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东京，全能废人 第18章

石良平这次倒没有直言自己的想法了，而是引用一个假设的场景，让她们来回答自己的问题。

这也是哲学家在面对困境时，最喜欢使用的手段。

“假设你们现在是一支军队的将军，你正在带领军队支援一场重要战争，可是这片区域十分危险，并且你并不熟悉，

为了找到正确的路线，你询问了路边的一位樵夫，让他为你画了地图，

等到樵夫帮你画完地图之后，你会选择怎么做？

前提有三，一，这场战争很重要，二，樵夫可能会泄露消息，三，如果因为泄露消息军队被发现，你的军队很有可能会灭亡。”

石良平一字一句地吐出这个假设场景中的每一个字，语气淡然，

可犀利的眼神锋芒毕露，就等着所有人回答自己的答复。

几人思考起来，表情十分严肃。

这个假设场景中需要抉择的事情只有一个，就是在自己向樵夫获取到自己需要的情报之后，

作为将军的自己，应该怎么办？

“杀了他。”西掘第一个回答道，“为了国家牺牲一个百姓理所应当，反正我是将军，日后会为他建一座非常华丽的墓碑。

这座墓未来会有千千万万人祭拜，这样的美誉恐怕樵夫就算死了也会觉得很骄傲吧！”

西掘仿佛把自己代入到了将军的身份，一副“唯我独尊”的得意样子。

鼻子还发出“哼哼哼”的疑似佩奇叫声。

石良平嘴角扯了扯，

他想起了一句极具讽刺的话，“一谈起大英帝国的荣耀，就连伦敦街头食不果腹的乞丐都会挺起胸脯感到骄傲”。

岩子把头靠在玻璃窗摇摇头，她的眼神中透露出难过的情绪，

这个问题让她联想到一些不好的过往，让她很是压抑。

她不想要回答这个艰难的问题。

石良平见状用眼神示意她可以不用勉强，不想回答的话可以不回答。

他没有强迫的意思。

伊和见子紧随西掘之后，果断发言：

“杀了太残忍了，我会把这个樵夫的腿打断，让随行的士兵把这个樵夫带，

反正这样他也逃不走，估计不会惹太大的麻烦，当然，他要是还敢再度起逃跑的心思的话，我还是会杀了他。”

伊和见子露出了坦然的笑容，

毕竟在她看来，她的解决方案应该是所有方案中最为仁慈了的吧！

这是多么仁慈的手段啊，即没有违背自己的职责，又没有做出违背人性的举动。

世有她这么一位将军，实乃天下人的幸运。

丸桥是所有人中思考最久的，

她是从利益、道德、伦理、历史等各个角度方面出发，综合思考问题。

这个问题让她纠结了很久很久，甚至她有好一会都一动不动地盯着桌面的单薄玻璃杯，

眼中复杂的光芒混杂在一起，又逐渐清澈。

最后丸桥思考出结论，幽幽地叹气道：

“我是将军，我需要对万人的军队负责，这是我作为将军的使命我是人，我需要对自己的良心负责，这是我作为人的良知。

但是作为一个将军，我身背负的不止有我一人的性命，还有万个士兵的性命。

所以在此时此刻，我的使命理应高于我的良知，我会心怀愧疚地杀掉樵夫。”

四个女孩，西掘和丸桥决定杀掉樵夫，岩子不回答，伊和决定打断樵夫的腿后带他。

石良平听到几人的回答，闭眼睛，细细解析起来。

每个人懂得反应大概和他提前想好的差不多吧，就是岩子没有回答出乎了他的一点意料。

但他也没有说话强迫岩子，

这只不过是交流思想，表达自己的观点，她觉得难受的话可以选择沉默。

答完这个问题后，丸桥的脸颊带了些许汗水，显然是在刚才的自我挣扎中陷入了十分艰难的处境，

她的脸色甚至因此苍白了不少，仿佛是被内心的良知所谴责。

“这个假设的场景，确实很不错，”丸桥把手放在自己的胸脯前，尽力地安抚自己的心情，

“但是你想要通过这个假设的场景，说明什么东西呢？”

丸桥叶子略微生气地看着石良平，仿佛是在抱怨他出了这么一个可恶的难题。

这可恶的难题简直跟电车难题一样恶心人，无论怎么选都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

石良平看着丸桥这幅汗水淋漓、有些气呼呼的娇态，此刻居然觉得她有些可爱。

让他有些怦然心动。

“不行啊，丸桥可是把我当朋友的，我可不能有坏想法。”

