 　　而后她便提着圣剑与魔枪，加入了阿尔托莉雅的战线，与魔神王展开了缠斗。 　　斯卡哈则趁着这个时候，将怀里的汐见，送到了相对安全的位置。 　　“师父不去吗？”汐见轻声问。 　　“现在就去。”斯卡哈轻轻地让汐见靠在岩石上，“你好不容易打到这个地步，现在战斗最精彩的部分要被我们分享了。” 　　“足够了，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汐见无力地笑笑。 　　斯卡哈在他嘴边亲吻了一下，然后舔了舔因此沾在嘴唇上的血，便点点头，从汐见身边消失，化作一道紫色的流星，直奔盖提亚的死角。 　　“芙芙——” 　　爆炸的烟尘霎时间遮蔽了战场的视线，汐见听到了一个声音。 　　芙芙竟然独自来到了这个地方。 　　“你是来保护我的吗？” 　　“芙——” 　　芙芙发出一声赞同的长鸣，抬起前肢拍了拍他的手背。 第十二章 盖提亚 　　就如同罗玛尼说的那样，虽然盖提亚灵基输出值已经被削弱到了从者水平，也依旧拥有Beast的灵基。 　　在自己的神殿之中，盖提亚早已恢复了伤势。 　　所以战斗并没有顺利到可以迅速结束。 　　魔神柱时常保持着『七十二柱』这一概念，不断地被消灭，又不断地再生，妨碍着三人绞杀盖提亚的战斗。 　　筋力、耐久、魔力，盖提亚的每一项能力都在A级别以上，唯一的短板便是敏捷。 　　看破了这一点的斯卡哈，与阿尔托莉雅交替，以更加出色的敏捷，牵制着盖提亚的行动，为阿尔托莉雅制造进攻的时机。 　　“崩落！” 　　盖提亚挡住斯卡哈刺过来的朱枪，抬手向着阿尔托莉雅的落足点发动了事象崩坏魔术。 　　一脚踩空的阿尔托莉雅被破坏了节奏，无法前往下一个地点。 　　魔神柱的眼睛捕捉到这个瞬间，进攻魔术的术式瞬间如球体般包围了阿尔托莉雅后，光芒在球体爆炸扩散。 　　消散的烟尘之后，却看不到阿尔托莉雅的身影。 　　察觉到杀气的盖提亚抬起头去，才看到阿尔托莉雅怒吼着落下，朝他斩下。 　　令咒？ 　　不对，是魔术！ 　　盖提亚看向悬浮在天空的摩根，对方正轻蔑地笑了一声。 　　“我的『水镜』能够进行空间转移。”摩根淡蓝色的眼睛流转着光芒，“这双妖精眼早已将时间神殿尽收眼底，你的魔术也一样。” 　　她的手如同一只漆黑美艳的蝴蝶轻轻翻动。 　　盖提亚脚下的大地便被黑蓝色海潮吞没，而后化作漩涡缓缓上升，眼看要将盖提亚席卷吞噬。 　　这道漩涡却在一瞬间凌乱，魔神柱凌厉的出手从下方穿出，将盖提亚从下方托了起来。 　　本不该存在天气变化的时间神殿天色骤暗，光带收束环在这瞬间显得越发耀眼。 　　“要说魔术师，这里还有一位。”斯卡哈放平手掌，卢恩书写完成，“我就连同爱徒的份一起，请你品尝一下卢恩的精髓吧。” 　　浮动的闪电眨眼间如同有形的神明一样，被斯卡哈的力量牵引，化作了远古巨龙。 　　冈格尼尔不知何时到了斯卡哈手中。 　　枪尖指着盖提亚，以闪电为身躯的远古巨龙咆哮而下，扑向保护盖提亚的魔神柱，撕裂者那些十多米粗的柱子，追击着盖提亚的行动。 　　“闪电吗？那就对应！”盖提亚拍了一下魔神柱。 　　魔神柱便瞬间被闪电耐性魔术覆盖，不再惧怕远古巨龙的撕咬，甚至反过来缠住了巨龙的身体，使其无法进一步行动。 　　高速神言。 　　占据了所罗门的遗体后，盖提亚获得了这一能力，但不同于所罗门本人因为性格，而降低了咏唱速度。 　　盖提亚的咒文咏唱永远快速而准确，他不会思考和担心失败的可能。 　　毕竟，他就是宛如魔术这一概念本身的存在。 　　“既然追求魔术战的话，那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何为魔术！”盖提亚高举双臂，“感到光荣，然后去死吧！” 　　摩根用眼睛扫视四周的空间。 　　目之所及，便有成百上千的魔术术式在构建和完成。 　　这里是盖提亚的固有结界，能够做到这种事不足为奇。 　　“所谓魔术，想要以量取胜——”斯卡哈轻声说。 　　摩根抬起手，自然地接话：“——首先得在质上压倒对手。” 　　这是盖提亚的主场，摩根不会盲目在客场追求术式的数量，就算做得到，魔力的储备也存在差距。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给汐见带去新的负担。 　　“没想到会有跟你意见相同的时候。”斯卡哈说。 　　“事到如今……”摩根戏谑道。 　　如果意见相左，也就不会有这一刻的战斗了。 　　“你负责迎击魔术，我来破坏多余的术式。”斯卡哈张开手伸向虚空，卢恩文字化作魔术阵，并发出了信号，“阿尔托莉雅！” 　　“已经等候多时。”骑士王从容应声。 　　她是唯一不擅长魔术的人。 　　这是阿尔托莉雅最不像老师梅林的地方。 　　所以当魔术战开始后，阿尔托莉雅便拉开距离，避免自己的行动干扰到摩根和斯卡哈，让她们的魔术有所顾忌。 　　直到下一个时机到来。 　　如果让魔神王继续构建术式，就算是她们三人联手，也会打得非常吃力。 　　更何况，放任敌人做大实力本就不明智。 　　当——！ 　　重重的撞击声响起，阿尔托莉雅的圣枪撞上了盖提亚的身体防御。 　　强化了身体强度的盖提亚，赤手空拳与阿尔托莉雅展开了肉搏战。 　　圣枪与双拳交锋的风压，让空气一时间都无法靠近，出现了些许的真空地带。 　　盖提亚以身体硬生生地扛下圣枪穿破身体的一击，抬手抓住了枪身后，另一只手猛然出拳直奔阿尔托莉雅的太阳穴。 　　充满威胁的一击，阿尔托莉雅冷静如旧。 　　被摩根飞来的圣剑，刺穿了盖提亚的手腕，冲击力带着那只手下坠，阿尔托莉雅转而伸出另一只手圣剑，同时释放内在的魔力。 　　爆炸击退了盖提亚，使其撞到了承接的魔神柱躯体上。 　　这样下去，必败无疑。 　　清楚知道战局不利的盖提亚，看着天空逐渐被破坏的术式，以及受伤的躯体。 　　阿尔托莉雅已经架起剑准备刺穿他的心脏。 　　当刚才完成的术式也被破坏，斯卡哈和摩根也将发起下一轮进攻。 　　“吾名为魔神王盖提亚，乃是七十二柱魔神意志的集合。没想到会被逼到这个地步，那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们最后的力量！” 　　盖提亚发出怒吼。 　　并不打算听这些话的阿尔托莉雅，圣枪已经来到了盖提亚心脏近前，只要0.1秒就足以贯穿魔神王的躯体。 　　然而连这0.1秒也来不及。 　　魔神王瞬间融入了魔神柱之内，活动在整个时间神殿内的魔神柱，向着这个地方聚集和靠近。 　　四周的氛围骤然一变，险些因为太近而被卷进去，化作魔力资源的阿尔托莉雅，被摩根的水镜转移了出来。 　　“看样子，对方拿出了最后的手段。” 第十三章 统合魔神 　　望着正在逐渐变化，还未固定形态的魔神柱，摩根忽然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场面。 　　第四次圣杯战争中盘时，那个Caster也做过类似的事。 　　只不过跟眼前魔神王盖提亚的行为相比，展现出来的压迫力判若云泥。 　　斯卡哈此前用闪电固定形态而成的远古巨龙，扑上去的瞬间就被穿刺后，好像融化一般被吞噬了进去。 　　“哦——”斯卡哈长长地哼了一声，“破坏了术式后，将其作为魔力资源吞噬下去了吗。” 　　摩根与阿尔托莉雅继续拉开距离，避开了四处舞动魔神柱触手。 　　这些触手看似盲目，却明显直奔拥有魔力存在。 　　显然，魔神柱不想让任何人妨碍这个短暂却致命的过程，因此自动地形成了特殊的防御手段。 　　“『风王铁锤』！” 　　阿尔托莉雅大喝一声，以圣枪为凭，解放了『风王结界』，广域的攻击瞬间将密集的魔神柱一扫而空，争取了更多的退避空间。 　　只是这个动作所产生的魔力，引来了更多的触手。 　　斯卡哈将枪插在地上。 　　火焰攀附着尚未停息的风而上，化为了足以融化金属的火焰龙卷。 　　“未免太火热了，斯卡哈。”摩根抬手发动魔术，将热量与三人隔绝开来。 　　“不这样的话就只能继续躲了，那样会错过反击的时机。”斯卡哈蹲下身，在地面书写卢恩。 　　每一个完成的卢恩，都自动沿着地面移动，消失在了视野内。 　　阿尔托莉雅收起圣枪，双手握住圣剑准备迎击。 　　火焰龙卷没有持续多久。 　　当化作坚固城防的烈火消散，时间神殿重新映入视野之时，覆盖了神殿中心王座，压断了白色大理石长阶与柱子的巨大身躯，缓缓地行动着。 　　不可名状，只是看一眼理性就会无法维持。 　　“那就是七十二柱魔神集合体，魔神王盖提亚的全新姿态吗？”斯卡哈苦笑着感慨，“难道说爱徒辛苦奋战到现在，都没见到这个结果吗？”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如果盖提亚先前集合七十二柱魔神反击汐见的话，十戒的力量将会将他们一同击穿。 　　届时盖提亚就会失去更多的力量，魔神柱也将不堪一击。 　　魔神王仅有的傲慢，却机缘巧合地给自己留下了后手。 　　“不用担心……盖提亚的灵基虽然膨胀得十分厉害，但输出规模没有变化，依旧是顶级从者水平。” 　　摩根的妖精眼快速解析了盖提亚此刻的状态。 　　“话是这么说，但这种堪比提亚马特体型的顶级从者……没那么简单啊。”阿尔托莉雅深深地皱眉。 　　“不过是个头比较大而已，害怕的话就退到吾夫身边当护仢卫，这里由我跟斯卡哈来对付。”摩根说。 　　“没那个必要。”阿尔托莉雅并无退缩之意。 　　这时，时间神殿的异常波动让斯卡哈猛然回头。 　　“……关闭了大门吗。”斯卡哈说，“除非我们与盖提亚任意一方死绝，否则这道结界都不会消失。” 　　“不错的『束缚』，看样子变成那种烂肉组成的大山，并没有失去智慧。”摩根淡淡称赞了一句。 　　盖提亚以不死不休为绝对条件，构建结界，隔绝了援兵进入的可能。 　　魔神柱悉数聚集在王座，为了支援迦勒底而降临的从者们必然会驰援。 　　“等一下，那样的话天溪他也——” 　　阿尔托莉雅看向汐见的位置。 　　“没时间犹豫了，我们死掉的话，爱徒也不可能独活。”斯卡哈举重若轻般调侃一句，忽然加重语气，“要来了！” 　　盖提亚发动了进攻。 　　他的上半身诡异如泰坦巨人，下半身却是无数魔神柱构成身体盘踞在地上。 　　多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眼睛，渐次亮起。 　　每一次闪烁都意味着一道纯粹的魔力攻击发射出来。 　　三人不约而同地散开，踩着因为异常魔力波动，而悬浮起来的巨石，穿梭在战场上，躲避盖提亚的攻击。 　　摩根趁着斯卡哈和阿尔托莉雅发起反击，吸引注更多意力时，向后退入水镜之中，一眨眼来到了盖提亚的背后。 　　她冷漠抬手，魔力刚刚汇聚，巨人上半身背后也猛地睁开无数眼睛，死死地盯着摩根，发起了攻击。 　　“果然背后也有眼睛。”摩根瞪着盖提亚，神色已然浮现出愠怒。 　　触手骤然向天空攀升，化作密不透风的圆筒，包围了摩根的位置。 　　当上方的出口也闭合后，触手开始收缩空间挤压目标，却忽然爆裂开来。 　　沛莫能御的魔力化作青色的烈焰，向四周扩散，所过之处，不管是触手还是那魔神柱构成的躯体，尽皆被焚毁，化作灰烬。 　　冬之女王的心中，那熄灭的火焰。 　　此刻，化为实质攻杀她的敌人。 　　摩根的手指轻轻勾动，火焰骤然转身，化为了无数猛兽落下，扑倒盖提亚的身上。 　　有的被眼睛发射的光束贯穿，有的则破坏了试图反击的眼睛。 　　“这样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真的好吗？”摩根冷笑着问。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盖提亚耳中。 　　他并未专注反击背后的摩根，也时刻提防着阿尔托莉雅限定解放圣枪，展开不间断的轰击。 　　斯卡哈。 　　那个影之国的女王，去了什么地方？ 　　交战的中途，斯卡哈的身影便消失了。 　　所有的眼睛都寻找着时间神殿的每个角落，却找不到任何踪影。 　　直到地下传来锐利冷寒冷的魔力。 　　将所罗门的身体扩张为宇宙后，这个时间神殿中央的王座所在之处，实际上宛如一块飞行浮空的岛屿。 　　所以斯卡哈做了一个尝试，利用间隙来到正下方，然后用冈格尼尔发动攻击。 　　冈格尼尔的光芒贯穿了大地，险些洞穿盖提亚的头部。 　　“不愧是大神奥丁的必中之枪，竟然能够无视环境的制约。” 　　望着被这一击打得巨大身躯东倒西歪的盖提亚，斯卡哈落在某块岩石上感慨。 　　难怪爱徒会缔结跟她转借神之枪契约。 　　为的就是如果自己无法战斗时，好让斯卡哈进一步增加可用的底牌。 第十四章 时间神殿的毁灭 　　只是破坏了态势平衡，并不足以击败盖提亚。 　　斯卡哈将两支朱枪召唤出来，漂浮在身边后，骤然分散成十八枝枪，每一支枪都凭依着一个原初卢恩。 　　“停下便是，魔神王！『止步神杀之棘』！” 　　十八个卢恩构建的禁锢术式，以诅咒之朱枪为发动媒介，落在了盖提亚的身躯之上。 　　汹涌而出的力量无情地束缚着他的行动，盖提亚发出模糊而愤怒的声音。 　　“唔哦哦哦哦哦哦————！！！” 　　这一击无疑激怒了盖提亚。 　　集合了七十二柱魔神，却连原初卢恩的禁锢都无法反抗。 　　即便是被斯卡哈被抓住了破绽之后，才实现的结果。 　　对盖提亚而言，失败的过程并无所谓。 　　率先挣脱束缚的巨大手臂，向着斯卡哈挥了过来，裹挟着不可阻挡的磅礴气势。 　　“太慢了！” 　　庞大的身躯拖慢了盖提亚的速度，尽管对大部分的从者而言，已经是相当难以躲开的程度。 　　斯卡哈一个翻身落在那条还未停下的手臂上，无情地踩过活动的眼睛，向着头部冲锋。 　　“可恶！” 　　盖提亚抬起另一只手，手臂上的眼睛向斯卡哈发射魔术攻击。 　　爆炸此起彼伏。 　　摩根与阿尔托莉雅并没有因此停下，她们绕着盖提亚游移，尽可能地瞄准要害发动攻击。 　　每一击都卓有成效，但每一击都无法彻底停下盖提亚的行动。 　　瞬间，察觉到即便承受攻击，她们也无法杀死自己的盖提亚，在挣脱了斯卡哈设下的所有束缚之后，双手抱拳，向着正前方重重地砸了下去。 　　不亚于彗星撞地球的攻击，引发的爆炸让时间神殿再一次震颤。 　　原本已经破碎零落的大地变得更加零碎，只剩下盖提亚盘踞的王座一带还维持着相对完整的浮空岛形态。 　　“不好！魔神王打算拉着我们同归于尽！”阿尔托莉雅提醒另外两人。 　　如果将自己连同时间神殿一同摧毁，他们作为魔术式也能够复活，届时从头构建神殿的内部。 　　但是眼前伓的敌人将在这次毁灭中消失。 　　所以盖提亚要摧毁这片神殿，就像他摧毁星球一样，在毁灭之后重生。 　　下一次，要构建出绝对无法进出的神殿，让任何碍事者都无法抵达。 　　“但是再生的速度也变慢了。”摩根指向被斯卡哈破坏的肩部，“看样子这种破坏方式，需要放弃再生的魔力，将力量集中起来。” 　　“姑且一问，打算怎么办？”斯卡哈问。 　　摩根握紧魔枪：“还用问？当然是趁现在使用宝具，把这团烂肉挖开，找到里面的核心。” 　　“如果我和你同时释放宝具的话，放弃再生的魔神王，应该会来不及复原，露出聚集七十二魔神合体的自身。”阿尔托莉雅准确地判断。 　　然后三人就又颠簸了一下，险些从漂浮的岩石上跌落。 　　冲击波每隔数秒便会到来一次。 　　接着，忽然汹涌上涨的魔力，让摩根和阿尔托莉雅都吃了一惊。 　　靠在某块岩石上，无力动弹的汐见，在芙芙的帮助下，将剩余两道令咒的魔力，交给了她们。 　　他一直关注着战场，并准确判断出了战场的走向。 　　不需要再进一步商量。 　　阿尔托莉雅与摩根并排而立。 　　“十三拘束解放！天空的彼方，奔赴大地，其为立于世界尽头的光之楔！”骑士王高举圣枪。 　　“这是不断见证的毁灭之梦。没有回报，没有救赎。即便身在止境，鸟儿也会歌唱明日吧。请给予指引——”摩根的手贴在心口。 　　两股魔力翻涌高涨，彼此理念本不相容的两种宝具，在此刻为了同一个目标而迸发。 　　光芒将昏暗的神殿点亮得如同白昼，魔力奔流令地面产生剧烈的摇晃，这片漂浮在虚数空间的岛屿的边缘，进一步剥落。 　　“『闪耀于终焉之枪』！” 　　“『业已无法抵达的理想乡！』” 　　斯卡哈握紧冈格尼尔，静静地观察着动向。 　　察觉到这一点的盖提亚牵引光带的力量，向着两道宝具发起反击。 　　聚集为一之后的意志，却带来了不可避免的弱点。 　　所有判断都系于一身。 　　尚未完成汇聚，光带的力量便被两道宝具压垮，盖提亚那巨人般的半身，宛如请求赎罪般被向前伏下去。 　　当然，是因为重压而被迫变成了这种姿态。 　　魔神柱汇聚而成的身体，一点点地崩毁、开裂，裂隙蔓延深入。 　　当宝具的力量耗尽，作为核心的盖提亚暴露了出来。 　　“休想——！” 　　盖提亚睁开眼睛，调动魔力展开恢复。 　　“此为献给吾之爱徒的最终一击。不知爱的兽，与星辰一同坠落吧！『大神宣言·死翔之枪』！” 　　朱枪命中盖提亚的身体后，瞬间将其连同周围的空间一同固定。 　　比此前用来禁锢行动的十八原初卢恩更加凶狠。 　　但这只是前缀。 　　斯卡哈仅传授给一人的绝技。 　　此刻，她以爱徒所持有的神之枪和自己的朱枪，将其编织为全新的宝具。 　　冈格尼尔化作流星，穿透了盖提亚的灵核所在。 　　宛如第一枚多米诺骨牌倒下那般，汇聚在盖提亚周围，与他化作巨大身躯的魔神柱开始崩塌、消灭、逃散…… 　　只留下盖提亚向后落下，倒在了早已粉碎的王座上。 　　神殿中央以及各个据点的生命反应开始消失，魔神王的盖提亚败局已定。 　　略感疲惫的斯卡哈握住摩根的手，被对方从地上拉起身。 　　阿尔托莉雅已经去将汐见抱起来。 　　他用完了最后一丝力气，彻底昏迷了过去，芙芙跟在阿尔托莉雅脚边，发出貌似宽慰的声音，像是在告诉她们别担心，汐见还活着。 　　“确认BeastⅠ的灵基正在消灭，时间神殿正在崩溃，迦勒底即将开始脱离这个坐标的准备，请尽快返回与大家汇合，汇合后这边立刻启动返回的灵子转移！” 　　罗玛尼发来了通信。 　　斯卡哈从地上捡起来芙芙，与摩根和阿尔托莉雅互相看了一眼。 　　“该走了。” 　　在四人离去的同时，时间神殿正向着虚空坍塌。 第十五章 失去的东西，得到的东西。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汐见看到了正悬在上方的摩根那张脸。 　　老实说，他还是头一次看到摩根的表情这么吓人，差点让他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 　　当然……前提是还能动的话。 　　意识逐渐恢复清明，但汐见也发现了问题。 　　整个身体都仿佛不属于自己一般，无法动弹，连转头都没办法做到。 　　“……总算醒了啊。” 　　摩根的表情看上去似曾相识。 　　然后汐见想起来，在乌鲁克的时伆候，他曾经昏迷了十天，那一次摩根的表情也差不多。 　　“姑且让我问一句，我这次睡了多久？”汐见试着问。 　　“一个月。”摩根的脸向后退去。 　　她坐在汐见的床边，侧身伸手抚摸他的脸。 　　“你不会一直那么盯着我吧？很辛苦哦。”汐见轻声说。 　　摩根垂下眼帘，兀自笑笑：“只是刚才觉得吾夫有醒来的征兆，不想错过细节，就凑近了看。看来我的直觉没有错。” 　　“嗯……不过，我感觉完全没法行动，是你用了什么魔术吗？”汐见问。 　　“如果我能有束缚你的魔术，早就用了，岂会等到现在。”摩根的手指，在汐见的嘴唇上抚摸，“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这样，吾夫心里应该清楚。” 　　神罚。 　　毫无节制地将神赐之物挥霍殆尽，承受的神罚也没让汐见灰飞烟灭，只是沦落到现在的地步，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 　　“还活着就好。”汐见笑笑。 　　这时，摩根的手从枕头下面伸进来，托着他的脖子和后腰，将汐见扶起来后，一手抱着他，一手将床上的枕头调整了一下位置后，让他自然地靠坐在床头。 　　“不过也变得无比弱小，没有人保护，随便一个小孩子就能要了你的命。”摩根既无奈，又理解。 　　时间神殿的战斗，那是除了原本的解法之外，唯一能够在不牺牲任何人的前提下，能够打败BeastⅠ——魔神王盖提亚——的办法。 　　当然，若非汐见这样拥有生命权能的特殊存在，在使用第一枚戒指的时候，就会因为无法承受神罚而丧命。 　　“是啊。”汐见轻声应和。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几乎报废。 　　魔术回路无法使用，身体无法行动。 　　唯一能动的只有这张嘴，但也连很大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某种意义上来说，虽然取得了这场关于人理烧却危机的胜利，却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现在我这副弱小丑陋的模样，作为你的丈夫而言，已经不合格了吧。”汐见自我调侃。 　　摩根凑到他的面前，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我对弱小、丑陋的存在没有意见，更何况是我的丈夫，这样反倒会让我兴奋。” 　　“呃……” 　　不等汐见回答，他就被摩根以强硬的方式吻住了嘴唇。 　　颇具侵略性的吻，仿佛汐见只是她在她掌中任意拿捏的玩具。 　　但是藏在这番明显存在戏弄意味的吻背后的，却是快要按捺不住的心情。 　　他很想抱住她，宽慰她这一个月以来承受的忧虑，可惜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好一番纠缠过后，摩根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他。 　　“……至少先让我漱个口啊。”汐见说。 　　“吾夫难道感觉不到吗？你今早的洗漱是我负责的。”摩根整理他的衣襟，指尖在锁骨附近漫不经心地抚摸，“这点程度的问题不用在意。” 　　“你……照顾我？”汐见有点诧异。 　　毕竟迄今为止，他几乎都没有出现需要她照顾的状况。 　　摩根确实照顾过小孩子，但那跟照顾一个昏迷不醒的成年人，有着很大的差别。 　　“别这么吃惊，我在成为女王之前，也曾作为一名普通的妖精，旅行过千年以上的时光，自理能力不在话下。”摩根看上去颇为自得，“照顾你更是得心应手。” 　　“也对，毕竟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了。”汐见恍然。 　　他觉得自己有时候会下意识地忽略一些问题，比如摩根并没有那么娇贵，连一个人都没办法照顾好。 　　“不过迦勒底内的气温不怎么高，你又始终昏迷，洗澡也不过一周一次。”摩根捏着下巴，“我才服侍过一次，有些不尽兴。” 　　“真是的，‘服侍’是什么话。”汐见很想用力吐槽摩根的措辞，“而且我昏迷不醒的，请问我是怎么洗澡的，是用沾水的毛巾擦身体——” 　　“姑且是放进浴缸里。”摩根说。 　　“真不怕我被淹死啊喂……”汐见开始慌了。 　　摩根笑眯眯地说：“安心，我也一起泡在浴缸里，所以不用担心沉下去。” 　　“……总感觉你好像乐在其中。”汐见直犯嘀咕。 　　“确实很快乐，从没见过你能如此任人摆布。”摩根捧起他的手，让两人十指紧扣，“就像一个精致的人偶一样。” 　　“别说了，我开始害怕了。”汐见语气配合着发抖。 　　“如何，能感觉到吗？”摩根问。 　　她指的是掌心相贴的温度。 　　“没有感觉。”汐见歉意地回答。 　　“意料之中的结果。”摩根并不急躁，她缓缓通过双手的接触，让魔力进入汐见的魔术回路。 　　汐见发现这种感觉很奇妙，既好像看得见摩根的魔力游走在他的身体里，却又无法获得除此以外的知觉。 　　“如何？”他问。 　　“从时间神殿返回时，你身体的一切机能都处于类似损毁的状态。但是现在，不光身体恢复了正常，连熔断的魔术回路也初步复原了。”摩根的表情看上去既像笑又像哭，“真是惊人的生命力。” 　　“可我什么都做不了，连现在抱着你让你安心都做不到。”汐见说。 　　摩根将他搂在怀里，手掌在后背抚摸：“那就换我来抱着你，吾夫。” 　　这时，房间的自动门忽然开启。 　　“……天溪，你醒了？”阿尔托莉雅险些失手掉落捧在手里的他的衣物。 　　“老师醒了？” 　　跟在后面的奥尔加玛丽忙挤进来。 　　接着就是格蕾、立香和玛修也陆续冒头，她们是一起过来看望汐见。 　　只不过汐见恰好听见摩根一声不那么愉快的咋舌，小得只有他能听到。 　　……还、还是别吐槽了吧。 第十六章 对错 　　不悦归不悦，汐见天溪醒来放在整个迦勒底都是大事一件。 　　卡莲作为医疗部门的一员，带着作为医疗部门负责人的罗玛尼·阿其曼过来给汐见做了完整的检查。 　　他的房间在检查期间不断有人进进出出，迦勒底的人听说汐见醒了，几乎都过来看了一眼。 　　最后还是奥尔加玛丽动用所长权力，才把他们全都赶回了工作岗位上去。 　　“哈哈哈……人望这东西还真是不可捉摸，换做我生病了，就算躺上半年也只会被所长问还想不想干这份工作了。” 　　等到房间里再度安静下去，只剩下罗玛尼一个人坐在床前的椅子上。 　　卡莲已经回去整理汐见的医疗报告，她不想把爸爸的事情交给别人处理。 　　“玛丽也没那么无情。”汐见笑了笑，“顶多直接换个人顶岗，让你安心养病……比如卡莲就很合适。” 　　“……那我看来不能松懈了。”罗玛尼一副不想丢工作的表情。 　　两人一起发出哄笑。 　　笑了一阵，罗玛尼才整肃表情，向汐见认真地致谢：“时间神殿的消灭已经确认，BeastⅠ……盖提亚也在那之前消失了。与外部的联络也在逐渐恢复，南极的天空也终于放晴了，可以确定人理烧却的危机，在你的带领下，我们总算解决了。” 　　“只是这样就好了。”汐见摇摇头。 　　随着整个人的苏醒，他现在渐渐能够活动脑袋，但也只是如此。 　　“……你说得是啊。”罗玛尼的表情不算太好看，“『启示』是灵魂的能力，所罗门作为王这一统治机器诞生时的东西。只是占据了亡骸却同样能够做到聆听天启……” 　　“看样子你的主相当看重盖提亚。” 　　“不好说。现在我也无从知晓这一切究竟是为何……”罗玛尼揉着额头，“如果说盖提亚执行人理烧却，同时也符合了主的旨意，那么——” 　　“我们的行为是否存在正当性？”汐见挑眉，“还真是信仰深厚啊。” 　　“不，我不会怀疑我们这一连串行为的正当性。”罗玛尼的眼神笃定，“只是如此一来，如果说盖提亚是因为所罗门的不作为，以及对人类失望才策划了这场历时三千年的人理烧却，那么……主又是为了什么准许盖提亚的行为呢？” 　　“谁知道呢，没准是打算从头创造一颗只属于祂的星球。”汐见不在意地笑笑，“毕竟星球从诞生之日到现在，前后出现过无数的神明。” 　　“会这么简单吗？”罗玛尼挠着脸颊。 　　他知道汐见在讽刺YHWH，却也清楚这不完全是玩笑话，至少汐见是真这么认为。 　　“怎么不会？那家伙可是要求亚拉伯罕献祭自己的儿子以撒来着？既然是全知全能的神，为什么还会怀疑信徒的忠诚？”汐见问。 　　“这个质问还真是要命。”罗玛尼也一时间无法辩驳，“你还是去找圣堂教会的人讨论吧，我作为罗玛尼·阿其曼，并不是信徒。” 　　“但是直到你作为人类的生命终结为止，都没办法做回所罗门了。”汐见说，“十戒因我而悉数消灭，抱歉了。” 　　罗玛尼连连摆手：“没关系，那东西本来就送给你了。虽然当时赠予你的时候我还有些犹豫，现在我知道我赌对了……” 　　“即便我很有可能是『主之敌』，是类似撒旦、路西法一类的存在，也没关系吗？”汐见发出一阵笑声。 　　“可你是『人类的伙伴』。”罗玛尼认真地说，“你为了拯救人类史，已经拼上自身的一切。” 　　“我没你说的那么高尚。”汐见轻声否认。 　　罗玛尼只当他是在谦虚，并没有继续说什么：“总之，迦勒底的工作到现在已经告一段落，你安心修养。我还从没见过承受了足以毁灭所罗门十次的神罚，还能活下来的人类。” 　　“我是提亚马特之子嘛。”汐见故作炫耀。 　　“是是……”罗玛尼很无语，“总之按照我的看法，你要想恢复作为魔术师战斗的状态，保守估计也要一年。不过所长很乐意你在这里休养，就别担心生计了。” 　　“嗯。”汐见心知肚明，“替我跟所长说声谢谢。” 　　“你还是等她下次来看你的时候，亲自道谢好了。”罗玛尼轻松地调侃，“而且你昏迷的这一个月，所长也有过来照顾你。真亏她那样贵族出身的魔术师，能做得来照顾人的杂事。” 　　“……等一下，你好像说了很不得了的事。”汐见眼角抽搐，“照顾我的人不是只有三个人？” 　　伖　摩根、师父和阿尔托莉雅。 　　他本来是这么以为的。 　　“想也不可能吧，哦对，卡莲还管这叫床前尽孝。”罗玛尼笑个不停，“不过你放心，毕竟也没什么事要做，就是守着你，帮忙盯一下输液的事而已。” 　　“已经很不妙了，麻烦赶快修改这种不合理的安排。”汐见闭上眼睛，一脸心如死灰的表情，“有她们三个人照顾，已经很足够了。” 　　“也是啊……” 　　罗玛尼也觉得还是要尊重一下当事人的意见比较好。 　　“总之，怎么说呢，明明是我的失职，却让你们为我善后。” 　　最后，罗玛尼回到正题上，再度向汐见致谢。 　　“所罗门已是过去的王，他已经做完了该做的事，人类的世界自然要让当下的人来拯救。”汐见说。 　　“谢谢你能这么说。” 　　然后罗玛尼起身，向房间外面走去，正好遇上开门进来的斯卡哈。 　　来到门外的走廊下，罗玛尼瞥了眼合上的门。 　　又想起来时间神殿消灭时，他再度听到的天启。 　　『往迦勒底去，如我所要指示你的那样，把那男人献为燔祭。』 　　罗玛尼做梦都想不到主竟然要他杀死汐见。 　　“唉，还是每天摸摸鱼，看看魔法☆梅莉比较适合我，这种事还是另请高明吧。” 　　他自言自语着，打从心底拒绝了这件事。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是藤丸立香和玛修跑了过来。 　　“医生，樱前辈为了庆祝汐见先生苏醒，在食堂做水果蛋糕，去晚了就没了。” 　　立香原地蹦跶说完，就和玛修从他面前跑过去了。 　　“……等一下，带我一个！” 　　罗玛尼愣了一下，急忙追上她们的脚步。 第十七章 休养 　　身体无法动弹，比汐见预想之中还要苦闷。 　　即便身边始终有人相伴，事无巨细地照顾着他，也无法抵消这份困顿的感觉。 　　“心情不好的话……要不要休息一下？” 　　阿尔托莉雅察觉到汐见的情绪后，这样问他。 　　“不，不用了。”汐见意识到自己这份情绪无意间浮出表面，连忙否认，并轻轻摇头。 　　毕竟一向自由自在惯了，突然间无法动弹，很难突然习惯过来。 　　而且罗玛尼还说，按照检查分析的结果，到身体恢复行动能力，起码要一个月的时间。 　　“那……”阿尔托莉雅一时间陷入了困难。 　　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汐见，才能让他心情好起来。 　　“好啦，别想了。”汐见温声劝说，“我只是觉得动弹不得很无聊，就算每天每时每刻都有人陪着，也还是难免。” 　　阿尔托莉雅凑近了一点，认真地端详汐见：“真的……没关系吗？有什么我能做的事，请尽管吩咐。” 　　“吩咐……你跟我之间也没有从属关系。”汐见吐槽说。 　　“但我已经决定了要保护你。”阿尔托莉雅的表情相当认真，“你保护人类和世界，我保护你。” 　　“这样会不会太偏心了？”汐见若有所思。 　　阿尔托莉雅不由得一愣。 　　过去为了不列颠奉献一生的王；无法死去，又成为了想让人类留存后世，做出冷酷但正确决断的女神。 　　这样的她，现在只关心一个男人。 　　他说得很有道理，自己的行为的确算得上是偏心。 　　“……或许是偏心吧，不过我已经没办法正常死去了，稍微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不必再被责任和使命束缚，不正是你想看到的？” 　　然后，她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所以我再重复一次，有什么我能做的事，请尽管……开口。毕竟今天是我当班。” 　　这一次她稍微更正了一下措辞。 　　“嗯……真的要我开口吗？别后悔哦？” 　　汐见微微眯着眼睛，看向阿尔托莉雅胸口。 　　白色衬衣，配上深蓝色长裙和靴子，看上去既朴素又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的气质。 　　特别是领口的蓝丝带装饰，恰到好处，整体充满了调和。 　　当然，最引人瞩目的还是上衣因为胸前的丰满而被撑得紧绷，仿佛随时都会有扣子崩裂似的。 　　“……如果是那方面的话，我自然不会拒绝，可你现在……”阿尔托莉雅脸一红，但还是老实地接受了汐见的调戏。 　　这里只有彼此，说什么都不过分。 　　“稍微让我埋一会儿。”汐见诚恳地说。 　　“我明白了。” 　　然后阿尔托莉雅毫不拖泥带水地将汐见抱在怀里，让他的脸贴在胸口。 　　“外面天气如何了？”汐见闻着她身上的香气，这样问。 　　“已经维持一段时间的晴天了。”阿尔托莉雅说，“而且现在刚刚迎来2017年，迦勒底外的南极大陆，还处在极昼。” 　　“这样啊……”汐见微微应声，“让我起来吧。” 　　阿尔托莉雅扶着他的肩膀，从怀里离开：“已经足够了？” 　　“除了很安心很舒服很香，也没有别的感觉了，挺要命的。”汐见咧了咧嘴，“而且把你的衣服蹭脏了也不好。” 　　“请安心，衣服是从所长那里借来的新衣服，她还准备了同样的备用。”阿尔托莉雅自信地笑着。 　　汐见因此表情有点微妙：“难怪看着尺寸不太对……建议下次你问问仈樱，也许她那边会更合适。” 　　她点点头表示接受。 　　“我想出去走走。” 　　然后汐见这样说。 　　姑且医疗部门有针对极端情况准备的轮椅，只要有人陪同，汐见想外出换换气也不是问题。 　　于是阿尔托莉雅便帮汐见换了衣服后，将他抱起来往门边的轮椅走去。 　　“清醒地时候被这样抱，感觉怪怪的。” 　　“或许你不记得了，在卡美洛时，你因为我安排的战斗试炼昏迷后，我也这样做过。”阿尔托莉雅将他放下后，帮忙调整坐姿，“只是比起那时，自己的心境大为不同。” 　　她推着轮椅上的汐见离开房间，沿着迦勒底的走廊缓缓移动。 　　“塔顶的战斗，那是最后的机会。如果那样也没办法挽回你的人心，我可能真的会杀死你。”汐见轻声说。 　　“幸好没有走到那一步。”阿尔托莉雅的声音，像是渗透安静走廊一般回响，“不然也无法体会到与你心意相通的美好。” 　　“那就好。” 　　走廊宽阔的落地窗外，是南极明媚的阳光，以及澄澈如洗的蔚蓝天空。 　　只是稍微在廊下这样眺望，汐见就忽然觉得没那么憋闷了。 　　不等汐见开口，阿尔托莉雅就仿佛知道该去哪里一样，推着汐见的轮椅，往通往外部的大门而去。 　　迦勒底大门一般不会开启，特别是南极常年风雪不断，加上人理烧却的危机，更是始终处在封闭状态。 　　现在危机终于解决的，天气也难得放晴。 　　当厚重的门缓缓敞开后，寒冷的南极高原空气扑面而来，汐见也不免觉得有些久违了。 　　阿尔托莉雅将披风盖在汐见身上御寒，推着他沿斜坡走下去。 　　“如何，会不会太冷？” 　　阿尔托莉雅明显感觉到室内外的温差之大，对她来说无妨，但对现在的汐见，却有些不太安稳。 　　“稍微待一会儿没关系的。”汐见说，“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天空了，不是通过灵子转移，而是亲身去感受。” 　　“这是你们一路辛苦战斗至今，最终赢下来的东西。” 　　“也包括你。”汐见说，“时间神殿最后一战，你的力量不可或缺。” 　　“谢谢。”阿尔托莉雅应声。 　　汐见忽然想到一件事：“虽然这个问题有点多余……等迦勒底的后续工作安顿完，我身体也恢复之后，要跟我一起走吗？” 　　虽然作为某种意义上的『亡者』，她不该继续驻留这个时代的世界，但如果什么都不做，只是待在某个人身边，倒不算问题。 　　“当然。” 　　阿尔托莉雅欣然接受他的邀请。 第十八章 恢复知觉的原因 　　“喔，一个人待着啊。” 　　斯卡哈到房间来的时候，汐见正在用迦勒底的悬挂电视，看关于南极的纪录片。 　　先前罗玛尼例行过来给他检查了一下状况后，帮他开了电视，就离开了。 　　“所以师父有必要过来就先换衣服吗？”汐见收回视线，看着在那里悉悉索索脱衣服的斯卡哈。 　　进入迦勒底之后，他因为跟摩根众所周知的夫妻关系，被分配了较大的房间。 　　但是随着师父和阿尔托莉雅相继到来。 　　这个本来容量充分的柜子，也渐渐被三人的常服填满，连带着汐见的衣服都被挤到了角落。 　　——其实迦勒底也有多出来的房间给了她们，不过她们基本上不使用。 　　“没什么，休息就要有休息的样子。”斯卡哈说着，将套在身上的露肩毛衣下摆拉下来，随手整理了一下领口部分，“况且爱徒也喜欢看不是吗？” 　　米白色的毛衣领口宽松，恰到好处地开在了肩膀附近。 　　比毛衣颜色更白的是斯卡哈的白皙香肩。 　　双腿裹着中等织度的丝袜，与衣服的颜色形成了绝妙的反差。 　　“喜欢归喜欢，可是师父穿得这么诱人，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汐见一脸可惜，“整个人就像寓言故事里，那只吃不到葡萄的狐狸一样。” 　　斯卡哈拢起头发后向两侧拨开，紫红长发柔顺地垂下。 　　她走到汐见的床边，笑吟吟地看着他：“那么……爱徒想尝尝师父的葡萄吗？” 　　“……师父。”汐见吞了吞唾沫，“你不会是过来逗我玩解闷的吧？” 　　“如果爱徒真的想要，师父很愿意让你开心。”斯卡哈一手摸着他的脸，一手用手指勾着领口，轻轻向下拉，向他展示更多的风光，“就像一直以来那样。” 　　“是不是阿尔托莉雅说了什么？”汐见狐疑地问。 　　“真是敏锐。骑士王说爱徒因为无法行动，容易觉得心情烦闷。”斯卡哈又说，“所以像这样哄你开心，调节情绪也很重要。” 　　汐见努了努嘴：“可是看得见摸不着，只会让情绪更加沮丧吧。” 　　“来这一手啊。”斯卡哈若有所思，“不过师父也有师父的妙计。” 　　她捧着汐见的手，沿着领口与身体的缝隙钻进去，贴在了她的心口。 　　“就算师父这么主动，我也什么都感觉不到。”汐见哭笑不得，“毕竟手目前还是完全没有知觉，魔术回路也处于沉睡状态。” 　　斯卡哈旋即发出一声叹息：“真是的……” 　　“不过师父这样对我，我很开心，真的。”汐见诚实地回答，“所以能多维持这个状态一会儿吗？” 　　“自然可以。”斯卡哈轻笑着点头。 　　汐见看着自己的手，明明就在那里，却连师父的柔软都分毫感受不到，索性不再去想，转而说起来别的： 　　“迦勒底目前状态怎么样了？” 　　因为雷夫·莱诺尔制造的管制室爆炸，导致了有200余名员工丧生。 　　除此之外，46名御主也依旧处于冷冻状态。 　　目前尽管跟外界取得了联系，但对于该怎么跟魔术协会交涉，解释整件事，奥尔加玛丽有些拿不定主意 　　毕竟包括A组御主在内，有不少御主都是时钟塔宝贵的人才。 　　如此重大的损失，针对迦勒底今后的处置，就算魔术协会召开『冠位决议』都不奇怪。 　　毕竟涉事的迦勒底所长，是贵族派的天体科君主。 　　除此之外，这之中还牵扯到大部分出身普通的御主，还有藤丸立香这样虽然没有魔术师背景，却仍旧参与了人理修复工作的普通人。 　　