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道
黑衣人从裤兜中摸出了打火机和烟，递给了洛肯.威廉姆斯一根，但洛肯.威廉姆斯没有收，于是他自己点燃了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笑着回答道：
“威廉姆斯先生，你也是我们的人。明人不说暗话，你不会不知道你捅了多大的篓子吧？”
黑衣人掰起手指，一个一个的细数着洛肯.威廉姆斯的罪过：
“因为你的关系，哥伦比亚垄断协会的老爷们不仅损失了生命科技这个新兴领域的大把钞票，还顺带着丢掉了本来已经稳固的军火产业，基础医疗产业，日用品产业。数家大型垄断企业因为牵扯进了你的这次泄密，损失了大半的国内市场和几乎所有的海外市场，在庞大的亏损下甚至于直接倒闭。你已经干的很不错了，威廉姆斯先生，整个哥伦比亚还没有出过您这样凭一己之力把好几位老爷逼得上吊自杀的。”
“而且还不止于此，政府现在也已经垮台了，联邦议会成了一座空楼，你看我现在在你这里搬东西，前几天联邦议会被那群暴民搬空的时候，那可没有我们这么文明。他们恨不得直接把国会给烧了。”
“军方上台了，那个道格，老爷们与以前还没看出他有这种野心，或者他也只是被军方推出来的傀儡？就和垄断企业与议会老爷们一样的关系。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军方已经进军华盛顿，三十天期限已经发出，现在等待着哥伦比亚的是什么呢？”
黑衣人咧嘴一笑，吐出两个字：
“内战！”
洛肯.威廉姆斯的脸颊在颤抖，他知道黑衣人说的没错。现在硅谷州的街头每天都有手持武器的市民和前来镇压的军队爆发冲突，子弹击碎玻璃的声音几乎在每个夜晚的每条街巷中响起，而这一切只是开始，更大规模的武装冲突还在后面。
但这是他的错吗？
他洛肯.威廉姆斯，这么多年勤勤恳恳的为老爷们工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爷们如今能够逃离华盛顿州，在哥伦比亚的西部几座城市组建临时政府，靠的难道不是他们洛肯水箱实验室提供的那些战争兵器夺取了机场和断后？
洛肯.威廉姆斯至今都不清楚自己是那里出了差错，他明明将所有的保密措施都做到了极致，就算是自己敬重的老师来到洛肯水箱，也没有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犯罪痕迹，那个神秘的【约瑟夫.普利策】，他是那里来的那么多详细的资料揭发自己？
洛肯.威廉姆斯眉毛拧成一团，他不甘心的说道：
“不行，我为议会立过功，我为联邦流过血，你们总不能一点情分都不讲，就这样将我送进曼斯菲尔德监狱！我要去西部见老爷们！”
黑衣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他指着洛肯.威廉姆斯扭曲的面庞，就仿佛是在看一个可笑的小丑，道：
“我们不讲情分，亏你能说出这种屁话啊，洛肯.威廉姆斯！”
“你知不知道，你给老爷们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你早就该死了。联邦议会的老爷们给你安排了几百种死法，我本来是应该来给你处刑和收尸的！但你没死，你知道为什么吗？是因为军工企业的老爷们拼了命的保你！”
洛肯.威廉姆斯咬着牙反驳道：
“这只是因为内战打起来，他们能够赚到钱罢了。这只是因为有利益！”
黑衣人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吸了一口烟，突然面无表情的反问道：
“不然呢？在哥伦比亚，不讲利益讲什么？讲情分吗？”
“跟了老爷们这么久，你不会到今天才知道，只有会咬人的狗才能有肉吃这种道理吧？老爷们可不会因为养了狗十几年而对狗产生感情。”
“我不是狗，我是人！”洛肯.威廉姆斯低吼道。
“哦？”
黑衣人露出夸张的惊叹表情，伸出手，烟头悬浮在洛肯.威廉姆斯的头顶，问道：
“是这样啊！那我问你，洛肯.威廉姆斯，你对那些被送到洛肯水箱实验室的素体，将他们养育十几年，直到到可以进行实验的年纪之后，将他们送进手术台上时，你对他们有【情分】吗？”
洛肯.威廉姆斯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僵住了。
他脸上根深蒂固的面具，维持数十年如一日的得体，丰富学识带来的自傲，仿佛在这一瞬间都被这一句灵魂上的拷问给活生生的撕了下来。
他对那些实验体，有情分吗？
