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匿友小尘
“真想现在就开机了啊。”冲田修二现在手握如此好资源,戏瘾犯了,渴望执导。
“明天可要早起啊。”役所宽司点点头,热情邀请,“那我俩也去说说剧本吧。”
“这个当然没问题。”尹泽欣然答应。
役所宽司便回住宿的地方取来本子,这样规格的演员,别说前呼后拥,身边也没有个随行的助理啥的,倒是挺稀奇的。在帐篷里搬来两张小板凳,就开始交换感想。说是说剧本,其实双方都没怎么翻书,大多时候只是像块面包似的拿在手里。
尹师傅自己就不提了,他把全文都打印进回廊了。倒是役所宽司说的很流利,可见事前准备的有多充分,一些细节,不得不要翻页对照时,再面对某人那纯真澄澈的注视,老大叔还有点没来由的害羞——仿佛没背好课文,要看看小抄一样的挫败感。
“你好像连别人的台词都背下了?”役所宽司聊着聊着反应过来了,询问。
“是的。”尹泽自觉惭愧的说。
“厉害啊。”役所宽司认真的竖起大拇指。
“不敢当,不敢当……”尹泽自觉羞愧的说。
讲道理,又不是单集电视剧,而是小时计的电影。老大叔能接近闭卷的跟上自己开卷在讨论,而且怎么变都有,已经专业敬业的有点可怕了。这种压迫力还是职场头一份。
“这里要伐树啊。”尹泽也不愿故作高级,摊开本子,指着行文说。
“我是有做木工的个人兴趣,但果然还是要向当地的专人请教。也很感谢林业的人员提供这次机会。不过用绳索攀上去修剪树枝,我这把骨头实在干不了。得架设备呢。”役所宽司说。
“开头的天气预报说是全国放晴,结果没多久就下雨了。”尹泽说。
“接完啄木鸟的伐树,雨就和剧组就一起来了。和片名呼应的很好,这其实也是一种隐喻,不仔细看的话还注意不到。而且岸克彦这对天气的察觉力,也能和末尾的相信雨会停止有个铺垫,不至于太过于脱离现实。”役所宽司说。
“嗯,又因为下雨所以急得在工作地点给家里打电话,但游手好闲的儿子始终没察觉到,还闷着头吃老爹早上做好的饭,门外洗好的衣服全部牺牲。等主角回到家,父子俩气急败坏的打了一架。到这里,开篇就完成点题,以及把主角的性格、人际、家庭关系表达出来了,还给儿子后来的转变提供了基础,现在是连门外下雨收衣服都不知道,但后面在母亲忌日之前,当老爹跟着剧组人员忙时,他一个人就打扫收拾、准备正装、完成准备工作。虽然润物细无声,实则该有的都有了。冲田哥这编的好啊。喔,刚刚我们坐的那小货车也要上镜吧。”
“是啊,呵呵,我反正是已经开顺手了。”
“那车起步有抖动,发动机前后机爪垫有毛病,要么就是离合器片磨损。”
“你……是车手?”
