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睡到十三点
雅各布所透露的东路十字军大败的消息，应该是真的，而且很有可能是巴尔公爵知道以后，提前放出的风声。
在那种兵败如山倒的情况下，东路十字军不可能有时间设置传讯法阵，然后将兵败的详细情报，发回意大利。所以迄今为止，佛罗伦萨等地都存在信息滞后的情况。马格里布前线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多少人清楚。
而且，马友夫在战报中掺杂着很多一眼假的夸张描述，也有其目的。
那些笃信东路十字军会一路胜了又胜的盲目乐观主义者，会抓住这份消息中的诸多漏洞进行强烈批驳，以坚定自己的信心。他们仍然会继续以高杠杆的投入到债券市场，沉浸在发财美梦中。却不知道，马友夫的镰刀距离自己的脖子，已经越来越近了。
而另外一些保持着清醒头脑的人，就能从这份消息中得出真正有价值的信息：东路十字军已经大败了。所有的圣战债券很快就会变成废纸，现在想要赚一把快钱，就去购买圣乔治银行的“赫莫萨祝福”金融产品吧！
简简单单的在消息上做一些手脚，就能达到一石二鸟的效果。塞尔吉安尽管自诩是那不勒斯宫廷的第一聪明人，也不禁为巴尔公爵的这一手赞不绝口。
“我承认，还是你比较了解巴尔公爵。不过如果真像你所说的，那我们是不是应该赶快去圣乔治银行？”卡奇奥拉问道。
“当然，快上马车吧！”
……
另一边，在美第奇银行的债券办公室里，刚刚气走了两个那不勒斯人的胖经理卢卡，慢条斯理的在那份“胜利债券”的认购书上，写下自己老婆的名字。
既然那两个南意大利的乡巴佬蠢到地上捡钱都不愿意，那这个便宜自己当然不能放过咯。
虽然碍于美第奇银行的规定，卢卡不能自己认购“胜利债券”，但是他的老婆却没这个限制。
买到这些债券以后，转手卖到债券黑市，就能大赚一笔。这样的生意，简直比捡钱还容易。
一份“胜利债券”价值五十个弗罗林。对于以前只是个小市民阶层，如今骤然暴富的卢卡来说，一千多金币的现金，还是很难拿出来的。之前他赚到的钱，全都拿去购置房子和土地了。
如今，他已经成为了在佛罗伦萨郊外拥有一座豪宅和一千亩良田的地主了，走到哪里，都有人尊称一声“老爷”。
他正在发愁如何凑齐一千多金币，突然透过窗子看到，两辆马车停在了河对岸的圣乔治银行大门前。
之前被自己气跑的两个那不勒斯人，施施然走下马车。
“对了，既然自己手头拿不出一千多弗罗林，那就去找银行借嘛。那些蠢货热那亚人愿意做低利润的贷款生意，我为什么不去光顾呢？”
想到这里，卢卡一脸兴奋的冲出办公室，肥硕的身躯一路“滚”到大街上自家新买的马车上。
很快，他便来到圣乔治银行。
此时，刚刚将多年积攒的一万杜卡特，全部换成了“赫莫萨祝福”这款金融产品的塞尔吉安与卡奇奥拉，肩并肩走了出来。
双方擦肩而过，带着古怪的眼神相互打量一番，估计内心还同时冒出一句文明优雅的意大利国骂。
两位那不勒斯贵族心满意足的搭乘马车扬长而去。而卢卡则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总价值两千多杜卡特的庄园和田地，全部抵押给圣乔治银行，然后换来一千杜卡特金币。
他返回美第奇银行，将那二十一份“胜利债券”买下后，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此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卢卡志得意满的回到家中，准备将自己今天的“神操作”给妻子好好吹嘘一番。
凭借自己的精明能干，说不定再过一个月，手头的资产就能再翻一倍呢。
不断尝到甜头卢卡，希望这场因为十字军南征而引发的金融盛宴，永远不要结束才好。
晚上，卢卡正在享用晚餐的时候，突然接到通知：乔凡尼·迪·科西莫·德·美第奇找他有事，要尽快赶去美第奇宫。
不知怎么的，卢卡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第四百九十七章 大溃败
怀着忐忑的心情，卢卡连夜来到美第奇宫。
在仆人的引领下，他走进乔凡尼·迪·科西莫·德·美第奇的豪华大卧室里。
