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赤色的钢铁咆哮
“……”
“……是的，确实有一位名叫葛洛莉亚·马丁内斯的女士正在我们医院里住院。”
“……”
“转院？会有无人接引系统来接？好的，我们会做好准备。”
“……”
“是的，我们已经确认您结清了全部的费用，您是否需要购买跟我们医院绑定的医疗保险？我们这里有优惠的……啊，我知道了，我不会再烦您的……感谢您的来电。”
赛博朋克:铁之训诫 五
当大卫浑浑噩噩地回到戈尔贡工坊时，他看到费鲁斯正坐在熔炉前，炉内跃动着的火焰让原体的脸在光影间交错，带着如山岳般的威严。
“坐下吧，你通过了我的考核，”费鲁斯说道，他没有去看大卫脸上的表情，“你的母亲正在被我的无人机送往这里，她会得到更好的救治。”
“……”
大卫没有说话，他靠着工作台边上缓缓地坐在地上，轻轻呼出一口气，泪水夺眶而出。
等待了片刻的费鲁斯起身，将一个金属盒放在工作台上，而当站起身的大卫望向盒子内时，他便只看到几乎将整个盒子装满的银灰色液体，液体缓缓地旋转，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
将这东西放好后，费鲁斯双手环胸，低头望向大卫：
“我会教导你各种学识和战斗的技巧，会教导你如何成为一名……你想要成为的人，现在告诉我，大卫·马丁内斯，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我……”
大卫一时语塞，他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无论是差点失去母亲的后怕还是初杀人后的厌恶感，现在都一齐涌入他的脑海之中，让这个善良且稚嫩的少年陷入深沉的迷惘。
“我……我不知道该成为什么样的人，母亲希望我可以进入公司，来到那荒坂塔的塔顶，在今天之前，我从未思考过自己想要成为什么人，但是——我想要改变，哪怕只是一点点改变。”
“改变？”费鲁斯询问道，他的目光与少年相触，后者正鼓起勇气望向那银色的眸子，“你想要改变什么？”
“这座城市……其实我想说这个世界的，”少年略带些羞耻地说道，他低下头，凝视着眼前盒子里的液体，“这座城市里的大部分人都跟我的母亲一样，活的很痛苦，被帮派分子和腐败的NCPD、被债务和生活、被各种劣质的义体和强化药物、被那些该死的‘公司’压迫着，他们痛苦却无能为力——我想改变这一切，即使只是一个街区的人，即使只是些最底层的居民。”
“大卫。”
费鲁斯出声说道，原体的言语冰冷而无情：
“弱肉强食，理所当然。”
“……”
“如果你想要改变什么，那就努力成为强者，这不是说你成为强者之后就一定可以完成什么，而是你会多出很多选择——你可以成为一个名扬星宇的骁勇战士，亦或是成为统御星球的星球总督，这取决于你。”
费鲁斯将装满液体的盒子向大卫的方向推了推，继续说道：
“你有成为强者的决心和毅力吗？不要以为成为我的学徒就可以高枕无忧，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你会后悔没有死在刚才的战斗里。”
“我有，”大卫微微点头，少年的眼眸里带着决意，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为了我的母亲，也是为了报答您的恩情，我会坚持下来。”
“很好……那就先改造一下你的身体吧。”
费鲁斯伸手轻点在那金属液体上，这被称为“纳米甲壳液”的东西将会成为下一代阿斯塔特改造的必需品，用于替代过去使用的黑色甲壳，而费鲁斯手上的这个东西算是个实验品。
现在在贝利撒留大贤者的牵头下，联合总部、机械神教以及各阿斯塔特军团（战团）的资深药剂师们都加入了新一代阿斯塔特项目，至于对基因种子的修改……基因母版和大多数原体们皆在，对基因种子的修改和强化自然也是重中之重。
