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苹果味咖啡
如果母亲没有早逝,以其天赋,或许如今早已站在了她望尘莫及的高度,那么如今的北辰家也不需要父亲这么劳累烦心的去维系。
来到墓地。
北辰家的墓地是一块自留地,过去的先祖先辈们的墓碑都供奉于此。
她来到明显比较新的一块墓碑前,父亲北辰玄马已经在这里等候着。
父亲沉默的站在墓碑前方,仿佛一块雕塑般一动不动,沉浸在往日的回忆里,几次伸手想要抚摸墓碑上的文字,最后都怯生生的收回右手。
北辰归蝶走近,北辰玄马注意到女儿走近,短暂恍惚后收起所有神态,将情绪囫囵收拾好,保持表情的平静:“来给你母亲上柱香吧。”
他看着归蝶的乖巧,似乎昨日就是妻子的葬礼,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女儿跪在墓碑前泣不成声,抱着膝盖,缩成小小一团。
转眼就是几个春秋,妻子的容颜在记忆中都有些模糊了,女儿的个头不知不觉已经快要追上自己,她也不再是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哭泣的无助女孩,已经逐渐成长为亭亭玉立的武家之女。
北辰玄马望着妻子的墓碑,心间浮现出愧疚,感伤以及喟叹。
独自一人抚养孩子,是一件很难的事啊。
归蝶还是个女孩,越长大就越难以揣测她的想法。
我是否有好好的把她抚养长大呢?
单身的老父亲在家庭教育方面是绝对苦手,第一次做父亲。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或许在有了孙女、外孙之后,才会知道该怎么办。
隔代亲,也是因为二回熟。
北辰玄马倒是并不抗拒归蝶早些嫁人,和那群恨不得把鬼刻在脑门上的父亲不一样,他对女儿的爱深沉而克制。
所以不会给女儿的恋爱增加门槛,反而会大力支持……他和自己妻子就是自由恋爱结的婚,自然明白感情基础对婚姻的重要性,也不会认为什么「赘婿就是垃圾」,他自己就是倒插门的女婿。
只是女儿到现在也遮遮掩掩,不肯把情况说明白,好歹把外面那头眉清目秀的猪崽子带回来让我这头老猪八戒瞧一瞧啊。
“父亲,在想什么呢?”北辰归蝶已经结束了祭拜,注意到北辰玄马的微妙表情,不由得问。
“没什么。”北辰玄马回过神:“就是想着什么时候能抱外孙。”
归蝶脸色飘起晕红,立刻说:“在母亲面前说什么呢?”
“就是因为当着华的面才这么说啊。”玄马拍着自己的脑门:“家里人实在少了,也很冷清,多点人是好事嘛。如果不是你母亲不肯要二胎,你现在应该会有个兄弟姐妹的。”
北辰归蝶不想纠结这种问题,她还年轻,虚岁二十,不着急结亲。
但北辰玄马还想旁敲侧击,连续追问了好几个问题。
“最近情况怎么样?”
“还算顺利?你这表情是不顺利?”
“你得下点功夫啊,耐心也很重要。但耐心带来的往往是感动,爱情需要的是哔咔一样的火花迸射……”
北辰归蝶以往没觉得父亲这么唠叨过。
个人感情她耻于开口,但心底也并不是很厌恶这种唠叨。
但当父亲开始出馊主意的时候,她实在憋不住了,立刻就忍不住要打断。
这时,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司机老爷子开口了,他是北辰家的老管家。
“家主,大小姐……打扰一下。”老管家汇报:“分家前来拜访。”
北辰玄马脸色一变,骂道:“这群秃鹫们,上次打发走才过几天,今天是我亡妻忌日,这都等不了!”
他挥袖呵斥:“不见,让他们滚!”