如今佛罗伦萨的统治者——正义旗手科西莫的二儿子，美第奇家族金融行业的掌舵人乔凡尼，此时却没有身为美第奇家族三号人物的风光派头。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忍受着右脚拇指关节处传来的肿胀刺痛。
痛风，是美第奇家族的遗传顽疾，即便你是佛罗伦萨的无冕之王，也无法摆脱其病痛折磨。
乔凡尼看到卢卡出现，连忙挥挥手，示意卧室里来来往往照顾他的仆人全都出去，就连自己的夫人也不例外。
等人全部离开以后，卢克很识趣的关上卧室门，然后走到乔凡尼面前，小声说道：“老爷，您找我有事吗？”
乔凡尼艰难的撑起身子，从枕头下拿出一封长长的书信，递给卢卡，只说了一个字：“看。”
卢卡心中忐忑，用颤抖的手接过信纸，开始读起来。
写信的人名叫拉涅罗，是一位佣兵团长，长期为美第奇家族服务。
因为科西莫及其两个儿子都长期受痛风困扰，不良于行，所以佛罗伦萨十字军，就由拉涅罗率领，跟随神罗皇帝南下去征讨异教徒。美第奇家族负责出责钱出人就行了。
自十月下旬的佩拉杰大海战以来，美第奇家族就与拉涅罗彻底失去了联系，对马格里布前线的变化一无所知。
不管那些盲目乐观的投机者如何声称，佩拉杰大海战对战局影响不大，乔凡尼心中仍然隐隐察觉到不对劲。
不过，他虽然一边通过各种手段试图获取马格里布地区的真实情况，但是另一边，圣战贷款和胜利债券的业务，仍然做得飞起，丝毫没有收手的打算。
也不知道是贪欲心胜过了理智，还是纯粹骑虎难下，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好在整个意大利地区的圣战债券市场，并没有因为海战失利而受到影响，各家银行发行的圣战债券，价格仍然在一路攀升。
就在这种忐忑与猜疑双重煎熬之下过了一个多星期，今天，他终于拿到了拉涅罗的信。
这封信所署的日期，还是11月2日。
据运载信使的“海鸥号”船长说，穆赫兰人取得了马格里布东海岸的制海权之后，便将大舰队分成数支小舰队，在海上游猎十字军的船只。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所谓“先知”的指点，穆赫兰舰只的作战效率高得惊人，经常都能逮到落单的十字军船只，让残存的东路十字军舰队，损失惨重。
11月5日，海鸥号搭载着二十多名各路十字军贵族的信使，肩负着重大使命，从的黎波里港启程，驶向意大利。
只有这艘船能够抵达欧洲，带来最新的消息，才有可能挽救东路十字军的命运。
这一次，海鸥号并不孤独。有十艘隶属于巴尔公爵的战舰，为其护航。正因如此，海鸥号才最终能够摆脱十几艘阿拉伯桨帆战舰的围追堵截，最终顺利抵达比萨港。
因此，乔凡尼此时才能读到拉涅罗的信，对突尼斯的战局有所了解。
据那位佣兵团长介绍，佩拉杰大海战以后，东路十字军统帅，神罗皇帝西吉斯蒙德便意识到之前长久围困突尼斯城的计划，行不通了。
他决定立即发起总攻击，争取在短时间内拿下目标。为此，皇帝陛下与阿拉贡国王阿方索五世等贵族商议之后，决定在当年迦太基的废墟上，举行一个鼓舞士气的大型仪式，为开战做好全面准备。
谁知道在举行仪式的当天，新迦太基堡垒的穆赫兰守军，启动了一种秘密武器，向聚集了众多十字军贵族的露天剧场遗址，发射了一道威力巨大的魔法射线！
这次攻击，最终导致大量十字军中高层将领阵亡，就连皇帝本人，还有阿方索五世，都受了不轻的伤。
要不是两人身份高，地位重，身上总是佩戴着各种能够自动激发的防护性魔法道具，恐怕乱子还要大。
“这都要怪该死的米兰公爵！他提供了错误的情报，让十字军误以为新迦太基堡垒的守军，手中没有能威胁到两公里以外目标的武器！维斯孔蒂必须死！”
信中，拉涅罗用愤恨的口气写下了这一段话。
他在棱镜魔炮的轰击下，也失去了一只眼睛，心中有怨纯属正常。
不过东路十字军的情报错漏，又岂是只有“没有发现敌人拥有棱镜魔炮”这一点呢？
第二天早上，趁着东路十字军仍然没有从大量中高层军官死亡，指挥系统几乎瘫痪的混乱中恢复过来的时候，穆赫兰人发起了反击。
率先出手的，是从比塞大湖方向出现，由西北方向袭来的一支神秘军队。
等双方距离靠近了，看到各自的旗帜，十字军才知道，对面那支突然冒出来的军队，就是之前西进阻击马友夫的马穆鲁克人和奥斯曼人。
