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鸽之贤者
桔梗默然不语，他自顾自道：“我很害怕……巫女大人……作为神的代言人……您知道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吗……是不是也像人间一样……满是苦难呢……像我这样的人……一定会下地狱吧……”
“不……”回忆着自己死亡时的感觉，桔梗淡淡道：“死后的世界是一片平静，既没有地狱，也没有天国，仅仅只是一片平静而已。”
“是……是吗……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随着最后一个字出口，男人瞳孔扩散，紧握的手掌陡然松开……他死了。
桔梗默默将男人的手放下，刚刚起身至半，便因脱力倒向地面。
一只有力的手臂突然伸出，将她扶住。
“我还以为你会救他。”苏启将她扶正，引到马旁。
“我救不了他。”桔梗放开手，扶住马，努力稳住身形，平静道：“我所能做的，仅仅只是作为巫女为他镇魂而已。”
“你应该知道我身上有四魂之玉。”
“你会借给他吗？”
“当然不会，但我说不定会借给你呢？如果你向我请求的话。”
“四魂之玉是邪物，作为守护巫女的我再清楚不过了。不论是人类还是妖怪，都不应该依赖四魂之玉的力量，否则早晚会堕落成妖魔……我不认为那个男人能抵抗四魂之玉的诱惑。”
“说起来，同样是强盗，为什么你会在五十年前救下那个恶名昭著的鬼蜘蛛呢？”
“当时的他，已经无法为恶了。”
“但事实证明，是你太过仁慈了。”
桔梗默然不语。
苏启见此，却也没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道：“好了，感谢这群运财童子把马给我们送来。既然已经有了代步工具，我们就出发吧……先去解决你难以行动的问题。”
……
半个月后，时近黄昏，某处村子外的湖岸边。
嗤！
刀光一闪，一只蛇身人首，长着六只眼睛的妖怪惨叫一声，被一剑劈成两半，倒在芦苇丛中。
苏启收刀回鞘，一边走向不远处的桔梗，一边道：“好了吗？天快黑了，会有更多的妖怪被死魂吸引过来。”
“还差一个……”
桔梗浑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清辉，身外缠绕飞舞着几条蛇身银皮，腮边有鳍，腹下六足，看上像是带鱼的妖虫。
它们名为死魂虫，本是一种以收集和吞噬死魂为生的妖怪，现如今被她收服成式神，用以收集女性的死魂，填充进由骨灰和墓土制成的躯壳中……唯有这样，她才能有力气行动。
“现在你感觉如何？”苏启走到桔梗身旁，直接询问。
经过半个月的同行，两人之间终于建立了浅薄的信任，气氛不像之前那么僵硬了。不过绝大部分时间，桔梗依旧沉默寡言，只会在正经的，必要的话题上给予回应。
“基本的行动已经没问题，但想要完全发挥出以前的灵力，还需要更多的死魂……”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难得主动开口，神色莫名道：“真是讽刺……曾经负责驱邪除妖的巫女，现在却成了不盗取她人死魂，就无法继续存在的怪物。”
苏启没有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来安慰，只是道：“如果过意不去，就在消耗完魂力之后帮她们镇魂吧，这样也算是等价交换了。”
桔梗微微摇头，不语。忽而抬眼望向村子方向，看见一条死魂虫抱着一团白光，正向这边飞来，便道了一声“来了”。
“的确是回来了，不过身后还跟着两个尾巴。”
苏启眼睛微眯，随手拔出长刀，不紧不慢的向飞来的死魂虫走去。
片刻后，随着死魂虫近前，一团高大的白影突然从树林中冲出，向他呼啸撞来。
“抓到你们了！盗取死魂的小偷！”
苏启本来挥刀欲斩，听到这话，立刻抽身后跃。
下一刻，一只身长丈余，形如白狮，顶有独角的高大异兽重重砸落。
轰！！
地面震颤，沙石崩溅，尘烟还未落下，一道白影破障而出，瞬间冲到苏启面前。
“看招！独乐冲撞！！”
声音稚嫩似小女孩，语气中二，听上去还有点萌。
但是震颤的地面，飞驰火车头般的惊人声势告诉苏启，这一击威力不小，绝对不是用来卖萌的。
不过不管攻击如何强大，打不中就没有意义。
攻击轨迹太明显了……
他心中犹有余力做出评价，而后不紧不慢的侧移一步，接着转身，出手，竟在电光火石之间翻上了异兽的后颈。
