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军神骑士
“理论上来说会更加在乎这个东西?”
双子女皇打断女仆的话,娜塔莉亚收起话头,轻轻点点头。
“你错了,娜塔莉亚,我恨这个东西,大家都恨这个东西。”
身边的女仆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不同的莱塔尼亚有过不同的统治形式,但是每一个莱塔尼亚都被迫分成表里两面,因为千塔之林的建设需要瞒过‘泰拉’的耳目,这并不难,因为‘泰拉’不会追踪每一个普通人的每一个想法,可是如果有一个国家热火朝天地开始谈论千塔之林,那么‘泰拉’自然会产生相应的兴趣。”
“所以每一个莱塔尼亚都被切割成表与里,表面上维持着一个社会结构,里面则一直调动着表面的资源来推进高塔之地的建设,而维系着表与里的就是守秘之塔的塔基,守塔人的首领,也就是这里的无数个‘我’。”
双子女皇的身后浮现出蠕动的怪物,它平静地指着那些怪物上挂着的无数张人脸。
“我们既是守塔人的首领,又是莱塔尼亚的统治者,前者要求我们完成高塔之地的建设,后者则要求我们作为统治者带领国民过上更美好的生活,但是娜塔莉亚,这是一个悖论你知道吗,若是我们要坚持高塔之地的建设,就必须从国民手中抢夺财富,将美好的生活从他们手中骗过来,将本应享受的幸福投入到毫无回报的建设之中。”
“你现在看到的莱塔尼亚就是过去的莱塔尼亚,哪怕技术再怎么先进,哪怕经济再怎么发达,哪怕制度再怎么优越,莱塔尼亚内部永远矛盾重重,永远有特权阶级与平民的区分,现在是贵族与平民,以前有时候是种族,有时候是性别,有时候是财富,一切能将人分成不同团队的概念都曾经被拿来制造过对立,因为唯有让人们内斗起来,人们才不会注意到社会上财富的流失。”
“不管是哪一个莱塔尼亚,站在最高处望下去看到的永远是满目疮痍。”
“娜塔莉亚,你知道守塔之人的传承是怎么一回事。我们中的每一个人都要接受既定的命运,都知道在人生的最后会变成一位已然死去的神灵的人格,我们会成为这份力量的主导,但在更加长远的时间里会成为这份力量的囚徒,所以这并不是我自夸,为了迎接这样的命运,我们每一个人都曾经拥有最为纯粹的正义。”
“我们都曾想要改变莱塔尼亚的这一切。”
双子女皇望向高塔之地的残骸,它似乎回忆起巫王统治的那个年代。
恐怖与暴力编织起来的统治终于达到整个社会都无法忍耐的极限,于是两个承载命运的少女在黑暗中走出一曲史诗。
发生在莱塔尼亚的诸多悲剧给予她们变强的动力,给予她们面对一切的勇气,她们汇聚起这片苦难大地上的众多希望踏上不可思议的征程,最终在巫王的高塔上结束了恐怖的统治。
故事来到这里本来应该有一个幸福的结尾,但是她们却从巫王那里知道了莱塔尼亚的真相。
“我们最后选择了接过巫王的使命,于是我们就成为了新的巫王。”
双子女皇淡淡地说道,
“巫王通过恐怖的独裁统治来让所有民众放弃质疑,我比他要软弱,我选择纵容贵族的贪婪,放任贵族们的贪腐,默认贵族将我们本应该拯救的人民当成是他们的财产,于是这个国家的民众和贵族开始对立,最终没有人在意国家的财富流向何方。”
娜塔莉亚微微张开着嘴,她第一次听自己的主人说起这些事情。
双子女皇是结束黑暗时代的英雄,围绕着双子女皇有无数吟游诗人编织出数不胜数的故事,然而每一个故事中都很少提及为什么双子女皇要去反抗巫王,就好像这是命运的安排,作恶多端的巫王就应该迎来被英雄审判。
但双子女皇成为英雄是在讨伐巫王之后,在讨伐巫王之前她们只是一对默默无闻的姐妹。
为什么这样一对默默无闻的姐妹会踏上那种近乎不可能的旅途?
“娜塔莉亚,你全程经历过沃伦姆德的事情,你说为什么洛洛·林德尔会有那样的选择?”