没有，他只当作他们是工具，他喂养他们只是因为他们还不到可以被使用，然后被抛弃的年纪。在最初的最初，他曾经对着办公桌上毕业照中爽朗大笑着的自己而感到深深的愧疚，但后来，毕业照被他放进了抽屉里，又压进了纸箱底，最后滑上了履带，掉进了垃圾车，被扔进了这片大地那广阔无垠的荒野之中。
在那之后，他的良知也一样归于荒野，回归的只有漠然。
一堆实验体而已，有什么值得珍惜的？用坏了一批还有一批，这片大地上到处都在爆发战火，萨尔贡的部落和萨米的冻原上多的是为了一口饭或者一把刀就愿意将多余的“家庭负担”卖给他们的生育机器，他永远不会愁找不到下一个，只要他有钱。
多么相似啊，彼时彼刻，正如此时此刻。只要有钱，老爷们又何愁找不到下一个洛肯.威廉姆斯来为他们打工呢？
黑衣人冷笑了一声，将手中的烟头杵在了办公桌上，反问道：
“那我再问一次。”
“洛肯.威廉姆斯，你算是人吗？”
“........”洛肯.威廉姆斯陷入了沉默。
黑衣人摇了摇头，无趣的转过身，招呼着等候已久的手下将失魂落魄的洛肯.威廉姆斯搬开，将办公桌和老板椅全部搬走。出门前，他抬起头，顺手将门口那面“闲人勿近”的牌子一并摘下来，放在了怀里，冲着只剩下一件东西房间中喊道：
“今晚八点，会有车来接你去曼斯菲尔德监狱，在哪里开启你的新人生吧，起码看在你这些年为我们提供的那么多的试验资料的份上，你还能活下来。”
房间里的最后一件“东西”抬起头，看向空无一人的公司，自嘲的笑了笑。
是啊，比起那些被他亲手送下地狱的实验体，他作为工具，在失去价值之后，起码还能活下来。
第七十章 背叛自己
哥伦比亚，荒野。
作为大地上资历最浅的国家，哥伦比亚占据着的领土中还有着大量的未开发地区，这些地区被归类为拓荒地带，又各个垄断巨头分别承包，并组织人员进行大规模拓荒。
在未来的日子里，或许这里也会建立起移动城市，形成聚落，村寨，城镇，但起码现在，拓荒区与荒原并无不同，还是一片辽阔无垠的荒凉景象。
曼斯菲尔德监狱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实体，而是作为一座单独的移动城市存在。说实话，在国家概念根深蒂固的现代社会，像是这样独立于国家实体存在，甚至在很大程度上保持着中立性的移动城市，已经极为少见了。
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没有威胁，却又名声在外，拥有价值。像是汐斯塔世界闻名的黑曜石节音乐会，又像是曼斯菲尔德监狱接收关押****犯的绝对中立立场。
按常理来说，被关押进了曼斯菲尔德监狱，一般是不太有可能再卷土重来了。但菲奥娜不相信常理，【哥哥们】也不相信常理。
他们见过太多违反常理的事情了，常理之中，父母会将孩子卖掉吗？常理之中，人类会将同类当作工具吗？常理之中，生命数个灵魂可以挤在同一个身体之中吗？常理之中，菲奥娜可能诞生吗？
他们本身的存在就违背常理，又怎么会被常理所拘束？
“洛肯.威廉姆斯。”
菲奥娜手中握着自己那被粉红色猫猫手机套包裹着的可爱手机，眼睛在显示屏上那一大段一大段关于洛肯.威廉姆斯的新闻之中来回翻看。手机一直在响，那是赫默在给她打电话，但她一直没有接听。
【哥哥们】不想接一个背叛者的电话。
而菲奥娜不想挂断赫默女士的电话。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回到赫默女士身边，赫默女士做的三明治很好吃，每天晚上都会给她讲睡前故事，清晨起床总会有一杯热牛奶放在床头，帮她打起一整天的精神。
但她回不去了。哪怕【哥哥们】没有告诉她，她也知道，自己的寿命所剩无几。
嗜睡，精神力涣散，源石技艺开始不受控制的突然释放，又突然中断，脑内的声音开始变得嘈杂，平日里关心她的【哥哥们】开始变得焦躁，甚至狂躁。这些状况菲奥娜都清楚。
这些都是在实验室的日子里，菲奥娜见到过无数次的景象。
她一刻都没有忘记过那段日子，她虽然是实验题——001号，但从来不是第一个接受【灵魂链接】手术的人，在她之前，有数不清的伙伴被从房间中带出，回来之后就开始变得萎靡不振，直到最后在睡梦中悄然离去，他们的状况就和菲奥娜现在的一模一样。
原本她以为，自己是成功的，自己拥有了001的编号，自己不会像那些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朋友一样，在和别人聊天的时候，双眼突然失去焦距，随后像是一滩烂泥一样瘫软在地。
她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像那个样子的.....
