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抚绫罗
“实际从某种层面上来讲……”柳小江低头看着纪安之，并在略微沉吟了片刻后，道：
“你其实与我很像……”
“你我看似都是在为了自己，却又不全是为了自己而行动……”
“我为了能像普通人一样生存下去，极端之下也未尝没有想过毁灭一切，让自己和身边人可以永远无忧无虑的活下去，但最终在理智上却并没有选择这么做……”
“你因过往而打算对异人展开报复，这想法虽说怎么看也都很极端，但实际考虑你个人所需承担的失败风险，也无疑就是一条企图自我毁灭的道路……”
“我不可能真的毁灭一切，你没能力消灭异人群体……”
“二者之间虽有差别，但做不到与没能力……其实也并没有相差的太多，不管究竟是因为何种理由，也都终归还是不行能让事情走到最后一步。”
“我只是选错了方法而已……”纪安之反驳道：“没能力做……并不代表我不想这么做。”
“是么？”柳小江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我还以为你之前就是想求死呢。”
“毕竟，依照你当初的经历来看，若真想彻底消灭异人群体，继续留在军队依靠实绩一步步向上爬，待到身居高位时……再考虑复仇，届时就算仍不能消灭异人，也肯定会造成比现在更大的麻烦。”
“你当初在军队内部的付出与牺牲，我想也是被很多人都看在了眼里，恐怕就算有些人很清楚你对异人的态度，但面对实绩……也根本不可能会有人阻止你上位，你却偏偏选择了一个人独自离开。”
“难不成……你这种明明不会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家伙，在当初那个时候反而并未考虑过这方面的事么？”
“……”纪安之。
“你今天却又突然示弱求饶，就为了继续保持理智的活下去……”柳小江并未理会纪安之的沉默，继续道：
“这到底是真的害怕了那种生不如死的状态，还是说……你只是很想亲眼见证最后的结果，看看异人到底能否像是老人预想中那样融入社会？”
“又或者……”
“如今这种相较于往日，更接近于异人的身份，反倒让你理解了什么叫身不由己，导致你已经不再因为当初的仇恨，而对其他无辜的异人抱有仇视心态了？”
说着，
他面对陷入沉默的纪安之，耸肩道：
“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理由，才让你前后有了如此巨大的转变……”
“若你本性便是如此，从始至终都不曾改变，求饶也只是像我所猜测的那样，试图在保持理智的情况下见证一个结果，那么促使你对自身进行伪装的理由……又是什么？”
“哦对了……”
“如果你依旧想着要继续作乱，只是想靠着欺骗手段从我这活命，待到事后再针对异人进行其他行动，我可以告诉你……外面已经不会有人再为你提供支援了，你出去怕是一把手枪都弄不到了。”
闻言，
纪安之的瞳孔顿时一缩，“老周……你对老周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柳小江面色平静的摇头道。
“但即便你们知道的并不多，应该也能猜到我的所作所为，同样也并不是孤立无援的，普通人的事……自然要交给普通人来处理。”
“是他……”纪安之一听这话，瞬间理解了柳小江的意思，但随之也更加紧张了起来，“那个老头子……他对自己的学生做了什么？！”
“暂时只是关押起来了……”柳小江对于纪安之的反应多少有些诧异。
“啧，就只是相差了十几岁而已，你这紧张的样子……怎么就好像自己的老爸死了一样，难道你和他之间还有这一层关系么？”
然而，
柳小江却不知自己这句极为恶毒的话，反而恰好说中了纪安之与周宏之间的关系。
二人之间虽说没有血缘关系，相差的年纪也仅仅只有十多岁，但在感情上……不管是当初考入军队时的照顾，又或是长时间在自己背后的默默支持，早已让父母双亡的纪安之，将周宏当成了亲人。
对于今日的纪安之来说，周宏就是老大哥、老师与老父亲一样的角色……
“我说……”纪安之听见周宏已经出了事，不由得更为紧张的低头思考了片刻，随之便把一切的希望都放在了柳小江身上。
“我可以说明自己今日想要活下去的理由，也可以接受你在此之后的任何决定，哪怕是你最后仍然不愿意放过我，也请……也请你和那老头子求情！”
“因为……”
“老周是完全无辜的，他之所以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异人，很大部分原因也是由于见证了我的遭遇，再加上我的故意引导……才会将异人判定为必须要解决的麻烦。”
“一切都是我在背后搞出的问题……”
“原来如此……”柳小江眼中顿时闪过了一丝失望，见到纪安之这等充满了‘人情味’的表现，他甚至根本不用对方继续说下去，就已经猜到了对方此前之所以想要活下去的理由。
“你果然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
“你没想过要彻底消灭异人群体，只不过是想在自我毁灭的道路上，尽可能通过复仇来弥补曾经欠下的恩情，毕竟你自认为几乎从未回报过父母……”
“至于为什么要真正开始着手针对异人……”
说到这里，
他抬眼注视着地上仍然在紧张周宏的纪安之，道：
“也是因为想要报答恩情，是在听从周宏的安排行事啊……”
“不！”纪安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立马眼神坚定的否认道：
“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
“无聊！”
砰！！！
柳小江突然一脚踢碎了纪安之的脑袋，随之眼神颇为冰冷的……望着那具坐起来的无头躯体缓缓倒下。
“就为了报恩……”
“便可以不加思考的认为，那些被恩人视为麻烦的异人该死……”
“居然把你当成相似的存在，看来我也还是太过天真了……”
“毫无价值……”
“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第615章 野性难驯
正如方才所说的那样，
柳小江基于对尸毒效果的自信，其实并不在意纪安之是死是活，因为只要对方体内还有尸毒存在，也就永远都不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
毕竟，
