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雷英斯
远离喧嚣与火光的城墙上，蒂法前倾身子靠着石垛，静静遥望南方的星空。
哒、哒...
身后传来踏足台阶的脚步声。
"果然在这里..."
身穿深蓝色军装礼服的银发女子登上城墙，目睹蒂法的身影，脸色丝毫不感到意外。
"幸好提前撤掉了职哨人员，不然看到妳在这里发呆，士兵就算不驱赶，大概也会试着搭讪吧。"
"对不起，麻烦您了，奥蕾莉亚前辈。"
"小事而已。"
奥蕾莉亚摇摇头，表示不以为意。
走上前，来到蒂法身畔。
"又在想他了吗？"
"嗯。"蒂法轻轻颔首。
"出发之前，我曾经以为，有永恒时间的我们，不会因为短暂分开感到寂寞。结果不到一个月，我就开始想念他了...明明比起我，留在其他世界的女孩子，感觉应该更煎熬才对。"
"如果没有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大概会觉得妳是伪善。"
奥蕾莉亚仿佛要将常识揉散般，用手指按着眉心。
停顿几秒后，她才继续说下去：
"处处为恋人着想，分隔两地的情况下，居然还有心思关心竞争对手。妳就不担心他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相处甚欢，或被蕾恩、雪伦她们吸引，忘记妳的存在吗？"
"奇欧斯不是那种人。"
蒂法语气平静到不像是要说服包括自己在内的任何对象，只是单纯在阐述一件事实似的。
"奇欧斯责任感很强，虽然不够专一，但从来不把哪个女孩子当成用完即弃的消耗品，因为非常清楚自己为达成特定目的利用了别人，所以奇欧斯总是在想办法补偿，而非逃避。即使表面上再怎么装做不在乎，玩世不恭的模样，也改变不了他的本质。"
"魅力是他的武器，同时也是勒紧他脖颈的绳索。如果我不能体谅他，迟早有一天，奇欧斯会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
闻言，奥蕾莉亚深深叹了口气。
"看来盟主已经告诉過妳，关于他的事情..."
第八百八十章?偷听
随着最后一缕金色薄辉隐没于西方阴影之下，繁星闪烁的夜幕接管了天空。
观众散去后的竞技场陷入沉眠。
其旁边的临时营地，此时则迎来有别于白昼时的另一场狂欢。
木板搭建的舞台上，吟游诗人们奏响曼陀林、鲁特琴、长笛、小鼓，交织出节奏轻快的旋律。
衣着鲜艳的舞娘摇曳婀娜身姿，宛如燃烧跃动的火焰，为入夜转凉的空气注入热意。
侍者穿梭于广场，将丰盛菜肴与美酒佳酿送上桌。
这是为竞技参赛者举办的盛宴。
无论晋级与否，天亮之后又会是怎样的心情，此时此刻，聚在营地广场的战士们皆暂时抛开烦忧，与今天或明日的对手把酒言欢，跟着曲调节拍击掌歌唱，或毫不害臊的手舞足蹈，给他人献上一段即兴表演。
奇欧斯也出席了晚会。
"哟！奇欧斯大人！"
"一起喝酒啊！"
坐在舞台前排的参赛佣兵、军士举杯相邀。
作为本届赛事表现最亮眼，初登场便击败教国最强上级骑士的夺冠热门，奇欧斯一出现就成为瞩目的焦点，受众人簇拥。
在竞技场展现出色武艺和指挥才华的他，如今已不再只是在央都卫队间稍具名气的义勇兵，而是教国人们公认迟早要跻身上流，和上级骑士乃至于领主贵族并列的明日之星。
常人穷极一生追求不到的地位、荣誉、财富，对前程似锦的奇欧斯而言，不过是唾手可得之物。
受到追捧讨好，亦在情理之中。
报名参加竞技大赛的，除了贵族骑士，更多的是渴望升官的士兵，以及替人卖命但收入不稳定，不得不辗转各地流浪的佣兵和冒险者。
他们期待着自己能获得权势者的欣赏，拔擢为武装侍从，摆脱死水一般的生活。
在场确实有几位家世不凡的名门贵胄，然而由于来头太大，对自身谈吐礼仪没点信心的普通人根本不敢凑近攀谈。
结果最受欢迎的，反倒是奇欧斯这种虽没背景但前途无量的新贵。
"我们刚才还在讨论，这里谁最有可能成功邀请台上热情的舞娘们回帐篷呢，现在看来不用争了。"
"不过，有那么多漂亮女人陪伴的您，相信是不需要更多艳遇的，对不对？"
面对男性同胞担心的目光，奇欧斯微笑摇头。
"放心，我不仅不会跟你们抢，还要给各位加码鼓励..."
