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相思落黄叶
毕竟高中同学说不上是什么深厚的羁绊,都是过客,只知道这厮土鸡插尾羽, 摇身一变成凤凰了。而后这几年广播中陆续有路明非的消息,但那只是朦胧的、模糊的一个轮廓, 和以前的路明非判若两人, 几乎要让人怀疑这是同名同姓,或者政府为了鼓舞士气的加料宣传。
今天,他们终于见到了路明非本尊。
此刻马明三他家地下的避难所中,苏晓樯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近距离观摩这场战斗的发生。
路明非的衣品说不上多么出色,上身的风衣破了好几个大洞,裤子油腻到不知道多少天没洗了,脚上踩着的军靴也是破破烂烂的。
要不是战争年代,这活脱脱一个要饭花子。
但这个要饭花子的头发虽然乱蓬蓬的,可风吹开额前碎发,火光照亮他的眉眼时,那股冷峻、孤独的气质一览无遗,男人味爆表。苏晓樯不知道是不是长时间低血糖发生幻觉了,总感觉路明非越来越像阿汤哥。
“所有人退后!”阿汤哥,啊,不是, 路明非放声咆哮。
他脚下踩着龙类的胸口, 每次跺脚都能引发强烈的地动,那身棉布长裙还没有完全撕毁的龙类,隐约还保留着陈雯雯的三分神韵。
不过也仅仅只有三分而已,它青色的面孔完全被血污了,随着路明非的践踏,鲜血和碎肉一起从嘴里喷,那些器官的碎片在地上还活蹦乱跳的,让人尤为恶心。
在顷刻间龙类就落入了下风。
毕竟路明非也不是吹的,在龙类言灵被压制没有孵化出巨大的身躯时,他开启龙骨状态打一个第二形态的古代种还是不会费力的,否则早就死在老挝的密林中,或者成为边境的一具枯骨。
“路明非!我是陈雯雯啊!”地下室内忽然响起了哭腔。
伪装成陈雯雯的龙类眼角忽然滑落了几滴泪水,那张狰狞的面孔抽搐,泪水被滚热的体温蒸发成白雾,配合凄惨的哭声,令人于心不忍。
至于路明非……好像患上了选择性失聪,他跟没听见一样,继续用拳头和骨剑挥洒着杀戮意志, 动作的美感就像是艺术,古铜色小臂绷起的线条犹如铁打。
知道路明非过去黑历史的老同学们蒙了,龙类也迷茫了。
她在去年作为一颗暗棋被长老会埋入这间避难所,目的就是等待路明非有朝一日回到滨海市,趁机杀死他。毕竟路明非实在太难缠太狡猾了了,用普通的方式抓到他乃至杀死他已经不可能。对于故乡,尤其是这个拥有充足补给的地方,来到这里的几率很大,只要耐心等待,总有守株待兔待到的那一天。
这一天虽然比想象中要迟,但终究来了,可和她想象的一点也不一样。
说好那个对陈雯雯余情未了的毛头小子呢?说好那个毛毛躁躁虽然装成像个大人,但内心还是衰仔的家伙呢?这厮简直就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烧过,都拥有一副火眼金睛了!
战争这么磨炼人?他这个娴熟的手法杀死几个冒牌货了?
龙类非常后悔,她有预感要被长老会坑死了,不过她还决定抢救一下自己。
“路明非!我要杀了你!不!你不能!”龙类的身体剧烈地痉挛着,她挥动利爪,却在半空停下,然后一拳轰向自己的面门。
更加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龙类嶙峋的身体一点点变得柔软,她狰狞的利爪变成了娇弱的手臂,面孔在顷刻间变成了陈雯雯,眼睛里的金色剧烈动荡,仿佛有什么复杂的天人之争。
现在的场面绝对是限制级电影的一幕了,龙类变成了人类,衣裙因为身躯膨胀和交战的余波,堪堪遮住了部分位置,和没穿几乎没区别。她娇嫩的身躯上到处都是可怖的伤口,气息萎靡到像是要下一秒就会死去。
人群中曾经在仕兰中学就读的人,都认为是曾经的陈雯雯回来了。
“你以为这个容貌能骗过我?”