汐见推测，圣堂教会也许会参与到对迦勒底的处置中来。 　　毕竟迦勒底名义上是以联合国名义设立的机构，对外宣称的职能则是天文观测站。 　　“虽然很忙，但总体还算井然有序，而且从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外界也并不轻松。”斯卡哈说，“人理烧却事件虽然得已解决，但却留下了一个很严重的现实问题。” 　　“……现实世界的时间过去了一年有余。”汐见抿了抿嘴唇，“然而处在人理烧却状态的全世界，都像是忽然跳过了这段时间。” 　　“总而言之，在你恢复日常行动能力之前，奥尔加玛丽打算先拖延跟魔术协会汇报的时间。”斯卡哈继续说。 　　“真是不轻松。”汐见心知肚明。 　　在魔术协会的君主之间相当吃得开的他，是奥尔加玛丽面对现实问题最大的倚仗。 　　他也并不打算束手旁观。 　　“嗯？”斯卡哈忽然发出一声微妙的轻哼，带着些许疑惑。 　　汐见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师父。 　　他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什么柔软的存在。 　　汐见愣住了。 　　他下意识想握住掌中之物，斯卡哈的身体随之出现轻微的颤抖。 　　“真的啊……” 　　出人意料的，手臂忽然恢复了知觉。 　　尽管移动起来吃劲，却也能够做出小幅度的活动。 　　斯卡哈捉住他的手抽了出来，放在面前。 　　手指如汐见所想般弯曲、舒展。 　　他看向左手，并下意识活动，那只手也有相同的反应。 　　“嚯嚯……还真是出人意料……”斯卡哈颇为惊喜，笑意渐深，“果然原始冲动是最有效的『药物』。仛” 　　“别说了，怪不好意思的。” 　　嘴上扭捏着回避，手臂却勉力抬起来，抱住了斯卡哈的后背。 　　“都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啊。”斯卡哈回头瞧了眼。 　　“已经是极限了。”汐见觉得很累。 　　复健果然是件很辛苦的事。 　　但能够抱住爱的人，感受更多的温度，他几乎心花怒放。 　　“那稍微再加把劲。” 　　斯卡哈踢掉脚上的鞋子，无声且迅速地钻进被窝，趴在汐见的身上，几乎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了上来。 　　这个姿势的好处，就是他能够更好地抱住师父。 　　“没办法再抱紧了，师父。”汐见摇头道歉。 　　“慢慢来，今天就到这里。” 　　斯卡哈拉了拉被子，把两人大半部分身体重新盖住。 　　然后捧着他的脸亲了上去。 第十九章 尽力复健的必要性 　　“才刚刚恢复知觉，就开始进行复健……会不会太拼命了。” 　　健身房内，斯卡哈皱着眉头看着汐见扶着行走训练用的双杠，吃力地挪动还不怎么听使唤的双腿，不忍地询问。 　　本来按照罗玛尼的谨慎预计，最少也要再等一个月，才能恢复基本行动能力的汐见，在苏醒后不到一周就恢复了活动能力。 　　至于为何能恢复，详情只有汐见这边自己知道。 　　就连罗玛尼都单纯以为是汐见的身体素质早已超出常识才会如此。 　　“真不像师父会说的话啊。”汐见停下脚步，稍微活动了一下抓着平衡杠的双手，“明明在影之国，就算被训练得快吐血了，师父也不伛会轻易宣布休息时间到。”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你的身体状态，甚至比刚刚抵达影之国时还要糟糕。”斯卡哈态度鲜明，“即便是弟子，我也不会强迫对方在根本无法行动的前提下，做超出能力范围的事。” 　　“可是……我不得不这么做。”汐见重新迈开脚步，并从嘴里挤出话语，“魔术协会已经盯上了迦勒底，能够保护这里的只有我，必须尽快恢复过来。” 　　阿尔托莉雅这时候开口：“迦勒底不是只有你在，如果魔术协会要对这里做什么，我们也一样可以——” 　　“你真的有想清楚自己的立场吗，阿尔托莉雅？”摩根冷冷地提醒。 　　“……我……”阿尔托莉雅一时语塞。 　　摩根拿起毛巾，帮汐见擦汗：“跟身为从者的我不一样，你和斯卡哈都是违反了世界的既定规则，在这个时代活动的……活着的英灵。” 　　身为从者的摩根，还可以用伪造迦勒底的英灵召唤记录，将她伪装成迦勒底召唤的协助从者。 　　毕竟参加第四次圣杯战争，也认识摩根的人，也都差不多死了。 　　目前还活着的知情者，要么是卫宫切嗣家这样早就尽力远离魔术师世界；要么是远坂时臣这样受恩于汐见的；再就是埃尔梅罗二世那样的朋友。 　　所以摩根的身份并不需要担心。 　　当然，也可以将阿尔托莉雅和斯卡哈伪装起来，当成迦勒底的英灵召唤第五号、第六号之类的身份。 　　只是一旦她们出手对抗魔术协会，就意味着整个局势的进一步升级。 　　到那时，没准会变成不得不与魔术协会为敌，造成足以引发人理定础动摇的全新战争，甚至还可能引来圣堂教会。 　　就算要开战……汐见觉得至少也得先准备充分再打。 　　“别这么严肃，不然外面还没干涉进来，我们自己先崩盘了。” 　　汐见终于走不动了。 　　摩根和斯卡哈搀着他坐到了一旁的长椅上休息。 　　他看着微微颤抖的手指：“现在罗玛尼在协助玛丽应付魔术协会，阿尼姆斯菲亚毕竟是时钟塔的君主之一，不是什么宵小都能碰瓷的。” 　　况且莱妮丝和奥尔加玛丽的私交不错，并在此之上建立了两派的盟友关系。 　　在人理烧却期间的特殊情况下，绕开了本该经过魔术协会和联合国，迦勒底单独进行了超过十次的灵子转移。 　　七个特异点，一个终局特异点，以及个别微小特异点。 　　尽管拯救了世界，却也违反了大量的规定。 　　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的冲突，是时钟塔乃至魔术协会内部争论的焦点。 　　作为在时钟塔少数拥有相当重要话语权的魔术师，汐见认为自己有义务为此出力。 　　然而魔术师的世界是实力的世界。 　　如果他作为魔术师，因为人理修复的战斗消耗，导致目前衰弱至极的事实暴露在外，势必会让本就蠢蠢欲动的各方不再顾忌。 　　至少在魔术协会派来迦勒底的特使到达之前，要恢复到能够虚张声势的地步。 　　“协会那边我已经联络过，君主·巴留埃雷塔和君主·特兰贝里奥目前的态度比较暧昧，但愿意参考我的报告，帮忙应对各方的压力。”他继续说。 　　恢复初步的行动能力之后，汐见立刻在摩根她们的帮助下，从迦勒底向时钟塔的君主进行联络。 　　“到现在为止，十三科中，算上掌管迦勒底的天体科在内，已经有超过三分之一的君主，跨越了民主派和贵族派的藩篱，站在迦勒底这边。”汐见向三人做出说明。 　　“真是不可貌相，我还以为爱徒的脑子里，除了色欲就只剩下战斗了。”斯卡哈听得出来形势严峻，却也没到无能为力的地步。 　　汐见被戳得很没辙，却也没力气再躲开。 　　“师父……”他叹了口气，然后说，“但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魔术协会派来的特使。” 　　从时间神殿回归，自己昏迷了足有一个月，这期间很多事都进展得差不多。 　　魔术协会派人过来调取数据拖到了二月，汐见觉得已经算拖延的极限了。 　　越是捂着不让魔术协会接触，越会加重迦勒底的嫌疑，进而让支持迦勒底和阿尼姆斯菲亚的君主都无法继续保持立场。 　　“关于这点的话……”阿尔托莉雅皱着眉头，“听管制室那边的人说，魔术协会的人大概今天就会抵达迦勒底。” 　　汐见一愣：“什么？这么快吗？” 　　但他又迅速冷静下来。 　　“只是特使的话，应该是由数名魔术师组成的调查团，做一些简单的考察。”汐见分析，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有必要对我进行一些伪装了。” 　　“吾夫的意思是——”摩根露出微笑。 　　汐见看着摩根：“你用魔术操纵和支撑我的行动，如此一来，应该可以骗得过时钟塔的 　　现代魔术师——” 　　这时，健身房的门忽然敞开，罗玛尼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 　　“汐、汐见！” 　　“情况我已经大概知道了，是时钟塔的特使对吧？等我收拾一下就去接待。”汐见对摩 　　根打了个颜色。 　　罗玛尼的表情却很尴尬：“不，我是说……特使团的领头……” 　　“嗯？”汐见忽然涌现出一种全新的不安。 　　“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从罗玛尼身后走进门的橙发女性，一手拿着褐色外套，一手推了推脸上的无框眼镜。 　　汐见的心肺在另一种意义上骤停了。 第二十章 魔术协会的特使 　　其实当得知魔术协会打算向迦勒底派遣特使时，汐见心里就隐隐有种预感。 　　被派来的魔术师里面，一定会出现的那个人。 　　毕竟当初负责经手将君主·巴留埃雷塔的推荐信给汐见的人，正是她——苍崎橙子。 　　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橙子都有可能出现在这里。 　　“原来如此……身体竟然损毁到了这个地步，却还在不间断地复原。已经不是治疗魔术 　　能够企及的领域了。” 　　橙子拉着汐见的胳膊，手指沿着肌肉线条摩挲，透过魔力和魔眼观察着他体内的魔术回路，然后发出由衷的感慨： 　　“比起上次见面的时候，你似乎又变强了很多啊，天溪。不使用我送你的人偶，也是因为精度和质量，根本无法与你现在的身体相比么。” 　　“发生了很多事，说来话长了。”汐见咧了咧嘴。 　　“没关系，这次过来就是因为‘说来话长’。” 　　橙子放下汐见的手臂，重新戴上眼镜。 　　脸上的神情如春回大地，霎时间充满了温度与人情味。 　　 　　“不过在那之前，可以先让我身后这三位杀气腾腾的女性，收起她们的敌意吗？” 　　橙子坐在汐见旁边。 　　会面没有特地挑选地点，就选在了这间健身房内。 　　只不过从橙子进来后，摩根她们就用相当锐利的眼神审视着她。 　　并没有杀气，但却目不转睛。 　　特别是橙子旁若无人地检查汐见的身体时，这种微妙的的敌意更加明显，汐见感觉如坐针毡。 　　他用怨怼的目光望着躲在门口的罗玛尼，无言地质问对方为什么不早点通知，结果对方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然后用无声的口型说“先失陪了”，就迅速脱离了这片也许算是迦勒底最危险的场所。 　　橙子坐下来，摸了摸衣服的口袋，刚拿出香烟，一看到汐见的样子，又收了回去。 　　“想抽烟的话随意，我也不能算病号。” 汐见清了清嗓子，用眼神安抚摩根她们，并尽量立刻开启正题。“所以呢？为什么你会出现在魔术协会派来的特使团里面？” 　　不过橙子还是没有点烟，她随意地摇摇头，表示不打算抽烟，然后就很随和地坐在他旁边：“原因有好几个。首先，是我在意你这边的情况；其佟次，当初是伊诺莱老师推荐你进入迦勒底，我是传信人。所以我们都被视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至于第三，问题出在你身上。” 　　“我知道迦勒底进行灵子转移的活动，违反了诸多规定，也打算作为特异点修复的主要人员，为此负——” 　　“不，我是说你的凶名。”橙子打趣道，“时钟塔并不清楚你现在的状况，却又知道你站在支持迦勒底这边……所以基本上没有人愿意来。” 　　所以橙子才“勉为其难”地接受协会推给她的工作。 　　“呃……”汐见一时间哑口无言。 　　“就算是魔术师，也有怕死的时候。” 　　橙子无奈地耸肩，一副好笑的表情。 　　随后，摩根和斯卡哈也相继笑了出来，只有阿尔托莉雅还不太明白状况。 　　如果说杀死肯尼斯·埃尔梅罗还可以被当做偶然，那之后阿特拉姆·加里阿斯塔的死就基本上坐实了『贵族杀手』的凶名。 　　汐见天溪一般不跟魔术师战斗，一旦出手，就必然会带走一条高贵的魔术师性命。之类的传言早已坐实。 　　时钟塔的魔术师大多有着几百甚至上千年的底蕴，就算想趁着迦勒底的重大违规蚕食这里的权限，也要先让炮灰来探探路，而不是自己冒着送命的危险过来。 　　“所以就是说，时钟塔既眼馋迦勒底，又怕死，才让你带着特使团过来啊。”汐见心下了然，“所以你就来送死了？” 　　关于橙子和汐见之间的关系，时钟塔只知道那徒有其名的“师承”，并因此认为冠位人偶师足以对付她的徒弟。 　　如果两败俱伤一起死在南极，对时钟塔而言也不算损失。 　　“你会杀我吗？”橙子故意摘下眼镜问。 　　“我会杀想杀你的人。”汐见抿了抿嘴唇，“不过如你所见，我现在没有战斗能力，就算是埃尔梅罗二世都能在魔术战中打败我。” 　　橙子戴上眼镜，笑眯眯地说：“你放心，我会替你隐瞒这部分情况。跟随我过来的魔术师都是些『开位』之下的，也没胆子拜会你。” 　　“那最好不过了。” 　　老实说，汐见看到橙子的出现，得知她是魔术协会派来对迦勒底做前期考察的特使时，放心了不少。 　　“不过在聊正事之前，要先给我介绍介绍你身后这几位吗？”橙子饶有兴致地转头，看着一直盯着她的三人，并顺势自我介绍，“苍崎橙子，姑且算是天溪的前女友。” 　　汐见很想抱头，却做不出动作，只能幽幽地嘀咕： 　　“你是小孩子吗……明明有很多身份可以介绍，却偏要选这个……” 　　不过他无法否认自己见到橙子很开心，也对她依旧不否认关系的态度很开心。 　　“已经见过了。”摩根挑眉，“不过还是声明一下，我是天溪的妻子。摩根·勒·菲。” 　　橙子本想说之前见过，结果发现其实并不了解情况。 　　斯卡哈的唇角露出弧度：“我是他的师父，斯卡哈。原初卢恩的基盘便是由我传授给他的。” 　　因为已经听汐见交代过在外面的经历，斯卡哈也故意选了这一点来自我介绍。 　　最后是阿尔托莉雅。 　　她想了半天，最后在摩根的建议下，红着脸别开视线介绍自己：“阿、阿尔托莉雅，天溪的……情人。” 　　“噗……”汐见一口唾沫没咽下去，差点呛死自己。 　　“不管哪一位都是历史上留名的大人物，现在竟然都在这里。”橙子惊讶归惊讶，但来之前也做足了迦勒底的功课，所以迅速冷静下来，然后谑而不虐地翘着汐见，“你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高，我都有些觉得荣幸了。” 　　“不用把话讲成这样吧。” 　　汐见眯着眼睛，努力维持合适的笑容。 　　他此刻汗如雨下，连复健穿的单衣也早已被浸湿。 第二十一章 会议室内的火药味 　　两小时后，迦勒底会议室。 　　“抱歉，让你久等了。” 　　坐在会议室里，无聊地一边玩Zippo打火机，一边看着迦勒底报告资料的橙子，听到了汐见跟他打招呼的声音。 　　他拄着一根手杖进入会议室，缓步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搀扶他的摩根。 　　“没关系吗？明明还在复健过程中，不能走的话就用轮椅好了。”橙子啪地关上打火机的盖子，“时钟塔的人不是都被你们的员工拖住了，在听其他方面的报告？” 　　“算是在测试魔术的协调性。”汐见在橙子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考虑到之后还会陆续有好几批时钟塔的魔术师过来调查取证，就算调查团的人不想见我，我也不能一直躲着不见对面。” 　　橙子无奈一笑：“想尽量不让时钟塔的人起疑，决定用魔术伪装？确实是个好主意，如果你不说，我甚至看不出你现在正处于大魔女的魔术操纵之下。” 　　她的眼睛扫过摩根，又重新回到汐见身上，瞥见了衣领没有完全翻过来，便打算顺手帮他整理，却在半路上被摩根的手拦下。 　　对方垂着眼帘，漫不经心地理了理汐见的衣领。 　　“『操纵』之类的说辞未免让人介意，不过是对吾夫的行动予以支撑。这个情况下，也只有我能做到了。”摩根抚平了衣领的皱褶后，在汐见的另一侧坐下。 　　明明是宽大的圆形会议桌，三人的椅子却隔得并不远，汐见也是落座后才注意到的。 　　“又出汗了啊，要不要擦擦？”橙子对汐见说笑，“难得刚刚被人‘服侍’着洗完了澡，会不会有些浪费。” 　　“也不看看是谁的责任。”汐见摸出手帕，作势擦了擦没出汗的额头，“还有你今天说话夹了这么多刺？” 　　本来复健就不轻松，橙子毫无征兆地现身，虽然是件可喜的事，不过也给他带去了某种程度上的『压力』和出汗。 　　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谈，汐见就被带回房间去洗澡了。 　　虽然以目前的身体状况，他是看得见吃不着。 　　但就算这样，也能因为洗澡耗上一个多小时，作为一种特殊的折磨，不能不说她们三人有股子默契在那里。 　　“没什么，就是有点惆怅罢了。毕竟那之后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下来，加起来见面的时间，也不超过一个星期。”橙子的态度看上去若无其事，“特别是世界在所有人不知不觉期间，已经毁灭过了一次。” 　　彼此都是魔术师，大家能够活得很久，橙子原本也并不那么在意见面的事。 　　反正只要活着，总有机会再见到。 　　只不过这一次确认到『人理烧却』事件的发生，以及切实失去了一年多的时间，让橙子不免开始思考某些问题。 　　比如世界明天就要毁灭的话，今天的你想跟谁在一起度过最后一天。 　　橙子的答案是已然明了。 　　“而你又在这段『消失』的时间里，拯救了这个世界。”橙子散漫地笑笑，“很缺乏实感。” 　　“是我们……这份功绩并非我一人。”汐见稍稍皱着眉头，苦涩地笑笑，“实感的有无并不重要。能够否定掉这个世界毁灭的事实，还能见到你，以及时钟塔的老相识们，就足够了。” 　　“你说得没错。”橙子放下打火机。 　　汐见这事注意到打火机，刚想问橙子怎么还在用他送的老古董，脸颊就被摩根不客气地撤了过去。 　　“吾夫，知道你见到老相好心里高兴，但如果叙旧的时候把我丢在一边，我也会很寂寞。”摩根直言不讳。 　　汐见吃痛，立刻讨饶：“……没那回事……” 　　“不过迦勒底现在，还依旧有英灵继续留在这里，这件事传到时钟塔那边，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橙子蹙眉，认真地告知问题所在。 　　“无需担心，我原本就是用妻子的名义随行进入这座天文台。在报告中抹去我作为从者，参与了灵子转移和人理修复的事实，将『梣』和『摩根』这两个身份分开陈述，并不是什么难事。”摩根对此早有准备。 　　橙子笑了：“这么直接把篡改报告的事情告诉给时钟塔的特使，会不会太冒险了？” 　　“那你大可以如实报告。”摩根挑眉，“正好可以给吾夫上一课，‘背叛只会来自最亲近的人，而不是来自敌人’。” 　　“那个……能不要吵架吗？”汐见从中调停，“有什么不满都可以冲我发泄，责任在我。” 　　“是我开了个比较糟糕的玩笑。”橙子无意背叛汐见的信赖，她对汐见露出歉意 　　无论是以什么身份，汐见在橙子眼里都是独一无二的特殊存在。 　　他很强大，所以本来也轮不到橙子去替他操心。 　　但是现在—— 　　“我承认吾夫现在这副虚弱的模样，很容易激起身边人的保护欲，但伕请你注意克制。毕竟……人偶师女士已经是‘过去’了嘛。”摩根笑吟吟地说。 　　“‘过去’也可以成为‘现在’。”橙子不慌不忙地应对。 　　“是这样吗，吾夫？”摩根问。 　　汐见彻底放弃了挣扎，耷拉着肩膀盯着会议桌。 　　反正好像她们斗嘴斗得乐在其中，自己说什么都会变成火上浇油。 　　“……我……呃……那个……”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这次真的有冷汗渗了出来。 　　直到会议室的门再度敞开，才算打破了这里那种既让他如芒在背，又不想逃开的微妙气氛。 　　“抱歉，汐见老师，整理东西稍微来迟了一点。”奥尔加玛丽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没注意到会议室的气氛奇怪，然后她认出了橙子，“这位是……苍崎橙子女士？” 　　“只是受时钟塔和恩师的委托，充当了一下来迦勒底考察情况的特使。”橙子起身与奥尔加玛丽握手，“幸会。 　　“哈啊……”奥尔加玛丽有点紧张，“……幸会。 　　毕竟对方是时钟塔里屈指可数的『冠位』，这样的人担任特使，光是如此就让她很担心迦勒底的今后。 　　“不用紧张，橙子不是敌人。”汐见宽慰奥尔加玛丽，“先坐吧，我们慢慢聊。” 第二十二章 迦勒底的麻烦 　　这场会面原本预定是橙子和奥尔加玛丽的单独举行。 　　但在橙子和奥尔加玛丽的共同要求下，变成了现在这样有汐见和摩根参会的情况。 　　“就结果来说，时钟塔那边的反应不算乐观。”橙子看着奥尔加玛丽，“虽然创立迦勒底的是前任君主·阿尼姆斯菲亚，这里的所有权限也一直掌握在天体科手中——” 　　奥尔加玛丽表情凝重：“但是人事重组已经不可避免。因为雷夫·莱诺尔教授制造的爆炸，光是员工死亡人数就已经超过200人，还有46名御主因为管制室的爆炸，现在依旧被关在筐体内，生死不明。” 　　“这么大的空缺，以我对时钟塔为数不多的了解，那群魔术师应该会蜂拥而至。”摩根淡淡地说。 　　“有具体的名单吗？”汐见问橙子。 　　“我出发之前，从伊诺莱老师那里听说的名单里，就有矿石科的克拉斯特·雷尼·维格纳，全体基础科的巴雷亚·塞克尔菲，动物科的米萨利亚·克洛拉姆，以及创造科的奥古斯塔斯·亨里克·阿斯普朗德这几人。”橙子说。 　　汐见听完发出冷笑：“果然君主·巴留埃雷塔和君主·特兰贝里奥很会见风使舵，既答应帮我缓解时钟塔施加给迦勒底和阿尼姆斯菲亚的压力，也还是从善如流地安排了人选呢。” 　　毕竟是时钟塔的政治家，这种两手准备不算意外。 　　创造科和全体基础科正是那两位君主所掌管的。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橙子叹了口气，“法政科似乎也打算介入这件事，他们盘算着解析数据的同时，对迦勒底进行重整。” 　　奥尔加玛丽这时候开口：“这方面我倒是抗议过，但是远在南极，没办法亲赴时钟交涉，光靠莱妮丝·埃尔梅罗帮忙，力度有所不够。” 　　好在创造科和全体基础科的两位君主也对法政科的盘算，表达了反对意见。 　　因此目前时钟塔关于迦勒底该如何处置的意见上，还处在一个拉锯的过程中。 　　“而且最要命的是雷夫·莱诺尔。”摩根说，“那个男人的身份是这里的顾问，而且是协助了马里斯比利·阿尼姆斯菲亚完成迦勒底的重要人物。” 　　奥尔加玛丽拿着资料的手稍微用力：“终局特异点的消失，并不意味着能宣布雷夫·莱诺尔的死亡。46名御主中，有38名极优秀的魔术师……” 　　换句话讲，雷夫·莱诺尔给时钟塔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现在时钟塔打算用瓜分迦勒底，拆解阿尼姆斯菲亚权限的做法，平息各派的不满。 　　说到头，还是利益之争。 　　为此，贵族派、民主派和中立派都参与了进来，想着分一杯羹。 　　只不过谁都不想先动起来，万一处置不当，给其他人留下口实，就会得不偿失。 　　“但是你还活着。”汐见说，“所以阿尼姆斯菲亚和天体科，都不至于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只要你顶得住压力，整件事就有回转的余地。” 　　奥尔加玛丽这时垂下眼帘：“现在的我……还能继续担任阿尼姆斯菲亚的君主吗……” 　　她本该在管制室的爆炸中丧生，又或者被雷夫·莱诺尔扔进迦勒底亚斯中消失。 　　但活了下来。 　　用更换身体的方式活了下来。 　　“那方面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橙子抬手示意，“不过你的情况很特殊，加上那具人偶本身是为了贴合天溪的状况，而做出过细微调整特殊作品。也可以给其他人使用，却存在一个问题——” 　　“魔术刻印的移植。”摩根摇摇头。 　　如果只是单纯进行刻印移植，她早就给奥尔加玛丽做完了。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因为使用了带有偏向性的人偶，奥尔加玛丽如今作为魔术师的各方面，都发生了起伏。 　　获得了灵子转移适应性，却失去了对家族传承刻印的适应性。 　　这是摩根在受托确认刻印移植可能性时，发现的另一个大问题。 　　好在就算没有刻印，奥尔加玛丽也是优秀的魔术师和御主，才在人伢理修复结束之前，得以暂时回避这个问题。 　　现在不得不重视起来的原因则是，没有家族传承刻印的君主，首先就会受到内部的质疑。 　　“本来的话，就算是人偶，也不应该出现完全无法适应刻印这种问题。”橙子也很奇怪，“可惜现在没那么多时间，无法避开耳目，帮你和你原本的身体做一个彻底调查。” 　　而且最重要的是，橙子相当在意，汐见是如何在奥尔加玛丽肉体已经死亡的情况下，将对方的灵魂从特异点F带回来，并保证顺利转移到人偶身体里面的。 　　这是报告上没有写，但由汐见口头告知过的内容。 　　“所以这件事需要暂时保密，原先身体存放的地方，也只有玛丽一个人可以接触。”汐见说，“否则光是重新选出家主的那堆程序，就已经足以给人时间来霸占迦勒底的权限。” 　　“而且最坏的情况，时钟塔会考虑冻结迦勒底机能，对这里进行封印处理。”橙子说，“所以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以阿尼姆斯菲亚家主的身份，保护迦勒底的大家。”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落在汐见身上。 　　奥尔加玛丽以为橙子在暗示她，要保护好汐见，顿时打起了精神。 　　“对啊……对呢，如果我作为迦勒底的所长，天体科的君主，都不能保护好老师，又有谁能来做这件事呢？” 　　她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然后发现自己有些过于失态，才赶忙扭捏地坐了下去，低着头不敢看人。 　　“……总感觉，君主·阿尼姆斯菲亚似乎误会了什么。”橙子无奈地笑了。 　　摩根也似笑非笑：“总归是一番好意，吾夫就安心接受吧。” 　　“我、我们还是谈谈下一个问题吧。参加灵子转移的御主中，只有立香是普通人，但那个女孩却接触了魔术世界高端机密，得做点什么才行。”汐见尴尬地转移话题。 　　“姑且……将她的活动记录抹去吧。” 　　橙子提出了她的看法。 第二十三章 吻别 　　按照最初的设想，当收到时钟塔传来要派遣调查团进入迦勒底的时候，汐见他们就已经合计过，尽量打马虎眼，把调查团敷衍过去。 　　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让摩根和斯卡哈出马，用暗示魔术，干扰这些魔术师的认知。 　　让他们带着一堆没用却又必须讨论的材料回去，拖延时钟塔的事件。 　　然而来的人是橙子，汐见也立刻变更了方案，与橙子达成了里应外合的方针。 　　“我们之间的关系，就算是伊诺莱老师也想不到吧。” 　　扶着汐见在迦勒底走廊下行走的橙子说。 　　“我一开始也想不到啊。”汐见用略带怀念的口吻说，“当初只是图方便，自称是你的弟子，结果没想到正主找上门来了。” 　　“毕竟一个魔术师自称是影之国女王斯卡哈的弟子，如果是假的还好，如果是真的，只会招来一连串的封印指定执行者。”橙子也笑了，“我无非是听说有人会自称是我的弟子，自己彼时又处在封印指定期间，才出于好奇心调查了一下。” 　　结果完全不是对手。 　　那是橙子的切身感受。 　　完整的原初卢恩基盘，即便汐见在卢恩魔术的使用上，没有橙子那么多精妙的思路。 　　但正所谓力大砖飞，光是魔术的出力，橙子就已经被甩开了一大截。 　　“还说呢，我差点以为把你打死了。”汐见现在想起来，也还是觉得哭笑不得。 　　虽然不是说一见面就充满火药味，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避免战斗这点，汐见当时一见到橙子，就瞬间察觉到了。 　　明明彼此都不是好战的性格，却还是打了起来。 　　加上他也只是听说过橙子的事，因此打起来谨慎地出了全力，最后险些没收住。 　　结果就是他照顾了重伤的橙子三个月。 　　后来汐见才知道，就算橙子当时真的死了，她也会通过自己的人偶备份继续活下来。 　　只不过他一直不太能够理解橙子这种豁达的精神，但也学着她，能够将每一个人偶备份都当做橙子本身去看待。 　　毕竟橙子自己都无法确认原始的本体是哪个。 　　“明明是很胡来的事情，现在再谈起来，却只觉得光阴荏苒。”橙子颇有些感慨。 　　“是啊。”汐见看着走廊窗外的冰封山原，“话说你这样明目张胆地跟我接触，不担心那些跟你过来的魔术师告密？” 　　虽然橙子来迦勒底的工作已经完成，按照预定，稍后就要动身离开。 　　橙子不以为意：“原本时钟塔的人就不完全信任我，只是出于利益需求，伊诺莱老师才让我来负责调查。况且已经单独举行过跟君主·阿尼姆斯菲亚的会面，光是这样就足以让各个派系互相猜忌了。” 　　因为汐见建议将额外的报告提供给伊诺莱，故意使民主派掌握一些先机。 　　这种小伎俩不足以挑起争斗，但却能够让难得因为意图瓜分迦勒底权限而合作起来的三大派系，陷入一定程度的分歧。 　　“连自己的恩师都这样，魔术师的世界还真是残酷。”汐见如实评价。 　　橙子看着汐见：“所以你这样的人，才会让我觉得很稀奇，明明只要像个魔术师般生存，在时钟塔建立起自己的势力也只是时间问题。” 　　“比起做一个魔术师，为了追求魔术事业，连人性都能放弃。我还是想当个人，不然像这样见到过去的恋人，甚至没办法叙旧，你不觉得很悲哀吗？”汐见说。 　　听到他这么说，橙子只是淡淡一笑，并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按照目前的情况，时钟塔下一批派来的人，应该不会有我了。”橙子说，“不过具体时间不好说，我会尽快联络告知你。” 　　“时钟塔那边就拜托你了。”汐见说，“你毕竟是独立的身份，比起莱妮丝和二世来说，行动起来还是会少些关注。” 　　这时，橙子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事似的，用手指敲了敲额头一侧。 　　“你看我，见到你之后太高兴，又是私事又是公事，混在一起，竟然差点忘了这件事。” 　　“什么？”汐见也很意外。 　　只见橙子伸手摸了摸风衣的内袋，从里面摸出一个信封来，递给汐见。 　　“就在我出发前半个月，一封信经过一些渠道到了我手里。”橙子说，“一封是给我的，一封是夹在信里面，让我转交给你的。” 　　“谁的信啊？”汐见接过信，并没有立即打开。 　　“茨比亚·艾仝尔特纳姆·阿特拉西亚。”橙子说，“看样子阿特拉斯院的院长很了解我们的关系，知道没有人比我更适合转交这封信。” 　　“他？”汐见扬了扬眉。 　　“给我的信上说，为了感谢你帮忙回收阿特拉斯院的东西，他决定还上这个人情。”橙子继续解释道，“所以才有了这封信。” 　　“那件事啊。”汐见了然。 　　“茨比亚还说，希望你收到信之后，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拆开。”橙子无奈地补充，“阿特拉斯院作风，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锦囊妙计啊……”汐见嘴上调侃，却十分郑重地将信收了起来。 　　因为那个死徒化的男人不会做无意义的事。 　　“如此一来，我此行前来，要做的事就算全部做完了。”橙子放开汐见的手臂，他就算没有橙子搀扶，也能依靠手杖站稳，“你就送到这里吧，差不多到直升机返航的时间了。” 　　“……你多保重。”汐见嘴唇翕动，最后只说出了这句话。 　　“你才是。时钟塔之所以忌惮迦勒底的原因之一，就是你的存在。”橙子笑了笑，“快点康复啊。” 　　汐见默默地点头，然后橙子握住他的手臂，主动吻上来作为道别。 　　混杂着淡淡的烟草苦涩和香气的吻。 　　这个味道让二十多年前的回忆重新变得鲜活。 　　明明在一起的时间不过短短一年左右，却好像永远也不会褪色。 　　对他来说是如此。 　　对橙子亦不外如是。 　　吻过后，苍崎橙子放开他的手，转身潇洒摆着手，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转角。 第二十四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时钟塔来的第一批调查团离开后。 　　迦勒底又重新回到了原先的节奏当中去，奥尔加玛丽带领所有人，做着对应下一次魔术协会前来调查的准备。 　　汐见则继续进行着自己例行的复健工作。 　　只不过比起最开始摩根她们三人都会在这里盯着的情况，现在也重新变成了轮班制度。 　　“真的要这样吗？”阿尔托莉雅不太放心。 　　“凡事总要尝试一下，不然身体会忘记。”汐见说着，放开了手杖。 　　身体的复健进行得十分顺利，汐见已经能够不依靠平衡杠行走，但需要特质的手杖魔术礼装，提供额外的平衡性辅助。 　　说不上好，但也不算糟糕。 　　“那……就最多十米。”阿尔托莉雅站在距离汐见十米开外的地方。 　　“已经足够了。” 　　汐见张开手臂维持身体的平衡，他一步步地迈出脚步，向着阿尔托莉雅那边走过去。 　　双腿如同被舒服在了地面，每一次抬起来都需要全神贯注，用上全部的力气。 　　但是不依靠手杖独自站立和行走，明明是作为人的本能，现在却陌生得仿佛要从头学习一样。 　　“……五……四……三……” 　　阿尔托莉雅轻声数着汐见的距离，她看得很清楚，汐见的动作随着一米一米地靠近，变得越来越糟糕，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干仦扰他的平衡。 　　在距离还剩下不到两米的时候。 　　汐见的表情已经变得扭曲，他咬着牙逼迫自己继续前行，但下一次迈步却失去了平衡。 　　“天溪！” 　　没有摔倒在地上，那之前阿尔托莉雅就接住了，用身体支撑着他站立。 　　“结果今天也没能走出十米，糟透了。”汐见发出沉闷的叹息。 　　“已经足够好了，现在距离你恢复身体的知觉，才过去了半个月。”阿尔托莉雅劝说道，“太过急功近利于你的身体无益。” 　　“可是一直这样的话，没办法像原来那样抱你了。”汐见开了个玩笑，掩饰自己内心的急躁。 　　“天溪……” 　　就算明白是玩笑，被这样贴在耳边说暧昧的情话，阿尔托莉雅耳根还是情不自禁地热了起来。 　　身体比理性更先表达出答案。 　　也正是如此，她才会在作为狮子王的时候，无自觉地主动触碰他的身体。 　　“啊，不好不好。今天还有其他事的，等下有人要过来。”汐见拍拍阿尔托莉雅的背，示意她推开自己。 　　“我记得是……跟立香的面谈来着？”阿尔托莉雅推开汐见，扶着他的身体，仰起脸询问，“需要我回避吗？” 　　“不是什么私密的事，也许你还能帮忙提供一些参考意见。”汐见摇头解释。 　　然后，汐见房门的可视通信响了起来，藤丸立香来到了门外。 　　他坐下之后，立香进了房间，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落座。 　　“那个，汐见老师找我？”立香问。 　　“本来这件事是该罗玛尼或者玛丽来谈，不过他们现在光是处理迦勒底与协会之间的事务，就忙不过来了。”汐见笑笑，“我要谈的，是关于你今后去向的问题。” 　　“去向……”少女愣了一下。 　　汐见面带歉意地笑了笑：“你是迦勒底的人，在偶然情况下发现拥有灵子转移适应性，才被以打工的方式邀请到了迦勒底。尽管作为时候了解情况的人来看，我觉得这个过程充满了欺骗。” 　　“不，怎么会……”立香觉得没那么夸张。 　　迦勒底的大家都很好，这一年多来，正是了大家相互扶持才能渡过人理烧却的危机。 　　“但达·芬奇应该跟你说过，作为没有任何魔术背景的人，却接触到了很多魔术师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机密，迦勒底本身就违背了隐藏神秘的规定。”汐见将情况娓娓道来，“而且现在迦勒底面临着与魔术世界大本营对峙的局面，你作为非魔术师，有充分的理由避开这些事。” 　　“是要我离开迦勒底吗？”立香忙问。 　　“不，不是这个意思。”汐见摇头，示意她耐心听完，“我只是把你能够选择的方向尽可能告诉你。首先你可以选择回到故乡，不过不是现在。至少等迦勒底处理完这些事，我们有余力保护你不被魔术协会注意到之后，再让你回去。” 　　“这样啊……”立香能够理解。 　　“再就是，尝试进入魔术师的世界。你已经开启了魔术回路，虽然资质普通，但时钟塔大多数工业革命时期新兴魔术师家系，也都是从无到有代代积累起来的。”汐见一字一句地说，“只不过一旦步入魔术师社会，并不意味着要与过去的生活决裂，只是你的人生将永远跟魔道扯上关系，需要用魔术师的方式思考很多问题，那并不轻松。” 　　“可是我连像样的魔术都不会用，没有迦勒底的魔术礼装的话，就没办法战斗。”立香害羞地说。 　　“所以这也只是建议之一。不过不管是哪一条，都是这之后的事情，现在告诉你，是希望你能够有充分的时间思考，然后得出答案。”汐见说，“更重要的是，你作为一名普通人，已经为这个世界承担了不该让你承担的责任。” 　　“没有啊，明明我只是跟着所长，跟着前辈们，也跟着老师在战斗，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少女连忙摆手，诚实地否认整件事。 　　“不，我的意思是……”汐见抿着嘴唇，“希望你在迦勒底，尽量放松度日，不用再考虑——” 　　这时，警报忽然响起，打断了汐见的声音。 　　他立刻接通跟管制室的通信。 　　“出什么事了？” 　　“示巴观测到了新的特异点反应！但是无法确定特异点的具体位置，似乎被局限在非常狭窄的区域，跟特异点F的相似度在74%……啊，结果出来了，结果锁定为日本东京的新宿区，年代为……1999 年？！” 　　“1999年？” 　　汐见那时候还未离开日本，他不记得那一年的日本存在大事。 　　这时，立香已经站了起来准备去管制室。 　　“等一下，立香！”汐见出声拦住她，“特异点的事，让樱她们去处理就好，你不用再——” 　　“可我现在还是御主，就算只能贡献微薄的力量，也无法坐在迦勒底旁观！” 　　“你这孩子……”汐见十分无奈。 　　阿尔托莉雅拉了下他的衣袖。 　　“既然她已经有了选择，就尊重她的意志。想要为了正确的事去战斗，是每个人的自由。” 　　“……那你去吧。”汐见叹了口气。 　　他比谁都明白这种心情，也比谁都明白没办法阻拦。 　　“谢谢你们，汐见先生，阿尔托莉雅小姐！” 　　立香认真地鞠躬行礼过后，就跑了出去。 第二十五章 取回的状态 　　浴缸内的热水微微摇曳着，向外泼洒出去，沿着地板的漏斗缓缓渗入。 　　斯卡哈软绵绵地趴在汐见的怀里，仿佛要跟爱徒合二为一般不舍得分开。