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相思落黄叶
但是在光影中不仅只有他,还有一个穿着紧身白衣、如同木乃伊的人。他静静地站在阿巴斯的倒影中,独目,黄金瞳耀眼,两个人的容貌在舷窗的倒影中重叠,基本不分彼此。
“该死!”
阿卡杜拉·阿巴斯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呼吸,明明舷窗外是冰海,但是此刻剧烈的火焰升腾,天空正在燃烧,奥丁的影子越来越近,仿佛要破开虚拟的桎梏,抵达现实。
就连路明非都察觉到忽然有一股极其强横的力量正在迅速靠近。在高深的精神系炼金术这个领域他还是个菜鸟,但一个菜鸟都能察觉到的异常,说明已经严峻到了一定的情况。
“奥丁?!”路明非终于看到了那具木乃伊的干尸,虽然这位主神是便装前来,但是独目的特征足以让人一眼看出端倪。
“别过来!”阿巴斯的面部开始痉挛,他痛苦地跪在地上,开始翻来覆去的打滚,“我的头……奥丁的目标是……风暴鱼雷!不要让任何人接近!”
说完这几个字后阿巴斯濒临虚脱,他几乎要窒息了,按住自己额头的手好像溺水之人的挣扎,连一根稻草都不肯放过。
路明非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他不知道如何是好,该不该去扶阿巴斯起来?他只在《西游记》里看过这样的痛苦的一幕,还是唐僧念起紧箍咒的时刻。
“风暴鱼雷!风暴鱼雷!”犹豫过后路明非放声咆哮,通讯失灵,他只能祈求自己的声音更大一点,这样可以被人听到。
专员们的赶到终究需要时间,沙漠之鹰的枪口已经调转方向,砰的一声,子弹离开膛线,射向yaal号的舷窗。因为那股令人恐惧的威严已经要走出来了,让人的后脊都生出丝丝凉意。
弗丽嘉子弹旋转着击碎舷窗,刺骨的冷风如刀割,寒意在瞬间提升了几十度,冷汗都被冻结。
可奥丁的身影并没有随着玻璃的破裂而消失,那张青铜铁面上的独目中,炽烈与威严变成一道火线,在瞬间囊括了阿卡杜拉·阿巴斯。橘黄色的灯光骤然变成凄厉的火光,烟雾报警器启动,在警报声中开始喷水。
路明非在天花板的水管浇出水雾那一瞬间清空了弹匣,可那些弗丽嘉子弹全部穿过水幕,在钢铁上汽化的同时留下了深深的弹孔。
这一刻他只痛恨为什么弹匣里不是贤者之石,对于没有形态的精神体,无论是弗丽嘉子弹还是黄铜弹壳,都无法取得有效的杀伤。
“废柴师弟!你没事吧?”
脚步声由远及近,芬格尔终于姗姗来迟,他那魁伟的青铜之躯上竟然扛着一把加特林重机枪,健步如飞,每走一步都发出地动山摇般的巨响。
新闻部部长的背后是执行部的负责人施耐德,b级以上的学生都来了,根据定位系统找到了路明非的位置,其中包括很多熟悉的面孔。
这个双向的通道被锁死,从其它舱室的赶来的专员们在另一头拦住了阿卡杜拉·阿巴斯的去路,全副武装,枪械上膛。
“我没事,但是阿巴斯……”
已经不用路明非说了,破损的舷窗不断有冷气灌进来,地面上流动的水正在快速结冰。不过上方喷灌的水没有受到影响,跪在水幕当中的阿巴斯就像撑起了一条瀑布。
所有人都看到了水幕中那个坦然的虚影,面对几十位高阶混血种的包围,他如闲庭若步那样伸出手,手上缠着层层叠叠的白色裹尸布,已经触碰到阿卡杜拉·阿巴斯的额头。
“奥丁……”施耐德一惊,没想到在这里遇上这位北欧神话当中的主神。
他当即掏出那把炼金手枪,里面的弹头是贤者之石,必中,是以防万一用来处决雪的。破冰船上还有一颗贤者之石的子弹,但是在精密舱储存,没有像这颗子弹一样随身携带。
枪械上膛,施耐德下意识地想要击毙那个正与阿巴斯融合的幻影。他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第六感告诉他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危险并不逊色龙王的复苏。
可就在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间,已经瞄准的施耐德又犹豫了,他想起了陆离的那次手术。
“不要开枪!静观其变!”施耐德在短短的一瞬间作出决定,选择相信那位教授。
同时他也对驻守舱门的专员比了一个手势,是卡塞尔学院的战术用语。执行部的精英立刻心领神会,小跑着离开了岗位。
所有人把枪口收回,目睹那道虚影进入了阿巴斯的体内,如火山喷发的气势从水雾中腾开,难以想象的高温扑面而来。
可是那个上升的势头忽然被止住了,古奥森严的虚影忽然跌跌撞撞地退了出来,与阿巴斯的身体分开,那模样就像被谁踹了一脚。
“陆离!”神愤怒的咆哮响彻夜空,震得人头皮发麻。
施耐德总算松了一口气,在危急的关头他做了一个赌博,选择相信陆离,要不然击毙阿巴斯是最稳妥的方法。可他的赌博成功了,那场手术果然有用,卡塞尔学院不用失去一位优秀的专员。
气氛忽然变得诡异起来,yaal号的双方都没有大打出手,奥丁的虚影似乎没有实体,也不具备攻击能力。而施耐德也不愿意浪费那颗必中的子弹,而是选择等待另一颗贤者之石从机密舱运来。
在这样的僵持中,路明非忽然听到了“哇——哇——”的粗劣嘶哑声。
“见鬼……哪来的乌鸦?”
