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里更新
第十章 无法触及的两全之美
“最近这段时间？”谷雨一下子来了精神，尽管有点不舍，不过他还是从地上坐起来，转身看向赤鸢。
“嗯，大概有半年时间吧.....”赤鸢皱起了眉头，“半年时间里，我已经是第四次来这边了。”
半年时间也叫最近啊....
谷雨下意识的腹诽了一句，才想起来赤鸢跟普通人的时间观念是不一样的——对于已经活了五千年的她来说，半年真的可以算是最近了。
“崩坏的发生虽然很频繁，但是一般来说，同一个地方在一年之内都很难再发生第二起侵蚀事件。”赤鸢认真的点点头，“而这一片地区半年之内却发生了三起，很明显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误，那么附近可能封印了什么东西......而那个封印最近可能出现了松动。”
封印？
谷雨一下子联想到了很多东西，什么恶龙啊魔鬼啊邪神啊诅咒啊之类的——从古至今，无论是神州的神怪小说，还是西方的玄幻小说，有关于封印的东西基本上就是这么些玩意。
只可惜他看的不够多，观念也已经过时了——这要是换个人在这边，已经开始脑补百万字长篇小说了，内容从玄幻到魔幻再到克苏鲁应有尽有。
甚至还会有【哔——】向的故事。
“具体封印着什么还不好说，但可以肯定的是跟崩坏有关系。”赤鸢摇了摇头，脸上充满了疑惑，“我对过去的很多事情都没有记忆了，因此也不能肯定究竟跟我有没有关系，又或者具体是什么样的情况....”
“总而言之，还是去看看比较好。”连赤鸢都不清楚具体情况，谷雨自然更不可能清楚，但至少坐在原地苦思冥想是不会有结果的，“你能够感觉到什么吗？”
赤鸢摇了摇头：“暂时没有办法，崩坏在蛰伏期间是无法被观察到的——它们本来就跟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一部分？什么意思.....
谷雨还在疑惑赤鸢无意之间透露出来的信息，但对方却已经转身朝着村外走去：“附近还有一处村庄，或许会有什么线索吧。”
“诶，都这样了他们还没有搬走吗？”谷雨愣了一下，随后又想到了什么，“不对，你等一下！”
“怎么了？”赤鸢回过头来，疑惑的看着他。
“你就这样去？”
“这样？”赤鸢低头看了自己，表情更加疑惑了，“我哪里有问题吗？”
谷雨面色古怪的看着她：“你这样过去，不就等于在说自己就是仙人么？”
正常人是不会穿成这个样子的，而且也不可能会有这样怪异的发色，在普通人的观念里，面如少女却有一头白发，那不是妖怪就是仙人——如果赤鸢就这么出现在人们的面前，肯定会引起骚动的。
仙人固然是守护苍生斩妖除魔的存在，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仙人出现的地方就肯定是出现了妖魔，在还没有确定事态的具体情况之前，造成骚乱总不会是一件好事。
“说的也对。”赤鸢听了谷雨的解释之后也不由得恍然，“我已经太久没有跟人接触了....那现在要怎么办？”
“嗯......稍等我一下。”谷雨挠了挠头，按照刚才一闪而过的印象朝着村庄的角落走去，“我记得刚才在这边的房子里有看到还比较完整的衣服.......”
