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C14H18N2O5
“连乔伊都是你的人？”老人不敢置信。
“琉璃市的乔伊和我并不相熟，但只要我愿意，没有女孩能够在我面前保守秘密。”藤原曜露出笑脸，老人眼前一阵恍惚，不自禁的后仰身体，在那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候的早晨，而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第一缕破窗而入的阳光。
老人使劲甩了甩脑袋，在刚刚的那一瞬间，他差点就想要答应这笔交易了。
“说实话，冠军大人，您差点就击中我的软肋了，真的，就差那么一点。”
这个落魄的老家伙拍了拍脸颊，深吸了一口气，竭力想表现出一些强硬来。
“请把地契收回去吧，《琉璃火雨》的事情我们没得谈，将祖先的土地拿回来是我的愿望没错，但同时我是一个犯了罪的人，《琉璃火雨》是我赎罪的道具，在把罪孽赎清之前，我不配谈愿望这种奢侈的东西。”
“赎罪？”曜一愣，他摸了摸下巴，忽然露出了笑容。
“你笑什么！？”愤怒被这毫不掩饰的笑容给点燃了！老人猛地站了起来，死死盯住藤原曜，他的眼中爆出怒火，须发皆张。“这有什么好笑的！？”
“我只是好奇。”曜不闪不避的和老人对视，目光依旧平和。“您所谓的罪孽，究竟是什么？”
“我的罪孽？”老人脸色微变，他张嘴试图回答，却意外的发现只有含混的低语声从喉咙里挤出来。“我的罪孽是……是……”
“说不出来吗？”曜这一次笑出了声。“那就让我来说吧。”
“我调查过您，您的饲育屋当年因为一宗精灵盗窃案而濒临破产，是那孩子出手将被盗走的精灵找了回来，所以您很感激她，把那孩子当成孙女一样疼爱，经常托人给她送去食物和水，甚至命人在饲育屋里为她单独留了一个房间。”
曜顿了顿。
“但在那孩子遭逢大难，到处求救的时候，一向疼爱她的您却退缩了，您畏惧市长的权势和阴影组织的凶残，又不忍心看那孩子在眼前死去，所以您选择逃避，就在那孩子找上门的那个雨夜，您从饲育屋后门悄悄离开，搭上了前往芳缘大陆的船。”
“一场堪称耻辱的逃亡，不是吗？”曜轻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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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七夕节的时候，日本人有把愿望便笺系在竹子上的传统
第五十二章 悔恨
老人没有回答，他望着藤原曜，眼角不自然的抽搐着，不是因为暴怒，而是因为极度的悔恨。
这个男人没有说错，耻辱，实在是太耻辱了。
每天夜来入梦，他都会回到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窗外的伊布正在风雨中哀鸣，那被他视为孙女和亲人的孩子正在祈求他的帮助，但他唯一为她做的事情是在送神山的宝可梦公墓订一个位置。
每次午夜梦回，他都恨不得用画板生生砸死当初的那个自己。
“您认为这样的逃避会让您的心灵获得安息，而就情报上来看，您似乎做到了，您在紫堇市的居酒屋大声谈笑大肆挥霍，甚至在醉酒后去调戏比您大了整整十四岁的璇娘婆婆，原因是你听说她被人称为轮盘千金，想来是位美人。”
曜看了一眼老人皱纹横生的老脸，顿了顿。
“直到一个星期后，您从一位路人口中得知了琉璃市的近况，琉璃市在火海中化为废墟，那孩子活了下来，但也可以说死去了，因为当年被市民们亲切的称为小警长的伊布消失了，残忍的芳缘首席以利爪割开了琉璃市市长的喉咙，用鲜血宣告自己的诞生。”
“后来，您回到了琉璃市，失魂落魄的在那里呆了三天，再后来，您卖掉了幼儿园和饲育屋，带着得来的钱走遍了芳缘。”
老人抬头看了曜一眼。“你知道我的那些钱都去哪里了吗？”
“您把钱分给了那些被我和叶伊布处决的人的亲属。”曜耸了耸肩，不做评价。
“你还记得送神山的圭吗？他家的姑娘因为亲眼目睹自己的父亲被杀而被吓得精神失常，被邻居送到了福利院，但福利院的护士们也不喜欢她，因为她的父亲是个远近闻名的大恶人。我见到那孩子的时候，她正在吃泔水，那是她的午饭。”
