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罗将神
天音继续警惕的潜行,只看到,深黯的河道上,走着一整队背着铁箱子的蒙眼巨汉。
这些蒙眼巨汉,好像就是前些天她初到般若奴市时,所看到的那些从夜池中走出的巨汉。
这些背着箱子的家伙走的比天音要慢的多,这许多天,他们还在这黑水河上前行,他们究竟要去往哪里?
那些箱子中散发出的丝丝恐惧,怨气远比之前更为强烈了。
即使隔着箱子,天音能感到,这里面一定也是被装入箱子的巫女!
虽然不知来自何处,但这些装入箱子的巫女,难道不是牺牲自己,来封印黑暗之力的吗?因此她们沉入黑水液流之中,应该就在封印之地,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
从之前那些怨灵的腐败程度看,应该已经至少是十几年前的了。而每隔一些年,就会需要新的巫女作为人柱去镇封黑暗,那么之前封印黑暗的那些巫女呢?
难道就被带到了这里?
天音继续跟踪着这些家伙。
又向着更深的地底,前行了几日。
前方,液流的声影更为凄厉,森然,似乎不止一条液流?
天音极为警惕,没有惊动那些巨汉,小心的保持距离跟在后面,只见,狭窄的地下隧道前方,是一座无比巨大,深沉的地下大空洞。
天音站在隧道边上,向外看去,不由震惊了。
这里足有纵横数千米的巨大地下空洞,一条条黑色的河流,汇聚到这里,空洞底部,是无尽的黑色夜池,夜池似乎永远在翻腾着,散发出令现在的天音也不由身躯颤抖,双腿不由自主夹紧的黑暗气息。
恐惧,无比深沉,压倒性的恐惧,天音何等境界,甚至只是躲在一处看着,感受着,就感到近乎要令自己失禁一般的恐惧。
空洞一侧,有着一座巨大的门,那门,形状无比诡异,上面的秘纹复杂的令人毛骨悚然,还在不断的流动变幻着,门内,无尽的漆黑。
这难道就是常世之门!?
在常世之门外,两头蛰伏着,天音一开始甚至以为是岩石一部分的巨大恶鬼,其身躯臃肿庞大,目测足有半里长,手臂粗糙却细长,但枯萎般的鬼爪极大。
一队队从各条黑色河流背着箱子来到这里的巨汉们,在悬崖上,将身上的箱子卸下,仍由箱子顺着急流落入黑色的巨大夜池中,两头细长手臂的巨大恶鬼,就会将这些箱子捡起来,手中渗入一股电流般的灾厄之力。
此时,箱子内就会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绝望,恐惧,悔恨…
然后,箱子内的波动就会归于微弱,只剩下微微的颤念。
巨大恶鬼,将这些相对与它们的手来说很小的铁箱子,只需要两只粗糙树干般的手指捏着,摆放在常世之门前。
片刻后,巨大常世之门的黑暗中,忽然会伸出一只惨白的,有着颀长黑色指甲的女性的手,但那手却是普通女性手的千倍之大!
直接颤抖着,似乎无比渴望的,急切的,将一只只箱子迅速的抓入常世之门,然后那手在门前拨动几下,确认没有更多箱子了,又缓缓的伸了回去,姿态几分柔美却更是显得令人心中发指。
天音躲在高处的岩石间,震颤不已的看着这一切。
沉甸甸的胸口难以自制的起伏着。
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每条黑色河流都那么长的话,那么这些黑色河流显然是来自各种地方,而这些蒙眼巨汉也好,所背的箱子也好,还是在遭到恶鬼灾厄之力袭击时所发出的凄厉声音也好,无不和不知山神社的人柱,如出一辙!
这些都是人柱!
这些箱子,是来自天下各处的神社,封印黑暗之力的夜泉之中,而且,是有些年代的。
也就是说,当年那无数巫女牺牲了自己,镇封黑暗之力,当她们自身的灵魂也渐渐被污浊,如果没有像液幽宫主的妹妹和那些液幽宫附近的怨灵那样承受不住痛苦最终放弃而逃出来作乱的话,那么…
那些最坚强,最善良,最忠贞的坚持到最后的巫女们,为了镇封黑暗之力倾其所有的巫女们,却会被带到这里。
这就是承受十几年漫长,绝望痛苦来封印黑暗的巫女们,最终的结局?
