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个魔女 第452章

“...？”

柳原将某种询问的视线投向了一之濑，又用下颌示意了一下她身边的户部，一之濑恍然明白，柳原这是在问她的工作是不是已经结束了，确实，就一之濑现在手上掌握的料足以将他给送到“里面”去，但一个染上了药瘾的人，又有什么必要继续去理会他呢？

于是，他对柳原稍微点了点头。

恭喜你，工作圆满完成。

“其实...怎么了？”

加藤惠见她久久不说话，认真了几分，直挺起了小脑袋问道。

“其实我非常喜欢你的男朋友，请允许我跟他交往...当然...我...我也允许一之濑你跟我交往，嗯！”

柳原冲着加藤惠直戳戳地低下了头。

一瞬间，竹林中吹过了一阵诡异的冷风。

一之濑心中默默地打出了一个问号，一样，加藤惠也瞪圆了双眼，耳朵动了动，对听到的这番话感到难以置信。

尽管一之濑并不那么喜欢芥川龙之介，可他和大多数的日本高中生一样，都学过那篇著名的短篇小说《竹林中》，这小说讲述了在一片幽静的竹林里，带着自己美貌妻子的武士路遇强盗结果妻子被强盗凌辱后七个证人各方证词均不统一且互相矛盾的扑朔迷离故事。

而现在...他们四个，还有雪之下比企谷姬菜藏在一侧...刚好七人（一之濑不知道叶山也在）。

“武士”的自己带着“妻子”——加藤惠，路遇强盗——柳原...

有点儿《竹林中》的味道了。

而且...竹，这个字刚好是自己的名字，不知不觉间一之濑突然觉得在这里被柳原告白有种宿命的感觉。

加藤惠的脸上有几分茫然，就像是一之濑当时面对世界各地游客说自己是个来自日本的魔术师时那样呆滞又不解。

第1091话 竹林中【第五更】

但比起加藤惠的茫然，最精彩的莫过于户部的脸。

户部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两手胡乱地比划了些手势，像是一个孤零零的丑角在台上排练着一出没有观众的哑剧，他的脸色在忽青忽红，在柳原鞠躬下去的那一刻，户部的一切动作都僵住了，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接着，他的脸就变得一片死灰，又像是被背后那看不见的观众们不停地喝着默声的倒彩。

人生没有排练，每一秒都是实时演绎，因此，户部的恋情也注定像是这被精挑细选粉饰出来的“竹林”一样，淹没在日后无数张嘴巴里。

一之濑也着实被惊讶到了，不过...再联想到之前柳原帮自己prpr还非要让他弄她一脸的画面后，他又基本释然了下来。

喜欢他的姑娘挺多，理由也多种多样。

“这...这是什么展开？”

雪之下被柳原这别有特色的告白给弄得呆了好久。

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但转瞬间一股被欺骗了的火焰便从她心底腾升而出，炙烤着雪之下的全身。

柳原是个骗子，成功地骗到了雪之下，也骗到了比企谷，甚至把姬菜都给骗了一把，只不过姬菜对于这个结局乐于见成，只感到了一瞬的惊讶，而后便是那种高深莫测的笑。

“真的假的...那女人她逗的吗？”

大冈郁闷得几乎要冲出去跟柳原辩论，却被大和给丝丝拉住。

同时，叶山双拳紧握，正无比紧张地注视着户部那边来时的路。

没有人知道叶山在等待什么。

“你...稍等一下，柳原同学你不是户部同学的女朋友吗？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呢？”加藤惠明显有些接受不能，正揉着额角露出疑色，快步走了两步扶着柳原让她直起身，同时关切地问：“是惩罚游戏输掉了对吧？”

“...”

柳原没有回答加藤惠的话，只是往一之濑脸上瞧着，她看不到喜悦或是不耐烦，而是另一种怪异的，像是同情一般的神情。

是啊...同情。

同情柳原，一样也同情加藤惠。

自己只有一个人，又不会分身术，所能顾及到的女生也是有限的，因此注定会有人被边缘化，在暗处做事...注定自己也只能跟一个人结婚，其余的女孩子最多也只是被赡养的情人罢了。

如果未来的妻子是加藤惠...她的生活注定不会安宁，但这就是加藤惠选择的道路，柳原也如此选择，比飞蛾扑火还要更惨烈。

“开什么玩笑？！”

户部忍无可忍，终于低下头去大吼了一声。

他这一嗓子把柳原和加藤惠都给吓了一跳，一之濑感觉她俩肩上都出现了那种动感的哆嗦的条纹。

悄悄的，从昨夜开始就没有散去的薄云里又开始往下飘雪，那白雪轻柔的落地，比最严格的厨师往铁锅里撒盐还要细致，像是在为户部这天真又幼稚的恋情举行葬礼，又像是在祝福另一对新人的新婚。

“我...我已经跟你分手了！不对，户部，我正式跟你宣布，此时此刻，你被我给甩了！”

柳原这样的绿茶向来是甩人不见血。

刚说完，她便挣脱开了加藤惠的双手，直冲到了一之濑背后，期望着那个宽厚的脊梁能保护她。

一之濑同时肺里发痒，激起了一阵苍白的咳嗽，倒是把他的脸给咳红了。

“小、小朋，你不是——，你不是最喜欢我了吗？”

户部双手像是在弹着一架反着的虚空钢琴一样，摊在面前不住地颤抖着。

泪水从他眼中汩汩涌出，此时一之濑才注意到，户部的瞳孔真的好小...