正事聊着聊着就岔路了,当冲田修二喊吃饭时,两人正在讨论城乡文化的特点。能有如此轻松的延伸,也是因为双方都对剧本烂熟于心,主役对男二号的业务水准有了一定的信任。但凡语焉不详,啥啥说不出口,就该是严肃的补课环节了。
盒饭本身没有太大的变化,毕竟批发成盒意味着稳定,稳定意味着固定,就跟招商加盟的奶茶连锁店一样。但据说开机后,会有阿姨炒大锅饭,盒盒会换成校园式的餐盘,总之就是非常的新鲜,非常的美味。
由于昨晚的斗牌,吃饭之余,工作人员们就自动的围了过来,做休息的消遣。
“都是初次见吧,这么快就打成一片,小伙子能耐可以啊。”役所宽司看那边在贴白条条。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人真的只是想打牌。冲田修二沉默。
圈子里要说社交能力,最擅长的当然得属搞笑艺人了,人家就是靠嘴皮子和情商、反应吃饭的。常常有新闻报道女演员和搞笑艺人结婚,倒不是没道理的。容貌这东西是天生的就不提了,搞笑艺人会来事,级别高的,挣得也不少,门路又广,讨得女孩子喜欢也正常。
“这么精明的人能演好卑弱吗?”役所宽司开玩笑的说。他从业多年,心明眼亮,艺人到底有没有货,多少感觉得到。
只是男二号的路数似乎很特别。大多数处于这个年纪的俊男们,还在偶像剧或者爱情片(或者耽美片)里沉沉淀淀。有追求的就自我提高寻找突破,安于现状的就听从、配合事务所的安排,拿自己的钱,享受聚光灯。
而这男二号着实看不出路数。看似不勤奋,实则吃透剧本,故事基本都给剖析得干净了,看似人微言轻,实则姿态从未有放得多低,保持在谦逊档位。或者说,在艺能圈里是那种比较少见的态度,简单来讲就是——他是来上班的。
“有意思,真想看看他的表演是什么样子了。”役所宽司有点期待。
……
终于来到正式开机日,全组人员都摩拳擦掌,蓄势待发。天微微亮,几辆面包车就载着演员和机器前往事前就选择好的地方取景拍摄。
役所宽司所饰演的岸克彦,职业是伐木工人,剧组已和当地工人们约好,可以借用房屋器械,甚至还能帮忙砍棵指定好的树。在专业人士的教导和指挥下,有木工经验的役所宽司按照树桩上刻的记号,对准位置用电锯划出大片大片的木屑,高低差的缺口,让树木因重量就自然伐倒,从预计的方向倒下。
完美符合镜头的构图,时间点也很好。
现场戴着头盔的工作人员们齐齐鼓掌叫好,原本就爱木工的役所宽司在被喊了Cut后也是满脸高兴,还没拍掉裤腿上的木屑,就和负责指导的专业伐木工击掌庆祝。
顶着绿色安全头盔的尹泽拍手直呼厉害,这可比开拖拉机炫酷多了!
这棵树堪称是全片最大的经费场面了。而且是第一个镜头,能如此顺利的完成,全组的士气都蹭蹭涨了三成。
下一段是室内,剧中工友们因下雨而回公共屋休息吃饭。
这里是第一个长镜头,约莫有1分30秒,对白都是日常交流,并不困难,只是几人走位、拆饭、点烟的生活节奏要配合好。
这场内同样有个老演员,伊武雅乃,以饰演口蜜腹剑的反派而著称,属于一时间想不起来名字,但日剧粉大多都觉得脸熟的艺人,譬如《白色巨塔》里的鸟教授。而且同样拥有演员和声优这两种身份,当然,这年纪所配音的作品,都相当有年代感了,例如《宇宙战舰大和号》……甚至还有《乔尼亚斯奥特曼》。
紧接着就是主角顶着雨到家,收拾白给的衣服,进门和儿子争吵干架。
同样是1分30秒以上的镜头。
机位固定在侧边,役所宽司把打湿的衣服扔进屋,饭桌上的碗筷被衣物扫过砸中哐哐落地,父子俩一通朴实无华的摔抱倒地,当爹的最后以一巴掌终结比赛。这掌力度还是有的,至少大家都听到“啪”的一声。
当然会产生“是不是失误”的想法,但导演没有Cut,正在演的父子也没有迟钝,继续演完整个镜头。
“OK。”冲田修二喊停。
噤声的剧组人员们立即行动起来,争分夺秒的收拾布景,调整灯源,迅速接下个室内镜头。别看规模小,经费少,机器版本不先进,但大家都是正儿八经的有经验,都是专业的。拍片嘛,同一场景的戏,如果可能的话,就集中起来拍完。真要顺着剧情的时间线东跑西拍,那效率也未免太低了。这也是考较导演团队统筹能力之一的地方。
到目前为止,一直在当围观群众的尹师傅,那紧张心理才姗姗来迟。
不是。
你们都这么猛的吗?你们完全不NG的是吗?
全都一条过?