菲奥娜闭上眼睛，竭力想要抑制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她害怕了。
她不是看透了生死的耆耄老人，她只是一个孩子，她身体之中的大多数灵魂也都是孩子。就连帝王将相都会对未来的死亡感到恐惧，更何况是一个孩子，一个时时刻刻与死亡如影随形的孩子？
对她来说，死亡真的就像是这荒野之中呼啸的冷风一样，无时无刻常伴在她的身侧。
【不要哭，菲奥娜。至少还有我们陪着你。】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脑海之中焦急的【哥哥们】才会冷静下来，安慰着流泪的菲奥娜。
但菲奥娜需要的不是安慰。她想要的是活下去，无论要做什么，干什么，甚至哪怕是匍匐在地的挣扎，她也想要活下去。
而这，是【哥哥们】永远无法满足她的。
“叮——”
拓荒区之上遍布着大量来历不明的废弃机械，这些机械已经陈旧不看，看上去甚至已经开始风化，很难想象，岁月长河要冲刷多久，才能够将如此巨大的建筑化成如今的模样。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那建筑顶端高大的圆形罗盘仿佛重新启动，开始了转动。但【哥哥们】和菲奥娜都没有对此感到惊讶，这是菲奥娜的源石技艺又失去了控制，擅自发动了。
【哥哥们】在脑海中的声音再一次嘈杂了起来，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焦急。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要赶快！】
【确定是这条路吗？荒原这么大，会不会找错地方了？】
【洛肯.威廉姆斯那个混蛋怎么还没来，我要用钢筋刺穿他！】
“闭嘴！”菲奥娜喊道，“别说了。让我静静。”
脑海中的声音顿时归于寂静。
【哥哥们】还是很迁就菲奥娜的。就像是他们的自称一样，他们曾经都拥有着自己的名字，但如今，他们都自称【哥哥】，他们并不一定每一个都比菲奥娜要大，但他们都在竭尽全力的履行着自己的义务，想要守护这个可怜的女孩。
但菲奥娜不知道的是，【哥哥们】之所以如此焦虑，是因为源石技艺失控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源石技艺来源于意识帝国，源石可以承载精神，而意识帝国通过源石施术单元引导投影出人的精神力量，这便是所谓的源石技艺。源石技艺之所以千奇百怪，就算是兄弟姐妹也不一定能够拥有同样的源石技艺，正是因为精神的不可复制性。
萨卡兹的源石技艺强大依靠血脉的传承和巫术的加持，莱塔尼亚的源石技艺古怪来源于知识的积累和法杖的改造，长生者的源石技艺强大凭借着岁月的累积与时光的沉淀。而哥伦比亚什么都没有，所以他们想到了一个简单而粗暴的办法
——既然一个人的源石技艺不够强大，那一群人不就好了？将一群人绑在一起，不久创造出了一个强大的术士了吗？
意识束缚植入单元的作用便是如此。
但有束缚就会有挣脱，菲奥娜源石技艺的每一次失控，就代表着意识束缚单元中每多一个灵魂的挣脱，挣脱的精神会消散，同时源石技艺也会释放，每挣脱一个灵魂，消散一点精神，菲奥娜就会虚弱一分。但同时，消散，也就意味着不必再拘泥于有节制的释放力量，每一次消散都是一次超出常规的源石法术！这样的法术直到最后一个灵魂消散，菲奥娜死亡之前都会无法停止的继续释放！
