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鸽之贤者
最终，面对卡莲无法逃避的目光，奥托还是轻叹口气，道：“没错，我承认为了复活你，我也做不少被他人视为禁忌的人体实验。但我知道你终有一日将会复活，所以尽管着急，还是顾虑到你的心情，大部分实验体都是死刑犯，剩下的也都取得了他们本人的同意……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东西，但我别无选择，就算你生我的气，我也依然会这么做。”
“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听到这么避重就轻，巅倒黑白的话，苏启忍不住吐槽道：“这五百年因为你直接间接死去的人至少上千万了吧？仅仅只是死刑犯，怕是连死在你实验室里的人数零头都不够哦。”
奥托没有理会苏启的讽刺，只是看着卡莲道：“卡莲，您愿意相信我吗？”
后者沉默片刻，终于神色复杂的低下头，无人能看见的双眸中满是痛苦，低声道：“我……当然愿意相信你，奥托。”
比起一个突然冒出来，说自己是个假人的奇怪男人，当然还是守候了自己五百年，千辛万苦将自己复活的好友更加可信，但深知奥托除了亲近的人，对其他一切都不是十分在意的性格的她当然也不是笨蛋。
既然五百年前的奥托为了救下将被处刑的自己，能不顾大量平民伤亡刻意放崩坏兽入侵扰乱法场，那么之后的奥托为了复活自己，不惜牺牲大量无辜者来进行实验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为了不让对面那个似乎是敌人的家伙有可趁之机，为了不被别人利用伤害自己的好友，这一次她可以暂时相信奥托，但怀疑的种子已经深深种下，这次过后一旦有机会，她一会亲自去寻找真相。如果事实证明奥托的确在对自己说谎，那么……
而听出了卡莲话语中的艰涩，奥托虽然得到了想要的答复，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之情。他明白，卡莲已经对自己产生怀疑，之后需要编织出一个个更加精致的谎言来弥补，想到这里，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一丝不甘与怨妒。
和五百年前一样……明明这一切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让你复活……为什么……为什么要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实验素材来质问我呢？
在这种微妙的心情驱动下，他下意识问出了一个问题，“卡莲，很高兴你愿意继续相信我，不过……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那个男人说的是真的，你……会怎么做？”
话一出口，奥托自己便脸色微变，意识到异常。
不对！我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加重自己的嫌疑的话？是终焉律者！那个混蛋，又在我的心里搞小动作，趁机鼓动我的负面情绪……
尽管再一次将终焉律者的人格压制，但他并不能完全摆脱崩坏能侵蚀和终焉律者的影响，尤其是在卡莲复活后，与卡莲相关的事上更是如此。终焉律者说的没错，卡莲的确是他唯一的弱点，而且这个弱点无法弥补。
“奥托，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覆水难收，听到奥托的问题，卡莲果然心中起疑，神色越加复杂。
“那么答案呢？”
旁边的苏启依旧在唯恐天下不乱的添火，“这位小姐，既然我们的终焉律者阁下这么认真的发问了，你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他如何？我想他一定很期待听到你认真的回答。”
“不，不必在意。”奥托却一脸歉意对卡莲道：“抱歉，刚才是我有失考虑，那个问题就让它这么过去好了。”
“别啊！”
苏启像是课堂上的小学生一样举起手，大声道：“这位老师，请满足学生对于真理和八卦的渴求，说出答案吧。”
卡莲沉默，奥托怒斥，“够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启耸了耸肩，“锤爆你，顺便欣赏一下你绝望崩坏的表情啊，之前不是说过的吗？”
