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苹果味咖啡
他的双手始终摆放在明处,甚至没有一丁点的掩藏和小动作,坦然的仿佛接受了现实。
他每一句话说出来都像是已经认命,但每一句话的语气都仍然鲜活,没有半点死气沉沉的沮丧颓然。
这种说不出的古怪,令黑衣人掣肘,祂反而不敢动手了。
“可能性有两种。”黑衣人良久后给出答复:“第一种,是你不怕死。”
“不,我很怕死。”白泷否认。
“第二种,你早就想死了。”黑衣人继续说。
“不,我还不想死,我还想再活五百年。”白泷继续否认。
“那你为什么来找死?”黑衣人质问。
“很简单。”白泷说:“因为我根本……不会死——!”
死字响彻的瞬间,天魔怒的声浪响彻四方。
黑衣人身形稍稍一滞,祂意识到自己遭受了攻击,却被声浪冲击的短暂僵直。
白泷掌心拍在了石桌之上,掀起原型的沉重青石,青石掀起,遮掩了视线。
黑衣仅用不足一息时间便摆脱了天魔震怒的摄神,眼看青石遮掩目光,冷哼一声,雕虫小技。
却见青石之中骤然裂纹扩散,一只拳头击穿了厚重石层,漆黑真气吹拂着衣袖猎猎,白泷不退反击,他根本没考虑过要后退,左手直取对方面门,掌风呼啸,劲风拍面,吹起漆黑面纱。
黑衣人眼见斗笠要被一掌震飞,藏匿在面纱之后的眸子冷冽至极,祂抬起手腕,出剑指,顷刻间剑气如虹,白衣见血,白泷感受到了窒息的剑意,对方的修为至少在先天三重甚至更高,如若不是天魔真气能遏制住恐惧本能,他现在想必已经在后退的路上,可他知道自己退不得,左掌不退更进。
——不识好歹!
黑衣人眼眸冷透,剑指并拢,只听得一声清脆的锵声,利剑出鞘,半米距离本该瞬息而至,却在此时此刻被后发制人,毫无拖沓可言的苍凉一剑袭上左手,随后皮肤血肉骨骼白衣如同被裁剪的画卷,瞬间断裂。
半截断臂在半空旋转,血液涌出,染红了那抹利剑,洒出狰狞血色。
但这还不是结束。
白泷想后退也来不及了,左手被斩断的刹那间,他已经落入剑围之中,于是第二剑横扫而来,如同梅花万点,好似苍龙一扫,白衣被一剑贯穿。
剑气穿透胸膛,透体而出,带着剑尖染着的血液飘散了很远,化作赤红色的血雾,蓦然染红了林间枯叶。
染血的剑尖就像皑皑白雪天地中迎风而绽的寒梅。
这一剑不仅击穿了肺腑,伤了脏器,也足以绞乱经脉,虽不是一剑封喉,一剑穿心,却也相差无几。
便是先天武者也几乎是活不成了。
黑衣人也是这么认为了,可祂没想到白泷宁可用必死的伤势承这一剑,也是不躲不避的继续往前。
他接住了自己断裂的手臂,承着撕心裂肺的剧痛,猛地挥下右手中的左手。
黑衣人隔着面纱也难掩惊诧之色,可距离如此又如何闪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只断手朝着自己面门袭来。
啪——!
耳光,响亮。
第268节 第两百六十六章 待归者
一剑换一耳光。
白泷被斩断了左手,他又用自己被砍断的左手,啪的反手给了对方一个嘴巴子。
这波操作,谁又能想到?
黑衣人肯定想不到,所以这一嘴巴打的祂当场懵圈。
黑色的斗笠也在耳光中被打飞出去,落在了十米之外。
除去了黑纱之后的白皙脸颊上浮现出通红的印记,可见这脸皮厚度不是很行。
白泷看清了这张面孔的主人,呢喃道:“原来是你……”
青年近距离的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孔,神情有一瞬静默。
随后他又笑了,改口道:“果然是你。”
她抚摸着脸颊的红痕,抬起眼眸:“你知道,又能如何?”
白泷回答:“知道,就足够了……”
“真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
她握住剑柄,猛地回拉,利剑划过骨骼和血肉,带出一抹飞溅的血色,染红她的面容。
白泷胸膛的剑刃被抽离,剧痛令他脸色惨白,也往后踉跄了几步。
伤口的兵器被拔出,血液加速流逝,白衣胜雪已是白衣血染。
“你快死了。”
“我不会死。”
“真是倔强。”她望着这惨烈的光景,叹道:“我该给你个痛快,在回忆里老老实实的待着吧。”
“你想得美。”白泷看着她,一步步缓慢的往后退:“我也不会成为回忆的……更何况,即便知道了是你,也还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
“为了这份好奇心,你将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她问:“值吗?”
