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怠惰笨淡
虽说这个提醒不一定有用，但是美狄亚会因此而注意技术的流通，只要她的这些能威胁到神灵的技术不会丢，也就足够了。
之后，李兴文便与美狄亚道别了。
他倒是也有学习神器技术的想法，至少想要能靠自己维护人工神器，但目前暂时还没有这种时间，美狄亚给他展示出来的知识太多了，要学到能勉强进行实操的程度，再快也得一年。
返回小镇后，李兴文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老师，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
来电话的人是姬岛朱乃。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低沉，不像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你在哪儿？我现在过去。”
“请您来部室吧。请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好。”
空间转移，李兴文出现在部室之中。
这时候是傍晚，昏黄的光辉撒在地毯上，给红色的地毯染上一层金边。
姬岛朱乃面露愁色，缩在沙发上，愣了有一秒才意识到李兴文的存在。
“……老师，您来了呀。”
她挤出一丝微笑。
第88节 087 朱乃的商谈
这段时间，朱乃一直心神不宁。
这并不是因为和谈会议和如今的事态，而是因为一些私人的事情。
莱萨战后，小猫因为想要获得更强的力量，在老师的影响下露出那副猫魈的姿态。之后白龙皇袭来，小猫又与一直在她的噩梦中出现的姐姐黑歌交谈，并下定决心要接受自己的一切，变得更强，然后再一次去面对姐姐。
这一切，都被吉蒙里眷属两位大姐姐之一的朱乃看在眼里。
作为莉雅丝最早的眷属以及朋友，朱乃和莉雅丝之间的关系要比其他所有眷属都更加紧密。
也是因此，朱乃也比其他所有人都更想要成为莉雅丝的力量。
小猫已经决定接受过去，木场已经能熟练造出具有各种能力的中级魔剑、初步具有与上级恶魔厮杀的资本，莉雅丝也达到了强上级，只有朱乃还停留在弱上级的水平上。
对于这一点，就算同伴们不说什么，朱乃也不可能不着急。
所以，自从莱萨战之后，朱乃一直在拼命锻炼自己，甚至将私人时间和休息时间也全部压榨。
可即便如此，她的进步也很微弱。
作为拥有上级恶魔实力的、侍奉吉蒙里家下一任公爵的女王，朱乃在魔力操控这方面是下了很大苦工的，她的魔力能完成包括雷、冰、火等在内的数种元素性质变化，这一点即便在年轻世代的纯血恶魔里也尤为优秀。
但是，能完成复杂的性质变化只意味着元素亲和度高，并不意味着具有强大的战斗能力。
恶魔的魔力，与人类魔法师所认知的魔力不是一个东西。恶魔的魔力本身就是一种魔法，其具体性质会受到血脉传承、天生元素亲和等多种因素的影响。
比如莉雅丝的魔力性质，就和她的哥哥一样，是继承自母亲一脉、72柱恶魔的巴力一族的毁灭魔力。
恶魔的战斗能力提升，通常体现在钻研魔力性质这方面，设法让魔力的性质更纯粹、更浓厚，尽可能多地令魔力表现出性质，便能让魔力的杀伤性更强。
只是单纯地能令魔力表现出复数性质，没有任何意义。
朱乃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也尝试着强化性质变化，可是在这方面她难以进步。
……不。其实还是可以进步的，如果抛弃其他变化，专心强化雷属性的话。
但是，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朱乃就绝不希望这样。
在她心里，没有什么力量是比肮脏的雷光更恶心的了。
后来，在她拒绝锻炼雷属性的时间里，她跟着同伴们参与了和谈会议，见到了污秽的堕天使，还有那个与自己之间有着血脉感应的男人。
堕天使干部，拜丘。
这个男人连累母亲被盯上性命，自己却忽然离去、给敌人可乘之机，直到母亲死去的那一刻才回来，所以朱乃一直记恨拜丘，同时也记恨堕天使。
与完全没有目睹黑歌做了什么的小猫不同，朱乃是亲眼看着母亲为了保护自己而死的。所以，她的仇恨更加深刻，也更难从过去中走出来。
拜丘号称“雷光使”，是能令光力发生雷属性变化，以此夺得堕天使中最强攻击力宝座的强者。
朱乃之所以拥有相当高的雷光亲和，恐怕与他脱不开关系。但也因此，朱乃才绝对不想要使用雷，更不用说雷光了。