老管家继续说:“家老们也来了。”
北辰玄马脸色更加难看。
家老是北辰家的老一辈,很多人只要熬资历就能获得地位,对年老者的尊重是阶级社会的一大特征,活得越久越有话语权。
北辰玄马是家主,大部分的事可以一言而决。但北辰家太大了,主家在江户,其他地方有很多分家,他能直接管辖干涉的只有主家,其他分家不一定会和主家站在同一阵线,北辰一族日益衰落,在分家看来其实就是主家嫡系的不作为,他们作为分家,相当于主家的臣子,自然需要进谏。
北辰玄马委实不想跟这群人废话什么。
他们的念头很简单,就是找个强势的家族联姻,男方愿意入赘最好,不能入赘就把北辰归蝶嫁出去,然后从分家过继一个过来继承江户主家。
北辰玄马可以续弦,但他是入赘的,即便再娶再生,孩子也不能继承主家。
对于他们的算盘,北辰玄马了解的很多,心间冷笑不已,表面上只是各种搪塞拖延时间。
平日可以费点时间虚与委蛇,打打太极拳,马冬梅孙红雷嘛,谁不会呢?
但今天是什么日子?
北辰玄马忍不住手臂上青筋暴起,恨不得挥舞着木刀把这群人打出去。
分家的人故意挑选今天来,肯定是想着借北辰华的名头给主家施压。
但他们反而严重惹怒了北辰玄马。因为北辰华如果在世,也绝对不可能选择让女儿去联姻。
倘若她懵懵懂懂也就罢了。但既然已经有了主见,绝对不可能抹杀她的选择自由。
“让他们给老子……”北辰玄马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让他们进来吧。”北辰归蝶主动说。
她迎着管家和父亲诧异的视线,重复了一遍:“让他们进来,既然是家老和分家,怎么能赶出去,总要招待一下的。而且他们来的也正是时候,刚刚好今天有人见证。”
北辰玄马皱眉:“你可要想好了……”
归蝶自信一笑:“请安心,我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举动,我早就想要主动见一见他们,先前一直躲躲藏藏。因为缺乏自信,但现在嘛,我有些自信心膨胀了。”
她看向墓碑。
“如果母亲在世,她也一定会支持我的……”
“母亲的座右铭我还记得很清楚。”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她沿着岩石铺就的小道一路往下,背影另北辰玄马视线恍惚,他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这背影……
“真像啊。”司机老爷子喃喃道,一瞬间仿佛以为是大小姐回来了,背影是这般相似。
北辰玄马揉了揉眼角,深深呼吸,墓碑前的花朵飘逸着沁人心脾的白梅香。
“华,女儿长大了……或许,很快我们就能再见了。”
……
十分钟后,等候室内爆发出长达半分钟的喧闹。
“大小姐,你在胡闹什么?”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小丫头,你目无尊长!”
“你带着一把真刀,这是好好说话的态度么!北辰家怎么能交给你这种丫头片子掌舵!”
怒骂、呵斥、失望,各种情绪夹杂着谩骂铺天盖地的填满了整个室内。
北辰归蝶平淡的起身,不再保持跪坐的姿势。而是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瞰着这群家老和分家来者。
“不服?”
“可以!”
“按照北辰家的传统,你们可以立刻召集门下弟子,进行评定试炼!我要打十……不,一百个!”
“只我今日拿下免许皆传,你们也必须承认,我北辰归蝶就是下一任北辰家主!”
第一百六十八章 这么猛的女人谁敢娶回家?