“...”柳原侧过了脸，她不想说“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你”，毕竟那是工作，说出来就等于暴露了自己在演戏的事实。

做戏就要做全套，因此柳原帮忙扶住了一之濑的右臂，挤出了一丝天真甜美的笑容，她无视了户部崩溃的呼喊，只稍微倾斜着身子问一之濑：“我还没听见你的答复呢~”

“我的答复啊...”

一之濑的答复——

想来是跟沙希那时候一样。

但现在又有一点跟那时候不一样。

他被加藤惠剥夺了对别人说喜欢或者说爱的权利。

加藤惠也回过头来，在这片完全不会摇曳的烛火中注视着他。

户部提心吊胆，无力地跪倒在地上抽泣着，哭得像是面对安西教练的三井。

终于，雪之下从暗处踏出了脚步，一步，一步，她快步向前，到最后干脆是小跑了过去。

不等一之濑说一句话，雪之下便从他身边按住了柳原的肩膀，一下推开她半边身子，接着——

“啪！”一声，雪之下甩了柳原一记清脆的巴掌。

接着，她只冷冷地瞪了柳原一眼就甩手离开。

自始至终，她也不会去责备一之濑什么。

柳原被扇得久久没法回神，她按住了自己被扇过的左半边脸，嘴巴变成了个只会上下活动的木偶嘴，加藤惠也顺势又搂住了一之濑的左臂，毫不意外地抬起头来跟他说：“所以...新竹君，我们回去吧？”

一之濑与他看不到的叶山一起眺望着雪之下的背影。

雪之下渐行渐远，湮灭在了岚山这像是人工天界一样“温柔”的谎言世界里，同时又有四人从她身边穿过，径直地朝向一之濑四人走来。

两男两女，一之濑认识走在后面的那一对。

那是穿上了正装的平冢静老师与肌肉大块头的厚木体育老师。

而在他们之前的，则是握着手铐的一男一女一对干练的警察。

女警官推了推帽檐，她身上的制服穿得笔挺，在丝毫感觉不到浪漫的轻雪里走得正气凛然又有几分优雅。

男警官则一脸铁面无私相，踏着稳健的步子，手里提着一个不透明的证物袋。

是来抓自己的么？

一之濑这边四人齐齐地想到。

他知道自己犯下了严重的暴力伤人罪，加藤惠则是“恶性持刀伤人事件”的主犯，柳原和户部自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如果全抓紧去，或许只有加藤惠是“无辜”的吧。

“户部...”平冢静老师绕过了他们，来到户部面前蹲下，用那闪烁着泪花的秀气的眼注视着跪倒在地一脸绝望的他，按着他的肩膀说：“一切都结束了。”

“您就是户部翔先生，对吗？”男警官没有进一步的确认，而是直接拿出了证物袋里那一大袋塞得满满当当的“王冠”，冷漠又有些惋惜地说：“我们在你的背包里发现了大量的觉醒剂，请你配合我们做进一步的调查。”

女警官走到宛如行尸走肉的户部背后，给他戴上了手铐。

一之濑这才跟遥遥朝这边张望的叶山对上眼，叶山立刻回避了他的眼神，沉痛地低下头，向一侧扭过去。

啊...原来如此，是你举报的他啊。

第1092话 两难的选择【六更，第一更】

距离修学旅行/户部被逮捕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一之濑握着准备送给冬马的皮带站在她家门口，门铃响过了无数次，可里面的通话器没有被按下哪怕一次。

“差不多小主人你也该放弃了吧...人家女孩子不想见你，死缠烂打可不是什么绅士所为哟~”

雪之下阳乃将右手横在额前故意地踮起脚摆出了一副期待的模样往里眺望着，双脚高高踮起，左手按住了一之濑的右肩，把左半边身子给压在他后背上，有种看什么都很新鲜的感觉，说得不好听点儿，有点儿像是孙大圣往远处瞅的模样。

故意弄得略显分散的法式刘海，齐腮的短发在耳侧还略向内扣着，但在脑后却又向外翻了，显得随意又俏皮，发梢附近用了渐变的绀紫色染过，右耳被基本藏在发丝里，只隐约露出一丝，左耳则巧妙地显现出来，当然，那也是为了凸显她耳垂上吊着的点缀着黑水晶的菱形镂空黄金耳环。

从上到下，一件纯黑色的抛光皮革带帽夹克，内里则是条竖条纹高领紧身白毛衫，再向下是短到几乎不可思议的绀紫色热裤，以及那热裤下的天鹅绒黑丝，薄厚适宜，在保暖的前提下也有着若隐若现的透光性，至于鞋子，那必须是得凸显纤薄足背与完美脚踝的高跟皮鞋，只不过考虑到防滑的关系没有用穿细跟，是很适合冬日里的打扮。

“所以...我来找冬马，你是来找雪乃的吧？赖在我身边干什么...”