在谷雨的不懈努力之下，他终于从废墟中扒拉出来了两套还算完整的衣服给赤鸢和自己换上，而因为对方的头发实在是太过显眼，最后还用头巾包裹了一下，这才算勉强不会露馅。
而做完了这一切的准备工作，两个人才朝着另一个村子的方向出发——而且为了不让其他人察觉到什么异常，赤鸢这一次也没有选择飞过去，而是直接步行。
结果这一走就是差不多一天。直到临近傍晚，两个人才看到了袅袅炊烟。
“终于到了。”谷雨精神一振，“待会就由我出面吧，赤鸢你就别轻易露面了。”
“我知道了。”赤鸢点了点头——这是两个人之前就已经说好了的，毕竟赤鸢已经很久没有跟人打交道了，这方面的事情还是谷雨更加熟练一些，“那就交给你了。”
“放心好了。”谷雨点了点头，然后半开玩笑的叹了口气，“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问到一些东西。”
“没关系，毕竟他们也不一定知道些什么。”赤鸢没有在意，“如果能问到是最好，问不到的话也没有办法，只能慢慢找了。”
“我明白，”谷雨也收起了笑容，郑重的说到，“我会帮忙的。”
赤鸢这一次没有回话，只是很久之后才发出了“嗯”的声音，也不清楚她究竟又想到了什么。
看到炊烟之后没多久，两个人就来到了村子的入口，此时刚刚干完农活回来的男人们正聚在村头的空地上聊天打屁，等着自家婆娘什么时候做好了饭叫自己回家。
用简短的几句话把自己两个包装成路过此地的路人，谷雨开始旁敲侧击的问起之前赤鸢飞行时在天空留下痕迹的事情。
“你是说仙人啊。”看上去是村民中年纪最大的一个男人摇了摇头，“嗯，那确实是仙人留下来的痕迹，而且看起来，方向应该是吴村那边，唉......”
说到这里他就有些愁眉苦脸，显然也很清楚仙人来到这里是因为什么。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旁边却传来一个鄙夷的声音：“什么仙人，那根本就是一个灾星！”
谷雨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发现一个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抱着肩膀，眼中充满了怨恨。
怎么回事？
“虎子！你在胡说什么！”旁边一个跟他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人拽了他一把，看上去应该是他的父亲，“不许对仙人不敬！”
“我又没说错！”虎子梗着脖子，一副不肯认错的样子，“都说仙人从妖魔手中守护了凡人，可是她究竟又保护了什么？她除了把妖魔和人类一起杀掉，什么都.....”
“你这个混账小子！”他爹没有听完，直接一脚把虎子踹翻在地上，“你以为没有仙人，我们还能活到现在吗！不杀死那些被妖魔污染了的人，我们也会死！”
“可是她如果能早点赶到，小梅就不会死了啊！”虎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眼中流下泪来，“小梅她，小梅她没有变成妖魔啊！如果仙人能早来一点.....早来一点.....”
因为说到了伤心事，虎子也不由得哽咽的无法出声，最后爬起来像是要逃避什么一样的跑掉了，而因为这件事情，在场的所有人也不由得沉默了起来。
“唉，不好意思啊客人，让你们看笑话了。”最后还是那个年纪最大的村民打破了沉默，“我们都很感谢仙人，如果没有她的话，恐怕我们早就死了，只可惜.....”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唉，世上也没有两全之事啊.....”
“抱歉，但刚才那位小哥说的事情是？”谷雨虽然感觉有点冒犯，但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唉，这事也是造孽啊。”村民看了一眼虎子的父亲，发现他也已经走了，最后才说了出来，“小梅是隔壁李村的一个姑娘，跟虎子从小一起长大，我们这些当大人的都觉得两个人是天生一对，双方的家里人也都很喜欢，可谁知道三个月前，刘村就遭了孽障.....”
“唉，两家人当时都商量好了，马上就要办喜事了，谁知道最后变成了丧事.....”心有戚戚焉的村民不断地叹气，四周的人也都低下了头，“当时发现仙人留下的痕迹时，虎子就像疯了一般的想要去刘村，最后我们还是把他拦下来了，第二天去了一看，小梅的尸体就躺在床上.......她没有被变成妖魔，是被妖魔杀死的啊。”
“我们也没有冒犯仙人的意思，只是.....”村民最后似乎发现自己的语气有点问题，连忙辩解着，“只是有些事情，也许是仙人也无法保全的吧.....”
“老人家，你们没有想过离开这里吗？”谷雨的内心也很不是滋味，尽管素不相识，可是听到这种人生悲剧，就算是他也很难受，“这里听上去很危险的样子，如果把村子迁走的话.....”
“唉，这事情哪有那么容易。”老人家叹了口气，“我们的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这片土地养育了我们，这是我们的根啊，人离了根，活着也跟丢了魂一样啊。”
说到最后他又咧了咧嘴，露出一个不知道是自豪还是苦涩的笑容：“别看我们现在这样，祖辈上也曾经是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当初他们就是因为身但重任才在这里扎了根，并留下了世世代代守在这里的誓言，就算经历过战火与混乱，祖辈们也没有离开，我们虽然没什么出息，但至少也不能给祖宗丢人！”
重任？守在这里？
看来这里真的有什么东西....