“我记得那个女孩，她父亲是个精灵偷猎者，经常进入保护区猎取稀有精灵幼崽卖钱，在我到达送神山一周前，那家伙因为被护林员发现，便命令自己的怪力把那个护林员从悬崖上丢了下去。而那位护林员的妹妹就藏身在不远处的草丛里。”曜平静的说：“所以我斩了他，就在他的女儿面前，光明正大，不作任何回避。”
“祸不及家人是个好规矩，但有人先触犯了这条规矩，我和那孩子都不介意在那个人跟他的家人身上施行一遍。”
老人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说实话，我觉得您有些迂腐了，您完全没必要这么做。”曜说：“虽然因为执念而深陷黑暗，但那孩子从未丢掉原则，正义和骄傲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东西，死在她叶刃之下的每个人都十恶不赦，取死有道，只是没有人敢去惩罚那些人罢了。”
“实际上，我这么做的原因也不是什么迂腐的善良。”老人说：“我只是不希望仇恨在那孩子身上堆积，她当年深深爱着人们和精灵，如果被那么多人和精灵讨厌和怨恨的话，她一定会很伤心吧？”
“您是在指责我的做法吗？还是在暗示我应该斩草除根？”
“不，我没有指责任何人，这不是你或者她的错，这都是我自己的业障，如果当初我愿意向那孩子伸出援手，这些血腥又恐怖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这就是您一直背负的罪孽？”
“对，这就是我所背负的东西。”
藤原曜再一次露出笑脸。
“你是在嘲笑我吗？”老人涨红了脸。
这一次曜毫不犹豫的点头。
“仔细想想吧，天真的老先生，您真的能拯救那孩子吗？和折磨她的势力比起来，您的力量不值一提。”曜说：“市长一声令下，您视之为依仗的饲育屋和幼儿园就会轰然倒塌；至于阴影组织，他们就更好办了，一只双弹瓦斯，或者一只阿伯蛇，就可以让您悄无声息的死在睡梦中。”
“最不济我也可以带她走！离开琉璃市！我买了船票！我本来可以做到的……本来可以做到的……只是我怕了……我怕他们……”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闭嘴低头，那双灰黄色的眼睛中透出彻骨的悲伤和悔恨。
“本来可以做到？”曜反问了一句。“老人家，实际上我们曾经见过一面。”
“我不记得有和你见过面。”他说。
“就在六年前，就在绀青饲育屋的后门边上，我们擦肩而过。”曜加重了语气，看着面前的这双灰黄色的眼睛逐渐收紧。“那天的雨很大，风的声音就像鬼哭，您当时在给大门落锁，想起来了吗？”
老人没有说话，他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是的，他想起来了，深夜，狂风，大雨，抱着船票如同抱着救命稻草的自己，举着黑伞的女佣，还有那个披着羽织的少年……
“当时是台风天，几乎所有的船只都会在港口停靠避风，只有芳缘龙天王源治的破浪号还会正常运营，因为龙天王的海刺龙拥有平息浪潮和风暴的力量，他不怕暴风雨。”藤原曜缓缓的说：“但破浪号每半个月才会在芳缘大陆和琉璃市之间往返一趟，它是带您离开的船，同时也是领我前来的船。”
“就算您当时决心抛开一切带她逃离这座城市，也来不及了。”曜眯着眼睛说：“因为那时候我已经到了，既然我已入场，那一切的结局就已经注定，无可逆转。”
“您救不了她，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那谁还能救她？难道是你吗！？”
“当然是我！她是我的妹妹！当年把她从死亡旋涡中拯救出来的人是我，现在把她从过去的执念中拯救出来的人也只会是我。”藤原曜收起笑容，直视老人的眼睛。“把《琉璃火雨》给我，我能让它发挥出真正的价值。”
老人忍不住避开了藤原曜的目光，那双黑色的眼睛中仿佛藏着惊涛骇浪。
他终于动摇了，老人抿了抿嘴，低着头问：“那你能保证把她重新变回来吗？只要你答应我，你会把那个光辉骄傲的孩子给带回来，别说是《琉璃火雨》，就算是我的命，你也可以拿去。”
“我不确定，我唯一能保证的，就是她不会再沉湎于过去。”
这一次老人沉默了很久很久，他摇摇晃晃的转身，从房间角落里的画材中抱出了一个小箱子，弯腰放在了曜的面前，然后打开了盒盖。
“谢谢。”曜的目光在纸芝居的封面上停留良久，点了点头，龙女仆上前接过箱子，小心的抱在了怀里。
