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能让我一个人呆着吗？ 第415章

藤原千花的性格本就相当乐于交友，一来二去之下，三人还没到歌剧院呢，千花和梅菲斯颇为相见恨晚。

源景甚至有些怀疑，如果梅菲斯女士继续黏着两人不走的话，可能还不到中午，这两人就要义结金兰，成为跨越了年龄和国籍的忘年交了。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忽闪忽闪地眨着蔚蓝色的大眼睛，藤原千花极其坦诚地摇了摇头。

你总不能期望她会知道这种知识。

“哼哼。”梅菲斯女士有些得意地笑了笑，随后便挑衅一般地望向了一旁的源景，“源君，你知道为什么吗？”

“当然是因为歌剧本来就是源自于意大利的东西吧。”源景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好好的约会，结果却被曜子的老师当了电灯泡，这让他的心理其实还是有些不爽的。

“你说说的年代，是18世纪末到19世纪初左右吧，那个时候的维也纳，有人气的歌剧作家从大师萨里埃利开始，不是基本上都是意大利人吗？比如说路易吉·凯鲁比尼还有乔奇诺·罗西尼。”

“在这种环境下，会用意大利文来写歌剧，不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吗？”

梅菲斯女士有些惊异地瞪圆了眼睛。

她上下打量着源景，对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尤其还是在樱岛长大的人，竟然会知道这样的事情，梅菲斯女士显然非常意外。

藤原千花对于自己心上人那渊博的知识，却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

“可是，当时维也纳的主体，不是德意志人吗，他们明明有着自己的语言，却还要用意大利语写歌剧？”

“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吧。你看……”源景稍微想了想，之后便接着说道，“千花，你在听樱岛本地的歌曲，尤其是那些摇滚或者嘻哈风格之类的曲子时，其歌词中不是也总是会混入英文单词吗？”

“还真是耶。”藤原千花稍微回想了一下后，便有些认同地点了点头。

“说到底，创作者们都是听了纯正的原版之后，对其感到憧憬和向往，才会创造出类似风格的作品的。”

“因为听惯了这种东西的缘故，他们会打从心底里面想着诸如【如果不用英文的话，总感觉味道不对】抑或是【这里用英文的话，感觉更加时髦一些】。”

“彼时维也纳的歌剧界，这样的氛围其实也相当浓郁。”

“比起德语，意大利语的歌剧更加【高雅】和【正统】，这其实是当时的普遍认知。

“当时的许多歌剧院，甚至只收意大利语所写成的稿子，对德语所写的作品不屑一顾。”

“维也纳的剧作家们迫于生计，即便并非意大利人，也要学会意大利语，用其进行创作，这就是当时的普遍状况。”

“可是，在当时应该也有德意志人想要改变这个状况吧？”藤原千花皱了皱眉头。

“当然，无论是贝多芬，还是莫扎特，其实都写过德语歌剧，反响也都还可以，但是却依然没有办法撼动当时的主流。”

“说到底，当时的德意志人，明明就连……”

源景本来想要就这个话题和藤原千花稍微聊一聊，毕竟路上的这段时间，闲着也是闲着。

但是，在看到梅菲斯女士那有些复杂的眼神之后，他还是乖乖地闭上嘴巴。

对方的国籍是奥地利没错。

但是奥地利和德国这两个国家之间的联系其实相当紧密。

神圣罗马帝国又名德意志第一帝国，而其后期的首都，便是几人目前所在的维也纳。

而且，奥地利的官方语言也是德语。

源景毕竟只是第二次见这位梅菲斯女士，并不清楚她对于这些事情的看法。

没有必要冒着触怒对方的危险，来说多余的话。

“说到底，当时的德意志人，明明就连什么叫做德意志都不清楚。”

梅菲斯女士却主动帮源景补完了他要说的话。

“源君，你是想说这句话没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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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德意志人，就连德意志是什么都不清楚？”藤原千花看了看梅菲斯女士，又看了看源景。