路明非一剑刺入她的胸口,淡金色的血液喷溅,甚至崩到了他的侧脸上。但这个家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拧动剑柄,将她的心脏彻底摧毁。
避难所内立刻传来一声声惊呼,甚至有人用手捂住了眼睛。这样凄厉这样悲切,就是一块石头都动容了。
但是路明非的心,看起来比石头还要硬。
一旁的苏恩曦和零冷眼相对,心说这帮家伙还真是可笑,因为面貌就连人类和龙类都区分不出来了?这一路他们都不知道遇到多少次善于伪装的龙类了,有过险些翻车的教训,可不会记吃不记打。
“路明非,谢谢你。”龙类轻声说,她大口吐血,根本不去看胸口的伤势。而是出神地盯着持剑的路明非,目光温柔。
这次苏恩曦有些微微的吃惊,按照以往的经验,龙类会在这一击之下彻底放弃伪装,用身体最后的力量龙化来杀死路明非。否则以这种人类之躯,面对天丛云的子母剑,没有任何抵抗的余力。
“喂,你们不是杀错了人吧?”人群中有人颤颤巍巍地问。
苏恩曦一个冷厉的眼刀令他闭嘴,怒斥道,“要么你龙化给我看看?”
这个问题是绕不开的,龙化对于陈雯雯这个没有血统的人来说是无法解释的。何况混血种的血和纯血龙类的血并不一样,对于这支小队来说,根本不会认错。
“她的名字是希芙,洛基麾下的龙类。”‘陈雯雯’面色惨白,没有任何血色,“她吞噬了我的精神,只是为了找机会接近你,并且杀死你。谢谢你们让我在生命最后一刻苏醒,杀了我吧,我要……控制不住她了……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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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瞬间,她再一次龙化,尖锐的叫声让人不仅怀疑是不是被丢进了地狱的油锅里,再次变成了青面厉鬼。那双瞳孔中金色的烈焰熊熊燃烧,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似乎是哀求,也像是一滴泪水。
路明非在抽出长剑后给了她说话的机会,目前那柄剑正虚虚地垂着,淡金色的鲜血不断低落,面对这一幕,他保持着沉默。
龙类快要压制不住心中的欣喜了,她能明显地感觉到对方正在动容,犹豫。她就是要这个机会,毕竟这样说了,对方应该会寻找挽救或者弥补的机会,而手下留情吧?
只不过结果,出乎她的意料,路明非的确犹豫了一秒不到的时间,然后他的回答是……用骨剑贯穿了眉心,希芙的第三只眼被损坏,然后她的双肩被铁钳似的手臂捏住,调转身躯,滴血的骨剑毁掉了她的脊椎。
龙类有两套神经系统,第一套位于大脑,第三只眼被毁等于无法操控精神元素,第二套系统位于脊椎,负责支配躯体活动。而心脏对于龙类也是重要的器官,三处致命的伤势,谁都无法逆转她的死亡。
“假货。”路明非挥剑血振,说了战斗开始后为数不多的几句话。
希芙的身躯轰然倒塌,临死眼睛里都保持着不甘,随着眼皮的闭合,最后的神韵也荡然无存。
她仰面倒下,血流不止,临死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破绽,也想不明白路明非为什么会有这么狠的心。
苏恩曦望着这个倒在血泊里面的青色身影,慢慢靠近路明非,低声问:“BOSS,要是真货怎么办?”
“同样的结局。”路明非面无表情地说,冰冷的声音令人心悸,“檀溪山谷的悲剧,绝对不能重演。”
如果希芙知道了檀溪山谷发生了什么,绝对会找到失败的原因。她的情报由于隐藏在地下室太久,已经过时了,不知道那起事件之后,路明非已经彻底和过去告别,这种感情攻势,都是对路明非的刺激,让他无时无刻回想被血染红的溪水。
苏恩曦暗暗竖起大拇指,把双枪别在后腰,像个大姐头那样嚷嚷道:“那个谁?给我们找一个行李袋,如果你们不打算让这具尸体留在这里腐烂发臭的话。”
“冒昧地问一下,你们不会打算……”
有人面露难色地指了指这具尸体,苏恩曦脸上的表情好似饿了许久的野人找到了猎物,都不打算生火,直接把食物活吞下去了。
“关你屁事?”苏恩曦泼辣地双手叉腰,双脚分开的弧度与肩膀齐平。
那人讪讪地把头缩了回去,换上特制的手套,开始打扫战场。
“这些人的审问,就交给你了。”路明非指着身后被敲晕的老同学,“他们多半是被精神控制了。”
“你是怎么发现她是个纯血龙类的?这种识别的方式能不能告诉我们?”林枫问。
“抱歉,这是一种感觉,我也说不出来。”路明非低声说,“穿越檀溪谷之后,我的身体……”
以见多识广的林枫,也没听明白原理,从这个他不愿意多提的话题中,能判断出是那次事件后获得的能力。
“再见。”一切的寒暄终于有结束的时候,路明非拎着装有希芙尸体的裹尸袋,对着这群人告别。
这次的收获还是颇为丰富的,虽然他们没有补充食物与药品,但纯血龙类的尸体也是宝物,这是最珍贵的炼金材料,也是这个时代最流通的硬货。无论是美元、欧元还是英镑,哪怕黄金都没有龙类的尸骨值钱。
“再见。”林枫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此去一别,恐怕这辈子都没有再见的那一天了。
穿越狭窄黑暗的走廊,铁门再度闭合,当苏恩曦抱着帐篷等一系列在这间洋房找到的物资推开门时,大门口的空气像是融入墨水的水源,一下变得浑浊起来。
“我还以为你们在里面出了意外呢。”酒德麻衣解放了·冥照,淡淡地说。
“差点出了,不过这次的战利品太丰富了。”苏恩曦大力拍着路明非扛着的裹尸袋,“落单的龙类唉,我们可以去黑市购物了!”