在他的老家这种叫声很常见,是通体漆黑的乌鸦,代表着霉运,与喜鹊恰好相反,见到的人都选择绕路走。
可北冰洋哪里来的乌鸦?这种鸟类能适应这里的极端天气吗?
“不对,是福金和雾尼!”路明非忽然意识到这是传说中停在奥丁肩头的两只渡鸦,它们看遍世间万物,听闻天下诸事,与生灵和死物共语。
“福金和雾尼……”施耐德也终于听到了乌鸦的叫声,想法也路明非不谋而合,“全体戒备!诺玛开启自动拦截!”
幸好船上只是没有信号并且通讯系统受损,武器系统还在正常运作,否则完全就要任人宰割了。
不过可惜终究是晚了一点,传说中的两只渡鸦已经从破损的舷窗飞入,它们悬停在奥丁虚影的肩头,仿佛那里拥有实物。聒噪的声音刺耳,两人心烦意乱。
这两只渡鸦也拥有龙类血统,赤红色的双瞳,红中带金。
“神的选民啊,为什么要放弃这种力量?”位于左肩的乌鸦是圣灵福金,它竟然能口吐人言。
施耐德当即下令开火,可透明的壁障随着奥丁虚影的挥手而凭空生成。那些红色的弹头在气域上旋转,最终耗尽了所有的动能,在地面上汽化。
红色的血雾与水流混在一起,阿巴斯就跪在这种血色洪流中,仿佛是从他身上流出来的血液一样。
他木讷地抬起头,喃喃自语:“我为什么要抗拒这种力量?”
路明非听着就不对味,他能看出阿巴斯的精神状态不正常。大致猜到了奥丁为什么无法与他融为一体,但这个桎梏并不是无法被打破的。
“因为你是阿卡杜拉·阿巴斯!”他放声大喊。
阿卡杜拉·阿巴斯听到这句振聋发聩的言论后,被蒙上一层雾气的绿眸微微颤动,一语惊醒梦中人,声音坚定:
“因为我是阿卡杜拉·阿巴斯!”
“你的名字和神的选民不冲突。”另一只渡鸦雾尼说,它虽然是鸟类的模样,可声音比魔鬼还要蛊惑,“抬头看看你面前的这些人吧,你们并不是同路人。他们都是凡人,而你是选民,是圣灵的化身。”
阿卡杜拉·阿巴斯抬起头,他目光所及之处全部都是手持武器的昔日同伴,只是眼中再也没有温情,而是警惕与冰冷。
“我们有终极的宏愿,需要你的力量来对抗诸神黄昏。神降临在你的身上,是为了拯救你,享受天国的荣光吧!”
渡鸦福金张开了双翼,它在透明的气界中盘旋,围绕着阿巴斯的上空循环往复,眼瞳中金色的曼陀罗花缓缓绽放。而跪在红色水流当中的阿巴斯眼底,同样是金色的曼陀罗花纹正在疯一样的生长。
“接纳神的力量,回归神的国度,你本来就是从这里诞生的!”两只渡鸦同时落在阿巴斯的肩头。
“我不是!”阿巴斯捂住耳朵,似乎不想听这对渡鸦的声音。
“无法否认的事实,看看你自认为的同伴吧,你会这样对待同伴?”