【哥哥们】焦急，是因为他们的数量在不断减少，源石技艺失控的次数愈发频繁，也就代表着他们的人数减少在不断地加快。他们的时日无多，菲奥娜的时日也无多！
【他们】是真的，等不起了。
【菲奥娜，不论如何，这都是我们最后的一次尝试了。】
【哥哥们】说道：
【在这次尝试之后，无论胜负，我们最后都会消失，到时候就只剩下你自己了。你想要回到赫默女士身边也好，独自一人开启新生活也好，我们都无法再限制你。所以，仅此一次，让我们尽全力好吗？】
和威廉姆斯打完架，【哥哥们】就会“离开”吗？
菲奥娜无言的张了张嘴。
她不想【哥哥们】离去，共生关系维持如此之久，她早就习惯了有他们在一旁的生活。但她又不想阻止，因为若不是【哥哥们】，她不会偷偷从家中溜出来，跑到荒野之中，还要再次和那个令人恐惧的男人见面。
沉默良久，最后的最后，她点了点头。
“不许撒谎。”
【当然。】
“那我答应你们，这一次，尽全力。”
【哥哥们】释放出了欣慰的情绪。
他们撒谎了吗？撒了，只是这个谎言菲奥娜根本不清楚。
所谓的“尽全力”，也就意味着彻底释放他们残存的所有人。
而菲奥娜又怎么会置之度外呢？
异化的灵魂正如他们所自称的那样，他们是最哥伦比亚的哥伦比亚人，除了自私之外，背叛，也是深入骨髓的东西。
甚至于，他们可以背叛自己。
第七十一章 凯尔希学得很快
维恩以前觉得自己有点像是鲁鲁修。
你看，他们都是异世界大英帝国的继承人，但一开始都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都是靠着政变的手段上的台。他们都有一个妹妹，这个妹妹都很可爱，也都很受大家的爱戴。他们还都有一个类似于言灵的能力，能够操控他人。
但现在，维恩知道了，不说其他方面，光论这个类似于言灵控制的能力来说的话，他的源石技艺比起鲁鲁修的geass，多多少少还是保守了一点。毕竟，他可做不到geass一样，能够隔着屏幕操控他人。被他操控的人，必须要处于他的精神力覆盖范围之内，而维恩再强，还是强不到将自己的精神力覆盖整个泰拉。
所以即便是知道菲奥娜就在拓荒区的荒原之上，他也无法锁定菲奥娜的具体位置。更不能通过电话直接命令菲奥娜，让她乖乖回来。
更何况，菲奥娜这孩子甚至根本不接他的电话。
在搜寻了近一个小时尚且无果之后，维恩无奈的看向了身旁的凯尔希：
“你说这孩子怎么就知道洛肯.威廉姆斯会走那条道呢？这可是连我们都查不到的消息。”
囚犯的押送路径当然不会被公布在新闻媒体上，菲奥娜和维恩一样，能够得到的消息也就仅仅只有罪犯洛肯.威廉姆斯会被押送至曼斯菲尔德监狱服刑，在他的三千多年刑期里享受它的监狱生活。同样不知道路，维恩找不到菲奥娜，但菲奥娜却已经开始蹲守监狱车辆，她是怎么做到的？
凯尔希沉吟了一会，她刚刚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维恩问起，她正好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或许是因为菲奥娜的源石技艺。”
“她的源石技艺？”维恩被说的一愣，他可没见过菲奥娜释放源石技艺的场面。
凯尔希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件事，解释道：
“根据我的观察，菲奥娜的源石技艺是一种操控铁元素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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