他接过参赛军士递来的橡木啤酒杯，眼神示意同行少女们自由活动，旋即举杯道：
"我在此宣布，所有抱回舞娘的勇士，都将从我腰包中获得10银赏金！所以，你们别光说不练，快去试着赢取美人芳心吧！"
喔喔喔喔！ ！ ！
奇欧斯大人万岁！ ！ ！
众男性齐声欢呼。
他们如同狼群涌向台前，又像孔雀一样竭尽所能表现自己，试图博得舞娘青睐。
噗...
听着这些人天花乱坠的自吹自擂与层出不穷的土味情话，坐看好戏的奇欧斯再也忍不住笑，不得不靠喝酒来掩饰。
不出所料，战士们一个接一个遭到残忍拒绝。
尽管舞娘的职业性质经常与娼妓重叠，但舞台上这批表演者好歹是竞技场总管重金聘请的专业人士，就算真是娼馆出身，那也肯定是价格惊人的高级娼妇，又怎么可能轻易被三言两语所打动。
当然，奇欧斯亲自出马的话另当别论...
遗憾的是，队员和同僚紧迫盯人的视线，限制了他的发挥。
欣赏一番男性同胞折戟沉沙的场面，点名几位话术特别尴尬的狠人给予慰问金后，恶趣味获得空前满足的奇欧斯，找了个借口离开最热闹的台前区。
他在广场外围，放置酒桶的桌边，找到正在跟人小声交谈的梅蒂娜。
因为步伐很轻，专注于议事的两人并未察觉青年到来。
梅蒂娜就先前谈话内容继续问：
"这么说，托尔巴纳伯爵还是倾向保持中立吗？"
"托尔巴纳伯爵领的军事力量，目前几乎全用在抵御迷雾森林怪物上..."深棕色长发在脑后束成马尾的伯爵千金，索尔缇莉娜微蹙着眉，慎重斟酌用词回答：
"赛鲁鲁特家没有余力加入派系争斗，而且，对抗态势愈发壁垒分明的两派，恐怕很难通过谈判协商解决矛盾。这种情况下，与其贸然加入一方，不如暂时以戍卫边境的责任为重，再观望一段时间比较好。"
"戍卫边境..."
梅蒂娜喃喃着这句话。
半晌，她发出叹息。
"明明奥尔堤那诺斯家的职责也应该如此单纯才对。然而领地的丢失、日渐衰落的家族声望，以及势力持续壮大的欧鲁纳达公爵，都逼得我没有其他选择。"
听懂梅蒂娜言下之意，索尔缇莉娜神情变得格外严肃。
"妳想加入总主教派系？"
"嗯。"
"密歇公爵领与欧鲁纳达公爵领接壤，妳的表态很可能让自己变成反总主教派系的首要对付目标，到时候，面对岩砾群山的蛇人和贵族联军，腹背受敌的奥尔堤那诺斯家军队不会有多少胜算，妳真的想清楚了吗？"
"妳說的那些我当然知道。"
梅蒂娜用力攥紧十指，按耐住冲动，压低音量道：
"可是，继续中立只会让奥尔堤那诺斯家族领地不断被欧鲁纳达公爵蚕食，直到我们一无所有，最终，背负着洗刷不掉的耻辱，含恨死去...所以，我只能孤注一掷，把家族未来赌在总主教派系这边。"
注视着仿佛被逼入绝境的友人，索尔缇莉娜眼神黯然。
她帮不上忙。
密歇公爵领地处教国西北，和位于东部边境的托尔巴纳伯爵领相距太远，即使两家因同为边境贵族的缘故，关系一直不错，危难之际却根本无法相互照应。
"梅蒂..."正想说些什么，耳畔忽然听见一阵细微的响动。
叽...
