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造化斋主
啵啵啵……
伴随一连串的气体碰撞声,徐胜催发的无相刀气的确被道智的护体真气挡下,但他挥出的阐提戒刀却轻易突破了防御,顺畅得就像是撕裂了一张薄纸,一刀砍在空真之前刺出的剑伤处。
“呜!”
刀气入体,撕裂经脉,道智再度被击退飞出,撞翻后方供奉的金身佛像,一路撞上墙壁,剧烈的震击令他张嘴喷出一大泼鲜血,将倒在地上的金身佛像染成通红,看起来颇为邪异。
不愿引颈受戮,道智无视伤势欲强提功体,但刚一运转真气,那股进入体内的刀气就开始翻江倒海,痛得他一张老脸皱成沙皮犬。
不仅如此,就连灵格也遭到禁制,尽管还能使用灵能,但无法进行加持,强化肉身,战力瞬间大打折扣。
徐胜自然不会等对手慢慢调和气息,一式飞膝正中小腹,痛得道智躬身成虾,什么真气都被击散,随后又是一刀斩向露出来的脖子。
“快、快住手!我要求自辩,你们不能枉杀无辜!”
道智在强烈的求生欲下高声疾呼,锋利的阐提刀刃堪堪停在他的脖子前,散发的刀气将皮肤割开些许裂口。
“也对,是该让你死得明白。”
徐胜伸手将人提起,五指一扣,劲力渗入窍穴,为防万一,又让空真补了一记佛言枷锁。
毕竟对方是六品灵修,实力强大,灵能众多,此次能如此迅速的将人拿下,三分靠着出其不意,三分靠阐提戒刀的克制,剩下的四分才是靠自身的修为。
道智见对方没有当场杀自己,顿时萌生希望。
三人走出方丈室,门外不出意外的围了一大批武僧灵修,或持兵械,或显现灵格,如临大敌。
“快放下方丈,否则别想活着走出青叶寺!”
一名精气旺盛的中年僧人手持金刚杵越众而出,大声呵斥。
徐胜亮出阐提戒刀,道:“某家徐胜,法号空想,受上院莲花寺三藏法师一职,巡视各地分院,途经四谛城,见青叶寺多行残民之策,罔顾佛门教义,故出手擒拿罪首道智,尔等此刻拦阻,是想叛门吗?”
众僧面面相觑,他们或许不认得本派禁宝阐提戒刀,但“三藏法师”的名头还是听说过的,一时犹豫。
“徐胜、空想,这两个名字挺耳熟的,好像在哪听到过……啊!”
忽有一名弟子惊声尖叫,伸手指着徐胜,一副惊骇欲死的表情,颤巍巍道:“是、是、是侠僧!他是侠僧空想!”
在场众人尽皆哗然,反抗之意瞬间崩解,纷纷畏缩地往后退了一步。
人的名,树的影,效果就是这么明显,尤其这位还是以刚直无情而出名。
道智真想给那名多嘴的弟子一巴掌,就你话多!
他在看见徐胜的时候就已经猜到对方的身份,虽然不认得脸,但在这个时间点,用膝盖都能猜到有谁会对自己动手,只是他故作不知,因为有些事你一旦喊破,就没法装糊涂。
正如徐胜之前喊的一样,你既然知道他是三藏法师,还敢动手反抗,那就是叛门无疑,根本没法狡辩。
道智忙道:“侠僧容禀,不知老衲犯了何罪,劳你如此大动干戈,是否受了小人挑拨,致使生出误会?”
之前被打飞的道慎捂着胸口走上前来,慌忙道:“侠僧刀下留情,方丈纵然有错,可也罪不至死。”他心中实在怕得极,却是只想着从轻发落。
道智忍不住瞪了师弟一眼,怎么一个两个都不会说话!
