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攻略组长 第372章

她又想起曾经在罗德岛甲板上听过的、那个人说的话：人是记忆的集合体，是记忆让你成为了你。

“原来我……什么都不是。”萨卡兹放开了握着大剑的手。

……凌晨两点，也许是凌晨三点，沈苍夜接到一个电话。

彼时，他还在办公室里。

其他人都睡了，整个屋子里一片静寂。

电脑正在自动进行着运算。

沈苍夜拿过史尔特尔的笔记本，胡乱的翻着。

然后，他看到了那三个字。

——“我想死”。

沈苍夜惊了一下。

她为什么会无端端地写下这三个字？

他回忆起这个萨卡兹少女的形象。

她孤傲、强大。

她的强大让她足以拥有蔑视一切的资格，让人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她解决不了的问题。

她习惯了一个人处理所有问题，不怎么在意也不去依靠他人，说话方式更是直接得惨不忍睹。

但经过接触，他感觉她内心也是个小姑娘，只是在没法向他人诉说的找寻自我的焦躁中忘了锻炼社交能力。

她并非不近人情，表面上又毒舌又傲气，可是一份冰淇淋就能让她高兴好久。

她也会对别人的好心生感激，即便大多数时候是用有点别扭的方式表达出来。

她会试着用和别人拉近关系，尽管有点笨拙。

温蒂觉得她喝醉酒的样子可爱得像大猫。

跟她斗嘴的时候沈苍夜一度觉得这家伙就是个幼稚的小女孩。

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写下这三个字呢？

无论从什么角度想，沈苍夜都搞不明白。

然后他接到那个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无声。

“你好？”沈苍夜又看了看手机屏幕。

这是一个来自罗德岛内部通讯的号码。

“史尔特尔？”他试探着道。

电话那头低低的嗯了一声。

“你还好吧？”沈苍夜问道。

萨卡兹少女喃喃地说：“如果我就这样，坐在这片沙漠里，一直一直这样下去，我会死吗？”

她说得平静却迷茫。

682.越过时间,拥抱你

对于史尔特尔来说，对自我的追寻可以压过一切。

她从有意识开始，就握着名为莱万汀的大剑。

这柄剑赋予了她强大的战斗力。

但也给了她无数的混乱的记忆。

人的现在立足于过去，对自己的认识来自于记忆。

但对于史尔特尔来说，她的记忆太多太多。

她没有亲人、朋友。

她困惑于自己究竟是谁。

她立足于世就像无源之水，无根之木。

所以，她一直在寻找记忆里的风景，以期通过这个过程来寻找自我的存在。

而在这个过程里，她的心中只有这一件事。

其他的事都可以先搁置，都不重要。

她花费了许多年，一个一个地寻找记忆中的地点。

她一个一个地排除掉所有的记录在笔记本上的地点。

终于终于，她的笔记本上只剩下最后一个还没探寻的地方。

她坚信，在萨尔贡无尽的沙漠里，她能找回自己的记忆、能找回自我、能明白自己究竟是谁。

可是……

当她来到那个找寻了许久的地方，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数不清的日夜找寻，都成了无用功。

她崩溃了。

沈苍夜听着电话对面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史尔特尔？”

“我什么都没找到。”史尔特尔的声音很沙哑，“所有的——所有的那些记忆都不属于我。我这些年的寻觅是为了什么？又有什么意义？”

沈苍夜皱了皱眉，“你在什么地方？”

对方却不管不顾的自说自话，“我听说，人在弥留之际，会看到这一生过往的走马灯。可我没有属于我的记忆，我会看到什么呢？也可能，一直在追寻记忆的我，根本不配得到专属的人生回忆吧。”

人有着自救的本能。

在心情极差的时候，有些人会生气发泄，以此引来别人的注意力，以期得到一点关怀。

这一通电话，不是在交代后事。

而是在求救。

希望有人在她坠入深渊前拉住她，在最后一程的验票口拦下她。

沈苍夜迅速厘清了思绪。

他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稳住对方，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她身边。

“你在沙漠里见到了什么？给我讲讲吧，说不定能帮助你想起一些什么。”沈苍夜一边说一边披上衣服下楼。

依稀记得，几天之前，他也是这样匆匆的奔下来，去找几个迷失在沙漠里的人。

而这次，他要找的是一个精神被困在荒漠中的人。

电话那头，史尔特尔还在喃喃的诉说。

“昨天，我遇到了一个自称‘怯薛’的人。他说，他会穷尽一生去追寻他的天途，哪怕背井离乡，哪怕死在路上……可是我呢？我的意义又在什么地方？我找了那么久，全都是一场空……我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我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那并不是没有意义，你找过了，你的内心没有遗憾了，这时候才是开始新人生的最好时机，不是吗？”沈苍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