这并非是疑问,这就是回答。
洛洛·林德尔。
若是将时间倒转,回到巫王统治的年代,洛洛·林德尔就是那时候那一对默默无闻的姐妹。
若是将时间继续倒转,在巫王时代还没有到来的时候,洛洛·林德尔也可以是那一位从冬灵山脉走出来,想要质问守塔人为何放弃冬灵阵线的年轻巫师。
“莱塔尼亚统治者的传承并不依靠血脉维系,娜塔莉亚,会被冠以“莱塔尼亚”这个姓氏的人,曾经都为了莱塔尼亚而与莱塔尼亚为敌。”
娜塔莉亚收起自己的惊讶,但是随之而起的难以言喻的悲哀。
她是一位相当年轻的高塔塔基,出生于巫王时代之后,她并没有经历过双子女皇击杀巫王的历史,但是她曾经在沃伦姆德见证过洛洛·林德尔的坚毅。
那时候在广场的高台,仅仅只有十二岁的少女展现出来的无畏与坚定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
现在那一份感动仍然继续,变成将沃伦姆德维系起来的无形力量。
无论洛洛·林德尔怎样将自己的行为解释为私欲,从林德尔走出来的她都已经代表着莱塔尼亚的人民与莱塔尼亚的贵族为敌,是所有不愿意成为贵族财产的平民们的希望。
若是双子女皇曾经也有同样的经历,那么现在——
“我们背叛了当时支持我的所有人,我们答应过给予当时的人一个美好的未来,但是最后我们给予他们的只有高高在上的贵族,就像是曾经巫王承诺冬灵阵线的同胞会有来自莱塔尼亚的支援,可是直到我们在高塔之上击杀巫王之后,他才在血泊之中下达了已经无效的命令。”
“主人……”
“所以我恨这个东西。”双子女皇平静地说道,“我也恨给予莱塔尼亚这个使命的人,娜塔莉亚,我恨人类。”
黑白的女仆长想起这时候还滞留在佛卡雷特的那位天灾信使。
虽说主人默认了霍恩洛厄伯爵对罗兰·沃珀掌玺大臣的挑战,但却还是让一部分内廷骑士听从掌玺大臣的指挥,正是由于这一批内廷骑士的监视,那位天灾信使才被迫安静地留在这座城市。
“先前从内廷骑士那边传来一个消息,奥尔芬斯天灾信使与凯尔希医生已经前往警备员特别看管区去探望那两名罗德岛成员,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不久沃珀掌玺大臣应该就会解除对于那两人的软禁,请问在那之后,我们还要把奥尔芬斯天灾信使留在这里吗?”
“北方战事结束之前,他不能离开这里。”
“那,只是将他留在这里吗?”娜塔莉亚有些犹豫地问道。
双子女皇看了娜塔莉亚一眼,仿佛已经看穿自己这位女仆所有的心思:“你觉得我是因为这份仇恨才将他留在这里的吗?”
娜塔莉亚的脸色有些迟疑,但是表情已经给出答案。
“若是我打算将恨意变成行动,他早已经死了,娜塔莉亚,我把他留在这里另有原因。”
“另有原因?”
“当然,那个人不能加入北方战事,他拥有足以改变战场的力量,若是他加入北方战场,那么胜利的天平很有可能轻易就发生倾斜,沃伦姆德的民众跟着摇旗呐喊就能迎来时代的改变,那样的改变不够深刻,更无法持久,所以有人拜托我将他留在这里。”
“有人?”娜塔莉亚看向自己主人平静的脸色,突然福至心灵地捂住嘴,“洛洛·林德尔小姐?”
“不,是我们的风信子伯爵,不过洛洛·林德尔应该也知晓。北方战争是凡人的战争,关系到凡人的觉醒,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唯有鲜血与牺牲才能让人清醒过来。必须让所有人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在与贵族为敌,他们才会意识到自己竟然可以与贵族为敌。”
话倒是可以这么说,但娜塔莉亚还是显得有些着急:“可是沃伦姆德根本没有对抗北境联军的力量啊,您还给了沃珀大臣部分内廷骑士的指挥权,沃伦姆德怎么可能有对抗超凡者部队的力量?”
“那可未必,北境的国家术士团先前传回来一个消息,他们在冬灵山脉发现一支维多利亚部队秘密入境。我记得那个天灾信使现在还是维多利亚驻叙拉古方面部队的总指挥吧?维多利亚军队的腐烂自上而下,从内而外,那些驻扎在国外的部队倒是还没有遗忘维多利亚的骄傲。”
国家术士团的消息?