徐胜环顾一圈,心中已有决断,既然要入主青叶寺,就得明正典刑,当即道:“好,为免有人说我滥用私行,就让本院所有弟子来做个见证人。”
当即提着道智来到青叶寺最大的演武场,然后命人捶响铜钟,将还在寺内的三千名弟子都集合起来。
众人看着台上宛若等待问斩的方丈,心中惶恐不安,忍不住交头接耳,甚至不少人面有忿忿之色,似乎就要出手救人,但在知晓侠僧的身份后,却是悻悻而释,无人敢贸然动手。
徐胜上前一步,运功大声道:“贫僧空想,受上院赐予三藏法师一职,巡视各地分院,不料到了四谛城左近,只见民分贵贱,高低有别,贫者不知生产劳作,只知焚香念经,献媚比丘,生无希望,如行尸走肉,道智方丈身为主事之人,你敢说自己无罪?”
道智忙道:“老衲确实有罪过,但罪不至死,过不及功,老衲忝为青叶寺方丈一职,每日兢兢业业,不忘上院重托,教化本地百姓二十三载,造寺、度僧、写经无数,大力弘扬佛法,使人人崇佛信佛拜佛,香火鼎盛,可谓大功德,望法师明鉴!”
徐胜闻言大笑,转头向空真问道:“师兄,建万座塔造千乘寺,可有功德?”
“无。”
“度千万百姓为僧,日日拜佛,可有功德?”
“无。”
“誊抄佛经千卷,捐万金香火,可有功德?”
“无。”
(斋主:以上对话原型来自达摩和梁武帝,唔,达摩是个实诚人,有什么说什么,可惜皇帝是世上最不喜欢听实话的职业,两人不欢而散,最后出了个“一苇渡江”的典故)
第六十章 临阵反水
徐胜与空真一问一答,将道智的“大功德”否定得一丝不剩,令其惊愕之余,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学了几十年的佛法,竟然连功德为何物都不知道,难怪会做下如此荒悖无知之举。”
徐胜嗤笑一声,继续向空真问道:“师兄,功德何来?”
“渡己渡人。”
“何为渡己?”
“净智妙圆,体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于世求。”
“何为渡人。”
“如渡己般渡人。”
所谓渡人,当然不是把对方头发一剃,拉入庙中拜一拜佛像就行,而是像渡己那样让人觉悟,掌握圆融无碍的佛法智慧,如此方有功德。
人们平常说的“行善积德”,积的其实是德行、善果,跟佛法中的功德不是一回事。
佛法,或者说佛学跟佛教是两码事,前者不求功利,极为纯粹,后者则需要人力财力才能维持、传播,故而两者之间难免会起矛盾。
道智听到这里,便已明白侠僧这是只论佛学,不论佛教,心中一慌,道:“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徐胜不予理会,继续道:“身为一寺方丈,你不想着恩泽周遭百姓,反而与民争田,迫其无立身之所,只能嗟食于寺庙,又以香火编户之策,订立三六九等,分化百姓,令其内斗,使富者享华荣、贫者失尊严,更有拒行法事、放贷逼债、见死不救等累累罪状!”
他从袖中拿出一叠画押按印的状纸,砸在对方脸上:“这些都是百姓控诉的血泪,你以为百姓愚昧,随便分点口粮就能让他们安于现状,但他们只是敢怒不敢言,这天下终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跪着活!”
空真想起暗访时,那户因为没钱捐香火,被评为“不虔者”的人家遭受欺凌的处境,以及对方听闻他的来意后,那张从麻木到恸哭的脸,纵然他一向为人宽厚,也忍不住咒骂道:“你这等人居然没有畸变,老天真是瞎了眼了!”
徐胜冷笑道:“畸变是看有无顺畅心意,与善恶无关,你看他在此地作威作福的姿态,便知道这位是有多么的快活,他如何舍得畸变。”
道智怔怔地看着漫天飞舞的状纸,尤其是上面一个个鲜红的掌印,猛地大吼道:“刁民!全是一群刁民!我免费给他们饭吃,给他们衣穿,让他们不必下田劳作,还想怎么样?一群贪婪无度、不思感恩的白眼狼!当今之世,果真道消魔长,好人难做!”
