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军神骑士
空中,飞艇的停靠栈桥渐渐收起,有边防局的术士开始激活龙门大关上层的对空火力;
对面,大关的城门开始封闭,数十公里的环形城墙对外亮出各种武装,逐渐变成刺猬;
地下,近卫局驻扎在边防局的武装力量截断地下铁路,荷枪实弹地开始检查每个角落;
以龙门大关为界限,龙门内环与外环在这一刻发生物理上上的撕裂,任何想要从外环攻入内环的势力,都会在龙门大关,这个近卫局经营数十年的堡垒上撞得头破血流。
“魏大人,立交桥3475节点,诗怀雅长官的通讯。”
身后的通讯台有人唤了一声,魏彦吾头都没回,他含着烟枪,用牙齿咬着没味儿的木头,仍旧看着贫民窟,脸上无悲无喜。
“公放吧。”他这么说道。
通讯台的人迟疑了一瞬,还是打开公放系统,让诗怀雅的声音一瞬间盈满边防局的这个“紧急事态对策办公室”。
“魏长官,为什么让要让近卫局停下来!”
通讯接通的瞬间,蹦出来的声音就让办公室内的其余人面露惊讶,因为那声音里有并不掩饰的利剑,直接刺向魏彦吾。
魏彦吾仿佛没听见诗怀雅的顶撞:“情况改变了。”
“就是因为情况改变了才需要近卫局更加果断地行动!已经没有人给帮我们控制局势的发展,近卫局已经失去找一个好时机入场的余裕,现在每一瞬的迟疑都只会让局势变得更糟糕!”
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现在贫民窟的局势,边防局听见诗怀雅怒气冲冲的声音,彼此交换一个惊讶的眼神后,才一齐看向落地窗前披着大氅的身影。
魏彦吾低垂着眼,没有去看玻璃上的另一个自己。
“那如果近卫局陷入贫民窟的泥淖,敌人却出现在其余地方,该怎么办?”
“事情的发展已经证明一开始获得的情报是敌人刻意放出来的,那么随着这份计划安排的行动,也很有可能是敌人期望的展开。”
“存在一个可能性,他们希望近卫局将力量投入贫民窟。”
“一旦近卫局进场,注定无法短时间内再抽身而出,皆因现在的混乱不是约定好的戏码,如果不是演戏而是一次真正的治安镇压作战,根据近卫局过往的相应案例,以及贫民窟的复杂局势进行推断,至少到天亮之前,投入进去的近卫局力量就可以当作不存在了。”
“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诗怀雅现场指挥。这意味着未来至少8个小时内,龙门再无可以随时部署的机动力量。”
“如果这个时候,敌人出现在龙门内环,你打算如何应对这一次调虎离山?”
魏彦吾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落到冰点的冷漠。
边防局对策办公室内的工作人员,不少其实都是三十左右的年轻人,这些年轻人做事情来更加细致并且有效率,不过见过的场面,就不够多了。
这些在这二十年成长起来的年轻人印象中的魏彦吾就是那个老是出现在电视上的和善老头,过年过节总是笑呵呵地在电视上给大家祝福的富贵老头才是这一代年轻人对魏彦吾的印象。
这种漠视生死的语气,却是让所有年轻人一愣,只有那些四五十岁的官员,比如陪同在侧的边防局局长脑门子冒汗,一下子想起二十多年前的血腥日子。
“那只是一个可能性!”
诗怀雅的声音仍旧带着十足的怒气:“调虎离山只是一个可能性!况且有龙门大关隔绝内外,敌人怎么侵入内环?如果只是在外环制造骚乱,那么现在不正是应该扑灭贫民窟这个火点,防止各地的混乱接连一片吗?魏长官!我们说话的功夫,贫民窟的局势正在失控,每时每刻都有人可能失去生命。”
“我知道。”
诗怀雅的愤怒只换来三个字,以及一句轻飘飘的反驳。
“我们不知道敌人拥有什么手段,目前的情报汇总,整合运动背后出现意料之外的力量。关于‘龙骑士格拉西亚’的事情以及那些古怪的叙拉古人,这边已经向监察司申请协助调查,目前尚且没有结论,无法知道对方是否存在某种未知的手段绕过龙门大关。情报的不对称让我们的反应只能落后于对方的行动,这个时候你还要主动将自己的双手绑起来吗?”
“拯救人命是束缚双手?近卫局的使命不就是保护龙门人的安全吗!魏长官!”