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温存着余韵的尾声。 　　“师父还真是不可小看呢……真不怕把我折腾坏了。”汐见贴在她耳边轻声说。 　　“难得单独在一起，爱徒也总算恢复过来了。就当我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吧。”斯卡哈手指若即若离地抚摸着汐见的后颈皮肤，“毕竟每天为了确认你的状态，我可是费了不少口舌。” 　　“就是有种只有我们在偷懒的罪恶感……”汐见嘀嘀咕咕地吐槽。 　　不久前迦勒底再度确认到新宿特异点，虽然规模并不及此前人理烧却时的七个特异点，最后被定性为了『亚种特异点』。 　　无法上前线的汐见，只能留在迦勒底继续复健，处理跟时钟塔有关的事情。 　　摩根和阿尔托莉雅，随女孩们一同参加了灵子转移，斯卡哈则留了下来，负责照顾汐见和保护迦勒底。 　　——虽然这是三人抽签决定的结果。 　　汐见虽然每天都会去管制室关注特异点修复的进展，但大多数时间还是需要进行身体和魔术回路的复健。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斯卡哈半是捉弄半是关心的行为。 　　“身为男人，尽快恢复过来也是义务之一。”斯卡哈从他身上离开些许，胸口依旧贴得很紧，“况且，你也不想一直那个样子吧。” 　　泡在浴缸的热水之下，不同于水温的体温，对感官的刺激格外分明。 　　“那倒是。”汐见诚实地点头。 　　他扶着斯卡哈的肩膀，看向握住她香肩的双手。 　　下意识地，唤醒了体内的魔术回路，魔力透过身体的接触，与斯卡哈的魔术回路相互沟通。 　　“魔术回路也终于恢复了正常……但还是不要过度使用比较好。”斯卡哈任由他的手在肩颈处游走，叮嘱了一句。 　　而后她又兀自笑了出来：“爱徒虽然喜欢乱来，但也分得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师父关心我嘛。”汐见说着，嘴唇凑了过去。 　　斯卡哈那双红宝石般的眼里，流转着绝不让外人看到的柔情蜜意。 　　她朱唇轻启准备迎接，却听到浴室外的房间里，响起来了一阵通信的声音。 　　“这群人还真是不解风情。”斯卡哈无奈地调侃一句，从汐见身上起来。 　　离开浴缸的身体，水珠沿着濡湿的长发，滑过圆润挺翘的臀部，顺着大腿落在浴缸的地面。 　　她用双手拢起湿漉漉的头发，抓过一条干燥的毛巾裹起来后，又用浴巾裹住身体，先一步走了出去。 　　汐见的身体已经回归了能独自进行日常生活的水平，只不过不那么利落，会有些不符合体格的病弱。 　　“新宿特异点修复完成，正在进行返回，罗玛尼·阿其曼通知说如果打算迎接，现在就可以过去了。”斯卡哈对走出浴室的汐见说。 　　“前后也有十来天了，本来预计也就这两天的事。”汐见点点头。 　　新宿特异点的情况比起之前特异点来说，并不复杂。甚至连通讯都没有遭到任何妨碍，全程保持着跟迦勒底的联系。 　　于是斯卡哈帮着汐见迅速更衣过后，两人赶去了管制室，不等去到灵子转移的房间，就在走廊下碰到了已经回到迦勒底的阿尔托莉雅和摩根。 　　阿尔托莉雅看上去一脸疲惫，像是尽力了一场凶险的恶战。 　　当然，事实并非如此。 　　“天溪……” 　　她看到汐见，就自然地张开手臂走上来，扑进了他的怀里，然后发出更加疲惫的长叹。 　　甚至顾不上回避一下旁人。 　　好在这会儿没其他人出入管制室。 　　“特异点修复工作辛苦了。”汐见抚摸她的后背和头发。 　　“不……特异点修复没什么，大家齐心协力也就过去了。”阿尔托莉雅叹了口气，“王姐……摩根这边反而更麻烦。” 　　“啊哈哈……” 　　汐见马上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发出理解的干笑。 　　在新宿这个亚种特异点出现了两个异常情况。 　　其一，是本身应该是属于第一特异点的吉尔·德·雷用圣杯捏造的贞德Alter，竟然以Aven仨ger的职阶再度出现。 　　其二，则是与迦勒底的阿尔托莉雅，同时也是女神隆戈米尼亚德的她，属于不同可能性，却同样是存在于正确人类史的阿尔托莉雅Alter。 　　两名Alter从者出现在特异点，也跟迦勒底的女孩们，在误会与沟通中，达成了合作关系。 　　本该是有利于特异点修复的好事。 　　本该如此…… 　　“没办法，谁让那个黑色的阿尔托莉雅，说什么也不肯同意在宝具真名上，放弃后缀我名字的做法。”摩根冷哼了一声。 　　因此特异点探索和修复期间，除了需要对外的情况，大部分时间摩根都和那个阿尔托莉雅不对付。 　　让这边的阿尔托莉雅处在一种帮哪边都不对劲的状态。 　　简答来说，就是身心俱疲。 　　没有什么比看着Alter的自己，跟不属于正确人类史的姐姐吵架，更让人啼笑皆非了。 　　不管是阿尔托莉雅，还是旁观者，都只能报以苦笑。 　　“呃……” 　　汐见也不可能指责摩根，毕竟她的诉求相当正确。 　　只可惜阿尔托莉雅Alter对此的态度，是“摩根反对我，说明我没有错；摩根赞同我，更说明我没有错”的暴君模式。 　　所以他能做的，只有抚慰阿尔托莉雅此刻疲惫的身心。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爱徒恢复过来了。”斯卡哈这时候一副游刃有余的态度，“不过没办法太主动，得你们自己辛苦辛苦。” 　　阿尔托莉雅的身体不自觉地打颤，她感觉身体忽地热了起来。 　　“天溪？” 　　“我们回——”汐见正要答应，袖子被摩根拉住了。 　　摩根露出哀怨的眼神，看上去颇为寂寞。 　　“不准撇下我。” 　　“怎么会啊。” 　　汐见握住她的手，只感觉莫名口干舌燥。 　　然后三人就在斯卡哈的提议下，回了房间去。 第二十六章 温存 　　汐见抬起手臂，搭在自己的额头上，微微喘息着。 　　明明前面才从浴室出来，这下又得回浴室再洗一次。 　　这下身上怕是要被水泡得起皱了。 　　“果然还是有点累？”摩根问。 　　“不，倒还好。”汐见对她笑了笑，“毕竟你们在反过来给我魔力。” 　　虽然有些奇怪，却对他来说不算坏事。 　　浓厚的肌肤接触，身体的兴奋让魔术回路也进入了最活跃的状态，能够更自然地接受不属于自己的魔力。 　　摩根俯下身体，趴在汐见的脖子上，轻轻咬了一下。 　　明明产生些许的吃痛，他却觉得有种重新找到了归处的满足感。 　　“真是遗憾，我不是吸血种的妖精，没有品尝鲜血的能力。”摩根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地调情。 　　“咬破大动脉我会死的吧。”汐见吐槽。 　　他现在也拿不准自己的恢复能力如何。 　　这时，阿尔托莉雅的手滑过床单，指尖贴在了汐见颈侧被摩根留下的齿痕上。 　　“你也想做个记号吗？”汐见笑着问。 　　“不用了。”阿尔托莉雅微微摇头。 　　她只是躺在一侧，刚好看得见那道齿痕，正以肉眼可见的缓慢仫速度，逐渐复原。 　　不消一分钟就会重新消弭于无形。 　　所谓做个记号，也只是一时温存的情趣而已。 　　“权能并未消失，否则也没办法如此快就恢复过来了。”摩根伏在汐见的胸口，目光漫不经心，没有任何焦点，“如果早知道从亚种特异点回来，都有这样的时间，也就没必要抽签了。” 　　“那样的话，你不就变成单纯有点好色的女人了？”汐见低声调笑。 　　“也不算坏事。”摩根笑得更愉快了。 　　时间神殿归来后的两个月里，她的心一直悬着。 　　即便知道结果，知道就算重伤如斯，也不会压垮汐见。 　　却还是在亲眼看到他那个状态时，日夜心神不宁。 　　直到今天，才总算让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阿尔托莉雅在移动身体，也向汐见的手臂贴得更近了，几乎让他的手臂陷了进去。 　　她的手在被褥下游移，与他的手十指相扣。 　　“说起来，见到另一个自己时，是什么感觉？”汐见饶有兴致地问。 　　稍微脱离了氛围的问题，让阿尔托莉雅愣了一下，她下意识贴着他头，用不大但清晰的声音回答： 　　“……嗯……只用看一眼就明白，那边也跟这边一样，背负了同等的东西，光是察觉到这个事实，就会产生比想象中更加痛心疾首的感觉，但同时心里也会涌上难以言喻的自豪感。” 　　所以，她也稍微跟Alter的自己一起喝了点酒。 　　——虽然喝的是新宿特异点的自贩机就能买到的啤酒。 　　“话虽如此，看到阿尔托莉雅会有那种冷酷无情的侧面，忽然觉得你能在第六特异点干出那种事，也不奇怪了。”摩根揶揄道，“本质上也是个冷血无情的王呢。是只要被黑泥或者圣枪之类的东西侵染，就会暴露出的本性。” 　　“唔……” 　　阿尔托莉雅感觉被切中了要害，完全反驳不起来。 　　“不过新宿的阿尔托莉雅，好像完全不记得特异点F的事情。”摩根忽然收起刚才散漫暧昧的语调，说起了正事。 　　汐见点点头：“这个在之前听你们跟迦勒底联络时，我就已经注意到了。” 　　但相对的，贞德Alter倒是记得奥尔良特异点的事。 　　“……虽然由我来说很奇怪。”阿尔托莉雅若有所思，“我总感觉黑色的『我』，有在刻意隐瞒。” 　　“当然了。”摩根哼笑道，“新宿的你很清楚妖精眼是什么，宁愿绝口不提，也不会故意说会被看穿的谎言。” 　　加上新宿特异点的要处理的事接二连三，这部分的问题反而被众人无意间略过。 　　“在你看来，会是什么原因呢？”汐见问。 　　阿尔托莉雅一手支起身体，另一只手自己的头，看上去也颇为困惑。 　　“不清楚，但绝不是毫无目的行事。抱歉……明明是面对自己，我却无法解开这种谜团……唔！” 　　她刚开始道歉，就被汐见轻轻拉着趴了回来，并用手抚摸脑袋。 　　“这不是需要你为此感到过意不去的事。从者出现在特异点，或许是因为抑制力的召唤，又或者是因为某些神明从中牵线搭桥。”汐见温声宽慰，“你已经很辛苦了。” 　　“天溪……” 　　阿尔托莉雅因为刚才的动作，脸几乎贴在他的脖子上。 　　他身上的气味环绕在鼻尖，让她顿时变得目眩神迷，只不过身体已经得到满足，唯有内心还存在些许干渴，需要更多温存一段时间才能滋润。 　　看着她这副不像话的模样，摩根发出一声叹息： 　　“已经彻底变成沉溺于男色的昏君了，幸好你忠诚的圆桌骑士都想不到，更看不到。” 　　虽然在这个层面上，摩根心说自己其实也差不多。 　　“要是被看到了，是不是就会出现诸如辅佐官阿格规文带领一众骑士，发动清君侧的战争啊。”汐见顺着她的话往下吐槽。 　　“有个说法，叫什么奉天靖难来着？”摩根问。 　　“你知道得真多。”汐见愣了愣。 　　“博览群书，这边人类史几乎所有的史书与传说，我都读过。” 　　她对此颇为自得。 　　不如说，她本就热爱着读书，只不过是将那一部分的自己藏了起来。 　　这二十余年的时间里，摩根并没有浪费。 　　“那个……差不多可以从我身上下来了吗？”汐见这时候问，“虽然不重，但呼吸的时候，胸腔有些辛苦。” 　　“真没办法。”摩根轻轻翻身，侧躺在汐见的另一侧，“今天这么累了，晚餐时间还早。不如就这么陪着我睡如何？” 　　“原本就是这个打算。” 　　汐见轻轻收拢被枕着的手臂，将摩根的肩膀搂住。 　　摩根则伸出手，将滑下去的被子拉了上来，盖住三人的身体。 　　互相依偎的身体是那么温暖，汐见渐渐感觉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很快就撑不住，跟着她们沉入了安宁的梦乡。 第二十七章 Mooncell的新课题 　　“根据在新宿协助迦勒底的，真名为福尔摩斯的从者提供的情报来看，亚种特异点并不只有新宿一处。”罗玛尼说。 　　汐见的房间里，他正在跟罗玛尼讨论亚种特异点的事。 　　“那个男人曾经出现在阿特拉斯院，为了某个目的，调查我跟你的来历。”汐见单手支颐，“这一点到现在仍就没有公开，你打算相信福尔摩斯的说法吗？” 　　“再怎么说也是象征正义的侦探，不至于干坏事吧。”罗玛尼啜饮着咖啡，笑嘻嘻地说。 　　汐见满脸无语：“就算是开玩笑，这个玩笑也不好笑。” 　　“但是根据福尔摩斯的说法，创造出亚种特异点的，是在盖提亚败亡时，从湮灭的时间神殿中，逃出去的魔神柱。”罗玛尼说，“而且新宿也出现了魔神巴力。” 　　“所以你是打算相信他咯？”汐见挑眉。 　　罗玛尼摇头：“你说得对，毕竟对方动机不明，并且能不断地出现在各个特异点，如果不是像女王斯卡哈或者狮子王那样，掌握了『单独显现』的能力，也一定有什么人在暗中支持他的行动……不能完全相信，” 　　“从结果来看，并不是所有魔神柱都接受了失败啊。”汐见看着手中的特异点修复后，整理出来的资料，发出一声感叹。 　　罗玛尼只能苦笑：“现在看来是这样。迦勒底已经在尽全力用示巴搜索历史的歪曲……只不过亚种特异点对历史的影响很小，发现起来比较困难。” 　　他说到这里，表情不自觉地变得忧郁起来，直到一份没碰过的蛋糕推到面前。 　　罗玛尼自己那份蛋糕已经吃完，但汐见则一点都没碰。 　　“你已经为了拯救世界，奔波了十年之久，是时候休息了。”汐见说，“既然不是可能导致世界毁灭的危机，还是多放松一下吧？” 　　“话虽如此，我之前也做过很多设想，等到世界毁灭的危机解决之后，该怎么使用重新恢复自由的时间。”罗玛尼看着蛋糕，发出苦笑，“可能我在迦勒底这些年，已经工作习惯了，一时间找不到完全闲下来之后的生活方式。 　　“那至少不用像之前那么辛苦。至少迦勒底并非完全失去了与外界的隔绝，连补给都没有。”汐见说。 　　“但是亚种特异点的出现，让迦勒底再度展开紧急状态下的灵子转移，魔术协会的压力很大。”罗玛尼摇摇头。 　　他很想完全放松下来，然而现实永远不那么完全顺遂如意。 　　“暂且可以放心。橙子之前带回去的考察报告，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时钟塔对迦勒底的严峻态度。”汐见笑了笑，“不过……” 　　“不过？” 　　“不过迦勒底到底还能作为阿尼姆斯菲亚的私产存在多久，就不得而知了。”汐见皱眉，“法政科的巴瑟梅罗仍旧坚持，以股权的形式拆分迦勒底权限。” 　　“所长这下更辛苦了……” 　　罗玛尼摸了摸脑袋，然后端起汐见推给他的蛋糕。 　　“那个，我带回去吃了哈。” 　　“就是这个意思啦，拿去吧拿去吧。”汐见乐呵呵地摆摆手。 　　目送对方离开后，汐见滑动椅子的滑轮，靠近办公桌去核对迦勒底服务器的资料。 　　刚刚打开所长权限才能查看的资料库，汐见的手就停下了。 　　“哎呀~，在工作吗？” 　　与樱如出一辙，却有着完全不同性格的声音响起。 　　“好久不见，BB。”汐见头也不回。 　　“果然如同计算的那样，魔术王的人理烧却最终以不需要牺牲的方式解决了。”BB靠在桌边，“当然，前提是不把爸爸承受的神罚也算进来。” 　　“Mooncell到底是什么？”汐见单刀直入地追问，“魔术王只知道那是存在于月球的太古遗物，甚至连母亲都只是知道似乎有那么个存在。” 　　BB露出貌似惊讶的表情：“哎呀，没想到爸爸居然调查到了这个地步，甚至寻求了提亚马特神的帮助。” 　　“不，是母亲主动告诉我的。”汐见说。 　　“母亲……呢。”BB玩味地复述这个词汇，“如果提亚马特神是爸爸的母亲，那我是不是可以称呼为祖母了？” 　　“随你高兴吧。”汐见意识到BB依旧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所以现在人理烧却结束，世界的危机解除，你来做什么？是打算评定我迄今为止的作为吗？” 　　“恭喜！你们尽力而为，解决了人理烧却事件，完成了这份试炼，赢回了属于自己的日常。想必人理今后也会毫无动摇地继续下去吧。” 　　BB合十双手，笑容灿烂地对他说。 　　“当你这么说的时候，就已经表明事情远没到结束的时候，不是吗？”汐见低声说。 　　“唉，我最讨厌像爸爸这么敏锐的人类了……说笑的~！”BB装腔作势地表示嫌恶，然后又重新摆出无垢的笑容，“不过爸爸的直觉没有错，就算解决了人理烧却，让世界恢复正常，这颗星球的人类史也没有未来可言。” 　　“是吗。”汐见下意识皱眉。 　　“所以作为前往下一段旅程的先期考试，Mooncell打算将某个问题交给你来处理。”BB凑到汐见的耳边说，“据说那个特异点存在尚未完全成型的Beast气息哦。” 　　汐见露出古怪的表情：“打算让现在无法战斗的我，成为特异点的肥料？” 　　“当然不会，神罚带给身体的负担，没那么容易抹去。但作为补偿的『作弊』，我会保证你在特异点，拥有全盛时期的战斗力。” 　　汐见半信半疑，略带讥诮地反问：“你见过我的全盛期？” 　　“那就期待爸爸的表现了哦。” 　　唰—— 　　伴随房间的自动门敞开，BB已然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出现过。 　　“有谁来过吗，吾夫？”摩根看着放了空盘子和空咖啡杯的桌子。 　　“这个嘛……”汐见在思考该对摩根和盘托出了。 　　“算了，琐事稍后再说，卡莲拜托我叫你去检查身体。” 　　“啊……好。” 　　然后汐见就被摩根抓着手离开了房间。 　　尚未休眠的电脑，一封的邮件被发送到了汐见的邮箱。 第二十八章 海洋油田塞拉菲克斯 　　在第五次圣杯战争的终盘，马利斯比利与汐见交涉时，曾坦承过手头的资金根本不足以完成迦勒底亚斯。 　　事实上，阿尼姆斯菲亚作为有着超过2000年传承的魔术师家系，实际底蕴十分雄厚。只不过迦勒底亚斯的成本，在那份底蕴的金钱负担能力之上。 　　而现在除了运转中的南极天文台——迦勒底。 　　阿尼姆斯菲亚家还持有两项重要的资产。 　　一项是位于法国的一座核电站，迦勒底的电力便是来自那座核电站。 　　另一项，则是名叫塞拉菲克斯的海洋油田。 　　迦勒底现在幸存的人员之中，有不少人的亲属朋友，便是供职于海洋油田塞拉菲克斯的职员。 　　因此塞拉菲克斯会每三个月一次跟迦勒底进行定期联络，进行人员联络和情报交换。 　　人理烧却解决之后，与迦勒底恢复了联系塞拉菲克斯，也依旧如期进行联络。 　　油田位于不列颠与欧亚大陆之间的北海海域。 　　蒙受了重大损失的现在，那处油田成为了迦勒底最重要的收入来源，所以奥尔加玛丽对油田的事，比起过去来说，要格外关心。 　　只要手头有足够的资金，就能在跟时钟塔的斗争中，最大限度地减少被夺走的迦勒底权限。 　　然而那个地方就连奥尔加玛丽也没亲自去过。 　　马利斯比利死后，光是迦勒底的事情，就让她身心俱疲到几近崩溃。 　　所以油田方面的事情一直都是迦勒底的老员工在处理。 　　然而当初管制室的爆炸，让大部分老资历员工丧生，现在迦勒底的人员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去过那个海洋油田。 　　现在与油田方面联络的员工，都是近几年借由通信建立友情的新员工，与油田人员的关系上更接近笔友。 　　一边位于海洋，一边位于雪山，都是相对孤立的工作环境，因而产生共同话题也容易许多。 　　用某个通信人员的话来说，这些难能可贵隔着屏幕的熟人，就跟罗玛尼的魔法☆梅莉一样。 　　——虽然罗玛尼坚称魔法☆梅莉不一样。 　　“怎么样？塞拉菲克斯的状况如何了？” 　　管制室内，奥尔加玛丽焦急地踱步，催促着工作人员操作近未来观测镜示巴，确认油田那边的状况。 　　在例行联络开始之后，迦勒底却收到了类似毁灭前最后一刻，由幸存者发来的断断续续语音通信。 　　那之后，示巴就完全观测不到塞拉菲克斯的状况了。 　　海上油田基地本身是移动式，所以示巴也对附近进行了搜索，却完全找不到塞拉菲克斯的下落。 　　“其他的异常呢？海上是否有漏油或者火灾痕迹？时空扭曲？……特异点呢？”奥尔加玛丽如同连珠炮般，一口气问了很多问题。 　　“没有，什么都没有！也没有特异点反应！”罗玛尼双手飞快地操作，“此前的通信源无法确认，影像也来自无法确认的领域！” 　　奥尔加玛丽的脸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紧张到开始无意识地要大拇指的指甲。 　　“一紧张就咬手指的习惯不太好。” 　　汐见按住了她的手，他镇定的声音让奥尔加玛丽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老师？您不是在例行体检？” 　　“身体检查已经做完了。”汐见松开手，拍了下罗玛尼的肩膀，“能让我来吗？我或许知道该怎么办。” 　　罗玛尼疑惑地回头，与汐见对上视线，片刻后点点头：“那就交给你了。” 　　两人交换了位置，汐见立刻重新操作近未来观测镜的参数。 　　“时间设定，AD2030；地点，马里亚纳海沟所在海域。” 　　随着这两条参数得到修正之后，观测镜终于有了反应。 　　“塞拉菲克斯位于深度200米的位置！而且这——”负责调取数据汇报的员工惊呼，“是特异点的反应！” 　　奥尔加玛丽的手重重按在所长席的桌面上，惊恐不已：“怎么会……这样……” 　　“如果只是油田移动到了太平洋的深海还好说，但是灵子转移……只能向过去进行。”罗玛尼握紧了拳头，“对未来的存在证明，在量子记录固定带还未完全固定之前，根本不可能实现。” 　　更何况，迦勒底要做的就是保证未来一百年内，人理的存续。 　　确认人理可以延续到一百年后，便是迦勒底的极限。 　　在这之上要对不确定的未来进行存在证明…… 　　“可能哦。”汐见依旧保持冷静。 　　或者说，只是刚好有能够保持冷静的条件。 　　他在回到房间之后，发现自己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而且一眼就能看出来是BB留下的。 　　按照邮件提供的资料数据，灵子转移领域的门外汉汐见，才能迅速完成专业人士都做不到的事。 　　这其中，也包括建立对漂流至2030年塞拉菲克斯的存在证明。 　　——这是来自Mooncell的技术支援。 　　“但是向未来进行灵子转移，该由谁——” 　　奥尔加玛丽并不是没有人选，而是她看到这些资料，就明白这趟旅程绝不轻松。 　　“由我去。”汐见站起来。 　　他的一句话令所有人都惊诧万分。 　　“等一下，老师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就算能够承受灵子转移——”奥尔加玛丽率先表示反对。 　　然而这份反对却因为汐见的坚决眼神，不那么有足够的气势。 　　“你打算带谁去？”斯卡哈沉吟过后，问出关键问题。 　　他站起来看向摩根、斯卡哈和阿尔托莉雅。 　　“当然是……大家一起。” 　　汐见口中的“大家”，其实只有她们三人。 　　“还是一如既往，谨慎又大胆。”摩根露出了然的微笑，她显然也不会反对。 　　阿尔托莉雅再度郑重地向汐见微微欠身：“既然是御主的决断，就算这个特异点位于地狱，我也会以骑士之名发誓，随你一同前去。” 　　尽管平时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争执，一到了真正的危机面前，她们就能立刻站在与汐见一致的立场上。 　　在这股拧成一根绳子的意志之下，所有人都说不出反对的话语。 　　“那，就这么决定了。” 　　汐见看着屏幕上『AD.2030』的字眼，静静地宣言。 第二十九章 灵子虚构世界与‘圣杯战争’ 　　“欢迎光临，外来世界的各位。这里是灵子虚构世界·SERIAL PHANTASM，模拟被简称为SE.RA.PH（塞拉弗）的电脑空间，新生快乐净土。各位是为了阻止世界的崩溃，聚集在这SE.RA.PH伃的128名魔术师（御主）和勇者（从者）。 　　“吾等要称颂这份崇高的目的，但是……人类的欲望永无止境，光凭崇高是无法令观众满足的。所以在这SE.RA.PH，会追加一个胜利条件，那就是成为最后一个生存者，杀害其他全部127名御主。 　　“倘若能够做到，身为万能力量的Mooncell将会交到你们的手中。话虽如此，还是要请各位注意，本SE.RA.PH是没有出口的。不存在‘什么都不做的选项’。无论是战斗还是厮杀……你们，都只能优先自己的生存。” 　　前往沉入海底的油田塞拉菲克斯的灵子转移完成后，汐见一行人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蔚蓝色的灵子空间。 　　明明沉没在大海之中，脚下是材质不明的方格透明地板与七拐八拐的道路，众人却仍旧能够呼吸自如，并没有溺水的感觉。 　　而比起这一点，更让人在意的，是在灵子转移完成的同时，便开始广播的告知信息。 　　“128名御主和从者，所进行的厮杀。”摩根确认着自己的状况，“先不论这个可疑的地方到底是不是沉入海中的塞拉菲克斯油田……” 　　斯卡哈向一旁走动，观察着这里的环境： 　　“不管是真是假，现在我们连最基础的情报都没有，只能像过去一样，从零开始探索了。” 　　这时，阿尔托莉雅发出疑问：“但是……刚才那可疑的广播，说了类似圣杯战争一类的事情。” 　　“Mooncell……”摩根若有所思，“对于那个名词，你们知道些什么吗？” 　　这是她少有的不怎么了解的事物。 　　“如何呢？据说是沉睡在月球内部的太古遗物。”斯卡哈微微合眼，表情十分困惑，“除此之外我也一无所知。” 　　“我的老师梅林在梦中授课的时候，也曾经提到过，但只说是‘这个时代’没有必要了解的东西。”阿尔托莉雅补充道。 　　确认完通信状况后，汐见才开口接话：“这一点，我也曾问过罗玛尼，他的回答和师父差不多。” 　　“就连魔术王也不曾知晓其全貌……么。”摩根若有所思。 　　“比起这个，既然是类似圣杯战争的情况，还有御主和从者的系统。”汐见看向三人，“不如入乡随俗。” 　　摩根暂且放下思绪，面露微笑：“吾夫的意思是说，要伪装成参加圣杯战争的御主和从者，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状况？” 　　“不止如此，我接下来会不再用真名称呼你们，而是用职阶代称，你们也用御主来称呼我，可以吗？”他说着，用手指依顺序示意三人，“Berserker、Lancer、Ruler，如何？” 　　“且不说圣杯战争中出现裁定者很奇怪，我倒是没有意见。”摩根自信地抚摸头发，“毕竟我曾经协助吾夫，参加过两次圣杯战争，经验丰富。” 　　“喔……来这一出啊，既然是爱徒的要求，自然无妨。”斯卡哈饶有兴致。 　　阿尔托莉雅点点头：“姑且是未知的环境，隐藏真名行动很有必要。” 　　只见汐见伸手做了个收音器的形状，侧身朝向三人： 　　“那事不宜迟，叫一声看看？” 　　“这样做有什么必要吗，御主？”阿尔托莉雅在乌鲁克以从者身份协助的时候，一直都这样称呼的他。 　　“明明都老大不小了，还这么孩子气啊，御主。”斯卡哈忍俊不禁。 　　摩根微微垂下眼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战斗力不足，决定贯彻圣杯战争中应有的战斗方式了吗，御主？” 　　汐见颇为开心地伸手握紧拳头：“好，感觉不错！” 　　然后他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合情理地兴奋，连忙咳嗽两声遮掩。 　　“抱歉，一听到圣杯战争就来劲了，明明不是该折腾的时候。” 　　“比起这个，迦勒底那边的通信彻底中断了吧，御主？”摩根搂住汐见的胳膊，叫御主的时候，故意凑到耳边说。 　　当初第四次圣杯战争时，摩根刚刚现界不到一天，就借着他的借口，顺势改口叫“吾夫”，少有直接改口称呼过。 　　因此一晃二十年过后的现在，她忽然这么叫，汐见听得几乎骨头都酥了。 　　“稍、稍微拉开点距离，Berserker……这样对心脏不好。”汐见故作忸怩，却并不挣脱，然后又正色回答，“通信的确断绝了，意味着我们根本得不到迦勒底的任何支援。” 　　斯卡哈迈出一步，走向道路前方。 　　“无论如何，都不能继续待在这里，毕竟我们在灵子转移后，都有些奇怪。”斯卡哈说，“这一带看上去像是边界地带，光是待在这里，身体的灵子构造就会不断损耗——” 　　正说着话，背后忽然有寒光连续闪烁。 　　明明背对着那个方向，斯卡哈却看都不看便转身唤出朱枪一扫而过。 　　那是两把宛如有着自主意志的日本刀，被斯卡哈的朱枪弹飞之后，没有掉落，而是摇摇晃晃地向着道路后方的阴影里后退。 　　回到缓缓踱步走出来的少女身边。 　　“真的是，你这样是不是有点犯规了？身为一个御主，却带着三个从者？” 　　打扮得宛如日本高中女学生的从者，一手挎着背包，一手用剑指着依然严阵以待的他们。 　　“偷袭的话至少到命中目标为止，都要把气息掩藏起来会比较明智。” 　　斯卡哈侧首回身，看着少女从者。 　　“不巧的是，我的职阶是Saber，不像Assassin那样擅长隐蔽。”Saber咧着嘴笑得开怀，但也毫不掩饰身上的杀气，“看到有奇怪的闪电就跑过来看看，没想到就遇到这么犯规的御主。居然同时拥有三名从者，真花心得让人看不下去。” 　　“嗯，确实。”斯卡哈颇为赞同。 　　“毕竟是御主嘛，这点过错只能包容了。” 　　摩根语气颇为微妙，混杂着微微的醋意。 　　“……” 　　汐见只能用手拍在额头上。 第三十章 敌人是JK？ 　　唯一没有吐槽汐见的阿尔托莉雅，倒不是因为害羞，而是感觉到了在这名少女Saber背后，从阴影里走出来的两名从者。 　　当看清楚那两人的样貌后，阿尔托莉雅错愕不已。 　　“高文卿……崔斯坦卿……” 　　听到她说出真名，少女Saber露出意外的表情：“哎呀？没想到是你们的熟人啊，那样的话，继续用职阶来称呼，掩盖真名的行为已经没有意义了吧？” 　　“看来是这样了。”高文面色严肃，“没想到在这场圣杯战争中沦落到如此地步后，竟然要与吾王敌对。” 　　崔斯坦微微低着头，看上去并不开心：“虽然很想就此反水，回归王的麾下，却已经不可能……甚至，连为了不与王敌对、自裁谢罪的自由都被剥夺了。” 　　“两位……”阿尔托莉雅捏着拳头，痛心不已。 　　从两人的发言看得出，他们并没有被剥夺自主意识，但行动却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限制。是什么人在背后操纵他们两人，将其作为自己手中的棋子使用。 　　“没想到连圆桌骑士也能操纵，区区Saber真是不容小觑。”摩根将汐见护在身后。 　　少女Saber咧开嘴：“又不是我控制的哎，不过大家从敌对的从者，变成一起对付其他人的同伴，对我来说不亏吧！毕竟让这些英俊的骑士听从命令，超帅的不是吗！” 　　她嚣张地伸出剑，指向阿尔托莉雅。 　　“这一点，你应该最理解了吧？” 　　“一派胡言，将心怀荣耀的骑士当作傀儡驱使！不管是作为王，还是作为同伴，我绝不原谅这种行为！”阿尔托莉雅沉声呵斥，圣枪在疾风中显现。 　　高文发出一声叹息：“王能如此说，感激不尽。但是——” 　　“战斗无法避免，还请恕罪。”崔斯坦眉头一皱，手中琴弦波动。 　　箭矢从四面八方飞来。 　　“防御。”汐见低声说。 　　但那并不是命令，而是使用魔术的宣言。 　　以数个卢恩文字为源头，扩散魔力构成的防护罩，将一行人包裹其中，挡住了箭矢的攻击。 　　“已经能够使用这种规模的魔术了吗？”摩根十分惊讶。 　　按照她出发前的，和斯卡哈共同分析后得出的判断，汐见眼下的身体状况，作为御主而言的战斗力，其实与藤丸立香差不多。 　　因此她特地帮忙调试了迦勒底魔术礼装，让他能够更好地以御主身份支援战斗。 　　然而即便如此，此刻不依靠礼装就能施行拿手的卢恩魔术，还是超出了三人的预计。 　　“马马虎虎。”汐见将手放在阿尔托莉雅和摩根背后，“我用卢恩魔术来辅助，交战的事就拜托了。” 　　没有任何信号，战斗瞬间打响。 　　阿尔托莉雅和摩根依靠卢恩的加速，一瞬间从斯卡哈身边冲过去，与同样发起进攻的高文和崔斯坦撞在一起。 　　少女Saber仿佛没有看见战斗已经打响，也不打算支援，她举起手中的太刀。 　　悬浮在身边的剑渐渐变多。 　　“变化吧，水炼！” 　　“哦？比拼武器的数量吗？” 　　斯卡哈拉开距离，代替摩根护在汐见前面，她猛地挥手。 　　不输给少女Saber那些太刀数量的朱枪渐次浮现。 　　“嘿诶——，很厉害吗！你这人！” 　　嘴上说着称赞的话，看上去兴奋不已的少女，与斯卡哈几乎同时向前挥动武器。 　　太刀和朱枪碰撞、掉落。 　　不需要特地操纵，斯卡哈与Saber都能任由这些武器，自动自发地相互撞击。 　　它们的主人也在这一刻兵刃交加。 　　“我说你，看武器应该是lance吧？很喜欢你的御主？”Saber嬉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斯卡哈优雅挥舞朱枪，与Saber交锋。 　　“显而易见的事实，问了又有何用？”斯卡哈闪开迎面而来的太刀。 　　刀锋甚至没能蹭到她的头发。 　　虽然这名Saber看上去被什么力量增幅过，各方面水平，与获得过狮子王赐福的兰斯洛特有得一拼。 　　然而敏捷并不及斯卡哈，因而十几回合的交锋后，Saber就因为武器的攻击范围，以及武艺的差距，渐渐落入下风。 　　所以，少女Saber才会有此一问。 　　“毕竟，喜欢的人要是死了，而且还是御主，你们会很麻烦的吧？” 　　她忽然收刀入鞘，而后猛地向前斩出漂亮的弧线。 　　刀刃撞在了朱枪上，却只是佯攻。 　　少女Saber发出嘻嘻的笑声。 　　两把太刀绕开了朱枪，飞到了汐见的身后。 　　那个速度，人类的御主根本不可能抵挡。 　　她就是用这一招，干掉了好几个御主。 　　斯卡哈察觉到了这一点，却连头也不回。 　　因为汐见用念话告诉师父说不用管。 　　专心反击的斯卡哈，看到少女Saber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那两把绕后偷袭的太刀，没能贯穿汐见的胸口，而是被他仅仅提前半秒的俯身动作避开，与斯卡哈向后跃起回避的身影重叠。 　　“嘁——！” 　　当！当——！ 　　少女Saber措手不及，来不及单独操纵，只能打落那两把太刀的分身。 　　“师父！” 　　在斯卡哈落脚的地方，汐见已经布下了魔术阵。 　　“不错的附魔！这就是圣杯战争吗！” 　　魔术阵自地面上升，扫过斯卡哈的身体。 　　她此刻身上的魔力顿时更加强盛。 　　“Berserke伨r、Ruler！” 　　斯卡哈高声提醒摩根和阿尔托莉雅回避，六支朱枪再度被召唤出来在，但任何从者只要看一眼就能明白过来。 　　那些枪散发出跟刚才完全不同规模的魔力。 　　然而就在两人打算拉开距离，而高文和崔斯坦不得不继续追击时，一道黑影从他们背后出现。 　　落地时发出了沉重到地面剧烈颤动。 　　“呜呜……” 　　那身影发出苦闷的声音，仿佛无法言语。 　　“啊？”少女Saber猛然回头，惊恐不已地望着那身影。 　　高文头也不回地提醒： 　　“吾王！请尽快带同伴全速撤退！” 　　然后，少女Saber惊恐万分的疑问声响了起来。 　　“为……为啥你会……这里不是你的管辖范围吧？！Passionlip！” 　　虽然，这里也不是她的管辖范围。 第三十一章 紧急撤退 　　被少女Saber称呼为Passionlip的，是一名紫发少女从者。 　　头上戴着拘束护具，看不清面容，只能发出仿佛十分痛苦、不能言语的呜咽声。 　　“那是什么……” 　　纵然见多识广，斯卡哈也不禁愣住了。 　　Passionlip身形娇小，却有着连阿尔托莉雅也要甘拜下风的胸围。 　　只是这样还好，她就只是身材出众的从者而已。 　　问题在于那对不合常理的金色举爪。 　　没有双手，Passionlip手肘以下的部分完全是金色的巨型利爪。 　　“小心，别被那东西碰到了。”汐见提醒斯卡哈，“她的双手既是武器也是宝具……相当危险！” 　　即便不清楚Passionlip到底是什么来头，汐见的直觉告诉他，对方很危险。 　　而更奇怪的是，明明是头一次见到，他却觉得Passionlip看上去有点眼熟，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 　　现实状况并不会给汐见更多思考的闲暇，唐突现身的Passionlip，开始无差别的攻击周围的一切。 　　不管是少女Saber与两名圆桌骑士，还是汐见一行。 　　那对利爪明明看上去只是被轻轻挥动，四周的物体和地面就出现了崩毁的现象。 　　更要命的是，在灵子转移到这个电脑世界后，汐见的身体现在正出现分解状况。 　　“总而言之先撤退，脱离这片区域！”现在没办法分析原因，摩根当机立断提出撤退。 　　就算能赢，也无法保证到底是这几个从者先被打败，还是汐见先消失。 　　斯卡哈立刻抱起汐见，向着远离Passionlip的方向跑了出去。 　　“等一下，师父……” 　　他很想自己用双脚奔跑，可是斯卡哈的判断十分准确。 　　汐见现在暂时还无法长时间奔走，很有可能在途中就被这个新出现的从者追上。 　　“那个钢铁猩猩！关键时刻冲出来捣乱！真是让人火大！” 　　明明认识对方，少女Saber也还是转身在逃。 　　只有高文和崔斯坦并未撤退。 　　因为Passionlip的乱入，他们作战的优先级发生了改变，转变为了自保和撤退。 　　至于具体怎么自保和撤退则取决于两人的判断。 　　“高文卿！崔斯坦卿！”阿尔托仵莉雅惊呼。 　　无数的丝线在这时缠住了Passionlip的身体，暂时限制住了她的行动。 　　“吾王！请尽快离开此地！”高文头也不回，“我等无法抹去与王敌对的罪责，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崔斯坦笑了一声：“请不必担心，吾王。这是我等的职责所在。” 　　“你在犹豫什么，Ruler？”摩根催促道。 　　阿尔托莉雅跟上斯卡哈和摩根的脚步，趁着那名可怖的少女从者制造混乱，被两名骑士拦下时迅速拉开距离。 　　“居然把同伴丢下不管了。”汐见看着与他们保持距离，却向着同一个方向逃跑的Saber。 　　“那两个家伙很强啦，Passionlip那个鬼样子，杀不死他们的。”Saber却说得理直气壮。 　　很快，前方的道路出现了分叉口。 　　但是Saber却停下了脚步，转身往回走。 　　“打算去送死吗？”斯卡哈停下来问。 　　这对他们一行人而言不算坏事，毕竟大家刚才还在敌对，只不过被第三方的闯入打断了局面。 　　“跟敌人一起行动没什么意思，而且我想了想，还是得要去接应那两个家伙。毕竟现在是我的手下嘛！”Saber大剌剌地笑着，用太刀指向三人，“而且被人横插一杠子，我正在气头上呢。” 　　摩根眉峰略略扬起：“哦，是吗？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战斗的声音逐渐向这边逼近，无疑高文和崔斯坦在且战且退，继续留在这里耽误时间，只会被人追上。 　　Saber不以为然，华丽地转身走了出去。 　　“别小看人，我可是第四天魔王之女，烂漫四溢的才女JK Saber——铃鹿御前！” 　　完全不打算隐藏真名的铃鹿御前，这样自报家门后，就原路折返了。 　　“JK……”汐见开始头疼了。 　　但不管是吐槽还是讨论形势，这里都不合适，面前又是两条分叉路。 　　