看着藤原曜带着女仆转身离去，老人忽然问：“你准备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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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紫堇市的轮盘千金·璇娘在游戏中是真实存在的，有好奇的可以去看看院长老人的口味有多重
第五十三章 计划
曜停步驻足。“您很好奇吗？”
“我现在也算是你的帮凶了，连一点知情权都不能有吗？”老人说：“当然，如果是那种不到最后一刻不能被揭露出来的计划就算了。”
“不，并不是什么不能对人说的事情。”曜回过头。“您知道我的火神蛾吗？”
“知道。”老人点头，忽然酸酸的说：“神奥地区的前首席，最受你宠爱的精灵，我听说你对那只火神蛾比对那孩子还要好。”
“那您可真是误解我了，我对她们的爱始终都是一样的多，您觉得我更喜欢火神蛾，那只是作为兄长对妹妹们的宠爱方式不同而已。”想起了自家的小骑士，曜温柔的笑了起来。“不过火神蛾确实是个好孩子。她的正义浑然天成，纯洁无瑕，而我也愿意尽最大的努力去成就她的正义。”
“那个计划和你的火神蛾有关？”
“是的，我将您原先那本讲伊布警长的纸芝居放在了她的房间里，还配上了自己写的故事。”曜说：“以兄长对妹妹的了解，她一定会被那个故事所鼓舞，向伊布警长学习。尽管她不知道她崇拜的伊布警长就是她那个好吃懒做、成天以欺压其他精灵为乐的姐姐。”
此时，曜身后的龙女仆眼底闪过光芒，她这时才恍然觉悟，为什么主人一从深海回来就问起叶伊布和火神蛾。
“你想用家人之间的感情来感化那孩子？”老人似有所悟。“是个好办法。”
“不不不，虽然有自夸的嫌疑，但真正走进那孩子心中的家人只有我一个，而我显然不适合作为那个用亲情把她带出执念的人。”曜摆了摆手。“请听我说完，看完故事受到鼓舞的火神蛾一定会去琉璃市街上帮助他人以致敬前辈，投桃报李，市民们也一定会喜欢上她，对她无比友好。”
老人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这个计划听起来像是打算让叶伊布观摩妹妹的行动来回忆起过去的美好，但这样的做法真的会唤起那孩子心中的光明吗？这一次他没有冒然质疑，只是静静的听着。
而这时藤原曜忽然话锋一转。“以火神蛾的正义，如果一座对她无比友好的城市面临灭顶之灾，她一定不会置之不理吧？”
“灭顶之灾！？”老人一惊，他朝藤原曜的脸上扫了一眼，又看了看曜身后恭敬侍立的龙女仆，眼神警觉且惊悚。
“别露出那种眼神，老先生，虽然我一开始确实是这样打算的，由我亲自开启琉璃市的毁灭之日，但那孩子告诉我，如果我准备毁灭世界，虽然很为难，但她还是会站在我这边，这个回答让我万分苦恼。”虽然嘴上说着苦恼，但曜君的声音中满是得意和炫耀。“为了不让她为难，我决定采用迂回一点的方法。”
“迂回？”
曜没有回答，他转身拉开了小屋的门，抬起头，此时外面已是深夜，星月漫天。
这时，老人听见藤原曜轻轻的说：“三天后，双神会在琉璃市聚首。”
老人呆住了，他惊恐万分的望着藤原曜的背影，控制不住的颤抖从指尖逐渐蔓延到全身。
“这就是你的计划？你要让当年的事件重演？”
他的声音里充斥着绝望。
“看来您已经明白啦。”曜点了点头。“是的，实际上我一直很后悔，当年并没有确认是不是所有人都不愿意帮那孩子，仅凭一腔热血就在琉璃市冒然降下灾祸，对此我很抱歉。”
“所以这一次我决定让琉璃市的大家一起做一次选择，一次所有人都能参与进来的、真正的选择——当一座城市的英雄为了保护大家在所有人面前倒下时，你们会怎么做呢？是秉承着善良和正义站出来和那位英雄同生共死？还是像当年一样藏在角落里默默的看着她死去？我很期待。”
“你明明就是想毁掉琉璃市！”老人怒吼出声。
“不，您可以把它当成一次试炼，通过之后所有人都能得到救赎，我会公开道歉，并承诺再也不会在琉璃市的范围内出现，让你们不再提心吊胆。”曜轻声说：“如果通过不了……”
他忽然露出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三天后，琉璃市收获的是当年祸神的歉意，还是由他所带来的真正的毁灭……就看你们自己的选择了。”