对于气氛极其敏感的她，其实已经注意到了流向的些许不对劲。

明明大家一开始只是在闲聊而已，但却好像拐到了有些不太美妙的话题上面了。

如果是聪明人的话，在这个时候应该将这个话题岔开才对。

今天，本来就是少女们所特意留给藤原千花，让她来和源景过二人世界的时间。

其实在‘偶遇’梅菲斯女士的时候，聪明的小姑娘就应该不着痕迹地将其支开，不让其来妨碍她与源景的约会。

这对于藤原千花来说，其实是一件相当轻松的事情。

虽然梅菲斯要比藤原千花年长上不少，但她着多出来的岁数，基本上完全用在了音乐之上。

无论是在人际交往方面、还是人情世故方面，梅菲斯都远远比不上藤原千花这位刚刚成年、却久经藤原家族熏陶的高中生。

藤原千花当然是一个聪明人。

只不过，她同样也是一个善良的人。

众所周知，所谓【善良的聪明人】，其近义词其实就是——

【傻瓜】。

没有办法，藤原千花就是这么一个善良的‘小傻瓜’。

“阿景你刚才不是说了吗，那个时候不都已经是18世纪末、19世纪初了吗？”

“都已经是那个时候了，德意志人还不清楚什么是德意志，这不是很奇怪吗？”

不仅没有叉开话题，反而还在顺着这个不能说是有些沉重、但是肯定不太适合在约会的时候谈论的话题继续说了下去……

源景望了藤原千花一眼，发现她还俏皮地朝自己眨了眨眼睛，同时还故意露出了一副万分好奇、求知若渴的表情。

虽然肯定对此也感到有些好奇，但是藤原千花之所以选择这么做，最为主要的原因，肯定还是在梅菲斯女士那里。

明明对方和她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明明对方只是曜子的恩师，和她藤原千花其实并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和联系。

但是这位粉发的少女在做出这样的决定时，却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千花，你这个人，是不是好得有些过头了？

善良从来就不是一种应该被抨击的品质，这源景一直以来的看法。

更何况是这种并没有妨碍到其他人的善良。

“会觉得这一点很奇怪，只是因为千花你是樱岛人罢了。”既然这是千花的意思，那么源景便再次将这个他本来准备闭口不谈的话题，重新接了上去。

“樱岛是一个岛国，正是这样独特的地理位置，才让樱岛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居住在樱岛这个国家的，绝大多数都是同一个民族，所用的语言也都是日文。”

“而居住在樱岛之外的樱岛人以及使用日文者，比起樱岛国民这个庞大的主体来说，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换句话说，樱岛这个国家，基本上是和某个特定的民族，以及某种特定的语言是画等号的。”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源景朝着梅菲斯投去了仿佛不经意的一瞥。

对方脸上的表情相当复杂，即便是源景，此时也根本没有办法完全读懂。

“也就是说，【樱岛人】这个名词，其实既有着樱岛国的国民的意思，也代表着居住在樱岛岛屿上的人民以及使用着日文的人们，也同样可以代表着某个特定的民族。”

“它其实是包含着四种不同的含义的，但是在日常生活中使用【樱岛人】这个名词的时候，千花你却完全没有意识过这四种含义的差距对吧？”

藤原千花点了点头。

这倒不是故意迎合源景，而是因为确实如此。

“因为它们之间的差异本来就极小，就算这么混淆着使用，也完全不会有什么特别的问题。”

“但这只是极其稀有的例子而已。正是因为岛国和外部的交流被极端地受到限制，才会出现如此凑巧的情况。”

“那么，如果樱岛并不是一个岛国，而是一个处于欧罗巴中央位置的内陆国家，千花你觉得樱岛还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当然不会。”藤原千花摇了摇头，她毕竟也是能在源景的帮助下，在期末考试中拿到年级第三的探花郎，源景都已经说得这么浅显易懂了，她自然也不可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应该肯定会和其他民族混血，日文的话，应该也会在这个过程中散播开来，和其他的语言杂交，从而产生新的变化。”藤原千花努力地回忆着自己在历史课上所学习的知识。

“而且，因为旁边有很多其他国家存在的缘故，可能也就因此没有办法集权？毕竟会有别国的干涉。”

