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睡到十三点
但是，也就仅止于此了。
当冲锋的动能被海绵一般的亡灵军阵完全吸收后，骑士们便犹如陷入了泥沼当中，寸步难行。
如果是这个时代典型的临时征召步兵，所组成的方阵，此时肯定早就被击溃，四散逃命了。骑士们能够载入教科书的经典冲锋，将取得又一次胜利。
但是，他们面对的是不知恐惧，不会疲倦的亡灵。
远处战场上的骑士们被仿佛无穷无尽的亡灵分隔、包围，被打下马，失去坐骑，只能结成一个个圆阵负隅顽抗。
与此同时，塔楼下的贞德怒喝一声：“至圣斩！”
她手中的武器划出潋滟剑光，仿佛将时间长河都一口气斩断，世界陷入停滞当中。
下一个呼吸，时间长河再度流淌，贞德面前骑着骸骨战马的死之骑士，瞬间分崩离析，化作漫天骨雨。
围攻高塔的残存亡灵，顿时失去了统一指挥，开始漫无目的四散游走。
虽然它们会凭借本能攻击生者，但在战场上已经不足为虑了。
“看来这支亡灵军队是类似虫群的指挥结构，击杀了高级亡灵，低级士兵就失去组织了。”
“老师，快下来，我们得赶快去救出陷入包围的骑士们！”
此时的战局不容乐观，冲锋失败的骑士们陷入重重包围，而亡灵主力则开始进攻公爵行宫。
虽然守桥是正确的选择，但是，亡灵又不会呼吸，就算被灯塔国警察跪压也不会有事，那条护城河能起到多大作用？
马友夫赶紧带着半兽人随从和两名侍女，离开高塔。
第五十六章 搓火球
马友夫的预言很快就变成现实。
以行宫卫队为主力组成的枪阵，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钢铁城墙，再加上宫廷法师与牧师在关键时刻用法术与神术进行支援，所以穆塔西斯的亡灵军队被牢牢钉在对岸，无法突破。
不过这位曾经在黑墓王国执掌一方的亡灵贵族，很快就找到了办法。
它手中法杖一指，便有无数骷髅战士遵照命令，以机械、迟缓，却毫不犹豫，让人胆寒的步伐，迈入护城河中。
被人类作战模式桎梏的菲利普三世，惊得冷汗彻骨。他尖叫道：“罗兰，护城河，护城河！这些该死的骷髅要渡河了！”
罗兰骑士咳出一口血沫——他刚才被一个足有三米高，看轮廓与大猩猩类似的骷髅战士，以流星锤砸中了胸口。
掺入精金并且魔化加固的盔甲救了他的肋骨，不过即便身为即将跨入精英位阶的骑士，他的内脏还是在冲击中受了伤。
这位职业军人忍着痛楚，观察了一下护城河的情况，安慰自己的君主道：“大人放心，即便河水挡不住这些不需要呼吸的怪物，深达五米的河床也是一道可靠的防线。”
“那就好。”菲利普三世眼中忧虑稍减。
虽然表现得信心十足，但罗兰骑士还是立即招来几个中级指挥官，让他们将行宫里所有拿得起武器的男性组织起来，在护城河边组成防线。
“把行宫里所有马匹集中起来，随时准备带公爵突围。”他压低声音，对自己最忠实的侍从耳语道。
罗兰骑士抬眼看着远处悬浮于半空中，张牙舞爪的亡灵执政官。
双方虽然语言不通，但对方却能通过精神交流的方式，将自己的想法传递给所有人。
“老子征战半生，大多数时候在打法国人，少数时候打英国人，偶尔还打打自己人，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敌人。或许只有神明下凡，才能拯救这充满了死亡的一天吧……要是那些蠢货法国人没有去送死，现在战况肯定会好很多！”
“呸，老子居然开始指望那些吃青蛙的白痴了！”罗兰骑士甩甩头，一口带血的浓痰砸到地上，握紧长剑。
亡灵的攻势仍在继续。
最弱小的骷髅率先下河。它们走过十五米宽的护城河，攀着湿泥向岸上爬去，然后被早已守候的人类用斧子、锤子、甚至打草谷的连枷敲开头盖骨。
但是这些散碎的骨架落到河床上，为后面的亡灵大军铺平了道路。
数量差距几十倍的人类，不得不摊薄防线去应付四面八方从护城河里冒出来的亡灵，伤亡陡然上升。
鲜血、残肢、惨叫、哀嚎、混乱。
那些一个小时前还拿着抹布擦桌子的仆人，还拿着勺子做菜的厨子，哪里经受得了如此残酷的战场。即便有神职人员不断鼓舞士气，还是有不少人目睹了同伴被一箭穿喉或者被一刀划拉出滚烫肠子的惨相后，尖叫着丢掉武器，逃离战场。