娜塔莉亚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主人对北方的关注恐怕比自己预想中要大得多,让那个天灾信使从沃伦姆德路过,也许并不仅仅是对那个天灾信使的测试。
“正好,你的姐妹也过来了,对北方局势有兴趣的话,你也可以去打听打听。”
娜塔莉亚闻言转过头,看见另一位女仆长打扮的王室女仆走过来。
那一位曾经出席过盟约会议的女仆长来到两人近前,脸上的严肃让空气微微凝固。
“陛下,国家术士团北境急报。”
第六百四十六章:离开
佛卡雷特警备队允许的探视持续了大概四个小时,比起正常的探视时间已经长了不少。
确认过两人状态的凯尔希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这多少让林逸绝对对于凯尔希这个人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拉特兰对凯尔希的描述是一个逃避使命的懦夫,而林逸在龙门与凯尔希片面的接触则有着冷淡疏远的印象,不过从沃伦姆德到佛卡雷特,这一路上的相处倒是让林逸对于凯尔希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该怎么说呢,拉特兰与自己先前的认知都有一些偏差。
拉特兰以普瑞赛斯的遗产管理者来看待凯尔希,自己在龙门时接触的凯尔希则是罗德岛的领袖,以这个两个身份看待凯尔希本就带着一种固有的期待,拉特兰希望凯尔希继承普瑞赛斯的责任,而自己则会下意识地将凯尔希与罗德岛另一位领袖阿米娅进行对比,自然而然就会得出怯懦疏远的结论。
若是抛开这一切先入为主的想法,那么凯尔希大概,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林逸看了一眼马车内合上双眼的凯尔希,或许是心情放松下来,原本只是闭目养神的凯尔希现在微微翕合着鼻翼,有十分轻微的鼾声或者呼吸声在安静的马车空间中静静回响。
比起这些天只是需要静下心来疗养的自己,作为医生的凯尔希这些天大抵是非常忙碌的。
佛卡雷特的混乱并没有随着事变的结束就立刻迎来终止,不如说混乱之后的治理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波及到城区的混乱带来大量的财产损失,纵然佛卡雷特的居民大都家境殷实,但也不会有人心平气和地接受这种意外的损失,更别说混乱带来的大量伤患,哪怕警备队以最快的速度开始有序疏散逃难的民众,最开始的混乱也导致了诸多人员的受伤。
民政方面的问题先不说,光是医疗方面的问题就让佛卡雷特颇为头疼。
这是一座不允许感染者入境的城市,但是源石怪物的肆虐导致很多地方都出现矿石污染,许多人受伤的地方都是在这些暧昧的污染区,而佛卡雷特的医疗资源缺乏甄别这些伤患是否是潜在感染者的能力与经验,诺大的城市唯一有这方面经验的就只有凯尔希。
于是凯尔希就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佛卡雷特的邀请,开始帮助这个陷害过她的城市。
在此基础上,由于自己身体的特殊性,凯尔希还要包办对于自己的全程看护,有时候林逸很好奇凯尔希怎么从能够将这么多事儿塞进有限的时间里的。
不过有这么一位老师,林逸算是理解为什么铃兰和亚叶会在做出那样的选择。
凯尔希的理念在两个小女孩身上得到延伸,哪怕是最为暴躁的乌萨斯人都没有放弃自己身边能够拯救的每一个人。
拉特兰将这称之为怯懦,
的确,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凯尔希总是在回避最大的伤亡,甚至不惜阻碍社会应有的进步,但林逸发现自己没办法与拉特兰一样指责这样的凯尔希。
“先生,我们到地方了。”
马车前方的车夫敲了敲车窗,林逸打开车门跳了出去,回过头看向凯尔希时,林逸稍微迟疑了一下。
根据凯尔希最近的行程安排,她可能有超过三十六小时没有闭过眼,林逸想了想,一脚踩在马车的踏板上,双手探向凯尔希的腿弯与后背,就想将轻轻地将熟睡的公主抱出来。
只是在快要触碰到凯尔希的时候,马车中安静的影子突然窜出来一截利刃指向林逸的喉咙。
“停下,Mon3tr。”
林逸刚刚仰起头的时候,凯尔希的声音叫住了那一片阴影。
这时候林逸才看见与马车的阴影融为一体的怪物正是来自凯尔希的影子,从菲琳专用的座椅上穿出来的尾巴下面,张牙舞爪的怪物静静缩回了阴影。
“你现在行事应该更加小心,没办法动用源石技艺的话,你会被Mon3tr切成碎片。”
凯尔希淡淡的声音让林逸抬起头,凌乱的发丝遮挡着那双疲惫却漂亮的瞳孔,凯尔希仍旧放松地靠在椅子上,并没有站起来的打算。
林逸想了想,双手继续探过去,轻轻将凯尔希抱了起来。
比想象中要轻很多,林逸原本以为自己还需要承担Mon3tr的重量。
“你好像在想很失礼的事情?”
