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般通行路过君
“跟以前相比？”渡边望愣了下，“我们以前见过？在老家那边吗？”
“不，不是那么远的以前。”淡淡的奶香味从发间传来，她的温软气息扑在渡边望的耳后，“是我们第一次在校长室见面的以前。”
“跟那时候相比啊……”渡边望微微皱眉，只是语气没有表现出来，依然温和带笑，“我怎么不觉得有哪里变了？不是都一样吗？”
绪方理珠摇了摇头，平淡又认真地道：“我不擅长分析他人的心理，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会比较好……所以只能说是感觉。”
“感觉渡边同学，已经没有最开始那种让人讨厌的虚伪气息了。”
“真过份啊，说我虚伪什么的。”渡边望忍不住笑了，却没有因此产生多少动摇，“原来我给你的第一印象这么差吗？”
停在红绿灯前，绪方理珠小手搭着他的肩膀，镜片后的透明眼眸倒映着天空的颜色，像在回忆着什么一样微微放空。
“如果这个说法得罪了你，我先向你道歉……对我来说，渡边同学最开始真的是个很难接近的人，虽然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我们好，但总感觉我们之间有一堵很高很厚的墙，你不想靠近也不愿我们靠近你，所以和文乃相比，你的笑容礼貌到让人不舒服的地步。”
“啊哈哈，这样啊……那我才该向你道歉才对。”
你也真是够不怕得罪人的。
绿灯亮起，渡边望迈开步伐，无奈干笑的同时，双眼若有所思地微微眯起。
——还以为绪方理珠是个不懂人心的理科直女，没想到她的感觉那么敏锐。
前面捶爆墙壁的时候他就在想，要是绪方理珠因此而怀疑起自己本性的话，就随便找点体育社团相关的理由来敷衍她……
反正这家伙看上去比五月还好糊弄的样子，应该也不会像五月一样打破砂锅问到底，没必要太过在意。
结果，是自己想错了。
绪方理珠并不是不懂人心，只是无法理解而已，就像透过题目直接看见答案一样，却不知道中间要列出什么样的公式。
——不过，无所谓。
虚伪被看穿了又如何？他早就不像之前一样，因为这点小小的本性泄漏就慌得好似衣不蔽体，恨不得穿上重重铠甲来保护自己。
“所以，你现在也是这么想的吗？”渡边望微笑着问。
绪方理珠却理所当然似地秒答：“不是啊。”
“嗯？”
“从综合测验结束，不惜用自己的时间辅导我们那时候开始，我就觉得渡边同学好像变了很多。”
不知为何，她那听上去平淡柔软的嗓音，似乎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愉快笑意。
“要不是因为渡边同学亲手打破了那面墙壁，我也没办法彻底确定这份感觉吧？就像难题忽然解开了一样！”
渡边望下意识停住脚步，方才在忍者屋的那一幕浮现脑海，让他不由错愕地喃喃自语：
“我，亲手打破了那面墙壁？”
第一百二十五章 除非真的忍不住
“渡边同学？”
“……不，没什么。”
没有让绪方理珠察觉到自己的异样，渡边望摇了摇头，继续背着她往商店街的方向走去。
没过多久，绪方乌冬面店的招牌便出现在眼前。
渡边望将她在门口放下，看了眼小巧脚踝上的红肿，没说什么帮她揉揉减轻疼痛这种话。
虽然他确实从老头子那边学过几手推拿和按摩技巧，这种小小的扭伤应该不算什么才对。
可惜，渡边望愿意背女孩子回家，不代表他就愿意捧着女孩子的脚上下其手……实在没有那个必要。
大不了下次把随身携带的创可贴改成膏药贴布，有本事再来个人当着自己的面跌倒啊？一套治疗流程直接把他们安排得服服贴贴。
“好好休息，有必要的话去医院看看吧。”
随口嘱咐完，渡边望转身准备离开。
“我知道了。”绪方理珠试探性地轻踮脚尖，最后一跳一跳地往门口走去，还不忘回头对他挥了挥手，“今天真的非常谢谢你，渡边同学。”
“不客气。”