可是，现在莉雅丝的处境很不妙，时刻都会有袭击者出现，下至普通战斗员，上至神灭具使与旧魔王，如果自己不够强，根本不可能保护她。
和谈会议后，同伴们经过两个月的锻炼变得更强，朱乃的原地踏步就有些刺眼了。
阿萨谢尔曾经在私下来见过她一次，以看望侄女的名义。他用最直接的话语点出了朱乃面临的困境，告诉她不接受自己的本能就等于困住自己的手脚生活，正是因为存在这种冲突，才会让她在其他方面也不得寸进。
朱乃当时说他是一派胡言，但事情到底如何她心里很清楚。
而后来，在李兴文所组织的对袭击者的突袭战中，她更是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已经开始拖后腿了。
四名上级实力者里，莉雅丝和苍那不相上下，苍那的女王真罗椿姬稍差一些，三人都有强上级实力，只有朱乃仍旧是弱上级。
姬岛朱乃与真罗椿姬同为日本异能界的五大宗家的遗弃者，且都是转生恶魔，两人因为境遇问题成为好友，朱乃是看着椿姬一点点超越自己的。
因此，当战后复盘时朋友们对她表示关切，她倍感愧疚和不甘心。
——非要使用那个男人的力量不可吗？
在这之后，她又目睹了英雄派与老师的战斗，发觉自己脆弱得像是他们周围的建筑，只要他们随便用用力，自己就会四分五裂。
而更可怕的是，莉雅丝虽然比她强，但也一样会四分五裂。
自己的死活朱乃不怎么看重，但她希望给了自己光芒的莉雅丝不要遭遇这种事情。
若是为了莉雅丝的话，就算要接受源自那份肮脏血统的令她作呕的力量，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在这之前……朱乃想要和老师谈一谈。
这位奇妙的老师，克己的老师，不知为何一直都像是背负着某种重压而生活、但却只会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偶尔展露出疲惫和发呆的样子的老师，几乎不曾将负面情绪表现在她们面前的老师，也许能给她指出不同的方向……亦或者，让她接受现实。
靠她自己做决定的话，她还是会心怀侥幸，可若是被老师喝骂两句，估计也就不会在生死面前纠结这种个人问题了。
朱乃甚至比莉雅丝还更多地关注李兴文。
最开始是因为莉雅丝的监视命令，但后来就只是因为她想这么做。
在她心里，这位老师早就是十分可靠的人了。
所以，她在自己陷入迷茫的时候，给他打了电话。
……
与朱乃面对面地坐在会客沙发上，李兴文静静地听她讲述了自己的困境。
听完之后，李兴文在心里默默叹息。
果然，自己还是太不成熟。只顾着眼前发生的事情，却忘了处理一些明知其存在但暂时还没有爆发的问题。
有一说一，在拜丘拜托自己照顾朱乃的时候，就应该把这件事提上日程，奈何自己优先选择了提升力量应对危机，将照顾人的事情放在了一旁，结果就一直没想起来。
“作为老师，我还差得远啊。”
朱乃身体前倾，激动道：“请您不要这么说，您没有做错任何事！”
“错了啊。明明都被学生的家长拜托了，而且我也不是对你的情况毫无猜测，结果却弄成这样，还得让学生主动来找我。这样可怎么也不能说是合格。”
“家长……？难道说，和谈那天那个男人和你说了我的事？”
“具体的倒是没说，他只是拜托我照顾好你。让你陷入这种困境之中，忧愁成这种样子，可不能说是照顾好了啊。”
李兴文想了想，起身走向部室的里侧。
“总之我先去泡壶茶吧。一直都是被你招待红茶，今天也让你尝尝老师的绿茶。绿茶能缓解疲劳，你现在需要来一杯。”
几分钟后，李兴文一手端着水壶，另一手拿着两个茶杯，坐回到沙发上。
他将空杯子放到朱乃和自己的面前，轻轻一拍桌子便令热水从水壶壶嘴中飞出，轮流落入两个茶杯，然后才掏出烧水时回家拿来的装有茶叶的盒子，将茶叶加到杯子里。
先水后茶叶是所谓的上投法，茶香很快便随着水汽缓缓逸散开来，填满了小小的部室。
看着老师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呼吸着这股淡雅隽永的清香，朱乃紧皱的眉头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下来。
心静了，才好谈事。
李兴文收好盒子，然后看向朱乃。
“你身上的问题，其实有两个方向。一个是试着掌握继承自你母亲的力量，另一个是接受堕天使的力量。”
“拜丘的事情，我没有立场替他说话，他要是打算一直这么嘴硬下去，不知道什么叫道歉，那他继续被你憎恨也是应该的。”
