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平层
黑袍女子对明珠公主拱了拱手,然后现出了自己的真容。
“况芸馨,好久不见。”
宫装美妇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浑身一颤:“你是……毒娘子?”
“难为你还记得我,这些年在梦里,应该没少梦到我吧?”
宫装美妇手脚冰凉:“不可能,居然是你,是你的毒药。不可能啊,你不是死了吗?你的宗门都已经被剿灭了。君忆浅,是你,你居然敢收留魔门余孽,你疯了?”
明珠公主摆了摆手。
毒娘子嘿嘿一笑,也不再和宫装美妇对话,直接痛下杀手。
半刻钟后。
明珠公主停止了打坐,张嘴吐出了一口鲜血,面色依旧惨败。
毒娘子皱眉道:“公主,你的毒已入骨,纵然有我亲手为你调理,短时间内也绝对不能与人动手了。另外,你现在应该做的是静养,但凡出点什么事情,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
况芸馨,是连天机老人都要亲自元神显化才能请动的大修行者。
想要杀她,又岂能不付出足够的代价?
明珠公主现在确实没有为况芸馨陪葬,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已经安全了。
对于自己的身体情况,明珠公主很清楚。
不过对于自己要做的事情,明珠公主也很清楚。
“击鼓,聚将,把我的戎装拿来,为我披甲,我要上朝。”
毒娘子没有动:“公主,我说过,你现在需要静养,你的身体已经经不起折腾了,不然随时都有性命危险。”
明珠公主的目光放到了半空中的魏君身上,淡淡道:“这世上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有性命危险,魏君都在拼命,更何况本宫?”
“您和魏君不一样,您应该留着有用之身,等您登上了帝位,再为魏君报仇就是了。”毒娘子劝道。
明珠公主嘴角扯了扯,低声道:“所有人都以为我想当女帝,却没有人问过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父兄还在的时候,她只需要当一个无忧无虑的明珠公主,那时候她不是什么女强人,但是每天都欢声笑语,充满了快乐。
后来,她成为了传世的名将,被天下传颂,被万人敬仰,被誉为天下女子的希望。
但是她的父兄都不在了。
她的快乐也不在了。
她从来都没想过要当什么女帝。
她更想当那个无忧无虑什么都不懂的明珠公主。
但是这是她父兄拼命在守护的江山社稷。
现在她的父兄都不在了。
总不能任由别人糟蹋。
“公主?”
“击鼓,聚将,把我的戎装拿来,为我披甲,我要上朝。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毒娘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无奈的应了下来。
……
国子监。
还没有参加科举的学生们聚集在一起。
金銮殿上的直播,他们当然也看的到。
因为看得到,所以义愤填膺。
少年总是冲动,少年总是热血,少年总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但这难道是缺点吗?
“魏学长他这是豁出去了。”
“学长是我心中永远的信仰。”
“诸位同窗,难道我们就看着学长被杀头吗?”
“我们连官身都没有,就算想要为学长鸣不平都没有办法。”
“诸位若信得过我,可愿写一封联名信?”
说话的人是蔡其霖。
魏君的同窗好友。
同科二甲进士。
也入了翰林院。
但他还没有上朝的资格。
今天,他出现在了国子监。
“诸位学弟,我是蔡其霖,魏兄的同窗,之前也是国子监的学生。
蔡某惭愧,没有魏兄的胆魄,也没有魏兄的才情。但魏兄在朝堂发声,为国为民,舍生忘死。蔡某官场没有人脉,出身亦是普通,于魏兄的处境只能略尽绵薄之力。
“若诸位信得过我,愿意帮魏兄,我愿起草一份联名信,请诸位共同联名。甚至,请诸位共同上朝请愿。”
说到这里,蔡其霖深吸了一口气:“曾经在面对上官公子的时候,我退缩过。当时魏兄对上官公子说,蔡兄寒窗苦读二十年,承载了一家人的期望,从未干过伤天害理之事。他怕你,理所当然。我站出来,若牵连到蔡兄,是我的不对。所以他和我划清关系,并无任何不妥,我内心依旧视他为友,也只希望他不要怪我站出来便是了。
从那之后,我便知道魏兄的境界是我一辈子都高攀不上的,但我会见贤思齐,努力成为像魏兄那样的人。
同样,魏兄之前对我说过的话,今天我也转送给诸位学弟。我知道有些学弟寒窗苦读很多年,承载了一家人的期望,容不得丝毫的闪失。若大家有所顾忌,蔡某绝无怨怼,绝不强求。若大家愿意相信我,愿意帮助魏兄,蔡某也可以用性命发誓,我纵然豁出性命,也不让诸位学弟失望。也许我们的努力不会有任何作用,但我还是想奋力一搏。
“请诸位帮我,请诸位帮帮魏兄。”
蔡其霖站在人群正中央,对众学子一揖到地。
国子监内寂静了片刻。
随后便有人问道:
“蔡学长,之前你面对上官公子都退缩了,现在又怎么愿意站出来了?”