“你果然只是想利用卡莲来扰乱我的情绪。”
“不，我真的在实话实说，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奥托冷笑，“拿不出证据的胡言乱语也算是实话实说？我已经没兴趣和你纠缠下去了，要战斗的话我们去上面打，别波及到卡莲，她是无辜的。”
“我当然有证据。只要你进我的意识空间里一看，不就能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吗？”
“呵，您愿意让我侵入你的意识空间？”
“当然愿意，我是个带好人，一向助人为乐，怎么可能不愿意呢？”
苏启说着，扫了下额前的刘海，露出额头，随后主动把脑袋往前伸了伸，一脸花姑娘为了生计卖身青楼，被丑客压身，心中无奈悲凉，却又不得不坚毅面对的复杂表情，咬牙道：“来吧，不过麻烦你一定要温柔点，我守身如玉二十载，今天还是第一次呢。”
奥托默然，见对方如此主动，心中惊疑不定。
符华曾经提到过，这家伙的精神力远比一般人类强出太多，使用羽渡尘进入他的意识空间内反而受制。就算如今他在意识入侵方面的能力比第八律者更加强大，冒然侵入他的意识空间也可能会有危险……
而见他犹豫，苏启反而一脸不耐道：“喂，奥托，你到底上不上啊？进又不进，出又不出，该不会是怂了吗？”
第七十二章 小丑
奥托没有理会苏启的挑衅，只是沉默着，开始集中精神联系崩坏意志。
如果现如今站在他身边的卡莲并不是真正的卡莲，那么传给他复活卡莲方法的崩坏意志应该更清楚才对，所以与其冒着风险踏入敌人的意识空间，不如先向崩坏意志询问一番。不论对方是承认还是否认，他都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而作为终焉律者，崩坏意志之下的最强使徒，他与崩坏意志的联系远比第二律者西琳更加紧密，所以是能够随时随地与崩坏意志直接通话的。
下一刻，随着他集中精神在心中呼唤，对面果然传来了回应。
接着，只觉心神一个恍惚，便再次来到那片纯白空间，再一次见到了那个由黑白线条勾勒出的自己。
“神明大人……”
他快步向前走去，但刚刚踏出一步，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脚步不禁微微一顿。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把终焉律者的意识压制，所以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奥托·阿波卡利斯，而不是终焉律者。
作为一个明显忤逆“神意”的人类，崩坏意识将会如何对待自己？又是否会回答自己的疑问呢？
但很快，奥托就再次下定决心，直接走了过去。反正来都来了，现在退缩也已经来不及，而且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一定要问清楚。
意外的是，当他来到面前时，崩坏意志的化身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嘴角噙着一丝神秘的微笑，静静看着他。
奥托心中疑虑更深，但还是欠身行了一礼，恭敬道：“神明大人，我有一个疑问，希望您能指点迷津。”
对方微笑着点点头，直接在他脑袋中回应但问无妨。
奥托默然片刻，认真看着对方的脸，沉声道：“神明大人，请您明确告诉我，我复活的卡莲真的是五百年前的卡莲·卡斯兰娜吗？”
崩坏意志的声音直接流入脑海，“当然，你所复生的人，与五百年前的卡莲·卡斯兰娜一般无二。”
一般无二！！？
奥托不喜反惊，心中大震。如果两者真的是同一个人，根本不会使用“一般无二”这种词，而是直接说两者就是同一人才对，所以……
“一般无二！？”
他立刻死死盯着对方，大声道：“您是说‘一般无二’，而非同为一人！？也就是说，我所复生的卡莲也只不过是个复制品吗？只是同样的身躯，再加上同样记忆的复制品！？”
对方的语气依旧平静，毫无波澜道：“根据我从根源数据库中提取的资料，你所复生的那个人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与死前的卡莲·卡斯兰娜没有任何区别。从我的角度来看，她就是卡莲·卡莲兰娜本人，不过以你们人类那受困于文化伦理等虚假束缚的狭隘视角来看，她或许与五百年前的卡莲·卡斯兰娜还有些细微的差别。”
被骗了……
