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才不是猫酱
“竟、竟然大半夜的跑去夜袭人家的哥哥……哼，这种不知羞耻的妖怪，早就应该杀掉为民除害了！顺便问一句，哥哥你没吃亏吧？
那个女妖怪有没有占你便宜？重要的东西还在吗？千万要保存好不要随便交给别人啊。”
玛修「腾」的一下脸就红了，喃喃道：“前、前辈……”
江流嘴角一抽：“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再者说那种东西又不是我故意保留下来的。”
要是能扔掉的话江流当然也想扔了。但……这不是一直没机会吗？
可以的话，他想找个让他不会后悔的对象，以及绝对浪漫的氛围，留下最完美的体验……额，似乎有点矫情。
说出去大概没人信，这个浑身上下散发着直男气息的家伙，竟然还有那么一点少女心。
“那种东西？”
立香歪了歪头：“这可是很重要的，没被夺走吧？”
“额……”江流有些尴尬，看来不纯洁的反而是自己，“放心，我——”
突然觉得和自己妹妹说这种话题有些奇怪，江流话语一停。
“话说回来，妖怪不是不会入侵房屋内吗？这个家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啊，这微妙的停顿！”
立香倒吸一口凉气：“还有这么明显的岔开话题……哥哥你怎么了？难道你……好、好过分，明明人家为了你都特意留着，忍住没对玛修出手的。”
“前辈？！”亚从者少女不知所措。
“诸位聊得很开心啊。”
津田这时幽幽说了一句：“但不要忘记，我们现在可是在户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妖怪发现的哦。”
原来你也在啊——江流诧异地看了一眼某剑士。
他不出声的话，连江流都差点忽略他的存在，这份抹除存在感的本事如果用来搞暗杀的话肯定无往而不利。
“啾啾——啊不，喂喂，各位。”
楼上某扇窗户打开，小鸟一般灵动的老板娘探出上半身，紧张地对着下面的众人说道。
“快点上来吧，已经快到丑时三刻了，「那个」就要开始了，现在赶紧回来！”
——
“偶尔也会有这种情况，虽然大多数妖怪都遵守着规则不入侵房屋，但有一些妖怪是特例。”
某间房被临时当作了会议室，小老板娘正坐在中间的榻榻米上，对众人讲解着。
“比如座敷童子和滑头鬼这种妖怪，它们本来就与「人的住所」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可以说是构成它们传说的根本要素之一，这种妖怪是不可能和房屋完全分开的，因为那就等于是抹杀它们的存在。
故而，在晚上的时候，即便是大门紧闭的房屋它们也会进入，而且由于它们自己的特性，所以无论什么样的锁都拦不住。
不过，有这种特性的妖怪，很多都是无害，或者说对人类的影响「尚可忍受」，所以城里的人虽然很困扰但也只能忍耐了。”
“那个女鬼呢？”津田问道，“那明显是想杀人吧。”
“不，这种类型的一般都应该只是夺取精气而已，受害者不会有直接的性命之忧。”
小老板娘手指点了点下唇：“但有一点很奇怪……那些受害者，有的都快死掉了，但还是不愿意跟别人说自己的苦恼，默默忍受妖怪的夜袭，真是太可怜了！”
“哦。”江流无感情地应了一声，然后温声问道，“话说回来老板娘看起来很年轻啊，今年多大了？”
“就算是我这种山野之人都知道问女性年龄是失礼的。”津田摇了摇头。
“今年十六了。”小老板娘挺胸抬头地说道。
不过可惜，即便她努力显示自己，但她无论是身材还是长相都还是那么稚嫩。
“看起来不像啊……抱歉，失礼了。”
“没关系，很多人都这么说。”老板娘继续说道，“父母去世之后，我的身高几乎就没变过，一直维持在十三岁的时候，一开始我还有想法，但现在已经绝望了，看来将来也只能是这副小孩子一样的身体了。”
“那就难怪了。”
