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般通行路过君
“假如那两人一同落水，不管谁先慌张，都容易增加溺水的可能性，有捞网也不一定能救得起来。”
“我有受过救生训练，事先绑上绳索的我，比那边站着看的家伙们更能成功救人……最重要的是，他们一个是新闻局局长的女儿，一个是我预定的学生会成员，能成为他们的救命恩人，对我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短时间内就考虑了那么多吗？真不愧是辉夜大小姐。”
早坂爱恭维一句，随即话锋一转：“那您觉得，他跟您一样都是为了博取朝日雫的好感，才会这么舍身去救她的吗？”
“……”
沉默了片刻，四宫辉夜半转过头。
向着他边滴水边走远的背影遥遥投去目光，指尖勾起耳畔被风吹乱的长发，她神色莫名恍惚，若有所思地喃喃念着：
“我不确定。虽然最开始确实是这么想的没错……”
世界上不会有纯粹的好人，四宫辉夜从小就被灌输着这样的价值观。
一切都是利益交换，做好事的前提是能换来好处，没有什么比纯粹的善意更加愚蠢。
四宫家的人可以笑着利用那份愚蠢，却唯独不能成为愚蠢的人。
——早坂搜集的情报十分齐全。
她知道，渡边望特地来这里找学生会长，是为了校长答应他的那件事。
故意找上媒体部部长跟她打好关系，应该也是为了扩大自己人脉，为日后的学生会长选举做准备才对。
在那种情况下，用最快的速度救下朝日雫、让她欠下人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自己也会这么选择。
代入到自己的视角这么一想，四宫辉夜更加确定了一件事情——
渡边望应该跟自己一样，都是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的家伙。
因为就算再善良，第一反应都应该跟岸上的那些人一样，试图拿长柄道具去救她，而不是冒着危险伸出手，甚至舍身跳入那又脏又臭的水沟里。
人类总在等着自己以外的某个人为自己牺牲——因此可以利用这点，让自己成为『最特别的人』。
结合渡边望的目的，四宫辉夜才认为他并非出于纯粹的善意，而是和自己有着相同的想法。
毕竟他那毫不犹豫地救人的模样，要说他是故意让朝日雫落水、自导自演地英雄救美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种毫无底线的人渣，四宫辉夜以前就见过几次，不惮于往最坏的方向猜想。
——既然如此，为什么却不跟她一起落水呢？
她疑惑的就是这点。
反正都注定要下去了，为什么不干脆跟朝日雫共度患难，互相扶持着回到水面？
根据吊桥效应，这样能获得的好感，应该会比『替死鬼』要高许多吧？
相对的，在危急时刻还能不顾自己落水、也要将她送回岸边的家伙，别说正常人做不做得到这种事，光会这么想就够奇怪了吧？
损己利人，就算如此为她着想，人家事后也不会加倍感谢你，或许还因为你一身脏水而不敢靠近。
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
这是本能反应，还是权衡利弊的结果？
那个时候的他，到底在想什么？
“……”
四宫辉夜得不出结论，她轻轻按了按隐隐发涨的太阳穴，面无表情地继续向校门口走去。
早坂爱跟在她的身后，贴心地等主人烦恼得差不多了之后，慢悠悠地开口：
“辉夜大小姐，我们基本上确认了渡边望有参加学生会长选举的意图，并且他很有可能在将来获得媒体部部长的支持……在其他可能的竞争对象之中，他已经是对我们来说威胁度最大的对手了，要提前部属针对他的计划吗？”
四宫辉夜沉思半晌，先是问了一句：“他知道我要参选了吗？”
“应该还不知道。”
“？我之前不是让你去透露消息了？”
想起自己先前发的讯息，全都被他一句『抱歉，我最近有点忙』给应付过去，早坂爱就不禁沉下了脸，捏了捏身侧的拳头：