“稍微冷静一下吧。”
苏启瞬间凝聚剑意，将刀鞘举起，一记梦幻泡影，用力砸下。
砰！！
敲石头似的闷响声中，身下的大家伙脑子一懵，下意识顿足，四爪犁地，在地面上拖出四道长痕。
看了一眼前方的湖面，苏启轻身跃下。紧接着，陷入幻境的异兽因为无法控制身体，一下栽倒在地，继续翻滚，最终砰的一声撞入湖中，炸起一片大大的水花。
“姐姐！”
这时，又一只形似白狮，鬃毛卷曲如云，与刚才那家伙形貌极其相似的异兽从林中冲了出来。
苏启一脚踏碎地面，身形如箭射出，正准备举起刀，再次送出一记梦幻泡影，后者突然紧急刹车，大声叫道：“等等等等，这是误会，请不要打我！”
说话之间，那狮子似的异兽就地一滚，化成一只白毛卷发的可爱男孩子，堪堪停在苏启面前。
……
片刻后，湖边一片干净的空地上，一只鼓着粉腮，满脸不甘的湿身萝莉和一只可爱乖巧的正太并肩跪坐在苏启两人身前。
“你们……”桔梗打量着眼前的两兄妹，试探道：“应该是狛犬对吧？”
“如您所言，我们的确是神社前的守护兽，狛犬。”正太俯身下拜，赔礼道：“非常抱歉，刚才是家姐太过冲动了。她还以为你们是镜妖的手下，还请两位谅解。”
“镜妖？”苏启眼睛微眯，“它也在收集死魂吗？”
“是的，那只妖怪借助四魂之玉的力量，正在大肆扩张势力范围，已经有几个村子的村民被它迷住了。”
苏启眸光闪动，“四魂之玉、死魂，我闻到了优质经验包的味道。”
客串的狛犬姐弟，出自《猫耳少女的道草日记》……
第五十六章 哼，当然的结果
在那之后，他详细询问了这对姐弟的情况。
他们是狛犬，或者说，是由神社寺庙前的狛犬石像变化成的妖怪。
而所谓的狛犬，本质上其实是狮子，中国古时候称为狻猊。它们本是佛教的护法神兽，后来从印度传到中国、朝鲜、日本，渐渐演变成镇守在神社与寺庙大门前的守护兽与吉祥物。
狛犬是日本人创造的新名词，一般是神社前两尊守护兽的合称。严格意义上的狛犬，则是指头上长有独角的狮子，是狮子的变化形象。
在最初，镇守在神社前的两尊石像其实都是狮子，后来或许是为了与普通的狮子区分，渐渐演化成一雄一雌，一狮子一狛犬的配对形象。
其中公的是狮子，母的是狛犬。狮子无角，口部大张，狛犬有角，口部微张露齿。所以认真来讲，姐姐独乐是狛犬，头上有一根小小的独角，而弟弟狮子丸是狮子，虽然长得与姐姐相似，却额前无角。
或许是被塑造成狛犬的缘故，尽管两姐弟本质上其实是石像变化成的妖怪，却从不像一般妖怪那样胡作非为，还拥有发现神佛、神社，辨别善恶的特殊能力。
而他们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守护神社，即便在神社大门前一直守上个几十上百年也不会感到厌烦。然而现今，因为某个名为“虹镜”的妖怪，他们两个被人类从一直守护的神社里赶了出来。
从还没有诞生意识开始，那座并不算大的神社就已经被他们守护了几百年，对他们来说是家一样的存在，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弃，于是他们决定要与那只妖怪战斗到底。
而虹镜顾名思义，是一名镜妖。它能通过幻象迷惑人类，吞噬人类的魂力与精气。意外得到四魂之玉后，这家伙能力大增，野心也跟着高涨，不但生人的灵魂，就连死人的灵魂也不准备放过，所以特别派出人手，手持自己的分体，在附近的地域肆意收集死魂。
不同于弟弟的沉稳有礼，头上长角的姐姐独乐生性好斗、冲动，一开始看见苏启和桔梗也在搜集死魂，便认为他们是镜妖的手下，所以才冒冒失失的发动攻击。
“姐姐，您真该学着冷静一下了。”弟弟狮子丸明明外表还是个十一二岁的正太，却已是满脸无奈与愁古，像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两位大人身上没有镜子，装束也与那些人不一样，只要冷静的看一眼就能发现不对吧？”
“哼……”同样穿着白衣绯袴的小号修行服，长发云卷，粗眉兽耳的萝莉偏头撇嘴，一脸不服道：“反正都是盗取死魂的坏人，先打了又有什么不对？狮子丸你太啰嗦了。”
“姐姐！”狮子丸面色一沉，“你不该在情况不明的时候乱说话的，快向两位大人道歉！”
独乐下意识一缩头，随即死鸭子嘴硬道：“我……我才没有错呢，凭什么要道歉嘛。”
“两位大人这么做应该是有原因的，不信你用能力看一看。”
“能力？”她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看对面的苏启与桔梗，终于还是咬牙道：“看就看，反正一定是坏人……”
