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爱丽丝加入狩猎 第470章

作者:九渊

  而当爱丽丝仰起头,注视着这从概念上为己身生母的女性之时,她也知晓了这一切的本质便是神绮的考验。而魔理沙身上所产生的变化,正是神绮安置钥匙的证明。

  “你所期望的是变化。”爱丽丝注视着神绮,问道。

  然而神绮只是微笑着否决。“不,期望着变化的,是你。”

  爱丽丝顿时陷入沉默。

  她觉得自己应当有好多话要和神绮说,应当有好多事情想要向神绮质问。然而当她整理着脑海中的繁杂念头,想要将它们分明别类的理顺列表之时,她却发现自己的脑海中根本就是空空一片,什么都没有。

  原理不明,或许是因为生命层次上的压制。也有可能是‘紧张’这一概念又回到了早已超越万物的她身上,从而导致了如此后果。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会再有下一次和神绮对话的机会了。

  “为什么?”于是她问道。

  “因为你才是‘变化’,而我不是。”

  “我难道不是你的一部分吗?”

  “你当然不是我的一部分。”神绮的形体出现在爱丽丝身后,一双纤细的手轻盈地按在她的肩头。而后,有细弱的语言在爱丽丝的耳中鸣响。

  “你是我的女儿,我的道具,我的一段思考。但在此之外——”

  “——你不是我。也不可能,也没有资格成为我。”

  “为什么?”爱丽丝

  于是她眼前的事物便迅速变化。从虚无中,诞生花海,诞生城楼,于时间被重新定义明晰的那一刹那,那在刚刚经由她手所毁灭的幻想乡便再度重塑——重塑成了跃迁的工程将将完成,新生的幻想乡才在新的宇宙中立足的那一刻。而后所有的因果线再度联结,让静止的万物复苏,并变得生机灵动。

  她看到绘卷依旧在神绮手中,看到绘卷上的内容已经变得空无一物。而幻想乡之内所有的灵魂,所有的心灵之光却都能够在眼前这座新生的宇宙中找到对照。除却在转移之时便已然因为未知原因而脱离绘卷的风见幽香以外,幻想乡内的全员都在这新生的宇宙中完成了重塑。

  神绮创造了一个宇宙,于一念之间。

  而后,她才注视着爱丽丝,自双唇间将话语说出。

  “你所想要知道的,就只有这个吗?”

  ——你能够问的问题只有一个,我也只会解答一个。当然,我可能会多说一些,但即便如此,我会正式解答的问题,也只有一个。

  她注视着爱丽丝,而爱丽丝没有丝毫犹疑。

  “我想知道。”爱丽丝认真地点头。“我想知道我存在的意义——哪怕我已经赋予了自己意义。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被创造出来的。不是我的主观臆测,也不是我根据蛛丝马迹推导出的大致轮廓——我想直接知道答案,唯一正确的那个答案。”

  她听到了叹息。

  “你还真是像当年的我,如此固执,如此傲慢。”神绮的形体在爱丽丝的身后消失,然后在另一侧重现。她就那样慵懒地依靠在一座精致的靠椅上,眼波流转,一支手指轻轻地按在下颌边。“你可知道,若你现在向我要求胜利,要求自由,甚至要求这个多元宇宙的所有权,则我立刻就可以满足你的心愿,让你越过接下来的那场战斗而直达命运的尽头?”

  “我知道。”爱丽丝点了点头。“洛叶和我说过你们这一类存在的特征。她称你们为执棋者。她告诉我你们不可能遭遇任何失败,一切所欲之事皆可轻易达成。”

  “但即便如此,我也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蠢女孩。”神绮惋惜地叹了口气,“但既然你如此地想要知道这个秘密,那么我便告诉你也无妨了。”

  她直起身,从靠椅上离开。而后,设问。

  “你知道如何抵达基因锁的

  当然,她并不指望爱丽丝的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出答案。

  “很简单,获得一切,然后再舍弃一切,那么就是基因锁那并不存在的

  “那么,如何获得一切?”