“十分抱歉，这段时间他都忙着教朋友学习，我找不到机会跟他聊天。”
“这样啊……”
察觉到近侍语气里的不快，四宫辉夜识相地没有多问，很快便淡淡地吩咐道：“先观察他的动作就行，不急着搞小动作。”
“就算威胁再大，只要他没有高于四宫家的背景，我们就不怕会在选举中输给他，累积好自己的优势便能获得胜利。”
早坂爱低头应声：“好的，辉夜大小姐。”
飒爽地一撩长发，四宫辉夜望向树林间筛落的光斑，话语微微一顿。
皮鞋清脆地踩在石板路上，脚步不带任何踟蹰地向前进着。
“再换个角度来说，若是我能堂堂正正地打败这位『最强的对手』，并将他收为我的手下，不就代表我的声望会扩张到前所未有的地步、更有把握控制整座秀知院学园了吗？”
嗓音如冰砾落在地上，随着枯叶被一脚踩碎。
她微微眯起红眸，从中散发出的并非傲视一切的自信，而是做出了决定就要贯彻到底的偏执。
“——早坂，继续密切关注他，一举一动都要向我汇报。”
即便渡边望无法成为四宫家的威胁，但四宫辉夜可不会因此而轻忽大意——作为全方位的天才少女，情报战同样也是她擅长的领域
“只要能参加不久后举办的社团联合会议，我们就能直接奠定胜局了。”
早坂爱看了眼比往常神情都要严肃紧绷的她，吞下了想说的话，无声地叹了口气。
“如您所愿。”
不多时，两人便走出了小树林，搭上后门等候多时的轿车离开了学校。
而此时的渡边望……
第五十二章 从不否认，【渡边望】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
“嘶……我的妈呀，这臭的，得泡几次澡才能补得回来……我他○改天就找人填了这狗屎池子……”
秀知院有拿来上游泳课的专属游泳馆，从小树林走过去只要三分钟，离得比体育馆或社团大楼都近。
渡边望就在里面的淋浴间，边脸色扭曲地咒骂着，边疯狂刷洗自己的身体。
他几乎把学校免费提供的沐浴乳和洗发水挤掉半罐，全身上下从皮到肉、每个皱褶都洗得干干净净，原本健康的肤色都要被他搓到白里透红了。
没办法，仅仅是这三分钟，小树林外的六月朝阳就将他一身的脏水晒出『精华』，瞬间让他变成一头人形臭臭泥，味道也强烈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不只是他，就连护送他过来的朝日学姐也一路死绷着表情，若无其事地摒起呼吸，努力无视着那和曝晒了三天的厨余没两样的味道，才能保持平静地跟他说话。
“啧，要不是情况危急，谁会想用那种得不偿失的笨方法赚人好感啊……”
热水不知道多少次冲掉了身上的泡沫．整个淋浴间都是白烟缭绕，反覆搓洗之下，原先的那点怪味已经被冲得淡不可闻。
关掉水龙头，渡边望闻了闻自己的手臂、腋下，手又薅了头发几下再拿出来嗅嗅指间，确认身上已经没有了那股毁天灭地的臭味后，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原本不是洁癖的他，硬生生被这一次落水逼成了洁癖。
走出淋浴间，渡边望拿起架上朝日学姐为自己准备的毛巾擦干身体，接着打开了一旁的置物柜。
幸好今天有体育课，他带了能够替换的体育服，不然还得让朝日雫去弄一套和自己身材相符的体育服了。
就是内裤有点问题。
又湿又臭的内裤自然不能再穿，秀知院也不是寄宿制学园，小卖部里压根不卖一次性内裤。
而离这里最近的便利店，大概有数公里远……
地处东京港区的黄金地段，尊贵的秀知院学园附近，自然不会有便利店或者超市这种平民商店存在。
于是渡边望只能真空地套上长裤，并且尽量收着腰，不让任何线条浮凸出来——
可惜有些时候，再朴素的衣装都掩盖不住那人的雄厚本钱，行走之间自有霸气侧漏。
还好已经放学了，吓到其他人的机率大幅减少。
怪归怪，但只要习惯了，却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事情。
反正出去之后可以用书包或外套挡着，运动裤又不是紧身裤，也不会有人时时刻刻盯着自己的胯下，其实只要和往常一样行动就好了，没必要太过在意。