“当然,不过诗怀雅现场指挥,我们为什么要策划贫民窟行动?不就是为了让贫民窟的人真正成为龙门人吗?”魏彦吾终于吸了一口烟,吐了出来,声音还是无悲无喜,“换句话说,他们现在并不是龙门人,这很符合逻辑。”
不仅仅是通讯沉默下去,就连边防局对策办公室的其余人,看向魏彦吾的视线都有些变了味道。
良久后,诗怀雅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我真没想到这会是近卫局出身的您会说出来的话,魏叔叔。”
“你该想到的,因为我已经不是近卫局的成员了,现在是龙门的最高领导人。”
魏彦吾咬着烟管,似乎没有听出来大猫人声音里的嘲讽,补充了一句话。
“一个政治家。”
“呵,如果政治家做的事情就是衡量人命并且做出取舍,那我明白当初为什么家里那么反对我加入近卫局了。”
“远离政治的确是洁身自好的好方法,诗怀雅现场指挥,请复述命令。”
长久到令通讯带的工作人员怀疑通讯断绝的沉默之后,诗怀雅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压着一丝丝不甘心的哭腔。
“……龙门近卫局各行动小组将原地待命,等待进一步指示。”
嘎吱。
那边主动截断了通讯,一瞬间的炸音后,对策办公室迟疑着重新开始手里的工作,只是这一次,大家都显得有一些心不在焉。
边防局的局长擦着脸上的汗走到魏彦吾身边,苦笑着说道:“其实没有必要公放的,魏大人。”
“是时候了,总该让年轻人知道他们的头头是个什么人,在做什么事。”魏彦吾还是那副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知晓现在的龙门统治阶级有多么腐朽与丑陋,他们才知道该如何避免成为这样的人。”
“您就不担心这些年轻人变成像您这样心黑手黑吗?”
“那就该把教育局的老吴拉出去毙了,我给了龙门内环二十年的安稳,他竟然没教出来一群心向正义的后生仔,还有比这更严重的渎职吗?”
“心向正义……”边防局局长笑了笑,“……您真的信这个?”
“我不信这个,你也不信,老林,老吴,老郑,我们这一辈人都不信这个,但是我希望我们的下一辈能信这个。一群肚子肠子里只有阴谋算计,只有得失取舍的人身居高位,能做的只是不断向现实妥协。今天我可以为了龙门内环的人看着龙门外环的人去死,以后也可能会为了其他什么东西,而看着龙门内环的人去死。”
“是啊,我们习惯了向现实妥协。”边防局局长摇摇头,“龙门的统治者不应该向任何强加上来的苦难妥协,只是心向正义的人,往往下场凄惨。”
“那是因为他们不够强大罢了。”魏彦吾收起烟枪,看向贫民窟,“知道我为什么只是让近卫局按兵不动,却并没有让他们立刻回来吗?”
“事情还有转机?”
“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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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逸将长剑从最后一个海森·德克萨斯身体里抽出来之后,望着那脸上仍旧挂着放肆微笑的神父,知晓就算将这里的所有克隆体都杀死,恐怕对方也没有迎来真正的死亡。
他本来就是来拖延时间的。
林逸抬起头,比正常人更加敏锐的五感将贫民窟内部的混乱收入脑海,五感在他脑中画出来一幅画。
这幅画中当有倾倒的高楼,四溢的烈火,奔逃的人群,绝望的哀嚎,当有母亲护着幼子,父亲背着老妪,如同天火坠于庞贝,巨大的灾难之下,人们渐渐于混乱中迷失,最终被死亡扑倒在地。
自己被猎狼人拖住脚步的这一段时间,近卫局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他们本来应该成为灾难中引领人们走出死亡的天使,可是混乱如此迅速蔓延的结果,只能是近卫局完全没有作为。
林逸不清楚近卫局的考量,可是现在显然已经指望不上近卫局来控制局面。
“小子,魏老头不会来了。”
林逸转过头,看见气喘吁吁的鼠王坐在舞台,眼神戏谑地看向自己。
猎狼人的强大不用赘述,哪怕是劣质的克隆体,林逸能够简单的解决掉他们,不代表其他人也行。
鼠王有这个能力,可是扎拉克族的寿命限制下,鼠王也只是一个走上下坡路的老人,如果他还是过去那个叱咤风云的“我爱罗”,也不至于这么激进地想要推进贫民窟的收复计划了。
“我清楚魏老头的性子,那家伙这个时候肯定命令近卫局回防内环。”
鼠王喘了两口气,从地上站起来,白色大氅已经落地,用力过度的鼠王身体有些颤颤巍巍。
“从整个龙门的城市结构来说,真正的科技,经济,政治中心都在内环区,外环的这些人不过是一些廉价劳动力,属于死了一波,总会再来一波的韭菜,老魏头只有在有余力的时候才会和你一样高谈正义与理想,一旦站在必须做出选择的位置,他的心,嘿嘿,可比我要狠多了。”
就是因为魏彦吾更加心狠手辣,所以当初留在内环的是魏彦吾,来外环的是他林舸瑞,倒不是被魏彦吾给坑了,而是魏彦吾可以演好帮派分子所谓的义薄云天,林舸瑞却无法无动于衷地去选择什么人能活,什么人该死,并且为之贴上高尚的标签。
就像他先前要杀了中心广场的所有人,也并不是出于高高在上的审判,那是帮派分子的行事方式:
当我觉得你应该死的时候,就已经来杀你了。
不过那也是当时的想法,现在鼠王有些冷静下来,或者说贫民窟的局势让他冷静下来。
他看向这个大帝提起的年轻人,想要知道如今的局势下,这个“好东西”会不会有什么办法。
混乱已经爆发,贫民窟已经被近卫局放弃的现在,鼠王想不到什么办法。
林逸眨眨眼,转过头看向台上的那些活下来的帮派分子。
“从现在开始,我要你们所有人都听我的指挥。”
这话让台上的帮派分子们都是一愣,不少人心思浮动,林逸也没管他们,而是转过头,看向德克萨斯,后者丢下外套,正嫌弃地拉起被血浸透的黑色毛衣,思考着要不要把这粘乎乎的衣服一并脱了。
“企鹅物流,这里有一个订单,你们做不做?”
