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舞
我的鼻子走街串巷，像是被骄阳烤干了，居然觉得这样的鸡腿饭很香，我拿筷子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我又不是没钱了走投无路，手里还有一万五的零花…
可是老徐一脸期待，他自己…
“你怎么没有鸡腿？只有豆干？”
“我减减肥啊！赶紧吃，两三点还有个下午茶时间，晚上又是高峰期，到时候吃饭就得下班之后了…等会我们找个阴凉的地方休息，我教你一招怎么在电瓶上睡觉。”
他的豆干饭，貌似只要4块钱？老徐那个甚至是个简化版的豆干饭，我这儿有四片豆干，他就两片，他还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似得，去问老板舀了免费的不知道炖了多久的卤汤，跟饭一拌，在放点老干妈，他吃的稀里哗啦的。
“我帮你买个鸡腿啊！草…”
“真不用，我不跟你客气！”
这鸡腿很难吃，已经完全丧失了鸡腿本身的味道，豆干也很一般，米饭很硬，青菜烧的过于软烂了。
在这种状态下，我吃的还是不算太香。
“太累了老徐，吃不下多少了。”
“你这也就咬了两口啊…真的浪费啊，不过，确实，我当时第一天来做这些，也累得半死不活的趴着，什么都不想吃，现在么，习惯了，真吃不下了？”
“嗯…”
“那我吃了。”
我本来还想说一句，你不是要减肥么。
但看他吃的津津有味，我知道我该闭嘴了。
我真不好太调侃老徐，他在拼命省钱，拼命赚钱，我中午还真是让他破费了十块钱。
很快，我就去附近的公厕拉肚子了，尽管我没吃多少，但这儿的食物跟我平日里过分精致的美食大相径庭。
等我回来的时候，老徐已经把我车子和他都停到了桥边的树荫下，他眯着眼睛倒在电驴狭窄的方向盘上。
“小江，还有一招侧卧式…”他笑嘻嘻的演示给我，是一种很别扭的倒在车身上的睡法，我感觉不一小心就得滑下去。
老徐有点滑稽的演示着，乐观的笑着，没一会儿就呼呼的睡着了。
我当然睡不着，平时都是蚕丝，鸭绒，床垫基本都是上万的订制的，午睡还有温香软玉。
现在就算在树荫下，你只要一安静，就能感受到夏天的温度在不停的炙烤，一刻不停得让你知道自己的工作是多么艰辛。
第114章 喘不过气（1/）
我觉得辛苦，但并不讨厌这样的生活。
我想起泰坦尼克号里的Rose，她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应该就是去了Jack的底层甲板，跟那些平时根本没机会接触到的热情似火。
但我想也正是因为那只不过是一段旅程，Rose还没有认真的去看那底层甲板的肮脏处，也不知道真正开始谋生，那种压得你喘不过气的辛劳，会把跳舞变成你的唯一消遣。
当四五点钟，外卖的订单开始激增，我就被无形的手催促着奔向华灯初上，别人都在回家，夕阳逐渐西下，而我还在死命的看着这个单子，是否有准时送达。
我遇到老徐，他赶忙递给我一个饼。
我们说话不超过两句，“垫垫肚子，还有好几拨狠得！”
老徐在等红灯的时候，粗糙的喝着发黄塑料水杯里的水，随便抹抹嘴，就又冲进了夜色里。
我咬了一口，饼还热的，里边是梅干菜，也只有梅干菜。
我一口都吃不下，那干燥的梅干菜烧饼，怎么比得上芝士梭子蟹肉披萨？又或是我路过的一家肉夹馍店，店面看起来就显得精致，上边写着，招牌肉夹馍，15块钱一个。
这个梅干菜烧饼，不超过三块钱。
现在有肉，价格就打不住。
我倒不是没钱，而是没办法空出五分钟的时间来吃个晚餐。