江流点点头：“难怪你不懂那些受害者的想法。”
这个时代，男女之事应该是由母亲来教导的吧，毕竟这是个连春宫图都属于奢侈品的时代。
原来是父母去世的早，母亲没来得及教啊……
“唉？什么意思？”小老板娘奇怪了。
“你不用明白。”立香伸手抱住小老板娘娇嫩的身体，把她往自己怀里不断地噌，还发出嘿嘿的笑声。
“你就保持这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最好了，嘿嘿嘿……”
“前辈有时候会让人觉得离犯罪不远呢。”玛修苦笑一声。
“你们说什么我都听不太懂啊。”
小老板娘耳朵一动，忽然挣脱了立香的怀抱，小跑两步过去把油灯给吹灭了。
而江流也严肃起来，看向了窗外。
“好强大的妖气……六十、七十、八十……绝对超过一百。呵，这是江户的「百鬼夜行」吗？”
第117章：华服之鬼，夜之大将
或青面獠牙，或阴气森森，或形状恐怖，或扭曲蠕动，或正体莫名……
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家伙在江户的大街上招摇过市，仿佛东洋的万圣节游行一般。
所过之处一盏盏灯笼逐个熄灭，整个城市彻底陷入黑暗之中，甚至连天上的明月都被乌云所遮掩。
唯一剩下的光源，就只有从游行队伍里散发出来的青绿色鬼火。
那绝对不是科学意义上的「磷」燃烧时发出的火焰，而是真正代表着死亡的冰冷光焰。
喋喋笑声、幽幽哭诉、低声呼唤、豪迈唱和、不明惨叫……
各种杂乱的声音组成了最为诡异的嘉年华乐章，将江户拉进荒诞不堪的浮世绘中。
没有人敢于出来查看情况，而游行的队伍对民居似乎要毫无兴趣。
井中、树下、房檐上、灯笼下、废屋里、厕所里……它们从城中四面八方、各个角落聚集而来，汇合到主街道上，宛如溪流汇入大海。
从「红雀亭」经过的只是一个小队伍而已，人数不过百人，但当游行进展到后半段的时候，已经扩大到了千人之数，并且还在如同滚雪球一般不断上涨。
江流一开始还面带冷笑，但后来已经沉默无言了。即便是他也被这人间鬼蜮的景象所震撼，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罕见地出现了「迷茫」这种情绪。
这远远不是「百鬼夜行」四个字可以形容的，如果城中潜藏的所有妖怪都冒出来，大概会有两三千甚至更多吧。
尽管大多数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妖怪，但这个数量已经足以让人绝望了。
如大天狗那般强悍的个体肯定是少数，但相对的，能组织如此庞大的「军队」，此次「百鬼夜行」的大将肯定也强大得超乎想象。
即便是自己，真的能撼动这种局面吗？江流陷入了纠结之中。
不说他，津田、立香、玛修，所有人都默然无言，生怕惊动了从楼下不断经过的妖怪们。
就凭这里的几个人，真的能赢吗？
“我去看看。”江流突然低声对立香说道。
“这场游行肯定是有大将的，不管将来打算怎么行动，总要先探查清楚对方的底细。”
“哥？”立香先是惊呼一声，然后才急忙压住声音。
“你一个人吗？太危险了！”
“没关系，虽然从者技能上没显示，但你哥哥我的潜行技术还是很厉害的，城中可以遮掩的障碍物这么多，不会出事的。”
江流用眼神制止了想要反对的立香。
“除了我之外，这里没人能做到这件事，就连津田也一样。况且，不是还有你吗？我是你的从者，真的出事的话，我会用念话联系你的，到时候用令咒召唤我回来就是了。”
“但是……”
“放心吧，立香。”江流按住立香的头，温柔说道，“相信你哥哥吧。”
——
如果从足够高的地方俯视现在的江户城，那么就会看到一股青白色的浊流从各条街道上涌来向着中心聚集，然后化为洪流向城外奔涌而去。
“真是丑陋啊。”
在城中心的天守阁上，黑白分明的典雅高楼，如今却失去了神圣之意，在深沉的夜中散发出无尽的阴森恐怖。
在所有灯笼都被熄灭的现在，唯独这里挂着鲜红的灯火，独立而醒目。