凯尔希拍了拍林逸的肩膀让林逸将自己放下来,落到地上时她晃了晃身子,拉住林逸的衣袖才站稳。
“你没事吧?”
“没事?有些大意了,我不该闭眼了,身体接收到可以休息的信号,现在还不愿意醒过来。”
凯尔希稳了稳身子,然后在林逸诧异的视线下从大衣里摸出一剂建议针剂,然后挽起袖子就那么注入自己的动脉。
“这是?”
“让人保持清醒的药剂。药物会刺激腺体分泌相应的激素,延伸的信号会让身体重新清醒过来,你就当成是注射型的咖啡吧。”
林逸抽了抽嘴角,忍不住说道:“不用这么拼吧,其实你可以休息一下的。”
“所有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会给自己一个假期的,但现在不是时候,你我都很清楚,莱塔尼亚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凯尔希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重新睁开双眼时,疲惫已经隐藏到冷漠之后。
她抬起头看向那硕大的中庭之木,视线落在树上的金玫瑰园,声音从虚弱的飘忽慢慢变得凝实:“你不会想在这里等到北境战事结束吧?”
林逸看向同样的方向,没有回答。
他当然不想在这里等到事情尘埃落定,北境战事已经与一开始的预期出现极大的偏差,参战的不再是毫无威胁的贵族联军,高塔巫师会成为那些废物贵族的后盾。
林逸也不相信罗兰·沃珀代表的革新贵族会在北境没有盟友,那么佛卡雷特这边完成权力更迭之后,北境联军的指挥系统大概也会被罗兰·沃珀换成自己人,那么沃伦姆德要面对的可能就不是一群勾心斗角的传统贵族,而是有着清晰目标的新式贵族。
罗兰·沃珀,或者说这一群年轻贵族已经没有隐藏自己的目的。
权力更迭引起的巨大动荡,以及他们将要执行的改革方针会引发的激烈冲突,势必将波及到整个莱塔尼亚,而想要最大化的衰减对于这个国家的伤害,就需要制造一个共同的敌人,需要有人背上“正是他们才让你们的生活变得如此不幸”这样的罪名。
他们用以统合整个国家的工具就是他们一直纵容并且引导的“薛西斯”,以及“薛西斯”所代表的感染者。
莱塔尼亚将会彻底驱逐感染者,而在这个过程中罗兰·沃泊的改革也会深入到莱塔尼亚的各地。
所以他绝对不会让沃伦姆德这一个有着感染者与非感染者共存的悠久历史的城市继续维持下去,况且一个北部“叛乱”城邦的持续存在也会减弱他作为掌玺大臣的威信,所以他会用他拥有的所有力量去解决北方战事,这些都是在来到佛卡雷特之前林逸不可能预见到的展开。
自然,沃伦姆德对此也不会有充足的准备。
林逸一直都想要找机会返回北方,但是双子女皇却没给他这样的机会。
那位莱塔尼亚的统治者纵容了洛洛那丫头对于莱塔尼亚的反抗,但是却同时又站在年轻贵族们的一方,将自己限制在沃伦姆德就是它对罗兰·沃泊的答复。
不用环视四周仔细去辨识每一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林逸也能确定四周有内廷骑士的存在。
一旦自己有靠近佛卡雷特边境的举动,那样的视线就会变得越发不加掩饰,只要回过头就能看见内廷骑士不再掩饰的身影。
若是自己真的踏出佛卡雷特,那么内廷骑士也会拔出长剑。
先不说现在的自己有没有突破内廷骑士封锁的能力,如果真的在佛卡雷特内部与内廷骑士打起来,很多事情就失去掩饰与回旋的余地。
总不能当着佛卡雷特市民的面儿告诉他们战斗现场是煤气爆炸吧?
“抱歉,果然我好像有些勉强了,能抱我回去吗?”
凯尔希将头抵在林逸的胳膊上,飘起来的声音让林逸有些错愕。
身边的女士显然不是那种会展现自己柔弱的人。
想了想,林逸还是将凯尔希抱起来向他们被安排的公馆走去,当林逸的后背遮住来自街道的视线时,凯尔希的声音平静地爬上林逸的肩头。
上一篇:身为画师的我该如何面对原著女主
下一篇:从刀剑神域开始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