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舞
“你好…江先生…我是…”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她穿着的，是那年夏天，我第一次给她送礼物时的那条裙子…浅棕色的。
她现在穿起来，略微显得有些撑，她当时的身材很瘦，现在虽然努力控制，但多少也还是胖了一点。
她的装饰不多，妆容画的很熟练，但并不好看，风尘庸俗。
还穿着没有灵魂的黑丝。
阳光炙烤着这样一双还过得去的长腿，她的高跟鞋有点掉漆。
是一年前昂贵的新款。
到现在，也成了旧人。
她全然没有了当初的自信，眼神里带着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我。
她应该知道是我。
“我知道，我当年给你打赏过礼物，你还记得么？“
“记得…你是我最早的那一批…观众。”
“你跟慕凰说了？所以？她让你来找我？别站在太阳底下了，进车里。”
“我的合同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我现在流水已经完全跟不上了，公司撤掉了我所有的扶持。”
“不甘心？”
“没什么不甘心的，我总是很膨胀，打赏几千的都看不上，觉得自己不差那一个观众，之前还想着单飞，想着离开慕总，想着全都是靠我自己做起来的，不想再分钱给别人了。
我狂妄自大到最后，一个月的时间就被打回原形了，什么都不剩下。
我听了朋友的话去炒股。
我自信满满地想要打一场粉丝节…最后两头都输得难以想象。
我房贷都还不起，这个月，被限流后，礼物钱到手，可能就只有一两万了。”
“我也不想说你活该，所以慕凰给你什么要求。”
“她要我跟你上床，成为你的情人，就可以…让我自由，提前解除合同。”
“你觉得可能么？”
“不可能，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我配不上你的。”她摇摇头，像是即将枯萎的玫瑰。
她的眼神已经死了。
慕凰是想要告诉我，再怎么风光，也是她给的？
她恶心人确实有一手，我能从这个女人的脸上，看到她过往的辉煌，以及现在散发出的强烈颓唐。
“被几个人玩过了?”我像是在开玩笑。
“我还是回去吧。”她很抱歉又苦涩的笑了笑。
“很多？”
“我不知道，可能明天就要去陪酒了。”
“嗯，那没办法，人总是要为狂妄付出点小小的代价。”
“是的…那，耽误你时间了。”
“我帮你另外找个地方直播吧，我的房子，你住进去有点脏。”我的眼神里没什么情面的看着她。
“是…我知道的。”
“那就好，找个公寓吧，你找到地方，给我个电话就行，下车吧。”我没什么怜悯。
她看了一眼门把手，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眼神终于开始涣散，“帮帮我好么？江先生，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帮帮我，我没有一点扶持了，我求求你帮我说说好话，我知道我错了，我现在，我现在房子车子都没有了，我真的没办法，没人找，我没有朋友，我什么都可以的，我什么…”她不说这种话，我说不定还会帮一把。
我此刻的眼睛像是冰封的湖面，她那过分鲜艳的红唇，似乎要掉下一块颜色了。
“下车吧。”
她的眼泪都被吓得停住了，老江湖？
我还觉得，她是那种很精明的老江湖，确实有什么绝技呢？
原来是被江湖抛弃的five。
“算了，我送你到地铁站边上吧。”我没什么感情，开了五分钟到了地铁站，她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我给慕凰打了个电话。
“这女人？你故意的？”
“你让自己的未婚妻帮你找情人？也是故意的？”
“我们只不过是协议…”
“要我帮她么？”
“条件呢？”
“没什么条件，只是想稍微提醒下你。”
“提醒我什么？你很聪明？还是你很恶心？”
“别做没有底线的事情，慕凰，她毕竟给你赚了不少钱，以后，也别用这种女人恶心我，我也不会问你要什么租客了，我把三十万还给你，我的情人，也不需要你负责…”
“很多事情，不是你说开始就开始，你说结束就结束的。
昨天你答应过我什么呢？”原来是这？
“昨天林千曲来我这儿，我狠狠地批了她一顿，老老实实的把她送回去了。”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林千曲跟你见面，不管你做没做什么，送不送回去，你为什么连说都不说呢？我怎么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只是这么一点小事？你都办不好么？江约？才一开始，你就想让我失望？”慕凰的声音让我如坠冰窖，这女人稍微生点气，那真是能把我的好心情横扫一空。
“是我不对…没有下次。”我快要把电话给捏碎，那种愤怒和害怕一并上头，她应该没有发现吧？不，她绝对不可能发现。
“那就好，我说了，只有林千曲不行，明白么？好了，这个过气主播的事情，我会解决的。
你好自为之哦，我对你就只有一点要求。
你做得到，我们应该会是，表面上，很恩爱很和平的未来的，夫妻？
这一次，我暂且信你，跟林千曲没有发生什么。”她笑了笑。
你听不出一点地狱的味道，就是暖洋洋的光洒在你身上，依然让你觉得毛骨悚然。
七十八章 半个姐姐楚昭昭？（3/）
我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想去顾泠或者找柳月，在她们怀里疯狂的索取温暖来抵御慕凰的寒潮。
但我知道，这种懦弱的逃避表现，没有意义。
我要靠近慕凰。