天音难以置信,那两头恶鬼,太强大了,散发的气息,远超市主不知道多少倍,加上如此庞大的身形,如同小山丘,还有那常世之门内更为骇人的,苍白泛着死青色的女人的手…
这都远不是天音可以敌对的力量,否则,天音真想先杀死这这两头恶鬼再说,无论真相是什么。
“那么,真相究竟是什么?”天音不禁双目凝滞。
她强忍内心的震颤,压制自己受到无数巫女灵魂绝望气息影响的灵魂颤抖,她极为小心翼翼的潜入山壁之下,悄悄的沿着岩壁间绕过巨大夜泉,绕到了其中一头庞大如山的匍匐恶鬼之后。
天音忽然觉得,如此庞大而病态的身体,如此细长的手脚,哪怕这恶鬼也无法直立起来吧?
单从眼前的一切,单从这些铁箱中灵魂绝望的最后声音,天音就能判断出,巫女们,一定被欺骗了,但是具体真相究竟是什么?
她小心的靠近常世之门附近,那黑暗弥散的气息让她颤抖,让她灵魂沉沦,甚至产生一种想要轻生的念头,这常世之门,死亡之门,竟是对处在这黑暗世道压迫的她,形成了一种吸引力?
进去了,一切就能结束了吧?就能真正轻松了吧?
然而,天音灵宫只内的绯色流光,却是绽放艳丽光澜,滋润她的身体,虽然让她感到身为年轻健康女性的困扰,却也提供了无比旺盛的力量支撑着她,抵御这些黑暗消沉的影响。
她虽然产生了这种念头,但并不难克制,对抗。
天音少许远离一点,躲在这附近,继续窥探着。她觉得自己必须要弄清一切。
她一连在这里窥探了几天,这几天之内,果然有许许多多的来自各处黑色河流的巨汉奴隶,将装有巫女的铁箱背到这里,被那巨大的女性的手抓进了常世。
“嗯?”
天音注意到,在一处的角落里,有着一只破损的空铁箱子,她小心的潜行过去看。
只见,铁箱子外部,自然也雕刻着和不知山的铁箱类似的纹路,而空荡荡的内部,还有些许不知道多少岁月的残破巫女衣服残片挂落在箱壁上。
在箱子内壁,天音看到了好像有字。
她控制范围极为谨慎小心的,使用一股局部的灵力扫过,黑暗中当即认出了这些带着血迹的字,像是被关在其中的巫女,不敢用灵力,用指甲不知道刻了多久才刻成的。
那字字之间,带着深深的绝望。
上面写道:
“被骗了!我们被骗了啊…姐姐…这根本不是封印黑暗的仪式!而是贿赂常世的肮脏可耻交易!”
“我不怕死,可是,我不想这样毫无价值的被当做筹码,被当做那些高等恶鬼享乐的零食一般死去!!!我不甘心!”
“骗子!!!”
欺骗,难道…这一切都是骗局?
难道所有的,所谓为了镇压黑暗之力而建立的神社都是骗局?
不,神社应该也是被欺骗的一方,天音了解液幽宫主,了解不知山,其他神社的情况估计也不会相差很大。
她们以为自己不断的培养,选拔弟子,选中那些灵力最强大的去封印黑暗,是一种神圣的牺牲,可谁能想到,这所谓的封印,从一开始就是设下的骗局!
为的只是要得到这些被撞在箱子里的无尽痛苦所折磨的灵魂而已。
是谁?
是谁设下这样的骗局?又是谁让这一切天下皆知,这么多年,欺骗了数不清的神社,无数的巫女们去牺牲自己?
那样的人,如果真的存在,那这奈良王朝又是怎样的世界?细思极恐…
“不,也许不是一个人,而是某个团体,一直在散布,从事这样的欺骗?骗过了整个天下?”
“这些事,斋王寺知道么?”
天音一时无法确定。
“那么,这些被通过所谓的镇封黑暗的封印骗局,带到这里的巫女,和天下搜捕凛女的游戏,又有没有关系?”
天音无法不将两者联想到一起,都是被算计的强大,圣洁的女性。
凛女和巫女,究竟有没有什么关联呢?