奥托瞬间明白过来，巨大的怒火突然从心底涌出，直冲顶门，差点所有理智都一把烧光。
但他还是竭力压制住想要把眼前之人当场撕碎的欲望，咬牙道：“所以，你给我的复活方法根本就是假的？”
对面那个黑白人形的嘴角终于勾勒出明显的笑意，那上扬的弧度中满是嘲讽，“不，我并不认为那是假的，我确实帮助你完美复活了编号GY1503654543，人类名为卡莲·卡斯兰娜的试验个体，之所以你不满意，只是你自己的视角有问题而已。”
“那根本不是真正的卡莲！”
奥托怒喝道：“就算模仿的再像，伪物就是伪物！而我所渴望的东西只有一样，绝对的真物！我要五百年前真正的卡莲，而不是记忆相同的复制品！”
“但那是不可能的。”
“你说什么！？“
他瞳孔骤缩，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浓浓的不详预感，五百年来早已打磨得坚韧无比的内心崩开一道裂痕。
虽然那不是他现在关注的重点，但以他的智慧，从对方刚才话里隐约透露出的几个名词，便让他隐隐窥见这个世界真相的一角，更隐约把握住对方的真实身份。
所以如果连明显比自己知晓更多的对方都否定真正复活卡莲的可能性，那么以他的知识和手段，估计就更加不可能了。
“为什么！？”他马上追问道：“为什么不可能？死者复活这种事，连身为‘神’的你也办不到吗！？“
“呵，要真正复活五百年前的卡莲·卡斯兰娜只有二种方法，一是大规模回溯时间，二是修复‘灵魂’。但这个世界并非完全人造世界，我也没有如此大范围干涉世界规则的能力，至于‘灵魂’……虽然这种奇异的生命形式的确存在，但太过神秘，就算是我所知的最高等级的高维文明，也未能完全参透它的秘密。所以你所期望的真正复活，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神”的判决像一记记重锤砸入奥托的心底，将他心中所有的希望、侥幸、渴望、执念通通砸了个粉碎。
他像一尊风化的雕像，当场呆滞在原地，眼神无光，喃喃轻语，“所以……卡莲……永远回不来了吗？”
“完全正确。”
黑白线条勾勒的人形嘴角夸张的咧开，脸上终于露出满满的恶意与嘲讽，“真正复活过去的死者是不可能的，你五百年来的执着和追求也不过是个笑话。嗯，一个有趣的笑话。你知道每当我看见你为了那个虚妄的目标背弃人类，反过来帮助我时，我有多么的乐不可支么？
“而且说到底，名为卡莲的个体与你根本是两种人。作为一个卑鄙无耻，残忍无情，背叛自己种族，犯下诸多绝对无法原谅恶行的大罪人，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有资格从她那里得到救赎呢？当然，就我的角度而言还是非常欣赏你的，所以才会把终焉律者的力量轻松赐给你，因为你……奥托·阿波卡利斯，可是在我所见的诸多世代中也最最滑稽可笑的小丑啊。”
奥托身子晃动一下，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脸上露出崩坏的怪笑，“呵……呵呵呵……那么这五百年来……我的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黑白线条勾勒的人形愉悦的轻笑，“嘿嘿，你的人生意义就是取悦我啊，小丑奥托。”
奥托呆滞无言，一颗心彻底坠入绝望的深渊，但与此同时，另一个被压制的意识却趁机爬了出来。
……
“咦！？”
因为意识空间的时间流速不同，外界，苏启刚刚感觉到奥托似乎与某个庞大的精神体接连，下一刻便见对方身上的崩坏能剧烈波动起来。
第七十三章 砸瓦鲁多！！
“糟糕，奥托要变态了！”
苏启眼神一凝，看着突然捂住脸，喃喃自语着什么“没有意义”、“复活”、“失败”之类含糊言辞，浑身崩坏能剧烈波动，仿佛BOSS即将二段变身般的奥托，想着要不要趁对方读条的时候趁机上去输出一波。
但他明白自己一拳下去会出现什么结果，又不想奥托能死得那么痛快，所以还是决定再稍微观望一下。
而一旁的卡莲则是脸色大变，一边伸手去按奥托的肩膀，一边焦急道：“奥托，你怎么样了！？冷静一点！千万不要被崩坏侵蚀内心！”
然后……啪，伸过去的手突然被奥托牢牢抓住。
“我没事，卡莲。”他把捂住脸的手掌放下，露出微笑，“只不过是那个律者人格突然出来的闹事而已，但已经再被我再一次镇压回去了。”
“没事就太好了……”卡莲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微微皱眉，“不过奥托，能不能先把手放开。”
