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雷英斯
再如何烦恼也不是办法，不开店做生意、不下田耕作的话，每天的生计都成问题。
百姓对大名而言最大的价值就是生产和缴税，不事生产，不做贡献的人，反而会被当作垃圾一样对待。
只要他们今年多缴些上供给信奈殿下的话，应该不会被刁难...
怀着这般想法，町民们走出民宅，开始每日的工作。
然而，末森城下町民们，今日注定不得安宁...
辰正之时。
一支比昨晚更庞大的军势，自城西官道而来。
阳光照耀下，两千名黑甲士卒组成的军队仿佛漆黑龙蛇，三间枪的枪刃反射着刺眼的利芒，数百面黄色黑纹织田家纹旗迎风招展。
肃杀的氛围，町民们好似隔空嗅到伴随这支军势而来的血腥味。
在末森城下町中，几名年岁较长、有些威望的老者，相互对视一眼后，郑重的点点头。
事到如今，总得做点什么...
否则，岂不等同将生死全权交由虚无飘渺的运气？
…...
领先众人纵马前行的奇欧斯，进入城下町后，发现数百町民齐齐跪倒在街道上，不禁愣了。
"高贵的武士大人，请您大发慈悲，饶过末森之町吧！"
"我们不愿追随织田弹正忠谋反，请武士大人明辨啊！"
"末森之町今年必将上缴更多上供给公主殿下，我等皆是忠于公主殿下的尾张子民哪！"
说话的，是数百町民前方为首三名须发斑白老者，他们头紧紧贴着地面，不敢多看面前的武士一眼，生怕招惹武士不悦，导致杀身之祸。
"请抬起头吧，各位不必害怕..."奇欧斯翻身下马，上前几步，温和的扶起几名老者。
众人这才稍扬起首，有幸目睹这名武士的容颜。
"......"
高大的身形，在盔甲衬托下愈发伟岸，来自东方的柔和日光，照拂在武士那身华美甲胄上，璀璨生辉。
然而这一切，和武士的容貌相比，全都黯然失色...
见多了穿着铠甲，行为举止却如同市井流氓的武士。
但是他们眼前这位，看上去年纪不过二十的青年，面容俊美、风仪优雅，令众町民顿时失去言语。
说是完美的武士化身也不为过...
"咳..."从小到大，被人盯着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奇欧斯早学会如何忽略这份尴尬。
"我是信奈殿下的家臣，和丹羽总奉行一道率军前来平定末森城主的叛乱，不会伤害各位谨守本分度日的百姓。"
听闻奇欧斯此言，不少町民面露喜色，悬着的一颗心好不容易放下了一半。
然而，为首几名老者倒没那么轻易放松。
先温言安抚下百姓，随后便翻脸索要巨额上供的武士他们亦曾见过一些。
就不知道这名给人完美印象的武士大人，会是怎么样呢...
一名老者小心翼翼的试问道：
"武士大人，是否有什么事需要我等町民替您办好呢？"
"嗯...这么说来，确实有件小事要麻烦诸位..."双手交叉胸前想了想后，奇欧斯颔首回应。
(果然...)几位老者彼此苦着脸对视一眼。
他们就知道没对方所言那么容易，看来这次不大出血是躲不过祸事了...
其余町民的心绪亦是紧张了起来，他们跪在地上，仰望着前方的武士大人。
男性町民担心对方过于贪婪，夺走他们辛苦存下的钱粮，如此家中不得不勒紧裤带、清贫度日一年...
女性町民则在内心祈求着，希望这名出众的武士不要像强盗一样露出丑恶的嘴脸，予人的美好形象就此幻灭...
在众人心思复杂的注视下，奇欧斯带着亲切的微笑，温言向町民保证：
"放心，我绝不要各位的钱财粮食，只要少许的体能劳动就好..."
第六十四章?身先士卒
末森城三之丸内...
数百面木盾组成防御工事，面对着二之丸的城墙，防备来自内城的箭矢偷袭。
一千织田军足轻藏身于掩体后，手执丸木弓，身旁放着长枪，警戒着二之丸敌军的动向。
木盾后方数十步，是三千四百名织田军的营地，多数士卒在此休息，等待武士的命令。
靠近三之丸南城门，纯白布幔搭起的营帐，丹羽直违纹旗帜立于门帘两侧，醒目的宣告此乃织田军大将丹羽长秀的大帐。
长秀坐在书案前，神态专注看着眼前文书，全然没有平时那般云淡风轻的闲适模样。
桌面上全是关于末森城兵械、米粮的统计。
三千四百织田军合流，在三之丸围困末森城守军，已过了一天。
因为没料到织田军如此轻易攻入城中，三之丸内的许多军械、米粮都没能来得及转移或者烧毁，而被织田军收缴。
足够三千四百织田军吃上一个月的粮食，以及三间枪、足轻腹当、阵笠等士卒装备，甚至连登城梯都有数十架...
