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想碎片
好吧,姜岩觉得自己不该嘲笑一个用生命来守护千年的战士。
但是很明显,对方怎么看都并不像是能同意利露法尔探亲的样子。
“啊,是你。毁灭居尔城的元凶。让我猜猜,你这次来,是为了毁灭这片永恒宁静之地?”
对方的态度,姜岩完全理解,换了自己,也不可能同意这个古须弥历史上排的上号的大罪人去拜访花王。
但是当自己也要去看一看的时候,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在姜岩示意下,纳西妲向前一步,对着菲莉吉丝说道:
“受造于原初的精灵,浮槃的女主人最忠诚的长女,且听我一言。”
“我是你的女主人的好友,一切草木的代言者,纳西妲。”
“我需要前往这片我们一同宴饮过的乐园,寻求一些真相与问题的解答。”
“而利露法尔,虽然行过诸多罪孽,但她已经得到了其应有的报偿。至少此刻,这个残魂是我忠诚的向导。”
这台名为「菲莉吉丝」的古老机关,或着说寄宿于机关的镇灵「菲莉吉丝」,听到纳西妲的话,元能核心明暗不定,显然陷入了沉思。
片刻过后,构装体特有的声线响彻在这方空间:
“向您致敬,彻知的君王。”
“我曾在无尽的宴会中瞻仰过您的荣光,也曾听闻远方的人民对您智慧的颂唱。”
“如果女主人依旧健康,想必她定会迫不及待的迎接您进入永恒的乐园。”
“但是抱歉,机关枷锁早已将我的心灵紧紧勒紧,如今的我,只能执行大主人最后的命令,排除一切惊扰这片宁静的存在。”
刚刚说到这里,构装体预设的逻辑,便已经开始将这位大镇灵的心灵与行动紧紧束缚。
“唔…呃啊啊…镣铐…镣铐…又收紧了…请离开吧,在我无法控制之前。”
说罢,构装体上的光炮便已经开始充能,准备对刚才还充满敬仰的神明进行攻击!
“我的姐妹,抛却镇灵的形态,将自己束缚在这样的躯壳里千年不得解脱,这种桎梏与痛苦,可以结束了。”
“我的大人,我再次斗胆请求您的帮助,请帮我解脱姐妹的痛苦......”利露法尔沉痛的说道。
她用来制造镇灵构装体的技术绝非凭空创造,正是参考眼前这位大镇灵的遭遇而成的。
在永恒绿洲刚刚建立之后,怀着对花之女主人的忠诚、对新生国度的怜悯,菲莉吉丝便决定做出牺牲,不顾赤砂之王的挽留,将自己的神魂囚入了冰冷的构装镣铐之中。
通过这种方式,便可以持续不断的导出强大的元能之力,改变环境,输出力量,以及提供强大的战斗力。
当然,这一切当然是有代价的。
无形的神魂有了“躯壳”之后,躯壳便成为了牢笼。
镇灵那颗不羁的心灵,又怎能一直承受机关镣铐的束缚?
失去镇灵引以为傲的自由,失去享受欢乐与狂爱的胴体后,菲莉吉丝的神智与日俱衰,在痛苦与哀嚎中,越来越像一台真正的机器而非高傲的镇灵。
镇灵的本质是一段元能信息,哪怕强度有所损伤,只要承载的信息不变,躯壳无论毁坏多少次,都可以轻易复苏。
但反过来说,任何对元能信息,也就是镇灵心灵上的破坏,都会对镇灵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所以如今的她,已经成为了与那些镇灵碎片构装体差不多的存在,曾经美丽而强大的菲莉吉丝,早已不复存在。
利露法尔曾经菲莉吉丝关系莫逆,亲眼看着她从自由而骄傲的镇灵,一步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生命中只剩下可悲的执望,与自己简直如同照镜子一样。
所以利露法尔决定,在确认一切的答案之前,先送自己的这位姐妹解脱,哪怕这会让她憎恨自己到最后一刻。
因为无论是爱,亦或是恨,镇灵从不抗拒。
这些激烈的感情,无论哪种,都是她们的力量源泉与食粮。
唯独空洞与虚无,才是最痛苦的毒酒。
这杯酒,还是让自己这个罪人自斟自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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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岩不理解利露法尔,也不理解菲莉吉丝,但是他选择了相信。