阿巴斯机械地转过头,有一支步枪已经架好,上膛的子弹由红色的晶体打磨而成,是致命的贤者之石。
刺眼的雷电忽然从虚空中流淌,跳动的电弧击穿空气,甚至穿过了那层壁障连到钢铁的舱壁上。那双赤金色的瞳孔正在被炽白色的电光替代,一朵雷云在上空生成。
“退后!”施耐德大声说。
在古代的长诗里,言灵·因陀罗的描述是‘化身雷霆的太阳冉冉升起于正午的天空,夺走日神的光明’。这句诗一点也不夸大其词,空气中的尘埃因为电离闪闪发亮,被这一抹电光照亮的人全部畏惧地看着那个人。
戒律人偶是无效的,因为阿卡杜拉·阿巴斯一开始就是自己人的名单。就算现在可以手动修改甄别程序,也需要不菲的时间,可现在看起来他们没有这个机会了。
路明非忽然想到不久前与芬格尔讨论的那部电影,目前就是需要阿巴斯作出选择的机会了。他究竟是走向沉沦,还是选择昔日的同伴?
阿巴斯终于站了起来,他跪在血色的洪流中是那样柔弱无助,可起身的时候就顶天立地了。
那朵雷云正在缓缓地旋转,如同一柄辉世之剑,紫白色的光束随时都可以从天空降落。
“对,这才是神的选民。”两只渡鸦齐声说。
阿巴斯高举双手,所有的枪口都瞄准了他。那双充斥着电光的手没有落下,而是调转方向忽然握住了两只渡鸦,恐怖的雷霆从天而降!
“开枪!”施耐德也同时下令。
那颗红色晶体的子弹终于射出枪口,在这样的近距离之下没有任何失误,精准地穿透气域,命中了奥丁。
神的虚影开始扭曲,最后缓缓消失,这只是精神体,能撑起防御已经是竭尽所能,否则大可以挥手抹掉所有人,也不用指望阿巴斯。
而圣灵福金和雾尼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它们被恐怖的雷光长时间命中,想要逃离却被阿巴斯牢牢抓住双脚,根本无法逃脱。
足足一分钟电光才熄灭,随着施耐德挥手所有人枪落,用复杂的神色看着阿巴斯。
可阿巴斯权当没看见,他抬起头对上施耐德那双眼睛:“去底舱,奥丁已经派出瓦尔基里来破坏那枚鱼类。还有路明非,保护好你手里的箱子,也是奥丁的目标之一。”
脚步声虎虎生风,在他的背后是两只已经焦臭的鸟类尸体。渡鸦们不甘地闭上双眼,血红与金光正在慢慢褪去,似乎在临死前也想不明白,圣灵降临计划是如何失败的。
第四百一十九章 冈格尼尔与昆古尼尔
海面上吹来了新鲜的风。
天上地下都是雾气,湿气很重,就像雨一样黏黏地沾在阿瓦隆岛上。不过位于岛上的人都没有什么感觉,因为有一方完全是没有知觉的行尸,另一方则没有心情去理会体表的触感。
楚子航与夏弥相对而立,背靠着背,双翼彼此吻合,流动着森然的光。
那些死侍的黑影大多数匍匐,像一只只待宰的羔羊。只有少数在神话中留下姓名的英灵们能在罪与罚的领域内活动自如,可是他们的身上都有了不少的伤口,血从里面流出来,染红了雾气。
在祭坛中心的位置则是陆离。
他持剑而立,飞行的双翼短暂地并拢,从天空来到地面。正前方就是隐藏在雾气里的奥丁,这位主神暗金色的铠甲上留下了一个脚印。
“吃瘪的感觉怎么样?”
在刚才短暂的交锋中,八足骏马斯莱布尼尔被斩杀,天丛云刺穿了那颗紫色且生满鳞片的心脏,它已经流干了血,在地面上还在震动中,声音如擂鼓。
奥丁并没有因为失去坐骑而愤怒,消失在茫茫的雾气中。
但是他犯了一个错误,用精神去沟通阿卡杜拉·阿巴斯,正好被那个炼金矩阵排斥,从而泄露了一丝气息,胸口被踹了一脚从而无法隐藏。
“雕虫小技。”奥丁依旧是云端之上俯瞰众生的态度。
强横的火焰从独目的面具中蔓延,雾气被瞬间蒸干,它们被蒸发后没有消失,反而化作更加炽热的蒸汽。被海风吹过的地方带来了强烈的高温,如果不是在场的人几乎都有鳞片护体,恐怕瞬间就会变成烤肉。
“言灵·云烧?”陆离念出了这个言灵的名字,“看来除了当年从诺顿嘴里拔下那根龙牙,你还学到了不少。”
他的身影再一次消失,“只可惜对我没什么用!取消!”