就决不能在这种地方打退堂鼓，害怕的连面对她的勇气都没有么？
我可是要攻略她的，退缩，退缩我只会越来越怕。
她只会越来越怀疑，越来越狠。
再怎么样也要见个面。
慕凰有些话故意不说，这女人每个动作，都不是一手那么简单。
我稍微冷静下来，就决定，还是要给她打电话。
我还是想看看慕凰的脸，我不能让她的恐惧根植在我心里。
“喂…慕凰…”
“怎么了？还想让我介绍租客？”
“中午一起吃个饭。”我的手心都是汗。
“哦？吃饭？跟我？我…算了，那你来我公司？我今天在新媒体这边，中午刚好约了个朋友吃饭，不过你要来，也没关系。”
“应该不会打扰到你？”
“不会的，不方便我会说清楚的，不过，我确实没想到你会找我吃饭，我以为你又要逃到顾泠的怀里当乖宝宝了？或者找个情人来释放自己不安又暴躁的情绪？”
“没有，没有，我觉得我们彼此之间，应该更坦诚一点。”
“是么？”慕凰轻笑了两声，“那你来吧。”
我拿着她给我的地址，又是一家靠近市区的酒楼。
我进去的时候，偌大的包厢就只有两个人坐着，慕凰跟另外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的神色并不太好，似乎多少带着质问。
但她比起慕凰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缥缈远方的美来说，真实多了。
她没有穿改良高定的旗袍，很简单的黑色小西装，白色长裙，压着一串项链，价格都是恰到好处的配着养眼又简单的装束。
好看自然是好看，跟慕凰的眉眼也略微的相似，慕凰美的偏雍容华贵那种，但这个女人的美丽，更像是半亩方塘，小家碧玉，是黑白分明的亭台楼阁。
她的五官精致的恰到好处，没有特别端庄大气的落落大方。
她的表情不太能藏得住，不像是慕凰，那张脸永远似笑非笑的端庄瑰丽，色彩层次太多，你根本照不出她真心的颜色，夹在在一片缤纷里。
这个女人现在多少有点生气，这种生气就像是南方秋天的阴雨，细雨绵绵，不伤人，只是让你有些难受惆怅的伫立在桥头，听得残荷打叶声，那种微末悲戚的凉意。
但还是很养眼，忧愁也养眼。
这女人身上，有种旧日的乡愁。
我很想说我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小时候的梦里？但也太俗套了，可笑的搭讪借口。
“认识一下，这位是江约，我未婚夫，这位么？算是我半个姐姐，楚昭昭。”
我一听到姓不同的半个姐姐，就知道慕凰什么意思了，这个楚昭昭，估计又是她老爸情人的女儿。
“你好…”楚昭昭跟我打招呼的时候，兴致并不高。
“江约，你不是正好有房子要出租，还空着么？昭昭最近的房屋要卖掉了换套新房子，她呀，现在越来越喜欢住小房子了，她要自己准备重新装修了，你正好腾个房间出来给她呀？”慕凰清浅的笑着。
虽然，我不懂前因后果，但我知道，慕凰这话里，全是刺，把人心扎穿的刺。
这个楚昭昭再怎么样卖掉房子？应该也不可能只有一套房子吧？我都能有五套。
不是说慕凰拿走了财产，还留了口汤给这些人么？楚昭昭要搬到更小的房子里去？
“慕凰，你欺人太甚！”楚昭昭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杯子里的茶，都被她拍的溅到了铺在庞大酒桌的红布上。
“哦，我这是在帮你想办法呢，你自己公司经营不善要卖房子了，我还要帮你兜底…姐姐可真是冤枉我呢，只是让你去住一下我未婚夫空着的房子，他房子很多的…你不用担心。”
“那还不是你搞的鬼？”
“是么？所有的选择权都在你手上，但凡你失误一下，公司就活了，很可惜，你的方向错了，南辕北辙，越努力，走的越远，你无端的指责我倒是无所谓，但好好想想，你真的有当公司领导的能力么？
开个花店，做做甜点，更适合你一点？”慕凰的笑容真的很暖，说话的声音，也很陌上花开。
但说的话，我越听就越觉得楚昭昭的绝望，哪怕第一次见面，我都清楚这女人绝对是被慕凰搞了。
什么给自由选择这种屁话，当慕凰抛出选项的时候，你投下的骰子，那都是她定好的数字了，根本没有意义。
“行，你迟早…”
“那个，昭昭姐？我确实有房子空着，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帮你安排，就你一个人住，环境也还不错的。”
“不需要！”
“你总是这么硬着头皮，不该强硬的时候，也非要撑着，像是赌气一样的犯蠢。楚昭昭，江约一片好意，你真的不需要么？就像你的公司，真的不需要我来救么？
你也该学着妥协了吧？”慕凰比起我第一次见她时…才过来一天时间，我们都还没拉近距离，她就让人望而却步。
我下意识的就想帮帮楚昭昭，这种一看就又可怜又倔强的女人，遇到慕凰自然是被玩弄于股掌。
“这样吧，昭昭姐，我给你留个联系方式，如果有能帮上忙的…”
“我明天就搬过去…”楚昭昭顿了顿，她的手指抓着桌子上的白布，指关节显得发白又无力。
“这才对么，怎么还不上菜呀？我去催催，昭昭姐都来这么久了？小王怎么回事？”
“不用了，我走了。”楚昭昭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的看了我和慕凰一眼，扭头就走。
楚昭昭前脚刚走，后脚菜肴就上来了。
“昭昭姐喊得很亲热么？她还没结婚，还是单身，也很好看，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介绍？你不是最喜欢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生活窘迫的女人么？”慕凰的眼神像是幽闭空间，迅速的框定我的局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