他相信利露法尔快要从瓶中溢出来的悲伤,也相信每一个被他摧毁的元能构装体,残破的灵魂最后传出来的感激。
于是不待面前的元能构装体有任何动作,雷光一闪,构装体的核心便被干净利落的摧毁。
名为「菲莉吉丝」的古老机关,时隔千年后,毫无痛苦的被从躯壳中解放了。
不过很可惜,早在数千年前她的灵魂便已被这具躯壳牢牢捆绑,失去了自由构造化形的能力。
如今的她,躯壳毁灭后,形神很快也将破灭。
不过即将毁灭的她,却并没有带着利露法尔送予她的那份临行憎恨,而是用很悲伤的语气说道:
“空虚的坟冢…终将分崩…正如我…正如不完整的你…”
显然,除去构装镣铐的桎梏外,她的想法,以及获得的信息,与利露法尔别无二致,都想独自吞下这空洞的苦果。
“......别了,我的姐妹。”
利露法尔再也没有多说什么,在感受到这份情绪之后,一切便都已在不言之中。
只是在沉默中,等待这个名为「菲莉吉丝」的古老机关,或是说寄宿于机关的镇灵「菲莉吉丝」,陷入彻底的沉默。
姜岩并没有打断利露法尔与菲莉吉丝最后的情绪“交谈”,一直等到利露法尔缓缓的飞到自己肩侧,才与纳西妲一同踏入了平台中央的升降机,一路前往每个人都知道,每个人都向往,但也每个人都知道答案的「永恒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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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绿洲」本就源于一片徒劳。
阿赫玛尔于天钉坠落处徒劳追寻旧日乐土,便兴建起永恒的绿洲。
欢乐无存的阿赫玛尔,又怎么可能建立一个永恒的乐园?
于是他想尽办法,在无比深刻的记忆中,拾取了一幕最深刻的画面。
还好,天空的“馈赠”在地下深处维持着它的静止,虽然夺取了花的女主人的生命,但也保存了她最后的精魄,维持了她最后的领域。
于是阿赫玛尔大费周章的利用花王的力量摘除了这里的时间,又用他最大的力量摘除了这里的生死,这里的一切之理,只为留存这须臾便会破灭的泡影。
他成功了,他耗尽心力从时间长河中截取的这一瞬间泡影,欺骗了所有的镇灵为他服务,只求能够复苏大家的女主人。
不过,骗局永远是骗局,领域与精魄虽然是真的,但无论是记忆还是画面,都不是阿赫玛尔自己的,而是利露法尔的。
直接用灵魂的碎片来制造画面,当然真实无比。
虽然不知道阿赫玛尔究竟如何做到,在刑罚之前便已建立了这片净土,但利露法尔眼前自己的灵魂碎片却不会有半点虚假,让她的表情变得极为复杂。
依照她的性格,她本该疯狂的开始憎恨,但现在,她的心里只有一片虚无:
“我的女主人,她不在这里。”
“但我却在这里寻到了自己的碎片......”
利露法尔说不下去了,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原来,裂魂之刑,没有什么伟大的目的,只是为了一场骗局而已。
从一开始,她便只是阿赫玛尔用来欺骗她的同胞,与欺骗他自己的道具而已。
随着闪光的碎片汇入利露帕尔的魔瓶,很快,姜岩也获得了这份欺骗了所有镇灵的记忆:
红玉堆砌的宫阙与花园......千万种花儿盛开,万千鸟儿鸣啭。
镇灵们是女主人富有灵性的仆从,是她的乐师与斟酒者。
她的花园中,发疯的僧人与破落的旅人伴着萨吉的水仙旋舞,啜饮着葡萄藤女儿的鲜血。
这是世上无二的花园,曾是花之女主人的居所,如今是她长眠的陵墓。
「玫瑰绽放如火,将夜莺的生命点燃。蜡烛灿然微笑,却给飞蛾带来灾难。」
在记忆中,姜岩看见她伸出手来,肤色如月光般透明;
望见她的脸庞,难以言喻的美丽,仿佛每一个美妙的镇灵都是她的花瓣,每一缕馨香都来自她一般......
