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约翰留着长长的胡子
“……胜利旗帜武昌城飘扬”
“巍峨九岭连云”
“我们豪迈走四方”
“亮剑南浔铁路”
“决战的冲锋号响”
“驰骋纵横英雄气”
“百师之杰美名扬”
“驰骋纵横英雄气”
“前锋，前锋”
“前锋永向前”
……
在沿途欢迎的市民之间走着走着，陈天衡看到了路边有一群与众不同的人，立即用手一指，并示意民众们也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当市民们看到陈天衡指着的是什么，纷纷欢呼起来，现场气氛的热度更涨了几分。
九江英租界的英国领事亨德森、租界驻军长官盖尔勒上尉和几名领事馆人员也在现场。他们当然不会在路边欢迎北伐军进城，而是在街道的直角拐弯处，找了个离路边有一定距离、视野又比较好的商铺，离着二三十米观看这支进城的北伐军。
“这是北伐军的第一军第一师，广州政府的初创武装，上尉，这支北伐军，你觉得是精锐吗？”亨德森问。
“仅观察他们的精神状态，就比孙传芳的军队好太多。走过的这些士兵，每十几个人当中就有一挺麦德森轻机枪，两支MP-18冲锋枪，大约走过去一个步兵营的步兵之后，又走过两门迫击炮的炮组，很显然，这是按他们的编制编组的，”盖尔勒上尉摇摇头，“我们，甚至我们长江流域的租界都有麻烦了。”
“唐宁街必须得学会与一个民族主义的中国政府打交道了。……嗯？”
亨德森不知道为啥觉得头皮一凉，他猛然转身。身队伍最前方的骑马的军官，在十字路口拐了个弯之后，突然转头看向他这一群人，并且放肆地甚至可以说是挑衅地用手指指着他。
第120章
九江英租界成立于1861年，是英国七个在华租界之一，也是九江惟一的租界。
英租界在九江府城之外，占地150亩，基本上是长江与甘棠湖之间的狭窄地段，北边是长江，南边是湖，利于防守并且也利于流动人口管理。
租界这个东西，在近代世界史中各国都不少见。中国近代曾出现过27个租界（含2个公共租界）。日本1854~1869年在七个港口划出了租界，都是公共租界。此外清政府还在朝鲜设立过三个租界：仁川清租界、釜山清租界和元山清租界。今天的仁川中华街和釜山中国城就是当年清租界的遗留。
租界核心的一点就是：主权归原属国，但实施的是租借国的法律。这对原属国的主权和国家政治是一个羞辱。从民间视角来说，清末民初的民众对某一些租界和租借地确实有好感，另一些则臭名昭著、矛盾冲突不断，九江英租界就属于后者。
北伐军进城的当天，民众欢迎时喊的口号、大街小巷张贴的标语当中，除了“打倒军阀”和“打倒列强”。还有很多标语直接把打倒列强精确到了“打倒英帝国主义”。
此时蒋介石也向陈天衡——现在陈天衡兼任九江城防副司令，发出了“取缔或者限制九江英租界权限”的指令。
这指令其实是来自苏联/共产国际。蒋介石能成为苏联顾问眼中坚定的左派将领，可不是没有理由的。
“计划制订完成！师长，师长？”
参谋长陈明仁把《九江租界行动方案》拟定出来，又经过参谋部各参谋讨论修改，最终完稿。他兴冲冲地去找陈天衡，然而陈天衡并不在师部。
陈明仁：“师长在哪？医院？”
“不，师长今天去电报局了。”
陈明仁赶到电报局，陈天衡已从电报局出来了。
“计划制订好了？”
陈明仁：“对，随时可以实施。”
陈天衡晃晃手中的一个文件袋：“这个东西拿到，行动就更有把握了。明天开始实施。”
……
自北伐军攻克九江后，连续几天都有市民游行，行且游行的主题大多与反帝国主义、反租界有关。
徐向前：“团长，这些游行都不是我们组织的吧？”
陈天衡：“不是，是国民党九江党部组织的，当然也可以说是国共党员在一起共同组织的。”
徐向前：“可惜了，对于我们来说不可控，如果控制一下人群路线就更好了。”
浩浩荡荡赶往租界入口的部队是1师1团1营、1团工兵连、炮兵营的山炮1连。在租界边界游行示威的市民足有上千人，拥挤在并不宽敞的街道上。市民看见北伐军列队而来，情绪更加高亢激昂，以至于1师的部队要挤挤挨挨地从游行民众中间挤过去。
陈天衡：“想办法让游行群众让开一条路？或者，最好疏散一下？”
1团党代表李汉藩：“我去和群众解释。”
“不用这么麻烦，看我的！”1营3连连长邱清泉走出来，他站到街边一个店铺的长凳上，运气酝酿，然后用最大嗓门吼：