  她仍旧不期待爱丽丝的回应,只是自己给出答案。

  “道路因个体而异,但大方向总是有的。就比如说你现在所主修的基因锁。前面四阶,掌控内在的一切,而从

  “这应该很好理解吧。”她稍稍歪过头,这个动作却是经常在爱丽丝身上出现。“解开基因锁

  “这是

  “那么如何攀登呢?”她看了眼爱丽丝,也不卖关子。“其实也很简单,既然真圣的本体是多元宇宙中的一个概念。那么,就以这个概念向外延展,从而支配更多的概念就是了。而在这一阶段,基本上有两种方式可用。”

  她摊开手,于之间浮现出两枚光球。一枚宛若迸发的光源一般释放亿万辉光,而另一枚则内敛隐没,但内中却有大千气象。

  “

  “两种方式不分高下,也没有哪边快或者哪边慢的区别。而无论是走哪条路,只要踏足其中。那么,在这个多元宇宙之中,便是‘皇’的层次。是凌驾于真圣之上,但却又并未抵达下一阶段的层次。”

  “而下一阶段,就是内宇宙。”

  她五指合拢,而下一刻,两枚光球便在她掌中化作乌有。

  “无论是支配了所在的多元也好,还是自己从一到万的塑造出了等同于一个多元宇宙的概念也好。只要迈出了这一步,那么就是内宇宙。就是多元意志,就是万物母树。曾经的古和钧就是这一层次,当然,他们用的是

  ——所以他们就死了,完成了使命之后,就像是废弃的工具一样死了。

  “而到了这里,基本上便是拥有了一切了。因为多元之外虽然还有多元,但多元之上却已然不存在更高的层次。就算有,也只是无聊的叠盒子。而在通常情况下,抵达了这一层次之后,这个内宇宙中,通常也就不会再有其它的圣贤诞生了。”

  “所以,要想从

  她看向爱丽丝,淡淡地说道:“舍弃道路,舍弃因缘,舍弃心灵之光,舍弃自我。在将一切能够舍弃之物,一切能够认知之物尽数舍弃之后。若是还有什么能够留存,那么,这便算是踏上了

  “而你,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你便是我在成为上层叙事者时,所舍弃掉的万象变化之道。”

  “所以你是我的女儿,所以,你永远都无法,也不可能回归于我——除非我觉得有那个必要。”

终战前的准备·真知

  “你想听到的就是这句话吧,爱丽丝。”神绮张开手,自五指之中洒落片片辉光。那是那两枚光球被粉碎后的残余,而它们随即飘入世界深处,再无影踪。

  “耗费唯一一次面见我的机会,消耗唯一能够从我这获取的愿望。而这便是你所求所望的结果——爱丽丝,这便是你所期望的解答。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你所行的万变之路不存在我为你设置的尽头或者枷锁。而我为你准备的资源也就能够让你走到现在这一步,再往后能够走出多远,得看你自己的探索。”

  爱丽丝陷入了沉默。

  啊,没错。她会在这里问出这个问题,问自己的源头,而非直接渴求胜利或者结果。为的就是证明自己前方仍有路可走,证明自己的路属于自己,而不是神绮一手安排出来某个既定结果。

  “我曾经做出推测……推测我是你的思考过程。”

  “这并不矛盾。你的确是我的思考,是我舍弃的部分。你是我的女儿,我的工具,你最终得出的决断就是我对这个多元宇宙的决断。而在这之外,你又是自由的,你可以去做你想要做的一切事,而我不会对你的行为作出干涉。”

  “……哪怕我现在就放弃终战,一直保持着当下这个不进不退的层次,一直等到时间的尽头?”

  她看到神绮打了个哈欠。

  “爱丽丝,爱丽丝。你难道以为这场战斗,这场胜负,对我来说有哪怕那么一点点的重要性?哪怕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可忽略么?”她轻轻地笑了起来:“凡物总是喜欢以它们那浅薄的思考来理解神魔,神魔总是喜欢以它们那浅薄的思考来理解我。我明明刚刚才和你说过关于

  “你在做一件愚蠢的事,爱丽丝。虽说你本就如此愚蠢。”

  “你……不在意?”