互相道别之后，渡边望拿出手机，看了眼四叶不久前发过来的讯息——她在路上碰到了需要帮忙的小女孩，现在正在中央公园那边，帮完忙就会立刻赶往图书馆。
但也没说什么时候帮完忙，依照时间判断，她现在应该还在公园才对。
“直接过去找她吧。”
喃喃自语着，渡边望换了个方向，往中央公园走去。
行进间，方才自己一拳淦碎金属墙壁的画面还在脑海间回放，还有绪方理珠说的那句话。
‘亲自打破的那面墙壁……说的绝对不是这个吧？’
如果是以前的话，自己会在同学面前做出这么粗鲁的举止吗？
中学那时还好说……但至少来到东京之后，渡边望始终抑制着自己的本性，在他人面前维持着温文儒雅的风度。
直到中野五月的偷窥被自己发现为止，才坚持了两个月的伪装就无奈崩坏。
一切好似在无形中出现了变化，又好似什么都没有改变。
只是渐渐的，回到了最开始的模样。
“……”
身侧的拳头缓缓握紧，又在无声的叹息间慢慢松开。
“说的好像我亲手打开了自己的心之璧一样……不愧是一根筋的理科笨蛋，根本不懂什么叫做社交礼仪和人情世故。”
渡边望才没有那么容易被人改变，正如他很少真诚地去和别人交心那样。
——绪方理珠会有这种感觉，不就证明她只看到自己的表面功夫吗？
想到这，渡边望撇嘴一笑，神情重新恢复轻松惬意，单手插着口袋，穿行在七月晌午的人流之中。
……
绪方乌冬。
“老爹，我外送回来了。”
还没到午餐时间，店内仅有几桌客人。
绪方理珠一跳一跳地进了店，将外送箱放到旁边的柜子上，和关心自己的熟客打了几声招呼，神情平淡地扶着桌椅前进。
从后厨走出的中年男人见到她这副模样，当即大惊失色地迎了上去，手忙脚乱地拉开椅子让她坐下。
“小理理，你怎么了？脚受伤了吗？骨折了吗？我现在立刻叫救护车！”
“老爹，冷静一点。”绪方理珠一把抓住了就要去打电话的父亲，有些无奈地道，“反应不要那么大，只是外送途中不小心扭伤了脚而已，冷敷休息一下应该就没问题了。”
“哪是那么轻描淡写的事情啊！呜呜呜，我的宝贝女儿竟然受伤了，一定很痛吧……”
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说哭就哭，直接蹲在女儿身前，满脸担忧地试图替她的脚按摩。
绪方理珠心领了他的好意，在椅子上抱起膝盖不让他碰，圆润的脸颊有些不满地鼓起。
“只要别触地就不会痛，你的反应太夸张了。老爹，你还有厨房的事情要忙吧？请赶紧站起来去帮母亲。”
“好吧……你有哪里痛一定要赶紧跟我说啊！”长相粗旷的老男人，此刻却温柔软弱地像个依依不舍的老母亲，“就算是用背的我也会用最快的速度，把我最宝贵的小理理送去急救的！千万不要逞强！”
“放心好了。”绪方理珠叹了口气，父亲的关心很是让人感激没错，就是有时候会过度保护了。
说实话，有点烦。
在回厨房前，绪方父亲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忽然锐利起来：“小理理，你送的那单是给『神秘人』的吧？难不成是它害你扭伤的？”
“是我自己在路上不小心绊倒的。”绪方理珠面无表情地道，“外送已经送到了，对方并没有太过为难我们，请你不要擅自去找人家麻烦。”
“讨厌～爸爸我又不是什么嗜血极道，怎么会做出寻仇这种粗鲁的事情呢～”挠了挠头，绪方父亲爽朗地哈哈一笑，将藏在身后的菜刀重新放回菜板上。
“话又说回来，你竟然把那个没有任何一间店能够完成的外送送到了吗？不愧是小理理啊～”
“……怎么感觉你好像不怎么惊讶的样子？”
绪方理珠鼓了鼓脸颊，她还以为父亲会意外于自己的外送实力呢，没想到反应竟然这么平淡。
绪方父亲骄傲地扬起下巴，把胸口拍得砰砰作响：“就算哪天我家小理理把天上的星星全都摘下来当店内装饰，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绪方理珠丝毫不觉得高兴，只是用没什么感情的冰冷目光注视着他。