如此意外收获，原先抱持兵贵神速想法的长秀，反倒不急着向二之丸发动进攻了。
先缓下步调，让织田军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一日。
今川义元出兵的威胁确实存在，长秀没有时间等上十天半个月，直到末森军存粮耗尽投降。
不过，三五天她还消耗得起。
令她决定放缓进攻的原因，还有一个...
"要我给他一天时间..."长秀素手支着下巴，喃喃着，对军中另一名将领的行事作风感到些许头疼。
"奇欧斯大人究竟想做什么呢？"
正想着这个人，对方就来了。
身穿黑系威胴丸的奇欧斯，一手抱着金日轮筋兜，揭开门帘走入大帐。
"万千代，请对我有多一点信心，我是去寻求更多盟友援军的..."
边说边抹掉脸上的少许汗水，奇欧斯面上难得显出疲惫，但他眼中却寄宿着强烈的信心。
"午饭后，便能够开始对二之丸的攻略。"
"我明白了..."长秀凝视着面前青年的双眼，点点头回答道：
"准备万全、士气高昂，就照奇欧斯大人所言，午后进攻。"
两人相识也有小段时间了，每当布局算计即将完成时，奇欧斯的眼神皆是如此，锋芒逼人...
长秀和奇欧斯两人已经取得了"杀死信胜"的共识，理论上奇欧斯的谋划不必瞒着长秀，但有些行事手段毕竟不光彩，还可能令她有罪恶感。
隐瞒其实是男性笨拙的温柔吧...
少女心下有些好笑，明明可以两人一起承担的。
(然而，不点破、不逼问，才是好女人的包容呢...)
从坐椅上起身，长秀缓步走至奇欧斯面前。
双方的身高差距七、八寸，但少女无视了对方的身形，伸手搂住青年后颈，让他下巴靠在自己肩头。
"万千代，妳..."
"嘘，奇欧斯大人别出声..."轻柔婉转的女声在耳畔回荡，温和打断了奇欧斯的话语。
"现在是休息时间呢，请奇欧斯大人在此恢复疲劳。"
面对长秀出乎意料的温柔举动，奇欧斯身体有那么几秒的停顿，随即，抱着头盔的手一松。
啪搭...
昂贵的三十六间筋兜摔落在地。
猜到了长秀心意的奇欧斯，回搂住长秀柔软的腰肢，双臂微微加力。
"谢谢妳，万千代..."
"太...用力了...感觉......有些难呼吸..."
有些气喘得说出她的抱怨之言，长秀面上却没有痛苦之色，而是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奇欧斯大人...果然是...笨蛋呢...不过......满分..."
……
午后。
享用过午饭的织田军，列阵于末森城二之丸东西南三面城墙前，每个方面各有一千军势，唯独北面不派出军力。
织田军士卒战意昂扬的盯着不远处的末森军，他们领着信奈殿下的薪俸，享受着仅次武士的待遇...
对主君忠心耿耿，对背叛主君之人则恨之入骨。
统领南面城墙攻略的主将，奇欧斯手持太刀站在一千南面攻城军阵列之前。
头顶着烈日侵袭，他左手搭在盔前遮挡刺眼阳光，昂首观察二之丸屏墙上的敌军，身旁足轻举着木盾，以免主将遭到敌方狙击。
末森军在南面屏墙上，布置约两百名足轻。
"留下九百人的预备队，随时支援战况激烈处吗..."奇欧斯很快想明白敌军守将的打算，不由摇摇头。
"真是迂腐的战法啊，士气不足，一旦陷入劣势可是要崩溃的。"
凭借不俗眼力，奇欧斯看清了墙头上敌军的状态。
紧咬下唇、抓着枪的手重复调整握法、胸前起伏频率高...全都是人不安的表现。
多为军役众的士卒，被领主征召应该感到很不走运吧...加之战况不利，作战起来能有多少积极性实在堪忧。
见此，奇欧斯心中已经有致胜之策，他对身后织田军高喊：
"织田家的勇士们！"
"敌军双腿在颤抖，眼神在逃避，如此弱旅，根本不堪一击！ "
他太刀猛地朝着二之丸方向一划。
"一次猛攻击垮他们，第一备、第二备！"
""在！ ""
两百名足轻宏亮的应了一声，同时向前踏出一步。
"随我进攻！"
说完，奇欧斯左手抓住身旁足轻手中的木盾，普通足轻要双手才能扛起的巨大木盾，居然被奇欧斯单手举起！
噢噢噢！
南面一千织田军激动举起兵器，气势雄浑的吼叫。
"前进！"奇欧斯下过令，自己持盾率先朝着城墙大步而去。
两百名足轻举个木盾、登城梯、长枪，跟随奇欧斯的背影。
主将的身先士卒，令他们热血沸腾。
能追随传闻中忠勇、智谋、风雅兼备的武士一同作战，即便战殁，也是死得其所。
胸膛中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赋予他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勇气。
二之丸城墙上...
"放箭！"末森军武士挥手下令。
嗖嗖嗖！
两百支羽箭抛射而出。
它们在天空划出美丽的弧线，接着化作死亡之雨直坠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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