“男二号预备——”副导演拿着场记板吆喝。
此时。
主演、导演、众多牌友们,都朝后生仔投来好奇期待的目光。化妆师姐姐还挥小拳拳无声加油助威。
尹泽适时的笑了笑,轻咳一声,搓着手手进入到划好的镜头范围里。
噢,看这尴尬、自信与不自信交织的矛盾微妙笑容,是多么的符合内心纤细敏感的设定啊。竟然入戏的如此之快。这种天分在年轻代演员里,绝对的罕有呀。
冲田修二赞许非常,用力点头。
第十一章 那必须是我了
太阳躲在云层后,天空将阴不阴,没有灿烂阳光的加耀,山林水帘都显出极具现实感的灰色,房屋顶的瓦片已被岁月染出顽石似的老旧,蔓出丝丝黄绿相间的青苔,最后几颗小小的水珠汇聚于檐角,在鸟鸣声中碎在门前的院子里。
小货车缓速行驶在窄窄的车道上,岸克彦穿过矮坡,他这时注意到路旁有一辆好像抛锚了的加长面包车。车尾有两个人用力在推,但丝毫不起效果。其中一个带鸭舌帽的,似乎有点眼熟,好像在上次砍树时遇到过。另一个年轻人,身材纤瘦,弓腰俯首的,存在感很薄弱。
岸克彦停车询问,面包车确定是故障了,只能叫维修,这里前前后后都是田野,他也就大大方方的载两人一程,留面包车的司机原地等候维修人员。
鸭舌帽的大叔坐副驾,年轻人夹在中间,缩着脑壳,光线穿过车前玻璃,照在额前的刘海上,在眼部打下一圈阴影。
“真是抱歉,麻烦你了啊。”鸭舌帽的大叔道谢。
“喔,没事没事,去海老泽的话也刚好顺道。”岸克彦不在意。
“唉,要是那条河在深山里的话,感觉就能用上了啊。”
“这里的河基本都这样的。”
“那就好了啊。”鸭舌帽大叔高兴的朝跟年轻人说,“也能确定场景了。”
车子里,几秒的沉默后。
“是吧?导演?”鸭舌帽副导演试探的追问。
“嗯……是的。”年轻人这才抬抬头,蚊子哼哼似的应声,又很快低下去。
“真辛苦啊,昨天不是下雨了吗,所以确定好的地方,都涨水了。那边还有一个神社的,原本很合适的。”副导演叹气。
“白石吗,那里把树砍掉后,就很容易泛滥,我都极力奉劝过了。但海老泽的话,应该没问题,那是这儿附近最漂亮的河了。”岸克彦熟人熟路的说。
“如果能哗啦啦的让10个人通过的话,就更完美了。”副导演比划着双手。
“喔,可以的吧。”
“那就太好了,对吧?”副导演又高兴的向年轻人确认。
“……嗯。”年轻人依旧有些中气不足的应声。
岸克彦终于转头看了一眼旁边被挤得束手束脚,想调整坐姿,但又不敢随便乱动的小伙。那家伙头发杂乱,两只眼睛微眯,虽然不至于到散发什么异味,可整体给人一种没睡醒、邋遢的感受,就连胸口前调整兜帽紧实程度的帽绳都是一长一短。
导演不都是腰间别喇叭的大嗓门么?
“他工作太忙,没休息好吗?”岸克彦随口问。
“呃,差不多吧。”
“这可不行啊,睡眠还是要保证的。”
十几分钟后。
副导演看着四周八方的苍翠欲滴的树木,又看着蹲在小溪边正为捉到小螃蟹而高兴炫耀战利品的伐木工人,无奈的摘下帽子,他小声的跟导演说,“这里纵深不一,别说让僵尸们跑起来了,器材也不好架啊。”
“……确实。”年轻人双手都插在卫衣小腹处的口袋里,闷声说。
副导演见状,抠抠后脑勺,调整情绪,不好意思的朝下方说,“岸先生,这,那个,有没有更大一点的?”
“这已经是最漂亮的了。”岸克彦有些诧异,“这都不满意吗?”