习以为常似的，这名过度溺爱女儿的老父亲甚至露出了享受的笑容。
绪方理珠又叹了口气，从口袋中掏出了『外送王』的锦旗。
“算了……这面锦旗随便找个地方挂吧。本来以为多少是个荣誉，现在被老爹这么一说，又好像变得没什么价值了。”
“诶～这不能怪我吧？”
绪方父亲有些委屈地接过锦旗。
下一瞬间，他忽然面色微动，下意识拿起锦旗嗅了嗅。
无视女儿用没有受伤的那只脚踢开自己脸颊、面色变得无比难看的模样，绪方父亲的表情逐渐严肃下来，眉间的皱纹越发明显深沉，缓缓将那面锦旗攥紧在手中。
“小理理……你刚刚好像是说，『对方并没有太过为难我们』？”
“是又如何？”绪方理珠面无表情地嫌弃道，“你再不正常一点，我就三天不跟你说话了。”
绪方父亲连忙把锦旗放下，又把那只坚硬的鞋面从自己脸上摘下，只是表情依旧冷硬严肃。
“如果我没闻……猜错的话，小理理，你不是一个人去送这单外送的吧？”
“是这样没错。”绪方理珠这才想起什么似的，神色恍然对他说，“对了老爹，外送送到之后，除了这面锦旗以外那间忍者屋还给了我们奖金跟奖品，不过我把它们都送给了渡边同学……不，应该说，是渡边同学把锦旗送给了我吧？”
虽然短暂，和他并肩勇闯忍者屋的回忆涌上心头时，她仍不自觉地弯起嘴角，浅浅的笑容软化了没什么表情的平淡小脸。
又回想起了他背上的触感，仿佛那股温暖厚实还贴在自己胸口上，带来莫名的安全感一样。
绪方理珠下意识地轻抚左胸，不知为何，那里传来了温暖而令人安心的跳动声，将微妙的热度从心脏传到脸颊。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陌生体验。
“渡，边，同，学？”
看着女儿面色微红，自然地绽放出笑容的表情。
绪方父亲的表情瞬间凝固，好似被某件难以置信的事实来了记当头棒喝般，瞳孔不由缩成针眼，随后又缓缓黯淡无光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那魁梧精瘦的身形出现在了菜板前，缓缓拔起了放在旁边的第二把菜刀。
手指轻触明晃冰冷的刀锋，绪方父亲神情阴暗地低喃出声：
“日夜磨炼却不曾使用，让它始终保持着吹毛断发般的锋锐，就是为了总有一天，能够砍下对我女儿心怀不轨的家伙的狗头……”
“现在，终于到了它该见血的时候吗？”
“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小理理才十六岁啊……”
绪方理珠皱起了眉，不懂父亲又在发什么病：“老爹？”
绪方父亲抬起头，笑容和善地问：“小理理，你说的那个『渡边同学』现在在哪？老爹我很多事情想要感谢他呢，最好把他的地址电话都告诉我，我会带着绪方家的特产过去拜访他的。”
绪方理珠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神色不变地开口：
“不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你一脸就是不怀好意的模样，我才不要让你去见渡边同学。”
“呜……男朋友和父亲，难道是男朋友比较重要吗？！”
“就因为是老爹，所以才不能让你去做傻事……还有，渡边同学并不是我男朋友。我们又没有做过什么亲密的事情，你为什么会产生出这种误会？真是莫名其妙。”
“诶？不是吗？”
“当然，他只是我的老师而已。”
平淡的声音落下，却像是激起了千层浪一样，让绪方父亲面若恶鬼地咬牙切齿起来。
“老师？？？他竟然还跟你搞师生恋？！这种人渣败类，在砍了他之前，我绝对要去秀知院举发他！”
“……”
看着义愤填膺地挥舞菜刀的父亲，绪方理珠不禁捂住额角，心累似地叹了口气。
没救了，这种父亲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