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守护战线 第411章

作者:雷英斯

  身穿女侍连身制服外披上围裙,戴着滚边蕾丝头带的两名年轻女性,抱着装满新鲜食材的纸袋,步履从容的在容易令人迷失之窄道穿行。

  四周仅挨着修建的平民住宅栉比鳞次,相互遮挡了阳光。由于缺乏采光良好的院落,各建筑最高楼窗口间无不接挂着晾衣线,以尽可能利用暗巷内宝贵的日照空隙。

  从下方抬头,便能瞧见一件件因反覆洗刷而褪色的亚麻衣衫悬挂在半空,随风如旗飘扬。

  道路边排水沟,传来些许刺鼻的臭味。附近地面石板残留着干涸已久,难以分辨究竟是呕吐或其他秽物之痕迹。毛发斑驳脏乱的流浪猫,徘徊在人们堆放垃圾的阴暗角落,见有人接近,纷纷转身做出警戒状,兽瞳在黑暗中倒映幽幽黄芒。

  与车水马龙的热闹主街大相径庭,却呈现出欧拉丽绝大部分市民真正的生活。

  在这座繁华拥挤城市里,纵使是普照大地的太阳光以及无所不在的空气,也成为一种人们需要争取的资源。唯有中产阶级以上的收入,能够享有相对较好的居住环境。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精灵心想。

  在这里生活的人,没几个愿意远离都市核心圈。毕竟,愈靠近中央地域,商家摊贩的生意就愈好,连带给出的薪酬也会提高。

  除此之外,交通便利性同样是至关重要的因素。

  那么,有限土地上容纳要如此庞大的人口,势必会挤压到每个人的生活空间。

  在欧拉丽居住多年,她逐渐明白问题的本质,也学会习惯并适应本地居民的生存方式。

  对...

  习惯和适应。

  真要说的话,这才是最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多年前,她无法忍受精灵同胞各个自视甚高的傲慢,选择离开故乡,踏入这座以冒险和英雄闻名于世的城市。

  当时,街上人来人往的景像、迥异于森林的混浊空气,以及热情上前搭讪的陌生人...一切的一切,都让只身一人来到此地,无依无靠的她感到惶恐不安。

  只能用她所厌恶的,与铭刻记忆里的同族别无二致的高傲处事姿态,像只刺猬般,来武装脆弱的自己。

  迄今,十年光阴匆匆而逝...

  她经历许多,也失去许多。

  即使现在回想起来,往昔欢声笑语仍历历在目,剜心创伤则不时隐隐作痛。

  可蓦然回首,她竟忽然意识到...

  自己如今行走在市区,已不再像过去那样草木皆兵;曾经难以忍受的气味,若不刻意去想,似乎也能视若无睹;看见后巷拥挤脏乱的景象,虽然内心依旧有些不适,却能学会理解原因,而不单纯以自身的好恶擅加评断。

  甚至,她还在一间生意兴隆的酒馆,做起了服务员工作,每天用托盘端着美味佳肴,招待各类不同的客人,并开始认为,这样的人生说不定也不错。

  正因为十年来在欧拉丽的亲历及见闻,使她相信,这座都市具备一种有别于他处独善其身风格的独特光辉。

  一方面追名逐利,同时心怀保护世界不受怪物侵害责任感,甘愿为此抛头颅洒热血的冒险者;偶有责怪怨怼却鲜少转身离去,牢牢扎根于本地,尽棉薄之力支持英雄的住民。

  这便是琉二十一年生涯里,见过最美丽的风景。

  未来如果有机会,她也许会想回故乡看看。

  还乡定居的话,大概是办不到了...

  是的。

  琉?利昂,一位自以为与众不同的精灵,在迷宫之都欧拉丽找到了归宿。

  只不过...

  (就这么停滞不前,真的好吗?)

  心间不由浮现疑问。

  「如果"正义"会循环的话,就去串联起"希望"吧。」

  「那些将串成一束,成为一链」

  「一定...会孕育出"最后的英雄"」

  曾作为最强敌人那名女性的话语,言犹在耳。

  受其托付,继承对方意志的自己,现在,还有资格承担起这句话所代表的重量吗?

  肯定不行的吧。

  假如看见自己现在毫无寸进的模样,那人多半会失望透顶。

  以性命为代价托付未来的对象几乎身死殆尽,唯一苟活着的,不仅没能振作,反倒沉浸于倚靠前仆后继投入战场冒险者们保护的安宁。

  思索到这里,浅绿短发的精灵紧了紧抱住纸袋的手臂。

  "等等,再继续用力,那些蜜雅妈妈嘱咐买来的昂贵食材可就要被妳毁了!"

  "啊,抱歉..."同伴提醒之语传入耳,琉顿时回过神。

  只见,一道负责采购的同僚,露诺娃?法斯特于前方巷口停下脚步,转侧身,朝她投来无奈的目光。

  "又露出那副纠结的模样,说实话,要不是精灵老化很慢,妳现在脸上恐怕已经有皱纹了。"

  闻言,琉本能地瞟了一眼地上积水。

  倒映水镜的面孔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

  "哈啊..."见状,露诺娃忍不住叹息。

  "妳又不是脸部反应慢十拍,等意识到再去看,当然不可能发现区别吧。"

  精灵身子一僵。

  同僚把自己当笨蛋的态度,令她有点难堪。

  沉吟片刻,琉总算开口:

  "很明显吗?"

