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雷英斯
战争不是儿戏，孤军深入敌方势力的风险，远比起两国边界战争可怕得多。他策略但凡有一点失误，都可能为全军招致灭顶之灾。
尤其...这支军中，还有几名他在乎之人存在...
"接下来，就是我们登场的时候了呢...九十五分。"从青年细微举动中，看出对方承受压力的丹羽长秀，面上不自觉流露出温柔的笑意。
"...托奇欧斯的福，一切准备万全。"犬千代凑近奇欧斯身边，一双琥珀色眼瞳中蕴含女孩坚定支持的意涵。
两位女孩子无形间的关怀，令奇欧斯心下微微一暖。
"斋藤义龙本人已在眼前..."掉转马头面对身后织田军，奇欧斯并指如刀，向外重重一挥。
"长枪两备队分守铁炮队左右翼，铁炮一至五备队组成车击阵形！"
七百铁炮足轻分为五个备队，每备一百四十人，面朝战场方向排成五列。
手持三间枪的足轻分成两队，护住铁炮队缺乏防卫的侧翼。
"让鹤山响彻织田家无间断的铁炮轰鸣吧，全军前进！"
第九十一章?车轮转动
铁炮每次开火的间隔太长，填充弹药的时间内等同任人宰割，射击线又是直线，一旦被自己人挡住射界便无法攻击。
当前铁炮使用方式，多是城寨防守战或是暗杀，上战场往往一次齐射过后就再也没有登场机会，以至于被多数武士认为不比弓箭实用。
然而铁炮的穿透力、震撼力以及杀伤力，却并非弓足轻所用的丸木弓能比。
在奇欧斯看来，火枪时代最有名的阵形是西班牙大方阵，面对不断改良的铠甲，唯有穿刺才能带给敌人足够的伤害。大方阵透过长枪兵与火枪兵间的严密配合，活用长枪在冷兵器中优越的穿刺能力，也能保证火枪手的安全，同时充分运用火枪的巨大威力。
然而，两个兵种混编阵形训练起来的难度很高，再说大方阵需要空旷平缓的地形才能完美展开，机动性也差...不适合日本这样的多山地区使用。
他曾听说过"织田三段击"的战法，为此奇欧斯亲自测试了当今铁炮换弹速度，通常需要一分钟以上，极限可以缩短至二十多秒，代价是身体非常容易疲劳...
超过一分钟的换弹效率，想成功做到三排火枪手不间断轮流射击，没有半分可能性。极限速度下，开火三次后士卒可能就呼吸困难、虚脱倒地了。
短时间内可训练士卒熟练运用的战法，奇欧斯能想到的也只有车击阵形了。
将铁炮队分成五个备，排成五列。第一列开火后开始装填弹药，做好射击准备的第五列自阵形中横移出，来到队伍最前方成为第一列，如此循环往复。
每次铁炮击发后，铁炮足轻有四轮射击的装弹时间。由于最末一列会不断移动到队伍前方，如车轮般滚动向前进击，必要时亦能后退开火，因而被称作车击战法。
平定织田信胜叛乱以来，织田家铁炮足轻就开始接受车击战法的训练，如今正是验证成果的一刻。
"让鹤山响彻织田家无间断的铁炮轰鸣吧，全军前进！"马背上，奇欧斯抽出太刀直指前方，毅然下令道。
噢噢噢！ ！ ！
不再掩饰自身行踪的一千四百织田军，发出激昂的吼声，大步向前。
...
喧嚣嘈杂的鹤山山道，斋藤道三、义龙父子间军队的厮杀残酷程度愈演愈烈...
在义龙本队人数优势下，道三军的守备范围不断收缩，伤亡不断上升，剩余不足一千五百人。
理应绝望的时刻，美浓之蝮斋藤道三亲自出战，以其绝世枪法，重新唤起士卒的勇气。
同时...