我还没有彻底习惯这样的辛苦，脸上很难有笑容，虽然还保持着最后一点从容，但中午没睡过，从9点到现在，没有合眼，在烈日的树荫下休息，只是喘口气。
我肚子里没什么油水，我第一次觉得夏日的晚风这么舒畅，至少夜晚的都市在退潮，在降温，也是第一次觉得夏日的晚风这么让人饥饿，疲倦，痛苦，煎熬。
因为我还有至少20个单子要接。
这20个单子过后，还有最后一波。
还好我遇到的顾客都比较讲道理，没人给我投诉，我送的还算准时，不幸中的万幸，我没能记住一张脸，都是普通的行色匆匆。
8点半，我跑完了最后一单，9点钟结束，我还要把车开半个小时回到站点交接。
“呦！第一天怎么样？”老徐的车子开了过来。
“累肯定累，不过还好。”
“哈哈，送外卖，还行的，我之前啊，去兼职干过工地，那是真累，最简单的分拣钢管，都不用你搬砖，一天下来你肩膀能累瘫了，这边的话，至少不会累上一星期，你也是还没习惯，习惯就好了。”
“你跟我一起回去？”
“嗯，我回去站点，充个电，电瓶快没电了，站点还是免费的，我到时候过去打个招呼，递个烟，老李不稀罕我的烟，烟都省了，哈哈，不过那边没法赖着休息，小江啊，你有机会弄两杯冰的绿豆沙出来，我喝过两次，还挺好喝的。”
“那你晚上也继续送？”
“送啊，哈哈，夜间配送价格还高，我一单能多赚点钱，一般做到两三点，我前两年能顶到四点钟，随便找个地方睡觉，然后再起来送，隔两天去浴场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就行，现在，感觉有点老喽~”
“你不回家？”
“太晚了，回去吵到了，之前孩子不是高考？这段时间她暑假在家，我怕她玩疯了回去看看。”
“这么辛苦么？去吃点什么？我带你去…”
“吃过了啊。”
“就那个饼？”
“昂，那家梅干菜饼，味道还不错，老板跟我熟，2块钱一个哈哈，晚上顶不住了，再去吃碗面，不能亏待自己，8块钱的砂锅整上，你下次送夜宵，我们赚得多了，还能一起吃顿烧烤，烧烤我可真请不起，咱们只能平摊了。”
“确实，现在烧烤都很贵。”
“不过你这样的看起来斯斯文文的，送到现在也不喊累，很强了，你估计干那么一两个月就走了吧，我懂得，过渡期，哈哈。”老徐笑的很开心。
我跟他一起慢悠悠的骑车回到休息站，老李吹着空调玩着手机，笑眯眯的迎接我。
“老徐，你又来蹭电瓶充电是吧，冲可以，你蹲在外边等着啊，别进屋子了。”
“好嘞。”老徐很麻溜的把电瓶线拖出去，在门口叼着烟，娴熟的充电。
我要了两瓶绿豆沙，老李看了我一眼，“咳咳，要给老徐？”
“怎么？”
“没事，就是有那么点不值得…”
“一杯绿豆沙，没什么值不值得的，冰箱里不是还剩了那么多？”我看了一眼，那里边满满的堆着老徐眼馋的绿豆冰沙。
“也是…也是。” 老李笑了笑。
我拿着冰沙丢给老徐，他笑呵呵的样子，很蠢。
“哈哈，谢了小江，真的好兄弟，又是递烟，又是给冰沙的，草，这才带一天呢，我以前那几个，带了一个多月，走的时候一句话不说…不过没关系，能帮上忙就行。”
老徐低着头，难过的情绪很快就消失了，几口就喝完了冰沙，还撕开包装袋，把里头的绿豆都倒干净。
“草，真好喝啊，我说吧。”
我没什么情绪，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说着我要回家去了。
“昂，地铁站知道吧，可惜在充电，不然带你一程。”
“不用了，这点路我还能不知道？”
“就是，你那破车脏得要死，人家名牌衣服，弄脏了咋办？”老李也走了出来，骂了老徐两句。
“也是。”老徐看了一眼跟他年龄格格不入的旧球鞋，笑了笑，就坐在路边的石墩上，开始深深过肺的抽烟。