“这个问题……以后再回答你吧。”
白泷缓缓的往后退去,短短几步距离,已经退无可退,后脚跟已经悬空,背后是悬崖峭壁。
他停下了脚步,平静的说道:“我很快就会回来。”
这不是倔强的言辞,而是一句宣告。
背对着悬崖墙壁,青年丢下自己的断手,擦拭了嘴角的殷红血迹,血染不屈傲骨,他径自微笑:“等我回来,一切都将真相大白……”
她沉默不言,就这么站在十步之外,看着青年摊开双手,看着他背对着壁立千仞的悬崖,看着他往后仰着身坠入云雾。
如果一滴水落入溪流,沉没不见。
片刻她收回了视线,将利剑归鞘,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只断手,一地血色。
……
最初没人察觉到不对,可当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有人察觉到了异样。
守门的两个姑娘时不时张望着门外,她们心说为什么那名白衣公子还没回来?
当有心人低语了一句之后,传言很快就扩散开了。
真传、雷蒙弟子们都清楚白泷正在负责查询灵剑下落。
只要能见到他在行走,内心不自觉便会多了一份安稳,至少还有人在查询,并不是真的束手无策。
可他突然间销声匿迹,这种强烈的不自然感,任何人都能察觉到。
最初是不自然,然后是感到了违和,之后是产生了担忧,最后是变成了恐惧。
于是很多人都坐不住了。
所有人都在对口供,都在找寻他的下落,可最终结果问出的却是一问三不知。
真传弟子也好、内门弟子也好,甚至兰香雪、绣玉都不清楚白泷去了哪里,他好似消失了。
但活人怎么可能消失不见?
足足一整个下午,几乎所有人都在找寻白泷的下落。
他的失踪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人心底都绷紧着心神,期望着这只是一场恶作剧。
直至夜幕降临,也没人找到他在哪里。
几乎是下意识的,众人看向了山峦的方向。
没有任何犹豫,兰香雪率先冲进了山区,打算连夜搜山。
一夜不眠不休不会死人,可生死不知的下落才叫做煎熬。
方寸站在队伍里,一言不发,他几番问询后知道了自己是最后见到白泷的人。
联想到交谈的内容,他的心情变得越发沉重。
他在怀疑。
甚至肯定。
白泷是故意以自己为诱饵,引诱凶手出现,他或许是想要留下什么线索。
就像自己说过的一样。
这不是他的责任,他却不知怎么的说不出口,不是害怕承担责任,而是他觉得一旦将交谈对话的内容说出来,这几名女子会把他活生生撕了。
他不敢说,因为白泷可能还活着。
……
“公子不会有事的。”
兰香雪这么说。
她已经不知是第几遍这么说了。
最初说的时候,听上去是那么的坚定,但随着次数越来越多,听着就像是一种自我安慰和自我催眠。
她竭力让自己相信,然后试图让别人相信。
她始终走在最前方,有些削瘦的背影,紫色的长裙,在每一个角落搜寻着可能有的痕迹。
她看上去很坚定,但究竟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也无人清楚。
其他人的进度已经逐渐被她拉开了一大截,山间的海拔也在不断的提高,夜晚的风很冷,刺骨的寒。
兰香雪走的越高,越冷,心越也空。
她感觉灵魂在一点点的被抽离出去,过去被幸福知足填满的内心已经空空荡荡。
因为一个人的失踪,她的心也跟着空了,就如同行走的魂魄,找寻着自己遗失的躯壳。
少女低着头,就这么木然的行走着找寻着,围着山行走。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明亮,朝阳穿破云海,投下一抹微光。
兰香雪顺着太阳的方向看去,忽然瞥见了一抹异样的鲜红色。
她如同打了个激灵似的,追赶过去,追向红色,她本以为自己是看错了,直至走近才发现并没有看错,那是一颗枯树,枯树上的落叶有一面都被染成了鲜红色。
血液早已凝固干涸。
她下意识的顺着枯叶面向的方向看去。
一座凉亭,两张石凳,破碎石桌,枯红落叶。
兰香雪望着凉亭中醒目的血红色,压抑着指尖的颤抖,摇了摇头,似乎是要将预感驱散出去,可摇头的动作更让她绝望,她的视线余光看见了一抹白色,染着红色的白。
在几步之外的地面上,有一只断手。
断手上缠绕着被染红的白色衣袖。
兰香雪跪倒在地,抱住断手,整个几乎化作石像。
她红了眼眶,红了眼眸,握住承影,几乎刹那入魔。
在大火焚毁了她的家时,她也不曾如此。
她想起了许多小事,都是这短短相处之中的点点滴滴,那人的一举一动一笑一指都在记忆中鲜明活泼。
她忽然明白了很多理所当然的道理。
为什么想要留在公子身边,一天见不到就很烦躁,练剑也没了心情。
为什么看着那张面庞总是看不腻,甚至连不精通的画艺也想去学。
为什么他说的每句话都会认认真真的去听,甚至去学一些对剑术无用的知识。
为什么烟栖霞会说出‘因为不配’这样自甘卑微的话语。
为什么北冥清秋不惜以身犯险也要来到这个地方。
为什么此时心疼痛的快要无法呼吸了。
哪有什么无以为报,只有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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