  “我为什么要在意?”神绮歪头:“因为我帮助该亚?因为我站在该亚这一边?因为该亚是宇宙树而我曾经也是宇宙树?愚蠢,哪怕你用凡人的眼光来衡量我,你也应该知道凡人不会从来不会在意其和脚下的野草同样来自于十亿年前的同一个多细胞生物群。哪怕你用神魔的方式来思考,你也该明白你所行的是变化之道而不是写着‘变化’两个字的马路。”

  “我之所以会站在该亚这一边,只不过是因为……唔,那个你称之为原人的家伙站在另一边罢了。它先手落子,我后手应上,它执黑,我执白。凡人是黑子,不代表它有多在乎黑子。该亚是白子,不代表我有多在意白子——无非就是一盘棋局,我在意的只是对弈这一行为本身。是黑是白对我毫无价值。”

  她稍微顿了一下,身后的一支羽翼轻轻颤动。

  “如果,在当初该亚晋升的那一刻,看过来的是我而非原人。那么现在的剧本大概就是人道与天道平齐,凡人与万族协力共伐我这外来之主罢。而你,我的女儿,你在这个时间点或许也将成为畸变之天,如同这个宇宙中的裴羲对抗原人一般,在成为现世支配者的同时,也试图向我发起逆反也说不定。”

  她的羽翼中折射出一个宇宙……一个多元系统。而在那一个和如今爱丽丝所处的多元宇宙几乎相等的镜像宇宙之中,爱丽丝观测到了另一个‘自己’所持有的无边伟力。那是即将将整个多元之中一切变数尽数纳入掌中,几乎就要以己身取代多元意志而成就内宇宙境界的另一个‘自身’。而那一侧的‘自身’则缠绕着淡紫色的无尽河流!

  血色的河流,是人道气运的具现。

  而那淡紫色的长河,无疑则是另一种构成不同但却性质相当的平行机构。

  且下一刻,爱丽丝便看到那羽翼中的另一个‘自己’骤然抬眸!

  ‘蓬——’一声,神绮收回了展开的那一支羽翼,而后那一整个镜像多元也就此消失得不剩丝毫残存。一切的变化,宛若幻梦虚影一般难以捉摸,然而爱丽丝却十分清楚,出现在那羽翼中的镜像多元,以及另一个同样行走在变化之道的圣皇爱丽丝也是实际存在之物!

  “看,就像这样。”于是神绮耸耸肩,抬起另一支羽翼在爱丽丝的头顶上摸了摸。“我愚蠢的女儿啊,胜负对我来说毫无意义,立场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凡物所追求的一切,神魔所追求的一切,对我而言毫无意义。我并不在意这里到底会有着怎样的结局,而我之所以会处于这个位置,也只是因为原人快了我一步罢了。”

  爱丽丝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啊……洛叶给它们的评语还真是正确。执棋之手还真的就是执棋之手。它们根本就不在乎棋子是黑还是白,不在乎棋局上的规则如何运作。它们只看着自己的对手,然后在一连串的博弈中分出胜负或者平手。且当一副棋局落幕之后,它们或许离去,前往另一个棋盘,或许将棋子重摆,进行下一场胜负。而无论如何,棋盘和棋子自身的意志和阵营,都不在执棋之手的考量之中。

  【我……果然是个蠢货呢。】爱丽丝轻轻地按住自己的胸口,为自己那曾经对神绮所持有的错误臆测而感到忧伤沮丧。但是——【但是……】

  “为什么先来的是原人,而不是妈妈你呢?”她询问道。

  她仍旧称神绮为母亲。

  而神绮也并不在意,就如同神绮对镜像多元中那个朝自己发起叛逆的圣皇爱丽丝同样毫不在意一般。她只是用翅尖轻轻敲了一下爱丽丝的脑门,动作中却是有些亲昵的味道。

  “这算是另一个问题了喔,我的蠢货女儿。”神绮竖起食指,向左向右轻轻摇了摇。“但是无所谓,规矩本来就是我自己定的,要改随时都可以改。而看在……唔,看在你的头发摸起来很舒服的份上,我就额外赠送你这

  她身后的六支羽翼合拢,顺手将自己那及踝的长发梳了梳。

  “爱丽丝,我愚蠢的女儿。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

  “……我不是原人的错觉?”

  “——!!?”爱丽丝,猛地睁大了眼睛。

  这超乎预想的情报冲击,几乎让她那用以维系自身稳定的道执结构当场解离!

  然而神绮只是抖了抖翅膀便让她的精神重新稳定。而在那之后顺带附赠的则是一声‘崽,阿妈对你很失望’的叹息。

  “大惊小怪,明明我都将

  “爱丽丝,爱丽丝。”她像是个老母亲一般絮絮叨叨,数落着自己这不成器的女儿。直到爱丽丝的双眸勉强恢复稳定,她才将先前的话题继续——

  “我的傻女儿啊,你以为这多元宇宙之外有多少位六阶,多少位上层叙事者?”