那是，凿入橡木桶栓阀被扭开的金属摩擦声。
有人！ ？
而且居然就在她们旁边...
意识到谈话很可能被偷听，索尔缇莉娜和梅蒂娜同时拔刃出鞘，指向声源处。
第八百八十一章?恶人本色
从金色酒泉涌现出的，浪花般的白色泡沫，在堪堪将要溢出杯沿那一刻停止。
栓紧酒阀，奇欧斯若无其事直起身，朝用刀剑指着自己的贵族少女们做了个致意的举杯动作。
"晚上好，两位。"
"是你！？"
"奇欧斯?佩斯海姆..."
梅蒂娜、索尔缇莉娜二人垂手放低兵刃。
并非出于信任，而是因为她们见识过奇欧斯在竞技场上的表现。
尤其曾和奇欧斯并肩作战，后来又与其一对一交过手梅蒂娜，更加清楚对方实力有多么强大。
威胁乃建立在有伤害对象能力前提下的行为。
眼下，她们才是弱势的一方...
拔剑相向毫无意义可言。
"你都听到了？"
"端看梅蒂娜殿下如何定义，我只知道我是从您询问有关托尔巴纳伯爵保持中立与否的时候，开始不经意听见两位谈话内容。"
那不就是全听见了吗...
梅蒂娜在内心叹道。
注视青年的眼神难掩紧张，她强作镇定地问：
"你准备怎么做？"
闻言，奇欧斯并不急着回答。
他提起橡木杯，喝了一口麦酒。
"我记得央都好像有欧鲁纳达公爵的办公官邸吧，虽然公爵本人不在此处，相信官邸总管还是乐于替我传递重要情报的...问题是，收到梅蒂娜殿下决定投靠总主教的消息后，欧鲁纳达公爵会如何反应？核实消息真伪？不可能，毕竟拥有解释权的正是您本人，派人来向您求证简直愚蠢至极。"
"所以，只要一个话语有相当份量，且曾与您产生过交集的人保证此事，站在欧鲁纳达公爵的立场，注定别无选择，唯有先下手为强铲除政敌。两位觉得，一个竞技大赛冠军的证词，够不够满足我刚才提到的条件呢？"
问句后刻意留白停顿几秒，给人思考空间。
看着神情愈发变得僵硬的两名少女，奇欧斯嘴角微翘。
"赛后梅蒂娜殿下返回领地有两个途径可选，一个陆路一个海陆，前者势必要经过欧鲁纳达公爵领，设伏截杀轻而易举，至于后者...最近地中海海盗横行，返乡途中遭遇不测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最后，若殿下决意滞留央都以求自保，趁此机会拉拢分化奥尔堤那诺斯家的封臣也不是个坏主意吧。"
这段话极其准确道出了欧鲁纳达公爵可能采取的应对方案。
没错...
一旦奇欧斯向欧鲁纳达公爵告密，等待梅蒂娜和奥尔堤那诺斯家的结局，必将如上所述。
梅蒂娜脸色苍白。
"不对，你不是这种人，你不应该是这种人..."
她连连摇头，像是在说服自己似的，不断重复着类似的话。但本能后退的反应，已完全暴露她内心的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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