不知道从哪来的织田家骑马队，自义龙本队后方杀入，又给战局增添了一分变数。
原先胜券在握的义龙军，心中开始产生一丝不安；本已不抱期望的道三军，似乎见到了一线生机...
纵然情况不如预想中顺利，斋藤义龙本人仍然坐阵前军，镇定指挥。
"长井道利，你带五百人绕往左侧，不要让敌军有喘息之机！"
"是！"
"不破光治，你率八百人支援日根野弘就，给道三正面更多压力！ "
"在下明白！"
给家臣下达一连串命令后，义龙拧成一团的眉头总算稍有舒缓。
柴田胜家和马回众出现的一瞬间，确实让义龙感到无比恼怒，甚至有了亲自带上所有旗本回头解决对方的冲动。
但义龙不能为此自乱阵脚，腹背受敌虽说危险，他本队人数上的优势则更大。
优先击灭其中之一，再回头收拾另一个也不迟...
比起速度快且体力充沛的织田骑军，连续作战超过一个时辰，又受困鹤山的道三军，才是义龙当前优先要解决的目标。
派出身边一半旗本武士，稳固自军后背之后，斋藤义龙继续派出人马上前，想在最短时间内压垮道三。
不久前还人头攒动、有些拥挤的总大将所在，此刻在他调度下，少了过半兵力。
便在此时，山道右侧林间倏地传来一阵气势高昂的咆哮...
霎时间，战场众人的视线纷纷被吸引过去。
踏踏踏...
没多久时间，黑盔黑甲，背负黄底黑纹木瓜旗之军势自林荫中现身，小跑着进入两军视野之内。
又是一股织田军...
"停下！"与义龙军尚有百步之距，为首大将却喝令军势停下，驾马退至军队侧面。
"第一列瞄准敌御马印所在..."担任铁炮队主将的丹羽长秀立即接着下令，少女手中薙刀朝着斋藤义龙方向指去。
一百四十支铁炮平端，对准刀尖所向。
看清楚来人手上兵器的斋藤义龙瞳孔骤然收缩...
"所有人快..."
还不等他下达命令，长秀早一步开口：
"发射！"
轰轰轰！ ！ ！
超过百道火光，伴随着震痛耳膜的炸响...
面对明智光秀的百人铁炮队时的景象再次重现，密集弹雨锁定了斋藤义龙所在位置，呼啸飞去！
噗噗噗...
腹卷、胴丸、大铠都没能成功挡下弹丸穿透，武士们引以为傲的精良甲胄或许能挡下刀和箭，在铁炮面前却是效用不佳。
作为斋藤义龙亲卫，投入巨大财富心血建立的旗本队，瞬间倒下了四十多人...
"欺人太甚..."
内心淌着血，牙齿都快被自己咬碎的义龙，赤色长枪一扬，带着身旁四百五十多名旗本，以及两千余士卒，向右侧林间的织田军势冲去。
"跟我来，在他们第二次动用铁炮前杀光他们！"
接连受到织田军偷袭，造成不小损失，义龙怨愤难消，不亲手杀几个人难消心头之恨。
且他对铁炮也并非一窍不通，正如进攻鹤山当时，义龙命本队加速前进，伤亡反而减轻许多。
(绝不能给敌军任何装填之时间！)
他的安排理论上没有问题...
前提是，织田军只有这一百四十挺铁炮...
"末列上前！"
义龙所率士卒才完成转向，就见织田铁炮足轻后方队列中，紧接着窜出百多人，小跑着来到最前列，平端手上兵器。
幽深漆黑的枪口，正对上他们惊惶无措的眼眸。
"发射！"
第九十二章?狙击
织田军上次开火不过是几个呼吸之前的事，借着不久前击退光秀铁炮队的经验，义龙军加紧脚步接近敌方...
轰轰轰！ ！ ！
再次出现炮火轰隆声的瞬间...
