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才不是猫酱
果然，只听阎魔天子继续说道：“当然，和现世流传的说法不一样，所谓的「轮回」没有那么多选择项。绝大多数的灵魂都会堕入地狱，那里的时间流速极为缓慢，一分一秒有可能被拉长到千百年的程度，但并没有刑期一类的说法，灵魂在里面会被渐渐漂白，并和其它的一些东西混合起来，通过某种不可思议的「孔」流到现世。
但是，也有一部分是例外的，那些具备着神性的个体，亦或者生前立下了足够的功绩，甚至可以铭刻在人类史上的英雄们，这些人的灵魂不会落下，反而会「上升」。
脱离原本的灵魂形态，成为更高位的灵体存在，作为最纯粹的情报和能量聚合体被保存在独立于世界外侧的境界记录带上。
你们将之称为「英灵」，而我将其称为「天人道」——嘛，和传统意义上的天人有所不同就是了。”
江流听得云里雾里，他虽然明白阎魔在说些什么，但却不明白对方突然说起这个的理由。
似乎也看出了江流的疑问，阎魔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道：“不知多少万年来这世界都是如此运转的，但老夫还是第一次遇到不同于这两者的意外。”
江流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
“此世的灵魂来源于前世，前世的灵魂来源于更遥远的过去，看似是无限回溯的螺旋，然而非要追索到尽头的话，便会找到起始的「一」，也就是现世术士口中常说的「起源」。
作为阎魔天子，老夫理所当然能看到所有人的起源，虽然没有未来视，但只要一眼就能跨过所有的轮回，直接洞察那「起始的一」。
没有任何知性个体可以逃脱老夫的眼睛，就算不是自然诞生的婴儿也一样。
比如你妹妹的从者，她的起源是「纯洁」，无比美丽也无比脆弱，本来的话应该是最容易被玷污的东西……——然而我却看不穿你。”
江流浑身一震，阎魔眯着眼说道：“你的起源是「正体不明」！要知道就连「未知」也被包括在根源之涡中，你的起源却不在其内，也就是说你来自「未知之外的未知」……真是让人感兴趣。”
“然后呢？”江流眉头紧锁，“这又怎样？”
“不怎么样！”
阎魔哈哈大笑：“别紧张啊，救世主阁下，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但你身上确实背负着救世主的功绩，只要对这个世界没有恶意的话，我是不会对你的事情进行干涉的。
倒不如说，这次八岐大蛇的事情，我还要多多依仗你呢。”
哦，原来是因为《光能使者》里的救世功绩啊，没想到型月的阎魔竟然能看到这点……
“不过我确实打不过八岐大蛇。”
江流很坦诚地说道：“要只是八岐的一只脑袋也就算了，但完整版的八岐明显还不是我现在能挑战的。”
“说的也是。”
阎魔天子沉吟起来：“就算是救世主也是需要成长的……啊，既然如此，那就让老夫来助你一臂之力吧。”
“哦？”
江流喜形于色，心中想到这次应该没问题，确实是要拿史诗装备了，然而少年阎魔随后又说道。
“圣剑啥的我也没有，但我可以送给你远比那更加强大的武器——时间。”
“嗯？”江流眨了眨眼，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送给他时间？什么意思啊？
“黄泉之中的地狱，那是类似于境界记录带的独立次元，时间流速和外界并不是同步的，越是深入其中，时间的维度便越会被拉长，到最底端的「无间」之中甚至近乎静止。”
阎魔轻轻打了个响指，爽朗一笑。
“为了感谢你的帮忙，我送你下地狱好了。”
“喂，桥豆麻袋——”
还没等江流吐槽出来，一阵紫色光辉席卷了视野，江流的身影登时消失，大殿内只剩下了孤零零的阎魔天子一人。
“啊啊啊……哈——”
伸了个懒腰，大大打了个哈欠，阎魔天子百无聊赖地斜躺在御座上。
忽然，他莫名地笑了一下。
“救世主……也是救世主的哥哥吗，竟然同时有两个我看不清起源的人类，还正好有着联系……真是有趣啊。嘛，在地狱之中究竟能得到什么，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第132章：等活、黑绳、合众——地狱之旅！
地狱最可怕的是什么？
普通人大概会觉得是各种酷刑，如油锅刀山什么的。但只要是对神话深入了解，就会意识到地狱最可怕的永远不是那些肉刑，而是能让一切灵魂绝望的武器——时间。
如果说有人觉得「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种说法很夸张的话，那他真该看看地狱里的时间流速有多么离谱……
哪怕是最初的「等活地狱」，其时间维度也拉长到了极为骇人的地步。
人间寿量五十年，为四天王寿量一昼夜，四天王寿量五百岁，才是等活地狱生灵的一昼夜……
更不用说后面的阿鼻无间地狱了，那已经连很多玄幻小说都不会提的恐怖数字了。
