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阴天神隐
那场战争摧毁了一切。
在战后的废墟中,黑暗从尸骸中滋生——于降灵会的支持下,无数军阀,盗匪,奴隶贩子,以及各式各样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出现在这片大地之上,他们压迫着自己的同胞,获取血肉中的利益,正如同昔日大国压迫他们的国家,获取土地中的财富那般。
人类被压迫,永远都是因为人类去压迫同类。
苏昼很清楚,自己来到这里,消灭了奴隶头子和军阀,干掉了所有肆意妄为的前降灵会余孽,以及本地的恶棍,压迫者和杀人犯,他干掉了割据腐败的地方暴徒,消除了降灵会扩散的迷信源头——但这一切,不过是清扫烂摊子而已。
组建联合国际维和部队的那些国家,尤其是罗斯国和欧罗巴联盟,还有美洲联邦,正是造成这一切苦难的源头,他们破坏了这一切的秩序,现在却可以装成维护者的模样。
很恶心。
但是……
“事情总是要去做的,错误要改正,苦难要修正,至少也比现在好。”
至于这一切有没有意义。
打个比方,一个人吃了一块饼,这第一块饼味道有点差,没有发酵好,很酸涩,甚至发苦。
但他没有饱,所以继续吃了第二快,第三块。
这两块并都有问题,分别是太干太硬,硌到牙,和味道很淡,吃起来味同嚼蜡。
直到第四块,一块有滋有味,不酸不涩,味道香浓的好饼——吃完它,这个人终于吃饱了。
但是,他可以说,因为前面的三个饼味道不好,所以就没必要吃吗?
只吃第四块饼,就行吗?
革新不是这样的东西。
革新不是请客吃饭,也不是童话故事。
革新需要讲逻辑,客观求事,需要循序渐进,一步一个脚印。
苏昼双手负在身后,他看见直升飞机大队急速驰来,然后降落在他身前,一队又一队国际维和部队从机舱中涌出,然后在他的身前列队,用敬畏,崇拜,夹杂着一丝恐惧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恐惧?当然。面对一位在一夜间扫平了一百二十二个顽固堡垒,精准打击,杀死,擒获了超过两百位隐匿在天知道什么地方的地方暴徒首领,没有牵扯到哪怕是一个无辜者,也没有放过哪怕一个为恶者的人间仙神,仍然是人类的他们,的确会心怀恐惧和敬畏。
“苏教授,驻萨法维地区第三机动支队已抵达!请下达指令!”
为首的队长如此对他请示指令,语气在激动之余,还带着一丝惶恐。
明明毫无必要。苏昼没有相应的权限,法理上,他不能指挥这些部队。
但倘若他不开口,即便是代表着四大常任理事国意志的国际维和部队,也不敢作出任何事情。
——你如何保证这些苦难的始作俑者,会出力建设这里,而不是任由这片土地继续腐烂,滋生出脓疮和蛆虫,方便他们掠夺利益?
苏昼仿佛能听见蛇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是质疑。
——因为这是我提出的提议。我要求世界和平,人类携手共进,所以他们就会,且必须这么做。
而这是回答。
“去把那些昏迷过去的暴徒手下和奴隶贩子都抓起来,不要影响到其他人。”
“还有为首的那个,我留了他一命,他需要接受审判,并且通过法律程序供出他背后的金主——不要试图做蠢事,因为我已经知道金主是谁,如果法律不能伸张正义,那我就会亲自出手,进行审判。”
“那个时候,死的人就会更多。”
“是!”
平静说道,苏昼能听见身前部队整齐划一的应和声,以及一部分有些心虚的声音。
他也能感应到从自己身后传来的,充满畏缩,不安,恐惧和茫然的视线。
苏昼转过头,他能看见不少身无寸缕的奴隶和衣衫褴褛的穷苦人——萨法维地区的奴隶,亦或是说仆役,在西方上流社会颇为流行,经过训练的他们忠心耿耿,不会背叛,因为即便是被人当成狗来使唤,也比呆在故乡更加幸福。
不过现在,一切都不会再有了。
——该回去了。
苏昼注视着维和部队步履匆匆地进入村庄,他们目标明确,也正如同青年要求的那样没有妨碍任何无关的群众。想来,即便是苏昼不在这里,他们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最基础的秩序,因为苏昼的存在降临。
虽然说,这只是因为强权和暴力带来的秩序。
但是没有强权和力量,也就不会有正义。
这也是苏昼为何选择,在美洲联邦展现自己的力量,然后才进行全球访问,告知所有人,这个宇宙即将面临的未来的原因。
没有力量,就没有信任,没有秩序,没有人类建立的一切。
而这里的事情当尽了,他该离开了——在正国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他已经花费了足够多的时间,消除了全世界的绝大部分纷争和混乱。
该走了。
苏昼转过身,准备离开。
不过,他却听见了一个一开始带着迟疑,但最后却坚定奔向前的脚步声,在自己的身后响起。
一个孩子。
微微侧过身,苏昼看见了一个因为饥饿和风吹雨打,显得枯黄干瘦的孩子脸庞。
他有着杂乱的黑发,和因为风沙与营养不良,所以满是血丝的褐色眼珠。
他从奴隶居住的圈地中奔跑而出,气喘吁吁地来到苏昼身后,这一动作耗尽了他几乎所有的体力和勇气。
而苏昼停下脚步,耐心地等待。
“您,就是您打倒了穆尔泰兹吗?”
孩子在喘过气来后,便在黑暗中用明亮的眼光注视着苏昼,他激动,崇拜,似乎想要拜倒在青年的面前——但一股力量令他无法跪下,可这一行为反而令他更加惊喜。
穆尔泰兹,本地武装头子,奴隶贩子的老大,被苏昼点明要送去审判的首恶,这片土地上的数百位压迫者之一。
“他害死了许多人——我的父母,还有奈吉的姐姐,他凌辱了许多人,做了很多很多讨厌的,恶心的事……”
男孩的言语并不流畅,他没受过什么好的教育,也不经常和人交流,自然说不出什么逻辑通畅的话,他点举了不少穆尔泰兹邪恶的事迹,直至口干舌燥,勇气消退。
面对一直一言不发,只是倾听的苏昼,他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然后变得有些惶恐和困惑。
“为什么……您没有杀死他呢?您能杀的,却没有这么做。为什么?”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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