“御主，走哪一边更好？”阿尔托莉雅询问。 　　汐见愣了一下，看向岔路。 　　『到这边来，我在教会等你。』 　　某个声音忽然在脑海里回响。 　　“走这边，有一间教会可以用来避难！” 　　他伸手指向其中一条道路。 　　这个举动令三人都有些意外，却并没有迟疑。 　　她们向着汐见所指的方向迈出了脚步。 　　“为什么会知道有教会的存在？”斯卡哈问。 　　“……到了那里就会知道了。”汐见低声说，“以前，我说过不知道自己的来历，也没有过去的记忆，那不是全部的事实。” 　　摩根说：“然而我的妖精眼告诉我，御主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谎的迹象。” 　　“没错，我只是把能说出口的事实说了出来。”汐见叹了口气，“原本不应该由我参加的这次灵子转移，之所以我会主动要求单独执行，只带上你们，也是因为这个理由。” 　　“御主的……来历？”阿尔托莉雅沉吟着思索。 　　连她也无法得知的真相，现在也许近在眼前。 　　“我有预感，对方未必会愿意将所有的真相都告诉我。”汐见这时候摇了摇头。 　　突破反复曲折的道路，教堂的建筑轮廓已经出现在了视野。 　　“不过比起这种事，你们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免得见到对方之后太惊讶。”汐见又补充了一句。 　　这话更让三个人感到奇怪。 　　当来到教堂正门之后，汐见被放了下来。 　　随着远离交战的边界地带，汐见的灵子状态安定了下来，没有继续出现分解现象。 　　但也只是一时安心。 　　“莫非又是哪里的老情人？”斯卡哈抚平汐见衣服的皱褶时，这样问。 　　摩根抬起手：“差不多我也快到极限了……再继续增多的话，或许有必要对御主进行节制了。” 　　“呃……倒不是那种方面。而且比起老情人——”汐见推开教堂大门，“说是『女儿』之类的，感觉会更贴切一点。” 　　“私生女吗？”阿尔托莉雅冷不丁地问。 　　汐见差点脱力，让敞开的门再度弹回来关上。 　　“你们看到了就知道了……” 　　如果他的预感没有差错的话。 　　这是汐见一直想告诉身边至亲至近的三位女性，与自己有关，却又无法说出口的秘密。 　　“比预想中还要迅速，或许我该称赞你的果断了呢。” 　　教堂的祭坛前，身穿黑风衣的少女背对着大门，手里把玩着教鞭，缓缓回头。 　　“爸爸。” 第三十二章 BB 　　昏暗的礼拜堂内，站在祭坛前的少女，如此称呼汐见。 　　“樱？”斯卡哈疑惑道。 　　“的确怎么看都像是樱呢。”阿尔托莉雅点点头。 　　摩根冷笑一声，率先走上前去：“好歹也是青史留名的英灵，难道现界导致的力量被削弱，让你们的头脑也变得混沌了吗？她怎么可能是樱。” 　　话说完时，摩根已经来到了酷似樱的少女面前，低头俯视着对方。 　　“真不愧是母亲大人！一下子就发现了呢！”少女露出百分百的灿烂笑容，满怀敬意地称赞摩根。 　　“……好吧，其实很像。”她貌似难为情地扭头，对汐见表示自己判断有误。 　　那孩子到底是摩根从小看着长大，手把手接受她教导魔术，被大魔女培养成成为这个时代的魔术师翘楚。 　　眼前的少女笑起来那副乖巧伶俐的模样，简直跟樱如出一辙。 　　“玩笑就到此为止吧，BB。”汐见也走了过去，“我如你所要求的那样，单独执行了这次灵子转移。” 　　“明明还带着三名从者的说。”BB吐槽道，“不过看在是爸爸的份上，就无视这种犯规行为吧。” 　　当众人在教堂的长椅上落座之后，斯卡哈问。 　　“所以要介绍一下吗，她到底是什么人？” 　　“比起那种事，为什么要这样坐？”汐见嘀咕。 　　摩根和阿尔托莉雅一左一右挨着他坐，一人搂住一条手臂，斯卡哈则站在长椅后面，双臂从身后环绕，抱住汐见的脖伣子，下巴贴在他的额头上。 　　“当然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摩根理所当然地说，“虽然跟樱几乎一模一样，但是BB……你跟樱的实力完全不同。” 　　BB鼓着脸，一副委屈的表情：“明明人家也不打算做什么坏事，母亲大人却这样说人家，呜呜呜……” 　　“好了好了，别哭了。”汐见安慰了一句。 　　然后BB立刻就重新摆出笑脸，发出“诶嘿~”的笑声，让汐见觉得自己的心软白瞎了。 　　“能请你做个说明吗？”他问。 　　“那，首先让我解释一下SE.RA.PH现在的状——” 　　“不，我指的是，在可能的范围内，解释一下我的情况。”汐见说，“最初将我送入师父的影之国求生，被师父发现，成为师父的弟子的，就是你……不，是Mooncell吧？” 　　第一次的，在没有任何阻隔的情况下，汐见将某个问题问了出来。 　　“原来比起眼前的状况，爸爸更关心这方面的问题吗。”BB仿佛有些意外，叉腰歪头看着他，“不过就目前而言，确实可以暂且公开一部分。” 　　她用教鞭轻轻敲击手掌，开始沿着礼拜堂的走道，沿着墙壁缓缓踱步。 　　“Mooncell需要爸爸成为足够强大的存在，所以需要为你挑选合适的老师，在人类史中，有着教导英雄传说的人选里，女王斯卡哈是跟爸爸的相性最好的那一位，所以才会将你送至影之国哦。” 　　“身体相性也是最好的。”斯卡哈对此十分满意，并低声在耳边调戏汐见。 　　“……呃……” 　　汐见欲言又止。 　　而仿佛被这话挑起了斗争心似的，摩根开始将手伸进他衣服里面，抚摸汐见背后比较敏感的部位，让他只能尽力稳住。 　　“所、所以为什么需要我成为足够强大的存在？”汐见高声追问，用这种方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BB故作不解，“明明已经一路走到了现在，为什么还要问这种多余的问题？” 　　并未察觉异样，专心聆听BB发言的阿尔托莉雅，这时缓缓应声： 　　“拯救世界……” 　　“回答正确，骑士王。”BB笑了笑，“爸爸就是被选中的『救世主』。”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为何偏偏选中了我？”汐见不动声色地问，并试图摆脱摩根此刻的魔爪，“况且我连神明信仰都没有，怎么能算救世主？” 　　“这个嘛，就属于机密事项了。”BB表示不能告知，“Mooncell精确地设置了很多限制，我现在能说的只有这么多。” 　　当BB走到靠近摩根那一侧的墙边过道时，摩根收回了手：“那么你又是谁？为什么跟樱这么像？” 　　“我吗？我是Mooncell为了引导爸爸的道路，而参考了某个已经落入虚数事项的事件后，以樱为原型，专为爸爸的指引，设计出来上级AI哦。” 　　“AI？所以你并不是人类？”斯卡哈一愣。 　　BB身上并没有机械的氛围感，不如说跟人类如出一辙。 　　“没错哦。跟身为有机生命体的人类不同，我是信息生命体。”BB得意地将手贴在胸口，炫耀自己的本质，“不管是内心还是性格，乃至思维方式，都完全参照了现在身处于迦勒底的樱，而且外在固定在了十七岁时的模样！是永远的美少女AI哦！” 　　“明明比樱更恶劣来着。”汐见嘀咕。 　　“啊啦？”BB这次是真的意外了。 　　摩根少有地摆出同情的表情：“你是真不知道，还是作为父亲的晕轮效应太强……那孩子的腹黑程度，不比卡莲轻哦。” 　　“挺好的不是吗，看似柔弱实则早就能独当一面，这样御主也能安心。”斯卡哈笑着评价。 　　“啊哈哈哈哈……”汐见内心产生了父亲失格的歉疚感，顿时干笑不止。 　　“所以Mooncell究竟是什么？我们在灵子转移完成后，来到这个地方时听到的广播说，这场128名从者和御主竞争的圣杯战争，最后给予胜者的奖励，便是Mooncell。难道Mooncell并不是圣杯吗？” 　　BB表情逐渐认真：“严格来说，这片名叫SE.RA.PH的空间并不是真正的SE.RA.PH，而让128名从者和御主厮杀的圣杯战争，也只是对真正的月之圣杯战争进行的拙劣模仿。” 　　很显然，要想让BB回答他们Mooncell是什么，就需要对这个特异点的情况进行完整的了解。 　　“那么，请你从头开始，做一个说明吧。” 　　汐见也诚恳地看着BB，如此拜托她。 第三十三章 把握现状 　　看到汐见说这话时的表情，BB也来了精神，她若有所思地用教鞭敲在手掌上。 　　“那么，就先从结论开始说吧。这个地方……SE.RA.PH将会在2.5小时之后，沉入一万米之下的马里亚纳海沟。” 　　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但也给汐见带去了相当大的压力，他几乎一瞬间想要从椅子上蹦起来，继续外出调查，寻找修复这个特异点的办法。 　　好在摩根她们的位置，刚好限制住了汐见的行动，让他屁股刚刚离开长椅就又被按了回去。 　　“冷静。”斯卡哈揉了揉他的头发。 　　大家其实都能理解汐见为何如此缺乏冷静。 　　如果只是自己过来了，汐见反而不太会着急，能够静下心来继续听BB说明。 　　但偏偏还有同伴，汐见不怕死，但不想让人给自己陪葬。 　　听上去貌似有几分浪漫，但他一点也不想要。 　　“明明只剩2.5小时左右的时间，却如此不换不忙，说明这剩余时间，是从外部的迦勒底观测到这个特异点的沉没速度，是吗？”摩根问。 　　BB大幅度地点了一下头：“母亲大人猜得没错，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是SE.RA.PH的100倍，具体来说就是外界的1分钟，相当于这里的100分钟。” 　　“那么……迦勒底与这边的通信断绝，或许是好事。”阿尔托莉雅逐渐理清了状况。 　　两边时间的流逝速度不同，会造成迦勒底在一分钟内获得的特异点情报量，是原来的100倍。 　　这种超出计划范围的信息爆炸，会给迦勒底带去极大的压力，极有可能导致整个迦勒底的系统都宕机。 　　“10天多一点么。” 　　汐见了然。 　　不算很宽裕，但也比只剩2.5小时要来得好些。 　　“所以塞拉菲克斯油田到底发生了什么？位于北海的采油基地会转移到太平洋并开始下沉？”他摸着斯卡哈的手臂，她默契地把他搂得更紧了些，“原因出在Beast身上吗？” 　　“Beast？”斯卡哈一愣。 　　尽管到目前为止，她已经协助迦勒底，先后解决了BeastⅡ和BeastⅠ的灾害，但并不代表就能面对还未现身的其余Beast保持淡定。 　　——Beast Ⅳ除外。毕竟已经现身，却始终站在与迦勒底，或者说与参与人理修复的一行人这边。 　　“难怪我回房间的时候，感觉找过御主的人不止医生一人。”摩根看着BB，“既然都来了，为何不肯现身？” 　　BB竖起手指：“因为是禁止事项，作为引导爸爸的专属AI，BB是不能随便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昭示存在的——” 　　“明明在双貌塔那次，还用原初卢恩的基盘作为诱饵，骗橙子跟我交手。”汐见眯着眼吐槽，“我很记仇的。” 　　“诶嘿~” 　　BB吐了吐舌头，装作不记得这事。 　　然后泰然自若地将话题带了回来，继续往下说： 　　“确实塞拉菲克斯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一连串的异状是因为Beast。但是很亠遗憾，当Mooncell观测到这点时，并派遣我来这里时，这里已经是连Mooncell都无法掌握内部情况的新生电子都市——SE.RA.PH。” 　　“你刚刚说这里的SE.RA.PH只是冒牌货，那么真货是什么？”汐见追问。 　　“真正的SE.RA.PH是设立在Mooncell内的灵子虚构世界，是Mooncell为了运营自身而设立的『转动月球的都市型引擎』。”BB想了想，最后言简意赅地告诉汐见，“现在只需要知道这些就足够了。按照Mooncell的规划，还没到爸爸可以造访的时候，所以剩下内容的就留到以后吧。” 　　汐见感觉越发不安。 　　不是危险，而是充满未知与迷茫的不安。 　　仿佛从一开始就被设置好了路线的命运，但每个选择又都是在自己的选择下决定的东西。 　　原本以为拥有所有的选择，实际上却只是他刚好了选择了能够选的那一项。 　　BB在第四次圣杯战争过后便不再发出指示，或许也正是基于这个理由。 　　“是吗，那就以后再说吧。”他干脆地接受了BB的说法。 　　汐见自认自己最大的优点，绝不会为只能留待未来处置的事情，浪费当下的时间，耽误眼前的要事。 　　现在正是如此。 　　“但Mooncell既然连世界外侧的影之国都能干涉，将御主送到我身边。”斯卡哈对此不置可否，“却无法观测位于海面下200米附近的特异点？” 　　“因为掌管这里的Beast，有意地隔绝了Mooncell的观测，意图在彻底蜕变成完全体之前，不让自身羽化过程受到干涉。”BB指向汐见，“BeastⅡ和BeastⅠ先后失败的要因，对这里的Beast而言，是非常需要警戒的事情。” 　　“那就像以往一样，击败Beast吧。”汐见从容不迫地表示，“这不正是Mooncell所需要的结果么？” 　　“爸爸能有这份决心，连我都忍不住跟着自豪起来了。”BB露出可爱的笑容，“可是不要忘记，为什么能够击败那两位Beast。” 　　提亚马特只是放弃了原本的想法，接受了汐见以『孩子』的立场所传达的一切，并选择作为『母亲』注视星球的未来。 　　而盖提亚的失败，则是汐见刚好得到了对其有着关键性破坏作用的十戒，才会败北。 　　后者原本就魔术王所罗门创造的魔术式，只要所罗门的存在未曾消失，盖提亚就不会消亡。 　　那份失败，其实更主要意味着谋划了3000年的人理烧却计划彻底破产。 　　盖提亚只是从BeastⅠ的席位上掉落，回归了魔术式的立场。 　　人理烧却失败这一事项已经开始固定，全能之座已然崩塌，不再具备重来的条件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缺乏击败这名未知Beast条件，因此必须要抓紧时间，趁着对方还未完全成型之前动手。” 　　“就是这个意思！”BB俏皮点赞，但也十分认真。 　　她挥动教鞭，划过虚空。 　　随后SE.RA.PH的全息立体影像出现在众人眼前。 　　“女人的……身体？” 　　汐见惊讶地注视着这份地图。 第三十四章 Beast讨伐任务 　　与汐见以为的地图不同，SE.RA.PH呈现出来的不是四四方方或者不规则的形状，而是一名身材凹凸有致的的女性身体轮廓。 　　看不清面容，手部恰到好处地遮住了五官，无法推测大致的容貌。 　　而他们现在所处的教会，正位于这名女性身体的右侧大腿上。 　　“所以到刚才为止，其实我们是在一个巨大的陌生女性身体上战斗和移动疼疼疼——！” 　　因为状况太过离谱，汐见也不免因此放松下来，下意识吐槽这一点。 　　随后他就被斯卡哈在背后拉扯两边的脸皮。 　　“唉，这个说法有点糟糕，但确实是事实。”BB叹了口气，“来自迦勒底的各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海洋油田塞拉菲克斯，已经被什么人吞噬，与其本身一体化了。”摩根好笑地看着汐见的倒霉模样，头也不转地回答BB。 　　听上去很离谱，却又有着某种程度上的规律可循，阿尔托莉雅随即想到了一件事： 　　“在后世流传的神话里面，马尔杜克杀死了提亚马特，将他的身体一分为二，化作了美索不达米亚的土地。难道说这名与SE.RA.PH融为一体的女性，也是那一类的存在？” 　　“不完全对，却也很接近正确答案了。”BB说，“按照Mooncell演算的结果推测，SE.RA.PH正在受到Beast同化，这里举行的虚假圣杯战争，也只是为了让这份同化完成，而通过从者相互厮杀，为其带去必要的资源而已。” 　　“演算？”斯卡哈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那个Mooncell，难道是类似迦勒底的特里斯墨吉斯忒斯的灵子演算装置？” 　　BB貌似委屈地望着斯卡哈，仿佛在为话题被带偏而委屈：“大师父真是一不留神就会盯着这方面呢……确实是这样，Mooncell确实是演算装置，不过相较之下，迦勒底的那台只能说是极简青春版了~~” 　　“哦？”汐见因为斯卡哈的动作稍微停下，而有了反问的余地。 　　“简单来说，迦亪勒底的灵子演算装置，作用是证明前往特异点的御主在那个时代的灵子意义上的存在，但Mooncell如果进行类似的工作，就算是行星的存在也能证明。”BB用看似平淡的语气，说出了非常不得了的事实。 　　然后，她乖巧地询问摩根： 　　“这样足够了吗，母亲大人？” 　　摩根的妖精眼始终注视着BB，所以BB也很清楚，即便是上级AI，她也无法在摩根面前说谎。 　　因此她到现在为止的每一句话，都是有限的事实。 　　“继续吧。”摩根笑了笑，示意BB继续。 　　“虚假的圣杯战争是怎么一回事？”阿尔托莉雅问。 　　BB摇摇头：“就是字面意思。除了爸爸这样从外界转移到教会的存在，所有御主在召唤出从者的同时，就已经死亡，只有从者继续留在互相交战和厮杀。” 　　“原来如此。”汐见在脑海里反刍BB提供的情报，“那么像高文和崔斯坦那样受制于铃鹿御前，又是怎么回事？是被Beast控制了吗？” 　　“嗯，这个说起来有点复杂，等大家正式开始探索之后，可爱的BB亲会详细讲解情况。”BB指着地图——也就是女性身体——的胸口位置，“按照目前的推测，整个塞拉菲克斯被吞噬之后，这个地方就是原本的管制室，要想取得进一步的情报，理清楚塞拉菲克斯发生了什么，就有必要前往那里。” 　　“不能直接去讨伐Beast吗？”汐见问。 　　BB愣了愣，有些没辙地努着嘴：“爸爸还真是个战斗狂呢。先不论你们的战斗力能否杀死未完成蜕变的Beast，爸爸自己的状态也不完整吧？” 　　“……确实，刚刚灵子转移结束没多久，我的身体就开始溶解了……”汐见说到这里，又回想起那种清晰感受到身体消失的恶心体验，“不，说是被分解了更合适。” 　　“那就是Beast的能力之一，只要身处这个地方，越靠近边界就越容易被分解，一旦脱离SE.RA.PH，就会在一瞬间消散，即便是生命权能，也无法对抗这个过程。”BB说，“这么做是为了让御主和从者乖乖留在这里，变成Beast的食粮。” 　　虽然御主早已悉数死亡。 　　“不过只要不贸然前往边界，用非常规的手段离开这个地方，就自然不需要担心。”BB伸出手来，将一个金色的双棱锥交给汐见，“这是Mooncell为爸爸准备的一次性道具，在解决这个特异点之前，能够让你在这个电脑世界的身体，暂时规避神罚的后果，发挥出原本的战斗力。” 　　即便只是限定时间、限定地点、只有一次的东西，汐见也仍旧忍不住吐槽： 　　“真是便利……” 　　Mooncell到底是何方神圣，或许只有当他能够亲自造访那里的时候，才能得到答案。 　　“如果要开始探索，请自行决定，我会留在这里、这里……” 　　交出手中的道具后，BB忽然向后倒去，在身体与地面接触的瞬间，她被汐见接住了。 　　“喂！你没事吧！”他不免担心BB。 　　“没事……被Mooncell派遣过来的时候，被Beast察觉到，并暗算了。”BB艰难地笑笑，“只是暂时变得跟爸爸在迦勒底时差不多。之所以先前能维持状态，是那件特殊道具所带来的恩惠罢了” 　　“稍微休息一下吧，还是说AI不需要休息？”汐见了然，不由得关切道。 　　“虽然用途不大，但进行休眠能够让我稍微恢复一些。”BB的语气变得虚弱了很多，“这间教会被我改造成了禁止战斗区域，不用担心。如果需要在我的支援下进行探索，6小时后我就会醒来。” 　　这样说完，BB就闭上眼睛，靠在汐见怀里进入了休眠状态。 　　“姑且，我们也先休整一下。6小时后，正式开始探索这个特异点。”他说。 　　摩根蹲下来接过了BB，将她抱了起来，并说： 　　“教会里面应该有休息室之类的地方，把她送到那里去吧。” 　　斯卡哈和阿尔托莉雅也点头赞同了这个方案。 　　“那就这么决定了。” 　　然后，摩根抱着BB去了礼拜堂后面的寻找休息室。 第三十五章 斯卡哈的忧郁 　　这间位于SE.RA.PH“腿部”的教会，如BB所说的那样，确实变成了无法发生战斗的领域。 　　他在教会外面巡视检查的时候，清晰地确认到了这点。 　　那些是不是出现徘徊的怪物——SE.RA.PH的敌对攻击程序——完全不会进入教会周围十几米的区域之内。 　　原本汐见看电脑世界的怪物，还以为对方要攻击教会，而做了应战的准备。 　　结果发现只是想多了。 　　不过BB交给汐见的Mooncell道具确实有效。 　　稍微犹豫之后，不想拖后腿的汐见就下定决心使用掉了。 　　然后就感觉到自己的状态，渐渐恢复到了时间神殿那场战斗之前的水平。 　　不管是魔术回路、还是肉体能力，全都能够如他所想般行动起来。 　　汐见不太放心BB所谓的不可战斗区域。 　　如果Beast正在进行蜕变，而SE.RA.PH无疑是Beast的『食槽』或者『牧场』，按照BB提供的情报来看，SE.RA.PH最后整个都会与那未知Beast同化。 　　迦勒底无法提供支援，仅凭他们的魔力感知，去侦测整个特异点的变化并不轻松。 　　“果然还是要等BB醒来才行。” 　　汐见自言自语着，准备返回礼拜堂，就听到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回头看去，斯卡哈正从礼拜堂内走出来。 　　“就算能够战斗，不带从者单独外出……你过去在圣杯战争也是这种行事风格吗？”斯卡哈问。 　　“也没有走远，就算发生战斗，你们也能第一时间赶过来。”汐见摇摇头。 　　“没有其他阵营的从者和敌对性攻击程序出现，一个人待在外面不无趣吗？”斯卡哈问。 　　“对魔力的掌控感失而复得，有些坐不住。所以出来看看，就当给你们警戒周围的情况了。” 　　汐见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笑了出来。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就像个小孩子，魔力和魔术回路就是刚刚被“修好”的心爱玩具。 　　明明从来没有在意过魔术师的身份，却还是在失而复得时过于兴奋。 　　“而且，要说无聊。师父一个人在影之国的时候，不也是这种感觉么。”他说。 　　“竟然这么说吗。”斯卡哈兀自笑了，她有些没料到汐见会这么讲。 　　“所以师父是来喊我进去的？”他问。 　　斯卡哈摇摇头：“只是出来看看你的情况，而且我猜拳赢了。” 　　“竟然来这出吗。”汐见学着斯卡哈的语气吐槽。 　　“哼……”斯卡哈抬起手刀，敲了下汐见的头。 　　力度轻到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汐见清晰地捕捉到了师父动作之下的情绪。 　　“师父会不会觉得很失望，我在影之国的岁月……全都是早就被安排好了的事情。”汐见捧着竖在他前额上的手掌，缓缓用双手包覆起来。 　　斯卡哈却只是静静看着他的动作：“不好说啊。无论是被设计好的结果，还是完全出自偶然……”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我对于能成为师父的弟子这件事，打从心底里觉得幸福。”汐见认真地看着斯卡哈，“当然，我也必须道歉。明明心里清楚并非偶然，却始终装作不知道这件事。” 　　“那不是你的错，别把不属于自己的责任扛在身上。”斯卡哈叹了口气，“这种行为是个坏习惯，早晚会因为肩上的东西越来越多，最后被压垮。” 　　“嗯……我尽量。”汐见愣了愣，旋即失笑着答应。 　　“你是我教过的弟子里面，跟在我身边最久，也是唯一把我所有本事都学过去的。”斯卡哈唇边泛起一抹笑意，“却也是我唯一无法窥见命运的弟子。” 　　她曾经预见过每个弟子的最后结局，知道不管做什么都无法改变，所以只是在影之国注视着那些结果。 　　也正是如此，对于无法看见的命运，斯卡哈有了全然不同的忧虑，以致于汐见离开之后，也会尽力追踪他的状况。 　　即便无法像千里眼那样，看清楚细节，但能够看到汐见在这个时刻的身处何方，是否安好，也足以让斯卡哈稍稍安心。 　　“会不会是因为我不小心克服了死，变成跟师父一样的存在了。”汐见试图缓和气氛。 　　斯卡哈的眼神变得锐利：“我可没有你那样的权能，现在的你，已经不是我能够比肩的存在。” 　　“师父竟然会说这种丧气话。”汐见很意外。 　　“当我变得不老不死之后，一切都固定了下来，不会再有成长。”斯卡哈理所当然地解释，“看到你不仅学走了我全部的本事，变得跟我一样强，甚至还走到了我也无法指点你的领域——” 　　她说到这里，将另一只手也放到汐见捧起来的手掌中，才缓缓将后半句话说出口： 　　“——感到寂寞也是难免的事。” 　　特别是现在，终于确认了爱徒的一部分来历之后，她就不可避免的会有那种感觉。 　　以致于下意识在席上用暧昧的言语掩饰过去。 　　却还是最终忍不住这份落寞，被他发觉到。 　　“所以师父现在后悔了吗，后悔收我当徒弟？”汐见忽然松开手，轻轻一拉，就将斯卡哈抱在怀里，然后在她耳边问。 　　“笨蛋弟子，不要问理所当然的事。”斯卡哈使用起了久违的称呼。 　　“那至少说出来。有些东西就算心里明白，如果不转变成言语，总会显得不够完满。”汐见有些强硬地要求。 　　斯卡哈感觉到他的拥抱变得用力，像是快把她的身体都揉进去一样。 　　然后发出一声轻叹。 　　“不会后悔，有你这样的弟子，连被时光磨损得迟钝的幸福感，都重新变清晰了。”斯卡哈说。 　　汐见细细地抚摸师父那头如瀑的长发，小心翼翼地将师父心里的情绪都接下。 　　“当然了，我也很高兴，师父是我的第一个女人。” 　　“不如下次当着她们的面说。” 　　“会、会变成战争吧？”汐见瑟瑟发抖。 　　“那就不要在这种时候说煞风景的话，笨蛋弟子。”斯卡哈的手掌在他背上摩挲。 　　“呃……嗯。” 第三十六章 前往管制室的道路 　　六小时后，对特异点SE.RA.PH的探索工作再开。 　　醒过来的BB，看上去像是睡了个饱饱的午觉一般畅快，并顺便完成了跟汐见携带的迦勒底通信设备进行临时配对，从而实现无视距离的通信和情报分析。 　　SE.RA.PH的环境极其单调，就像是没有颜色区分的迷宫一样。 　　道路宽阔得像是四车道公路，但没有路标和指示牌。如果没有导航，就算有十天多一点的时间，汐见也觉得很难完成有效的探索工作，找到Beast的所在。 　　更遑论SE.RA.PH的外形上宛如一名女性，不知道这点的话，极有可能在相同的地方反复来回。 　　一行人快速奔走在SE.RA.PH的道路上。 　　除了千篇一律的敌对程序怪物之外，就是游荡在这里的各种各样的从者，汐见认识与不认识的都有。 　　但是汐见一行人的目的不是消灭其他从者，打赢圣杯战争。 　　所以只要突破了那些出来挡路的从者，继续前进就够了。 　　“所以塞拉菲克斯的异变，发生在一月份？”汐见问。 　　路上，BB也通过Mooncell那边调取的记录，向汐见他们解释这边的情况： 　　“准确来说，应该是在你们挫败魔术王的人理烧却计划之后不久，刚刚从烧却状态中恢复正常的世界里，这座海上油田就发生了原因不明的爆炸，之后就被转移到了太平洋。” 　　“那之后的事情就进入了未知领域？”汐见了然，接着问。 　　BB回答道：“Beast显然十分了解Mooncell的存在，并认为可能受到干涉，因此在将塞拉菲克斯转变为电子都市SE.RA.PH后，进行了情报隔绝。” 　　“但是这种隔绝并不是毫无征兆，Mooncell在观测到的同时，就将你派了过来。”摩根说，“然后你在进入SE.RA.PH之后，遭到了Beast的算计，对吗？” 　　“唔……”BB发出貌似尴尬的声音。 　　汐见心想，大概是自称无所不能的上级AI，结果却连个开始蜕变的Beast都提防不了，所以觉得难为情了吧。 　　看似透明的道路与墙壁，在那之外是海水的颜色。 　　除此之外，还能看到诸如斗技场之类的存在，那之中有从者，在不顾一切地厮杀，光从动作就能看得出，全都已经丧失理智，成了只知道战斗和杀戮的野兽。 　　“那么统领高文卿和崔斯坦卿的那名少女Saber，真名铃鹿御前的从者又是什么情况？”阿尔托莉雅问，“她看上去并不是单纯在没有御主的情况下，继续圣杯战争。” 　　“我记得铃鹿御前说过，‘大家是一起对付其他人的同伴’。也就是说，她是在为什么人服务，高文和崔斯坦只是因为受到控制，协助她而已。” 　　斯卡哈回想先前的遭遇，从中抽丝剥茧，找出有用的信息。 　　“大师父猜得没错，铃鹿御前跟其他从者不一样，她的身份是『卫士』。”BB说。 　　“『卫士』？”汐见眯了眯眼，“难道说，是Beast从厮杀的从者之中，遴选出负责特殊任务的存在？” 　　“是的哦，在Beast看来，SE.RA.PH完成同化之前会变成特异点，届时迦勒底自然会观测到这里的存在。『卫士』就是用来抵挡迦勒底的安全措施。”BB说。 　　摩根不由得发出冷笑：“看来Beast很了解迦勒底，知道该怎么提前做出应对呢。” 　　“不过为什么选出来的从者是铃鹿御前，而不是高文卿或者崔斯坦卿，他们都比那名少女更加强大……又或者，还有更好的选项不是吗？”阿尔托莉雅问。 　　“当然是因为最好控制。在赋予自由行动权力的情况下，不管怎么行动都不会妨害到Beast的目的。”BB给出了答案，“太强的从者控制起来更麻烦，作为纯粹的战斗工具又容易暴走。” 　　言下之意，就连高文和崔斯坦，也都是从厮杀的从者之中挑选出来的打手。 　　“完全将从者视为好用的道具……”汐见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另一件事，“那么Passionlip又是什么？那个从者不仅被拘束，而且身上散发的魔力，明显是神灵级的？” 　　然而这一次，BB并没有继续有问必答，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差不多就要到‘小腹’区域，要想前往‘胸口’的管制室，这里是必经之路。”她告诉众人，“所以要想突破这里，就必须打败这里的『卫士』。” 　　BB的话音刚落，熟悉的剧烈震动传来。 　　几人立刻停下脚步，仿佛尖锐物体摩擦黑板一样的锐利声音嘈杂作响，空气一瞬间仿佛凝固了。 　　“上面！” 　　汐见发出指示，众人便迅速四散开来。 　　Passionlip宛如一颗陨石般坠落在地上，那对巨型利爪握成拳头冲击地面，掀起了剧烈的冲击波。 　　就算及时退避，也因为后退时立足未稳，险些被冲击波掀翻过去。 　　仅仅这样一击就改变了四周的环境，近乎透明却坚固无比地面和墙壁破损然后重组。宽阔空荡的空间，那些破损的构筑块，遵守着某种自行修复的程序，转变为了悬浮在空间里的障碍物。 　　“所以Passionlip就是这里的卫士吗。”汐见站稳脚跟后，握住手中的冈格尼尔。 　　“没错，打败了她之后，就能顺利前往管制室……”BB说着，声音陷入些许的犹豫，“如果可能的话，希望爸爸能够尽量将她无力化，而不是杀死。” 　　“为什么？” 　　只是看一眼，汐见就很清楚这个明明散发出柔弱被虐气息的从者，有着不同于正常从者的危险性。 　　“……因为她是以『BB』为母本创造出来的上级AI……原本应该已经归为虚数事项，现在却被打捞出来，像这样加以束缚，变成了服务于Beast的『卫士』。” 　　忽地，BB的口吻有种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却又带着些关乎己身的矛盾感。 　　“还真是喜欢给人派难题。”汐见左右确认摩根她们的状况。 　　Passionlip似乎正因为他们四散的原因，不断地环顾，本能地观察着四人各自的危险程度。 　　“不，这取决于爸爸……”BB破天荒地没有强制要求。 　　然后，Passionlip咬着牙，发出压抑的怒吼，向汐见冲了过来。 　　果然最后决定优先攻击汐见。 　　冈格尼尔与利爪交锋的前一瞬间，汐见冲出去时应了一声。 　　“那我试试看吧！” 第三十七章 复合神性 　　违和感。 　　与Passionlip的交战开始之后，汐见不断感觉到违和感。 　　不仅仅是因为对方身上散发出与常规从者不同的氛围，还因为那对巨大到让人戒备的巨型利爪。 　　是宝具。 　　但是汐见却无法从历史和传说中，筛选出可能持有这样宝具的英雄。 　　不仅如此，那对利爪之所以看上去就十分凶险，并不只是因为本身规格和力量的拔群。 　　“空间……被挤压了？” 　　几次交手过后，汐见发现不仅没办法在不杀死Passionlip的前提下，造成有效的伤害，还每每总是感觉到行动受限，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捕捉到。 　　“那是Passionlip的固有能力，id_es，特性是『废弃＆崩溃』，”BB的声音从通信器传来，“能够将目之所及的物体挤压成四方体，并扔进胸口的虚数空间。” 　　“那种事情早说啊。”汐见再度拉开距离。 　　听上去接近概念宝具的类型，只要符合条件就会被挤压。 　　但是条件并没有BB说的那么简单。 　　被拘束面罩束缚了交谈能力和理智的Passionlip，的确能够看到汐见，但要想完成无视远近法则的平面性物理干涉，就需要他在某个位置停留一定的时间。 　　汐见从自己的体感推测，精准捕捉要超过2秒，开始挤压而不被逃脱，多半需要3秒。 　　在这片电脑空间特异点恢复到了原本的水平后，他的速度已经是明显偏重力量的Passionlip，无法达到『捕捉』这一结果的目标。 　　况且，过于重视汐见这一个单独的目标，就意味着放弃了另外三个人，要面临各种状况的夹击。 　　她们之所以没有立刻缩短距离，加入这场混战，也正是汐见想要亲自试探一下对方的能力情报。 　　“不能靠得太近？那就从远处来。”摩根抬起手，黑色的魔力在她手中凝聚。 　　跨越了十几米的空间距离，同样的魔力征兆也出现在了Passionlip的胸口处。 　　“唔——！” 　　Passionlip发出惊异的呜咽，试图将那团魔力挤压收缩至胸口的虚数空间，却不意外地慢了一拍。 　　随着摩根捏碎凝聚的魔力，Passionlip处的魔力也随之爆裂，整个人在不大但出乎意料的冲击中退后了两步。 　　“对魔力……估计在C到B的水平……”斯卡哈抬手书写卢恩。 　　魔术发动时必然出现魔力波动，Passionlip显然对此十分敏感，此刻迅速扭头看向斯卡哈。 　　一只手握成拳头，对准了斯卡哈所在的位置。 　　“嗯？”汐见也愣了一下。 　　本以为是判断失误，她没能将师父实现挤压，随后那只手就忽然与手臂的连接处分离，宛如炮弹般发射出去。 　　与同时完成却还没发射的魔术术式相撞。 　　这一带的大地都随之震动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发射出去的手，从爆炸的浓烟之中飞了回来，毫无阻滞地与手臂重新连接。 　　“真的是，这只手完全就是神造兵装……不，应该说是神灵的宝具才对。”斯卡哈从浓烟中踱步而出。 　　她倒是躲避及时，没有被伤到，仅仅是被爆炸弄乱了头发，身上的衣着也随之蒙尘。 　　斯卡哈掸了掸灰尘，看着与Passionlip发生白刃战的阿尔托莉雅。 　　后者的力量也被前者稍稍压倒，就算有魔力放出也十分吃力。 　　所以阿尔托莉雅也是且战且走，并不十分恋战。 　　斯卡哈与阿尔托莉雅交替用近身战干扰Passionlip的注意力，为摩根的魔术创造进攻机会。 　　毕竟要留一条命。 　　“不过要留活口，还真是不轻松。”斯卡哈的表情里，没有半分余裕。 　　汐见这时候也追问BB：“你打算继续瞒下去吗？Passionlip不是普通的从者，光是灵基内在的神性反应，就算是我都感觉到了。” 　　“正确来说，那是女神的神核。”BB说，“那孩子是用Mooncell的数据库，融合了三名女神从者后实现的复合型从者，职阶是Alterego。至于作为武器的双手，就是用编进Passionlip的女神之一，杜尔迦的十把神授武器具现而成的东西。” 　　“Alterego？！”汐见第一次听说这种职阶。 　　“简单来说就是违规改造灵基之后的产物。”BB只是这样解释，“并不是只有上级AI可以实现这个结果。” 　　“是吗。”汐见将枪尾点在地上。 　　卢恩文字化作光团，从中迸射出锁链缠绕在了Passionlip的上臂部位，向着与她发力的反方向拉扯。 　　斯卡哈和阿尔托莉雅趁这个机会，全力猛击那对总重足有一吨的双臂。 　　双臂被顺势推到了Passionlip的头顶向后倒去。 　　她的身体跟着失去了平衡，向后倒了下去，在与地面接触的瞬间，更多的锁链从四周冒了出来，拉扯手臂和身体，禁锢了Passionlip的行动能力。 　　远非常规从者所具备的总重，既是她的优势，也是她的致命弱点。 　　当摩根以魔术形成范围压制的重力后，本来还能抬起来挣断锁链双手彻底抬不起来，戴着面罩的少女看不见表情，发出十分痛苦的声音。 　　“这样就算实现了无力化，姑且还没杀死。”汐见谨慎地靠近，并询问BB，“接下来要怎么办？将其格式化然后回收吗？” 　　“倒是不必。” 　　不等BB开口，摩根就先发话了。 　　“她只是灵基之中有一部分十分浑浊，是后天被植入的东西，外在表现就是这幅面罩。” 　　“妖精眼连灵基的根底都能看到吗？”汐见开始羡慕了。 　　摩根优雅地揉了揉太阳穴：“托你的福，还能发挥作用罢了。” 　　“啊？” 　　“总而言之知道了病根在哪，做手术就更容易。多少会有些痛苦，帮我控制住她的行动——” 　　摩根正打算对Passionlip的灵基的异物进行剥离，就听到更加嘈杂的声音从四周传来，停了下来。 　　成百上千的敌对攻击程序怪物，像狼群般向这里聚集，包围了众人。 　　不止如此。 　　还有熟悉的太刀飞了过来，汐见抬手将其挑落。 　　“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呢。” 　　铃鹿御前与两名圆桌骑士，再度一道现身。 第三十八章 文殊智剑大通连 　　“怎么回事？这边不是你的‘管辖范围’吧？” 　　汐见提着枪，如此反问。 　　“毕竟你们太犯规了啊，有三个从者也就算了，明明是御主却跟从者一样厉害哎。”铃鹿御前，“所以我只能暂时越权啦，毕竟之前先越界的是她嘛。” 　　铃鹿御前的意思很简单，因为Passionlip之前打断了她跟汐见一行人的战斗，所以现在她也要过来妨碍Passionlip。 　　即便这样反而会在某种意义上，帮到同为『卫士』的对方。 　　“既然自称是JK的话，至少有点JK的样子 。”汐见抬起枪指着铃鹿，“现在这边刚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稍微学会看看气氛如何？” 　　“呜哇……老土，你是哪里来的教导主任吗？”铃鹿怪笑着吐槽汐见的措辞，“抱歉啦老师，人家没工夫看你们这些人的气氛啦。” 　　“是吗。”汐见知道不可能说服对方撤退，“最后再问一次，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这里的圣杯战争已经扭曲，SE.RA.PH也早已经变成了特异点。” 　　“但是圣杯战争还在进行啊，还有从者在厮杀，等到把你们打败，就差不多能看到结果了。”