“不……”萨卡兹轻声说，“不。”

她的声音低下去，“你不会明白的。一个人游走在乌萨斯皑皑白雪的荒原上，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父母朋友一概不知，我有的只是莱万汀的剑……太痛苦了。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孤魂野鬼，又或许我根本就不存在，一切都是幻觉，没有其他任何一个人知道我是谁……”

沈苍夜蓦地想起一句话——人是社会关系的集合体。

正是这一条一条的纽带将人的存在勾连起来。

“也许我永远无法理解你有多痛苦。”沈苍夜道，“但是你没有错，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自己，好吗？”

他匆忙搜索着史尔特尔那台通讯器的定位，一脚油门向着沙漠疾驰而去。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叹，“我太累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我没有过去，没有亲人，我什么都没有。没有人会记得我，这么多年来，我做的所有事就像一个笑话。”

“史尔特尔！”沈苍夜一狠心，将油门踩到了底，“如果你要走，至少让我陪你最后一程好不好？我已经在路上了，我很快就会到，如果就这样放任你死在不知名的地方，我会内疚一生的！”

电话那头却只剩下风声。

“你在听吗？你还在吗？史尔特尔？”沈苍夜问道。

车开到沙漠里。

很快轮胎就陷入了沙子里，再也无法行驶。

沈苍夜解开安全带，下了车继续前进。

今天的沙漠格外晴朗。

月明星稀，能见度很高。

但是却比其他任何一个时候，都让人感到恐惧。

“史尔特尔，你还在吗？不说话也没事，在的话就嗯一声。”沈苍夜捏着手机的手心都出了汗。

好半天，对面传来低低的声音。

“……我等你。”

“不要挂电话，让我听到你呼吸的声音。”沈苍夜道。

没有回答。

沈苍夜看着定位系统，边说：“史尔特尔，我会记得你，罗德岛的大家会记得你！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但是，再给自己多几天时间，多一天也好——去试一试不需要一直寻找记忆的生活，试一试和其他人一样的、普通人的生活好么？”

“对不起。”电话那头说，“我已经忘了普通人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

一瞬间，他只想越过岁月的洪流，去拥抱那个不断在各地辗转的孑然的少女。

沈苍夜摔掉了手里的电话。

因为他看到了那个蜷着腿坐在沙地里的红发女孩。

他冲了过去，一把抓住那柄可能成为自杀凶器的莱万汀大剑，用力的将它扔到了五米开外。

“沈——”

不等史尔特尔说话，他也跪倒，紧紧的抱住了迷茫的萨卡兹。

他不想讲什么道理，也不想再扯什么加入罗德岛。

这个时候，说再多的大道理也都是笑话。

沈苍夜收紧了手臂，低声道：“你不在，很多人都会伤心。别说没有人会记得你。你救过天火、普罗旺斯，她们感激你；你帮助过嘉维尔和特米米，她们一直记在心上。”

“我知道你叫史尔特尔，你喜欢吃冰淇淋，你还用奇怪的方式帮我烘干衣服，我知道你在你曾经把刀架在别人的脖子上讲价，我知道你救了稀音，你喝醉酒之后送了我一小盒酸奶……你留在我的记忆里，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就当是为了我可以吗？我接了你的电话，作为报答，你明天陪我去吃冰沙行吗？——先跟我回去，明天，等太阳升起来，再重新考虑一下吧。”

史尔特尔抬起头，惘然的紫眸愣愣地望着他，“为了……你。”

沈苍夜认真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记得你的模样，记得你的个性。对于我来说，你是非常重要的人。”

“不……”萨卡兹嘶哑着嗓音开口，“都是假的，我的记忆是假的，你说的话一定也是假的……”

“看着我的眼睛，史尔特尔。”沈苍夜抓住了女孩的肩膀，“看着我，我说的字字句句都是真的，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认真过。”

女孩在他的怀抱里，有些笨拙地抬起手臂回抱他。

——我已然绝望，我希望有人可以肯定我存活在这世界上的价值和意义

他会告诉我，我存在这个世界对于对于某些人而言是有意义的。

为什么，我会选择把这个电话打给你？

因为你对于我而言，很重要啊。

我找不到活理由活下去。

我希望我眼里非常重要的人可以给我理由活下去。

“你不会忘了我。”她问。

“让我证明给你看吧。”沈苍夜道，“怎样才能让你相信？”

萨卡兹抬起头注视着他。

犹豫片刻，她开口，说了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