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约翰留着长长的胡子
“攻取武汉,不宜拖延,贵在速决!”
9月2日下午,在洪山脚下的余家湾车站,白崇禧召集第四军军长陈可钰、第七军军长李宗仁、第八军军长唐生智、1军1师师长薛岳召开会议,决定马上攻城,时间就在9月3日凌晨。
攻击由第四军、第七军和第一师在三个方向同时发起。
由于叶挺独立团在贺胜桥战斗中伤亡不小而且极度疲乏,第四军派出攻城的是第10师的两个团,攻击通湘门至宾阳门。
第七军攻击中和门至望山门,派哪支部队会上就不讨论了,反正李宗仁和白崇禧会自己商量着来。
第一师从东北角攻城,派出的部队是……第二团和第三团。
好家伙,陈天衡的第一团又被雪藏了。
据薛岳说,这还是蒋介石传达的指示。
……
“第二团不大行啊!陈明仁你看,那队形,啧啧”
武昌城东北方向,小龟山的观战席,参谋长徐向前对进攻中的第二团品头论足。
作战参谋陈明仁也在用望远镜远眺,但没发表什么意见。
作训参谋卢德铭:“其实在出征前,我就感觉二团的水准有所下降。这整理党务整的,把共产党员请出第一军,伤了第二团的根底。”
徐向前:“整理党务之前第二团也不如咱们。……如果第二团就这样,那第三团估计也好不了多少。”
“轰隆”“轰隆”“轰隆……”
第一师的山炮营布置在小龟山附近,刚才一直在开火。这一轮炮击过后,第二团已经很接近武昌城墙了,山炮停火。在望远镜的视野中,第二团大概有一个营,扛着几架云梯,摆开标准的苏式操典的散兵线涌向城墙。
第二团也有战争研究会的会员。即使在整理党务之后,仍然有几个战研会会员被“遗漏”在了第二、第三团。但由于人数太少,团长本人对步兵新战术训练也不那么热衷,所以二、三团大体上还是走的苏式操典路线,最多是强调了一下近战当中手榴弹的使用。
陈天衡目不转睛地看远处的攻城战场,但这时候人群中突然炸开了几团硝烟。
徐向前:“武昌城内的吴军火炮没有被压制!”
武昌城面积很大,山炮本身弹道也比较弯曲,吴军把山炮布置在城中央,就能把炮弹打到城墙外边。虽然火力还没密集到打出火墙的程度,但进攻的第二团显然是被炮火拦射打懵逼了。
第一团观战的距离很远,从望远镜里看不到太多细节,只是觉得城外的灰色小点变得迟滞了。再看了一会儿,终于发生了一件很明显的事情:一架云梯(在望远镜里也就火柴棍大小)被抛向天空。
再换到两三百米外的忠孝门附近,这里是第三团进攻的位置,不知道为什么第三团到现在才开始攻击,比第二团慢了10分钟。和第二团一样,第三团在接近城墙的路上也很不顺利。
更糟糕的是,接下来遭到山炮和机枪交叉拦射的第二团自行撤退,城中山炮营的火力转移到了正在进攻的第三团的头上。
陈天衡:“这次很有可能攻不上去。”
……
9月3日的进攻一无所获。
下午收队,第七军和第四军也没能攻入城内,据去这两个方向观战的第一团军官汇报,他们两个方向的进攻也遭到了炮火的拦射。其中第四军也是挨了一顿山炮,第七军则被江面上的北洋军舰炮火打了。
除了炮火之外,武昌城墙高大,城墙外的护城河特别宽,这也是导致攻击失利的重要原因。第七军其实有一支二十多人的小部队登上了城头,但又被赶了下来——其他的云梯组都交待在路上了,这二十多爬上城头的桂军势单力薄,没了。
当天晚上,三个军的头头再次召开高层会议。鉴于前来增援的吴军还在路上,在援军涌到江北之前,9月5日,北伐军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同志们。弟兄们。”
9月3日凌晨。在陈天衡面前,第一团第二营、工兵连组成的突击队列队。
“打倒列强,除军阀。这是我们每天都唱的歌。”
“我们为什么要消灭军阀?因为军阀是中国进步和发展的障碍。只要军阀还在中国的大地上横行一天,全国上下的老百姓,也包括我们很多弟兄家中的父老,就要受着军阀统治的苦。”
“想一想,你老父母好好地呆在家里,结果几个兵痞上门,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人;自己出门拜访个亲戚,都会有大头兵拦路要钱;要是做点小买卖,那更别提了,军阀的苛捐杂税多得你数都数过不来!这样的日子谁受得了?”