说罢，鼓动妖力，运起辨别善恶之能，眸中金光流转，先向苏启这个刚才狠砸了自己一下的坏蛋照去。
“咦咦咦咦咦！？”独乐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这个让自己看到地狱的家伙，竟然是个好人！？”
“哼，当然的结果。”苏启却是双手抱胸，一脸傲然道：“若论成为好人的资质，身为FFF团和自宅警务团精英成员的我可不会输给任何人。”
糟糕！难道真的打错人了？
独乐开始慌了，不理会苏启的奇怪言行，转头向桔梗看去，又吃了一惊，“诶！？本身的灵光怎么会这么微弱？但是功德是……大善？”
输了！错的是我！
善恶已分，兽耳萝莉当即身子一软，满脸挫败的ORZ在地。
苏启听到她刚才的话，却是有些好奇道：“所谓的辨别善恶，就是察看他人的功德吗？”
“是的。”狮子丸恭敬道：“其本质是借用神佛的眼力，察知他人的灵魂之色与功德之光。”
苏启转头看向桔梗，“这么说来，在神佛眼中，现在的你并非邪恶，也不是怪物对吧？”
后者沉默片刻，淡声道：“神佛并不是绝对正确的，功德与罪业也只是过去行为的累积而已。”
“你还真是……严格要求自己……”
苏启摇摇头，转而对狮子丸道：“你们的神社在哪？离这里有多远？”
“两位大人愿意出手相助吗？”
后者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之前可是看到了，眼前这一位轻轻松松就制服了姐姐，明显比自己俩兄妹强多了；如果有他们帮助，或许真的能把神社从镜妖手中夺回来。
“当然。”苏启微微一笑，“毕竟我们是好人和大善人嘛，但是在那之前……”
“在那之前？”
他转头，看向某只躲躲闪闪的兽耳萝莉，“但是在那之前，作为对刚才鲁莽攻击的道歉，希望独乐小姐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狮子丸微微一怔，旋即眼神警惕，一脸认真道：“能先告诉我们是什么条件吗？”
虽然他不认为眼前这两位是坏人，但涉及到姐姐，便不能轻易许诺。如果条件实在让人为难，他下定决心，就算是舍弃神社，也不能让姐姐受到伤害。
“什……什么条件？”
这时，独乐反而自己站了出来，挡在弟弟身前。
她小脸涨红，仰视苏启，虽然眼眸深处带着些许畏缩，却还是挺着小胸脯，努力让自己显得无所畏惧，大声道：“如果你能帮我们把家夺回来，要我做什么都行。”
“姐姐！”
“不必那么紧张。”苏启伸手摸了摸兽耳萝莉的小脑袋，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只不过是想让你载我们一程而已，并不是什么让人为难的问题对吧？”
独乐身子一颤，心中莫名的感到一丝凉意。
……
随后，入夜时分，苏启骑着独乐，桔梗骑着狮子丸，二人二妖直接赶到了离神社最近的一个村子。
第五十七章 妙见灵镜神
“太硬了，不论是作为萝莉，还是作为坐骑来说都严重不合格。”
到达村口，从变化成狛犬的独乐身上下来后，苏启摇头惋惜。
“哼，人家本来就是石头做的，硬是当然的啦。”
后者化成人形，粉腮鼓起，满脸不忿。却不知正因为自己不适合做坐骑，反而逃过一劫，否则苏启说不定还真会想办法把这对兄妹拐跑，变成宠物。
毕竟相对于身为妖怪的它们来说，那两匹暂时寄放在别处的马不论是耐力、智慧、速度、还是战力都差了一大截。
没有理会两人的斗嘴，桔梗径直从他们身旁走过，来到村口前的一株歪脖子老树下。她缓缓抬头，便见几具身着僧侣服或修行者装束的干尸吊在树上，随着夜风微微摇晃。
“他们是？”
“应该是路过的，或发现异常前来除妖的人。”狮子丸走了过来，合手一拜，低声道：“那只妖怪迷惑了村民们的心志，命令他们一旦遇到巫女、僧侣、法师、神官之类的人就通通抓起来，送去神社。而被抓的人全部被它吞噬灵魂与精气，变成干尸之后挂在村口。
“当初如果不是我们身体坚硬，或许也已经被他们抓住了。后来，虽然碰上的时候会给予警告，但仍旧有人在不知情的时候路过这里，被他们抓住。”
“那家伙很膨胀啊。”苏启也走了过来，看着那几具干尸道，“就是不知道是愚蠢，还是有自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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