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绫小路
依然是无力地匍匐在地上，双手和头颅都带着木质枷锁的身影……他虚弱地睁开了双眼。
“为了你的祈祷，大家都死了。”沉静的可怕的双眸平淡地盯着远方，死死地盯着远方。
在那被鲜血般的夕阳染红的天空下，在这到处都是他曾经挥洒热血战斗、守护过的土地上。
“杀了敌人，杀了同伴。该守护的臣民，该治理的国家！男人也好女人也好，老人也好孩童也好。就连你自己都——”画面中的声音越来越高昂，天空中的记忆碎片突然一片片快速崩碎。
似乎有什么恐怖的怪物要被释放出来了。
砰砰砰砰！！清脆的碎响声，一如那天……被斩首前美好的朝阳与落日的余晖。
大公身体颤抖着，他此时死死盯向了天空，那个男人被推倒在斩首台上，低头看向身下的鲜血的画面。
那双眼仿佛在凝视深渊，此时来自深渊、地狱的两位王也在凝视着那个男人。
王们知道，马上……他就会做出选择了。
大公瞪大了眼睛看着‘天空’，那最后快要崩碎的、仅剩下的几片碎片。
阿卡多也是勾起嘴角无声地淡笑着看着大公。
对比过去的‘自己’，他更想知道大公明白他的‘选择’后的看法。
阿卡多带着一丝期待的目光等候着……
等候着，对方给出他一个答案。
舍弃了‘弱小’人类身份，这一宝贵的东西，换取而来的‘可悲’却强大的‘怪物’的力量。
数百年来无人认可的‘孤寂’……
“即使如此，如果还是不想放弃的话……”天空中响起了大公最后沉稳的声音，此时所有的歇斯底里、所有的疯狂都消失了，那高昂、嘹亮的语调也平复了。
一如坦然、一如直面地狱的第一步。
画面中的伯爵凝视着头颅下汇聚的鲜血之泊，这罪恶的断头台之处……
他——低头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那就战斗吧！作为一个不可救药的蠢货！
——伟大的王。可悲的王。放弃了弱小的人类身份，逃到了强大的怪物那里去的王。
可怜、胆小又无助的痛苦的王。
但是他憎恶、愤怒；因为还有不甘，还抱着……‘即使这样也不想放弃’的想法。
面对这充满了罪恶与不公的现实，这丑陋的人世，王终于还是选择低下了头颅。
他不是向那高高在上的神明低头，而是选择了向着地狱的尽头低头，哪怕堕入深渊，意识沉沦入黑暗也要向那所谓的神发起的诅咒与复仇的火焰。
那颗曾经高傲的头颅此时俯首，几度伸出舌头尝试勾到地面上的鲜血，仿佛狗一般想要去舔食。
他的扭曲、他的愤怒、他的恨意，刻苦铭心！
所有的信念全部化作了此刻的屈辱与忍耐……
众人捂住嘴巴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屏幕中那个低下头的身影。
曾经以残暴、强大闻名于欧洲大地的穿刺公，如今终于放弃了那个可笑的梦，放弃了所谓的信仰、所谓的神明。
给他！给他这些鲜血！那个满身疮痍的男人带着从未有过的疯狂的神色看向了大地上的鲜红液体。
虔诚的教徒，以鲜血来亵渎神明，还有比这更令神蒙羞，更恶毒的诅咒么？
但这是一种可悲，也是一种救赎，一种自我的救赎、反抗。
既然神明抛弃了吾等。那么就由吾等自己来拯救自己。
终于，他的头颅彻底低下，舌尖舔食到那鲜血了！
轰隆！众人眼前一热，心神仿佛划过了一道巨大的雷霆。
“他……他疯了么？居然去舔食鲜血！”有人惊呼。
此时也有人保持沉默、有人内心难以言喻得沉重起来，沉闷到发堵。他们看着屏幕中的画面，都露出了有些难以置信的模样。
捂着口鼻，一副无法接受、也有些不忍直视的表情。
一时间，众人都被伯爵这种扭曲的举动而感到恐惧起来了。
对方疯了，已经彻底变成一个怪物了。同时他们又被伯爵那疯狂的行为所深深触动。
天呐！
