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zovoland
祥子这么说着，但并不指望能从梅琳娜的脸上看到更高兴的表情。
“...呵。”
忽然，一道沉闷的低笑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意思是可以顺利的送你赴死吗，不知名的女巫？”
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个穿着古怪盔甲的男人靠在林中破屋的墙壁上。
还没有靠近，祥子就在对方周围闻到了自己最讨厌的味道——刺鼻的酒味。
男人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奇怪，那套表面雕刻有数百兽群的镶金银色重甲极为华丽，甚至比起自称黄金君王的葛瑞克也不遑多让。
只是这精致的聚兽盔甲明显缺乏保养，骑士就这么躺在地上，任由蓝色天鹅绒织成的昂贵披风垂落在污水和泥泞里。
他满脸的胡茬缺少打理，凌乱油腻的头发乱糟糟的结成海藻般的几片，只有一把双手大剑放在随时可以用手抓到的地方。
男人举起酒壶，却发现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剩下了，干脆把它随手丢开。
“这句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见呢...如果不想被切掉一两根手指，就最好给我站起来道歉。”
这是个褪色者，祥子已经逐渐学会了通过瞳色判断对方的身份。
她单手提着猎犬长牙，指着破屋下的骑士。
梅琳娜却突然伸手抓住了祥子的衣角，上次她这么做的时候还是劝诫快要崩溃的少女暂时离开史东威尔。
骑士却只是瞥了她一眼，没有要从地上起来的意思。
“哼...又一个被黄金树蒙骗的，真想看一看你那时的表情啊，持有大卢恩的小姑娘——当你了解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给那口该死的大锅填上柴火的时候。”
轰的一声，风暴将破屋撕扯的四分五裂。
祥子作势想要踏步逼近，可落魄骑士的身影却早已消失在原地。
“——想必，你的那副表情也会让酒变得更美味吧。”
祥子的表情完全僵住，目光也随之暗淡下来。
刻有兽群图样的手甲拍了拍少女的脑袋，轻描淡写地把它从后者洁白的脖颈上摘了下来，只留下还在蠕动的截面。
——
“咳...咳！”
祥子在山丘上的破屋里站了起来，还维持着举剑的姿势。
她没有放下剑，只是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脖子。
还好，脑袋还连在上面。
面前不是倒塌的林中破屋，而是要塞后面第一次与罗德莉卡见面的地方。
“我刚刚...死了？”
祥子茫然的放下剑，这是她在离开候王礼拜堂以后，死得最莫名其妙的一次。
完全看不清动作——
即便是在初次面对葛瑞克时，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半神的力量虽然强大到无可抵挡却终究有迹可循。
可刚才那个落魄的骑士......祥子连反应都做不到，就被摘了脑袋。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剑是什么时候穿过了自己的脖子，不对——甚至就连死去的记忆也没有，眼前的世界颠倒过来，下一个瞬间就在距离那个地方最近的赐福点复活了。
快得就像播放的视频被抽去了几帧。
“梅琳娜，刚才那个人......”
没有得到梅琳娜的回应，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响了起来。
“——太好了小祥，你原来真的在这里啊。”
第十五章 腐败黑洞
祥子回过头，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远处的身影正在慢慢靠近。
对方摘下风帽露出灰色的短发和紫黑色的眼睛——奇怪，灯的眼睛是这种颜色吗？
祥子错开了视线不去看她。
没有见面的必要，更没有交谈的必要。
她立刻就想要利用赐福的力量直接传送到其他地方，却发现破屋中的赐福之光不知为何变得异常微弱——几乎快要熄灭了。
传送竟然使用不了？
这种从未有过的异常现象让祥子感到不安，下意识的就小声喊出了一个名字。
“梅琳娜？”
没有回应。
“不会再让你逃走的。”
灯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脚步却越走越快。
“——而且直到这个时候还在叫着别人的名字，小祥，梅琳娜是谁？”
“梅琳娜是...”
