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攻略组长 第590章

她不敢脆弱，她没法脆弱，那只会迎来更多的训斥和惩罚。

沈苍夜抱住黎博利少女，手臂下的腰肢柔软得几乎要陷进去。

鼻端有淡淡的香，她的颈项白皙纤细，深灰色的耳羽随着她的呼吸在翕动。

两人身躯紧贴，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与心跳。

晓歌抓紧他的手臂，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那个萨卡兹小孩……她会不会恨我？是我害了她，是我间接地杀死了她……都是我的错……”

沈苍夜沉默着。

晓歌低着头，“我没法忘记她的眼睛，就这么盯着我，好像在控诉我、声讨我……要是我一开始就不理会她，不给她买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一开始要是不下车……”

“晓歌。”沈苍夜注视着她青黑色的头发，慢慢地说，“战争就是伴随着死亡的。只要有战争，就会有人死。不管是那个无辜的平民，还是参加战争的士兵。杀死那孩子的是战争，不是你。”

“可那是我造成的……”

“那不是你造成的，晓歌。卡兹戴尔就是那样一个战乱的国度，只要还存在有战争，不管她在哪里，哪怕在安全的家中，她都可能会死。今天你碰到的是她，明天也许是另外一个人，只要战争开始了，就算不是她死，一样会有其他人死。”

“……”

沈苍夜低下头，在她耳边说：“放松些，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不要钻牛角尖，那只会让你更加难过……”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麻烦的老妈子。

晓歌靠在他的怀里，只默默听着他的告诫，头顶传来他清晰柔和的声音，和温热又沉重的呼吸。

……

……

沈苍夜原本以为这件事情翻过去了，可没料到，这只蓝色的小鸟，情况比他预料的要糟糕许多。

晓歌开始了“逃避”。

她在阴暗的角落里蜷缩着，拒绝所有交流。

她在逃，她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但她只觉得如果不努力跑，那摊血迹，她的过去就会追上她。

如果她没让孩子们在原地等她。

如果她没有与那些孩子交谈。

如果她当时没有下车。

如果她没有被那个组织抛弃。

如果……

晓歌以一种固执又神经质的方式惩罚自己，绝食，无论怎么说都不肯进食，直到神志不清。

沈苍夜把她强行拉去输液。

她躺在床上，神色恐惧又悲伤，羞辱得想要流泪。

这是第几次了……？她知道自己又给他添了麻烦。

“你饿了吗？想不想吃东西？”沈苍夜问她。

晓歌没好意思回答，胃里翻涌的呕吐感让她蹙起眉，等到这股感觉过去，她已经是冷汗涔涔。

沈苍夜忧心忡忡，“你在抗议自己，是想惩罚自己什么？”

黎博利少女疲惫地抬起眼，“我不想……再伤害别人。”

沈苍夜擦去她的汗珠，问道：“你觉得自己选错了？”

“我不知道……”晓歌觉得，对于选择的问题上，她好像一直没有什么自主权。

十几年前，那个令她憎恨一生的人救了她，把一道生死题摆在她面前让她选择。

那时候她还小，只知道自己饥肠辘辘，她吃下了“教官”给她的食物，从此被带入了那个她日后每每想起仍旧会感到恐怖的地方。

她当时不知道，她再忍一忍，饥饿感就会把她带走，让她解脱。

晓歌不知如何回答。

沈苍夜也没有追问，只是守在床边。

晓歌侧躺着，仍然疲惫地望向他，“沈医生，我总是让您劳神……”

固执地想要确认他不会离开。

“让我劳神的不是你的绝食这件事，而是你不珍惜自己的这件事。”沈苍夜摇摇头，“算了，不说了，休息吧。”

“我想……”晓歌突然抬头，问道：“沈医生，你能……拉着我的手吗？”

上一回矿石病发作那天，就是这个人，一直拉着自己的手，直到做完所有的治疗。

那感觉陌生却安心。

沈苍夜呼了一口气，握住她纤瘦的手，和那时一样。

晓歌闭上眼睛，疲惫使然，她安静地睡着了。

1063.要抱抱!

晓歌再次醒来的时候，床边没有人。

沈苍夜大概是出门去了。

晓歌下了床，摇摇晃晃的走向浴室。

她从浴室里出来，沈苍夜正好回来，手里还提着购物袋，大概是刚从外面买东西回来。

“好些了么？”沈苍夜问道。

他熬了很稀的粥，端到桌前，示意晓歌吃下。

黎博利少女犹豫了许久，缓缓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惩罚自己？”沈苍夜问道。

“那都是我的错……”

沈苍夜叹气，“战争面前，没有谁和谁的区别。我们还有数不清的疾病尚未攻克，还不知道星荚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模样，那么多悬而未决的问题尚未解决，人还是乐此不疲地发动战争，争国土，争资源……你没有办法决定它的发生、进展，没有战争烘托和平，安定也没法让人觉得幸福；没有经历过苦难，就不会有人主动伸出援手，产生善意，你知道了战争的残酷，你也尽力地去向他人伸出援手，何错之有呢？”