“打仗啦！！！！快躲开！！！”
……
人群散开。
守卫租界的英军士兵一直在注意对面游行的人群。他们发现熙熙攘攘举着标语牌的市民突然像退潮一般消失了，然后，戴着大帽子的北伐军士兵出现了。
这些北伐军士兵出现之后，一言不发就呈战斗队形散开！
步兵以班为单位散开，找有利地形卧倒成一条线，步枪架好，麦德森轻机枪也架好。
在步兵线后面是重机枪，几挺重机枪抬了出来，架在地上，机枪射手就位，副射手打开弹药箱，黄澄澄的子弹带咔咔接入重机枪、上膛。
重机枪旁边是工兵在忙活，先是用三个沙包压住重机枪的三个脚架，然后还有更多的工兵，推着小推车卸下更多的沙包，一会儿就围绕重机枪形成了低姿的防弹沙包墙。
租界守军冷汗冒了出来，十几名士兵退后几步，进入自己这边的沙包墙工事，把工事摆着的重机枪上的防雨帆布掀开。租界守军平时哪用得着重机枪，步枪都很少用，维持治安用警棍和枪托就够了。
但很快，租界守军发现重机枪也没啥意义了。
对面的轻重机枪摆好之后，对面街道接着出现的是挽马，挽马后面拖着的是大炮……
在租界入口外面三四百米，4门76毫米山炮，左侧两门，右侧两门，炮口对准租界，炮手装填手全部到位，弹药箱都打开了。
“我是第1师师长、城防副司令陈天衡。我要找你们守军的最高指挥官谈话。”
陈天衡、徐向前骑在马上，对着租界入口的守卫高声说话。
……
“我是九江租界驻军长官威克斯·盖尔勒上尉。”
盖尔勒到场。他一副十分镇静的样子：“我代表租界领事馆亨德森领事转告您，陈将军，九江英租界的存在是依据中英两国的条约背书，是政府与政府之间的契约。任何武力侵入或夺取租界的行为，均将被视为对英国主权的侵略。”
“我不是来入侵或夺取租界。”
陈天衡没有下马，就这么居高临下地对盖尔勒说话：
“我是来宣布，依据国际法，以及中英两国的条约条款，九江英租界，即将被取缔！”
“经调查，军阀孙传芳手下多名干将，包括赣军总司令邓如琢、五省联军赣军第三师师长冯少闵、九江镇守使兼五省联军城防城防司令李鸿程、道尹邹日煃、海关监督高培枢、知事雷云鹏、警察厅长张藻宸等，分别在10月22至23日，进入了九江英租界。”
“你们参与了内战，破坏了中立，根据国际法和中英两国的条约精神，九江英租界已无继续存在的理由。我奉命前来通知贵方，24小时后，我部将解除租界的武装，并接管九江英租界的防务！”
“我反对贵方的说法。”
盖尔勒虽然是急匆匆赶到租界边界，但他也是有备而来：
“上述中国公民的确进入了九江英租界，但他们是作为难民进入租界的，并非军人。在进入租界时，我部奉命解除了上述人等以及随从的武装。他们随身携带的武器都在这里。”
盖尔勒指着身后，已经有两名车夫推着两辆手推车过来，车上是一两百支杂色步枪、卡宾枪、手枪。
“陈将军，这就是他们入境时被没收的所有武器，您是不是怀疑我们没有把他们的武器全搜出来？”
“哈，哈。”
陈天衡大笑两声。
“盖尔勒上尉。租界破坏中立，并非只指租界成为孙传芳的军械库和军营。中国公民是成为难民还是继续在参加内战，也并不只看他是否携带武器。我这有一份文件，我想您和领事先生一定很想看。”
“这是一份电报，由邓如琢从贵租界发往赣州的。‘世璜：混成旅原地坚守，4师速撤离赣州，东行入闽。如琢，梗日。’”
陈天衡拍打着手中的电报纸：“有许多元帅和将军，在指挥战役时并不习惯携带配枪，但你不能说他们没有参加那场战争。赣军总司令邓如琢，我相信你们已经收缴了他的配枪，但他从九江英租界发出电报，指挥他仍在赣州的残军，这说明，邓如琢把指挥部设在了英租界，这个指挥部一直在工作。”
“而你们，允许一个仍在参加内战的军阀头子，在你们的租界内设立作战指挥部。”
陈天衡调转马头，要走之前再度提醒了一句：
“盖尔勒上尉，24小时后，是明天下午3时整，而不是3时23分。我们不见不散。”
……
“沃特法克！这是真的吗？”
盖尔勒回去就马上找九江英租界领事亨德森，亨德森听到这个消息也是眼冒金星。
“领事先生，我们可以询问电报部门或者长江舰队的电讯分队求证。……但是，恐怕这件事是真的。我们没有限制那些孙传芳的手下的人身自由，他们完全有能力在租界做这些事。”
亨德森：“是真的又怎么样。……我们可以从法律角度把这件事搅过去。让外交部那些辩论家做事吧。”