祥子慌乱的后退了几步，不安的感觉变得更强烈了。
“灯，你想要做什么？”
高松灯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之前也有和小祥说过吧，我在最初来到交界地的时候——遭遇过传送陷阱。”
“当时的我也发现了，自己无论如何你离也使用不了赐福的传送能力...尝试了很多次都无济于事，那是我最绝望的一段时间。”
“实在是很难熬的经历，就像被困在树脂里挣扎的甲虫一样，直到现在也无法遗忘...于是，我把这段经历重现并开发成了魔法。”
祥子迅速扫了一眼快要熄灭的赐福，满脸的不可置信。
“什么...是你对赐福做了手脚，可为什么？”
灯已经取出了顶端镶嵌着紫黑色宝石的法杖。
祥子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沉重了好几倍，几乎要站不稳身体。
深紫色的光芒覆盖了她的全身，脚下的地面在下陷，浑身的盔甲都在重压下咯吱作响。
“已经说过了吧，我不会再让小祥逃走了——Crychic的时候，音乐教室的时候，还有在圆桌厅堂的时候也是.....每次都是什么也不解释就突然离开我的身边。”
灯那略微睁大的瞳孔突然对上了她，少女的眼睛就是像被镶嵌在眼眶中的两颗紫黑色水晶，连接着无尽的空间。
美丽深邃的让人失神，却又异常冰冷，缺少了活人该有的温度。
“反正又是遇到了一些麻烦事吧——没关系，我会全部替你解决的。”
“那些困难的、麻烦的、危险的、痛苦的、悲哀的、残酷的、绝望的...生存、战斗、背叛、分离、捕食、受伤、死亡、繁衍、毁灭全都交给我来承受，小祥只需要在我编织的茧中，作为最特殊的一个，一辈子永远都待在一起。”
“可以吗，就这样看着我，陪在我的身边——一辈子！”
昆虫的节肢伴随着紫红色的花瓣钻出女孩的身体，环住祥子的腰和背，试着一点点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个像小动物一样害怕受伤的孩子去哪里了？
祥子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孩子变得陌生起来，她还记得曾经在对方的笔记中读出沉默的呐喊——好想变成人类啊。
可那份呐喊如今已经变成了遍布蛛网的腐败虫穴，渴望成为人类的存在异化成了虫穴下的怪物，任何靠近的人都会被拖入深渊化为蛛网下的茧。
难道这些都是她的错吗......
诶？
怎么会这样了，明明灯会来到交界地就只是个与她无关的意外，是她擅自觉得与自己相关。
事实上她的存在对灯而言就毫无意义，哪怕厚颜无耻的贴上去也只会变成需要保护的累赘——
明明应该是这样才对——灯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哈...你这个人还真是一点自觉也没有，竟然把别人逼成这个样子。】
【所以我才会说，你已经傲慢到又聋又瞎，甚至到了连人话都听不懂的地步了。】
吊在电扇上的死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结果还得让我来帮你收拾这个烂摊子。】
什么？
陷入混乱和恐惧的祥子没能做出反应，身体就完全僵硬下来。
高松灯发现，自己面前的蓝发少女已经闭上了眼睛，像是就此接受了进入茧中的命运。
害怕到闭上眼睛什么的，小祥还真是可爱呢，就像被手指触摸会蜷缩起来的鼠妇一样——明明在自己庇佑下已经再也不用害怕了。
这时，再次睁开眼睛的祥子——瞳孔已经完全变成了辉石组成的碧蓝色。
“小祥你的眼睛...”
灯的腿上虽然没有动作，却忽然向后飘飞了一段距离。
清脆的折断声，几根从灯脊椎上长出的昆虫节肢脱落下来，在地上无力的扭动了几下。
“好痛。”
虽然这么说但灯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她只是突然停下了动作，看着自己掉落在地上的节肢，又慢慢抬起头。
祥子的身上依然缠绕着紫黑色的重力光环，但却已经举起了剑，动作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难道她可以无视重力魔法吗，不，并没有——失乡骑士盔甲的甲叶下不断有血液被挤压出来，她只是在趁手重力的同时还能做出那样的动作。
“...小祥，不对，你究竟是谁？”
黑夜与月光在少女的身后浮现出来，星辰与辉石的微光驱散了紫黑色的重力魔法。
【是叫欧比莉维奥妮丝（Oblivionis）来着？为什么会取一个这么拗口的名字啊......算了，你可以叫我“遗忘者”。】
遗忘者提着看不见的裙摆，行了一个优雅的礼节。
【好久不见啊小灯，果然...还是没有那些节肢和触须的你更可爱一些，企鹅长出这些东西怎么看都不太合适。】
“有两个...?”
灯变得有些混乱，但下一秒紫黑色的眼中就爬满了血丝一样的物质，声音中也出现了金属摩擦般的刺耳杂音。
“不对...快把我的小祥还回来！”
紫黑色的陨石群从天而降，像炮弹般坠向大地。
第十六章 回归性原理
陨石被拦截了。
碧蓝色的辉石晶体从地面上生长出来，斜指向天空。
晶簇的底座宽大，延伸向天空的部分足有十几米长，就如同在少女的背后铺下了一张碧蓝色的辉石王座。
陨石与结晶在半空中碰撞，碎裂的晶体不断化作星光和紫色的粉尘，坠落而后消散。
高松灯又挥动了两次法杖，数枚精致的辉石小剑就在她的身边凝结出来。
辉石剑并没有直接发起攻击，而是随着她的动作，不断积累数量。
【卡利亚圆阵吗...你要放弃重力系，对我用这种魔法？】
遗忘者也挥动旧法杖，瞬间就构建出了数量完全相当的辉剑。
“还没有结束哦。”
灯竟然松开法杖，让它自行漂浮起来，此时她的掌心处也浮现出暗红色的印记。
数十道粘性的丝线从她背部中空的昆虫节肢中喷涌出来，在空气中硬化成锋利的长矛，与辉剑圆阵一同攻向地面。
这是纯粹数量上的暴力。
即便正在使用这具身体的遗忘者足够强大，丰川祥子的魔力量也是有限的，能够把辉石魔法使用到现在这一步就已经是极限了。
可突然，碧蓝辉石组成的王座，圆阵全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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