“那确实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源景点了点头，他环绕了一下四周，用一种颇为感慨的语气说道，“说到底，在欧罗巴这一片大陆之上，所谓的国境的概念，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没有的。”

“在这一片大陆上，各种各样的人种与多样的语言彼此混杂，也时常发生着战争、彼此不断地争斗。”

“夺取土地、被夺取土地。”

“得到胜利、获得惨败。”

“在样的事情，在这片大陆上每天都会上演。”

“如果樱岛并非一个岛国，而是位于欧罗巴中央的内陆国的话，那么这个国家究竟从哪里开始、到哪里结束？究竟要怎样定义樱岛人？那些以日文为母语，但是却在欧陆其他地方度过一生的人，是不是还算是樱岛人呢？”

“在千花你看来本来是完全一样的四种含义，便会在顷刻之间，变成一团乱麻。”

看到依然眉头紧皱、似乎在心中想象着那种情况的藤原千花，源景安慰性地轻轻抚摸了一下她那柔顺的粉色长发。

“其实根本就没有必要去想象。那样的国家、那样的民族、那样的语言，其实在欧陆这个地方是真实存在的。”

他随即看向了一直在静静地听着他的讲述，有些默然无语的梅菲斯·托雷斯。

“那就是德意志。”

所谓的德意志究竟是什么？德国和奥地利这两个国家，谁才是德意志的正统？

即便到了现在，其实也是一件众说纷纭的事情。

为此，甚至还闹出过一些笑话。

比如说德国的电视局曾经发起过一项名为【直至现在最伟大的德国人是谁？】的调查，结果这项平平无奇的调查，却得到了奥地利大使馆的强烈抗议。

因为在电视局所提供的候补名单中，出现了【莫扎特】的名字。

大使馆明确表示，莫扎特出生在萨尔茨堡，而且主要的活动地点也是在维也纳，这两座城市都在奥地利境内。

不管怎么考虑，莫扎特都是奥地利人，而不是德国人。

而电视局那边则反驳道，莫扎特活着的时期，神圣罗马帝国依然健在。他应该算是神圣罗马帝国人，而不是奥地利人。

这场争论最后不了了之，这个调查，最后也被当局直接取消了。

“源君所说的，完全没有错。”一直在静静旁听的梅菲斯女士，终于也在此刻张开了嘴巴。

她深深地看了源景一眼，似乎仍在惊诧于这位少年那渊博的知识储备。

今天的事情，算是她临时起意，刚刚会提起这个话题，也不过是因为一时兴起，然而就在这种情况之下，源景竟然能够说出如此有见地的话语，实在是让她颇为意外。

无论是昨天为猫写歌的时候也好，还是今天也罢，眼前的这位少年，都给了她太多的惊喜。

‘难怪，曜子会这么喜欢他，并且在我的面前用那样的辞藻来赞美他。’

当然，除了源景之外，藤原千花也给了她相当大的惊喜。

本来，她今天之所以会这么做，除了想要再次深入了解一下源景之外，其实是抱着些许捣乱的想法的。

梅菲斯女士是曜子的老师，在情感上自然会更加偏向于冬马和纱。

对于其他的少女，梅菲斯其实是抱着些许的敌意的。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些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那段时期的德意志人，明明自己连什么是德意志都不清楚，却总还是希望能够看到有【德意志感觉】的东西。”

“十八世纪的艺术家们，没有一个能够给予出回答来。”

“不管是泰勒曼、海顿、莫扎特，乃至于贝多芬，都是如此。”

“但越是如此，德意志的民众们便对此越是渴望。”在说这话的时候，梅菲斯那酒红色的眸子中，闪耀着一种执著且坚定的光芒。

“同时兼具厚重感、高洁感、鲜明感，又能兼备苦涩的味道，还要深远且纯朴，最好还要有魔术和伦理方面的内容。”

“总之，德意志精神应该就是这么帅的东西才对。”

“民众们都在等待着这样的歌剧。”

“而就在1821年的柏林，这样的作品终于出现了。”

“那便是我们马上要去欣赏的歌剧——”

“《魔弹射手》（又译为《自由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