眼前这一幕,是每个镇灵内心中最深刻的记忆,也是她们生命中最快乐的部分。
就是这些,欺骗了所有的镇灵。
不过此刻,他们这些外来者搅扰了碎片的力量,也破坏了维持稳定的机关,
永恒的画面,时间在静止了几千年后,开始继续前行。
在前行的记忆中,姜岩对上了花神的目光,在她美丽的双眼中,姜岩只看到了无垠的虚空,前方什么都没有。
记忆破碎,化为虚无。
再真实的泡影,也只是一瞬而已。
第666章 集体迁墓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从紧闭的花苞中,姜岩获得了过往的回忆,而这片不变的往昔,也在记忆中得到了改变。
直到现在,姜岩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花王能够与强大的赤王,以及世界树的化身纳西妲齐名。
哪怕如今的她早已身陨落,在这片陨落之地,时间也在她残余精魄的力量作用下,被彻底的截断。
鸟儿在空中停下了翅膀,饱满的露水在空中悬浮,水波不再荡漾,树枝也不在摇晃。
仅仅是身处这片领域中,所有人就仿佛被安宁与快乐所浸染,这正是花的女主人的力量本质:强大的“生”之气息。
强大的“时”之法则与“生”之气息,无一不彰显这位花之女主人昔日的强大。
只可惜,除此之外,这里一无所有。
镇灵们幻想中的沉睡的女主人,早已不在。
其实她们早有预料,因为永恒从不是女主人的追求。
如花一般盛放,如花一般毁灭,又在花季重生,这才是女主人以及她们自己的生命观。
可是,当花之女主人陨落之时,所有镇灵都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
这时候,面对甜美的谎言与精心准备的证据,谁又不想被骗一次呢?
利露法尔正是其中之一,此刻的她,正在一脸失落与怀念的感受着这一切,喃喃的说道:
“阿赫玛尔曾向我们承诺,花的女主人沉眠在此处,终有一日会从这里醒来…”
一场盛大的骗局,成功的让一个欺骗自己的骗子,骗了一群宁愿被骗的受骗者上千年。
大镇灵中,智慧如利露法尔与菲莉吉丝者不知凡几,对于天罚之钉的强大,传承了女主人记忆的她们,也当然知晓。
可是,如果不紧握这个谎言,整个世界对于她们还剩下什么?
对于眼前的这一幕,利露法尔早已做好了无数的准备。
本想努力用仇恨,愤怒与悲伤填满自己,并且她早已给予了自己无数个仇恨阿赫玛尔的理由。
但是真正抵达“真实”的时候,她却发现这些感情就像一个个气泡,在这片不变的阳光下纷纷的破灭,根本没有任何实感,当然也留不下任何痕迹。
提前送自己的姐妹解脱的利露法尔,如今只能独自饮下这名为“空虚”的毒酒。
更加令人讽刺的是,哪怕整个灵魂完全被空虚所浸透,她却依旧在女主人的力量下,被装满了安宁与快乐,哪怕没有任何理由。
这种荒诞的感觉,倒是真正的为她带来了一丝悲伤,然而在这片乐土之中,悲伤也是不允许的,很快就被安宁与快乐冲淡,冲散。
此刻的利露法尔,只想溺死在这一片安宁与欢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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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陪了自己一路的瓶子从急促的闪烁,到剧烈的旋转,最后慢慢平复,发出祥和的光芒准备落水,姜岩赶紧抓住了她。
虽然对于这位祸国妖后依然带着警惕,不过大家本就无冤无仇,又一同跋山涉水翻山越岭的,姜岩当然不能看着这个瓶子一时想不开,直接为她的女主人殉葬了。
想必那位赤王与她们签订契约,估计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这一点。
不然谁会拿这群病娇当战力用?不怕谎言揭穿,再来一个三倍反噬吗?
“利露法尔,你能吸收你女主人的精魄,让她某种意义上在你身上重生吗?”
姜岩果断用技术问题开始转移她的注意力。
不过很可惜,魔瓶摇了摇,说道:
“我等的力量与女主人相比,简直如同一滴水与一片绿洲一般。”
“哪怕汇聚全部镇灵之力,也无法创造哪怕一丝昔日的泡影。”
利露法尔说的轻描淡写,但其实当年镇灵们差点就进行了集体献祭企图恢复主人的计划,最后还是阿赫玛尔说服了她们,因为他打算亲自进行复活的各种禁忌实验,这才有了后来一夜之间,智慧与权威的国度,被报应的狂沙埋葬的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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