铃鹿说着貌似莫名其妙，却目的明确的话语，“那个时候我就会干掉其他『卫士』，作为胜者拿到圣杯，那两个骑士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为什么高文和崔斯坦会服从你？”汐见再问。 　　“什么为什么，当然是『卫士』的特权，不然我才不会当这种班咧。”铃鹿得意地说。 　　“是吗。”汐见却对此毫不相信，只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Beast在同化这个特异点，不管是『卫士』还是从者，最后都会转变成宝贵的魔力资源，成为Beast完成孵化的要素。 　　察觉到汐见等人靠近管制室获取进一步的情报，Beast才会有这种对策。 　　而且跟Passionlip不一样，铃鹿御前多半—— 　　“闲话到此为止吧，该上路了。”铃鹿用太刀指着汐见，与他的枪尖指着自己的姿势针锋相对，“今天我可是带了很多敌对攻击程序过来，数量优势在这边！” 　　汐见这时候微微侧首回身，瞥了眼摩根。 　　毫无疑问，她打算将周围的战斗交给汐见他们三人解决，她要在这期间解决Passionlip的问题。 　　毕竟一旦摩根也参战，Passionlip的束缚就会因为失去维持，而不再有作用，局面将会再度回到交战之前那样。 　　“是吗，那就让我讨教一下，第四天魔王之女的本事吧。” 　　对方是『卫士』，各方面的能力虽然不及Passionlip那么棘手，却也是实打实不能小看，必须谨慎应对。 　　战斗骤然打响，高文与崔斯坦已然与阿尔托莉雅开战，他们两人这是第二次与敬仰的王交战。 　　他们哪怕无法自由行动，也依旧用尽了全力在抑制攻击行为，让骑士王同时应战两名圆桌骑士，也能不落下风。 　　斯卡哈则在清剿那些源源不断的敌对攻击程序怪物。 　　毕竟不能让这些杂鱼围上来，变成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局面。 　　“嘿诶，你也会这种操纵武器招式嘛！” 　　太刀与冈格尼尔交锋，每一次撞击，都迸发出一连串的火花，铃鹿的笑容在火光闪烁中，变得异常狠厉，不再用JK的作风掩饰杀气。 　　与她操纵太刀飞来飞去攻击一样，汐见的两把朱枪也在周围飞来飞去，阻挡着铃鹿的太刀靠近摩根的所在。 　　铃鹿也想再变出更多的刀来进攻干扰，但是汐见完全不给她进一步出招的机会，他的速度超乎了铃鹿的想象。 　　一枪快过一枪，力量惊人，闪避迅速。 　　有好几次枪尖就快洞穿铃鹿的心脏，或者划破她的喉咙，她都是堪堪躲避才闪开。 　　当——！ 　　长枪重重地砸下，铃鹿躲闪不及，不得不架起太刀格挡。 　　然而力量有些过于轻巧了。 　　在小看人吗？ 　　疑惑之中，铃鹿感觉到了魔力高速流转的气息。 　　“苍海的尽头，乃是不赴四方之风……『万物流转』！” 　　没有省略的咏唱，大魔术的风在一瞬间扩散，化作无数利刃包裹了两人所在的位置。 　　在进攻的间隙，完成了这样的术式，至近的距离，就算有着Saber职阶的对魔力，也无法完全硬扛。 　　更何况这是神代级别的魔术。 　　然而铃鹿手中的太刀——大通连——也有着独有的特殊能力。 　　并不需要解放真名。 　　“呼喊吧，楼岚！” 　　铃鹿在一瞬间唤起了龙卷风，那并不是魔术，而是手中的金色太刀在一瞬间改变了形态，化成了龙卷风的姿态，弹开了汐见砸下来的枪身。 　　她双手握住刀柄大力向前挥舞。 　　两道疾风在一瞬间对冲、扩散，这为铃鹿争取到了几秒的时间，让她变化出更多的太刀，绕到了汐见的背后。 　　这些太刀不是冲着摩根而去，直接奔向汐见的正后方，是完全的死角进攻。 　　仅凭战斗直觉感知到危机，汐见毫不犹豫地回身迎击太刀，却将更大的破绽留给了铃鹿御前。 　　狂风还未完全消散，被卷起来的敌对攻击程序分解为灵子，作为现成的魔力，被铃鹿转化为了火焰。 　　“咆哮吧，火轮！” 　　光芒一闪，化作能够融化黄金的炽烈太刀，大通连斩向汐见的背后。 　　“啧……” 　　堪堪避开要害的汐见，被这一击撞到，飞了出去。他在空中迅速翻转身体，以稳健的姿态姿态落地后，拍去站在衣襟上的火焰。 　　只需要简短的启动语，就能让太刀随心自在地切换成需要的姿态。 　　加上上次交战时展示出来的『水练』。 　　风、火、水。 　　是汐见习惯使用的大魔术类型。 　　“身为御主却能战斗到这个地步……上次是故意露怯吗？”铃鹿十分不爽。 　　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反击的杀招，竟然只是烧到了衣服。 　　“如何呢，只不过是临时取回的状态而已。” 　　汐见转动冈格尼尔，目光如炬。 　　无需更多的话语，唯有战斗而已。 　　枪与太刀，再度交织于战场。 第三十九章 ‘天鬼雨’ 　　就结果而言，成为了这片电脑空间，负责镇守特定区域的『卫士』之后，知名度与实力，本来在Saber职阶的从者中本不算顶尖的铃鹿御前，也能够最大程度发挥这个职阶的优势。 　　因而战斗花费的时间比汐见预想中还要长。 　　那些敌对攻击程序怪物，会不断冲出来干扰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铃鹿御前在汐见激烈如潮，不给喘息时间的快攻之下，吃了数次正面攻击，就算大部分有效地防守住，也依旧没有虚弱的迹象。 　　当然，铃鹿御前也是这么想的。 　　“噫……你这家伙是变态吗！怎么还有力气的！” 　　铃鹿御前握着太刀大通连的手微微发抖，她嫌弃地惊呼。 　　明明是个人类，力气却重得比大部分从者还吓人，就算是用魔力强化过，也很不可思议，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 　　“你才是，差不多乖乖地引颈就戮如何啊？我保证给你个痛快。”汐见把枪从一头电子怪物的脑袋上拔出来。 　　这些电脑世界的怪物，长得像是四足哺乳动物，却又很难说像狼还是河马。 　　好在外部虽然坚固，却不是冈格尼尔无法贯穿的水平。 　　“谁要乖乖去死啊——！”铃鹿做了个鬼脸，“从者都是死过一次之后变成英灵的，其他人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我才不想随随便便去死。” 　　“所以就乖乖地对Beast言听计从吗？”汐见挑眉。 　　“Beast？那是什……” 　　铃鹿的反驳脱口而出，随后又自顾自戛然而止。 　　她捂着自己的头，表情相当不舒服，像是脑袋突然剧痛了起来一样。 　　汐见静静地观察对方，说：“这场圣杯战争已经扭曲了，连御主都没有的从者，却在这里莫名其妙地厮杀——” 　　“别说荒唐话了，我当然有御主，好好地有过的！”铃鹿用力甩了下太刀，再度冲了上来，“当『卫士』不过是迫不得已，我是属于召唤我的御主的。” 　　“哦？”汐见不急着反击，与铃鹿在那里对抗。 　　“我有听见的，在被召唤到这里时，那细微却又清晰的呼喊。”铃鹿眼神阴郁，有几分悲痛，“‘想赢下来’，‘我不想无意义地死掉’，虽然只是自言自语，是人类临终常有的哭诉。但我依然要去实现这个愿望，为了那位素未谋面，甚至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的御主。” 　　“还真是……忠心耿耿啊！” 　　汐见忽然侧身，卸去了铃鹿太刀压过来的力量，并用枪身重击她的肩膀。 　　措手不及的铃鹿吃痛，在地上连续翻滚几圈后起身，半跪在地上。 　　“不是忠心！那颤抖却拼尽全力的呐喊切实传达给了我……那是素昧平生的御主向素昧平生的我托付的，作为人类的最后愿望。那么我必须要在这场圣杯战争中胜出了！听了那种恳求还逃避，我不就成了坏女人吗？！” 　　她捂着受伤的肩膀缓缓站立，『卫士』的特权让铃鹿快速平复了这点轻伤。 　　“说得好。”汐见稍稍为之动容。 　　面对强敌的压力，铃鹿御前丝毫不曾表现出退让和认输的意思。 　　他错估了这个从者的意图。 　　铃鹿显然不是为了自身的愿望去战斗，而是为了拯救自己连面都没见过的御主。 　　只是这样，就足以让他对这位敌对从者产生足够的敬意。 　　然后，决一死战—— 　　“草子，阅读其文——名闻天下大通连。” 　　铃鹿将手中的金色太刀抛出，太刀便漂浮至她的正上方，绽放出强烈的光芒。 　　毫不掩饰的庞大魔力，是铃鹿御前的宝具。 　　汐见立刻摆出架势准备迎击。 　　“若瓦屋顶八云立，雀刺杀戮群恶鬼。” 　　她咏唱着短歌般的语句，红色的鸟居在铃鹿身后显现，金色太刀大通连一瞬间分裂成里外四圈，整齐排列的太刀。 　　那就是铃鹿御前的宝具，传说的具现。 　　“文殊智剑大神通，恋爱爆破！『天鬼雨』！” 　　不同于平时数十把的规模，而是一口气让爱剑分裂成足有250把的神通法。原本据说能够分裂成500把，但这个数量已经是铃鹿现在的极限。 　　但在铃鹿御前自身的固有技能『才智的祝福』发动时，能够做到“掉落在自己周围时唯独避开自己”的精细操作。 　　换句话说，看似不分敌我，却只有铃鹿御前能够幸免。 　　因为发动完成的宝具并不是一口气倾泻而下，而是能够作为持续性的范围攻击，瞄准一个目标。 　　也就是眼前的汐见。 　　只要打败了作为御主的他，那三名看上去很麻烦的从者，也不会轻松。 　　然而铃鹿没有想到，当那些分裂而成的剑瞄准汐见时，他不仅不想办法脱离攻击范围，反而向着扑面而来的剑雨冲出。 　　疾如闪电，动若雷霆。 　　汐见虽然避开却不打算让这些没命中的太刀，落到后方的摩根附近，他手中的长枪上下舞动，冈格尼尔的锋芒，宛如有梨花在他身边绽放。 　　意识到不能再拖沓，铃鹿一口气将剩余还未发射的太刀，一起发射出去。 　　密集得几乎将汐见的身体包围，一旦命中，他将会变成一团模糊的血肉倒在地上。 　　然而当这些剑齐齐即将洞穿身体的瞬间，以汐见为中心光芒大作，宝具规模的魔力骤然爆裂，冲散了那些太刀。 　　“唔——！” 　　铃鹿被晃得几乎睁不开眼。 　　光芒之中，汐见如彗星般突进，长枪寒芒眨眼来到了面前。 　　心里暗呼大事不好的铃鹿，架起剑来防御那避无可避的突刺，却还是判断失误了。 　　双方的身影交错而过。 　　在满地零落的太刀丛中，铃鹿捂着胸前的伤口，跪倒在地上。 　　“为什么……不杀了我？” 　　铃鹿吃下的这一击，汐见避开了要害，只是重伤到无法继续战斗。 　　“因为我猜得没错，你跟Passionlip不一样，不是被操纵，而是被骗了。” 　　“什么……” 　　“欺骗你的，就是创造出虚假的圣杯战争，让从者们厮杀的幕后元凶，名为Beast 的灾厄。” 第四十章 扩充战力 　　几乎与汐见差不多的时间，阿尔托莉雅和斯卡哈也结束了与两名圆桌骑士的战斗，暂时剥夺了他们的战斗能力。 　　数量庞大的敌对攻击程序虽然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最后也在铃鹿和阿尔托莉雅的宝具之中被卷入，一扫而空。 　　汐见向铃鹿御前说明了情况，并分析了她被骗的理由之后，铃鹿很干脆地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真干脆啊，我还以为你会更加顽固一点。”汐见收起枪，手搭在腰间，看着跪坐在地上的铃鹿。 　　“……因为如果你说的是假话，就根本没必要手下留情。”铃鹿看着胸口的伤，这种程度的重伤，就算是『卫士』也没办法立即恢复，“而且……你根本没有解放宝具的真名，就应对住了我的宝具。” 　　“也不尽然。”汐见耸了耸肩，“将你的『天鬼雨』弹开那一招，其实是假想宝具魔术。” 　　铃鹿的表情更加怪异，疯狂地吐槽他：“哈啊？魔术？假想宝具？你果然是变态吧！哪有人类能用魔术模仿宝具的啊！” 　　“嘛……”汐见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说我是变态也太过了吧。” 　　然后他抱着手臂：“所以我可以认为，你决定放弃『卫士』的身份，接受跟我们合作的事情吗？” 　　“如果是真的，那我就必须揪出来欺骗我的那什么Beast，替还没见面就死掉的御主报仇才行。”铃鹿阴着脸，看上去极其不爽。 　　只是这次不是冲着汐见。 　　“是吗。但是你和圆桌骑士一样，灵基内混入了不纯物吧？”汐见问。 　　“成为『卫士』是会这样。”铃鹿表示。 　　“那替你治疗的事，等Berserker帮你清理了灵基之后再说。”汐见表示，“可以吧。” 　　“行行……”铃鹿大咧咧地同意了。 　　伤势虽然重却不致命，需要的只是时间或者治疗魔术。 　　汐见转身回到摩根身边，看到被清除了灵基上的束缚后，显露出真容的Passionlip，又吃了一惊。 　　“樱？”汐见愣了愣，从通信器询问BB，“到底怎么回事，BB？” 　　“……Passionlip跟另一个孩子，都是以『BB』为模板，所创造出来的衍生AI。”BB的通信画面被投影出来，“通俗点讲，就是BB是第一世代机型，而Passionlip则是基于第一世代机型的特性细分之后，特化某一方面的第二世代机型。” 　　“真是越来越复杂了。”汐见蹲下来，“Mooncell就这么偏好樱的模样吗？” 　　虽然跟BB比起来，Passionlip只有外貌上相似，体型之类的方面就完全是别人的感觉。 　　“毕竟是樱的话，各方面都会变得方便起来，特别是对爸爸而言。”BB理所当然地解释。 　　“意义不明。”汐见这样吐槽过后，又问，“你刚刚说‘另一个孩子’，是怎么回事？还有其他同类型的AI从者吗？” 　　“是的。那孩子也跟Passionlip一样，是从虚数事象中被打捞出来的再利用的，拥有复合神性高等从者。”BB说，“我这次被Mooncell派来特异点，除了协助修复工作外，就是将她们两个回收。” 　　“说得跟废弃物再利用一样。”汐见不太喜欢BB的用词。 　　“但我们只是上级AI，是模仿人类的造物，爸爸不将我们当成机械和物品对待，也只是爸爸特别而已。”BB的笑声从通信器那头传来，“我们本身并不会介意这种事，毕竟落入虚数事象本身就意味着‘废弃处理’。” 　　“那么另一个孩子在哪里？”汐见看着Passionlip。 　　尽管心里清楚她们都不是樱，更不是他的孩子，但即便如此，汐见也没办法置之不理。 　　否则过后见到樱，总会回想起她们的面孔，总会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推测应该被分配到了核心的天体室，担当那里的『卫士』，但是通往天体室的道路被藏了起来，所以必须先前往管制室，将道路揭示出来。”BB告诉汐见。 　　“那就没办法了。”汐见了然，“救一个是救，救两个也是救……” 　　他说完抬起头，正好看到对自己笑的摩根，忽然觉得心里痒痒的。 　　并不是欲望方面，而是对上她那仿佛洞穿了汐见天溪为人的温柔目光后，汐见觉得难为情了起来。 　　“所、所以你还好吗，魔力消耗严重吗？”汐见生硬地转移话题，“操作灵基这么细致的魔术，对你来说很辛苦吧？” 　　“不会，不如说把战斗全推给你和她们，我竟然有种罪恶感。”摩根摇摇头。 　　“哪有女王上前线的。”汐见如此合理化。 　　“她们也是女王。”摩根看得出汐见很想转移话题，便在话题上穷追不舍。 　　然后汐见不出所料地词穷，没了他对外的八面玲珑与巧舌如簧。 　　“……既然没问题的话，这边就交给你处理了。”汐见抬起头，看着七八米外的斯卡哈和阿尔托莉雅，“我和师父前往管制室确认情况，阿尔托莉雅留下来负责支援你。” 　　“这样一来，对Beast作战的力量就又增添了不少。”摩根敛起笑容，将一件物品交到汐见手里，“用于合流的水镜，我已经固定成了一次性的礼装。这样不管哪一边出现无法独力应对的意外，都能迅速汇合。” 　　“我明白了。”汐见重新站起来，“BB，两边的情报支援就辛苦你了。” 　　“嗯！万事都交给BB我吧！”BB听上去精神百倍，让汐见不仅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故意躲在后方。 　　不过这都是细枝末节的事。 　　制定完接下来的方针，汐见带着阿尔托莉雅前往了SE.RA.PH的管制室。 　　“这里原本是管理海洋油田用的中枢，照理说任何时候都会有人，现在却一个人都不——” 　　汐见跟阿尔托莉雅说着这里的情况，却被她忽然拉住了手腕。 　　然后，他也注意到了管制室内的某个存在。 　　“本以为时间神殿消失后，就再也遇不到了呢……” 　　一柱魔神正蠕动着，并在两人进入攻击范围的瞬间，发起了攻击。 第四十一章 管制室 　　“……怪了。” 　　汐见看着被打倒之后，渐渐消散的魔神柱躯体，下意识发出嘀咕。 　　“怎么了，御主？” 　　正在环视管制室大厅，确认有无其他敌人的阿尔托莉雅，不禁回头询问。 　　“是我的错觉吗，感觉这个魔神柱，没什么用。”汐见戳了戳还未化作数据消散的魔神柱眼睛，“简直就像空壳一样。” 　　不管是战斗方式还是进攻行为，都像是被操纵着进行，与汐见所知道的魔神柱迥然不同，缺乏属于魔神柱自身的知性。 　　就像没有灵魂一样。 　　“这么一说的话，的确……”阿尔托莉雅也感觉到了。 　　尽管魔神柱等候在这里伏击，让两人吃了一惊，实际交手起来，寥寥几个回合，就被抓住破绽一举消灭。 　　过于轻松反而让汐见觉得不那么安心。 　　海洋油田基地转变成特异点，果然跟魔神柱有关。 　　但BB又说过这里存在Beast的征兆。 　　汐见一开始还以为是盖提亚之类的相关者，现在看来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看样子这个特异点的情况要更复杂些，就连魔神柱都只是道具。”汐见重新环视管制室的大厅。 　　设置了诸多席位和电子设备的这个房间，此刻已经一片狼藉，那些还没损坏的显示器全都变成了信号丢失画面。 　　他检查了一下管制室的设备，发现还能用。 　　“……不行，终端设备数据已经被全部消除了，这样根本没办法在这里找到前往天体室的道路。”汐见看着空无一物的电脑。 　　“也不尽然，数据的删除是很复杂的事情。最有效的删除手段是连同存储设施一并毁灭。”BB忽然说，“请爸爸将上衣口袋里的U盘接入管制室的主电脑。” 　　“啥？”汐见一摸口袋，发现里面真有一个U盘，“哪来的？” 　　“是我拜托大师父放进你口袋里的。”BB说。 　　“……有必要瞒着我吗？”汐见嘀咕，他看向阿尔托莉雅。 　　阿尔托莉雅一脸抱歉：“她们说先不告诉你，免得你分心。” 　　“因为如果知道身上携带了重要物品，爸爸刚才根本没办法放开跟铃鹿小姐战斗吧？”BB说。 　　“什么跟什么啊。” 　　嘴上这样嘀咕着，汐见已经将U盘插入了管制室的主电脑。 　　反正她们的判断很正确，要真知道身上有重要物品，汐见还真可能放不开手脚。 　　“OK，确认到骇入程序连接到管制室的系统……”BB发出沉吟，“嗯，这可真是，删除得很彻底，看样子做这件事的人，很了解这里的情况。” 　　“所以没办法恢复吗？”汐见问。 　　“需要一点时间。”BB表示，“在那之前，爸爸可以先深入调查一下管制室其他房间的情况，虽然多半已经没有幸存者，但确认一下总归是必要的。” 　　于是汐见戴带着阿尔托莉雅，向管制室一侧的门深入。 　　进入之后可以看到，这个房间是更衣室。 　　一片狼藉，凌乱的针头和药瓶散落了一地，但没有半个人的痕迹。 　　“这个是……”阿尔托莉雅微微皱眉。 　　“迦勒底是今天跟海洋油田展开例行联络。”汐见蹲下去，检视那些药物的瓶子标签，“而按照BB提供的情报，至少在时间神殿的战斗结束后不久，这片油田就发生了变故，遭到了魔神柱的入侵。” 　　外界的四五个月，对这里到底意味着多久，汐见也说不清。 　　也许最初只是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在远海上漂流，直到最近才开始沉入海下，转变为特异点。 　　总而言之，这么长时间没有办法与外界联络，内部产生混乱也是必然。 　　迦勒底也曾经有这样的危险，但幸好有他，有罗玛尼，还有所长。 　　大家一起下想办法，维持整体的稳定，尽管也有不少人出现了精神问题，需要心理疏导，但总体迦勒底维持了安定，迎来了人理烧却得到解决的那天。 　　“但是如我们刚才所见，魔神柱已经变成了空壳。”阿尔托莉雅思忖着说，“到底……” 　　汐见环视更衣室的深处，他正要回答，眼前却闪过了许多陌生的景象—— 　　绝望的时间。 　　无助的空间。 　　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 　　错乱的时间流动。 　　以及最终必然出现的内讧与混乱。 　　海洋油田的工作原本就是跟迦勒底一样封闭的事情，不同职级的员工，拥有的知晓权限也不同。 　　当疲惫不堪的员工们迎来精神极限，就都盼着去让唯一的疗养师看诊，进行精神疏导。 　　但是很快，又传出来了疗养师用身体来疏导员工精神压力的流言蜚语。 　　让敬慕疗养师与厌恶疗养师的人产生了愈演愈烈的争端。 　　暴力冲突层出不穷。 　　…… 　　“御主！” 　　阿尔托莉雅的手落在汐见的肩膀上，她清澈明亮的声音，将他从混沌的景象中拉回现实。 　　“没事……只是死去的人，在这里留下的残留思念。”汐见叹了口气，“魔术师本身就是要与灵一类的东西打交道，靠近这种较为浓烈的场所，难免会产生幻视。” 　　“看到了什么？”阿尔托莉雅关切道。 　　“许多人曾经苟延残喘于此，并在痛苦煎熬下尸骨无存，向迦勒底发送了最后通信讯号的人，也是在这里消失的。”汐见用手指示意了一下周围，“但是也有更多的人是死于内讧和冲突，所以怎么想都十分诡异……” 　　“会不会是Beast的所作所为？”阿尔托莉雅说。 　　“至少要把这个可能作为最坏的打算。”汐见用手指轻轻敲自己的额头一侧，“魔神柱不是魔神王，区区一柱对人类魔术师来说非常强大，但是——” 　　忽然，管制室警报声大作。 　　汐见只能停下交谈，与阿尔托莉雅冲了出去。 　　“赶快离开管制室，爸爸！这里被设置了自爆程序，当有人试图恢复核心数据的时候，就会爆炸！倒计时，还有十秒！九！八……” 　　在BB匆忙的倒计时中，汐见拉住阿尔托莉雅的手，与她一同夺门而出。 　　爆炸在他们身后，将管制室化为了一片火海。 第四十二章 意外收获 　　“吾王，看到您平安无事，我等便安心了。” 　　管制室的爆炸震惊了在外部待机的众人。 　　但是当看到汐见抱着阿尔托莉雅，从烟尘与火焰之中跃出，落在了外面之后， 　　恢复了自由的高文和崔斯坦，拖着还不能完全顺畅行动的身体，跪在了阿尔托莉雅面前，迎接她的凯旋。 　　“卿等快快起身，如今的我已经不是王，而是与你们一样的从者身份。”阿尔托莉雅平和地对两人说。 　　崔斯坦眉头深深地皱着：“但是之前我们对王刀剑相加，如此罪责……请王务必责罚。” 　　“那并不是卿等的过错，我无意责罚。”阿尔托莉雅无奈地告诉他们。 　　“王心胸宽广，我等感激不尽。”高文的声音满怀敬意。 　　汐见这时候打趣道：“这倒是。” 　　知道汐见说的是另一回事，阿尔托莉雅只能装作没听出来。 　　“不过既然他们都怎么恳求了，你就像当初在卡美洛处置莫德雷德那样，一人赏一记圣枪算了。”汐见又煽风点火。 　　“断断不可！”阿尔托莉雅连忙否决。 　　并没有卡美洛特异点记忆的两名骑士，此时只是面面相觑，并在阿尔托莉雅的手势示意中，站了起来。 　　“阁下就是吾王所听命的迦勒底御主吧。”高文向汐见问候，“先前多有无礼，接下来我们二人，会以武勇弥补此前的过错。” 　　“你们的王也没有说听命于我，只是骑士王担忧人类的未来，主动来协助而已。”汐见也说起了场面话，“御主的身份不过是程序上的东西。” 　　毕竟阿尔托莉雅会来迦勒底，私心大过公心，但掰开来说绝不是妥当的行为。 　　“原来如此。”崔斯坦微微笑着，“虽然只是局限于这个特异点，接下来我们也将作为从者参与战斗，御主。” 　　“感激不尽。既然你们君臣难得见面，不妨先在这里叙旧。”汐见看向摩根那边，“我先去跟同伴们沟通之后的事情。” 　　“那我也一起过去吧。”阿尔托莉雅说，“比起私事，还是尽快解决这个特异点更加要紧。” 　　她跟着汐见的脚步，与其他人汇合。 　　正打算紧随其后的崔斯坦，却注意到高文没有立即动身，而是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王与汐见的背影。 　　“你怎么看，崔斯坦卿？”高文说。 　　“哪方面？”崔斯坦问。 　　“光是看到王与摩根妃联手，就已经足以令人震惊。”高文端着下巴，“你不觉得王与御主的关系……有些亲密？” 　　崔斯坦面带诧异，尽量压低声音：“没想到高文卿也发现了！” 　　“嗯。”高文认真地点头，“不过这都是王的自由，比起这个，崔斯坦卿，你不觉得那位名叫Passionlip的少女——” 　　“是啊，非常壮观，想必你已经忍不住要去搭讪，但碍于在王的御前，只能克制言行了吧。”崔斯坦说。 　　“难道你不想吗？”高文觉得理所当然。 　　两人开始了极其脱线的窃窃私语。 　　虽然觉得奇怪，但并没有感觉到恶意的汐见，只是觉得被人盯着打量很不自在，却也只能装作没察觉到。 　　毕竟，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 　　“那、那个……初次见面，各位。我是Alrerego，Passionlip。因为至今为止我都在跟大家战斗，所以就算打了招呼，大家也会觉得很困扰吧……” 　　Passionlip向大家做自我介绍。 　　“别在意。那不是你的问题，而是让你被拘束，被迫战斗的家伙的错。”汐见盯着她的脸打量，然后看向摩根她们，“果然不太像吧？” 　　“主要是眼睛，不过总体来说还是很像的。”摩根笑了笑。 　　“不过比起那孩子来说，要更加内敛一点，性格上容易被欺负。”斯卡哈评价道。 　　“像……”Passionlip不太理解。 　　“无需在意，女士。这是我们自己的讨论。”阿尔托莉雅如骑士般优雅地解释，“你只是与御主的女儿长得很像。” 　　“御主的……女儿？”Passionlip惊讶不已，并反应过来，“难道说您是BB……不，是『原型』的家人吗？” 　　“没错哦，就是因为你跟樱长得一样，爸爸才愿意出手搭救，而不是杀死你。”BB的通信画面这时候冒了出来，“在爸爸眼里，你也只是个小女孩罢了。” 　　“是这样吗……”Passionlip有些开心，又有些害羞，“可我是Alrerego，手还长得这么……” 　　然后她的头被汐见轻轻按住，温柔地揉她的头发。 　　陌生的感觉，却又十分理解。 　　那是来自『父亲』这个立场的关怀，让Passionlip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你就是你，不在这之上也不在这之下，善用自己的力量，只要一切行为问心无愧，不为了伤害他人而使用就好。”汐见温和地对她说。 　　“嗯……”Passionlip握紧了手，“虽然这样说可能你们一时间难以信任，请让我也一起战斗吧，我一定会努力帮上大家的忙！” 　　“如果那是你自己的意愿，我不反对。”汐见收回手。 　　他看向BB：“结果数据恢复如何？能找到前往天体室的道路吗？” 　　“很遗憾，失败了。接下来只能从其他地方着手了。”BB也很失落，“没想到对方居然来这一手，看来很不想让我们抵达那里呢。” 　　这时，Passionlip忽然稍微举起大手示意： 　　“那个……如果天体室是Melt负责镇守地方的话，我知道该怎么过去。” 　　“诶？” 　　大家几乎发出了同样的反应。 　　“……因为，我跟Melt之间，能够互相感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被大家注视，Passionlip再度害羞起来。 　　不过，这种峰回路转的情报还没等大家消化，铃鹿有些不耐烦的催促声音响了起来。 　　“所以到底是要把我变成同伴，还是杀了我，给个准信好不好？这样半死不活很难受诶……” 　　“哦。”摩根有点抱歉地点头，“本来处置完这边，打算过去看看，就听见了管制室爆炸。” 　　汐见摇摇头表示没事： 　　“真的是……辛苦你了。” 第四十三章 整理情报 　　结束了管制室的探索之后，一行人暂时撤退回到了教会里休整，并对目前掌握的情况，做进一步的整理。 　　“回来的时候，也试着调查过其他的地方，基本上可以说太干净，除了从者死斗过后，留下的魔力残余外，什么都不剩下了。”汐见说，“这间教会我们也搜索过，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留下，肉眼可见的被打扫过。”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向BB，弄得对方也很委屈。 　　“我的确将教会占据下来，改造成不会被敌对攻击程序和从者干扰的不可战斗区域，但是根本没有打扫过这里。”BB双手叉腰，“多半是原先负责海洋油田的这间教会的人做的吧？” 　　“负责教会？”阿尔托莉雅有点意外，“这间教会，不是电脑空间创造的吗？” 　　BB摇头：“不是哦。教会跟管制室和天体室一样，都是海洋油田塞拉菲克斯原本的机构。” 　　这一点着实让人感到意外，但仔细想想又很合理。 　　“迦勒底也一样，除了魔术师之外，还有很多非魔术师出身的人。这之中又有很多人拥有宗教信仰，只不过迦勒底不具备那个条件。”汐见耸了耸肩，“所以阿尼姆斯菲亚才会允许在魔术师的阵地里，设置圣堂教会的东西吧。” 　　摩根抚着手掌：“而且宗教信仰对于孤立社会的人类而言，是疗愈心灵的重要依托。这里应该安排了类似罗玛尼那样能够负责心理治疗的人员吧。” 　　听到这里，汐见瞳孔骤然收缩。 　　他回想起在管制室，接触到的残留思念里，也提到了心理疗养师的存在。 　　这之中，会有什么关联么。 　　“比起这个，高文，崔斯坦，还有铃鹿御前，你们在作为『卫士』相关的从者期间，有发现什么异常吗？”汐见问。 　　“非常惭愧，我被召唤的时候，就没见过御主。那之后某个时刻，忽然就不受控制地，成为了Lady铃鹿的下属。”高文说。 　　崔斯坦则有所不同：“我则是在某次与数名从者混战过后，重伤到意识模糊。本以为就此退场，却没想到之后伤势恢复，醒来之后就变成了跟高文卿一样的状况。” 　　然后大家的目光自然地转向铃鹿，她非常不满意：“我也想知道啊。这两个家伙忽然来到我这边，然后那什么广播说是为我增添的战力……” 　　“那为什么你会成为『卫士』？也是那个广播对你变更的权限吗？”汐见又问。 　　“当然是……”铃鹿愣了一下，她下意识按住头：“啊咧……好奇怪……为什么我，记不起来过程了？” 　　不管是被召唤，还是那之后作为『卫士』行动，铃鹿都有着清晰的记忆。 　　唯独是怎么成为『卫士』这点，完全没有印象。 　　“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得起来，SE.RA.PH虽然看上去是一片纯粹的电子都市，举行着虚假的圣杯战争。”BB说，“但核心部分已经被一直隐藏身份的Beast所掌握。” 　　对此，汐见也有着差不多的看法：“看样子Beast很小心地抹去了一切与自己有关的痕迹，进而确保自己的羽化能够顺利完成，不被干扰。” 　　“那个Beast到底是……”汐见还是很在意这个问题。 　　然而Beast掌握了先机，不仅实现了短时间内封闭SE.RA.PH，避开了Mooncell的观测，还很清楚迦勒底会对这里展开灵子转移和修复工作，并做出了尽可能完美的应对。 　　没有被转化成电脑空间的教会、管制室，以及他们尚未到达的天体室，便是较为重要的三个场所。 　　但如果是那样，为什么不直接将这三个地方也彻底转化成与外界一样的电子空间？ 　　是诱饵吗？ 　　汐见的心里产生了这样的警惕。 　　然后，他坐直了身体，看着所有人： 　　“经历了管制室的探索，以及激烈的战斗，大家都很累了。特别是原本隶属于『卫士』那一侧的各位，就算从者不需要睡眠，你们也需要休息。” 　　那场战斗对他们而言的压力其实更大，如果不是汐见这边有另外的想法，他们都会在那场战斗中被歼灭。 　　阿尔托莉雅甚至要面临对过去的同伴痛下杀手的抉择。 　　即便高文和崔斯坦都不会怨恨他们的王。 　　“六个……不，八个小时后，我们将根据Passionlip提供的情报，寻找通向天体室的道路。”汐见又说，“既然Beast特意隐藏了前往那里的道路，就意味着那里很重要。即便见不到Beast，也能找到对方留下的痕迹。” 　　“不，我们也没有那么——”高文试图谢绝，并主动和崔斯坦到教会外面放哨警戒。 　　毕竟连续失去了两名『卫士』，操纵SE.RA.PH这虚假圣杯战争的Beast，不可能坐视不理。 　　“高文卿，崔斯坦卿，这是御主的命令，你们还是遵守比较好。”阿尔托莉雅提醒道，“疲惫的骑士是无法踏上战场的，还是说卿等打算留在教会，担当镇守后方的工作？” 　　一番话说下来，顿时让高文哑口无言。 　　“既然如此，我们就听从王和御主的意思，前去休息吧。”崔斯坦不禁笑了笑。 　　BB则指了指教会后面：“二层还有很多空房间，大家自己过去选择就好了。” 　　“啊……累死了，我要睡一觉！” 　　铃鹿御前率先消失在教会的门后，高文和崔斯坦也陆续离开。 　　“不愧是骑士王，果然比起对御主的忠诚，还是对他们王的忠诚更胜一筹。”斯卡哈揶揄道。 　　“没有那种事。”阿尔托莉雅忙解释，“况且——” 　　“况且也没有跟我订立临时契约。”汐见抱着手臂，“谈不上忠诚，大家只是为了修复特异点的目标共同行动，跟过去经历的每个特异点都一样。” 　　摩根这时候问：“你不用休息吗，御主？” 　　“……不用。先前的战斗顶多算热身。”汐见摇头笑笑，“还有就是，也不用继续叫御主了。本来以为有圣杯战争，结果白期待了啊……” 　　“是吗，我倒觉得目前维持这个状态还不错。” 　　斯卡哈的说法引来了另外两人的赞同声。 第四十四章 灵魂的价值 　　“原来如此……所以Mooncell其实是异星人制作的东西吗？” 　　七个小时后，汐见回到礼拜堂，看见BB在这里，就跟她问起来了Mooncell的事。 　　虽然之前已经解释过，但现在只有汐见一个人，BB就解释了更多的东西。 　　“嗯，Mooncell原本是太古时代的异星人们，为了将地球的情报进行记录，而留在月球的造物。本身Mooncell是没有人工智能的，因为它得出的结论是自身作为记录媒体，不需要这项功能。而作为代替，我这样的上级AI，就是为了更有效率地观测人类，而诞生的终端。” 　　“那么月之圣杯战争……”汐见继续问。 　　“Mooncell所构成的月球的内部，本身就是无界限的圣杯。” 　　“也就是说，月球本身就是圣杯？”汐见下意识望向天花板，“冬木的魔术师们穷尽一生追求的东西，竟然就在那里……” 　　“话虽如此，Mooncell判断，如今还没到向地球开放的地步，因此就算是魔术王，也无法主动接触到Mooncell内部。”BB继续说明，“而月之圣杯战争，就是Mooncell用来挑选自身使用者的系统，当然，这功能对目前这个世界来说，也处于还未开放的阶段。” 　　“居然不对人类开放，为什么会选中我，还安排你来向我昭示存在。”汐见问。 　　BB难得陷入了为难：“很抱歉，这部分属于未公开事象。Mooncell并未授予我这部分内容的权限。” 　　“还真是机械……不，那东西本来就是机械。”汐见吐槽了一句，接着问，“如果获胜了，Mooncell的圣杯，应该能做到比冬木圣杯系统更加强大的结果吧？” 　　“当然。跟人类魔术师在第二魔法使见证下，以第三法为基础构建的系统不同，Mooncell的圣杯之力来自其本身的天文学般的运算之力，圣杯战争的胜者获得的只是使用权。无论是篡改过去还是预测未来，使用者都可以将世界改造成自己期望的模样。”BB说。 　　汐见愣了愣：“篡改过去……不会变成特异点吗？” 　　“当然不会，Mooncell会为使用者计算出能够持续发展下去，且不会被剪定的事象。”BB理所当然地说。 　　“那还真是厉害……”汐见抱着手臂。 　　“原本的BB，也是为了管理这样的圣杯战争，而连灵魂都被设计出来的上级AI。”BB说，“不过我不太一样，我是为了引导爸爸的道路，而存在的AI。” 　　“原本的？” 　　“别在意，是已经落入虚数事象的记录。”BB解释说，“不过爸爸已经见过那起事件的相关人员了。” 　　汐见愣了愣，然后迅速从认识的人里面找到了结果。 　　“……岸波白野和吉尔伽美什吗？” 　　“嗯。他们会出现在冬木，会前往乌鲁克，也是Mooncell的安排。”BB又说，“但是让外来者过度干涉这边的世界，并不算好事，所以只有在人理烧却这种规模的危机下，才能出现。” 　　“那么冬木——” 　　“当然是因为Mooncell预测到了魔术王可能的愿望，所以原本将圣杯交给你们，妨碍这件事。不过毕竟是外包人员，吉尔伽美什选择了帮魔术王那一头。”BB显然十分不满，整张脸气鼓鼓，“BB亲气得都想帮忙，但是Mooncell禁止BB介入！” 　　“啊哈哈哈……”汐见干笑不止。 　　看在如今的罗玛尼面子上，那件事也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他已经懒得计较那种旧事了。 　　“所以Passionlip——”汐见看向站在旁边的Passionlip。 　　少女因为知道自己的特殊体重，没有坐在长椅上，而是用那对巨大的利爪构成了支撑，维持了坐姿。 　　“叫、叫我Lip就好了。”Lip紧张地说，“爸、爸爸……” 　　“不用勉强自己这么喊我，BB之所以这么喊我，是她的恶趣味。”汐见无奈地劝解。 　　BB立刻发出抗议：“明明人家是认真的！” 　　“谁知道呢。”汐见摊手，戏谑地哼笑，“所以Lip其实跟BB不一样，并不是Mooncell派来的？” 　　“是……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消失了，现在却这样重新出现……”Lip看着BB，“Melt应该也一样。” 　　“不过这边的Mooncell似乎因为你们的精神面似乎有所成长，要重新评估价值。”BB得意地捏了捏Lip的脸蛋，“才会让我回收你们。” 　　“这样啊……”Lip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复杂。 　　既开心又迷茫，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看出了这一点的汐见，轻声开口提醒：“Lip或许一开始是被作为兵器设计出来，只为了战斗而存在。但……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灵魂，不管是有机生命体还是信息生命体，灵魂并不会因此有贵贱之分。” 　　“真的吗？”Lip的眼里浮现出求知欲。 　　她不明白什么是人类，更不理解人类的感情，所以，汐见的话语对她来说无比重要。 　　“能够决定你灵魂价值的，是你今后的行为和选择，并能够为这些行为和选择承担应有的责任。”汐见认真地点头，“无论你想拥有高贵的灵魂，还是卑贱的灵魂，不外如是。” 　　