到底要怎样的绝望，才会让一个正常人、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在临死前，选择如同狗一般去俯首舔食鲜血。
不，阿卡多没有疯！
……疯的，一直都是这个世界！
“住手，阿卡多……你要舍弃作为人类最后的尊严了么？”哪怕明知道这已经是过去发生过的事情，大公此时看到这里还是忍不住睁大了双眼大喊了出来。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即使是这记忆的画面，他也不愿意在继续看到那个男人第二次选择这样的道路。
他为对方的选择感到痛苦，感到悲伤，他为之不值！
弗拉德三世仿佛看见了另一个徘徊在最后的末途‘选择’的自己。
如果那个时候，他选择了和阿卡多一样的道路，现在自己是否就会变成和对方一样的姿态了。
这个时候大公也不由想到……
如此可怜地，放弃自己的尊严，就为了心中那份坚守。这一点上，弗拉德三世心颤，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此不如对方。
他无法接受作为英雄的自己，荣耀受到所谓的‘怪物’之名的玷污。
而眼前的男人，却为了心底的那份坚守，选择了疯狂地、将自己的一切都抛弃，哪怕是投身地狱！
大公的眼中充满了血丝，他愤怒地看向了眼前的画面；同时脑海也回想起了自己和阿卡多几乎如出一辙的一生。
毕竟两人本就是一个原型……故事也大同小异。
这让大公有了很深的感触。他愤怒——！
却并不恼怒于阿卡多，只是捏紧了拳头，随后又复杂地看向了阿卡多。
“足够了……”阿卡多突然轻笑了，他收回期待的目光，摇了摇头淡笑着看向了大公。
——突然释怀！
对方没有将他当做一个怪物，从大公的视线里，阿卡多看到了这一点。
他的内心也颤抖了一下，一时间被前所未有的安宁和祥和包围了；同时从胸膛里，也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充满了炽热的战意。
果然
只有‘他’是最理解自己的，‘他’不会将‘自己’当做一个怪物看待。
有人能明白阿卡多他这个怪物这数百年来的孤独和坚守都是为了什么，如此他已经没有什么可值得遗憾的了。
“汝……”大公复杂地看着阿卡多还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
“神会降临，会从天上降临……”阿卡多抬起头，看着天上那渐渐破碎的最后的碎片，突然再度重复起了那句话。
他本人亲自开口，就像当年那个质问着自己的狂王、疯王再度出现。
他突然洒脱地笑了、像安德森说得那样桀骜不驯的笑了！
人类那弱小的内心也该退去了，可不能一直让自己的软弱一面暴露下去，现在他是——怪物！
“然后呢？”阿卡多。
“然后神降临了么？Jerusalem【神国】降临了么？！”阿卡多爽朗地大笑了起来，他猛地抬起了头，一双鲜红如同血之河流又宛如骄阳般璀璨的双眸看向了大公。
那视线的尽头即是地狱！
他的悔恨只有一次就够了，是啊……是他亲手选择了这条怪物的道路。
现在也应该回想起自己的初衷了，那份对违背了他的信仰而发起叛逆与诅咒的信念，那份桀骜不驯的狂笑的姿态。
他向深渊低头借来力量，也要抬头与之一直对视到最后的可恨的命运抗争到底！
噗呲！画面中……头颅被斩下来了。王的鲜血溅撒在了这片他曾经誓死保护的领土上。
胸前的‘十字架’在那一刻断裂，象征着对神的信仰也在同一时间被彻底粉碎。
“阿卡多……”念着这个和自己无数个日夜纠缠不休的，彷如魔鬼的‘德古拉’之名相反的三个字。
大公惊愕地看着对方，随后瞪大了眼睛，久久失神……然后
大公身体猛地一震，突然感觉自己理解些什么了。