穆罕默德王子带着残兵跑出泰勒阿特拉斯山脉后，将原本留在穆罕默迪耶与穆斯塔加奈姆的守军一并带走，最终出现在东路十字军背后的时候，手头也有三万之众。
虽然这支军队里，马穆鲁克人只是因为失去了穆斯塔因后，一时间失去目标，只是盲目跟从穆罕默德而已。而奥斯曼军队因为在进攻棱堡时损失惨重，所以士气也十分低迷。
但即便是这样的军队，在面对群龙无首，乱作一团的东路十字军时，依然有一战之力。
东路十字军一直都是围绕突尼斯城和新迦太基堡垒构筑工事，根本没想到背后会出现敌人，只能仓促转身迎战。
然而突尼斯城里的乌尊·哈桑又不是不知兵的白痴。他看到如此机会怎么可能错过，立即集结一万五千白羊圣战军，还有五千突尼斯军队，出城发起主动进攻。
十字军依托之前构筑的营寨工事，顽强的抵抗着。有信仰作为支撑，普通十字军士兵即便没有长官指挥，依然能够自发的与异教徒进行战斗。
但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又不是只有士气这一个因素。
在缺少指挥的情况下，东路十字军只能各自为为战，被动的抵挡穆赫兰人的进攻，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而且，这支军队虽然规模庞大，但是其中有不少都是拿着圣战贷款，带着“发战争财”心态参加十字军的普通平民。他们就算有悍不畏死，愿意为七圣献身的精神，但是没有军官告诉他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就是一盘散沙。这些人在战场上的自行其是，非但没有帮上忙，还进一步加剧了混乱局势，最终导致东路十字军的失败。
猪队友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这个猪队友还主动又勤快。
在最危急的时刻，神罗皇帝西吉斯蒙德终于在多名牧师的抢救下醒来。他做出了壮士断腕的决定，与阿方索五世等，在棱镜魔炮轰击下幸存的贵族们一起，带着所有骑兵向南撤退。
不过来自特里尔、美因茨、科隆这三个主教区的教区十字军，却拒绝了皇帝陛下的命令，选择留下来死战到底，为信仰献身。
要不是他们的牺牲精神，或者说狂热的死脑筋，拖延了穆赫兰人的攻势，西吉斯蒙德能不能成功逃脱，还说不定呢。
能够从这场日后被称之为“突尼斯战役”的大败中，成建制撤出战场的东路十字军，大约有一万两千人。
这支十字军沿着海岸线仓皇南下，漫无目的，只想着离突尼斯城越远越好。
一路狼奔冢突，五天时间里，这支十字军就逃到了突尼斯城以南三百公里的小村沃兹赖夫。
当初就是在这里，东路十字军赢得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大捷，让西吉斯蒙德等高层被胜利蒙蔽了双眼，一路高歌猛进，最终导致了大败。
看着眼前小河潺潺的熟悉景象，风沙满面的神罗皇帝不禁感慨道：“当初沃兹赖夫大捷之后，我们就应该谨慎行事，而不是盲目的向北推进。如果先选择进攻穆赫兰圣山，引诱敌人不得不离开坚城，与我们野战的话，或许今天的结果就不一样了。”
听了西吉斯蒙德的话，旁边的十字军贵族们，也不禁唏嘘。
不过就在众人感慨万分的时候，从沃兹赖夫村横穿而过的小恩赐河，上游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一道高达六米的洪流，宛如一道坚不可摧的水墙一样，向着下游奔涌而来。
原来圣山的守军在当初十字军北上时，就已经得到乌尊·哈桑的命令，开始筑坝拦水，准备用洪水来阻止欧洲侵略者们。
虽然当时因为水坝没有按期完成，所以这个战术没有实施。但是现在，仍然发挥了作用。
这一波洪水淹死了至少三千十字军，剩下的人在泥泞的洪泛区艰难行军，经历了饥饿和疾病的折磨，最终抵达的黎波里的，只剩下四千人。
失去了制海权，路上交通又被洪水阻隔，的黎波里以北那些十字军占领的城镇据点，全部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恐怕很快就会被穆赫兰人逐一收回。
的黎波里，就成为了东路十字军在突尼斯的唯一落脚点。
第四百九十八章 噗通