“太好了。”
酒德麻衣瘦削的脸蛋上也难免浮现一抹喜色,炼金矩阵·避难所的遮断效果太好,按照小队最开始的任务分工,她只能在门外等待,必要时单独撤离。
“找到车了吗?”路明非插了一句。
酒德麻衣稍稍侧身,大拇指从肩头指向另外的院子,“找到了,一辆保时捷,足够我们抵达下一座城市了。”
“等等,电台里有信号了!”从始至终存在感趋近于无的零,摘下耳机,从作战服的口袋里取出袖珍收音机。
“世界之脊、龙门并转给全体同胞:
凶狠残暴的龙类对世界发动了侵略战争。目前,庆安市是南方战区唯一没有陷落的堡垒,两个月以来,龙类摧毁了三道防线,目前已经突破我们最后一道防线的部分防御阵地,企图一举攻克庆安堡垒。
世界之脊、龙门,恳请全体同胞向庆安市靠拢,突破黄金会的第一道封锁线,与城外游守小队汇合,断敌退路,阻敌增援,尔后在后方扰敌,拖延龙类发动总攻的日期。
这是一项神圣又光荣的任务,也是危机四伏的任务,对于实现解救庆安堡垒,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和作用。我们希望大家能响应这次号召,庆安堡垒里有我们八百五十万同胞,退无可退。
……”
广播里不断反复播放这条消息。
“动员令?庆安市危险到这种情况了?”苏恩曦大吃一惊。
“走。”路明非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这间洋房最后一眼,他率先翻越洋房与洋房之间的栅栏,拉开保时捷的车门,“我们去庆安。”
第五百零一章 欧洲防线全境崩溃
2012年,4月15日。
意大利,西西里岛。
“如果不去西西里,就像没有到过意大利。因为在西西里你才能找到意大利的美丽之源。”
夜幕降临,丛林间升起了篝火,从这里眺望东海岸,能看到果实累累的橘林,扭头向另一个方向看去,放眼都是橄榄树林。这堆篝火生在东海岸与西海岸中间,此时火中烤着一只剥皮的野兔,金发男人位于人群的最中央,像是导游一样介绍着脚下这片土地。
这句话是歌德在1787年4月13日到达巴勒莫时写下的句子,他为了寻找西方文化的根源第一次来到意大利,后来这句话成为了经典,成为无数西西里导游倒背如流的句子。
“头,你说了那么多,野兔什么时候能好?”有人搓动着手指,面色被映得火红,显然西西里的美景远没有这只野兔的诱惑要大。
“别急,一会还要撒上罗勒叶,差不多还要十五分钟。”金发男人一口流利的英文,笑容极具感染力,“可惜没有白葡萄酒了……”
“都这个年代了,头你还想着喝酒?”另一个人用法语说,他只有一只手臂,还吊着绷带,袖口被系死了。
金发男人身旁的红发女人笑着回答,同样一口流利的法语:“没看他刚才摸胸口吗?那是他的习惯性动作,以前他可是雪茄不离身的!”