（光看这数字也知道这玩意来源于印度了……）
江流就算在这里待上数百年，对外界来说或许也只是过了一眨眼的时间还不到……看似给了他大量修行时间，但实际上却等于将他置身于死地。
很简单：地狱又不是什么安全区域。
相反，堕入这里的大多是罪孽深重的家伙，如果是在人类史上留下名字的英杰，还有可能被「权限」更高的英灵座接收，但那些不被收录的就只能沉沦于此，等待灵魂被漂白后转世轮回。
故而，这里聚集了大量的怨魂、恶鬼、怪异，甚至是只存在于神话之中的妖魔，有的已经概念化，成为了和「英灵」近似却性质相反的东西。
在这暗无天日又丝毫看不到希望的永恒监牢之中，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有不断厮杀、吞噬，直到自己的灵魂崩毁殆尽而已。
而这也是地狱对他们唯一留存的仁慈：当灵魂彻底崩毁之后，就会通过某种「孔洞」，在和其它一些东西混合后作为新的灵魂流出地狱。
尽管有可能分裂成好几份，下一世也决计不会是原来的自己，但还是有许许多多的恶灵选择主动这么做来摆脱地狱。
刀山油锅什么的根本无所谓，但他们无法承受近乎「永远」的绝望。
那么，理所当然的，当江流出现在这毫无秩序可言的地狱中时，迎接他的是没有任何交谈欲望，也根本无法交流的疯狂恶灵！
他们的力量并不算强，毕竟英雄等级的早就被英灵座收录了，沉沦到地狱的只是未能留下名字的，无数的「恶人」中的一部分。
对于江流来说，这种恶灵只需要挥舞不死斩就能轻松斩杀，算不上什么难度。
——然而数量太多了！
宛如蝗虫一般似乎永远也数不清，杀死一个便立马会有新的补上，战斗看不到尽头，无数的恶鬼缠绕着江流，疯狂撕扯着他的灵魂。
在「等活地狱」，这种亡魂几乎随处可见，江流作为一个特殊的存在，宛如火把一般无论在哪里都会引来众多恶鬼围攻，而且无法靠寻常的手段从恶鬼的感知中隐匿自己。
他几乎没有空闲下来的时间，从未有过超过一天（体感上）的休息时间。
如此高强度的战斗，任谁也无法一直承受下去，但江流避无可避。
而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坚守心灵，不断以手中之刃灭杀恶鬼而已。
如果换成普通人，大概会很快就被同化为恶鬼，或者灵魂彻底破碎。
但江流不一样，他的意志比任何人都要坚定，精神力是足以和神魔对视的等级，就连「神秘」层次都能媲美神代的半神。
区区恶鬼尚不足以将他的灵魂撕裂，只是犹如滔滔不绝的洪水，无时无刻不冲刷着他的意识，被斩杀的恶鬼消散为纯粹的恶意，让他在浑浊的漩涡中不断挣扎。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流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沉重」，几乎忘记了自己原本的样子和目的，如果不是「反o精神污染」的话，或许已经疯了也说不定。
在漫长的岁月中不断重复着一件事，如今斩杀敌人的动作对他来说就是刻在灵魂上的本能，甚至比呼吸还要自然。
不可思议的是，他的肉体从来没有感受到过饥饿与疲惫，只是像生锈的机器似的，行动越来越生涩。
或许是因为地狱的特殊环境，让他能直接摄入外界的魔力来支持消耗吧。
虽说还是肉身，但毕竟是从者状态，魔力完全可以代替进食产生的热量。
而在他几乎要化为行尸走肉的时候，他的旅途迎来了第一次转机：离开等活地狱，进入了黑绳地狱。
这着实不能说是什么好事，毕竟就危险度而言理所当然是一层比一层高，但这一层并没有无穷无尽的恶灵，甚至可以说空旷无比，让江流获得了难得的休息时间。
“呼。”
即便是在冥想之中，思维的运转也缓慢无比，除了长时间战斗造成的摧残，恐怕时间流速再度加快也是一个原因。
江流不知道自己假寐了多久，但当他醒来之后，脑海中一片清明，唯独看待事物有一种恍惚感，宛如大梦一场的余韵。
当他开始在黑绳地狱旅行时才发现，自己霸王色霸气不知不觉中已经能控制自如，现在可以随意释放出超过千米范围的威压领域，普通的恶灵几乎可以瞬间清扫干净。
这意味着，经过了「等活地狱」的亡者之海，江流的灵魂已经被打磨、淬炼到一个极为强大的地步，只是将威压外放便足以击溃死者的军势。
现在想来，在「等活地狱」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次他在恶灵的围攻中被逼到绝境，都是靠着极限状态的霸王色爆发来为自己赢得喘息之机……这种流程重复了无数遍之后，自然变得熟练无比。
在黑绳地狱，服刑的则是没有在等活地狱崩溃，反而适应了疯狂扭曲的世界，宛如恶灵聚合体一般的存在。
与上一层不同，这里的怪物数量并不算多，但个体实力却是天壤之别，强大的一些家伙已经有了接近从者的力量。
它们有着各种各样的姿态，有的如同野兽一般，有的如同巨人一般，有的则完全看不出本来模样，只是一团蠕动不停的血肉，但无一例外这些恶灵身上全都缠绕着漆黑的绳索，将它们牢牢束缚在大地之上。