德克萨斯看了过来,没有说话。
“将这些帮派干部送回他们的帮派,我需要更多的人手来控制住混乱,近卫局不来的话,只能依靠贫民窟内的人了。”
德克萨斯依旧没有说话,似乎在衡量得失,而这个时候帮派分子们心思却活跃起来。
没多少人真的对这个贫民窟有什么感情,别指望这些拜关公,烧黄香的人真的会讲什么大情大义,这个时候更多的人脑子里转的念头只是回到帮派之后,自己要做什么,也有不少人担忧地看向林逸,知道对方不可能这么好心地放过他们。
却也有人脑子好得过分,虽然见到林逸展现的战斗能力,却也看见先前鼠王要林逸杀他们的时候,林逸坚决不从。
当下就有人仗着林逸的“不杀人”站出来。
“这个时候哪有时间管那些乱窜的家伙,由得他们去死吧,这位大人,我们——”
那人赔着笑的脸落在地上,血染红雪。
无头的身体倒下去时,其余帮派分子都倒吸一口冷气:
尼玛的,说好的不杀人呢?
第一百一十章:立威
脏兮兮的雪地上,红润的血色慢慢泛开,场面一时陷入绝对的沉寂。
没人想到林逸会这么果断地动手。
先前这家伙哪怕是面对掌控局势的鼠王,也不愿意动手杀人,这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就一刀把人头给砍下来了?
那刀没有丝毫犹豫,快得甚至让人有些看不清。
林逸吐出口气,长长的吐息在冷夜中吹开一捧白雾,消失在昏黄的夜灯之中。
经历过27区的事情,在那里杀死整合运动成员之后,林逸就理解一个道理:
理想与现实应该分开来看待。
他想要让这里的人活着接受审判,并不是眼睛里容不得死亡,又或者是“只要好好谈谈,大家就能互相理解”这种毫无道理的圣母,他不想让鼠王以私仇的方式结束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审判并非是简单的定罪,它也是一个洗礼的过程。
它会送应死之人去死,然后告诉活下来的人:你们犯下来的罪已经是过去式,从今以后,你们大可以抬头挺胸地迎接新生活。
这便是审判的意义。
一个让贫民窟正式回归龙门秩序的一个必要的仪式。
更别提那时候鼠王打算将中心广场的人全都杀了,台上的那些帮派分子自然罪无可恕,可是台下的群众,其中固然有打算投机倒把的人,但是这上千号人,却也不全是打算来拿林逸人头的人,还有一般吃瓜群众呢,其中罪该万死的人,又有几个?
所以林逸站在鼠王的对立面,哪怕是面对帮派分子,他也只是打断手脚了事。
那时候,贫民窟还在掌控之中,至少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计划通り”。
现在却不一样了。
染血的苗刀高高举起,薄血的刀刃翻上,夹在小臂与大臂之间,林逸用左手两臂用力架住苗刀,另一只手缓缓将刀锋从手臂里抽出。
血浆润在乌萨斯风格的白色厚风衣上,所有人心中俱是一跳。
“你们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林逸平静地开口,他的身边,无头的尸体抽搐着抖出一地的鲜红,那黏稠的血腥令人作呕,可是就在血泊旁,年轻人眼神却平静而清澈。
是的,清澈。
哪怕是死亡的阴影也未能在其中染上暴戾的浑浊,只是这一片清澈如同乌萨斯冻湖的寒冰,晶莹剔透,却会伤人性命。
触及到那目光,台上的帮派分子才猛然意识到一点:这个年轻人从一开始,其实就没有在乎过他们的性命。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年轻人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轻蔑。
这却令人想起来,年轻人虽然没有听从鼠王的命令来杀他们,可是先前却也没有留手,被年轻人打断手脚的人在舞台上躺了一地,只不过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混乱而忘记了哀嚎。
舞台上一地断手断脚的人,只不过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混乱才忘记了哀嚎。
“你们误会了一些事情。”林逸又重复了一次,“我并不想救你们。”
安魂夜的天空逐渐染过橘红,人们奔逃的哭喊交织在天空,随着薄雪落下,静静覆盖着舞台上的死亡。
薄雪染过薄血,年轻人的声音就从这混在一起的两种色彩上,缓缓流过。
挂在中心广场四周的装饰,安魂夜那特色的仿萨卡兹人头颅雕刻而成的南瓜灯,在风中轻轻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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