“不漂亮的也没事,只要能让十多个人跑起来就好了。”副导演连忙说。
三个人隔着小溪静默对视。
“拜托你了,只有你很熟悉这边。”副导演露出讨好的笑容,连连鞠躬。还用手轻轻点旁边的年轻人给暗示。后者这才有样学样,缓缓弯腰。比起说是不情不愿,更像是台迟缓无力的机械。
重新回到货车的附近。
副导演嘴里咬上一支烟,他拿起资料和地图对照着看,同时还在和人打电话确认。
“是,是的。好,我记一下……等会,我圆珠笔掉了,我检一下。”
副导身上挂着挎包,手里举着电话,想拿笔,资料只得夹在腋下,结果厚厚的地图册贴着衣料滑了下去,笔也没注意脱手了,这下顾头不顾腚,一边拾地图一边找笔,霎时整得手忙脚乱。
岸克彦百无聊赖的扒在方向盘上等候,光是看着就觉得麻烦,他这时回头,看向那个坐在旁边,无所事事的,被称为导演的人物。只见年轻人缩在座椅里,身子斜靠着车门。明明同事在路边又记地址又打电话,忙得不可开交,这家伙居然还能低头专心看手机,另一只手则摆弄着胸前的帽绳,绕手指。
岸克彦实在有点忍不住了,不客气的开口,“你有事吗?”
始终沉默寡言的年轻人有点吓到和讶异,把目光从手机屏幕里移开,细不可查的发出声音,“诶?”
“你叫啥。”
“田边……幸一。”
“不去帮帮他吗?”岸克彦指着外边的鸭舌帽大叔。
年轻人没回话,只是屁股在坐垫上动了动,像被教师当场点名的心虚学生。
“再说,虽然你好像职务高点,但你这么年轻,是他的晚辈没错吧。”岸克彦问。
“对,对不起。”年轻人这句话倒是很清晰。
“别说什么对不起,行了,快点去帮忙。”岸克彦无奈挥挥手。
“是。”年轻人被催着拉开车门,但刚刚一只脚伸出去,又迟钝住了,像只不可爱的傻狍子般回过头,默默问,“那,那个,帮忙具体是指?”
“总能做点什么事吧——!”岸克彦有些忍无可忍,双手拍着方向盘。他甚至想起了自家那个整天窝在屋里啥也干不成的儿子,语气也带点烦躁,“难道你只会待着不动吗?”
年轻人被这稍微大点的声音一呼,就立即慌慌张张的下车了。闷着头走向那边正在打电话和看图的副导演。
年轻人姑且观察了一秒,然后试探性的想替别人接过地图册。
“别抽别抽。”不料副导演攥着图不肯松,边看边保持和电话那头的沟通,“没,不是说你。那最近的河是沟口川可以确定么?行行行,嗯,好。”
年轻人的举动失败了,他把手缩回来,然后慢慢的重新看向车里的大叔。脸色和眼神那怯生生的意味很明显:然后怎么办?
岸克彦彻底无言以对,咂着嘴巴,歪过头去,懒得再看。
“Cut!”
宏亮的声音就像神谕。
气氛瞬间为之一变。
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摆的年轻人顿时抬头挺胸,眼眸中的低迷消失,傻狍变雷兽。还不等他有任何动作,镜头外立即飞速闪现进一个化妆师,说是补妆环节,实则温柔的像是在给踏青出汗的男友擦脸一般。
整张脸都皱起的司机大叔也无事发生过的笑颜下车。
副导演的扮演者,最真实,他把嘴里叼了许久,滤嘴都咬扁的烟给终于点上了。
“这条过了。”冲田修二作为片场最大的审核人,给出确定。
“喔——”工作人员纷纷鼓掌。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大多都是惊讶之类的。
众人也是工龄不浅,见多识广了的,拍戏笑场、出问题,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但今天从开机到现在,居然没有怎么NG过,少数的重来,都是因为要根据实景而调整镜头。
演员对内容的执行,本身是没有毛病的。
可就算故事再怎么日常,但这顺利的也简直就像吃了三碗泻药,尤其是那些长镜头,顺畅丝滑的有点难以置信。
役所宽司和其他老演员也就罢了。这个很会玩21点的小年轻居然也能不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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