“你们的祖宗，为什么才留在了这里？”谷雨刚想说些什么，然而一直沉默着的赤鸢却突然上前一步，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看向了村民，“重任，指的是什么？”
“在，在南边的深山里，有着一座不可以靠近的陵墓.....”似乎是被赤鸢的气势所震慑，老人家哆哆嗦嗦的说着，“据说里面封印着人类不能控制的东西.....”
就是这个！
谷雨眼前一亮，终于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这片地区频繁出现问题的原因，应该就跟那个陵墓有关系。
“我明白了，谢谢你们。”赤鸢点了点头，末尾又补充了一句，“替我跟那个孩子说一句对不起。”
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身抓住谷雨的胳膊，身上也腾起赤红色的火焰，咆哮的烈火将那些用来掩饰的衣服烧成了灰烬，露出下面白色的战服与那一头白色的长发。
下一秒，赤鸢便带着谷雨腾空而起，朝着南边的山脉猛冲过去。
不知是谁没有拿住手中的东西，农具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仙，仙人？”
第十一章 只有乐观家族的人才能驾驭反向，你究竟是谁
赤鸢飞的很快，快到谷雨连该说点什么都还没有想好的时候，足够让他们走一天的路程就被直接越过了。
来到山林的跟前，她突然降了下来，似乎并不打算直接从空中寻找那个所谓的陵墓。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什么人才会在这种地方建造陵墓啊.....
“那个！”
看着赤鸢就要朝着林中走去，谷雨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赤鸢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他，脸上是往常一样的古井无波，让人很难看出她究竟在心里想了什么。
但是遇到那种事情，不管怎么说都不会好受吧？
“呃，我是想说.....”谷雨刚张开嘴，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清楚究竟该从什么地方说起，最后只能干巴巴的来一句，“你也别太难过了，这不是你的错....”
然后他就看见赤鸢一瞬间露出了诧异的表情：“难过？什么难过？”
谷雨：.....诶？
不对啊，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吧？
“哦，你说那个啊。”赤鸢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摇了摇头，“我没有难过的必要啊，能做的我都已经尽力了。虽然他们称我为仙人，可我毕竟不是真正的仙人啊，人力有时而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不应该是我的台词么.....
谷雨感觉自己憋得难受，你想的这么开，那想要安慰你的我岂不是像个傻子？
“以前我也纠结过，觉得如果我能再强一些，是不是就能挽救更多的悲剧了？”赤鸢转身朝着山林走去，示意谷雨跟上，“但事实呢，事实就是，不管我变得多强，只要不能完全消灭崩坏，灾难就永远快我一步——我永远也无法真正的拯救所有人，我只能保证神州的文明不会因为崩坏的侵蚀而断绝。”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不再去纠结这件事情了。”赤鸢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或者说，我不能再纠结这个问题了，守护神州是我立下的誓言，却不能因此成为我的枷锁，否则我总有一天会被心魔吞噬，成为亲手毁灭神州的罪人.....”
“不可能的！”谷雨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那种事情不可能发生的！”
“别激动，只是开个玩笑。”赤鸢露出一个谷雨从没见过的俏皮笑容，“我虽然活了很久了，但可不是一点幽默感都没有的老古董。”
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啊......
谷雨露出一个苦笑，最终却不知为何的松了口气——想想也是，一个活了五千年的人，如果不能在这种事情上摆正心态，恐怕早就走火入魔了，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不过这个时候谷雨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情：“那你当时为什么要道歉？”
“先是道歉，然后以仙人的样子飞走，你猜那个小孩子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怎么样？”赤鸢露出谜一般的微笑，“稍微有点良心的话，心里恐怕都不会好受吧？”
“仙人的道歉，可不是凡人能轻易受得起的。”
“.....这算是小小的报复吗？”谷雨无奈的笑了一下，赤鸢在今天所暴露出来的“本性”让他有些哭笑不得，“可这算什么啊，反向报复吗？”
“我身为仙人，又不能打他们，也不能骂他们，还能怎么办呢？”赤鸢摇了摇头，又恢复成往常的样子，“反正这招很有用的，我以前用过很多次了。”
可你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还去偷窥...
