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暖日迟迟
宁源中假装没听见，捧着一本闲书，脚翘在案桌上，很放肆。
齐如海又将视线投向宁文焕。
宁文焕冷哼一声，猛地站起身，拿起自己的书包，大步往门外走。
齐如海为难地看着。
走过屋门，经过齐如海的身侧，宁文焕扭头。十岁的他比齐如海矮，但他直着腰，目光凌厉，齐如海弯着腰，目光闪躲。
于是，个子矮的学生反而气势非凡，个子高的老师反而缩头缩脑。
宁文焕眼中是毫不掩饰地厌恶：“你这样的，也配替代张师！”
齐如海后退两步，撞在门板上，宁文焕大步离开了上书房。
僵住几个呼吸，齐如海又扭过头，求助地看向宁源中，宁源中不说话，他又看向宁高祥。
宁高祥正在欣赏自己新得的琉璃杯。
齐如海最后看向了夏景。
夏景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觉得挺离谱。
哪有学生犯了事，你老师拿不定主意，反而求助别的学生的？而且连自己这个四岁的小皇子也不放过！你难道指望一个四岁的小孩帮你主持公道吗？
虽然四岁的小孩还真可以。
夏景按兵不动，情报还没探查完。
齐如海在门口踌躇了许久，返回来，捧起了书。
现在是继续讲书的时候吗！
夏景明白康宁帝为什么找上自己了。
齐如海看了看屋里仅剩的六人，三个皇子，三个伴读。宁文焕和伴读的关系好，他走后，伴读义气地跟了上去。
齐如海叹口气，到宁源中的桌前，讲起了书。
宁源中全当他是个背景音乐，全神贯注地瞧自己手上的闲书，齐如海提了两个问题，得不到宁源中的半点儿反应，尴尬地立在原地。
他又到了宁高祥面前，试图用那琉璃杯的知识引入课题，但他的话语实在无趣得很，提不起宁高祥的半点儿兴趣。
他最后来到夏景面前。
最小的皇子的功课最没什么花样，他翻了翻夏景的习字本，夸了夸九皇子的进度，沿用了张赞禹的学习计划。
皇子们照顾完，他又看起伴读们的功课。
一天的课程结束，在齐如海的目送中离开上书房，夏景让薛昭矩跟上自己。
走出一段距离，他问薛昭矩：“齐大人的学问如何？”
他分不清齐如海的水平，在前世，他在网上见到的古文课程，都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资深研究者所作，水平本就高，到了宁氏王朝，所见的又只有张赞禹。
简单说明，九皇子只见过水平高的，没见过水平低的，无法进行评判。
“不好说。”薛昭矩迟疑，“似乎比张师差一些，讲的不成路径，但讲的又比张师全。我刚刚提问那句，张师会给一个答案，齐大人给了六个答案。”
夏景明白过来。古文嘛，必然有不同的解读，张赞禹只会讲自己认为对的那份解读，而齐如海会将所有解读都讲出来。
因为讲的观念太杂，所以给人一种不成体系的感觉。
齐如海授课和他做人一样，优柔寡断。
“齐大人在文坛素有名声，还主持了许多古籍的校勘，定然是有水平的，只是感觉——不太好。”薛昭矩补充道。
夏景觉得这才正常。齐如海一个搞学问的，当然没有张赞禹这个搞政治的有魅力。
偏偏这个时代学习都是为了搞政治的，所以都看轻了齐如海。
他踮起脚，拍拍薛昭矩的肩膀：“齐大人讲的不成体系，才能让你有自己的体系，而不是做小张师。”
薛昭矩低着头，觉得这句话很有深意。
刚琢磨出一点儿来，抬头要问，九皇子已经走远了。
他觉得，九皇子也很有水平，这种水平不是在学问上，而是在别的地方。
……
很有水平的九皇子，回到静怡轩，拿一张白纸，让倚秋研墨，琢磨如何管理上书房。
康宁帝既然将上书房给了他，他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不只是那些皇子伴读们，齐如海本身也挺重要。
能进上书房教书的，都是康宁帝极其信任的人。
他看了眼齐如海的界面。
【姓名：齐如海】
【年龄：69】
【身份：上书房大师傅】
【亲密度：53（+15）】
53的初始亲密度中规中矩，后面的+15不用说，是因为夏景皇子的身份。
夏景想，这+15，应该是从康宁帝那边继承来的。
怪不得康宁帝用齐如海，虽然这老头管不住皇子们，但是真的忠诚，而且学问也很不错。
只要补足那个缺点，齐如海就是极佳的上书房大师傅。
夏景又吐槽起这个职位名称，整得像上书房餐厅首席大厨一样。去，给九皇子炒两菜！
补全齐大厨缺陷的关键，就在九皇子身上。
“啧。”夏景突然想到了一个角度，被自己逗乐。
“小主子笑什么？”倚秋好奇问。
“还没当上老父亲，就体验了抓孩子学习的感受。”夏景回答。
倚秋咯咯笑着。她听说了上书房的事，知道自家小主子身上的重担，本有些担忧，听到这句话，差点儿笑岔了气。
第142章 九皇子整顿学堂
“小主子，”倚秋抹去笑出的泪水，“要不找太后娘娘帮帮忙？有太后在，其他皇子们定然不敢闹腾。”
夏景摇摇头：“总不能让太后天天过去。”
不过，倚秋这句话切中了问题的要点。
想要别人听话，首先要有威慑力，要有降下惩罚的本事。就像建立一个国家，首先要有一个暴力机关一样。
张赞禹那时候，敢打皇子板子，敢向康宁帝告状，加上一些自身的威仪，所以皇子们怕他。
齐如海不敢，连训斥都做不到，所以调皮叛逆的皇子们不理睬他。