天音暂时还不得而知。
她悄悄的将这只箱子收入。
她又不禁想起,在液幽宫,液幽宫主的妹妹,纱夜的灵魂被常世恶鬼带走的一幕。
她远远的从侧面看向那座巨大的黑暗之门。
这门的另一边,那些巫女的灵魂,被带进去之后,又将遭遇什么?
天音一时不能想象,也不敢想象。
虽然她还想做些什么,但她深知,自己暂时奈何不了这两大巨型恶鬼,若是再引出常世内那女性手臂的主人,就更可怕了。
她暂时,对这一切无能为力。
天音强忍住内心的波动,默默的记住了这个地方,悄悄的爬上山壁,从来时的黑色河流离开了。
第三二一话 阳光下的欺凌
返回的一路上,天音的内心幽沉,如果世间牺牲了一切的巫女,所谓的镇压黑暗,只是一种被欺骗下的交易,她们只是筹码甚至她们本身才是目的,那这又是怎样的世道?
自己一意孤行,以女子之身在这样的世道修行,真的能有用么?
可是,不修行,那有一天知道更深层次的真实的时候,只怕更是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吧?只能如那位巫女一样绝望的在黑暗的箱子里刻字?
靠牺牲自己,靠女性的痛苦爆发力量封印一切?好在天音从来就不信,那样极度痛苦下的怨念难道不是助长了黑暗么?
自己当时,选择是完全正确的。
靠着实力,绝对的实力,去封印黑暗。
自己没有错!
选择义无反顾,投入所有的走上追求至强的修行大道,没有错!
至少,理论上,有一天是有着不惧一切黑暗真相的可能的啊!
还有,天音一路思考,回顾,与之前的一系列事情联系起来,有一件事更为令她在意,或许这件事也从对立面来应征自己的决断。
“为什么?他们要封住凛女的修行之路?”
逆向思维的话,如果对方真的拥有女性无论怎样修行都不可能撼动的力量的话,又何必要创造这样的邪器来封住凛女的修行之路?
是否凛女的修行之路,会令他们感到威胁?
或许凛女修行下去,会揭示某些无法被接受的真相?
无法被谁接受?什么真相?
如果有一天,自己也真的被他们捆绑在邪器上,无法再反抗的被进行彻底封住修行资质的仪式,甚至还有之后无想想象的黑暗处置…
如果不想那一天真的到来的话…
“凛女修行之路,我更是要走下去。”
朝露下,天音站在山坡上,遥望无比高耸,深入云上的宇多山脉。
回来了。
这一趟额外的探查,也花了十几天时间。
这天午后,天音终于回到了斋王寺。
阳光还算和煦,洒落在寺内的古旧石板地上,留下颇有意味的树影,天音已经换回了红白的巫女服,行走在寺院内。
“说起来,我现在已经是青衣弟子了,不过还是先去之前的地方看看吧,冬怜姐她们,也好久不见了,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
天音回到了之前的居所,这里十分安静,不免有些怀念,大家都不在,不过这时候应该是去后山训练了吧。
天音走进宿屋,心想着,是不是应该先去斋王大殿那里禀报,还是先禀报常若师傅?
这时候,天音注意到,那应该是自己和冬怜她们常睡的区域吧,似乎有些不一样。
天音走过去,只看到,那一片床席被划得十分残破,而对应的木墙和床榻下方,还被涂画了一些不堪入目的涂鸦,以及写下了一些极为羞辱女性的话,词,只是这些大部分都被涂抹擦拭掉了,但上面又被写上了新的,明显是今天刚写上去的。
其中,有几个字,令天音眼神一凝。
“万华冬怜,下贱无用的女人!”
“靠着卑鄙手段混进来的老女人。”
“娼妇!”
天音的目光渐渐变得暗沉,她没有前往大殿,而是直接往后山而去,出了寺庙,刚好碰到佐伯伦子。
看到天音,佐伯伦子很是惊讶。
“天音?你终于回来了?太好了!”
佐伯伦子应该是知道天音和冬怜关系好的,从对方的神情看,她应该和这些事情无关。
“佐伯伦子小姐,知道大家在那里训练么?”
“今天是自由修行。”
“哦?那你知道冬怜姐去哪里修行了么?”
“呜…我看到她好像独自去了后山那个方向吧,不过…”佐伯伦子指着一个方向。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