“可那是人类的生存方式吧？”BB一副纠正的语气。 　　“到了这个程度，人类也好，上级AI也好，彼此之间只有能力上的差别。”汐见十分坦然，“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当然，你可以笑话我的认知太浅薄。” 　　“唉……”BB却没有这么做，只是抿着嘴笑，并发出一声理解地叹息。 　　Passionlip也跟着笑了起来。 　　最后连汐见也忍俊不禁。 　　这时，阿尔托莉雅推开内室通往礼拜堂的小门。 　　“我还在奇怪这里为何如此热闹，原来是御主与两位在交谈。”阿尔托莉雅脸上是一如既往如明月般皎洁的笑容。 　　“已经休息好啦？”汐见关心道。 　　“嗯，休息得十分充足，以致于被打发出来确认御主的行踪。” 　　阿尔托莉雅点点头，并说了句玩笑话。 第四十五章 致命的相性 　　前往天体室的道路遭到了人为的封闭，因此变得极其难走。 　　不仅有奇奇怪怪的障碍物，让道路不像其他地方那样宽敞，变得狭窄，只能供一两个人并排通行，还七拐八拐，走两步就是一个拐弯。 　　同时还有很多迷惑性的岔路，走进去之后又有新的岔路，完全就是不想让人通过的迷宫。 　　而在这充满分歧、只有一条道路能够通向天体室的迷宫中，还存在很多敌对攻击程序的怪物。 　　它们经常会在某个转角出现，然后先行对汐见他们一行人发起攻击。 　　那些战斗本身并不激烈，往往只需要汐见出手，一两招就能解决，却仍然充满了麻烦。 　　眼下最麻烦的，就是挡在一行人面前，通往天体室必经之路上的『卫士』，与Passionlip宛如姐妹般，被同时设计出来的上级AI，拥有复合神性的高等从者。 　　Alterego，Meltryllis。 　　宛如芭蕾舞者般高挑的姿态，与Lip恰好相反，Meltryllis的双腿被设计成了类似高跷一类的构造。 　　既是双脚也是武器，更是毒针。 　　根据Lip提供的情报，Meltryllis拥有名为Melt病毒的能力，可以通过那对锋利的双脚，像蜜蜂一样注入目标体内。 　　只要是有形之物，不管是无机物还是有机物都能吸收，并顺便剥夺目标的力量，最终达到将整个目标吞噬的结果。 　　在这之上，Meltryllis还有着极其迅猛的速度，能够跟上其充满侵略性的芭蕾舞攻击动作的，只有汐见和斯卡哈。 　　余下的人则以摩根伪中心，结成了防御阵型，寻找合适的侵扰时机。 　　“喔……” 　　斯卡哈一个凌厉地下腰，避开了直刺面门的踢击。 　　一击不成，Meltryllis果断追击，优雅而果断地更换支撑身体的脚，迅速翻身跳起，凸起膝盖部位，尖刺直指斯卡哈的腹部。 　　当——！ 　　下坠的一击被冈格尼尔横扫截断路线，庞大地冲击力将Meltryllis推了出去。 　　少女翻飞了数圈之后，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尽管头上被戴了跟Lip相似的拘束面罩，让一行人无法与之交谈和沟通，但战斗方式却显然比Lip更加自如且灵活。 　　不管是摩根的魔术，还是崔斯坦的箭矢，就算捕捉到了她与两人拮抗，停下来的瞬间，Meltryllis也会立即察觉到还有黄雀在后，并迅速闪避，用极致的速度脱离锁定。 　　“真是棘手啊，其他方面暂且不说，光是速度这一方面，已经凌驾了迄今为止我所知道的从者。” 　　重新拉开距离后，斯卡哈做出如此评价。 　　“毕竟是高等从者，单从自身能力来说，恐怕在繁若星辰的英灵之中，这份速度也能算顶级。”汐见横着枪，“得想个办法捉住她。” 　　这时，在一侧阵型里寻找机会才崔斯坦忽然向这边打手势。 　　余光瞥见这个信号后，汐见朝斯卡哈点头意会，便率先化作一道寒芒，与再度突进的Meltryllis交锋。 　　他故意露出破绽，引诱Meltryllis更加主动地进攻，然后节节后退。 　　直到被看准出枪的破绽，她翻身飞踢，荡开汐见的枪后，便宛如一只黑天鹅般起舞，旋转着逼近汐见。 　　那姿态已经快得看不清手足与面容，但谁都看得出，只要被这股舞姿接触到，就会如同被卷入绞肉机一般，被磨得粉碎。 　　但这样也有一个坏处，那就是速度短暂下降。 　　并且，以攻为守不代表拥有足够的防御。 　　汐见施展魔术，狂风将他和Meltryllis互相推开，斯卡哈已经在这时高高跳起，向着目标踢出了空中的朱枪。 　　“『蹴穿死翔之枪』！” 　　朱枪分裂成堪比天鬼雨的数量倾斜而下，逼得Meltryllis只能迅速停下舞步，一边反击，一边向着朱枪攻击范围之外移动。 　　这种形式解放真名的朱枪，必中效果下降，取而代之是大范围攻击。 　　Meltryllis凭借战斗直觉脱离了危险范围，却忽然发觉身体触碰到了丝线，她无意识地回头查看。 　　然后密集的丝线便骤然收紧，将她困在其中，力量并不出色的Meltryllis霎时间动弹不得。 　　“对不起，Melt！”Lip说着抱歉的话语，远远对着Melt伸出了双手。 　　无视平面距离的压缩，进一步禁锢了Meltryllis的行动。 　　Lip有意地控制了压缩的速度和规模，确保只是让对方无法行动，从而达到使Meltryllis无力化，让摩根有时间接触灵基，实施净化，将她从『卫士』的束缚中解脱出来。 　　然而Lip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事实，直到BB出声提醒： 　　“不行，光是这样没办法限制住Meltryllis的。” 　　随后，被丝线束缚，限制了空间的Meltryllis便骤然崩解，身体分裂开来化作了无色的水，向着四周扩散出去，逃离了这个牢笼。 　　“她的身体是纯粹流体构成的容器，只凭这种物理性质的束缚，是没办法将她困住的。” 　　“这样啊！” 　　汐见忽然冲了上去，徒手向着莉莉丝正在恢复原样的身体攻击，与她反击的膝盖尖刺擦过。 　　鲜血从手臂上喷出，融进了那些逐渐成型的水中。 　　拖着受伤的胳膊迅速撤退，双方再度拉开距离，短短数秒，Meltryllis就以水的姿态完成了分解再重组。 　　汐见看了眼手腕逐渐愈合的伤口。 　　只是擦伤，虽然蹭到了一点点毒素，但并无大碍。 　　“何等乱来的行为……”高文不解地惊呼。 　　明明汐见此前的战斗方式都极为老练，怎么会突然选择如此莽撞的手段，宁可徒手也不用武器试探。 　　“不，你错了，高文卿。”阿尔托莉雅准备参与追击，“御主已经达成目的了。” 　　然后，汐见在她的声音里，随意地抬起手，朝向Meltryllis： 　　“那么，稍微有些粗暴，等下会好好治疗你的。” 　　并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Meltryllis，仿佛愣了一下，顿在那里。 　　而后，面罩下的表情开始扭曲，少女本能地捂住了身体，只见藤蔓与花朵从她的身体里钻出。 　　在痛苦的声音里，由流体构成的少女，一瞬间被植物侵蚀了大半的身体后，倒在了花丛里动弹不得。 第四十六章 天体室的真相 　　如汐见所说，这个战斗方式有些粗暴。 　　将自己的血作为触媒，融入Meltryllis体内，用生命权能唤起，以她的身体作为某种意义上的无土栽培基质，创造出植物生命。 　　这也是少女的特殊身体构成形式，所带来的最糟糕的相性。 　　只有流体才能迅速将血液融入身体，却没想过那并不是可以吸收的营养，而是比她自身的毒素更加致命的，无毒的『毒素』。 　　换成常规从者恐怕都行不通。 　　将Meltryllis交给摩根照看后，斯卡哈带着铃鹿御前和Passionlip留下来护卫，汐见则带着阿尔托莉雅和两名圆桌骑士，进入了解开封锁的天体室。 　　“这里是……” 　　进入天体室的瞬间，借着昏暗的照明看清楚了内部环境后，阿尔托莉雅率先感到惊讶。 　　“迦勒底的……管制室？” 　　“这是……排列在墙边的棺材？”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崔斯坦，此刻也感受到震撼，“里面……是年幼孩童的……” 　　“怎么会有如此不人道的行径！”高文愤怒地握紧了拳头。 　　汐见却不算太意外：“果然，SE.RA.PH的动力是从这128名御主身上来的。” 　　他看着天体室中央那宛如魔力炉一般的巨大器械。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御主？”阿尔托莉雅深感意外。 　　“……准确来说，这本来是玛丽权限范围内的事情。”汐见抱着手臂，“她为了管理迦勒底，和应对魔术协会，已经很忙，就将一部分事情交给了我——” 　　某种意义上，汐见对奥尔加玛丽来说，也是深受她信赖心腹。 　　也因此，他接触到了塞拉菲克斯油田的一部分秘密，关于阿尼姆斯菲亚在这里进行的秘密研究。 　　光是玛修的事情，就已经让奥尔加玛丽曾经差点一度陷入崩溃，汐见就将塞拉菲克斯油田的事暂且掩盖了下来，没有将这部分内容汇报上去。 　　迦勒底、阿尼姆斯菲亚、魔术协会，各方各面的事情堆积在奥尔加玛丽身上，等她终于有时间可以处置下辖海洋油田基地的事情时，又发生了人理烧却。 　　可以说是时运弄人。 　　“借由所长权限，我所收到的报告也只是描述了其中端倪，知道这项研究没有公开，甚至对魔术协会都保密。”汐见望着那台魔力炉一样的东西，“因为这是利用人类的魔术回路，与地球灵脉进行沟通，创造超大型魔术礼装的非人道研究。” 　　与完全不存在人性的纯粹魔术师马里斯比利不同，奥尔加玛丽作为魔术师，还保留着相当正常的人性价值观。 　　“利用人类体内的魔术回路，进行的大型人体实验吗？”高文已经按捺不住，他冲过来质问汐见。 　　但汐见只是冷静地注视着高文：“不止如此，这项实验还涉及某种性质上的人口拐卖。拥有灵子转移适应性，却又不够高的候选御主，就会被以参与其他工作的名义，被送到这边来。” 　　那个名叫藤丸立香的女孩，如果不是灵子转移适应性极高，也有可能落入这种命运。 　　“难道你看到这幅凄惨的状况，就没有任何感想吗，迦勒底的御主？”崔斯坦追问。 　　阿尔托莉雅这时回护道：“不是这样的，御主他已经——” 　　“我很愤怒，愤怒到恨不得立刻把这里毁掉，但又不得不保持冷静。”汐见眉头紧锁，“特别是当亲眼确认之后，对这个地方的最后一丝期待，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然后，高文和崔斯坦都明白，他们的义愤并不应该冲着汐见。 　　他虽然是迦勒底的人，知道这里的情况，但却并未参与。 　　“抱歉。”高文低声说。 　　“你们应该也感觉到了，天体室现在也仍旧在反复启动。这里并不存在Mooncell，这里的圣杯，是以人类生态为零件，构成的另一种形式的圣杯。” 　　汐见说到这里，环视整个天体室。 　　“如果在这里同时解放亚瑟王和高文各自圣剑，想必能彻底摧毁这里。只要圣杯消失，不管Beast到底蜕变到什么程度，这个特异点都无法继续维持下去。” 　　他的话语提醒了阿尔托莉雅，她握住了圣剑。 　　“高文卿，那些棺材里的御主，现在也依旧活着，但却承受着比死亡还痛苦的事情。”阿尔托莉雅说，“助我一臂之力。” 　　高文抽出腰间的圣剑：“谨遵王的号令。如此邪恶的行径，我也认为不能再留存于世片刻。” 　　然而下一刻，一个声音从暗处响起。 　　“呜哇，我觉得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太好？毕竟这里是阿尼姆斯菲亚的私产，在没有汇报给当家前，擅自摧毁这里真的好吗？” 　　身穿员工制服棕色卷发女性，从暗处走了出来，她推了推眼镜。 　　崔斯坦心里一惊。 　　直到对方开口之前，他们都没有察觉到这名女性的存在。 　　“反正最后的报告是我来写，只要将一切归咎给魔神柱就可以了。毕竟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至于你，就别披着那副人皮了。你身上那股Beast的气味，已经让整个天体室都臭不可闻。” 　　汐见转身，手握冈格尼尔，与三人摆出警戒架势，随时准备开战。 　　“呜哇，不愧是拯救了人理的救世主，被Mooncell选中的人类。果然从一开始就不现身是对的，虽然抹去了能被接触到的情报，准备了可用的卫士，但你的行动速度还是超出了想象，短短一天就抵达了这里。” 　　那名女性的身体开始被黑色的魔雾笼罩，语气也渐渐发生转变，变得像是圣洁与魅惑矛盾结合体。 　　“桀派大人的情报果然准确，不愧是与你们战斗过的存在。” 　　Beast显出了真容，那是一名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的女性，身着尼姑服饰，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浓厚的女性魅力。 　　“我乃是在教会工作的心理治疗师，名为杀生院祈荒。被选为魔神桀派躯壳的女人。嗯，但我既不是魔神柱也不是魔神。如你所见，我就是7个人类恶之一，第3位的『快乐』之兽，BeastⅢ。” 第四十七章 BeastⅢ 　　“BeastⅢ？” 　　“杀生院祈荒？” 　　当杀生院祈荒大大方方地报上自己的名号与身份后，阿尔托莉雅与汐见先后一惊。 　　虽然已经知道这个特异点观测到了Beast蜕变的痕迹，但跟提亚马特和盖提亚不同，杀生院完全就是一名人类女性的姿态。 　　即便非人的气息已经满溢而出，这姿态也并非变化或伪装。 　　“……我知道这个名字，被派遣至塞拉菲克斯的心理医师，来自日本的真言密教立川流的傍流，咏天流。”汐见眯着眼睛，寻找着出手的时机。 　　看似随意站在那里的杀生院，浑身上下竟然毫无破绽，贸然出手不是明智之举。 　　更重要的是，汐见知道自己手里缺乏能够有效应对这个Beast的手段，特异点也没有相应的冠位从者被召唤，所以战斗必须慎之又慎。 　　“啊啦，这可真是，没想到我竟然这么有名。”杀生院十分高兴。 　　“不过只是在所长才能查阅的资料里，看到了塞拉菲克斯的人员调动记录而已。”汐见说，“海洋油田的人员，没几个日本人，很容易记住。但是……魔神桀派在哪里？留在管制室的那东西，只是那家伙的残骸吧？” 　　“当然是跟我融为一体了。”杀生院笑盈盈地说明，“原本我只是被桀派大人占据了身体，只能等死的可怜女人，本来应该跟塞拉菲克斯的各位一样，化为SE.RA.PH.的泡影并消失……” 　　“但是桀派并不满足占据你的身体，那柱魔神做了什么吧？”汐见暗暗对身后三人打手势，示意他们列阵，“但是结果……却被你反过来吞噬了？” 　　杀生院显然越发欣喜，像是找到了理解者一样：“哎呀，没想到您这么敏锐，一下子就看穿了，不过说是吞噬也不对。我只是在桀派大人的手笔下，与SE.RA.PH.融为一体，在被拉长的时间里，在一次次开启的圣杯战争中，被诸位英灵攻击、毁坏、抛弃——” 　　她说到这里，脸色变得潮红，羞涩又愉悦： 　　“啊啊……真是一段如梦似幻的时间，这等法悦乃是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难以得到的吧？” 　　汐见微微挑眉，他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明明只是这样对话，杀生院的言行却仿佛在识图侵蚀他的意志。 　　“托辞已经听得够多了，杀生院。”汐见扶着自己的面部，从那若即若离的精神蛊惑中摆脱，“嘴上说着听凭魔神摆布，实际上却沉溺其中，现在还想以受害者继续自居？如果你真的有心，早就该停下用这个用人柱完成的圣杯。” 　　杀生院立刻摆出嗔怒又哀怨的表情：“听凭魔神柱摆布这种事，我知道很丢人……可是，各位从者战斗的身姿，看上去如此舒畅，如此美味。特别是像您这样，曾经两度战胜Beast的人类，实在让人好奇你的味道。” 　　她用理所当然的态度，讲出了视人命如草芥的想法：“因此我才觉得在尸体被折腾得破破烂烂之前，肆意驱使一下各位御主应该无妨吧？所以啦……嗯，对不起，在超过七十次之后就没再数下去了。” 　　说完，还露出了慈悲如菩萨的笑容，汐见却只觉得如见到了恶魔。 　　魔性……这女人浑身上下散发出不正常的魔性与佛性。 　　“是吗，那就把现在，算作最后一次吧，『大神宣言』！” 　　终于，看到了一丝破绽的汐见，没有半点犹豫，解放了奥丁之枪的真名。 　　必中之枪，洞穿了杀生院的胸口。 　　“没想到拯救了一个世界的您，站在人与神的境界线上的您……也还是认定我为恶呢。”杀生院却无动于衷，被刺穿的地方甚至没有流血，“实在是遗憾，如果您能成为我的理解者，想必当您成为我的一部分之后，一定会抵达更高的阶段，能够超越Beast这一存在。” 　　“还在发什么呆，动手！反正死不了，连我一起！” 　　汐见并不废话，立刻以枪为媒介，发动了原初卢恩的束缚魔术，并对三人指示。 　　“此剑乃太阳的复制之身。烧尽一切不净的净化之炎的阳炎。『转轮胜利之剑』！” 　　“以死亡赎罪，以杀戮晏息。傲慢之罪，在此偿还吧。『痛哭幻奏』！” 　　“集结的星之吐息，闪耀的生命奔流，接招吧！『誓约胜利之剑』！” 　　听从了汐见的指示，三人略微犹豫，便解放了早已准备好的宝具。 　　尽管瞄准的是杀生院祈荒，汐见也不可避免地被牵涉了进去。 　　光芒将两人连同天体室一同吞没。 　　“真是明智的判断，当SE.RA.PH.坠入海底之后，我将与这颗星球融为一体……不，这颗星球将会成为我的身体，我这次一定要用这种方法拯救人类。救济所有苦恼，所有痛苦，将70亿人类为了一个救赎而用。” 　　光芒之中，杀生院不慌不忙地应对，天体室也在宝具的魔力奔流之中，摇身一变，化为了开满莲华，遍布金色祥云的异空间。 　　“一切都为时已晚，被蝼蚁妨碍最为极致的瞬间可是很扫兴的。”杀生院的身姿也再度变化。 　　不再是那身僧衣，而是头生双角，身着暴露白色法衣。 　　一如她作为Beast所象征的『爱欲』之理。 　　“虽然很抱歉，你们就在我的乐土上沉睡吧。” 　　杀生院俯视着汐见。 　　宝具的集中轰炸没能伤到杀生院，连带着汐见也只是略受冲击，他提着枪半跪在地上，暂时无法站起。 　　“怎么会！毫发无伤！” 　　尽管已经知道Beast难缠，阿尔托莉雅却还是对未能造成半点伤害而诧异。 　　“没时间了，暂时后退！” 　　汐见这时猛然抬手，水镜在三人背后张开，将他们拉了进去后，便消失了。 　　那是原本摩根给他用来汇合的礼装，如今大家距离分隔太远，汐见只能单独断后。 　　“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优先保护同伴，别担心……” 　　杀生院捧住汐见的脸。 　　“我会好好地将你吞下去，慢慢地与我融为一体。” 　　他几乎动弹不得，正打算尝试引爆体内魔术回路，却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不用，怕。』 第四十八章 不要随便吞东西 　　当众人以最快速度，再度全员返回杀生院祈荒改造为莲华乐土般的天体室时，这里只剩下她一人。 　　“难得你们的御主拼死将你们送了出去，飞蛾扑火就是指这种事，还是说……你们无法忘记我呢？” 　　杀生院看上去非常满足，无疑是刚刚饱餐了一顿。 　　“吾夫去哪里了！” 　　摩根抬手便是一个广域魔术，无情地轰炸这片空间，却无法伤及杀生院分毫。 　　“丈夫？原来那位御主是你的丈夫，难怪他看上去是那么美味。”杀生院舔舐着嘴唇，“在我见过的男人里面，也是最美味的那一类。立于人类与神明之间，掌握了权能……啊啊，真想再品尝一次，可惜没有那个机会了。” 　　听到这话，摩根淡蓝色的双眼已经被怒火点燃，足以焚尽目之所及的一切。 　　“等等……有点不对劲。”斯卡哈按住摩根的肩膀，“他……还在这里？” 　　“诶？”阿尔托莉雅颇为诧异。 　　毫无疑问，汐见天溪已经被杀生院祈荒吞噬，只剩下冈格尼尔还落在地上，与莲花的掩映之中寂然。 　　这让本以为能够赶上的众人，还是迟了一步。 　　连杀生院都从容不迫地如此认定。 　　仿佛结果已然注定—— 　　如果不是身体随之而来的异变的话。 　　杀生院忽然觉得动作莫名沉重，连指尖都无法抬起。 　　“常言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可有的时候，饭也不能乱吃呢。”BB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过于贪图爸爸所拥有的权能，以为将他整个吞下就能据为己有，却没有考虑过后果呢。” 　　到刚才为止还充满余裕，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杀生院，忽然瞳孔骤缩，抱住了身体。 　　但她的腹部却不可遏制地膨胀起来，宛如身怀六甲，渐渐地膨胀到了极致。 　　“怎么会……怎么可能……我的体内已经是整个宇宙，极乐净土……被吸入其中的存在会从现实中消失，从自我中解脱出去，理性也会被融化。”杀生院难以置信。 　　无论肉体多么强健，无论防御装甲多么坚固，在杀生院的体内都毫无意义。 　　就像初生的生命般被无力化，并得到解脱。 　　然而…… 　　汐见天溪却成了那个例外。 　　填满身体内侧，让杀生院顷刻间膨胀的，便是连她也无法吞噬殆尽的生命之海。 　　“唔……咕——！” 　　无法压制住变得浑圆的腹部，杀生院本能地张开了嘴，黑红色的泥从那之中喷涌而出。 　　随后，她的腹部也骤然被从内部斩裂，黑色的潮汐翻涌而出，覆盖了及脚踝的清水，生长在那之上的莲花，也一瞬间燃烧起来，化为梦幻泡影。 　　在第七特异点战斗过的摩根她们三人，一瞬间认出了这是什么。 　　『混沌之潮』。 　　提亚马特用来侵蚀世界，改造星球生态系统的力量。 　　为何……会在这里？ 　　所有人都无法理解情况。 　　当混沌之潮蔓延开来，众人打算退避的时候，却看到那潮浪如同有意识般，避开了众人的脚下。 　　“重新做一次自我介绍吧，我乃是掌握了生命权能片鳞之人，同时也是原初之母提亚马特神的孩子。” 　　汐见的声音缓缓响起。 　　众人顺着声音抬头看去。 　　捂着腹部跪在『混沌之潮』里的杀生院，也抬起眼睛，凝视着那个悬浮在空中的身影。 　　“提亚马特之子……”杀生院咀嚼着这个概念。 　　“看样子，你腹中的宇宙也并非无穷无尽，这么快就无法承受母亲的生命之海了。”汐见缓缓降落在地上，“有闻，佛祖在雪山上修成金身之时，曾被孔雀吞入腹中。佛祖后从其中破体而出，将孔雀尊为佛母。” 　　杀生院承受着身体被『混沌之潮』灼烧的剧痛，美艳的脸上却浮现奇怪的笑容： 　　“如此看来……你此刻也如同佛祖一样，从我腹中重新诞生呢。” 　　提亚马特神的权能，能够细胞层面改造生命，就算杀生院能够不被侵蚀改造，浸泡在其中，也不能轻易安然无恙。 　　“所以母亲此刻正处在盛怒——”汐见笑着说，然后又忽然改口，“哦，母亲也没有那么生气。” 　　因为刚刚提亚马特反驳了汐见。 　　——毕竟又不是真的从杀生院腹中降生。 　　远在虚数之海，原初之母仅靠精神的联系，以汐见为媒介，将『混沌之潮』送来。 　　此刻，提亚马特神正注视着这场战斗。 　　若是他们仍然无法消灭BeastⅢ，届时她便会为了自己的孩子出手。 　　汐见缓缓走向杀生院，每走出一步，脚下的『混沌之潮』便开出了纯白的莲花。 　　到她面前时，刚好七步。 　　“步步生莲，打算以佛陀自居吗？”杀生院笑了。 　　“怎么会，只是为了嘲讽你罢了。”汐见张开手，冈格尼尔飞回了手中，“虽然原本还想吟诵一下佛偈，可惜不那么合适。” 　　“呵呵呵呵呵~”杀生院愉快又淫靡地长长笑声，“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这世间的人类只有我一个，除了我以外的人类全部都是野兽。人类只有我一个，只要我一个是人就足够了。若非如此，世间实在无可救药。” 　　伴随着念诵佛偈，以理所当然地姿态宣称了极其傲慢的态度。 　　汐见再度向杀生院刺下手中的枪，只是这次被无形的力量挡住。 　　“的确吞下你是我的失误，若非如此，我也没办法享受更多原本可能错过的快乐。”庞大的魔力从杀生院身上逸散出来，“纵然为时尚早，就让各位见证我身为Beast的真正身姿。现吾身即为快乐天，如颚般天上乐土，将所有生命如果实般填满口中。这一次，即便是原初之母的无穷生命，也将为我所用——” 　　那股庞大的魔力推开了汐见，他退到了众人前面。 　　甚至在及脚踝深的『混沌之潮』中，也长出了血红的曼珠沙华，与满地的白莲格格不入。 　　杀生院祈荒的身姿再度变化，白色的法衣转变为金色，头上的双角也变得如同魔神柱的躯体。 　　“为你所用？梦话还是到那边的世界再说吧！” 　　汐见以枪指着杀生院的眉心，身后众人蓄势待发。 　　 第四十九章 天上乐土杀生院 　　“呵呵，我也差不多厌倦了由神之视点玩的风流了。既然阁下引入了第2位的Beast的力量，那么我就让你们领教一下兽性吧。” 　　推开了『混沌之潮』的杀生院脚下，魔力化作黑色的沼泽，从那之中生出了一对泛着惨白光芒的手，将她托了起来。 　　虽然嘴上说着不以为然的话，提亚马特神送来的『混沌之潮』，却是杀生院不敢小觑的存在。 　　浸泡在其中，一时一刻尚且只是被灼伤，杀生院不至于轻易其被吞噬，连带细胞都被改造，变成受制于人的其他存在。 　　但面对这么多的敌人，还站在『混沌之潮』上迎敌，杀生院也没有愚蠢到那个地步。 　　首先建立起安全的落脚点，再将眼前的蝼蚁们悉数消灭。 　　“来吧，提亚马特之子，接下来显现的事诞生于快乐之海的产物，被魔神附体，却反将魔神吞噬，将自身化为特异点，企图羽化为兽的大灾害，BeastⅢRapture。就让这欢喜自在的快乐天，赐予你极致的快乐吧。” 　　面对杀生院的挑衅，汐见不为所动，『混沌之潮』上不止盛开了纯白的莲花，还长除了无数的树木与枝叶，它们向着杀生院的方向野蛮生长，将她环绕其中。 　　“很遗憾，那种东西你还是拿去喂狗吧。” 　　汐见抬起的手遥遥收紧，那是他在命令这些诞生的生命，收紧对杀生院的包围。 　　本来的话，从『混沌之潮』中诞生出拉赫穆也是可能的，毕竟提亚马特神已经将力量借给他，协助这场战斗。 　　但那些生命体反而可能在尚未出现意识之前，就被杀生院蛊惑，臣服在她的裙下。 　　而且，这些树木的诞生，也创造出了落脚点。 　　高文、崔斯坦、铃鹿御前和Meltryllis先后踩着树干，从四面八方冲过去，围攻杀生院。 　　“啊啊……英灵们为了打败我，而不顾自身的安危，向着我发起了进攻。”杀生院双手合十，宛如菩萨般发出慈悲的叹息。 　　然而这不过是杀生院的表象，她的确是慈悲的菩萨，将自身的所有行为都视为善举。 　　但在她的认知之中，只有自己才算做真正的人，其他人不过是应当被她利用、吞噬然后毁灭的存在。 　　是为魔性菩萨。 　　杀生院合十的双手，随之变换手势，快速地结了数个掌印。 　　“苦与乐皆相同，均为生命之色。” 　　杀到近前的从者们，忽然都动弹不得，魔力凝结而成的黑绳，从树干与枝叶件的缝隙里钻出，缠住了他们的身体。 　　“这是……什么？！” 　　纵然力量强大如高文，也没办法挣脱。 　　“『五蕴黑绳』，杀生院的术式。”BB的声音响了起来，“通过束缚目标的欲望，达到拘束目标的结果。” 　　目标的五欲越大，就越容易被拘束。 　　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天之锁』的异色版本。 　　从者们皆是在历史上留下名号的存在，他们原本的欲望就比常人更加庞大，只是靠着自身的理性，带往了正确的方向而已。 　　所以此刻才会被杀生院的术式束缚。 　　像Meltryllis这样以单方面欲望特化为基石诞生的Alterego，甚至连身体的流体化都做不到。 　　“要解析这个术式很费时间，先想办法干扰Beast的行动。” 　　留在后方的摩根，用妖精眼查看了杀生院的术式，不算庞大，却编织得极其精细。 　　是与魔术术式不同的类型。 　　最快也要一分钟才能彻底破解，对于这场战斗而言，已经太慢了。 　　“不劳母亲大人出手，对于这一手我早已准备好了应对。” 　　BB说完，『五蕴黑绳』便被瞬间打消，连杀生院也大吃一惊： 　　“竟然连我的『五蕴黑绳』都……看来Mooncell也早就解析出了应对的手段。但是，『五蕴黑绳』也不过是前戏，能够摆脱说明诸位确实不俗。” 　　当铃鹿与高文的剑逼到近前时，魔神柱的触手忽然穿破树干与枝叶构成的封锁，布满了这一带的电脑空间。 　　将第一阵交给从者试探，带领摩根她们在后面等待下一次进攻的汐见，左右环顾四周。 　　庞大的魔神数量，与时间神殿无异的魔力气息。 　　“『人理升天式』，吸收了桀派大人，将他作为原料，在体内饲育。”杀生院若有所思地解释着，“就像、就像……对，就像那位盖提亚一样，在这里显现的乃是『无限的魔神』，毕竟……我不能被数量单方面地压倒嘛。” 　　数量繁多的魔神柱与还在生长的植物交错在一起，仿佛互相争夺着生存的领地。 　　汐见终于动了起来。 　　原本的作战方针在这一瞬间作废，他向杀生院发起了进攻，转而将魔神柱们交给了其他人去对付。 　　虽说是魔神柱，力量与汐见所知道的魔神们相差无几，数量也远不止七十二，却有着一个致命的弱点。 　　——那就是这些魔神柱既没有名字也没有个性，只是以魔神桀派为原体，培育出来拥有相同力量的复制体。 　　所以，目前的人手足以应对这个数量。 　　轰——！ 　　足以开山裂石的一击，下落的冈格尼尔被杀生院以双手接住，冲击波向四周扩散。 　　“你的对手，是我！” 　　“胎藏界，理拳印。”杀生院也并不轻松，她结下了术式，才得以将汐见这一击挡下，“别因为我是女子就小看我呢，我也对拳脚功夫有些心得亹。” 　　“『真理之雷』。”汐见并不废话，在这一击力量的强弩之末，追加了大魔术。 　　“啊啊……真是粗暴~~” 　　电流游走在全身，杀生院发出了魅惑的声音，脸色越发潮红，明显这点伤势不足为道。 　　痛楚只会给她带去快乐。 　　“啧……”汐见不禁咋舌，“看样子变成Beast，对你来说过于快乐了，杀生院。” 　　“因为我太羡慕了，阅览过桀派大人的记忆，时间神殿的战斗对我来说如梦似幻，所以才会全力在这个地方重现。” 　　杀生院动情地说着常人无法理解的话语。 　　“我也渴望像那样被欺负，被众多英灵反复杀害——” 第五十章 最糟糕的Beast 　　她的脑子已经不正常了。 　　或者说，她是正常的，但是那种正常只属于杀生院祈荒一个人。 　　“特别是你，汐见先生。”杀生院的眉目流转，那态度仿佛在倾诉衷肠，“竟然用神赐予的戒指，完成近乎自毁的攻击……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像盖提亚一样，品尝一下那份快感。” 　　“不巧的是，十戒已经消失了。那么想要的话，就去问YHWH要吧！”汐见满脸嫌恶。 　　他想不到竟然有人会将那种事情当成享受，想要亲自体验。 　　不过就算真的能重现，汐见也绝不会将其浪费在杀生院身上。 　　脚下的『混沌之潮』顿时涌动起来，骤然升高拍打向杀生院拍打过去，被她理所当然地躲过。 　　但这只是幌子，『混沌之潮』在回落的刹那间，转变成茂盛的藤蔓，从背后缠绕住了杀生院。 　　“啊啊……您果然喜欢束缚呢。”杀生院将被拉扯的双臂尽力收拢，汇聚双手结印，“那么礼尚往来，我也不能落后。金刚界，智拳印。” 　　与『五蕴黑绳』略有相似的术式袭来，却没有『五蕴黑绳』那么充满威胁。 　　汐见手中的枪眨眼间化作四道寒芒，破坏了杀生院的束缚术式，随后绕着杀生院奔走，寻找下一次进攻的机会。 　　魔神柱的数量太多，总能有一部分魔神柱无法被众人拦住，然后找到机会，向他发射魔力光束，干扰这片战场。 　　“没有用的，不管你如何迅捷、勇猛，一切行动都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杀生院抬起双手，在汐见下一个落脚的地方，一对与托着她的双手相同的手掌，钻破莲花与树木，向着汐见包围过来。 　　“是吗！” 　　以最快的速度闪避，汐见躲开了杀生院的进攻。 　　她似乎并不急着致汐见于死地，而是在那里自言自语，仿佛要对唯一值得叙说的猎物讲述自己的心路。 　　“我记得是……魔神王盖提亚，。”杀生院的指尖拂过粉艳欲滴的嘴唇，“他很强，但也只是‘强’而已。盖提亚……只不过是坏掉的兽。” 　　“确实如此。”汐见一抬手，冰霜风暴骤然而起，将杀生院包裹在其中，“人类恶即是人类爱，盖提亚却并不理解这一点。连爱都不知道、不理解的兽，自然最后会输掉。” 　　“在那一点上，提亚马特神略胜一筹，却也会因为一个人记起被忘记的爱，而放弃唾手可得的一切。” 　　杀生院拍散了冰霜风暴，包裹她半边身体的冰棱，正因为灼热的温度迅速融化。 　　“就凭你，也配在这里侈谈母亲的事？”汐见嗤笑道，“像你这样只把自己视为人类，其余皆是蝼蚁的独善之人，无法理解提亚马特神的悲哀与深爱。” 　　“我并不打算理解。”杀生院悠然一笑，“我的力量很弱，作为Beast而言尚属于提前破茧的不完全幼体。但我跟他们不同，我是从人类成为Beast的存在，无论是怎样的知性体，都拥有‘欲望’，我用指尖便足以拈起那些灵魂——” 　　她抬手折下白莲，拈花一笑。 　　“但凡有欲望都不是我的对手，更何况是你这样欲望充沛的男人。” 　　杀生院放开手里的莲花，花朵飘至汐见面前。 　　“来，接住我的手，我会带给你比那些女人更加深沉的快乐，让你毫无痛苦地与我融为一体。” 　　不等汐见回答，她的话语便先惹恼了三人。 　　圣枪、魔术、朱枪的攻击纷至沓来，让杀生院不得不出手抵挡。 　　虽然这攻击只持续了片刻，便因为还有魔神柱需要消灭而中断。 　　杀生院也因为品尝到她们的怒火仡，显得更加愉悦。 　　“我并不是为了快乐才与她们相爱，而是因为与她们相爱才变得快乐。”汐见抬手打散了那朵莲花，“只把自己当人，也只爱着‘自己’这一个人类的你，不可能明白。” 　　然而杀生院俨然此刻热衷于对汐见的引诱。 　　不管汐见如何拒绝，杀生院都会持续这种露骨的言语与行为。 　　予英雄以试炼，予圣人以诱惑。 　　光是想到汐见被彻底收服的那一刻到来，杀生院的身体就快要抵达绝顶，快要止不住地颤抖。 　　“诸法无我不过是戏言，火宅是应被蹂躏之物。沉溺在六欲之中吧。” 　　杀生院张开双手，又缓缓合十，诡异的魔力从四面八方向着中心汇聚，下一个术式即将到来。 　　那些凝聚的魔力宛如光球一般，悬浮在杀生院的头顶，汐见考虑过再解放一次冈格尼尔的真名。 　　可那样也只是重复之前的结果，没有任何意义。 　　必须找到能够一击致命的方法和机会。 　　“大头七野干法。” 　　所谓野干即是指介于狐狸与豺狼之间的生物，是密教之中荼吉尼的化身。 　　“荼吉尼天法吗！休想！” 　　汐见猜到了杀生院的术式类型，立刻伸出手，涌动的『混沌之潮』回应他的意志，从地上翻涌而出，在杀生院的荼吉尼天法扩散之前，将其整个包裹其中。 　　『混沌之潮』形成的圆球震动一瞬，便破裂四散，杀生院以魔神柱的触手为障壁，没有被波及到。 　　“差不多也该放弃了，再怎么使用Beast的力量，你也只是人类而已，连触及我的手脚的一端也做不到。”杀生院怜悯地望着汐见。 　　“嘴上这么说，却一直很小心地避免接触『混沌之潮』。”汐见收起手中的枪，“果然，利用这片虚假的电子都市，吞噬了无数生命、无数英灵的你，却没办法应对能够诞生生命却又不是生命的东西。” 　　他伸出手指，指着杀生院祈荒。 　　“这里没有冠位从者，更没有如十戒般恰好能否定你的存在。但是，你的天敌就在这里，母亲便是你最需要畏惧的天敌！BeastⅢRapture！” 　　“……那么，就让我见识一下那孕育一切生命的力量吧。” 　　举重若轻回应汐见的杀生院，眉心不自觉地蹙起。 第五十一章 万色悠滞 　　嘴上说得轻松，实际上杀生院始终在警戒着汐见天溪的一举一动。 　　如果说与自己交战的这一行人之中，有谁能够真正给变生成为Beast的杀生亱院祈荒，带去威胁，必然只有这一人。 　　尽管已经展现出了如今的姿态，只有杀生院自己清楚，她并未能在收集完足够的魔力资源后，再蜕变成为Beast。 　　换句话说，此刻的她并不是完全体。 　　汐见一行的探索速度过于迅速，不管是Passionlip还是Meltryllis，乃至于铃鹿御前，都无法挡住他们的脚步。 　　还会被他们变成新的同伴。 　　之所以不想办法让更多从者围攻，原因也正在这里。 　　那样只会让天平进一步向不利于她的方向倾斜。 　　汐见始终一口一个“母亲”地如此称呼提亚马特，杀生院其实并不能有效把握现状，不清楚汐见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毫无疑问这个男人还是人类，却又切切实实地使用着第2位的Beast的力量。 　　『混沌之潮』不过是具现的一部分。 　　是召唤了Beast，还是说别的什么理由？ 　　无论如何，眼下的战斗已经变成了另一种层面的东西。 　　放下了武器，双方的战斗已经发展成了肉搏战。 　　同样擅长近身战的杀生院，并不会在这种战斗形式上吃亏。 　　“呵呵呵~，比起这样用拳头交流，我还是更希望能直接与您的身体交流呢~”杀生院继续着她的骚扰。 　　这个女人浑身上下充满了魔性，一言一行，哪怕只是身上的气味，都足以让大多数从者不谨慎的情况下，遭到她的诱惑堕落。 　　“不需要！”汐见一脚踢开杀生院的掌击，“我还没有饥渴到需要腐肉。” 　　“真过分呢~” 　　面对一贯的拒绝，杀生院满是遗憾。 　　“我本来很感兴趣呢，身为Beast同类，交合之后会得到什么东西，您难道不想知道吗？” 　　“原来如此，在你眼里，我现在也有Beast的气息吗。”汐见毫不意外。 　　与提亚马特神的精神直接联系，接受她从虚数之海送来的支援。 　　如果不是这里已经有杀生院这个Beast，自己或许真的会被外界当成还未羽化的Beast。 　　“啊啦？”杀生院略微吃了一惊。 　　不过她并没有太多犹豫的时间，『混沌之潮』再度翻滚涌动，在汐见的背后渐渐升高。 　　从那之中浮现的，是龙一般的巨大脑袋。 　　尽管只有头部，脖子处依旧是『混沌之潮』，但那张巨大的嘴巴向着杀生院撕咬了过来。 　　“……这个是！” 　　杀生院匆忙结印，展开了结界来防御，却在这攻击下不堪一击，如玻璃制品般碎裂。 　　身体瞬时被啃咬住的杀生院，试图挣脱却无能为力，她用力地挣扎着身体。 　　十来根魔神柱扫了过来，眼看就要击中这比她身体还大的龙头，对方却忽然消散，再度化作『混沌之潮』落下。 　　这一次，猝不及防的杀生院再度品尝到了混沌之潮触碰身体的滋味。 　　此前还能凭借体内存在的宇宙这一特殊性，避免了对身体的过量侵蚀，如今却完全相反。 　　“看上去不乐观啊，杀生院。”汐见冲了上来，试图乘胜追击。 　　然而魔神柱挡在了他的路线上，即便对他来说不堪一击，却也足以将汐见的脚步减缓些许时间。 　　“就凭这种宛如针之刀的攻击，又能做到什么？”杀生院嘴上仍旧不依不饶。 　　手下却立刻对身体进行恢复。 　　『法体恒有』。 　　杀生院的这一术式，能够最大限度地治愈身体的伤势，却无法对抗生命之海的“毒素”。 　　