他震撼地看着阿卡多，对这个另一个‘自己’，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钦佩。
“这就是汝的选择么？”想起神父之前对阿卡多说的话语，和阿卡多那时以及现在的笑容，大公叹息了一声。
一时间心中对于‘德古拉’之名的执念也淡去了不少。
从原本看待‘德古拉’这三个字也有纯粹的厌恶，变得复杂难清起来。
可悲、可怜的人，他是另一个弗拉德三世，如此令人愤怒、惋惜的人生。
所谓的‘怪物’，并非单纯令人恐惧、厌恶的存在。
很少有人明白他们背后的心酸……
这既是无辜的怪物们啊！
死河中，记忆在流淌……似乎有轻轻的嗤笑声从灵魂深处传来，那是来自那个时空阿卡多的声音、伯爵的声音。“即使如此如果还不想放弃的话……”
这句话再度在这空间中响起。
带着淡淡的轻笑声，从容得如同嗤笑世间、嗤笑那高高在上的神明们的嗤笑声。
为此，那就堕落吧！成为怪物好了！他就是这样一个无可救药的怪物！一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他要苟活下去，如若不是如此；又如何对得起那些为了信仰和他一同战斗，又被国家出卖给敌人，战死在这片土地上亡故的士兵们！
曾经的王，终于释放了心中的恶魔……选择了背弃神的道路。
“那就战斗吧！”一道空灵、爽朗的声音突然从外界传入了死河的空间中。
阿卡多和大公猛地抬起了头，惊讶地看向了‘天空’，仿佛这样就透过这薄暮，看见了外面的世界。
“谁？！”阿卡多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四处探索，声音却没有在出现……
而且四周也没有感受到什么强大的气息，这一发现让阿卡多皱起了眉头。
错觉么！？
不，刚刚绝对有人在外头，也就是说他的过去被某个不知名的存在注意到了么？！
——可恨的家伙！竟然窥视吾的记忆。
阿卡多和大公之间好不容易堆积出来的感伤、欣赏和悲哀的氛围一下子消失殆尽。
阿卡多特地将大公带到死河中，放出这些记忆就是只打算给大公一个人看，可没打算让其他人都知道。毕竟弗拉德三世也算另一个‘自己’，他们应该有着相同的经历，所以才没什么好介怀的。
但伯爵可没有什么将自己的黑历史展露在世人面前的喜好。
对方的隐蔽能力不错。一时间，阿卡多竟然无法发现那个‘偷窥者’存在的地方。
虽然仔细找，以阿卡多的实力还是能发现对方，但是现在
算了。比起那种无聊的事情，还是和弗拉德三世的战斗更加重要。
当然，前提是阿卡多不知道，有个叫梅林的“大猪蹄子”早就把他里里外外全部暴露在世人面前了。
不知道，知道梅林干的好事后，阿卡多还冷不冷静的下来……
怕不是找大公寻死的心也没了，千里追杀这位花之魔术师。
“那就战斗吧！既然如此不甘，那就怀抱着对‘吾等’（神明）的愤怒战斗吧！所谓战士即是如此——”神明自言自语地轻声喃喃着，用着那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沐浴在冰冷的晚风中……脸上带着一丝期待、开心的爽朗笑容。
却是没有在让阿卡多听到自己的声音。
真好啊……
能够如此桀骜不驯地大笑，如此高傲地站在地狱去嘲笑天上的‘神明’，只有这样的战士才是他真正想要的战士。
渴望地狱的摇篮，对所谓的天堂都不屑一顾的‘怪物’么？
这才是真正值得他期待、渴望的孩子啊。
他是神明，却是好战之神……为此在‘大地与天上’挑起纷争，和数千神明在神界大战三天三夜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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