云雾中那个瘦削的身形若隐若现,无形的领域在半空中绽放,力量的流动蕴含在云层间,几乎是顷刻间传遍了整个祭坛。
令人窒息的高温立刻变成清凉的风,吹过地表犹如久旱逢甘霖,陆离的五指并拢,讲出最后那两个字的时候怒目圆睁,口含天宪。
他能取消奥丁的言灵,只要这位主神没有动用灭世级别或者元素的极致奥义。同样的,他也没有言灵,双方再次打平。
“有什么招赶快使出来!要不你就没这个机会了!”
这并不是妄言,在登岛之后他们曾经进行两次交锋,一是天空上的炼金矩阵对拼,二是破冰船上关于阿巴斯的圣灵降临。奥丁,这位北欧神话当中的主神,在两次全部落于下风,阴谋没有得逞。
话音刚落,巨大的阴影忽然遮住天空,趴在地面上的死侍抬起头,他们的蛇尾被风吹起,上翘,在风中动荡,同时发出毒蛇吐信的声音。
就连楚子航和夏弥也分神了一瞬,天空中那个遮天蔽日的黑影是一根巨大的长枪,世界上已知最粗、最长的树都没有这个直径。长矛尖尖,末端恰好遮住了红日。
生在祭坛之后的古树也摇曳起来,树荫晃动,每一根枝丫都在颤抖。它的情绪与死侍一样,都是畏惧。
只不过天空中已经看不见陆离的身影了,这一刻他仿佛融入苍天中,只能看见一个黑影挥舞手臂,巨大的长枪从天而降。
那简直就是达摩克利斯之剑,虽然看不清释放者的表情,可不难想象出他的一举一动都威仪具足,天空从未这样靠近过大地,因为这位年轻教授的意志。
不过奥丁只是挥手。
一堵看似完全由空气组成的墙随着这个动作凭空生成,本质是强横绝伦的精神力。初代种都能使用这一招,也不乏血统优秀的次代种能够施展。可他们的‘王域’都没有奥丁的强大,也没有附加超高温。
旋转的枪尖在空气壁障前停住,前端的褐色因为高温正在慢慢燃烧,火星点燃了空气中灰尘,如同烟花那样四处绽放。
达摩克利斯之剑开始熔化,化作一团团的灰尘。这是属性克制,奥丁用极致的火元素燃烧,来对抗世界树的投影。
就在枪尖的部位即将化作一团燃烧的灰烬飘向大海之时,尾部竟然传来了龙吟。幽蓝的水元素如银龙,仿佛从浩瀚的星河中驰来,竟然熄灭了所有的火焰,淬火声不断响起。
“威严的血肉……”
“纯净的水元素……”
“令人畏惧……”
那些袭击楚子航与夏弥的黑影们又开始低吟了。
“贝希摩斯的血泪?”奥丁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的动容。
僵持许久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再次推进,它发生了绚丽的崩碎,每一寸的崩碎都是爆炸,那堵坚固的精神壁障终于开始松动,转接着变得岌岌可危。
只听一声巨响,精神领域崩碎,而达摩克利斯之剑只消耗了大半。在短短的几个呼吸间,乌金色的流光在上面涌动,它从浑圆又变得尖锐。
此刻奥丁终于动了,他没有选择投掷长枪,而是反其道而行之,将昆古尼尔嵌入地面,拔出了腰间佩戴的那一柄重剑。
被锁定之后无路可退,剑刃与枪尖撞在一起,巨大的黑影终于笼罩在他的头顶!
与此同时,藏匿许久的陆离终于出现了,他在奥丁的背后拔剑,白色的刃光如流水,携带着必杀的威严,就是大海也会被斩断。
奥丁腹背受敌,嵌入祭坛的昆古尼尔却忽然震动起来,死气蔓延,如流星般的枯枝划过天穹,密密麻麻,那简直就是一场小行星雨!
同样的无路可退。
陆离撑开自己的精神领域,任由那些死气轰击,光芒炸开的同时强横的重力压在他的身上,四面八方都在收缩,看不见的墙打算把它挤压成肉饼。
最后半空中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他的精神领域同时被攻破,与奥丁一样无法短时间凝聚,甚至恢复还要比他晚一点。但就是这个时间,天丛云终于碰到了那套暗金色的铠甲!
目的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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