原先的主人不知何往，但如今它确实被归属于某位大妖怪。
然而这个新主人似乎不喜欢像人类那样住在里面，反而坐在了房檐之上，就在那作飞扬姿态的兽头瓦上面。
穿着游女一般华丽但不成体统的和服，长着双角的白肤少女悠闲地享受着夜风吹拂，蓝紫色短发悠悠摇摆，眼角的嫣红显得绮丽而妖异。
“从人类的恶意中诞生的存在，却在寄宿了人类美好愿景的城市中横行，就是因为会发生这种事，所以世间才会变得扭曲。”
拿起琉璃质地的华贵酒壶，往夸张的酒杯中缓缓倒入清澈液体，端起那足有半米宽的杯子，少女豪迈地一饮而下。
“唔、哈——”
吐出不知是酒气还是热气的白雾，妖怪少女露出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微笑，静静观赏着下方的「百鬼夜行」……她知道这支队伍的终点在哪里。
“就算是这样也没有满足吗，我那贪婪的父亲大人啊……总有一天，连我也会被吞噬吧。我很期待哦，那一天的到来。”
——
“这些家伙到底是上哪里去？”
树梢上，带着天狗面具，一身黑色斗篷的江流如幽影一般静静观察着百鬼的动静。
一只只狰狞恐怖的恶鬼从他不远处走过，最近的一只灯笼模样的家伙甚至离他只有一米，但没有任何一个妖怪注意到江流，只是将他当作一块木头或者一块岩石一般无视掉。
而江流也格外从容地站在这里，身处上千异类之间，只要身份暴露就会惹来围杀，但却一点也不紧张，气息平稳如睡眠似的，沉着而舒缓。
面具自然是大天狗留下的，而黑色斗篷则是魔人铠甲的拟态，仅仅只是在表层做出斗篷的样式，实际上里面仍然是铠甲。
天狗面具本身并非什么宝具，甚至连「装备」也算不上，只是一件纯粹的饰品而已，但天狗长时间佩戴已经让它浸染了一丝妖气，巧妙的遮掩了江流属于人类的气息。
如此，再加上忍者潜行术和见闻色霸气，江流就如同一滴水流入了江河般毫不起眼。
别说妖怪们发现不了他，就算看到了估计也会把他当成同类，毕竟数千只妖怪根本不可能全都认识。
而江流观察了那么久，发现百鬼并不是漫无目的的游荡，而是混乱中带着一种顺序，在陆续朝着京都大门走去。
只不过，现在为止江流仍未找到百鬼的首领。
“哦……哦！”
“呜呜！”
“嚯嚯嚯——”
“嘻嘻嘻！”
当百鬼大部队来到城门处时，江流也跟了过来，停在附近的房顶上，周围全是一些奇形怪状的妖怪，看起来毫不起眼。
然后，江流惊讶地发现百鬼们一个个停了下来，虽然仍然混乱但在城门前推推搡搡没有人再肯前进一步，有些暴躁的鬼甚至开始彼此争斗、撕咬，但就是不肯靠近城门，仿佛那里有什么无形的屏障一般。
“嗯？”江流疑惑起来，“这些家伙，到底在等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触目所及布满了妖怪，几乎没处下脚的时候，怎么看都该正主登场了，但首领仍然无影无踪。
就在江流心生不耐，想要探查一番的时候，一角淡紫色的衣摆从他眼角滑过。
“——”
身体在瞬间僵硬了起来，血液在这一刻都仿佛冻结了。
竟然这么近，到底什么时候——江流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转头，伪装成旁边那些杂鱼妖怪的样子，对悄然到来的魅影视而不见。
没有人……没有妖怪发现这个影子，谁也没有将目光投过来，而江流也强行控制自己的肌肉和眼球，近乎强迫死死盯住前方。
他所看到的，仅仅只有那一角和服，以及轻飘飘的影子而已。
然后就出现了。
如树叶一般飘然从房顶上走过，嘴中哼着不知什么小调，悠闲的步伐仿佛在做游戏的儿童一般。
江流注视着那个和自己擦肩而过的背影，看着对方游刃有余地从百鬼之中穿过，衣角却没有沾染一粒灰尘。
最终，“它”落在城门前，让所有妖怪都看到自己。
没错，是「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