盖尔勒苦笑：“领事先生，外交部的辩论家能让租界外的75毫米山炮消失吗？”
亨德森：“他们会武力进攻租界吗？”
盖尔勒：“我不知道。……但是我想说的是，如果他们武力进攻英租界，那么租界会在几小时之内沦陷，并且租界会遭到严重的战火破坏。”
亨德森：“我要立刻联系长江舰队。”
盖尔勒：“哪一支长江舰队？”
“所有的，英国的和美国的长江舰队。”
北伐军攻占九江时，九江附近的江面有两艘外国军舰，一艘英国的一艘美国的。然而，就在盖尔勒与亨德森说话的这会儿，美国的长江炮舰朝着下游开走了，说是回去维修。
亨德森很无语，只好联系那艘英国炮舰，630吨的“蜜蜂”号。
“我们有6英寸的主炮，能摧毁广州方面的任何军用设施，但是请告诉我，他们的军队在哪？”
盖尔勒：“他们有4门3英寸的山炮，部署在租界正对面，夹在街道之中。有大量步兵，位置可能随时会移动。对了，他们是一个步兵师，所以我不确定他们只有4门山炮，按常理，更可能是12门。”
“蜜蜂”号的舰长痛苦地皱眉：“我没法在短时间内摧毁那4门山炮，更不用说现在还不知道确切位置的其他山炮了。”
盖尔勒：“如果‘蜜蜂’号对九江城进行惩戒性炮击，能否让广州方面打消武力进攻租界的计划？”
“上尉，您难道没有观察九江城今天的动态吗？”舰长嚷道，“我在舰上一直在观察！九江城从下午起进入了临战状态！到处在做防御炮击的部署，在疏散平民！”
盖尔勒、亨德森：“……”
……
第一师今天下午确实在九江全城到处通知市民，做好应对措施。如果能出城郊游或者什么的，最好明天就出去一趟；留在家里的，到明天下午就不要在街上随处走动了；如果听到爆炸声或者第一师的警报声，躲在家里安全的角落，最好是地下室。
总之就是告诉市民，北伐军，第一师，是不会拿市民做肉盾的。
第二第三团一直忙活到傍晚天擦黑，才大致把临战通告传达到全城。
“陈师长。”
萧劲光找到了正在忙着忙那的陈天衡。
湘军第6师的“志愿参战部队”这几天一直像跟屁虫似的，德安大战之后，跟着围观了第一师进击九江的战斗，进入九江城之后又亲临观摩了第一师是如何重建九江城治安秩序。
“陈师长，我们这两百人该回归第2军6师建制了，”萧劲光说，“可这两百多人有一大半不想回去，他们纷纷去你们的征兵处报道，说要加入你们的补充营，从当第一师的新兵开始。”
陈天衡：“噢？这我倒是没来得及注意。”
萧劲光：“反正呢，就这样吧，报名的那一百多人，我就交给你了。剩下事的我去跟第六师说。”
“不不不，”陈天衡说，“萧代表，我有个想法。……咱们一起努力劝说劝说，让这两百多人还是回第六师。”
萧劲光：“啊？”
“这两百多人如果你能够掌握的话，其实是挺好的一件事。”
第121章
北伐军第二军（湘军）配备的党代表阵容名气是很大的，第6师党代表是萧劲光，军党代表是李富春。
但是在OTL，南京事件后李富春、萧劲光等党代表离开第二军的时候，是净身出户……
主要原因，就是第二军这样的老军阀换牌而来的北伐军，军阀根子还在，军官们从利益出发抱团成圈子的现象很普遍。党代表们首先是从国外回来的，不熟悉本地；其次这些党员在苏联时就算上过军事学习班，也是上的列宁格勒军政学院这样的政委培训学校。
苏联的政委不是后来PLA的政委，是不能客串军事干部的。所以萧劲光苦恼自己很难打入第二军的军官圈子，这些军官也不让萧劲光插手军队的日常管理和训练。
但是在德安战斗中，萧劲光发现，好像——自己可以从第一军这里学两招。
虽然第一军全军没有共产党，第一师师长陈天衡还是蒋介石的嫡系，但第一师是真的强，在专业度方面比湘军高出去几条街。从第一师学点东西，拿回第6师绝对好使。
其次是陈天衡似乎并不排斥他这个党代表。后来萧劲光还打听到，陈天衡这群人的圈子“战争研究会”，有很多共产党的会员，现在都在叶挺独立团/第四军25师那里。
于是陈天衡和萧劲光商量过之后决定，萧劲光把这两百多人带回去，成立一个第六师自己的“战术教导营”。
南浔路打完之后，第一师驻九江，第6师驻德安，距离也就几十公里，还有铁路相通。陈天衡打算在驻扎九江这段时间狠狠训练2、3团，到时候在德安和九江之间找块空地，战术教导营和2、3团一起训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