蔡其霖肃然道:“国没了,家何在?”
国子监内又沉默片刻。
随后声音再没有停止。
“学长高义,我愿附骥尾。”
“算我一个。”
“我联名。”
“都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我辈读书人这次无论如何都要仗义一回。”
“魏学长为大义发声,若学长身死,这科举不考也罢。蔡学长,算我一个。”
……
三余书屋内。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孟佳和李探花,耳畔听着国子监内的群情激奋,周芬芳的心情越来越复杂。
“孟佳,你劝我放弃你爷爷?”
孟佳此时脸上仍有泪痕。
但她咬牙点了点头。
“祭酒大人,如果魏君死了,而我爷爷活了下来,我相信他会恨不得自己去死。如果是别人,我肯定要我爷爷活着。但是对方是魏大人,我爷爷本就欠魏君一条命。
“周祭酒,我孟家人不是是非不分的孬种。”
话音落下,孟佳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出来。
她最亲的就是她爷爷孟老。
她也知道没有孟老,她在京城屁都不算。
但孟佳知道,这次不一样。
上一次孟老假死脱身,可以算是明哲保身。
但是这一次,自从她知道孟老是被国师所擒,而且国师以此为威胁周芬芳置身事外,她就知道此事断难两全。
孟老也是大儒。
他可以明哲保身,甚至可以苟且偷生。
但是他不能用一个无辜人的性命为代价继续苟活。
尤其这个人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孟老不是那样的人。
否则他成不了大儒。
所以,哪怕很不忍,但孟佳还是做出了决绝的选择。
周芬芳用手摸了摸孟佳的脑袋。
之前她对孟佳的印象很差。
不过这次变好了很多。
随后周芬芳的目光落在了李探花身上。
“你也要参与此事?”
李探花行礼:“是,但学生人微言轻,所以希望祭酒大人愿助一臂之力。”
“上次登书山的时候,我记得你说过,你不想连累家族,所以选择置身事外。”周芬芳道。
李探花沉默了片刻,然后自嘲道:“不过是懦弱的借口,而且,我只想着自己不连累家族,却没想过家族是不是不想让我连累。我们李家,是大儒世家啊。”
他们修的却是浩然正气。
行事却明哲保身。
这还算什么大儒世家?
周芬芳看着李探花和孟佳,又听着国子监内那些稚嫩但却热切的请愿,忽然展颜一笑。
“还真是年纪大了越活越回去。”
“我不成半圣的时候,恣意妄为,成了半圣,却束手束脚。”
“既然如此,我成这半圣有何用?”
周芬芳起身,直接把李探花和孟佳传送了出去。
然后收起三余书屋,人狠话不多,却震动了整个京城。
一道冲天的白光自国子监升起。
而后自国师府落下。
砰!
光天白日,一场炫目的烟花。
“国师,出来领死!”
她是周芬芳。
她的道是平等之道。
但如果堂堂一个半圣,别人随便抓一个人就能威胁她。
那这样的半圣,要之何用?
孟老,她要救。
但救不了,死了也便死了。
为孟老报仇便是。
至于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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