这要是换作运动短裤，或许他才会有那么一点不自在。
穿好了衣服，渡边望拿起吹风机，边将头发吹成潇洒帅气的发型，边看着镜子中面无表情的俊秀少年，逐渐陷入沉思。
——心中无处宣泄的怨念暂且不提，他必须得检讨方才的各种失误，力求未来遇到相同的事情时，自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最完美的反应。
任谁都会犯错，但连续犯两次相同的错误，对渡边望来说就是无法忍受的事情。
于是，那短短数秒钟的经历，重新在脑海中上映。
“应该要在那个推人的女生尖叫的瞬间就提起警惕的，还是太过松懈了啊……”
“那时候喊『手！』是不是简洁了点？要是喊『学姐，抓住我！我绝对会把你救起来的！』，应该能更有英雄救美的感觉吧？”
“啊啊啊啊，可恶——！我竟然没有瞬间想到帅气的台词，错过一波大装特装的机会……难怪那些人都没什么反应，效果不够震撼啊……”
“还有，抓到手的瞬间就该向后跳开和岸边拉开距离了，我愣在那安心干啥呢？是不是傻○啊？”
“再说了，反正都得下水，为什么非要拼了命送她上去？根据吊桥效应，抱着她游上去能获得的好感明明要比当『替死鬼』还高许多，根本没必要替她的衣服着想啊……”
仔细反省起来，他恨不得捶那时候的自己两拳，懊恼得要死。
但又没有自虐习惯，只能往镜子旁的墙壁狠狠砸了一拳，多少发泄一下。
毕竟镜子碎了要赔。
“果然，当好人总是弊大于利，永远都在为了别人付出……”
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渡边望叹息似地轻声说着，目光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算了，希望能从朝日学姐身上收到相应的回报吧。”
放下吹风机，他拨了拨蓬松张扬的短发，收拾好东西，转身离开了男性更衣室。
——像他这种自私自利的家伙，从来不会为了纯粹的善意而帮助他人。
他只会想办法去利用那样的人，掩藏真正的心思去靠近对方，为自己谋取利益罢了。
不过既然帮了，渡边望也不会事后才追悔莫及，顶多就是抱怨个几句。
除非，那对自己半点好处都没有。
……
游泳馆外，模样知性而温柔的眼镜少女站在门口，似乎已经在那等候许久。
见他出来，略有歉意地迎了上去。
“渡边学弟，你……”
“应该没有臭味了吧？”抢在学姐面前，渡边望抱怨似地说道，“亲自下去过才知道，不愧是有蝙蝠尸体的池水，真的不是人能泡的啊。”
“那不是当然的吗？不然怎么会让人来清理……”朝日雫反射性地回了句，随后凑过鼻子轻嗅了几下，朝他认真点头，“放心吧，已经不会臭了。”
“所以刚才真的很臭？”
“嗯，臭得……”话没说完，朝日雫赶紧干咳两声，若无其事地推了推眼镜。
“总而言之，这次连累了你，真的非常抱歉。”
“我是主动去救你的，说不上连累。”
渡边望无所谓地笑了笑：“真要道歉，那个推你下水的人才应该道歉吧？毕竟我们都是受害者。”
“她刚才已经跟我道歉了，也让我代她向你说声对不起，她真不是故意的。”
叹了口气，朝日雫很是无奈地道：“没想到那位同学是这么没有担当的人，也不过来亲自跟你道歉……放心，之后媒体部会适当地去找她麻烦的。需要向她要求赔偿的话，我这边也能替你处理妥当，总而言之，以朝日家的名义发誓，绝对不会让你白白落水的。”
“……”
渡边望的嘴角微微抽搐，笑容有些绷不住了。
学姐，你这么光明正大地以社团名义去找普通学生麻烦，真的好吗？
“嗯……学姐看着办就好了，我对报复什么的没有兴趣。只希望她下次能小心一些，不要再害到别人了。”
毕竟是宽容善良的渡边同学，他想寻仇也不可能当着其他人的面说出来。
但落得如此凄惨下场，却依旧替对方说话、仿佛能原谅一切的圣母，也容易被别人看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