毕竟这不是真正的有毒物质，只是会不由分说地改造被接触到的生命。 　　纵然是Beast，尚未克服死亡的杀生院，也无法摆脱自己作为生命存在的事实。 　　她的术式只能尽可能地『混沌之潮』带来的侵害压制在最低限度。 　　当魔神柱全部消失，汐见杀到近前时，杀生院身上外在的伤势已经消散。 　　“『下化众生观音掌』。” 　　杀生院无视了那迎面而来的一拳，抬起的手掌直奔汐见胸膛，冲击穿透了汐见的身体，将他正后方的空气也短暂的驱散，出现短暂的真空。 　　被汐见一拳击中的杀生院脱离了落脚的那对惨白大手，向后飞了出去。 　　而他也无法继续追击，杀生院的这一击有效地封住了他下一步进攻。 　　“济度的时间到了，就让你，天上解脱吧。” 　　杀生院飞出去的身体悬浮在空中，渐渐恢复了平衡后，向上飘了起来。 　　尽管此刻，她脸上还残留着汐见刚才一拳命中后的痕迹，却也丝毫不损这位魔性菩萨极致的容貌。 　　四周的光芒像是落入了黑洞，迅速消散，这片电脑空间陷入了纯粹的黑暗之中。 　　说是黑暗，汐见却能看见杀生院的身姿，能够看见在各处对付魔神柱的众人身姿。 　　杀生院只看着他。 　　眼下只有汐见才是首要问题。 　　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杀生院能够感觉到BeastⅡ的力量，对自己有着压倒的相性。 　　原初之母。 　　只要是诞生于这个星球的生命，都无法反抗他们原初的母亲。 　　必须切断汐见与提亚马特神的联系。 　　唯一的办法便是从精神层面入手。 　　她的手悠然抬起，拇指与无名指相接，结成了说法印。 　　“『万色悠滞』，欢迎回到莲华之中。” 　　庞大的精神压力骤然到来，杀生院开始全力侵蚀汐见的精神。 　　“人类全都是不成熟的野兽，吞噬着欲望，沉溺于欲望。犹如融化于欲望之中的泡沫果实——” 　　杀生院捏着说法印的手向汐见伸出。 　　“若有菩萨般的女神能够接纳这份兽性，你又如何能拒绝这份庞大无量的爱？大悟与解脱，皆于这指尖中随喜自在。” 　　“……若说人类皆是野兽，那么你也是其中之一，Beast！”汐见发出怒吼。 　　不知何时，四周再无其他人的身影，只有汐见自己，与不远处空中的杀生院而已。 　　“众生无边誓愿度——” 　　再一次地，杀生院展开了她的宝具。 第五十二章 ‘坚毅吾子啊，必违创世之理’ 　　先前用宝具将汐见吞进去，为了夺走那份权能，杀生院没有第一时间将他的存在抹除。 　　这一次，她要更加慎重地行事。 　　在『万色悠滞』干扰汐见精神的同时，解放自身的宝具。 　　“废弃孔吗！” 　　已经被吞噬过一次的汐见，当然知道这宝具的本质是什么。 　　那是人人都拥有的，用来存放无价值、无用之物的概念存在。 　　而杀生院依靠这件宝具，成为了存在于现实中的『孔』，最终目标是与星球融为一体，化作容纳全部七十亿人类产生的一切恶性情报的存在。 　　某种意义上，这的确是对世人的救赎，但也会同时吞噬掉世人。 　　“为世间一切生物，招来所有的痛苦吧……此世之人唯我一人，此世之星仅我一颗。即刻化为乐土的土壤便是。” 　　随着这声音响起，这次连杀生院都不见了，能看见的只有无尽的黑暗，以及潜藏在其中的魔神柱。 　　内侧与外界交换，只在一瞬之间。 　　“前一次是我手软了，这一回要彻底将你从内部打倒。” 　　汐见放下手。 　　『万色悠滞』的精神攻击已经渐渐适应。 　　他与母亲的精神相连，杀生院绝不可能彻底侵蚀他的精神，那意味着连同提亚马特神的精神也一并侵蚀。 　　一旦接触到提亚马特的精神，杀生院便会因为『万色悠滞』，受到精神反噬。 　　当然，这种即便不可能的精神侵蚀，仍会给汐见自身，带去极大的痛苦与压力。 　　『混沌之潮』还在无限地从虚数空间到来，自汐见脚下涌出，不管他身在何处，提亚马特都能知晓，然后持续这一行为。 　　“知晓生命的界限吧，母亲此刻，正在为她的孩子发怒。”汐见说到这里，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其为创世的波涛，原始的地壳。尽管只是一时的身躯，这便是母亲的真意！” 　　意识到情况不对，杀生院解放了宝具的真名。 　　“『Sukhavati Heaven's Hole』（极乐净土·天堂之孔）！” 　　与此同时，汐见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是陌生的声音。 　　来自那从混沌之潮中缓缓升起的巨大龙体灵基。 　　“要上咯，我的孩子！『坚毅吾子啊，必违创世之理』！” 　　在杀生院的宝具关闭体内宇宙时，来自原初之母的力量，以无情地形式，从内部凌虐着杀生院祈荒的一切。 　　反正只是暂时的东西，那种宝具不可能持续下去。 　　只要将汐见关在内，胜算就必然在她的手里。杀生院如此确信。 　　她全神贯注地对抗着内部的肆虐，只要宝具持续时间结束，主动权便会立刻倒转。 　　“那么，究竟会持续多久呢？”BB的声音在一次响起。 　　杀生院骤然一惊，她还是忘了这个来自Mooncell的AI，对方并未出现在战场上，只是躲在后方，用手段破坏了她的『五蕴黑绳』。 　　“BB……”感到不妙的杀生院，下意识开口。 　　“正确答案是，直到从内部破坏杀生院祈荒小姐的一切为止。”BB说，“如果仅靠爸爸和提亚马特神，这宝具没办法持续很久，可如果加上身为万能上级AI的BB亲的力量，也就不是不可能了！” 　　侵蚀与摧毁。 　　原初之母的力量，能够将星球改造成属于她的生态圈。 　　『宇宙的话，努努力，也能做到吧。』 　　提亚马特这样告诉给了汐见。 　　贪图被英雄们杀害的痛苦与欢愉，杀生院准备了SE.RA.PH这个舞台，只为了自己一个“人类”，羽化成为危害人类的巨大灾厄。 　　“不可理解，为什么……为什么？” 　　当身体开始从内部崩解，杀生院终于感受到了她始终不曾拥有过的东西。 　　恐惧。 　　即便是面对来自信徒的憎恨，她也能笑着接受。 　　却在这一刻，得到了作为人类时不曾有过的感情。 　　不……也许曾经有过。 　　在她还是一个圣人，一个担忧着塞拉菲克斯每个人安危的心里疗愈师时，她也曾在面对魔神桀派的侵蚀与改造时，害怕自己不再是过去的自己。 　　原来自己，也曾经有过那样的感情。 　　“为什么……明明你也是Beast，是跟我一类的存在，却要为了那个人类，不惜做到这个地步？” 　　杀生院看得到那正在摧毁她的龙体灵基。 　　她向提亚马特发出了质问。 　　『替母亲，好好地，说教一下。』 　　无法与杀生院对话的提亚马特，将回应的工作交给了汐见。 　　“人类恶即是人类爱，只把自己视为人类，只爱着自己的你，当然不会明白。”汐见代替提亚马特开口回应，“母亲平等地爱着这世上的每一个人类，又怎么会坐视你毁灭这个世界！那样的话，母亲的选择不就变成了徒劳吗！” 　　『不对，稍微，也有一点，偏爱。』 　　然后，提仮亚马特又这样告诉汐见。 　　“爱所有人类？竟然是这种理由……母亲这种存在，不管是神明还是人类，都相当不可理喻啊……” 　　杀生院感觉到意识在逐渐剥离。 　　她是未能在准备万全状态下羽化的Beast。 　　可就算一切准备妥当，恐怕提亚马特，也会以比现在更加直接的方式，介入这场战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在崩溃，我的身体，在崩溃……！从内部，一点点地！” 　　生与死在瞬间轮回。 　　『混沌之潮』侵蚀她的身体，却也给予生命。 　　宝具则在不断地摧毁。 　　快感渐渐超出了杀生院所需要的临界点。 　　“承受不了！有谁，要救救我！住手，别，别停手！啊，不、不要啊啊啊啊———！重新来过！我想重新来过！因为——，我还没满足啊啊啊！！！” 　　在充满欢愉与痛苦的矛盾中，杀生院的悲鸣不绝于耳。 　　随着她的身体崩坏，早已与她身体同化的SE.RA.PH，也迎来了自己的毁灭。 　　被消灭的魔神柱，终于无法再继续诞生。 　　光芒，笼罩了四周的一切。 第五十三章 BB Channel（未开播） 　　再度睁开眼睛，汐见看到的并不是迦勒底灵子转移筐体的透明玻璃，而是一片粉红色主题的房间。 　　宛如电视节目的现场一般，LED屏幕上写着“BB Channel”这样的文字。 　　『哦，我还没睡醒。』 　　汐见晃了晃脑袋，再度闭上眼睛低下头去，想着只是做噩梦了，睡醒了就会没事的。 　　“等一下！醒了为什么又要睡觉啊，爸爸！”BB气呼呼地捉住汐见的肩膀，强行把他摇醒。 　　汐见像个巨大抱枕一样，随着BB的动作晃动：“好了好了我醒了，这里是哪里？你的呃……频道？” 　　“Yes，of course！”BB得意地回答，“庆祝·BeastⅢ/R歼灭！”BB说。 　　“Beast……杀生院祈荒被我们歼灭了么。”汐见看着四周。 　　一排排的两人座长椅上，挨着他坐在旁边的摩根，正关切地注视着他的样子。 　　“但是作为特异点的SE.RA.PH已经与Beast融为一体，消灭Beast意味着特异点同时消灭。”摩根说，“是BB将我强制转移到这里，避免了被沉入海沟的命运。” 　　“是吗。” 　　汐见抬起头，看着这个宛如录电视节目的房间，其他人正分散在各处。 　　阿尔托莉雅在与两名圆桌骑士叙旧，斯卡哈在跟Passionlip和Meltryllis聊着什么，铃鹿御前更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抱着不知从哪里得来的蛋糕在疯狂补充糖分。 　　汐见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跟两名Alterego关系那么要好。不过既然是师父，应付两个少女并不算难事。 　　“感激不尽，说起来，BB，BeastⅢ/R究竟是——”汐见捏了捏眉心，他正要询问某些很重要的事。 　　两名Alterego也看到他醒了过来，Passionlip立刻向斯卡哈微微鞠躬道歉，就快步走了过来。 　　“总算醒了呢，爸爸。”Passionlip开心地说，“心跳、脉搏都没有问题，这样我也放心了。” 　　“等一下，Lip，你为什么管这个男人叫爸爸？”Meltryllis无法理解，她不可思议地追问。 　　这也不能怪她。 　　毕竟被杀生院控制后，当成了天体室的『卫士』，一番苦战之后，刚刚恢复身体，就跟着其他人冲进了战场，跟杀生院交战。 　　之所以与众人共同作战，Meltryllis是出于为了报复杀生院的想法。 　　即便如此，她也还是全力剿灭着杀生院放出来的空壳魔神柱，为讨伐Beast的战斗出了一份大力。 　　“那个……我听BB说，爸爸是『原型』的父亲。”Passionlip笑呵呵地解释。 　　Meltryllis感觉脑袋思路快跟不上了：“哈？他是樱的父亲？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 　　“真没礼貌啊，我今年……也快五十岁了吧。”汐见故意扮成大叔的口吻说。 　　他的时间早已经固定，年龄已经没有意义，任何人第一眼将他当成不过二十岁的毛头小子，也无可厚非。 　　“骗人……人类不会老的吗？”Meltryllis后退了两步，满脸惊恐。 　　“魔术师是这样的。”汐见自然地笑笑，他看向BB，“她们两个都恢复了正常，接下来是不是要跟你返回Mooncell？” 　　BB点点头：“是的哦。毕竟Mooncell给我的任务之一，就是要回收从虚数事象被打捞出来的她们。” 　　“哈啊？为什么我要跟你回去？”Meltryllis满脸嫌弃。 　　“你也可以不回去嘛，之后一个人沉到马里亚纳海沟就行了。”BB不在乎地说。 　　Passionlip立刻开始打圆场：“毕竟我们也没地方去，还是返回Mooncell比较好。” 　　“Lip你要接受吗？”Meltryllis很意外。 　　“嗯。我想接受Mooncell的审定，从头思考作为上级AI，该如何找到不愧对自己灵魂的生存方式。”Passionlip说。 　　Meltryllis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嘿诶……爱哭鬼的Lip居然会说‘灵魂的生存方式’这种话。” 　　“都是跟爸爸现学现卖。”Passionlip挺起胸膛，顿时波涛汹涌。 　　BB也跟着挺起胸：“不管是我还是你们，虽然是比人类更出色的上级AI，但在爸爸面前完全就是小孩子，要学会听爸爸的话！” 　　“啧……”Meltryllis顿时咋舌。 　　至于她究竟是因为BB的发言咋舌，还是因为亞这种隐约产生的胸围霸凌不满，就不得而知了。 　　看着三人要开始斗嘴的架势，摩根只笑了笑，转而问起了汐见： 　　“比起那种事，真没想到吾夫竟然能使用提亚马特的力量。” 　　“你说『混沌之潮』和宝具吗？”汐见靠在椅背上，“以前说过的，我跟母亲的精神彼此联系，如果主动进行沟通，随时都可以进行交流。” 　　斯卡哈这时候从背后捉住汐见的肩膀，顺势捏了起来：“所以在被杀生院吞下去的时候，你就与提亚马特沟通，对方从虚数之海，将『混沌之潮』送了过来，从内部以侵蚀的方式反击。” 　　“嗯。最后那个宝具，其实某种意义上是母亲灵基的限定现界。”汐见无奈地笑笑，“母亲很清楚自己回归世界，会产生什么影响，因此选择了这种方式。” 　　一想到这一点，汐见就觉得既悲伤又温暖。 　　如果人类终有一日要离开星球，踏上前往星辰大海的旅途，真正意义上结束种群的“童年”……提亚马特神是否又能回归星球呢？ 　　连母亲也不知道答案，此时才会如此选择。 　　“曾经作为灾厄降临在第七特异点的生命之母，这一次却为了帮助自己的孩子，以自己的方式显现，帮助了我们。”阿尔托莉雅说。 　　“即便是未完全羽化的Beast，没有针对手段的前提下，我们也不太好轻松战胜。”汐见无奈地自嘲，“借用母亲的力量，或许是我作为生命，还不够成熟的征兆吧。” 　　当然，并不会有人真因此认为汐见不够成熟。 　　借用Beast的力量来打败另一个Beast，本身就是极其充满创造性的想法，也只有他做到了。 　　然后，身边的人都一起笑了出来，他也跟着笑了出来。 第五十四章 圆桌骑士的祝福 　　按照BB的说法，最多还有五分钟，就会开始从这个特殊空间返回迦勒底的转移。 　　现在只是让他们所有人都确认自己的状态如何。 　　Alterego会跟BB返回Mooncell。 　　而高文、崔斯坦和铃鹿御前则会返回座上。 　　只有最开始作为迦勒底人员前来的汐见一行会回到迦勒底。 　　这也是理所当然地结果。 　　但是，明明离开了特异点，汐见却觉得身体依旧轻松，他正要找到BB询问缘由，却被两名圆桌骑士围住了。 　　“打扰了，迦勒底的御主。可否聊几句？” 　　高文看着比自己还高一点的汐见，下意识地抬起头，气势上却不卑不亢，展现了他作为优秀骑士的资质。 　　“可以，请讲吧。”汐见说，“是关于摩根，还是关于你们的王？” 　　高文看了眼摩根——她正与阿尔托莉雅和斯卡哈在说话——后说：“迦勒底的摩根是什么来历我并不清楚，但我知道一点，那就是她并非我与加雷斯和阿格规文的母后，所以请你不必介意我们的感受。” 　　“嗯。”汐见本来也没介意。 　　“我们想问的，是与我等的王有关的事情。”崔斯坦说，“在阁下醒来之前，我们向BB打听了人理修复期间发生的事。” 　　“彼时对各位的阻碍，我们在这里致歉。”高文又说。 　　“事到如今，已经过去了。你们已经在时间神殿，对魔神王盖提亚的战斗中，弥补了曾经的过错。”汐见蹙眉，“尽管这一次现界的两位并不记得。” 　　这一点，其实高文和崔斯坦也从BB那了解过了。 　　所以，这番寒暄只是铺垫。 　　“请问迦勒底的御主阁下，你是否对吾王有特殊的感情？”高文严肃地问。 　　一旁的崔斯坦也十分严肃。 　　明明没有杀气，汐见却觉得，此刻比同时被数名圆桌骑士，以武器指着自己的那次，更加如芒在背。 　　“……我对你们的王的尊敬，不输给你们圆桌骑士的任何人。”汐见坦诚地说，“曾经为了不列颠奉献一生，未能死去徘徊世间，成为女神后又为了人类能够延续后世，而不惜化身无情之王，犯下过错。我很清楚这样的亚瑟王。” 　　“不，我们想问的是，男女感情方面。”崔斯坦压低了声音。 　　显然他们是有备而来，要赶在返回座上之前，要将这件事弄清楚。 　　“毕竟我们都能看得出，王对你有着男女方面特殊的感情。”高文若有所思，“阁下又如何？” 　　毕竟是生前有过婚嫁的骑士，自然知道这方面的事。 　　汐见面上泰然自若，内心里五官却都快挤到一起去了。 　　毕竟他是心里真的有鬼。 　　要是让两人知道他们的王在私下里，已经因为他变得有几分像沉溺男色的昏君，汐见几乎不怀疑这里就会发生战斗。 　　“这一点嘛，你们又是如何期望的呢？”汐见不慌不忙地问，“对于曾经放弃了作为人的生存方式，以非人之王的立场领导不列颠的她，忠诚的骑士们，会愿意看到她作为女性，拥有自己的梦吗？” 　　他的问题直切要害。 　　对高文和崔斯坦而言，王是耀眼的存在，耀眼到掩盖了她仍然是人的事实。 　　“王的责任早已经结束，我想……王应该有权利去获得属于一个人的幸福。”高文低声说。 　　“如果御主阁下能够给予王幸福。”崔斯坦有些笑得悲伤，“还请不要辜负吾王那份纯粹的感情。毕竟——” 　　“王，不懂人心？”汐见玩笑般问。 　　“还真是刺耳的指摘呢。”崔斯坦叹了口气，“那是我的失言，也为我的王带去了不为她所知的诅咒。” 　　“不管是谏言还是祝福，还请亲自告诉你们的王，如今的她……是要与这颗星球一起走向终结的永恒之王。”汐见温和地笑着回答，“就算这份记忆不能再下次会面时携带，也应该陈述出来。” 　　“那还是留到下次吧。”高文发出叹息般的笑声：“您十分理解王的事情，我想，我和崔斯坦卿都不用再担心了。” 　　“是啊……”崔斯坦露出微笑，“愿您带给永恒之王以永远的幸福。” 　　然后，两人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哦呀，退去的时候到了。”高文说，“道别的话想必王已经在过去的战斗过后说过，这一次，就有劳御主阁下转达。” 　　“好。”汐见点头。 　　“那么，有缘再会吧。” 　　伴随着崔斯坦的声音，他们从这个特殊的房间里消失了。 　　“从者们已经退去了呢。”BB走过来说，“差不多爸爸这边应该返回了。这一次的事情过于特殊，涉及到了Mooncell的存在，因此整件事会被归入虚数事象，除了你们，没人会知道这件事。” 　　“诶？” 　　“迦勒底那边，只会留下海洋油田在几个月前就已经解体的事实。”BB说，“当然，包括发现这次特异点的一切事件，都不会留存。” 　　“如果这是Mooncell的判断，我姑且就接受吧。”汐见也很无奈，“至于另一件事……你先前说BeastⅢ/R，是亣简称，还是说——” 　　“爸爸真是敏锐。”BB点点头，“BeastⅢ与之前的Beast不同，是成对的存在，杀生院祈荒只是R，还有L未曾出现。” 　　汐见开始头疼了：“真的……没完没了啊。” 　　“当BeastⅠ出现时，终局的Beast也一定已经在某个地方诞生了。”BB告诉汐见，“这是不可抹除的规律。” 　　“那么我身体的状态——” 　　“这是BB利用权限，从Mooncell谋求的一点点个人奖励。”BB得意地说，“虽然身体恢复了正常，但不要勉强自己战斗，要按部就班地恢复呢！” 　　“是是是……”汐见一猜就是这么回事。 　　“好啦，差不多到该送爸爸和大家回去的时间了。”BB说，“最后补充一句，向未来的灵子转移并非不可能，只是迦勒底无法前往2017年之后的人类史而已。” 　　汐见忙拉住BB 的胳膊：“这到底是什么——” 　　“所以别忘了看阿特拉斯院院长给爸爸的信，至少要在年底之前拆封哦。”BB郑重其事地告知汐见。 　　“茨比亚的信？唔——！” 　　不等汐见把BB的提醒和情报消化完毕，视野再度被光芒占据。 　　Passionlip站在BB身后向他乖巧地道别。 第五十五章 迫在眉睫 　　迦勒底，医务室。 　　“已经可以出来了，仪器检查结束，等下就能出报告。” 　　罗玛尼的声音，透过医务室内的广播，传到了检查室内。 　　汐见从全身检查的仪器上下来，将病号服上衣穿在身上后，推开门走到了外面。 　　“结果怎么样了，医生？”摩根已经在问了。 　　自塞拉菲克斯油田变成的特异点，被解决之后，汐见的身体就如同BB所说的那样，在拥有基础的行动能力之上，以更加从容地状态恢复着。 　　深海特异点的事情整个被归入了虚数事象，迦勒底对那个特异点的事一无所知。 　　他们只知道汐见的身体恢复得很好。 　　“一切正常，作为御主而言，状态已经跟当初参加灵子转移，修复各个特异点期间时的状态差不多，就算遇到战斗也能随心所欲地战斗。”罗玛尼点点头回答，并看向汐见，“只是不能勉强，遇到过于强大的敌人，还是要谨慎行事，避免产生出现二次损伤。” 　　汐见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抱歉啊，罗玛尼。明明今天是圣诞夜，其他人都休假了，却还让你在这儿给我做健康检查。” 　　“反正也没有别的事。况且你是替我承受了战斗的代价……这种程度的协助，也是理所当然的。”罗玛尼拖着椅子，坐到了办公桌前，“我现在整理你的健康报告，准备归档，没事的话你们就可以先回去了。” 　　“报告之后再写吧？圣诞晚会差不多要开始了。”汐见拍了他的肩膀，“去晚了，什么吃的都没了哦。” 　　“也对。” 　　然后罗玛尼就停下手头的工作，起身跑了出去。 　　“时间真快啊，明明时间神殿的大战，仿佛才是昨天。”摩根靠在墙边，看汐见在帘子后面换衣服。 　　“是啊。”汐见点点头，“不过圣诞节过后，迦勒底的灵子转移系统就要彻底冻结……辛苦你们了。” 　　他指的是除了深海特异点之外，另外四个亚种特异点的事情。 　　无法上前线的汐见，只能在后方看着。 　　“都是些小打小闹，没什么好在意。”摩根走过来，抬起双手帮汐见整理衣领。 　　汐见无奈地笑笑，随后露出思考的表情：“不过从时间神殿逃出的魔神柱有四柱，然而却出现了五个亱亚种特异点……唯独没有魔神柱出现的特异点，让人在意。” 　　“那是类似平行世界或者剪定事象一类的情况。”摩根轻声说。 　　“这样啊。”汐见点点头。 　　换完衣服，两人一起离开了医务室。 　　因为又到了圣诞节，加上没有其他的新工作出现，迦勒底比起去年和前年，都要更加安宁祥和不少。 　　到处是一派节日气氛，正赶去会场的人，在路上讨论等下怎么庆祝。 　　那之中还有些是刚刚从筐体里解除冷冻，恢复自由行动能力的御主。 　　看到其他组的御主，汐见立刻想到另一件事： 　　“说起来，A组的筐体，还是没办法解冻？” 　　“是这样没错。”摩根点点头，“到现在为止，除了A组余下六名御主，所有在管制室爆炸中，被卷入那场危险之中的御主，都已经全部脱离了危险。” 　　“真是奇怪……”汐见不禁皱眉。 　　他总觉得有些不安，但又无计可施。 　　原本自己也会沦为跟A组御主一样的结果，是樱和BB从两边各自介入，才让他得以幸免于难。 　　“樱也觉得很奇怪，她有空就去尝试介入虚数空间，却没办法像把吾夫找回来时那么顺利。”摩根只是淡淡地陈述事实。 　　不止一次地，汐见想要询问摩根是否有答案，内心角落的直觉却一直在阻止他，不要这样做。 　　即便很想拯救那些御主，但有些事无法做到就是无法做到，汐见也只能在内心时不时地感到不安。 　　“魔术协会那边怎么样了？”摩根问。 　　“马马虎虎吧，在埃尔梅罗的支持下，又有巴留埃雷塔和特兰贝利奥从中调停，法政科的巴瑟梅罗没办法如愿拆分迦勒底……”汐见发出苦笑，“不过迦勒底遭受了重大损失，善后和赔偿，再加上海洋油田丢失，这份负担让阿尼姆斯菲亚内部也有不少怨言。” 　　“所以迦勒底还是会被从那孩子手里拿走吗？”摩根问。 　　“不，按照现阶段魔术协会的看法，拆分迦勒底意味着要得罪时钟塔三分之一的派系，不是明智的选择。”汐见说，“但是为了今后的监督和管理，迦勒底必须让出一部分权力，由时钟塔负责拍卖。” 　　“结果呢，哪家拿下了？”摩根很感兴趣。 　　“其他君主都明白亲自下场不方便，所以现在被让炼金术的名门穆吉克家，把让出的部分全部买了下来。”汐见回想了一下资料，“按照报告，迦勒底被分成了七个部分，玛丽让出了其中三个部分。” 　　换句话说，就是穆吉克家负责来迦勒底管理的人，会成为迦勒底的副所长。 　　那之后，恐怕就是一场时钟塔内的代理人战争。 　　毕竟穆吉克家是法政科麾下，巴瑟梅罗一定会利用这位副所长，一步步削减阿尼姆斯菲亚在迦勒底的权力。 　　“副所长呢。”摩根了然地点头，“算了，那都是吾夫该苦恼的事。” 　　汐见正想继续往下说，结果被摩根一句话弄得耷拉下肩膀，没工夫说了。 　　“那你别问啊，我还想跟你商量对策呢。”他哀怨地吐槽。 　　“今天是圣诞节，开心点比较好。”摩根轻声说，“有想好圣诞礼物要什么吗？” 　　“嗯……随便什么都好吧，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汐见诚实地回答。 　　摩根露出略微暧昧的表情：“那等圣诞派对结束之后，你晚一点回房间吧。” 　　“诶？” 　　“我们稍微需要大概半个小时来准备。”摩根抬起手指，贴在汐见的嘴唇上，“虽然是早就计划好的礼物，我想吾夫一定会喜欢。” 　　“们？” 　　汐见有点好奇，又有点紧张。 　　毕竟这毫无疑问，师父和阿尔托莉雅也参与其中了。 　　“那、那我就全心期待吧。” 第五十六章 圣诞夜与礼物与兔女郎 　　圣诞派对很热闹，但也很感伤。 　　原因也不算复杂，迦勒底在这之后要进行重组，买走了迦勒底让渡出去权利的副所长，必然会安排自己的人员，到时候一大半旧人员会离开，被安排到其他地方去工作。 　　所以一开始大家还其乐融融，到后面就成了依依不舍的道别活动，然后交换圣诞礼物。 　　有不少职员甚至还在偷偷抹眼泪。 　　等到圣诞晚会解散，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 　　汐见按照摩根的嘱咐，在她们三人离开之后又等了大概二十分钟，实在等不下去，才回了房间。 　　显然连汐见会提早回来这点，也在预料之中。 　　所以当他输入门禁密码，开门走进去时，她们三人并没有慌乱，倒是汐见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并顺手把从里面锁了门。 　　让他惊讶的理由很简单，就是摩根和师父此刻的打扮，是清一色的兔女郎。 　　“这是什么……圣诞礼物？”汐见的心跳顿时不可避免地加速。 　　摩根翘着腿坐在床边，轻轻地晃着脚：“吾夫喜欢吗？” 　　 　　“能在这种时候说出不喜欢的人，建议发配到虚数空间。” 　　他一边说着，一遍仿佛丢了魂似地走到摩根面前，单膝跪地。 　　“吾夫？”摩根愣了一下。 　　只见他缓缓单膝跪地，捉住摩根翘起来的那只脚，脱掉了高跟鞋后，向着被丝袜裹住的玉足，就要亲了下去。 　　“冷静一点……”摩根不禁失笑，却没有躲。 　　然后汐见的动作被另一个人拦住了。 　　斯卡哈趴在摩根身后的床上，伸出手来掐住了他的脸，让爱徒没办法继续下去。 　　“真是不像话，换身衣服就让你这样的男人魂不守舍。”斯卡哈有点不满，“而且满眼只盯着摩根看，师父都入不了眼吗？” 　　“不，怎么会。”汐见回过神来，“主要是师父被挡住了……摩根现在又太吸引视线。”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摩根微微扬起下巴，手指勾起汐见的下巴。 　　他很配合地仰起脸，接受女王的“审问”。 　　“嗯，名为‘美好’的错误。”汐见注视着她的眼睛，如实回答。 　　这样对视了足有十秒，摩根才满意地放手，任由汐见的视线在身上游走。 　　黑色低胸衣紧贴身体，勾勒出摩根凹凸有致的身形，胸前的丰满快要承载不下，呼之欲出。 　　与之搭配的黑色丝袜包裹着的大腿，让人忍不住想要立刻将脸贴在上去。 　　“总之那个，嗯，刚好是圣诞节，而且我以前就对所谓的兔女郎很感兴趣，看到爱徒如此喜欢，我也就满意了。”斯卡哈从床边起来，坐在摩根旁边。 　　她的一只脚勾起紫色的高跟鞋，漫不经心地晃动，仿佛在示意汐见过来亲吻。 　　 　　只不过汐见比较贪婪，用双手拖住了两人各一只脚端详，而后忽然想到一件事。 　　“呃，阿尔托莉雅呢？她该不会觉得太难为情，所以没参加？” 　　面对他的提问，摩根和斯卡哈各自露出不同含义的浅笑，随着两人偏转的视线，汐见看到了阿尔托莉雅。 　　难怪刚才他没能注意到。 　　一方面是被摩根和斯卡哈双双吸引了注意力，另一方面则是阿尔托莉雅兔女郎风格又与她们大相径庭。 　　既不是摩根纯黑色的诱惑，也不是斯卡哈暗紫色的神秘，而是更加符合阿尔托莉雅给人印象的白色低胸衣与蓝色网袜。 　　与房间的白色在某种意义上更加相融，难免让汐见一不留神没发觉到。 　　肩上的绒毛披帛让她的兔女郎装束，平添了几分媚意。 　　毕竟，到底能用来做什么，光是想想就令他的血脉贲张。 　　 　　“哇哦……居然是这种的设计风格，跟摩根和师父的相比，看上去没那么传统呢。”汐见从地上起身，却脚下一软。 　　整个人朝前，将摩根和斯卡哈一起扑倒在了床上。 　　“天溪！”阿尔托莉雅忙走过来，“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故意的——”汐见被两人架了起来，重新坐在床边。 　　阿尔托莉雅就站在面前，纯白的低胸衣用金属质感的黄金丝线镶边。 　　而汐见所说不那么传统的地方，莫过于从胸口向下，小腹到肚脐的带状空间裸露在外。 　　他忽然心念一动，伸手轻轻戳在阿尔托莉雅的肚脐眼处。 　　“……唔……”阿尔托莉雅没有躲开，只是红着脸忍着这股痒酥酥的感觉，“请不要……太捉弄我。” 　　“先坐下来说话吧，不然看着像我们在欺负你亽……虽然本来有点像了。” 　　他的手从那里拿开后，拉住阿尔托莉雅的手。 　　结果只轻轻一用力，这次变成了阿尔托莉雅向前扑倒，整个人把汐见压倒在床上，把他整张脸都压住了。 　　“抱歉……”阿尔托莉雅支起身体。 　　汐见笑得很没形象：“没事，今天的圣诞礼物太棒了，谢谢你们。” 　　“所以呢，吾夫只是这样就满足了？”摩根侧躺了下来，深情地凝视汐见的侧脸，“夜晚还很漫长呢。” 　　“当然不——” 　　没等汐见说完，叮叮的玻璃杯撞击声响起，让三人看向房间一角。 　　斯卡哈一手提着大大的红酒瓶，另一只手勾着四只玻璃高脚杯。 　　“难得有如此气氛，在派对会场要自省所以没喝酒，现在不想小酌一番吗？”斯卡哈笑着，红玉般的眼眸里是快溢出来的浓情蜜意。 　　“那就有劳师父了。”汐见坐起来。 　　而阿尔托莉雅就继续保持，面对面坐在他腿上的样子。 　　然后他们四个人分了酒杯，斯卡哈给每只杯子都倒上酒。 　　“说点什么？”摩根问。 　　汐见愁眉苦脸地求饶：“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你们，说不出像样的词句。” 　　于是，阿尔托莉雅摇摇头：“不需要说什么，天溪在这里，与我们在一起，就是最好的祝酒词。” 　　“不愧是国王大人，很懂得说场面话。”斯卡哈调侃。 　　“那么，就为了我们……”摩根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入众人耳中。 　　汐见举起酒杯，三人的杯子与他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干杯……呃，等一下，怎么从我嘴里抢酒喝啊！” 　　然后，房间里就彻底乱了套。 第五十七章 审查团 　　2017年12月27日。 　　于一个月前就抵达南极，并开赴至迦勒底所在的雪山山脚的，负责审查和接收的团体，在被暴风雪困了一个月之后，终于将在放晴的今天，抵达迦勒底。 　　作为所长，奥尔加玛丽带着大家，等在了迦勒底的管制室内，迎接这些人的到来。 　　“那个过来分割迦勒底权利的新副所长，戈尔德鲁夫·穆吉克是什么人？” 　　在大家严阵以待的期间，藤丸立香发出了询问。 　　虽然这些天也看了不少资料，但大家都有意不让她接触太多机密，她也清楚这是大家对她的保护。 　　“是法政科麾下的炼金术名门，资料上说今年才28岁，比所长还年轻一点。”罗玛尼说，“不过穆吉克家虽然历史悠久，但似乎没什么魔术方面的建树，只不过比大部分家系的历史悠久，资产要雄厚一些。” 　　汐见抱着手臂：“简单来说就是中流水平……假如以我为起始，在时钟塔建立起自己的家系，最多三代人，就能做出超过穆吉克家的魔术成果来。” 　　“说到底，你作为无所属的魔术师，各方面都很异常。”达·芬奇吐槽道。 　　她是唯一在场的从者。 　　摩根她们那边则稍微有所调整。 　　在迦勒底档案里，『摩根』和『梣』被分别记录，前者是响应召唤，在迦勒底协助进行人理修复的从者，后者的身份，则只是随汐见进入迦勒底的直系亲属。 　　考虑到审查团鱼龙混杂，有可能发现摩根的身份。为了隐藏身份，也为了作为秘密的杀手锏，她留在了房间里，通过魔术监看外部的情况。 　　此外，虽然记亘录上斯卡哈和阿尔托莉雅已经离开了迦勒底，实际上也仍旧在迦勒底内潜伏。 　　过早地暴露出全部力量，会让来的人产生不必要的警惕。 　　“但是爸爸，我虽然打算今后在时钟塔收徒，但没打算结婚哦。”樱可怜巴巴地表示。 　　“所以只是打个比方啦……”汐见摆摆手，“而且人生并不是只有结婚这一个选项，你要是不想成家，爸爸养你一辈子。” 　　卡莲摆出精明的笑容：“有这句话就安心了，等迦勒底的事情处理完，我就不想继续工作了。” 　　“喂……”汐见无奈地应声，然后清了清嗓子，“总而言之，那种有钱人家的小少爷，能够拿到玛丽在妥协之后，让出的那部分迦勒底权力，没有巴瑟梅罗在幕后运作，我是不信的。” 　　罗玛尼挠了挠头发：“明明都是贵族派，结果居然搞这一出。” 　　“巴瑟梅罗虽然是贵族派的领头，君主也是下任时钟塔院长的有力候选人……不过现在民主派势大，阿尼姆斯菲亚和埃尔梅罗近年来，都不那么参与跟民主派的斗争。”奥尔加玛丽道出了实情，“所以巴瑟梅罗想趁这个机会钳制一下，也是必然。” 　　“巴瑟梅罗眼界很高的。”汐见漫不经心地说，“贵族派的君主里面，也就前代的君主·埃尔梅罗能入他们的法眼，能够跟他们平起平坐的更是只有能具现第一法的存在……” 　　“在贵族派里面，也算是最为极端的那一类贵族主义者。”奥尔加玛丽也觉得有点头疼。 　　老实说，贵族也好，平民也好，都是她与生俱来接受的教育，她原本也觉得应该继续这样下去。 　　但不管是时钟塔的埃尔梅罗教室，还是在迦勒底负责指挥人理修复工作这段时间，都对她既往的观念产生了动摇。 　　况且汐见还说过，邀请她带领阿尼姆斯菲亚加入民主派。 　　虽然是玩笑，可如果奥尔加玛丽点头，汐见就一定会全力护佑。 　　如今面对现在巴瑟梅罗毫不掩饰意图支配的行事，她早已动了这个念头。 　　只不过，眼下并不是继续讨论的时候。 　　随着迦勒底的广播发出通告，审查团一行进入了迦勒底，并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一路来到了管制室。 　　“我本来对这种偏远之地的工房没抱有任何期待，但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现代化的设施！不，甚至比伦敦的任何一间工房都要先进吧？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一个略显傲慢的公鸭嗓男声，随着敞开的自动门响起。 　　那是一名身着过于华丽白礼服的肥胖男人，明明资料上显示只有28岁，但却因为留了羊须胡子，说他有38甚至48，也不违和。 　　汐见抬手，示意大家不要开口，这个男人由他和奥尔加玛丽来应对。 　　“还真是别开生面的打招呼方式呢，当初在时钟塔名流的宴会上，还是个看到我就腿发软的小鬼，现在已经能够这么大嗓门说话了啊，戈尔德鲁夫·穆吉克。”汐见也不客气地接话。 　　虽然知道对方本性不坏，但汐见还是很想在口头上，欺负一下这种喜欢拿腔作调的家伙。 　　然后，看清了说话之人是谁的戈尔德鲁夫，立刻变得脸色铁青，俨然已经被吓到了。 　　他带着人一路过来，被迦勒底的现代化震惊到，都忘了这里还有个“危险人物”。 　　“……汐、汐见先生……”戈尔德鲁夫立刻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在汐见旁边的罗玛尼对戈尔德夫露出同情的表情，并在心里吐槽汐见一边对『贵族杀手』的诨名颇有微词，一边又毫不介意地用这个名号吓唬名门魔术师。 　　“戈尔德鲁夫先生，再怎么害怕比自己年长的人，也不应该这样胆战心惊啊。”跟在戈尔德鲁夫身后的粉色长发女性，故作幽怨地提醒，“这样会让自己的评价下降的哦。” 　　瞬间，戈尔德鲁夫像是打了针强心剂似的，恢复了一贯的脸色：“下次这种悄悄话还是在我耳边说比较好，高扬斯卡娅。况且我只是敬重汐见先生这样的顶尖魔术师，并没有害怕，并没有！” 　　“总而言之，我们可以讨论正事了吗，戈尔德鲁夫·穆吉克。”奥尔加玛丽扬起下巴，“我就是天体科的君主，迦勒底的所长，也将是你接管迦勒底部分权限后的上级，奥尔加玛丽·阿尼姆斯菲亚。” 第五十八章 空空如也的筐体 　　按照法政科主导的原本设想，是想将迦勒底全部人员彻底隔离起来，然后挨个进行审查。 　　但在作为先前特使的苍崎橙子带回的情报，以及时钟塔的君主们从中斡旋之下，时钟塔放弃了过于严苛的审查手段。 　　否则一旦操作不当，就会变成时钟塔内部的十二科君主的大型魔术战争。 　　无论掌管时钟塔最大实权的法政科如何强大，也不愿意坐视自己主导的行为导致时钟塔元气大伤。 　　届时不光会损害时钟塔本身在协会内的地位，外部的圣堂教会更可能撕下伪装，借此机会向他们眼中的“异端”发难。 　　所以接下来几天的审查，都十分宽松，虽然会逐个审查，却没有做出任何限制人身自由的行为。 　　“真是奇怪啊……”汐见站在廊下，看着来来往往的外部人员。 　　除了魔术协会的人，以及戈尔德鲁夫自己带的保镖队伍，还有数名圣堂教会的人员。 　　“什么奇怪？”罗玛尼问。 　　“你看到那几个圣堂教会的人了吧？”汐见用眼神示意，“以我对圣堂教会的了解，他们只是下级人员，连代行者都算不上。” 　　之前迦勒底收到的通告里，明确过圣堂教会派遣而来的人员里面，会有领队的代行者。 　　罗玛尼想了想，说：“我有试着打听过，貌似带领这几名神职人员的神父，因为身体不适，留在了山下营地里养病。” 　　“代行者会生病？”汐见越发警惕，“那些家伙可都是铁打的啊，里面肯定有问题。” 　　“话虽如此，不过我们暂时无法外出。”罗玛尼也很谨慎，“如果要开战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鉴于这几天的情况，以及新上任的副所长戈尔德鲁夫带来的持枪人员，都让汐见做好了万不得已便先下手为强的准备。 　　“之前说的‘那个’呢？准备得怎么样了？”汐见问，“我知道你跟达·芬奇从年初就开始在准备了，为的就是一旦爆发与时钟塔的战争，能够作为移动堡垒带大家撤离。” 　　