他们要么被督战的骑士一剑斩首，要么被强行拖回去，作为炮灰迎上亡灵们黑色的刀刃。
阿马尼亚克伯爵作为战场上最强的施法者，被分配了一个“战地法师队长”的职务，负责带领一共五名拿菲利普三世工资的宫廷法师。
作为统治阶级的一员，先进生产力与知识的掌握者，人口稀少的法师从来不会作为前线战斗人员，成建制的出现在战场上。
但如今形势危急，阿马尼亚克伯爵也只能顶着一个临时头衔，指挥其他几个法师与骷髅们作战了。
敌人开始渡河后，人类防线立刻岌岌可危，阿马尼亚克伯爵意识到，如果不采取什么措施，战局很快就会滑向不可挽回的深渊。
“伯爵阁下，我发现那些黑色骨头的高级骷髅被击杀后，附近的低级士兵就会失去统一行动能力。”
说话的年轻人皮肤白皙，文质彬彬，一看就是从小没吃过苦见过血的人。他是宫廷传讯官，掌握的唯二一环法术，是定向传讯术与睡眠术。
这两个法术对亡灵毫无用处，不过他还是被硬塞了一柄手弩，来到战场上。
或许是因为战斗力基本为零，他才有机会仔细观察战局，发现其他人忽略的东西。
聪明人可不止马友夫一个。
阿马尼亚克伯爵点头道：“这是亡灵社会常见的组织结构，看来，只要将那个亡灵执政官击杀，就能结束这一切。我有一个计划，需要你们协助……”
阿马尼亚克伯爵一边讲解，一边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几根林精根须。
这是一种经过复杂工序处理后，制作出来的魔药，咀嚼之后，能赋予施法者下一个攻击法术以“射程倍增”的特效。
穆塔西斯位于约三百米外的半空中，普通弓弩是够不到的，行宫里也没有大炮。只有增程后的法术，勉强能够对它造成威胁。
“你们的任务，是封锁穆塔西斯的躲闪路线，魔法飞弹也好，次级寒冰锥也罢，全扔出去！”阿马尼亚克伯爵向几个法师后辈下达命令。
至于伯爵自己，当然是搓火球了。
他的老师曾经说过，如果火球术不能解决问题，那么就上更大的火球！
这个三环攻击法术，是许多法师的最爱，阿马尼亚克伯爵也不例外。
当然，作为一名精英位阶的法师，他搓的可不是普通火球。
伯爵咀嚼着林精根须，充满植物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扩散，一股魔力也流入身体中。
他吟唱咒语，橘红色的炽热球体出现在手中，越涨越大。
周围的空气，都被高温所扭曲。
其他法师此时也不断对穆塔西斯发起攻击。
亡灵执政官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冒犯，不敢相信这些人类居然敢攻击自己。它一边恶毒的咒骂，一边左躲右闪。
而阿马尼亚克伯爵抓住目标的移动轨迹，估算了提前量后，用古代语完成了吟唱。
“强化、极效、火球术！”
轰！
看到穆塔西斯被烈焰吞噬，战场上的人类不由得欢呼出声。
“赢了！”
第五十七章 圣女发起进攻了
很可惜，过于乐观的人类所立下的FLAG，没过几秒钟便被无情的现实拔下来。
火焰消散后，亡灵执政官的身躯依然漂浮在空中。
它原本莹润如玉的骨骼现在处处焦黑，华丽的长袍与装饰物也损毁了大半。但它幽深眼眶中，绿色的死亡魔焰仍然在燃烧着。
“该死！”功亏一篑的阿马尼亚克伯爵骂了一句后，很机敏的带着几个宫廷法师后撤。他有预感，敌人的报复很快就回来了。
受伤的穆塔西斯向所有生者宣告自己的怒火：“你们胆敢抵抗伟大的黑石帝国！拒绝死亡的愚者们，迎接暴风般的恐惧吧！”
它手中的法杖光芒大盛，密密麻麻的骷髅顿时分开一条道路。
一具悬浮于地面的巨大黑色棺椁，被四匹骸骨战马拉了过来。
“huku——kashamuh！”穆塔西斯吟唱着不知道随它掩埋在黄沙中多少岁月，已经无人知晓的古老咒文。
那黑色棺椁开始嗡嗡震动，表面篆刻的奇诡符文放射出阴沉的绿光。
轰！
棺材板打开，无数透明的灵体冲天而起。
它们挣扎着，嘶吼着，疯狂着，绝望着，向公爵行宫冲过去。
这些能量灵体并不能对物质界的生物，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它们发出的尖啸，却是极为强悍的精神攻击。