“你有什么资格自称好人?你身上披着袈裟,嘴里念着慈悲,做的全是残民之举,看似弘扬佛法,实则坏我佛门名声,乱我佛门戒律,曲解佛门经义,分明是混入僧宝的波旬魔徒,罪无可赦!”
徐胜一脚踢中对方腿窝,令其当场下跪,接着压下脑袋,露出脖子,如同宰杀鸡鸭。
道智顿觉大难临头,疯狂挣扎道:“我为宗门推广佛法,扩增信徒百万,年年上缴钱粮无数,有功无过,你不能杀我,我要见道虚方丈!我要见道虚方丈!”
一道寒芒斩落,伴随飚射而出的血泉,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从台上滚落,带着因强烈不甘而显得扭曲狰狞的面孔,站在旁边的道慎被鲜血溅到,顿时一屁股坐倒在地,浑身直哆嗦。
台下众僧尽皆骇然,他们是真没想到,对方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斩杀本寺方丈。
作为行刑者的徐胜却一脸平静的从袖中拿出一张名单,仿佛自己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长辈有令,弟子不得不从,底层执行者的无奈我并非不能体谅,故而这类人我可以饶恕,但有三类人必须受罚,其一为残民政策的制定者,其二为残民之举的指挥者,其三为见死不救的执行者,这三类人需视造成的后果来判处相应的惩罚……”
“众弟子听令,侠僧是要把我们往死里逼,一起反了吧!”
“没错,他们只有两人,怕他做什么!”
两名老僧大声呼喝,怂恿众人反抗。
人群为之骚动,有几名僧人眼神交汇,面露凶意,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属于“三类人”,不愿坐以待毙。
“谋反叛门者,格杀勿论!”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共同采取行动,就见两道身影从人群头顶越过,径直杀向喊话怂恿的两名老僧,正是唐徵明与廖潇潇。
唐徵明背显伽蓝护法之相,长枪一转,如暴风急旋,廖潇潇背显金刚力士之相,单掌击出,巨力涌动如潮。
两名老僧没料到对方还有帮手隐藏在人群中,稍显慌张,正欲催功挡下偷袭,然后再吆喝众人一起动手,孰料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梵音。
“定!”
只见人群中,楚君昭手结定心印,背显梵音伽蓝之相,声出法随,令两名老僧身形为之一滞。
“嘭嘭”两声,长枪、掌劲同时击中目标,两名老僧被击飞,方向正是手持阐提戒刀的徐胜。
两僧看见尚在滴血的鲜红刀身,心中惊惧至极,只把徐胜当成夺命阎罗,便要无视伤势,豁尽全力拼死反抗。
“太慢了。”
他们背后刚刚显现出灵格的轮廓,就见寒芒一闪,两颗头颅高高飞起,两具无头尸体扑倒在高台前的阶梯上,僵硬地抖动了几下。
徐胜上前一步,对着青叶寺众僧尼道:“你们要反抗,可以!但是后果千万要想清楚了,此时反抗便等同叛逃,而一旦上了莲花寺的通缉名单,燕州虽大,却无你们容身之处。
另外,我本人虽然不会行株连事,可你们一旦被打上了叛僧的名号,你们的家人亲戚必然会被旁人当做‘不虔者’对待,而‘不虔者’在四谛城是什么样的处境,你们应该心知肚明。”
众僧面面相觑,他们作为香火编户政策的受益者,自然非常清楚,这一政策的底层受迫害者的生活是多么凄惨,倘若因为自己的原因牵连到家人,绝对无法原谅自己。
何况,绝大多数人都是属于可以饶恕的“底层执行者”,本来就不需要反抗,何必为了别人赌上自己的性命。
霎时间,骚乱消弭大半。
“你们别信他,侠僧杀人无数,凡是被他盯上的目标无一幸免,此时不逃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手持金刚杵的中年武僧大喝一声,出手击退唐徵明,迈腿就要往寺外逃跑。
“大胆空江,竟敢污蔑三藏法师!”
出言喝骂者竟然是道慎,他不知何时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众弟子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空江拿下,交给侠僧发落!”