“你在想什么？”就在谷雨脑洞大开的时候，赤鸢突然闪电般的回过头来，用锐利的眼神在他脸上扫视着，“你应该，没有想什么不该想的事情......吧？”
赤鸢最后故意拖长了声调，威胁的意图溢于言表。感觉不妙的谷雨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然后用特别无辜的眼神看着她。
“没有就行。”赤鸢满意的点点头，继续朝着山林伸出走去，而谷雨也不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保持着沉默，在逐渐变得昏暗起来的森林中摸索着前进着。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沉默了半天，谷雨突然冒出这样一句来。
“你指的什么？”赤鸢并没有回头，她手中突然燃烧起一团火焰，照亮了一小片区域——谷雨知道这是为自己点亮的，因为赤鸢哪怕蒙上眼睛也能“感受”到周围的事物，白天黑夜对她来说压根就没有区别。
“我是说像这样偶尔使点小性子也挺好的。”谷雨尽量用一种不经意的语气说到，“神经崩的那么紧，万一哪一天断了怎么办？”
“想的挺好，可我是‘仙人’啊。”赤鸢自嘲般的摇了摇头，“仙人都是不苟言笑的，总不能去向凡人发脾气吧。”
“至少现在还有我嘛。”谷雨耸了耸肩，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才会说出这种话，只是自己既然身为徒弟，总要去为师父做点什么才行，“别人或许不行，但在我面前没必要强迫自己做一个‘仙人’吧？”
“你还真是好意思。”赤鸢摇了摇头，却并没有再说话。
不会是，惹她生气了吧？
摸不准赤鸢心思的谷雨也不由得犯起了嘀咕，他突然感觉自己说这些话似乎有些不合适——跟赤鸢那长达五千年的人生相比，自己十几年的经历短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管怎么去思考，不管怎样去揣摩，终究还是无法体会赤鸢真正的心情。
这样的自己，也没有资格去分担她的负担吧。
“我其实是，上个文明的幸存者。”
就在这个时候，赤鸢突然以风轻云淡的语气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谷雨张了张嘴，不过并没有说什么。这件事情他通过这几天的相处也有所察觉，就算赤鸢亲口承认了，也不过只是证明了他的想法而已。
他更在意的是赤鸢接下来要说的话。
“崩坏的本质，是针对文明发展程度的‘恶意’，文明发展的程度越高，崩坏的力量就越强。”赤鸢直接往下说了下去，似乎原本没有打算给谷雨留下说话的空间，“我们身处的上一个文明，在与崩坏抗争的过程中发展出了相当发达的科技水平，但最终还是没能敌过崩坏的力量，被它力量的化身‘律者’毁灭了。”
“不过万幸的是，虽然崩坏的力量强大的难以抗衡，但我们仍然没有放弃希望。”赤鸢静静的诉说着，“我们最后决定将自己所研究出来的技术与科学，全部保存下来，留给下个文明的人们，使他们能够在吸收了我们的科技之后，走的比我们更远。”
“我们称其为‘火种计划’。”
谷雨突然屏住了呼吸，他意识到接下来的问题才是重点。
“然而文明的传承不能只有知识，新的文明若是想要在崩坏的威胁中成长起来，就必须有负责养育和引领他们前进的人......”说到这里，赤鸢停顿了一下，手中的火焰变得更加明亮起来，“以及保护他们能够健康成长，而不至于夭折的人。”
前者究竟是谁谷雨暂且不能确定，但是后者的身份却不言而喻。
“在上个文明之中，我是一项名为‘逐火之蛾’计划的成员，这项计划的所有参与者，都是由人类与崩坏兽基因融合而诞生的战士。”赤鸢突然回头看了谷雨一眼，眼神中流露的是谷雨所无法理解的感情，“而在所有人中，只有我是最特殊的——或许是与我体内的崩坏兽基因有关系，我成为了一个不会死亡，也不会老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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