当初的事情有没有拜丘的错？
有，因为敌人是他的堕天使身份惹来的，而他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回总部处理急事去了。
在妻女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不在场，他的内心绝对也很痛苦，但这不妨碍他向女儿道歉。
女儿都18了他还想不通这点，那这个父亲是挺失败的，没什么道理可讲。
再说，从李兴文的立场上，他对朱乃有着天然的同理心。
他从小单亲，父亲的形象完全空白。那个爹在他有记忆前就与母亲离婚，之后一直到母亲死去、到现在，都未曾出现过哪怕一次，也不曾尽过什么抚养义务。
李兴文对他没有爱意或恨意，那只是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罢了。
可如果某天这个爹以父亲的立场出现在他面前，对他的生活指手画脚，他绝对会怒火上头。
不过，现在身处于这个世界，李兴文是不用考虑那些假设了。
他只是回忆着自己的过去，尝试着理解朱乃的心情。
心轮颤动，李兴文心中生出明悟。
朱乃对拜丘，应该是又爱又恨的。
爱是因为拜丘是生她养她的父亲，恨是因为父亲导致了母亲的死，却至今都没有一句道歉的话。
换成李兴文，他也接受不了。
错了就该道歉，既然是父亲就更该以身作则，而不是把自己的立场当做免死金牌。
现在，拜丘和阿萨谢尔这些父系亲属，哪怕心怀好意对朱乃提出建议，也只会让心怀憎恨的朱乃认为他们是手伸得太长，故意指指点点。
她很难听得进去，就算知道是好事，也会赌气而不做。
哪怕现在因为小猫的缘故，朱乃心中已经有所觉悟，知道不该任性，可若是不解开心结，强行接受力量迟早会出问题。
在这个唯心的世界里，没有意志的力量无意义且无价值。而若是意志和力量相悖，每次使用都会痛苦煎熬就不说了，堕入魔道、丧失自我也只是时间问题。
朱乃不知道李兴文想了什么，她只是面露难色：
“老师，我是姬岛家的遗弃者，是因为吉蒙里家出面谈判才没有被清算的污秽之人。没有他们的允许而使用母亲的力量，他们一定会再次找上门来。我不想给莉雅丝找麻烦。”
这些事情，李兴文还是第一次听说。
他试探着问道：“这与你的母亲的死有关吗？”
“嗯，”朱乃轻轻点头，“我是非人者的孩子，这触犯了姬岛家所秉持的神道，所以我和母亲都不被允许使用作为巫女的力量。因此，母亲也从未教过我巫女之力。”
“母亲死后，我一直被姬岛家通缉追杀，是吉蒙里公爵的主教救下了我，代表吉蒙里家与姬岛家谈判，才让我成为莉雅丝的侍奉者。”
说到这里，朱乃不免苦笑：“事情弄得这么麻烦，和我当时年纪还小也有关系。无论如何我都不愿意被那个人带走，憎恨着他而独自流浪。那时候阿萨谢尔总督经常保护我，有时还为我守夜。若非如此，我早就被杀了吧。”
如此说来，最后朱乃能遇到莉雅丝，进而被吉蒙里家庇护，这里面未尝没有阿萨谢尔的引导。
作为伯父，阿萨谢尔可真的尽力了。
当初将拜丘叫回去处理紧急事务的是他，可以说他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间接导致了朱乃失去母亲。
这其实不能说他有错，他也只是作为总督而召回干部，但毕竟发生了这样的惨剧，所以他一直认为自己愧对朱乃，也一直在行动、在补偿。
相比之下，拜丘虽然也一直有在关注，有用行动去补偿，但朱乃最想要的并不是这些东西，她只想听到一句道歉。
而拜丘偏偏就到现在连一个简单的道歉都没有，这也太离谱了。再怎么是个古板顽固且不苟言笑的人，也不能不认错吧。
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那只能让李兴文瞧不起他。
“……说出来这些事情，感觉好多了。其实我也知道他仍然作为父亲爱着我，但我还是无法原谅他。谢谢老师听我说这些。我果然还是应该学学小猫，努力去接受自己的血。”
“无论我怎么抗拒，这都是事实，而人是不能从事实上移开目光的，对吧老师？”
李兴文想了想，对她说道：“对也不对。你的心结还是要解开的，不然这种力量有害无益。不过，现在能一点点尝试着去练习的话，试试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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