跑得最快最急、渴望建功的义龙军将士们，狰狞的表情顿时凝滞于面容上，随即被弹雨覆盖。
遭到肉眼难辨之弹丸击中，巨大冲击力掀翻了他们的奔跑姿态，武器脱手而出，后仰倒下的人们如溺水之人般伸手在空中挥舞，徒劳的试图抓住什么.. .
数十人倒下的闷响，像是个信号，使斋藤义龙军放慢了速度。
和他们想得截然不同...
铁炮队没有忙着填充弹药，反倒从队伍后方走出更多铁炮足轻，朝着他们开火；两侧枪足轻并未上前掩护，仅仅继续守着侧翼。
原来，敌军的铁炮队不止眼前这些吗？
"织田军竟有如此大量的铁炮？"斋藤义龙眼角抽了抽。
如果铁炮队身后那几列士卒全是铁炮足轻，至少是五百挺铁炮...
虽说很不愿承认，但义龙必须往最坏的可能性去想，并且迅速做出决定。
面对五百挺以上铁炮队，他是该进攻还是撤退？
前军、后军、侧腹都在和敌军交战，身为总大将之人一旦下令撤退，各阵线的士气将土崩瓦解，形成大溃败。
何况...能逃往哪去？
本队军势背后便是长良川，背对敌人渡河川，争先恐后下溺死的人，可能比死在铁炮下之人高上数倍。
然而，真要牺牲一半旗本，坚持战斗下去吗？
一千旗本乃是义龙的嫡系兼精锐，能否有力控制手下军队，旗本的存在格外重要。若是一半旗本战死此地，他将再无把握号令美浓豪族。
(我的所有顾虑，都在敌人计算之内吗...)义龙内心骤寒。
"末列上前！"
织田军没有为敌军总大将的迟疑而停顿，随着长秀一声令下，铁炮队末又是一个备队横向出列，小跑至队前。
"目标斋藤义龙..."一百四十支枪管跟着长秀刀锋所指。
"发射！"
轰轰轰！ ！ ！
一次齐射结束，织田军面前硝烟还未消散之际，下一备紧接着上前，每次开火之间隔不超过二十秒...
有着一分钟以上换弹时间，经过严格训练的铁炮足轻便能从容动作，压力大减的同时，失误也随之减少。
踏着稳健的步伐向前，织田军势每回前进，都伴随着一轮铁炮齐射。
"尾张的铁炮为什么和美浓的不一样！？"
"这种情况，谁上前都会死的！我不去！"
"我不想死...不想死...不想...呜哇哇哇......"
两千义龙军士卒在震天枪响和连绵弹雨洗礼下，相继出现失去勇气逃跑，甚至抱头痛哭的人们。
平民出身的士卒，绝大多数不通算术。
对于每斗米价格都要扳手指算上半天的他们而言，不可能明白织田军何以能持续射击、计算每位铁炮足轻需要多少换弹时间...
他们唯一了解的，就是织田军有着不间断的火力，能将冲上前的傻瓜无情射杀。
留给斋藤义龙的思考时间，超乎寻常的短。
在长秀命令下，所有铁炮足轻皆是将义龙与其旗本武士当作主要目标。一次次的密集攒射下，即便是自诩有着钢铁般意志的精锐武士，也濒临崩溃。
斋藤义龙过于高壮的身材在铁炮队眼中，没有半点威慑力，只是一桩再显眼不过的靶子。两轮射击后，他迫不得已翻身下马，以免在弹雨中丧命。
他的做法是对的，因为他名贵威武的座骑，下一刻便被一发弹丸轰碎了脑袋...
黏稠的血浆洒了义龙满脸，使他内心一凛。
义龙很肯定，织田军中有用枪名手在锁定他...
…
"啧，没中..."
枪口仍冒着烟的铁炮插回马袋中，从中抽出第二挺铁炮，奇欧斯再次端起枪身，对准百步外义龙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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