一之濑晃了晃手中的包装袋，把那条原本给冬马买的腰带贴在阳乃腰间比划了几下。

他今天刚从住宅楼隔断门里出来就被阳乃给抓了个正着，可谓是被蹲点逮捕，然后她又东拉西扯不进入正题，只是一直跟着一之濑晃悠，最终晃悠到了冬马家门口。

眼巴巴地等着他按了半小时的门铃。

阳乃的个头比雪乃要高上差不多四公分，身材也是母女三人中最丰满的，自然体重也稍微偏重，一之濑有时候会比较怪异地想着，阳乃跟诗羽换个头估计自己会认不出来谁是谁。

踏上了高跟鞋的阳乃有堪堪超过一米七的身高，超模没有她的颜值，有她颜值的姑娘没她身材好，实在是人比人气死人。

据她所言，今天一路上过来被搭讪了五次。

一之濑想起了一个老笑话，说是“老子出去买包烟都能碰上五个上过你的男人”，当然了，阳乃还是処女，只是她今天没坐自己中意的那辆RR而是改坐电车，那自然会吸引了一众雄性的目光。

“哎呀，这自然是要来跟小主人你讨论一下未来的问题...我们能换个地方说话吗？大姐姐我有点儿冷呢。”

“那我的衣服借你穿？”

“真的假的？你就这么不想从这位冬...冬马小姐家门前离开？”

阳乃指着冬马家门前的铭牌坏坏地朝他眨眼问。

“...关键是每次你一来主动找我就没好事儿啊。”

刚从京都回来不久的一之濑依旧记得上次阳乃找他去京都的那些日子。

明明他就想呆在酒店跟清华泡温泉搂着清华睡一睡，阳乃这混蛋非要早早地就把自己给拉出来逛街，一逛就逛到天黑，晚上回到酒店还会被这个捧着酒瓶子的家伙迂上半天，清华也不管管她。

“诶诶~，这次可是好事儿，大好事哟。”

阳乃张开双臂迈着小碎步快步走来，眼看要搂住他来个拥吻，一之濑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阻止了她。

“好事...好吧，但愿是好事，”

一之濑拉过了阳乃那个小小的古驰挎包，一把打开把原本要送给冬马的腰带塞了进去。

“咦？小主人你送我的？啊~多谢多谢~”阳乃完完全全顺杆爬地一下搂住了一之濑的手臂把玩着他的手甜腻地笑着说：“哎哎，跟大姐姐我还客气什么，不用送我东西啦~”

“我的意思是，你帮我代为保管一下。”

一之濑抽回手来双手伸向头顶伸了个懒腰，使劲儿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十点钟苏醒的一之濑有些睡眠不足，因为昨晚抱过雪乃一次后就被她劝着画画，又画到了凌晨四点，眼睛都快睁不开的时候她才允许自己去睡觉。

他本来打算再试一次能不能把腰带送给冬马，试过就回家继续睡觉，然后睡醒了再抱她的，可阳乃竟然前来搅局了。

“小主人你可真是没有幽默感~”阳乃凑上前来，卖萌地靠近过来微笑着一下下戳着他的脸颊，斜瞄了一眼那诱人的微亮唇彩，一之濑扭头在阳乃唇上吻了一下，又很是自然地拉开距离道：“这算是有幽默感吗？”

吻过，从兜里抽出一张湿巾来把嘴上沾染的唇彩给擦拭掉。

“啊？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笨蛋吗？！啊哈哈哈哈哈？！”

阳乃将指尖点在唇边诧异地瞪了瞪眼后顿时爆笑，笑得按住了一之濑的肩膀又有些直不起腰了，还“叭叭”地拍着他的肩头，无意间用上的力气捏得他肩胛骨着实发疼。

“有那么好笑么...原先不是你这‘痴女’追着疯狂在吻我？”

想到了过去的黑历史，一之濑又默默地擦了擦已经被他给擦干净的嘴唇。

一之濑初吻的对象是清华，九岁的某一天在清华打盹小憩时偷吻了她，到后来清华貌似是将这件事情告诉了阳乃，从那之后到一之濑上国中之前每次阳乃来找他都会追着他狂吻一顿，简直让他不寒而栗。

关键阳乃这混蛋吻他也毫无感情，啊，不，有一种感情，那就是找乐子。

“啊...细想起来其实这是小主人你第一次主动KISS我对吧？”

终于，阳乃的笑意渐渐冷却，她脸上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不悦，更找不到什么羞意，跟雪乃一比俨然像是地球的两极，雪之下——都被冰雪覆盖，但却又完全不同。

“...唔，好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