刀叉刮过锅底。
铁钉在玻璃上乱划。
尖锐的指甲在黑板上抓挠。
将这些能让人泛起鸡皮疙瘩，心脏骤停的噪音，再强化百倍，就是此时战场上人类的感受。
那些被强拉上战场的普通人，最先经受不住，双耳流血，浑身颤抖，带着扭曲的表情跪倒在地。
即便是意志坚定的战士与身体素质超过常人的职业者，也无法承受这种直抵大脑的摧残，丧失大部分战斗力。
而亡灵们，如同破烂粗糙，但是仍然正常运转的机器一般，向前进攻。
人类防线就像是遇到海浪的沙堡一样，迅速崩塌。
施法结束，黑色棺椁轰然关闭。看着下方战况，穆塔西斯那颗骷髅头上，仿佛也露出了笑容。
罗兰骑士捂着耳朵，跌跌撞撞来到菲利普三世身边：“公爵大人，马匹突然受惊，全都跑散了，我们失去了突围的唯一机会。”
那让人几乎肝胆碎裂的亡灵尖啸即便已经结束，菲利普三世依然觉得耳朵像针扎一样疼。他脸色扭曲的喘着气，下达了命令：“就算有马，我们要突破重重包围的可能性也很小。撤退吧，整顿兵力，依托行宫防守。”
公爵行宫是哥特风格与文艺复兴风格混搭的建筑，当初在设计时，就考虑到了军事需求。
墙壁厚重结实，即便用上大炮或者配重投石机，也不是短时间能摧毁的。而且一楼窗户设计得小而密，中等体型的生物无法通过，战时可以当做射击孔。
“只要能坚持三天，我们就能等到援军。到时候，我要用一百门大炮和三千名重骑兵，将这些该死的骨头架子碾成粉末！”菲利普三世恨恨的说道。
三天？坚守三个小时都难。
罗兰骑士暗自叹了一口气。
不过身为最高指挥官，他还是打起精神，指挥部队边战边退。
率先退入行宫的，自然是菲利普三世为首的几位大贵族。身材矮胖的宫相乔治也在其中。
众人气喘吁吁的跑到行宫里一处视野开阔适合观察战场，又足够安全的塔楼，才松了口气。
乔治宫相从来没经历过直面死亡的战争，身体因为恐惧不住的颤抖。他扫了一眼塔楼里，发现一张床。
不过衡量了一下床脚的高度和自己的体型后，他放弃了钻进床底的打算，躲到角落里瑟缩成一团。
就算被其他人不断嘲讽，乔治宫相连站起来看一眼外面战况的勇气，都难以凝聚。
他抖抖索索的拿出一枚沾着鲜血的圣徽，以从未有过的虔诚开始祈祷。
这枚圣徽的原主人是一位年老教士。他高举圣徽在护城河边鼓舞士兵士气时，被一支弩矢直中左眼。
有点腥又有点咸的液体飞溅到乔治宫相嘴里。他下意识的舔了舔舌头后，才意识到那是什么。
留下一大滩呕吐物后，乔治宫相连滚带爬跑到菲利普三世身边，躲在公爵近卫的大盾后面。
虽然觉得倒霉教士的遗物有点晦气，但如今乔治宫相也只能抓紧这个精神上仅有的慰藉了。
“七圣啊，请你们稍微花一点时间，将目光投注到这片凡世间可怕的战场吧！请派出战斗天使，拯救我们这些受难的人。如果能活过这场战斗，我一定成为最虔诚的信徒，我每年都会向教会捐赠一万里弗尔……”
专注于祈祷的乔治宫相，忽然发现外面的动静有点不对，甚至有隐隐约约的欢呼声传来。
他瑟瑟缩缩的直起身子，看向窗外：两颗火球拖着滚滚浓烟，在暗沉的天空划过一道轨迹，然后精准的砸在了那具可怕的黑色巨棺上面。
轰！
这爆炸声仿佛在宣告这些异界死者的失败，又像是人类反击的号角。
一面旗帜出现在亡灵大军的后方。
乔治宫相认得那面旗帜。
一年前的希农，还是王太子的查理七世掏光自己的私房钱，买来最昂贵的魔力织物，请来最优秀的纺工，又请以兰斯大主教为首的几位高级神职人员，恒定了许多神术效果，制成这面纯白的燕尾旗。
当查理七世将这面旗帜交给贞德时，乔治宫相记得，自己在暗自发笑：整个宫廷从上到下都疯了，居然将一切希望都寄托给一个洛林的村姑。
而现在，乔治宫相趴在窗沿，死死盯着那面飘扬的旗帜，仿佛那就是自己唯一的希望。
圣女发起进攻了。
在她前方开路的，是两台奇怪的六轮车辆。车头安装着密集的刀阵，两侧也有旋转的锯轮，所过之处，一切都被碾成碎渣。
“奇怪的战车，居然不用畜力牵引。”有同样在观战的贵族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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