“你这个魔鬼！混账！你怎么敢！？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老人疯了一般的大叫了起来，他高举双手，飞扑向曜，表情狰狞。
“嗤——”
炽热的火墙凭空生成，老人被那绝高的温度给逼得倒退，火墙之后，龙女仆冷冷的瞥了老人一眼。
“老先生，您对自己的同胞就这么没信心吗？”曜回头笑着问。
老人没有回答，他站在火墙的另一端看着曜，眼中写满了祈求。
“冠军大人！冠军大人！您是在开玩笑的对吧！？一定是这样吧！？”他忽然大叫了起来，先是一只膝盖，然后双腿一起跪下，老人趴在地上向藤原曜磕头。“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您不喜欢我对您的态度！您瞧不起我这种软弱的废物！所以您才故意编织出这种谎言来恐吓我，我道歉！我向您道歉！求、求求您了！别……别做这种事情……”
藤原曜摇了摇头。
“老先生，请站起来吧，我没有瞧不起您，在无可逆转的悲剧前选择逃避，我愿意称做出这种选择的人为善良的人。”曜说：“但想要挽回那些已经决心步入黑暗的人，仅靠这样软弱的善良还不够，远远不够。”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如您那么强硬的善良啊！”老人大声说，几乎流出泪来。
“不，老先生，我一直相信人类——我是指每个人——的心中始终藏着可以照亮天地的光明与爱，只是那光藏得太深了，深到人们自己都看不见。”藤原曜最后一次回头笑了笑，反手带上了门。“最后给您一个忠告，如果疾呼奔走不能唤起人们的良知，不如试试用鲜血。”
第五十四章 击退神明的冠军大人
“少爷，少爷，醒醒！醒醒！”
刺目的光令大吾从黑暗中陡然惊醒，他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张其貌不扬的中年人脸。
“您终于醒了。”中年人低着头说：“真是万幸。”
“黑田秘书？”大吾眯着眼分辨了半天，才认出这个给自己膝枕的男人是侍奉兹伏奇家三十四年的黑田秘书。“你也死了吗？看来我还是没有拦住古拉顿，抱歉……”
“您在说什么？”黑田秘书皱眉。“是在和神明的战斗中伤到哪里了吗？”
大吾没有回答，他扶住额头，梦呓般的自言自语：“但为什么来陪我的不是米可利呢？”
“不能如琉璃馆主一般姿容秀丽，实在是万分抱歉。”黑田秘书黑着脸说：“但希望您在公共场合多少照顾一下兹伏奇家的声誉，毕竟芳缘的诸位天王和馆主都在看着呢。”
“……馆主！？”
大吾一惊，理智急速回归，芳缘冠军飞快竖起上身左右张望，果然如黑田秘书所说，卡那兹市的杜鹃、琉璃市的亚当、武斗镇的藤树、紫堇市的铁璇，还有以龙天王源治为首的天王们……整个芳缘的强大训练家尽皆汇聚于此，他们围成一个圈，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表情古怪。
在人群的最外围，自己的好朋友好兄弟米可利脸红红的对着自己笑，在他身边，娜琪馆主脸色阴沉，背后黑气滚滚。
“感谢诸位的关心和看护，这番恩情兹伏奇家将永远铭记。”黑田秘书站了起来，团团向馆主们鞠躬。“如今少爷已经醒来，但双神依然行踪不明，为了芳缘，还请各位大人多多费心。”
天王和馆主们齐齐点头，作鸟兽散，这让大吾不免有些疑惑。
他自己心里清楚，作为史无前例的靠“禅让制”登上冠军宝座的冠军，眼前这群芳缘训练家中的佼佼者对自己可没有多少尊敬。当年自己从藤原前辈手中接过冠军之袍的时候，四天王里面就有人在背后嘲讽说自己是靠兹伏奇家的金钱和每年给藤原前辈进贡特种钢材才拿到冠军之位的，言论中透着一股“彼可取而代之”的酸气。
当然，不仅仅是他，合众的阿戴克、神奥的希罗娜、卡洛斯的卡露乃……这些自藤原前辈主动退役后才得以继位的冠军们或多或少都会面对来自舆论的压力。
自己和阿戴克大人还好，毕竟是在本地区打出名声了的超级训练家，兹伏奇家和巨金怪的大名天下皆知，阿戴克大人更是先代合众冠军，复出继任不是问题。后两位的处境明显更为糟糕，毕竟那两位冠军都是女性，还一个据传是藤原前辈的青梅竹马，一个整天在大银幕上和藤原前辈的3D影像卿卿我我，偶尔还拉着她的沙奈朵拍段惊世骇俗的三角恋。
如今自己因为一时迷糊丢了脸，这群天王馆主们居然不来看笑话，还一副“虽然我知道了但我绝对不会和别人说”的保密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