但下一刻石良平就在内心对自己说道，

果然，这话一出，他的内心瞬间就变得坦坦荡荡，露出了君子一般的笑容。

他看向丸桥的眼神也变得十分清澈。

这才是朋友之间应该有的状态，石良平对此深以为然。

第二十九章，一人的必死与万人的可能死

想要表达一个想法，直接表达是最蠢的方式，

很多人在网络与人争吵，总是无法回归到理论的讨论，就是因为直接表达的方式很难说服对方。

直接表达没有讨论的边界，也没有方式的限制，

也就是说人生攻击、谩骂、侮辱、挑衅、扣帽子的手段都可以使用，而且相当好用。

很多人的想法就是：与其好好讨论，不如谩骂别人。

真正能说服一个人的方式是讲故事。

小时候很多人在课本看到一些名臣劝谏都会引用或编写一个故事，说服固执的皇帝和太后。

而这也正就是电影的魅力，

它可以用一个故事告诉人们一些道理，而这些道理是靠人们自己悟出来的，

你或许会排斥，或许会认同，

但这种方式温和又友好，很多人都可以欣然接受。

并且故事本身就故事本身的边界和限制，这使得人们讨论时也被限制进一定的范围内。

石良平没有再遮遮掩掩的，十分欣然地告诉了她们这个故事叫做什么。

这是有关“兵仙”韩信的典故故事问路斩樵。

这是个后世出现的典故，真实性未知，其说法也好几种。

有逃亡前去刘邦期间发生的版本，也有前去攻打项羽时遇到樵夫的版本。

他要把“问路斩樵”与“兔死狗烹”联系在一起，这是他今天要讲的故事。

今天的问题的本质不是韩信与樵夫，也不是电车难题。

问题的本质其实是“一人的必死”和“万人的可能死”，谁更重要？

韩信在问路斩樵中，面对“樵夫的必死”和“军队万人的可能死”这个选项，

他选择了“樵夫的必死”。

樵夫是无辜的，他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但是他依旧被牺牲掉了。

在“问路斩樵”的典故中，韩信是作为选择的那个人，

在“兔死狗烹”的典故中，韩信却成为了被别人放砧板选择的那个人。

对于战后重建家园的王朝，韩信这种战无不胜的将军所带来的威胁远远大于他所能带来的好处。

韩信在战争中“战必胜，攻必取。”他先后灭三秦、魏、赵、燕、齐、以及楚。

他的威望更甚于刘邦，他手下的军队全天下最能打，他的德行天下人皆知。

这样的人在战争中越是伟大，在和平时期就显得越可怕。

刘邦真的有把握在面对这样一个在众诸侯面前比自己更具威望、更会打仗的存在吗？

如果兵仙韩信叛变，

刚刚才从战争的废墟中建立的汉王朝是否会再次陷入永不休止的战争？

韩信在“问路斩樵”中充当了那个选择的人。

而刘邦也在“兔死狗烹”中充当了这个选择的人。

在“韩信的必死”与“天下人的可能死”之间，作为君主的刘邦会怎么选择？

用丸桥叶子的观点来说，

刘邦是君主，他需要对千万个百姓负责，这是他作为君主的使命刘邦是人，他需要对自己的良心负责，这是他作为人的良知。

但是作为一个君主，他身背负的不止有他一人的性命，还有千万个百姓的性命。

所以在此时此刻，他的使命理应高于他的良知，他会心怀愧疚地杀掉韩信。

用伊和见子的观点来说，

刘邦只要把韩信的兵权全部收起来了，把他羞辱地绑起来，就可以满足自己的良知了，

那他就是全天底下最仁慈的君主。

可事实是怎样，韩信之所以会有反心，就是刘邦无缘无故把他的兵权夺走，把他绑在车羞辱。

韩信因为这事余生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彻底地恨了刘邦。

对于一个骄傲的如同神明的男人来说，侮辱和背叛是他最不能忍受的事情，尤其是这样的侮辱和背叛是在他绝对的忠诚作为前提。

用西掘京子的观点来说，

这个行为就是兔死狗烹嘛，韩信的结局就是三十岁出头族灭。

兵仙韩信的一生自此落幕，而韩信也成为了永世的名将，流芳百世。

石良平徐徐道来。

丸桥、西掘、伊和都露出了茫然的表情，汗水浸湿了她们的脸颊。

每个人一旦沉浸于思考中，就会忍不住将自己代入进去，

她们之前站在将军的角度时，总是能把这种残忍的选择说的理所当然，

可是当她们自己作为将军，被别人用同样的手段对待时，她们心中居然出现了浓浓的不公感，

凭什么在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的情况下，要抢走自己所有的权利？

凭什么在他无比忠心的情况下，要羞辱自己，让自己生不如死？

凭什么在他有这么大的功劳的情况下，要让自己成为墓碑铭刻的功劳碑？

可是，这些为什么，似乎从她们说出口的时候就知道了。

你什么都没做错，只不过为了大家的未来，只要牺牲你一个人了。

就像她们站在将军的位置，淡然地宣布“樵夫的必死”。

她们在某天，也成为了“樵夫”，被别人淡然宣布了“自己的必死”。

哪怕没有任何缘由，哪怕没有任何解释，只是冷漠，这便是最大的恶意了。

几人坐在沙发，突然感觉身传来了一整寒意。

她们感觉眼前一片漆黑，沉重的恶意就像烟雾般从地面蔓延，然后渐渐地把她们包围。

随意的站在道德制高点去决定别人的牺牲抱着为了大家的口号牺牲别人这种行为真的好吗？

这不就是最值得批判的现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