陷入绝境的西吉斯蒙德，困守的黎波里三天以后，迎来了一支援军。这支援军不是来自陆地，而是来自海上。
十艘挂着蓝底金色鸢尾花旗帜的船只，运来了最需要的粮食补给。
原来，自佩拉杰大海战以后，虽然从表面上看，十字军形势仍然一片大好。西路十字军占领了大半个马格里布，东路十字军也已经兵临突尼斯城下，但是教宗恩仁四世听着海战幸存者传回来的一个又一个坏消息，仍然忧心忡忡。
最终，他还是写了一封信给马友夫，希望他看在同为十字军战友的份上，如果西吉斯蒙德的东路十字军陷入困境，就尽量提供帮助。
马友夫很大度的答应了教宗冕下的请求。
与两眼一抹黑的欧洲人不同，马友夫对于突尼斯战况的变化，可谓是了若指掌。
西吉斯蒙德在突尼斯城下遭遇大败后，他就知道，对方现在唯一的选择，只能是灰溜溜的返回欧洲。突尼斯城，已经成为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既然东路十字军已经灰飞烟灭，不再对自己造成威胁，那么马友夫也不妨卖个人情，帮助那些困守在的黎波里的残军，撤回意大利。
只不过有一个前提是，西吉斯蒙德必须将之前在新占领土地上创建的各种贵族头衔，衔全部无条件转让给马友夫。
虽然这些头衔都只是个名义上的东西，但是拿到手以后，马友夫将来论功行赏，册封属下时，也能够更加名正言顺。
另外，如果能够将十字军中残存的意大利贵族们救回去，赢得一个好名声，将来自己入主意大利的时候，也有益处。
西吉斯蒙德很不情愿的答应了马友夫的全部要求。
然后，马友夫就立即下令鲁昂海军出击，夺取东地中海的制海权。
鲁昂海军和伊斯玛仪率领的穆赫兰舰队进行了数次交手，都是小规模战斗，以火力具有压倒性优势的鲁昂海军获得全胜而告终。
也不知道伊斯玛仪能力达到极限，无法再频繁使用先知的力量，还是他知道，己方再怎么想办法，也没法战胜在技术上存在代差的对手，穆赫兰舰队彻底放弃了与鲁昂海军进行决战的想法，只是在确保己方运输线的情况下，与十字军打起了海上游击。
如今在马格里布东部的海岸线上，十字军舰队与穆赫兰舰队的力量对比，大约是七比三。穆赫兰人除了维持补给线外，剩下的力量只够对十字军的重点目标——比如海鸥号，实施袭击。
多亏了鲁昂海军，满载着东路十字军信件的海鸥号，才能顺利抵达意大利。
而这些信件，也将成为掀起意大利金融风暴的那一对蝴蝶翅膀。
读完拉涅罗的来信后，卢卡冷汗直冒，肥硕的身躯不住颤抖，双手差点连信纸都捏不稳，仿佛那不是轻盈的纸张，而是重达万斤的断头台。
“乔凡尼老爷……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往日在银行客户们面前趾高气昂的卢卡，此时彻底慌了神。他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乔凡尼，手足无措。
“废物，我当初怎么会将表妹嫁给你？”被痛风折磨得心情烦躁的乔凡尼，狠狠的骂了一句。
他也知道光是责骂没办法解决问题，过了一会儿，心情略微平复后，又说道：“海鸥号上，除了我们美第奇的信使外，其他人都被我软禁了，这可以给我们三天左右时间。”
西吉斯蒙德撤退时狼狈不堪，损失了大量人员与物资，以至于抵达的黎波里以后，想要找到能够施展传讯术的法师，然后凑齐足够的魔法材料，重新搭建起传讯法阵，都做不到。所以才不得不采取送信的笨办法来和欧洲取得联系。
他倒是求助过马友夫。不过马友夫巴不得东路十字军战败的消息多拖延一会儿，让他多卖出一些“赫莫萨恩赐”，以便从那些金融投机者手里，拿到更多抵押物。
只不过这种拖延也不是无限期的。当满载信使的海鸥号从的黎波里出发以后，马友夫便很大方的为西吉斯蒙德提供了能够搭建一个大型传讯术法阵的材料。
乔凡尼从拉涅罗的信上得知这个消息后，预计再过个三五天，东路十字军大败的消息，就会通过传讯术被整个意大利得知。
到时候，那些圣战贷款合同，将一文不值。
贷款人大部分都死在了突尼斯的沙漠里，又怎么能还钱呢？
而建立在这些圣战贷款合同高收益基础上的各种圣战债券，价值也会一落千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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