“集装箱已经准备妥当。”罗玛尼捏着下巴，神色严肃，“只是万一开战，要把大家全部转移到那里面，恐怕没那么轻松。” 　　汐见了然：“只能静观其变了是吗。对了，A组另外六个人的筐体解冻，已经开始了吗？” 　　“没办法，其余御主已经全部疏散，在这几天陆续被接下山，乘飞机返回故乡了。”罗玛尼摇头，“A组的所有人都是时钟塔的精英，不管是出于利益还是人情，都需要尽早解放。” 　　这时，汐见看了眼手表：“距离今年结束还剩八个小时……” 　　南极的极昼让人分不清时间变化，特别是现在距离冬至日不过十来天。 　　“管制室都有谁在？”他问。 　　“所长和达·芬奇，因为协会的人要求解冻A组的筐体，所长和技术顾问都要在场。”罗玛尼说。 　　“我们过去看看。”汐见说。 　　他记得上一次跟基尔什塔利亚对话，是在参加特异点F的灵子转移之前。 　　彼时对方表达了想要见识一下久经战阵的实战派风格，汐见当时还满口答应。 　　在A组除了玛修之外的几人里面，基尔什塔利亚与汐见的交流算是较多的那一个。 　　可惜他被奥尔加玛丽深深信赖，被拜托了很多御主之外的事情，所以彼此还是不算太了解。 　　真想看看这群人从筐体中出亟来后的惊讶表情。汐见在心里揶揄。 　　汐见与罗玛尼赶到了管制室的灵子转移控制室时，正好赶上筐体的解冻手术结束。 　　在那里的，除了罗玛尼提到的人之外，还有圣堂教会的人员。 　　“老师！” 　　看到汐见赶来，奥尔加玛丽立刻露出松弛的表情，身边只有达·芬奇，实在没办法让她感到安心。 　　“要打开了吗？”他问。 　　“不，距离打开还差三分钟。”达·芬奇说。 　　“你们还真是什么事都要掺和一脚啊。”戈尔德鲁夫略微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他只是副所长，现在有些权限，但不多，完全管不到汐见和罗玛尼。 　　汐见挑了挑眉：“这里就你一个人吗，戈尔德鲁夫？你那个跟狐狸一样的女秘书呢？” 　　“她有别的事。”戈尔德鲁夫随意地解释，显然并没当回事。 　　“哦……”汐见发出意味深长的声音。 　　他这几天调查了一下高扬斯卡娅，对方自称的NFF服务公司，是三月份左右成立的，而高扬斯卡娅则是在年初开始活动在经济领域。 　　戈尔德鲁夫出资拍卖迦勒底权限，便是高扬斯卡娅游说的结果 　　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身上虽然没有散发出魔力的气息，却无法掩藏那强悍的战斗力。 　　保守估计，也能跟优秀的从者持平。 　　可惜那个女人这些天一直在迦勒底里往来酬酢，却始终小心地避开了与汐见及其相关人员的接触。 　　当然，审查团所有人都在躲着汐见。 　　——虽然大多是因为“怕死”这一个简单而充分的理由。 　　“父亲留下的迦勒底，现在却……”奥尔加玛丽有些伤感。 　　“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一切，雷夫的阴谋无人知晓，也是没办法的事。”汐见轻声宽慰。 　　这时，在场的工作人员做出报告： 　　“三分钟到了，现在打开A组第一名御主，基尔什塔利亚·沃戴姆的筐体。” 　　伴随着熟悉的声音，筐体的舱门打开。 　　然而被白霜覆盖到筐体内部，却没有半个人影。 　　不止如此，陆续打开的其余五个筐体，也都空空如也，没有被冷冻睡眠的御主们的身影。 　　“怎么会！四天前，我还亲自确认过他们的状况！”奥尔加玛丽慌了神。 　　汐见正要猜疑是不是这四天里，其他接触筐体的人员，在迦勒底不知晓的情况下，对里面做了手脚，意图陷害他们。 　　忽然迦勒底的警报声大作。 　　“警告，警告，当前时刻的观测结果，发生██。” 　　“这个是——！” 　　正在检查筐体的罗玛尼与大家猛然一惊。 第五十九章 追兵 　　“观测结果，过去无相符记录，难以，根据统计，进行应对、预报、预测。” 　　“观测值，未检测到异常，无法，完全，检测到，电磁波。” 　　“未能检测到，向地球发射的，宇宙射线。” 　　“来自人造卫星的影像，已经中断。与冒纳凯阿天文台，失去联系。现在——地球上，无法关测到，其他天体。” 　　伴随着一连串诡异的广亝播之后，运转中的迦勒底亚斯的天球忽然自行停止运行，陷入了冻结状态，并出现了龟裂。 　　“噫咦咦咦——？！我可什么都做没做哦！” 　　在汐见揪住戈尔德鲁夫领子，打算质问时，对方先慌了神匆忙辩解。 　　他很清楚那东西的价值。 　　毫无疑问的慌乱，的确不知情。 　　不过汐见也只是事发突然，决定就近问问，然后确信没有必要，就放开了手。 　　“确认到入侵者，从正面大门、第三大门、第六大门感知到魔力！这是……这是什么啊！在增加……还在不断地增加？！” 　　管制室的工作人员从雷达上确认到情况，立刻汇报。 　　但是观测镜示巴也停止了运转。 　　罗玛尼立刻跑回司令席，调用了迦勒底的摄像头，将画面投放在了所有能投放的屏幕上。 　　无数诡异着装，戴着中世纪鸟人面具的人类士兵，在一名银发少女的带领下，包围了迦勒底。 　　镇守各处大门的警卫兵发来通信，报告各个大门遭受的袭击。 　　然后那些戈尔德鲁夫带来的警卫兵，就陆续传来惨叫，停止了通信。 　　“啧……” 　　汐见咋舌一声，拉住奥尔加玛丽的手就往外跑，不管那是什么，对迦勒底的进攻已然开始，必须立刻准备撤离手段。 　　他跑的途中，对罗玛尼招呼了一声。 　　“医生，别看监控了，快走！” 　　罗玛尼立刻带着管制室内的几个工作人员往门外跑。 　　“喂！你们要去哪里！”戈尔德鲁夫吓得呆若木鸡，慌慌张张地追问，“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的话就赶快跑起来！除非你想死在这里！” 　　汐见丢下这句话，就带着奥尔加玛丽跑了出去，跟廊下的罗玛尼他们汇合。 　　“接下来……只能按那个计划行事了！”达·芬奇说。 　　“可是迦勒底！”奥尔加玛丽有一瞬犹豫，“还有我的……身体！” 　　汐见捉住她的肩膀，认真地说：“活下来最重要！迦勒底也好、传承刻印也好，都不如自己的生命来得重要。不要……让我救你这件事变成无意义的泡影。” 　　“……我知道了。” 　　他的话，让奥尔加玛丽立刻稳住心神。 　　众人沿着迦勒底走廊，向机库方向跑去，那里存放了达·芬奇准备完成的移动堡垒。 　　“达·芬奇，你在前面带路，我们去集装箱。罗玛尼，你快联络其他人，不管是梣夫人还是大师父，总之让她们快点带着其他人往那边去。” 　　然而迦勒底被入侵的速度极为迅速，前不久还光洁如新的迦勒底廊下，此刻已经变得残破不堪。 　　那些还未来得及揭下来圣诞装饰，此刻凌乱地掉在地上，被不知道踩了多少脚，跟碎玻璃和碎石混在一起。 　　“停下来！” 　　汐见忽然发出指示，冈格尼尔瞬间显现，在掌中旋转。 　　一阵火光闪过，面前的地上掉满了各种子弹。 　　那些入侵迦勒底的士兵，已经进入内部，开始向着管制室这边进行镇压活动。 　　在他们途径的道路上，能看到审查人员与迦勒底人员死去的遗体。 　　显然这些人不属于魔术协会。 　　“达·芬奇，保护好大家。” 　　汐见深吸一口气，已经基本上恢复的魔术回路再度运转，魔力充盈全身。 　　那些士兵正欲重新装填子弹再射击，就被一道寒芒穿过，士兵们的身体便瞬间无力地倒了下去。 　　“不好意思，我在赶时间。”汐见甩了下依旧如新的枪。 　　这一击快到血液都沾不上去。 　　他回头对众人招了招手，众人再度开始奔走，向着机库继续撤退。 　　显然士兵的数量有限，对于迦勒底来说还是太过稀少，分成了数个队伍分头镇压，也就导致了某只队伍陷入静默后，其他队伍赶过来支援的时间有限。 　　很快，机库大门，就近在眼前。 　　门外到处都是士兵的尸体，看上去基本上死于长枪和长剑的攻击。 　　大门敞开，足有管制室那么大的集装箱出现在眼前，斯卡哈、摩根和阿尔托莉雅守在外面，警戒周围的情况。 　　看到汐见一行人赶到，她们都的眼神都安心了不少。 　　“幸存人员呢？”奥尔加玛丽询问。 　　“接到通信的时候，那些士兵已经侵入迦勒底。”斯卡哈摇摇头，“我们在路上尽力搜救，只找到了十七名幸存者，算上跟着你们的，幸存员工总计十九人。” 　　当然，这个数字不包括汐见一家，以及奥尔加玛丽和罗玛尼这样的管理者。 　　“喂！你们要去哪里……别丢下我！” 　　戈尔德鲁夫出现在机库的门口，他看上去相当狼狈，脸上身上满是血污，却没什么重伤。 　　“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汐见转身走过去问。 　　“被……那些士兵杀了……”戈尔德鲁夫气喘吁吁，双腿打颤。 　　如果不是会一些魔术，他大概也就死在了路上。 　　在他的身后，又有十来人的鸟面具士兵过来。 　　快速地权衡过后，汐见一把将戈尔德鲁夫抓起来扔向集装箱。 　　“把他先关起来，等出发了再审问。” 　　然后戈尔德鲁夫就被斯卡哈和阿尔托莉雅一枪一剑架在脖子上，押进了集装箱。 　　“老师呢？”奥尔加玛丽在后面大声问。 　　“我来断后，你们快启动集装箱！” 　　汐见伸手关上了通往机库的门，然后冲向那些逐渐追上来并增多的士兵。 　　尽管数量足有数十人，比一般士兵还要强悍，也不是他的对手。 　　尽快料理掉这一波追兵后，汐见看向廊下的窗外。 　　“接下来只要集装箱开始滑下山坡，就可以打破走廊的窗户，跳到集装箱上——” 　　自言自语话音未落，背后传来一阵寒意，汐见转身挥枪，与对方的一击相撞。 　　“非常不巧，阁下的旅途到此为止了。” 　　看清楚说话的袭击之人后，汐见发现自己没那么意外。 第六十章 雪山撤退战 　　言峰绮礼。 　　第四次圣杯战争的终盘，那个男人被自己召唤降临的大圣杯，从背后杀死。 　　那之后，汐见也曾经通过圣堂教会和魔术协会调查柳洞寺，但结果都是连尸体乃至残骸都没找到。 　　所以当现在，二十余年后的今天，在南极的迦勒底再见面时，汐见忽然有种，有朝一日必然如此的感觉。 　　“距离上次面对面，已经过去二十三年了吧。”言峰绮礼背着手，露出厚颜无耻的微笑，“我已经徒增年岁，而汐见君却容颜依旧，真是让人感慨。” 　　与1994年时相比，言峰绮礼看上去沧桑了不少。 　　“你就是这场袭击的幕后黑手吗？”汐见握住枪。 　　门后传来启动的声音，再有几分钟，集装箱就会破门而出，他必须阻止任何人接近与妨碍这场撤退。 　　“不，我只是受命战斗的人员之一。”言峰绮礼背着手一副叙旧的口吻，“本来的话，我是该作为圣堂教会的派遣人员，前来迦勒底参与审查。可惜你在这里，我只能藏在暗处了。” 　　“圣堂教会竟然会放任违规的代行者，重新进入内部。”汐见冷笑。 　　“这一点就有劳高扬斯卡娅女士费心了，是她协助我在俄罗斯的圣堂教会分部取得了另外的身份，然后再来到这里的。”绮礼淡然解释，“说实话，迦勒底的其他人怎样都无所谓，唯独你必须留在这里。” 　　“办得到就试试吧。”汐见拧着眉毛，毫不掩饰杀气，“你看上去变强了，比起当初如何，我也很想见识一下。” 　　上一次没能亲手了结绮礼，是汐见的失误。 　　这一次，不管是为了卡莲，还是为了别的人，他都要杀死这个男人。 　　绮礼身上的法衣显然经过了特殊改造，明明被汐见以枪身砸中，却发出了金属撞击的声音。 　　他身上散发出的诡异气场，让汐见觉得跟那些活着的从者很像，但又不像大多数从者活着时那么弱小。 　　很接近神代英雄生前的状态，却又不及当初的金固那么麻烦。 　　数十个回合试探性的交锋过后，汐见逐步确认了绮礼的状态，他握紧冈格尼尔，准备解放真名时，却感觉脚下忽然变得沉重。 　　冰？ 　　不等汐见反应过来，极寒的冰霎时间覆盖了他的身体，将他封锁在内。 　　透过坚冰，汐见看到了释放这个魔术的，正是带领士兵屠戮迦勒底的银发少女。 　　她是从者。 　　“想不到竟然要劳烦皇女殿下出手，真是失态。”绮礼缓缓踱步上前。 　　“这个男人相当危险，拉斯普京。”被称作皇女的银发少女缓缓踱步上前，用另外的名字称呼绮礼，“仅凭你根本无法战胜——” 　　她的话音未落，就看到得意的冰封魔术出现异变。 　　“嗯？”绮礼的表情微妙变化。 　　下一瞬，那本该不可动摇的坚冰从内部爆裂开来，爆炸席卷了整个廊下，坚固的玻璃也随之破碎。 　　绮礼放下遮挡爆炸的手，看了眼用冰墙阻挡了冲击的皇女。 　　“呀嘞呀嘞，真是个不得了的男人，皇女得意的魔术也不能耐他如何。”绮礼淡淡地说。 　　“他逃走了，接下来怎么办？”少女走到寒风灌进来的窗口，望着落亨在外面被冰雪覆盖的崎岖山岩上的汐见。 　　绮礼摇摇头：“交给我和其他异星『使徒』把。皇女殿下的当务之急，除了封印拟似天球，还要确认『身体』是否被他们带走。” 　　“也是。”皇女转身向管制室走去。 　　落在山岩上的汐见，遥遥地看了眼迦勒底走廊下消失的身影，以及还未追击的绮礼。 　　另一侧，机库的大门敞开，集装箱宛如炮弹般冲了出来，滑行在山岩之上，一路畅通无阻。 　　滑行速度在重力的牵引之下，眨眼间便超过了每小时200公里。 　　汐见立刻以跳到了集装箱后方的山坡上，踩着一块略微厚实的冰块跟着滑行，依靠卢恩的加速跟在后面。 　　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要在抵达山脚之后再汇合。 　　前提是如果没有乱七八糟的刀剑如骤雨般从天而降，截断了他的道路。 　　直觉回头挥枪的汐见，与那对黑白双刀交击。 　　“今天是什么日子，熟人一个接一个的。”汐见打退了进攻的红外套男人，“无铭的守护者，连你也要做这种脏活吗？” 　　曾经在第五次圣杯战争中作为凛的从者现界过的，自称无铭的守护者，如今站在了敌对面。 　　“没办法，我们这些从者向来没什么自由意志，不管是抑制力还是别的什么，只要被命令了就只能听从，即便是要对熟人下手也一样。”无铭站在积雪山坡上，与汐见对峙。 　　言峰绮礼也展开了追击，同时还出现了另外的追击者。 　　除了眼前的无铭之外，还有此前在亚种平行世界现身过却又消失的Caster，Limbo。 　　“还真是豪华的阵容，为了对付我居然要安排三名从者？”汐见的枪斜在面前。 　　撤退不是不行，前提是追击者只有一个。 　　现在出现了三人，汐见无法确保能够将这群人彻底甩掉。 　　轰——！ 　　狙击枪的声音骤然响起，却在命中汐见之前，被魔术唤起的厚厚冰层阻挡。 　　高扬斯卡娅蹲在迦勒底建筑物顶上，试图狙击汐见，却被破坏了图谋。 　　“……不是说让你们先走吗？”汐见看到来人，顿时乱了方寸。 　　“那边有斯卡哈和阿尔托莉雅，还有达·芬奇和她的人造人，保全自己不成问题。”摩根落在汐见身边，毅然决然地表示，“身为妻子，当与丈夫共进退。” 　　“居然还有帮手，真是棘手呢。” 　　Caster·Limbo发出嗯嗯的声音，手里捏着的符纸飞了出来。 　　汐见果断书写卢恩，魔术与式神相撞，诱发了又一场爆炸。 　　借着这一次爆炸引起的混乱，汐见搂着摩根的腰，再度跳了起来，踩在又一块滑落的巨大坚冰上，沿着集装箱的尾迹滑行。 　　他回头看去，身后则是三名……不，四名追击者。 　　高扬斯卡娅也加入了这场追击。 　　“全干掉没那么轻松，一口气甩掉他们！” 第六十一章 虚数潜航 　　位于迦勒底机库的集装箱只是表象，内部实际上是名为Shadow Border的大型特殊车辆，外观上貌似装甲车，但内部空间能够容纳十几二十人，却不让人觉得拥挤。 　　此刻，这辆装甲车正从滑行至山脚的集装箱中脱出，穿行在南极崎岖的冰原上。 　　“怎么样了？汐见老师在哪里？还有去接应他的摩根夫人呢？” 　　驾驶室内，奥尔加玛丽正在催促副驾驶上操作仪器的达·芬奇。 　　这辆车虽然是达·芬奇设计并暗中完工的作品，但再万能的天才，也没办法一人同时操作两个席位。 　　所以驾驶车辆的工作交给了拥有骑乘技能的阿尔托莉雅。 　　车辆风驰电掣，行进却相当稳健。 　　“状况相当不妙，确认到御主·汐见天溪和摩根夫人，正与四名敌人交战中，详情不明。”达·芬奇报告了情况，“那四名敌人的魔力反应异常强大，推定为TOP等级从者级别。” 　　“从者？”奥尔加玛丽追问，“职阶呢？” 　　“职阶反应不明，不是迄今为止我们见过的任何一种职阶。”达·芬奇继续说。 　　罗玛尼这时候挤到副驾驶旁，伸出手去操作仪器：“不，这个是额外职阶，在圣杯战争甚至抑制力的英灵召唤中都不会轻易出现的例外。是非法篡改了灵基之后，将复数神性融入后的特殊职阶，名为Alterego（他人格）！” 　　虽然汐见他们并未报告过任何关于深海亚种特异点的情报，罗玛尼却仍然能够立刻分析出眼下这些异常的敌人。 　　显然作为曾经的魔术王，他知道很多事情。 　　“Alterego？”奥尔加玛丽顿时感到头疼，“那老师他们——” 　　“现在只能相信他们了。”斯卡哈说，“我和阿尔托莉雅眼下的任务，是保护你们的安全。这是爱徒交代过的事情。” 　　原本汐见就因为不信任魔术协会的审查，所以设想过迦勒底发生意外状况后的应对之策，她们负责协助其他人员的转移。 　　即便如此，袭击手段还是超出了常规预期，以致于光是组织人员撤退都十分仓促，出现了造成了不小的伤亡数字。 　　迦勒底已经在集装箱滑落至山底后闭馆，迦勒底亚斯停止运转，空调关机。管内气温降落到了零下100摄氏度以下。 　　奥尔加玛丽接受了迦勒底被迫闭馆的事实，现在当务之急，是带领大家撤出南极，重新思考对策。 　　但是断后的汐见被规格外的从者阻击…… 　　“爸爸他……身体还没彻底恢复。”樱深感不安，“为什么母亲大人还不用水镜脱离战场？” 　　“恐怕没时间展开水镜吧。”卡莲皱眉，“确定我们移动中的坐标，完成水镜的精确移动，即便只要数秒，也会成为战斗中的破绽。” 　　所有人都沉默了。 　　“不管是老师，还是迦勒底，我们都要夺回——”奥尔加玛丽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喂！你们快看，外面是什么！” 　　本该是处于极昼的南极天空已经被夜色覆盖，在暗蓝色的天空之下，七个发光的物体垂直降落至地球。 　　那并非陨石撞击地球的轨迹，而是来自宇宙的侵略者。 　　Shadow Border立刻得出了可能的猜想。 　　面具士兵组成的军队袭击迦勒底，恐怕只是这一切的序曲而已。 　　“等一下，我们接到了来自外部的通讯——” 　　达·芬奇立刻调试仪器，将杂音转变为清晰的声音讯号。 　　“……发出通告。吾等，向全人类发出通告。这颗行星自此刻起，将脱胎换骨为古老而崭新的世界。” 　　那个声音很耳熟，奥尔加玛丽觉得在哪里听到过。 　　“人类的文明并不正确。吾等的成长并不正确。因此，我做出了决断，要对迄今为止的人类史——泛人类史奋起反抗。再一次，让世界杯非人之神秘所充斥，让这颗行星回归诸神的时代。为此，神已从遥远宇宙降临此处，用七颗种子，选拔出新的领导者。领导者们将重塑这颗行星。最为优秀的『异闻领导者』将更新世界。这场竞争不容泛人类史的生命参加，亦不会设席供他们观战。” 　　那个声音冷静地宣布了残酷的现实。 　　“空想之根依然扎根于土，创造之树已然遍布大地。从此刻起，旧人类的全部事业将被冻结。你们的罪恶将通过这种处置进行清算。泛人类史，于2017年告终。” 　　然后，那个声音道出了自己的身份。 　　“我的名字是沃戴姆，基尔什塔利亚·沃戴姆。代表六名隐匿者，向你们迦勒底的幸存者……不，是向已经成为最后数名旧人类的你们发出通告——这颗行星的历史，将由吾等继承。” 　　奥尔加玛丽惊愕不已：“基尔什塔利亚？！他怎么会？” 　　“已经没时间考虑那么多了，前方观测到上千灵基反应，是袭击了迦勒底的那些士兵。”达·芬奇发出警告，“所长，你必须做出决断！” 　　“可是我们……能去哪里？”奥尔加玛丽看向阿尔托莉雅，“让骑士王用圣剑将他们一扫而空吗？” 　　但那个数量，明显源源不断，根本不可能一口气彻底歼灭。 　　这时，斯卡哈按住了奥尔加玛丽的肩膀：“爱徒收到过一封来自阿特拉斯院院长的信，信上说走投无路的时候，可以前往彷徨海，并同时许可了那个时候使用『平面之月』。” 　　“……这样吗。”奥尔加玛丽立刻明白过来，现在就是那个时候了，“立刻启动虚数潜航，坐标设定为北欧的彷徨海！如果老师收到的信件属实，那里一定有能够接应我们的人在！即便成功率只有三成，也比被这么多敌人包围来得好！” 　　“彷徨海吗。”罗玛尼有点无奈，“看样子亗工作还没结束呢。” 　　达·芬奇迅速操作一通：“哦——，彷徨海的坐标已经上传到了Border的服务器，不愧是他！” 　　“那爸爸呢？”樱追问。 　　斯卡哈握紧拳头：“别担心，爱徒说过，如果无法立即回合，过后也会跟我们汇合的。” 　　因为汐见那么说过，斯卡哈也只能继续相信他的判断。 　　毕竟所有人，现在都只能相信汐见天溪身负的天命。 第六十二章 拒绝成为第七名隐匿者 　　同一时间，南极冰原的另一端。 　　言峰绮礼一行四人，显然看穿了汐见与摩根打算去跟迦勒底幸存人员汇合的打算，一直在妨碍他们行动，并不让他们有时间用魔术转移所在。 　　谁都没办法短时间内结束战斗。 　　但对方却有更充分的时间，可以通过战斗，将汐见和摩根逼得进一步远离了Border的移动路线。 　　“听见了吗？泛人类史的幸存御主。”高扬斯卡娅丢掉了手里的小型收音机，“你们的历史已经结束，现在跟我们走还来得及。” 　　基尔什塔利亚的演讲，被高扬斯卡娅刻意放了出来，让汐见听到。 　　“跟你们走？我凭什么相信你们？”汐见格开无铭的双刀，并顺势一脚踢开了绮礼的冲拳。 　　“迦勒底的幸存者们已经展开了虚数潜航，你们被丢下了。”绮礼慢条斯理地笑着解释，“基尔什塔利亚君的演讲说得很清楚，隐匿者只有六人，而种子却有七颗。” 　　Limbo发出嗯嗯的声音：“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脱离轨迹的，原本被『异星之神』选中的你，竟然先一步离开了筐体。” 　　“你说……我也应该是隐匿者？”汐见心里一惊。 　　他想起来当初从虚数空间脱身之时，BB的确说过，还有别的“竞争对手”。 　　看来既不是时间神殿的魔术王，也不是尚未苏醒的提亚马特神，而是所谓的『异星之神』。 　　“虽然委托说要俘获你，但没说要怎么俘获，实在不行，把你打得稀巴烂再捡回去，也不是不可以。”高扬斯卡娅残忍地笑着。 　　汐见断然拒绝：“要我跟你们同流合污？然后一起毁灭世界，休想！你们所说的事，等于让我否定迄今为止，我和大家付出的一切努力和牺牲。” 　　“不愧是迦勒底的中坚，反抗了主之意志，承受了天罚也依旧能够重新振作之人。”绮礼显然毫不意外，“你大可以拒绝背叛泛人类史，但你身边那位魔女又如何？” 　　一直沉默着协助汐见战斗，对抗这四人的摩根，此刻一言不发，她与汐见背靠着背，跟四人对峙。 　　“……这次改成挑拨摩根，离间我们夫妻的关系了？”汐见傲然一笑，“我早知道摩根不属于我们的历史。虽然不清楚内情，但那是她的苦衷，和你们这些图谋不轨的家伙无关。” 　　很早就知道了，所以汐见始终对那个秘密，保持着应有的距离，他深知过早地触碰秘密只会酿成苦果，让自己彻底失去她。 　　“是你会说出来的话。”摩根用后背轻轻撞了下的后背，声音里交织着无奈和欢喜，“我就知道会这样。” 　　“所以你想劝我投降他们？”汐见看似轻松地说笑，目光却始终锁定面前的敌人，“如果你这么希望，那我可以放下武器。” 　　摩根却发出一声低笑：“笑话，我的丈夫如何能受旁人节制，即便那‘旁人’是所谓的『神』也一样。” 　　“要求好高哦。”汐见打趣道，“所以答案很明确了啊！” 　　言峰绮礼的手中捏着黑键，细长的锋刃在冰天雪地里反射着寒光。 　　“果然最后还是要变成这样，真是没办法。各位，尽管动手，不必手下留情。这个男人没那么容易死。至于那位魔女，不过是用手段，以从者之身介入这边的历史，杀掉了就会回归原本的地方去。所以——” 　　他说着，抛出了手里的黑键。 　　快而精准，直取汐见的咽喉，却也因为过于精准，被汐见轻易判断出意图后打落。 　　绮礼的攻击只是掩饰，十几枚手榴弹如同冰雹般覆盖了两人的头顶。 　　汐见翻身搂住摩根沿着积雪的山坡翻滚，并在坡道下方重新站稳。 　　“附加了爆破魔术的手榴弹。”汐见望着将山头整个削去的爆炸，“还挺与时俱进。” 　　嗖嗖嗖—— 　　冷箭穿破烟雾而来。 　　『赤原猎犬』。 　　一旦发射，直到命中敌人为止，都会无数次追击的宝具。 　　唯一的解决之策只有彻底摧毁这些箭矢。 　　爆炸再一次发生。 　　无铭惯用的引爆宝具策略，将两人再一次逼退。 　　“时间不多了，得想办法离开南极。”摩根看向山脚下的人山人海。 　　那些鸟面具士兵正向这边包围过来。 　　在绮礼一行不断地以冷热兵器和阴阳术混合攻击之下，很快两人就被逼到了山脚下，落入了包围圈。 　　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四名力量怪异的从者，和这些成千上万的士兵包围，被消耗到最后一丝魔力也不剩下。 　　摩根会被杀死后退去，失去战斗力的汐见则会被俘虏，成为背叛人类史的第七名隐匿者。 　　“你说，我们接下来会怎么样？” 　　汐见让树木钻出冰层，阻挡了迎面而来的子弹，给两人留下了以魔术反击的空余。 　　“……对不起，我不知道。”摩根忽然道歉，“但我不会背叛你。” 　　“不要说这种早就知道的话啦。” 　　汐见猛地以枪砸破地面，在南极的寒冷天气中迅速扩散的暴风雪，冻结了最靠近两人的那一圈士兵。 　　冻结效果随着距离而降低，一网打尽上万敌人更是痴人说梦。 　　“至少也得给点准备那种规模魔术的时间啊。”汐见冷冷地吐槽，他扫了眼绮礼他们的方位。 　　那四人一直在观察着这边，好整以暇地看两人承受这场消耗战。 　　正当汐见考虑要不要一鼓作气向着最薄弱的方向突破时，一个声音再度响起。 　　『准备好了吗，要撤退了哦。』 　　“BB？”汐见听到了这个声音。 　　“……果然吗。”摩根脸上浮起一抹安心的笑容。 　　亴然后，刚刚还在反击包围的两人忽然消失不见，只剩下失去敌人的士兵们茫然地张望四周搜寻。 　　“哦呀哦呀，这可真是——”绮礼露出漠然的笑容，“竟然有能够脱身的手段，果然还是太小瞧他们了吗？” 　　高扬斯卡娅一脸无语： 　　“那边也跑掉了，这边也跑掉了，结果什么都没做到吗，拉斯普京先生。” 　　“该回去了。” 　　无铭转身便走。 　　“贫僧也还有要事，先失陪了。” 　　“这就下班了吗，无铭先生，还有Limbo先生？” 　　高扬斯卡娅这样说着，也转身走掉了，只有绮礼落在两人消失的地方，打量着空无一物的包围圈内。 终章 前往妖精历4000年（上） 　　再一次身处BB那宛如演播室般的特殊房间里，汐见的心态已经比上次平和了很多。 　　毕竟，眼下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面对。 　　“首先是关于现在地球情况的大致整理。” 　　BB挥动教鞭，一个地球模型的投影就漂浮在房间里。而在这颗地球仪上，有七个地方被标记上了特殊的符号。 　　“首先是你们在南极战斗期间，看到那从天而降的七颗陨石……当然，爸爸应该已经从敌人口中知道，那些东西并不是陨石，而是种子。”BB背着手，“这些种子已经在地球上生根发芽，这颗星球的人类史将就此拉下帷幕。” 　　汐见看着BB：“是跟人理烧却差不多的东西吗？” 　　“可以这么理解，但又不完全一样。”BB说，“如果说魔神王盖提亚的人理烧却，是人类史的BAD END，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人理漂白，则是人类史的DEAD END。” 　　摩根刚要说什么，被汐见按住了手背，温柔地安抚住，然后继续追问：“那么人理漂白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进行人理再编。”BB说，“你们也听到那个隐匿者的演讲了吧，他们要否定迄今为止的人类史，在白纸化的地球上重新谱写全新的人类史。但究竟该如何做，『异星之神』准备了七个方案。” 　　她用教鞭旋转着地球仪。 　　“这个宇宙允许无限的可能性，因而产生了众多平行世界与不同发展的历史。但是毫无极限的可能性会耗尽宇宙的寿命，所以要在一定时间点，将脱离‘最强最稳定的路线’的特例世界加以采伐，以防止宇宙的能源被浪费掉仐。” 　　在地球仪的周围，浮现出了树状图。 　　其中一部分继续延伸，而其余部分则中途断绝了。 　　“人类史的发展随时随地面临着分歧点，迄今为止的人类史是无数次选择之后诞生的那个‘最稳定又充满可能性’的结果。与之相对不具备可能性或者前景的选择，就被宇宙切除了。Mooncell得出的结论就是，宇宙本身并不稳定，却能维持稳定状态，正是基于这种‘采伐’与‘记录带’。” 　　“原来如此，也就是所谓的平行世界运营么。”汐见若有所思，“我知道一些，据说第二魔法使的魔法，便与此有关。” 　　BB满意地笑着，却并不轻浮，反而少有地严肃：“而现在降落在地球上的七颗种子，正是在内部重现了七个不同时代不同地区，因为某个原因而被剪定的历史。” 　　然后，随着地球仪的投影转动，BB将七个地区报了上来。 　　“南美、俄罗斯、中国、印度、希腊、北欧……以及不列颠岛。这便是地球扎根，将于被漂白后的地球上，重新发展的七个『异闻带』。” 　　“七个？总不至于最后七个异闻带要和平共处吧？”汐见看到了问题，“基尔什塔利亚说过，接下来是他们隐匿者之间的竞争。” 　　“没错，某种意义上来说，爸爸可以将之视为七个世界之间的圣杯战争。”BB伸出手来，“而爸爸要做的，就是处置这些问题，决定这颗星球的未来。” 　　汐见眯着眼睛：“不是说解决人理漂白，也不是说切除七个异闻带，而是要我……决定这颗星球的未来？” 　　“差不多也该注意到自己的定位了呢。”BB露出一副骄傲的表情，“爸爸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Mooncell挑选出来的裁定者，同时也是这颗星球的救世主。” 　　“救世主……”摩根轻声复述这个词汇，“是这样吗。” 　　“救世主也好，裁定者也好，那么夸张的名头你突然告诉我我也不能消化。”汐见心里有了大致的想法，他看向BB，“迦勒底其他人怎么样了？南极出现了那么多奇怪的士兵，他们——” 　　“按照目前的进展，应该是如爸爸期望的那样，通过虚数潜航，前往了位于北欧附近的彷徨海。”BB笑着说。 　　“那我接下来……不，应该说Mooncell需要我接下来做什么？”汐见问。 　　“不，Mooncell并没有计划爸爸接下来的行动。”BB说，“不管是前往彷徨海与同伴汇合，还是去别的地方，您可爱的女儿BB，都能送爸爸过去。” 　　汐见挑眉：“你说其他地方……” 　　他靠在椅子上，看向身边的摩根：“你说，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 　　“不管何时都充满主见的吾夫，竟然要问我吗？”摩根似乎有几分犹豫，“即便妻子，也不该干涉你选择自己的道路。” 　　“我只是想知道，吾妻是否会接受我的决定。”汐见诚恳地询问。 　　“……”摩根一时沉默。 　　她知道汐见的答案，因为这个男人已经意识到，开示那个秘密的时刻已经到来。 　　“在不列颠扎根的异闻带，我要去那里。”汐见站起来，回头对摩根伸出手，“这样可以吗？” 　　“嗯。”摩根应声时，眼底似有水光，她飞快地眨了眨眼睛。 　　“贸然闯入异闻带是很危险的哦，那边发生什么情况，BB也没办法支援爸爸了。”BB无奈地说，“这是仅限一次的单程票。” 　　“我知道，所以拜托了。”汐见握住摩根伸出来的手，扶着她从沙发上起身。 　　BB微微点头，然后用手里的教鞭指向两人：“那么，目的地就设定为刚刚在不列颠扎根的异闻带，BB特供虚数潜航，启动！” 　　她轻轻地蹦了一下，教鞭在空中轻点，光芒便包围了汐见和摩根的身体。 　　仅仅一瞬，当四周的视野重新恢复明晰时，映入眼帘的便是原野，天空则是仿佛永恒不变的黄昏色。 　　“这里……就是不列颠的异闻带吗？”汐见展开魔力，探知四周的情况，“为什么感受不到除了植物以外的任何生机……” 　　他没有说的是，简直就像死掉了一样。 　　“因为已经毁灭了。”摩根右手抱着垂下的左臂，“本来的话，这个地方的历史，在2000年前就断绝了。” 　　“毁灭？！” 　　汐见听得惊诧莫名。 终章 前往妖精历4000年（下） 　　“如果不列颠岛已经毁灭……不存在任何文明。”汐见顿时失去方寸，急切地捉住摩根的肩膀，“难道说……你已经不在人世了？” 　　从者原本都是死后才能成为的存在。 　　稍有的例外之一，便是圣杯战争中的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 　　但汐见却很清楚，摩根又不一样，她还活着，却用了某种手段，成为了他召唤的从者。 　　摩根却格外冷静：“本来的话，是这样。原本作为乐园的妖精，我在6000年前就应该已经死去。” 　　“本来？”汐见更加不解。 　　“但是某个来自未来的人改变了这一切。”摩根抬起脸，望着汐见的眼睛，目不转睛地与他对视。 　　“是我吗？”他更加吃惊。 　　穿越时间的事情不是没做过。 　　但迦勒底的灵子转移，光是前往四千多年前的乌鲁克便已经极其困难，六千年前的异闻带不列颠岛岛…… 　　“不然还能有谁？”摩根轻笑着反问。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这座岛还维持着毁灭后持续了两千年的状态？” 　　“能够造访下一个量子记录固定带的人，只有生存于那个时代的人。”摩根将原因娓娓道来，“作为『现在』的吾夫，你接下来的一切行为都将影响这个时代的一切，不管是异闻带还是泛人类史。” 　　“也就是说……眼下的结果，是因为我还在这里，没有抵达『过去』，所以只能观测到原本还未改变的历史？”汐见若有所思，“可如果历史已经有了结果，就算我回到过去，也应该——” 　　“那是已经成为固定带的历史，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泛人类史。魔神王盖提亚之所以选择用特异点来爆破人类史，将整个星球的历史化为热量，而不是直接从头改变，就是这个理由。”摩根解答了汐见的疑惑，“对于已经被剪定，又再度出现的剪定事象，并未成为固定带。” 　　“是吗……是啊……是这样啊……”汐见的手渐渐松了些力气，他俯下身子，将头埋在摩根的肩上，“如果一切还没被确定，那就足够了。” 　　他的声音隐隐有些哭腔，摩根只是温柔地抱着他。 　　因为她很清楚，在某种意义上，彼此的关系是禁忌中的禁忌。 　　不存在于同一个历史中的人类与妖精，却爱上了彼此。 　　是比飞鸟爱上游鱼更加……禁忌的结果。 　　但是摩根不后悔，汐见也同样不后悔。 　　良久，汐见才从她肩上抬起头，满脸无奈地笑了： 　　“现在想来，就算我拒绝了成为隐匿者，却也对异星之神而言没有任何问题。” 　　“真的要去吗？”摩根认真地问，“借用BB说的话，我只有单行票，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能告诉我你真正的年龄吗？”汐见却这样问。 　　“……总之超过了6000年。”摩根脸微微红了红，并瞪了他一眼。 　　“我算是被……”汐见忍着笑，把吐槽的词憋了回去，“算了，6000岁啊……我也努力一下，活得跟你一样久吧。” 　　“嗯。”摩根轻轻应声，听上去无比笃定。 　　“所以，你有让我去见你的手段吧？”汐见认真地问。 　　“我可不是在迦勒底虚度光阴，灵子转移的系统我已经解析过了，用『水镜』和『冰棺』，就能重现。虽然实际上，是要把你连人带『冰棺』一同送过去。”摩根说，“不过毕竟是极其庞大的魔术，说是魔法也不为过。一旦施行，我此刻的灵基之身也会彻底崩溃，回到原本所在的地方去了。” 　　“果然凡事都会有代价。”汐见苦笑出来，他捧着她的脸，不舍地说，“明明这么多年下来，你一点伤都没受过，现在却要体验『死亡』。” 　　“只有明白了死亡，才会知晓生命的价值。”摩根对此十分坦然，“何况这也只是徒有其表的『死』。” 　　“或许是这样，可我还是觉得很心痛。” 　　汐见抱紧她的身体，努力地记住她身体的温度，她发梢的气味，还有她永远清澈如水，却又暗藏温暖的声音。 　　只有这样，他才能在第一时间，找到『过去』的她。 　　“时间宝贵，我要开始准备术式了。”摩根在他耳边说，“『过去』的我，就拜托吾夫了。” 　　“老实说，我很担心『过去』的你会不会喜欢我。” 　　“会的，仴甚至是——”摩根说到一半，又忽然打住，“算了，吾夫届时自行体会吧。” 　　“诶……”汐见轻声抱怨。 　　摩根推开汐见，『冰棺』从他的脚下开始出现。 　　“『冰棺』完成后，你的意识会中断，当然，对你来说就像是一眨眼的事。”摩根一字一句地说，“我会直接将你送到6000年前，不列颠北部的奥克尼。” 　　“那里就是你的故乡吗？” 　　“嗯，一个整年里有大半时间都在下雨，有些贫寒但却十分和平的小国家。”摩根叙说着过往，目光温柔似水， 　　“所以才会叫雨之国吗？”汐见若有所思，“对了，我见到『过去』的你，该怎么自我介绍？就说‘我是你未来的丈夫’？” 　　“倒是未尝不可。”摩根并不反对，反而一副有所期待的表情。 　　『冰棺』一点点地包裹住汐见大半个身体，他开始犯困，汐见知道，这是意识即将暂时中断的征兆。 　　“最后，作为道别的话语，我想过很久，到底该说什么，现在我知道了。”摩根看着汐见的眼睛。 　　“就算不说也没关系……我心里都清楚——” 　　汐见努力用变得僵硬的脸做出笑容，不等他把话说完，摩根再度如过去一样，吻住了他的嘴唇。 　　短暂却如同永恒的吻，以及随之而来的道别。 　　“『我』在未来等你，吾夫。” 　　意识中断。 　　天野骤暗。 　　瞬间笼罩天空的浓重乌云之中，一道光芒降下，落在了冰棺之上。 　　时空短暂扭曲之后，摩根所在的地方便彻底空无一物。 　　摩根看着自己变得透明的身体，然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一阵风吹过，荒野的杂草随风摇曳，却再也看不到魔女摇曳的裙摆。 卷末语 　　感谢一路陪伴本书到这里的各位读者，这是我时隔三年又一次连载超过了100万字的书。 　　但正如各位所见，本书还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接下来这一整卷，将是妖精国篇。 　　正如各位所见，本书的摩根与原作的摩根，在设定上有二次设定的变化。 　　下一卷算是整本书最开始构思的部分，却到现在才得以正式进入的篇章，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久了。 　　总之，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 　　追记： 　　并不是完全跳过前面五个异闻带，而是把妖精国放在了最前面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