“头,这么懂得享受,一定是出自混血种名门吧?”有人笑了起来,那是纯粹的,不带有任何恶意的。
金发男人只是笑,不回答,也不否定。
这支小队来自天南海北,按照红发女人的说法,他们在西西里的这座小岛上建立了敌后根据地。这是欧洲少有的净土,距离龙类在欧洲战场的辎重地非常近,属于灯下黑,没事可以搞点破坏什么的。
“换班的时间到了,四、十一、十三,你们去接替六、九、十。”金发男人用换了英语,他撸开袖子,看向荧光的机械腕表,“我们会给你留一条兔腿的。”
“Yes,King!”三人起立,比了一个军礼,转身走入了火光无法驱散黑暗的丛林。
King是金发男人的代号,当然也有人叫他‘头’、‘老大’,他是这支小队毋庸置疑的领袖。在小队里所有人都隐瞒了真实姓名,以罗马数字相称,唯有金发男人和红发女人例外,他们是一对情侣,King的配偶,当然是Queen。
“King,Quenn,晚上好。”换班回来的三人,对着两人问好,眼神中无不是恭敬和崇拜。
事实上queen并不因为是King的伴侣才得到了尊重。
在战争年代,谁的武力越强、智慧越高,才能让所有人心服口服。King和Queen无疑是其中的翘楚,前者接受过专业的野外生存,会侦查和反侦察,甚至还懂炼金术。小队里私下叫他‘风的使者’,这座小岛没有任何动静能逃过他的耳朵。
而Queen,更是强到离谱的存在。
她能凭空生成白色的火焰,甚至还会读心和精神控制,在克隆人战争刚刚打响的那段时间,西西里岛同样遭遇了信任危机,但是被Queen一个人就解决了,她那双眼睛拥有洞穿心灵的能力,可以轻易分辨真伪,小队里私下叫她‘女巫’。
没有他们统帅这支小队,整个西西里岛都不可能有活人。
“晚上好。”金发男人回以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牙齿白到令人怀疑他偷偷藏了牙膏。
“King,有没有考虑干一票大的?”有人试探性地问,“西海岸的小队刚才发来了消息,他们打算去陶尔迷转一转。”
陶尔迷是西西里的一座重要小镇,一面是悬崖,一面临大海,城市建筑在层层山石之上。从这里可以看到一个轮廓,在夜晚中,它的点点灯火和天上的繁星完全连成一片,使人分不清哪是天上,哪是人间。
“那里的守卫摸清楚了没有?”金发男人转动着手中的树枝,喷香的野兔全是油,表皮呈现诱人的金黄色。
陶尔迷是个易守难攻的据点,也是辎重小镇之一,由纯血龙类和黄金会驻扎。这座小镇附近有优渥的矿产,那是一种炼金矩阵的原材料,源源不断地投入前线,防守森严。
“摸清楚了,我们的内线说,三名纯血龙类一周前已经携带最后一批矿石奔赴前线,准备总共柏林。”
“前方的战事这么吃紧?”金发男人皱眉,“把地图给我。”
红发女人立刻从背包里取出作战地图,上面画好了标注线,其中包括龙类进攻的方向。不过他们这里由于地处一隅,消息落后,每次都需要冒险进入城镇,拷问黄金会成员,才能得到准确的情报。
“看来龙类真的准备总攻柏林了。”金发男人在上面重重一指,“连陶尔迷这样的小镇,都抽调了纯血龙类奔赴前线,目前小镇内只剩下约莫一千个半进化种?”
虽然群龙陆续复苏,但这颗星球的疆土何其辽阔,分散在全球的战场难免会在局部地区捉襟见肘。而柏林,就是欧洲最后的堡垒。说起来有些可笑,竟然是当年***留下的炼金矩阵,撑过了最艰难的时期,让秘党拥有足够的时间加固这座城市的防御。
“对,只有一千个半进化种,黄金会的那帮杂碎。”咬牙切齿的语气,“内线还传来了新的情报,一批禁用言灵的人偶运送到了陶尔迷,内线给了我们地图,已经标注了分布。”
“戒律人偶……”金发男人和红发女人对视一眼,他们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无奈和缅怀。
在战争一开始,卡塞尔学院启动‘避难所计划’后,西伯利亚铁路发生了一起劫持案,大批珍贵的炼金材料被劫,其中就包括戒律人偶。龙类用了一年的时间改造、仿制这种玩意,最后成为了全体混血种的梦魇之一。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这种制品存量稀少,只有相当重要的城市才会布置,这也足见陶尔迷的重要性。
“我知道了。”金发男人整理思绪,将地图卷好插回装束筒中,“让我想一想,明早给他们回复。”
“好。”
话音刚落,野兔就烤好了。十几个人当然不能只分一只野兔,另一伙人在后方正在烤面包。说是面包,也是那些发了霉不知道陈了几年的小麦,都是在地窖里挖出来的,烤出来又黑又硬,但是顶饿。
“吃饭了!”金发男人喊了一声。
密集的人影向附近涌动,有人依次分发黑乎乎的面包,而金发男人则是用猎刀均分了兔肉。晚餐很简单,每人两块面包,两块兔肉,一碗汤,还有发酸自己酿制的果酒。
他们围着篝火,就这样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夜晚。
最先结束用餐的是金发男人和红发女人,他们结伴到溪边刷碗和刀叉,毕竟这个时候没有服务生代劳这项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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