“我……我不知道。”

“别想太多，放松一些，晓歌。”

“对不起。”晓歌最后说，“我耽误了您很多的时间，耽误了任务，对不起……”

“这回你是真真耽误了我的时间。不过我原谅你了。”沈苍夜正色，“说到底，其实耽误的不是任务，而是你自己的事情，希望你到时候能够准确的找到你想要找的东西，我们没有时间再去耽搁了。”

他发现只能用这种训斥的方式，才能让对方的心理负担减轻一点。

晓歌低声应是。

沈苍夜看着她轻柔的吃饭的动作，她时不时瞟他，小心翼翼的。

她就像一只随时都会受惊的羽兽，几乎任何事物都有可能使她重新陷入过去的创伤之中。

她太过恐慌，每每努力做好，不使自己犯错，小心翼翼却透露着凛然气质的样子，可总是弄巧成拙，只能用自暴自弃的方式来自我惩罚。

她的童年，究竟是在怎样可怕的环境中度过的？

晓歌吃完之后，乖巧地收拾了碗筷。

“你再休息一天吧。”沈苍夜思索了几分，说，“你的身体可能还没恢复，这个状态也不太适合上路。”

晓歌还立在原地。

沈苍夜正要回房间，她兀然开口。

“让你见丑了。”她说。

“没事。”沈苍夜道摇头，“不要用绝食惩罚自己了，人是铁饭是钢，你的身体承受不住的。”

“我……其实没事的，短暂的低血糖，过去就好了。”

沈苍夜顿住。

“你曾经也几天不吃东西吗？”他问道。

“有时候会有一些面包，有时是什么都没有，”晓歌的眼帘低垂了些，“我的‘教官’，我听他们说过，人几天不吃饭是不至于饿死的，但是饥饿会产生恐慌，这是很好的惩罚方法。”

——那个组织里的“教官”，都是些什么魔鬼。沈苍夜在心里低骂。

他迟疑着问：“那时，你是什么感觉？你也……”

“或许是……松了一口气，我很放心。”

“放心？”

“因为被打比挨饿难受得多，只是挨饿的话，忍一忍，就缓过来了。”

沈苍夜不语。

“沈医生，我其实……我其实做了一些错事，所以我很害怕。”晓歌突然说，“我曾经被那个组织，培养成杀手，我太害怕了，我觉得不听他们的就会死……所以我，我真的，我身上背了饶恕不了的罪过。”

沈苍夜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在浴室里冻僵的那天，我看到你身上有好多疤痕，那些是在作战中留下的，是吗？”

晓歌犹犹豫豫地不开口。

“你可以向我诚实的。”沈苍夜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黎博利少女低下头，迟疑了很久，还是说了。

她一一叙述自己每一道伤疤是怎么来的，胳膊上的、腿上的，还有背上的是哪一次被“教官”惩罚的时候打的……她的身上伤痕累累，但这些伤痕大多来自于组织对她的训练与惩罚。

“我不想让您知道的。”晓歌嗫嚅着说，“那些伤疤，已经很多年了，但是一直留在那里没有消失，这很不美观……女孩子的身体不该是这样的。”

“伤口还疼吗？”沈苍夜问道。

青灰色的琴鸟脸色泛白，咬着下嘴唇。

最后摇了摇头。

房间里死一般的安静。

晓歌忽然想起久远以前的那个下午。

她发现了手臂上长出的矿石结晶，意识到自己罹患源石病。

“我用不上你了，你走吧，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你已经没用了。”

她的“教官”冷冷地对她说，然后，他转过身离去，身影消失在阳光中。

她一个人走了不知道有多久，最终倒了下来，日光从未有过的温暖。

她被抛弃了。

幸是她终于脱离的那个组织。

不幸是她再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该做什么了。

她就这样矛盾地躺在那里，第二次品味被丢弃的恐惧。

那之后，她发现自己难以再轻易地去相信他人，对她来说，向他人交付的信任只会带来痛苦。

当她第一次感受到善意，她起初不敢相信。

总要无数次小心翼翼地试探，永远不敢暴露自己身上的黑暗，如履薄冰地了解对方，确认不会被扔下之后，才怯怯地交出自己的信任，生怕再一次被无情地抛弃掉。

“沈医生……”晓歌迟疑着，语气很脆弱，“您现在知道真实的我了。”

沈苍夜站在她面前，望着她。

“您还会像之前那样拥抱我，给我安慰吗？”她小心的问。

沈苍夜伸出手臂拥住她，晓歌依旧是惊吓，短暂的僵硬了一会会儿，接着便慢慢放松下来，依偎着他，流着泪诉说自己的无能和渴望原谅的请求。

沈苍夜静静听着，握住她垂下的手。

晓歌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紧紧地反握住他的手。

有些时候她分不清楚幻觉、梦魇与现实。

只是这一刻，朝霞铺满了天空，鼻腔里净是令人踏实的可以仰赖的气息，她闭上眼，情愿从此只做这场梦。

1064.捡到一只贤惠情报官

早晨，沈苍夜起来，见到房间里的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