我一个人，脚有些发酸，地铁站的路有些过于遥远，我从这儿回家，当然没有座位。
我原来还挺喜欢当个看客，看看地铁站拥挤的人群，站着也无所谓，但这次我像一头饿狼一样，真的想要一个休息的位置，想要一屁股坐下去，直到终点站，很可惜，没有。
没有半个位置能让我挤一挤，我站了一路40分钟。
慕凰家是最繁华的市中心边上的。
我已经饿过了头，肚子烧个不停。
回去慕凰当然不会准备晚餐，餐桌上是空的，9点钟，她大概是在运动。
我去洗了个澡，有些麻木的洗着自己的衣服。
“你也该吃饭了？”
“没有。”
“要我帮你点么？”
“不用，我休息了。”我没什么力气，也不想说话，洗完看着镜子里的我，因为过于劳累又有了胡茬，我栽倒在床上，慕凰说着什么话。
我之前通宵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疲惫，睡得深沉，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想过来抱我，我觉得不舒服，翻了身，继续睡了。
第115章 老徐撞伤了腿。（2/）
我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这女人多少还是心疼我的，给我买了丰盛之极的早餐，灌汤包，海鲜米面，大早上就吃龙虾面，这当然不怎么过分。
我吃的稀里哗啦的，真的很香，这当然不是她的用心，这灌汤包还算是我昨天以前熟悉的味道，一笼早餐88，里边正儿八经的蟹黄。
龙虾面里放着不要钱似的牛肉，虽然有些格格不入，但味道依旧不错。
怎么可能差呢？比起3块钱一个的烧饼，10块钱一碗的鸭腿饭，怎么可能差呢？
山珍海味在这种时刻当然香的不能再香，我花了十分钟不到，就吃完了面和灌汤包，一刻不停。
“吃得这么着急？”
“马上9点半了，坐地铁到那边算上走路还有40分钟。”
“如果你觉得辛苦，就别去了。”慕凰看了我一眼，“不算你认输。”
“没关系，还没习惯，习惯就好。”
“我的本意，可不是让你习惯这样的生活，我没想让你多辛苦…”
“别搞笑了？你不知道昨天今天的温度？还是你不知道…让我不去，也可以，你道歉就行，说，江约，亲爱的老公，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去送外卖的，说了，我就不去。
这脸面是你给我丢出去的，我是听你的话，尊敬你，懂么。
现在只有你认错，我才会收手。”
她张了张嘴，但还是轻嗤了一声，“随便你。”
“那不就是了？早上帮我喊个外卖就行，我今天不会送的那么累，昨天没适应节奏，从今天中午开始，我顿顿吃好的。“
“嗯…饭前月末找我报销就好。”
我擦了擦嘴。
穿好鞋子站在门口，“慕凰，你过来一下，有点事。”
她下意识的就走了过来，“怎么了？”
这时候我再一把抱住她。
“老婆，是他喵的真累，你真的折腾到我了，可我踏马实在是喜欢你，懂么，我实在是喜欢你，也就只有你，能让我这么狼狈了。”我紧紧的抱着慕凰。
她的眼神有片刻的冰雪消融。
但我很快就松开了她。
她自己把攻略她的机会，送到我手里。
让我送外卖？
她一边心疼，一边还想着折磨我，是真的很笨，她的手段确实强硬，但这种强硬，我都能够找到破绽化解，在关键的时候连消带打，恰到好处的反击。
“我要去上班了，赶紧亲我一口，亲侧脸就行。”我说的很轻松。
她很认真的吻了我一口。
“坚持不住就回来。”
“你道歉就行。”
“那你再坚持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