“只有我们的浴血奋战,才能把这些军阀扫进垃圾堆,让人民得到解放。同志们,我们今天做的一切都是有价值的,流的血也是值得的!”
第一师的山炮营阵地向前推了。为了打到城中心的吴军炮兵阵地,第一师、第四军、第七军的火炮这次都抵近布置。
“陈天衡,你们就直接点了第二营主攻?不抽调敢死队上吗?”
攻击发起前半小时,陈天衡和叶挺在城外碰面。
9月3日的进攻,第四军也没让叶挺独立团上。今天这一战是速通武汉最后的机会,叶挺独立团出战。北伐军中两柄最锋利的大刀,今天联手出击。
“抽调敢死队其实有点算是打散原来的连排建制,从各个营抽出来的官兵凑在一起,战术磨合可能就没那么好。当然,最重要的是,”陈天衡说,“第一团随便挑哪一支连队出来,都是全员愿当敢死队的。”
叶挺盯着陈天衡:“我发现你平时性格不外露,一外露的时候,也挺自命不凡的。”
陈天衡:“这只是我完全信任我手下的兵。”
……
第一师的山炮开火,炮弹一发接一发飞进城内。在攻击前5分钟,第一团的迫击炮连“咚咚咚咚”地开火。
突击队就位。
第一团的突击队七十多人,由步兵和战斗工兵混编而成,第一批冲击的部队并不携带云梯,而是带的爆破筒。
第二批冲城墙的部队也不带云梯。
“嘟——”
第一团的经典哨音,在重机枪和迫击炮的掩护下,第一波突击队冲向城墙。
陈天衡放下手中的望远镜,从高处走回团指挥所。
“书呆子,又在看新一期杂志呢?”
“不是,是看去年那期。”
黄维手中的是1925年9月号的《中国国家地理》,这一期的专题是:
武汉古城。
黄维又翻出一个信封:“陈团长,你是怎么从作者手里要到这么多照片的原片的?”
“这你别管。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个作者,其实是北洋政府的高官。”
陈天衡拿过黄维手中的信封,把里面的大尺寸冲印照片抽出来。
中国国家地理的专题选用的照片只是作者拍摄的很小一部分,这个信封里的几十张照片,全都是武昌城墙的近景,有的甚至是贴墙拍摄的。
而这些照片现在也被“涂鸦”了,陈天衡甚至认得出上面的笔迹,主要是徐向前和黄维的字。
在最上面的一张照片,城墙一条深深的裂缝的特写,裂缝被红笔圈了出来,然后引出一条线连到照片下方的文字框:
“此裂缝可插入爆破筒”
第99章
“嘟嘟——”“卧倒!!”
“噗噗噗……”
王尔琢吹哨、大喊。二营四连的战士纷纷趴下,工兵连的突击队动作稍慢,毕竟他们每人扛一根比人还高的爆破筒。
抵近武昌城墙,守军的重机枪疯狂开火,王尔琢能从至少四个垛口看见马克沁喷吐的火舌,子弹从四连的头顶飞过、或在战士身前噗噗噗扎进土里。
“连长!连长!”
戴安澜匍匐着朝王尔琢爬了几米:“武昌城墙太高了!他们现在是10度俯角在打我们!卧倒了目标依旧很大!”
王尔琢:“各自寻找崎岖地形!我们要在这里等60秒!”
戴安澜翻滚加匍匐,离开王尔琢。“咣咣咣咣咣咣——”
“嘶——”炮弹划破空气的呼啸。城墙顶上炸出三团硝烟,城墙下是两团硝烟加上掀起的泥水浆,城墙后面也炸了一发,腾起一根烟柱。
王尔琢:“测距是准的!插黄旗!”
“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
只要装填手堆够人,迫击炮的爆发射速快得可得怕。按照进攻前制定的方案,二营四连在这里停顿一分钟,这短短一分时间里每门迫击炮就甩出了10发炮弹。
实际上从第三轮炮弹开始,城墙上四挺开火的就有三挺哑火了。炮弹还一波接一波持续地飞过来,王尔琢看着时间,六十秒一到,他就使劲吹口中的哨子:“嘟——”
“突击一组已经抵达城墙脚下!”
陈天衡又上了团指挥所附近的高地。在望远镜中,跨越护城河的四条跳板已经搭好,突击一队迅速通过跳板,在城墙根贴墙、散开。
陈天衡:“能实施爆破的裂隙在哪里?”