唯一不调皮不叛逆，一直认真学习的宁文焕，又因为齐如海的软弱，很瞧不起他。想到这里，夏景后知后觉，宁文焕这孩子原来是个慕强的！
沉思了一盏茶，夏景在纸上写下计划。
——「小红花」。
虽然在古代皇宫实施现代幼儿园奖惩机制有点儿怪，但能在现代有用的，在古代效果只会更佳。
相比各种鸡汤PUA机制玩出花的现代，古代还是一片纯洁净土，古人对这一套完全没有耐药性。
至于小红花机制如何具有威吓力，呵呵，小红花可以奖励，也可以扣除，扣到负数的，移送养心殿，叫你爹来一趟！
更严重的，不只移送养心殿，还要在上书房外侧的墙上，挂上通缉令！
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女和嫔妃，都能瞧见某某皇子如何如何不听话。
那些嫔妃不是喜欢宫斗嚼舌根吗，这可是官方出品的皇子黑料！
当然，不只挂不听话的，认真刻苦的也要挂上，贴个画像，下面再留一行，让皇子自己写语录。
什么‘你见过五更天的太阳吗’、‘今日吾以上书房为荣，明日上书房以吾为荣’、‘天不生我x皇子，文坛万古如长夜’……，给皇子们狠狠打上鸡血！
夏景想了想，继续补充。
小红花制度也要调动起家长的积极性来，每天颁发一朵真正的大红花，给获得小红花最多的皇子，还要佩戴在显眼的地方。
皇子得了红花，怎么可能不和自己的母妃炫耀？这一炫耀，嘿嘿，完了，那些妃嫔们，就会天天盯着自家皇子。你今天怎么没有大红花？隔壁x皇子都得了多少朵了你怎么一个都没有！你再不获得大红花，你阿母我都没脸出门了！
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就是母亲的唠叨，夏景不相信这些皇子能不为所动。
写完停笔，夏景拿起纸，瞧了会儿，满意地点点头。
不过，计划还有一个小问题。
这也是一项改革，上书房改革。而任何改革面临的首要问题是——如何获得一个初始的推行动力。
任何政策难的都是开始，只要度过了开始部分，既得利益者自然会维护改革，问题是改革没开始，没有既得利益者，这时候，需要一个强大的外力。
夏景用毛笔头点点脑袋，思考从哪找个外力。
找康宁帝？虽然不是不行，但康宁帝还是做个吉祥物好，就像前世那些皇帝尽量少出现一样，出现多了，影响力就大了，不利于九皇子统治。
夏景提笔，写下了尤太后、宁知行、宁守绪的名字。
只有他们能压住上书房的混乱，让小红花制度安稳实行。
夏景估计，只要过个三四天，给三个皇子发了大红花，让他们的母妃参与到小红书制度上来，阵痛就过去了。
想到这里，夏景丢下纸笔，叫上忍冬，直奔慈宁宫。
慈宁宫门口很热闹，不少太监和宫女站着。
“这是怎么了？”夏景问小胡公公。
“九皇子吉祥，您居然也来了！”小胡公公扭头，招呼宫女太监们，“正好，咱们先欢迎九皇子。”
宫女太监们纷纷动起来，立在慈宁门的两侧，低着头，一动不动，如同两排石狮子。
小胡公公找了一个步辇，让四个太监抬上夏景，退出门，重新进来。
“九皇子驾到！”小胡公公高声道，声音尖利，刺破灰蓝的天空。
“九皇子万福金安。”两排宫女太监跪在地上，声音洪亮，如同大钟，响彻天地。
“九皇子觉得如何？”小胡公公谄媚地凑近夏景。
“还不错。”夏景点点头。
这种被欢迎的场面，虽然第一次去薛家也体验过，但薛家那欢迎团，远没有慈宁宫的训练有素。
从那尖利的第一声，到那众人齐喊的第二声，都极具威仪。
大约能让一个i人尴尬一天的程度。
“你们这是准备欢迎燕国质子？”夏景想到了那件事。
“九皇子料事如神。”小胡公公竖起大拇指，“不过，那质子可不配让奴才们跪着，这跪，是专属九皇子您的。”
就算之前与小胡公公有着矛盾，夏景也不得不感叹，这话很令人舒心。
“质子到哪儿了？”他又问。
“原本该到了，听说路上病了，所以慢了些，估摸着也快了，听说那质子眉清目秀，好看的很，九皇子可要留下看看？”小胡公公道。
“质子有什么好看的，要是公主我还瞧两眼。”夏景摇摇头。自己忙得很，等明天去上书房，再会会那燕国质子。
小胡公公看了看很小只的九皇子，心中乐呵，一个四岁小孩，毛都没长呢，就喜欢看公主了。
“公主今日不来，九皇子得另找机会了。”小胡公公说道。
让质子到慈宁宫见太后已经很给燕国面子，至于公主，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穿过前院，夏景到了尤太后的寝殿。
他取出康宁帝的诏书，举过头顶：“奶奶，看我得了什么！”
尤太后正在整理头冠。燕国质子来见，自然要打扮一番，在脑袋上挂一堆珠宝。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虽然尤太后并不乐意，但只能让宫女们动手。
雨荷在一旁，看着尤太后的神情越来越不耐烦，原本心慌得很，听到前门传来欢迎九皇子的声音，顿时放下了心。
尤太后抱住夏景，脸上的不耐顿时变成了欢快。
她拿过夏景手上的诏书，打开一瞧，更乐了。
“好好好好，咱们这一朝第一个大将军皇子，终于出现了！”尤太后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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