第六十一章 仲裁判罚
当看见道智方丈被侠僧一刀枭首的时候,道慎当真是万念俱灰,只觉前途昏暗无光,等待他的就是伸脖子一刀。
可若说拼死反抗,一来他没这个胆量,二来他亲身体验过侠僧的实力,真心不觉得有成功的希望,除非全寺弟子都不顾性命的围杀。
然而,当听到侠僧说完“不可赦的三类人”后,道慎瞬间又“活”过来了。
他虽然是普贤院的住持,名义上负责对外事务,包括香火编户政策在内,都是出自普贤院,可实际上他只是个橡皮图章,空有辈分,甚至都不是出家弟子,道智推选他做普贤院住持就是因为他听话。
制定政策他没有说话的份,而指挥行动和执行计划自然不会轮到堂堂住持出马,哪怕这个住持有名无实。
也就是说,自己属于侠僧口中可以被饶恕的人。
一念至此,道慎顿时腿也不软了,胆也不怯了,浑身充满了干劲,只觉眼前一片光明,生活是如此的美好,而在看到空江跳出来反抗的时候,他更是大喜过望,这不是送上门的功劳吗?
“别上当,南边人少,他这是声北击南之计,故意引你们往北围堵……怎么还没将他们拿下,难道非得等侠僧出手来证明你们的无能吗?”
道慎在台上指挥众弟子结阵,围堵以空江为首试图逃跑的七名僧人,各种灵格虚影晃动,拳掌气劲乱飞。
这批逃僧的实力虽然在青叶寺中属于一流,但远没到能无视数量的程度,而被赦免的弟子中不乏八品九品灵修,依靠数百倍的人海战术,付出十人重伤,三十多人轻伤后,终于将七人全部擒捉。
“道慎,你这叛徒!”
被棍子压住四肢的罗汉堂住持忿忿骂道。
道慎瞪大眼睛反驳道:“叛徒?谁是叛徒!我这叫迷途知返、临阵起义、回头是岸!侠僧是上院派来的三藏法师,持有本寺禁宝‘阐提戒刀’,被许杀僧无罪,此行可谓名正言顺,他才是本门正统,而你们和道智才是莲花寺的叛徒!”
“卖友求荣,道慎你不得好死!”
“香火编户一策由普贤院执行,你别以为自己能脱身事外,侠僧不会饶过你的!”
道慎懒得跟这群将死之人废话,转身向徐胜问道:“犯人已全部拿下,请三藏法师发落。”
徐胜并没有给道慎甩脸色,他潜入青叶寺之前,就已经通过空真的同门师弟了解过情况,知道这位临阵起义的“义士”在青叶寺中地位尴尬,没有实权,就是个应声虫,连工具人都算不上,尽管有渎职之嫌,但与他今日追究的罪责无关。
若非如此,在偷袭道智的时候,徐胜就可能顺手将人宰了。
“你且将他们的名字一一报来。”
“这位骂得最凶的是罗汉堂住持空能,这位则是菩提院住持……”
道慎自是不加隐瞒,将七人名字一一道出。
徐胜对照了一下名单,确认目标后,没有多余言语,干净利落地挥刀一斩,红光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四颗人头带着猝不及防的表情高高飞起。
“这四人参与制定了放贷夺田、香火编户等政策,罪不容诛!”
接着他看向剩下的三人,在对方惶恐不安的注视下,开口道:“你们三人指挥弟子行凶,殴打欠债者,逼人弃田,依律当废去功体,终身监禁。”
三人目光交汇,皆看出对方眼中的庆幸。
如果一开始就听到这样的判罚,他们必定难以接受,可对比四位住持的下场,自己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虽说后半生废功囚禁,确实凄惨,但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总归是有希望……
“但你们竟敢行凶反抗,又打伤诸多本门弟子,罪加一等,仍是斩立决!”
阐提戒刀一划,三颗头颅掉落尘埃,脸上还带着刚从大喜转大悲中的古怪表情。
徐胜将刀身一抖,摔落上面的鲜血,旁边的空真瞧了一眼,不得不承认神兵就是神兵,斩了如此多的人头,仍是滴血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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