  "不对..."

  露诺娃摇摇头,竖起食指划着圆圈,咬字加重强调道:

  "不止是很明显,是超~明显好吧。 "

  "..."琉面无表情,眼角微不可查的跳了跳。

  "原本,各有隐情的我们,不该谈论这些的..."意识到继续调侃很大概率会遭到对方要求「强制切磋」,露诺娃语气放缓,重心转回正事上。

  "我是因为在长时间的暴力、厮杀中感到疲惫,想休息一阵子。因此,虽然蜜雅妈妈给的薪水真得很低...我这些日子还是过得挺愉快,有种「啊~终于轻松了」的解脱感。 "

  "一开始我觉得,妳跟我和可萝伊是一样的。由于双手沾满鲜血,所以希望在找到归宿后,慢慢恢复深入骨髓的倦意。 "

  露诺娃抬起左手,注视着拳头握紧,又松开。

  "确实,从表面上来看,现在的妳,比以前故作矜持的假惺惺要好不少,至少自然很多。 "

  "什! ?我哪有假惺..."

  "和妳相处一段时间后,或多或少察觉到,妳的问题还在那之上..."

  平静发言打断精灵着急的辩解,露诺娃接着开口:

  "琉,妳肩膀背负的实在太沉重了。无论属于妳的或不单单属于妳一个人的,全部都揽在自己身上。同时,妳既放不下过去,也没有做好放下现在好不容易得到的安稳的准备。 "

  "妳的意思,是我在逃避吗? "琉咬了咬牙追问。

  "难道妳没发现,妳最近想心事恍神的次数,变得特别多吗?不只是希儿,连我、可萝伊、阿妮雅也注意到了。 "

  "! "

  精灵整个人怔在原地。

  的确,这一个多月来,她好不容易沉淀下来的诸多念想,不知为何经常浮上心头。

  但琉没想到,她表现得如此明显。

  "啊~啊~"露诺娃身子后倾稍稍伸了个懒腰,严肃的口吻骤然一变。

  "像我这样的退休人士,到这年纪,差不多也想谈一场恋爱了..."

  点到为止。

  丰饶女主人酒馆里工作的人,均有其难言之隐,某种程度上可说是同病相怜,可具题情形又各自不同,谁也没有资格用过来人的姿态评论对方。

  当然,最好别去深究细节,给彼此留有空间。

  知晓太多,对双方而言皆是负担。

  若非近日琉的表现实在太让人担心,她根本不想开这个口。

  总之,换个话题吧。

  "唉,我们店的生意明明不错.. ."重新往酒馆方向迈开步伐,露诺娃感慨的道:

  "为什么为什么长得帅,实力又强的男人还那么少呢? "

  闻言,琉脑海不禁浮现了一个人影。

  "好像,也就佩斯海姆先生符合要求了呢。 "

  同僚不经意吻合心间映像的自言自语,令精灵身心俱颤。

  下一秒...

  琉发现走在前头的露诺娃刚好侧过头,似乎是想看同事对话题的反应。

  "咦咦? "露诺娃意外的睁大眼楮。

  "居然脸红了,没想到妳..."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刚才面对调侃戏弄的言辞,顶多神情尴尬,白皙面庞始终不曾染上明显红晕的琉,此时确实是霞飞双颊。

  这下子,精灵沸点极低的羞耻心刹那间冲上临界点。

  飕!

  说时迟,那时快。

  目睹琉脸红润程度剧增,预感自己即将遭杀人灭口的露诺娃转头就跑。

  "等等,妳误会了,露诺娃! "

  琉慌张奔向前,想用手捂上对方的嘴。

  就在她手快够到对方衣角时...

  "什么误会? "

  穿着与琉相同制服,摇曳灰色秀发的俏丽少女毫无征兆的,自巷口及街道转角好奇探出头。

  "糟糕! "

  "呀! "

  碰!

  正好和忙于逃命,来不及减速的棕发服务员撞上。

  "希儿! "琉焦急的想冲上前。

  还好,实力达到第二级冒险者顶点的露诺娃紧急稳住重心,同时伸手搭上希儿的肩膀,让凡人之躯的灰发少女免于跌坐在地的命运。

  ""没事吧?""

  "唔..."

  后仰倒卧于琉手臂上的少女一手扶额摇头晃了两下,很快恢复元气。

  "太好了,猜妳们会从这回来果然没错..."

  值得庆幸的是,希儿没有执着追问两人先前谈论之话题。

  "奇欧斯先生,好像在欢乐街和伊丝塔眷族的人打起来了,我们去帮他,好不好? "

第六百三十二章?很不巧,这不是误会

  恍若空城的欢乐街上,青年单手执剑,剑尖斜指地面,朝东南城区中央的高塔缓缓走去。

  战斗娼妇没敢挺身阻拦。

  眼前之人名声固然有一部分来自公会的认可与吹捧,却不意味着他是徒有虚名之辈。

  这是毫无疑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