他完全可以通过尸毒的存在，随时掌控纪安之的想法与生死，一个念头……就能轻易让对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所以，在自身掌握绝对主导权的时候，他倒也并不介意留下纪安之一条命，但前提是……对方必须具有一定程度的利用价值。
可事实上……
由于尸毒的存在，
柳小江仅通过方才的对话与引导，就已经确认了纪安之的真实想法，断定了对方是个只想着复仇与自我毁灭，为了报恩甚至不惜伤害任何人的危险工具。
一件完全没有思想的工具……
在他与那位老人所制定的计划之中，最不需要的就是这种‘不会思考’且过于危险的人。
他们之所以计划了这一切，皆是为了要让人们于灾难之中，思考原本的做法究竟是对是错，到底为何……才会引发这场类似于‘族群对立’的争斗。
柳小江在其中所充当的角色，对于普通人与异人两方来说，就等同于是普通人所面对的异人……
纪安之这种完全不会对此事进行反思，甚至还会听从于另一个反对此事之人的命令，日后很可能会对计划造成影响与破坏的家伙……自然就是一种不被需要的存在！
何况……
纪安之那种虽然不仅只是为了自己，但仍可以被称之为‘极端自私’的态度，以及那种不管不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是已经波及到了诸多无辜之人的事实，也的确是让柳小江感到了极其的不爽。
因此，
不管到底是基于自己心中的厌恶，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谨慎态度，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件几乎毫无价值可言的工具……
“嘁……”柳小江望着地上逐渐蔓延过来的血液，不由得一脸嫌弃的后退了几步，生怕被这污秽沾染了干净的鞋底。
周宏与纪安之二人如今在他看来，简直要比他这怪物还要更为狠毒……
他与老人的计划虽说要牺牲不少人，甚至是必须要他亲手来造就这般牺牲，但对于他这怪物来说……那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受自己的人类，在整个事件中本身就不能被称之为‘无辜’。
但即便如此……
他与那位老人也在尽量避免更大的牺牲，试图只用部分看似抵触情绪最大的人们，在事件中给予其他更多人一个可供反思的警醒。
最后的牺牲者……
大概也就只有一小部分思想极端的普通人，以及在事件中仍然想着要继续谋取私利的异人。
除此之外……
柳小江今日之所以会来到暗堡的秘密基地，无疑就是在为了那些不必要的牺牲而做准备。
可反观周宏与纪安之二人，却可以为了达成自身目的，不顾那些对他们自己而言……也绝对可以算作是无辜的一般民众！
还美其名曰……
这是为了所有人的未来，才会不得已而为之……
事实却是要用本可避免的大量无辜人命，来给自己谋取利益铺平脚下的道路……
令人作呕！
“那周宏……”柳小江坐在室内的椅子上，看着躺在一旁仍在与尸毒进行融合的五月，不禁若有所思的开口喃喃道：
“您老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
与此同时，
仍是那片四面环水、环境优美的居住区内，
老人身边只跟着查尔斯一个人，从自己平时居住的阁楼内走出，随之就像是在散步似的拄着拐棍，朝着居住区内的某方向缓缓走去。
月色与灯光之下，
这片环境本就极为优美的地方，在此刻更是显得犹如高级景区一样，足以让任何来到此处的人忍不住驻足欣赏了。
“查尔斯……”老人对周围的优美环境显然没什么兴趣，反倒是在来到居住区内某个别墅门前的时候，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了一直都在跟随自己的查尔斯。
“你说这世上……还会有比我这老东西更狠毒的人么？”
“……有。”查尔斯虽然不知道老人为何这么问，但还是认真的思考了片刻，随之极为老实的开口回答道。
“真的有么？”老人拄着拐棍笑呵呵的说道。
“毕竟，虎毒也不食子啊……”
“老虎并不能算是狠毒……”查尔斯看着拄着拐棍明显是在惨笑的老人，摇头道：
“像您这样的人物，应该知道动物界的事情，也不过是野性难驯下的本能，它们甚至都不能理解狠毒为何物，饥饿时不会选择食子的那些生物，也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不愿食子……”
“人和动物，是不一样的……”
“不能比较么……”老人显然并未接受查尔斯的说法。
“但依我看……”
“世人追寻名利的行为，与动物界的野性难驯，也并没有多大的差别，只不过是在食物与传承得到了保证后……有了其他的欲望而已。”
“人和动物，其实是一样的……”
“但动物和动物也会有所不同……”查尔斯坚持道。
“就算不说那些为了生存抛弃子嗣，甚至是可以为了生存食子的动物，就算是人们眼中没这个习性的动物，也未必不会在严峻的事态面前选择这么做……”
“此事究竟是否能算是狠毒，也是要根据事态或许才能判定的……”
“那你觉得老头子我……是否过于狠毒了？”老人点了点头，随之再次开口问道。
“毕竟，在我这老东西的眼里，平日里或许能容沙子的存在，但在重要的事态面前……无疑也还是容不得一粒沙子的，哪怕对方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
“如果真的狠毒……”查尔斯想了想，道：“您现在可能也就不会和我说起这些了。”
“而且……”
“在我曾经见证过的一些事情面前，您……也根本算不得是有多么狠毒，毕竟您之前已经给他很多次机会了，现在这局面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您在他做决定的时候，也并没有故意将其引向毁灭。”
“既然您已经给过机会了，既然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您……又怎能算是狠毒呢？”
“呵呵……”老人对此沉吟了片刻，而后看似释怀的笑了笑，道：
“异人历经生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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