黄维:“在——在那个被炸崩的垛口的正下方。”
徐向前:“我看见有长棍在朝那里移动了,他们已经找准位置了。”
因为距离很远,此时2.03米长的橘黄色爆破筒比北伐军军装显眼。
橘黄色……之前说了,这批爆破筒是作为矿山耗材出售的。
陈天衡:“袁也烈,迫击炮加200米,慢射,阻拦敌向城墙的增援。”
“是!”
迫击炮连连长袁也烈一路小跑去迫击炮阵地。
……
在城墙下,王尔琢就在城墙的大裂缝旁边,战斗工兵向他这儿集中,把第一根爆破筒插入裂缝。
“长官!浅了!”工兵大喊。他的爆破筒插到底了,外边还露出半米。
工兵连连长游步瀛:“拿铁钎!”
王尔琢:“时间来得及吗?!!墙上一直在扔手榴弹!!”
游步瀛:“给我两分钟!两分钟!稍微掏深一点能加爆炸威力!”
游步瀛和一名工兵弓着腰,狠狠地用长铁钎子戳城砖,掏缝里的夯土。
远处一团的重机枪阵地全力开火,子弹在城墙垛口间扫来扫去,守军在城墙中间位置掏出来的射击孔,则是每个射击孔有专门的一挺重机枪负责封锁。
王尔琢跑远几步,城墙上丢下来一个手榴弹,他麻溜地卧倒,手榴弹轰隆一声爆炸,护城河里的泥浆糊了他一身。接着城墙顶上“啊——啊——”两声惨叫,一名守军的尸体从城墙顶滚落下来。
游步瀛:“好了!好了!”
王尔琢:“把爆破筒全特么塞进去!”
游步瀛:“爆了!躲开!都给我躲到三十米外!”
在八百米外,陈天衡和团指挥所所有人都听见了轰隆一声巨响,远处的城墙也似乎抖了一抖。
徐向前:“爆破成功!突击二队上!”
集束的爆破筒在城墙根开出了一个长宽1.5X0.7米、深两米多的口子。很显然,对于武昌城这种冷兵器时代中国T1~T2级别的城墙,一捆爆破筒是不够的。
第一团的方案是二次爆破。第一次在城墙开出一个凹室,然后用炸药包填满这个凹室,再次引爆。
第一次爆破效果很好,不只是成功在城墙上掏出了洞,守军也因此惊慌起来。他们看不见城墙根的状况,只知道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所有人的耳朵嗡嗡作响,整个城墙都在颤抖,不少人以为城墙已经被炸塌了。
这些士兵向城墙下面奔逃时,吴军的督战队架着轻机枪和大刀在下面,又把这些濒临崩溃的士兵赶上了城墙。
就在这混乱的几十秒钟,突击二队把8辆装满炸药的独轮车推到了城墙根下。
游步瀛:“立刻码放进去!王连长!还没完!还有八车!”
王尔琢把左耳凑近游步瀛:“你!说!什!么!”
游步瀛:“我们还有一批运炸药的独轮车!你们连得帮我再掩护一下!”
刚才私自逃跑的守军再被赶上城墙,抖抖索索地端起枪,迎接他们的又是一波密集的弹雨。机枪拦射看来是不太容易了,这些守军就只能拔在城墙地面,摸索着从手榴弹箱掏出一枚又一枚的手榴弹,拧开盖子胡乱朝下扔。
但这也没能让他们彻底安全。城墙下几声爆炸之后,“嗖”“嗖”,墙根的守军也开始朝上甩手榴弹。
“七十七,七十八,七十九,八十,八十,八十……”
工兵码放炸药包,游步瀛在旁边数数。第一批的80个炸药包填进了凹室,远处一群士兵推着第二批独轮车飞奔而来,其中一辆独轮车在通过单板桥的时候,一名班长脚下不慎一滑,独轮车带着人翻下了护城河里。
游步瀛痛心疾首:“啊啊!我的炸药!”
掉在护城河里的那个兵竟然毫发无伤,他从淤泥里爬起来,搞清楚所面临的状况之后,回身从自己的独轮车取出两个炸药包,一个腋下夹一个,在枪林弹雨中竟然爬上了护城河坡。
“一百七十,一百七十一,一百七十二……”
“连长,要不要我再下河去把剩下的炸药包取上来?”
游步瀛:“不用了!炸药数有冗余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谢晋元!二营的!”
按照工兵连的计算,一百五十个炸药包足够炸塌城墙了。现在是往里面装填了172个炸药包,2.6吨炸药。
“爆了!躲开!都给我躲到一百米外!听好了!一百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