北辰一刀流、镜心明智流、天然理心流、无想新阴流、两天一流、示现流……
瀛洲的大多剑道流派都源自于实战派,理论上的战斗力不等同于实战。
九成左右的弟子加入剑道馆要么是为了培养爱好,要么是为了锻炼身体增强精神。
真刀都不复存在,对练的时候用的也并不是桐油浸泡过的木刀,而是更加轻巧和空心的竹剑。
对于这些人,设置难度太高的考验并不合适。因此一般而言会设置几种不同的考验。
如果单单只是来道场拿个毕业证书,只需要经过普普通通的试炼,拿着刀拍几张照片就算结束了。
但对于真正传承一派剑道的真传们而言,他们要经受的考验会更加严苛多倍。
虽然仍然不能用真刀,但必须经受一对多的对打,越是名声高、越是古老的剑术流派,越是讲究这一层面上的实战能力。
因为这些人本质上就是武士,只是如今被费除掉了武士的资格,他们仍然保留着旧时代的荣膺。
对于将军御赐的匾额有着极高的忠诚度和归属感。所以他们不能允许自己的剑道流派劣化下去。否则代代传承,注定成不了幕府座上宾的剑豪。
北辰一刀流的免许皆传属于难度极高的一种,一开始是十人。然后二十人,再然后三十人,最后是四十人,需要打过足足四轮,共计一百人。
只要通过了这道试炼,就能获得最高级的免许皆传。但由于太过于困难,一般而言没人会这么选,逐渐退化到了一轮。但即便是一轮,也没人打得过四十人。
于是人数逐渐削减,对于分家的人而言,只要通过了十个人甚至七个人。就算是获得了免许皆传,也就是俗称的十番打、七番打。
每一个分家的家主和家老们,年轻时候也都是剑士,他们几乎无一例外的通过了类似的试炼,获得了免许皆传的位阶,称得上是武德充沛。
所以单单只打十个人,他们绝不可能认同,想要继承北辰家,就必须挑战更高难度的百人斩。
但凡能做到这一点,他们作为剑道家绝对不可能说出任何反对的话来。
毕竟……当一个能打的过一百个人的猛人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你说话自然也会变得客客气气儒雅文明。
别看人家小姑娘平日文静的仿佛拧不开瓶盖。但一旦进入极度愤怒的情况下,能徒手拧开一个人的天灵盖。
北辰归蝶直接说出要打一百个的时候,会面室内四下静寂,等到北辰归蝶走出房间,他们才开始窃窃私语。
“怎么办?”
“她是认真的。”
“你觉得她通得过,或许她只是拖延时间。”
“就是,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做得到百人斩。”有年轻的分家家主表示质疑。
“闭嘴!”一名头发花白的古稀家老呵斥:“你懂什么!”
另一名家老也低声道:“真像啊……和二十多年前的那次,真像。”
“二十多年前?”
“二十年前,有个叫北辰华的女子,也挑战了一百人,当时是为了什么来着?”
“为了一个叫铃木玄马的臭小子……他无权无势,出生平庸,根本不够资格入赘的。”
“是啊,为了让他入赘,北辰华拿着木刀给一百人的脑袋开了瓢,我这左眼上面的疤,就是当时留下的,她真是一点也不手下留情,我可是她二叔。”
“我还骨折了呢,躺了一个半月!”
“谁让你当时不穿防具,爱装呗?”
“当年那个是为了男人,现在这个是为了什么?”
“婚姻自由吧……”
“但这么厉害的女人谁敢娶回去?”
“糊涂!入赘不就行了?”
“那岂不是和上一次一模一样么!”
“人类总是在重复相同的错误啊。”
“太阳底下无新事。”
家老们一阵唏嘘。
“这个铃木玄马,现在是北辰主家的家主。”古稀的老人按着扶手起身:“既然北辰归蝶要挑战,那就依她所言,你们都去准备吧。”
“召集门下的优秀弟子。”
“可短时间内不一定凑得齐。有的在上课,有的不在江户本地,几十人不难,但上百人就有些……”
“即便是分家道馆也可以叫过来。”
“可以吗?但有的道馆交的流派都不一样。”
“蠢材!百人车轮战,前十人最为重要,必须是出色的弟子!后面人数众多,靠的反而是数量,是不是同一个流派的根本不重要,当你看到四十个人压过来,第一反应是什么?”
“转身就跑?”
“跪下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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