那是「业」的具现，与「功绩」正好相反，越是罪孽深重的家伙越无法挣脱黑绳的束缚。
它们拖拽着身上的黑绳，不断翻开地上的泥土，宛如被深深犁了一遍似的。
而它们依旧会找上江流，但却不止是为了战斗，更是因为在渴望着江流那鲜活的肉体。
江流拔剑与之战斗，或是单挑，或是一对多，但每斩杀一个敌人，他的刀刃便会斩断更多的黑绳（业），染上一丝墨色。
这个过程不知道经历了多久，当他回过神来，这把刀已经化为了纯黑的妖刀。
而他也抵达了下一层的「合众地狱」。
充满了诱惑和欲望的阶层——这是神话之中的描述。
然而并非如此，江流所看到的是刀刃和针尖所充斥的世界，用锋利的金属代替了花草，用血淋淋的刀剑堆积成一座座高岭，无数的亡灵恶鬼被挂在森白的利刃上，宛如白骨之山。
这里没有所谓的「敌人」，只有满布钢铁荆棘的道路，而两旁是狰狞的剑山，每踏出一步都会有被割伤的风险。
江流不得不用霸气缠绕着自己，才能勉强在这条道路上行走，一旦稍有不留意出现疏漏，肉体就会被无比锋锐的刀刃刺破，鲜明的痛感一次次提醒他自己身在何方。
这是他最为艰难的一次旅行，刚开始的时候几乎每走十步就要停下来片刻，以恢复对霸气的掌控力，慢慢的便延长到二十步、三十步、四十步……
这个世界没有日月轮回，就体感而言江流甚至怀疑自己度过了上百年，当他可以用霸气缠绕全身，以近乎钢铁般的身体连续行走数千米时，他终于看到了这层地狱的尽头。
在叫唤地狱中，无数年来亡者们积累下来的怨念化为实质的声音，让江流数度处于崩溃的边缘，但他甚至不惜使用自残的手段，终于一次又一次坚持了下来。
在八寒地狱，几乎要将空间都一并冻结的寒气让江流寸步难行，只能靠无时无刻最大程度运行呼吸法，无限制燃烧自己的体力才能支撑下来。
后来，吸收魔力和转化为生命力的速度，根本追不上体力的消耗速度，让江流整个人都消瘦起来。
在焦热之地狱、大叫唤地狱、大焦热之地狱……他经历了不知多少次生与死的考验，与多少非人之物战斗过，又有多少次险些放弃堕落为行尸走肉。
但也不知是命不该绝，还是在冥冥中有阎魔的注视，他竟然一直坚持了下来没有中途夭折。
而他的灵魂与肉体变得残破不堪……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
就这样，他来到了最后一道关口——
「阿鼻无间地狱」！
第133章：妄我、斩我、无我
作为最让人敬畏的一层地狱，阿鼻无间狱在传说中是最为可怖也是各种酷刑最多的地方，但当江流来到此处时却惊讶的发现这里远没有想象的那样血腥残酷。
这是一片黑夜笼罩下的草原，无云的天空上映照出无数的星辰，拱卫着弯弯的新月，将清冷的光辉洒在被风吹拂的草原上，荡起一圈圈银色的波纹。
在郁郁的草丛之中，零星插着几把古旧的刀剑，锈蚀满身，根本看不出原本模样。
美丽、安宁、平静……地狱的最深处竟然会是这副光景，带给江流的惊讶甚至超过其它几层的总和。
毕竟，无论再怎么恐怖煎熬，都可以用「这里是地狱」来解释，唯独这种看似祥和的场景，才是最为匪夷所思的。
微凉的夜风吹过脸庞，寒气在发尖上凝结出一滴露珠，悄然滑落滴在鼻梁上，冰冷的刺激感让江流从恍惚中醒来，开始不可思议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色。
突然，他转头看向稍远一些的高地。
没及膝盖的青草被风压弯，空气中渐渐升起薄薄的夜雾，而在那略隆起的高坡上，一道枯瘦的人影出现在新月之下。
无法看清面容，他就那样静静站在夜空之下，手中拿着破破烂烂的太刀。
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江流莫名觉得对方就是在看自己。
那眼神不带任何杂念，只有纯粹而冰冷的杀意，其人本身便仿佛是一把锋锐的妖刀，除了战斗和斩杀敌人之外别无所求。
江流眼神沉了下来，自然而然地将腰间长刀拔出，在无间地狱待了这么长时间，他已经习惯了和任何活动的物体战斗。
踩过松软的草地，刀刃擦过夜色，发出悲凉的吟唱，悠悠顺着风儿荡开……
那是一个披头散发的老人，灰白混和的杂乱长发如同枯草一般毫无生机，能看到肋骨的削瘦身体没有一点威慑力，身上的衣服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款式，不如说就是一团脏兮兮的破布，勉强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除了一把刃部残缺不堪，满是锈迹的太刀之外，他身上就别无长物，甚至连鞋子都没有，一双赤脚踩在草地之上，仿佛一棵枯木一般。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老人，却给了江流莫大的压力。
为什么呢？
弱不禁风的身躯，却仿佛高山一般不可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