  她仍旧不期望爱丽丝解答,只是擅自的给出答案——

  ——她抬起一根手指。

  “有,且只有一个。”神绮的语气淡淡,然后那收起的一根手指随即垂下。“但是,也可以是无数个。”

  “为,为什么?”爱丽丝又惊又疑。

  “不为什么呀,不过是因为我做得到,我们做得到罢了。”神绮歪了歪脖颈。“我不会败,我不会输,我无所不知,我无所不能,我无所不在。那么我自然也可以随意地杀死所有和我同阶的存在将所有上层叙事都归纳为一。而同样的,它们也可以做到相同的事情罢了。”

  “我可以是原人,只要我想,我就是原人。原人可以是我,只要它想,原人就是我。我们可以塑造无数多元宇宙,我们可以收缩为‘我’。我们是万物,而万物也是我们。我们并不存在,而一切存在也可以是我们的体现。”

  “我之前才说过,想要抵达

  “先来的是它,也是我。”

  “晚来的是它,也是我。”

  “两者间不存在任何差异,就是这么简单。”

  “……那么。”爱丽丝用力地揉着自己的脑袋。“既然你们之间没有区别,既然你们之间本就不存在差异。那么,你们之间的胜负又有何意义……”

  她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已经在一声惊呼中被神绮抱入怀中用力揉了揉。感受着那顶在脑门子上的,清晰而且直白无比的‘母爱’。爱丽丝的思维显然已经无法运作。

  她——无法理解。

  “我可怜的蠢女儿,你看你都把你的小脑袋瓜折腾成什么样子了?”神绮忧郁地哀声叹息着。把爱丽丝那一头柔顺的金发揉成鸡窝。“但是没关系,妈妈疼你……唉,那么我就稍稍更改一下描述方式,用凡人都能够理解的话来为你解答吧。”

  她在爱丽丝的脑袋上拍了拍——也不怕拍得更蠢了些。

  “我且问你,爱丽丝。你用左手和右手下棋,你的左手能够赢得过右手吗?”

  “…………”爱丽丝努力地找回自己的思考能力,然后摇了摇头——她很清楚自己在固定规则的棋局上不会出现任何失误。换而言之,那便是只要规则公平,则每一步都必然会是最优并必然导向无胜无败的结果。

  “很好,”于是神绮再问:“那么,用右手和左手下棋。你的右手会输给左手吗?”

  “不会。”——这一次的答案更是显而易见,因为这和前问根本就不存在任何差别。

  “所以就是这样咯。”而神绮便点了点头,下巴轻轻触碰着爱丽丝的额头。“自己和自己下棋,胜负本来就无关紧要。但是,下棋这件事本身却依旧是可以执行的行动。而这也算是全解之辈唯一能够拥有的消遣。”

  “你明白了吗,爱丽丝。我,我们从来就不在意胜负。我们也不在意棋子会不会自己跳起来走或者从棋盘上逃脱。从始至终,在意胜负的只有你,只有你们。就像是期望着变化之道的实际上是你而不是我一样。这座棋盘上的所有小动作,所有谋划或者违规行为我们都洞若观火——但是,我们不在乎。”

  “你想成为什么就成为什么,你想变转成什么就变转成什么。你想逃到哪里去都无所谓,你是否履行你的天职我也并不在乎。从始到终,都是你自己去决定应该怎么去做。”

  她放开了爱丽丝,而她的形体也随之淡化消泯。

  “所以,尽可能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尽可能去走你所想要走的路吧。我不会妨碍你,我的同类也不会妨碍你。而唯一有可能妨碍你的只有那些想当棋手且自以为成了棋手的蠢货,而它们的存在,便是你所要面对的唯一险阻。”

  她的声音流转,淡化,最终消失。

  而后,爱丽丝便发现自己沉降到了实体的宇宙之中——她所立足之处是作为她旧时居所的人形馆。而那副曾经承载着一个完整宇宙的绘卷就在她面前的桌面上静静安放。

  母女间的对话,结束了。这是

  于是……

  爱丽丝向后一仰,整个人便躺在了那熟悉的床上一动不动。

  良久。

  一声叹息。

  “妈妈什么的……”她喃喃自语道:“……还真是难以应付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