“哦，抱歉，一不小心太用力了。”
奥托一脸的歉意的把手放开，随后认真道：“对了，卡莲，刚才那个问题……你能在这里给我答复么？”
“诶？你不是说不用在意么？”
他低头注视着卡莲的双眼，一脸深情道：“我一开始的确不想让你为难，但是……非常抱歉，我果然还是想知道自己在你心中的位置，所以请你务必答应我这个任性的要求。”
卡莲再次沉默，苏启则冷眼旁观。
他早就看出来了，现在控制奥托身体的意识并不是奥托本人，而是终焉律者。
毕竟两者的意识波动并不完全一样，对于感知极为敏锐的他来说很容易就能区分出来。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就拆穿，因为他已经隐约猜出终焉律者这么做的理由，而且本身也对问题的答案稍微有一点兴趣。
“奥托……”
好一会儿，在“奥托”丝毫没有放弃之意的注视下，卡莲终于开口，神色复杂道：“如果你真的像那个男人说的那样犯下诸多罪行，牺牲了无数无辜者的话，我……无法原谅你。”
哪怕自己并不早真正的卡莲·卡斯兰娜，只是一个拥有虚假记忆的复制人也无所谓，现如今站在这里的她确定，无论如何，自己也无法对那样的罪行视而不见。
“奥托”却是意外的平静，“哪怕那些罪行的根源都是为了让你复活？”
“虽然已经无法弥补，但我同样会以死谢罪。”
“哪怕我是你的好友，是从小到大一直支持你的同伴，是五百年来不惜一切复活你，守候你，甚至连人类身份也舍弃的……深深爱着你的奥托·阿波卡利斯？”
卡莲身子一颤，缓缓低下头，闭上双目，脸上满是痛苦与愧疚，微微颤声道：“奥托……你应该明白的……是你的话就该应该明白的……明白我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所以为什么还要追问？就像你是奥托一样……就算是虚假的，我也是卡莲·卡斯兰娜啊。”
“奥托”沉默片刻，突然哈哈大笑，“好，说的太好了！这才是卡莲，这才是我所爱的那位圣女，那位比谁都善良和勇敢的卡莲·卡斯兰娜啊！”
感觉到意识深入的奥托人格越加沉沦与绝望，感觉到自己对这具身体的掌控越加自如了几分，律化人格的奥托心中大喜。
“奥托啊，你听到了吗？”
他看着一脸愕然，意外于自己不怒反笑的卡莲，依旧笑容满面道：“虽然只是个拥有同样身体和同样记忆的伪物，但正如神明大人所言，除了时间，她的一切都与真正的卡莲一般无二。
“也就是说就算你真的把卡莲复活，真正的卡莲也绝对不会原谅犯下诸多罪行，牺牲了无数无辜者的你。她会先杀了你，然后再自杀，所以就算你真的找到完美的复活之法，也永远无法真正的‘复活’卡莲，更遑论得到的她的心。
“这么看来，你的人生还真是一出彻头彻尾的悲剧啊。明明想要得到所爱之人的心，却反而把她越推越远，奥托……你曾经自诩自己是世界上最有智慧的人，但是在我看来，你完全只是个情商低下，不懂人心的蠢货而已。”
意识深处的奥托人格并没回应，依旧沉默，仿佛没有听到这些言辞。但终焉律者却感觉到了，对方的人格正在加速崩解，几近消失。
“你不是奥托，是终焉律者！”
卡莲终于反应过来，真正的奥托就在刚才被终焉律者的意识压制了。
“当然。”
终焉律者微笑道：“你也不是卡莲，只是一个复制品而已。不过虽然灵魂是伪物，但身体却是真的，就让我亲手帮奥托断绝最后的一丝念想吧。”
他说罢，一手探出，属于第九律者的能力随之发动，无形的引力瞬间罩向卡莲，准备将其拉过来亲手杀死。在他想来，只要用奥托的身体杀死这个伪物，亲手破坏卡莲留下的遗体，奥托那最后的一丝执念也将随之消亡在真正的绝望中。
却在这时，只见卡莲身影一闪，在攻击来临之前，突然出现在对面的苏启身旁。
后者一边放开前者的手，一边道：“咳咳，这位老哥，我知道你得到奥托的身体非常兴奋，但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帅哥在此？”
终焉律者转头看来，眼睛微眯，“苏启，你果然还是要与我为敌么？”
苏启微微一笑，“这话说的，好想我不与你为敌你就会放过我似的。”
“说的也是，那就干脆把你们一起杀死在这里吧。”
话音刚落，毫无征兆的，视野中一切物体突然燃烧起来，通通被明亮刺眼的烈焰之海吞没。参入了部分魂钢浇铸的地板、墙壁、承重柱……大厅中的一切都在瞬间被堪比太阳表面的高温熔化、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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