艾达灵族的女神伊莎也愿意提供些帮助，作为将她拯救出来的赠礼——但被人类帝国的帝皇圣吉列斯礼貌地拒绝了——女神对此表示很遗憾，并表示可以谈谈人类帝国宰相和艾达灵族生与死双神选之间的关系问题。
咳咳。
当然！更改阿斯塔特改造手术的任何一个环节都必须极其谨慎，尤其是其项目成果将会在帝国宇宙内进行大规模应用，所以直到现在，这个项目的推进仍然非常缓慢，“纳米甲壳液”已经算是最大的成果。
纳米甲壳液，不仅仅是如黑色甲壳那般作为连接动力甲的必需品，而是在某种程度上替代了纳米内甲的功能，能够快速着甲的同时，提供不低于纳米内甲的防御力。
同时，纳米甲壳液能够进行远超阿斯塔特自身修复能力的肉体修复和濒死维生，再配合上荣耀型动力甲更是能够进行敌方机械设计解析、有限度的自我增殖、装备和弹药等军备的战地紧急制造，算是将联合总部的工程车功能整合进了一名全副武装的阿斯塔特战士的身体中。
但更重要的是，这个纳米甲壳液可以为非阿斯塔特的普通人使用，配合上相应的武器装备，使其达到或接近老式阿斯塔特的战斗力的水平——在稍微激进些的机械神教贤者们眼里，这个甚至应该成为星界军部队的标配！
“不仅仅是这个纳米液的改造，还有你带来的那个义体……我查到了它的来源和型号，‘斯安威斯坦’，但这东西只能算是个初级货，不过既然是你母亲从那个赛博精神病身上搞来的，我也就顺便还给你好了。”
费鲁斯将斯安威斯坦放进银灰色的纳米甲壳液中，而大卫则是看着那形如脊柱般的义体被金属液体缓缓吞噬，脸色有点发黑。
“改造手术需要十二个小时，在这期间，纳米液会缓缓渗入你的身体中，而当这些完成之后，你便已经有了成为‘强者’的资格，”费鲁斯低头望向大卫，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微笑，“但你要明白一件事，大卫，我只是给了你一件变强的工具，它不会让你所向披靡，更不会让你变得比其他人高贵。”
“你的力量应该来自持之以恒的学习和锻炼，来自坚定的意志和无可动摇的忠诚，而不是身上安装了多少义体，进行了多少改造——这是我对你的训诫。”
“你要牢牢记住，大卫。”
“我会的，”大卫看着费鲁斯的双眼，他的胸膛起伏着，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埋进心里，“我会的。”
“希望如此，好了现在趴在桌子上，衣服不用脱……你可以咬着根棍子，以防止你的舌头被咬掉，如果舌头没了，那你就自己给自己做一个！”
赛博朋克:铁之训诫 六
“结束了。”
费鲁斯放下硕大的金属酒杯，这杯子大得足以装下三四个大卫的脑袋，而后者现在正躺在工作台上，近乎虚脱。
近十二个小时的疼痛让大卫饱受折磨，但他的心智和毅力还是让费鲁斯侧目——这个年轻人所处的世界、所经历过的人生并不足以让他淡然面对这些，比起那些在死亡世界乃至巢都世界出身的年轻人来说更是毫无可比性……然而，大卫将这一切都忍受了下来。
大卫·马丁内斯，比费鲁斯想象中的还要坚强。
“吃点营养剂，先在我这里睡一觉。”
费鲁斯将一盆联合总部辅助军的高热量高营养口粮放在熔炉旁边，凭借着炉内火焰的温度将这粘稠白粥样的口粮加热。
“在你进入睡眠的时候，纳米液会持续地改造你的身体，并能让你在潜意识中学习一定的基础知识，但不要觉得这样就可以放弃在学习上的努力，潜意识学习只是一个为了不让你浪费时间去学习基础知识的工具。”
“是……我会的。”
大卫勉强从工作台上爬起来，他刚刚有数次陷入短暂昏迷，但又很快在疼痛的折磨下苏醒，好在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只是微微握拳，少年便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比起过去有了质的变化——这还是手术刚结束时的虚弱状态！
两个伺服颅骨从工坊深处飞来，在大卫慢慢吃着营养口粮的时候，用带有消毒功效的毛巾擦拭着他露在外面的身体，而待大卫的身体彻底适应纳米液改造之后，皮肤清洁工作便只需交与纳米液即可。到时候，洗澡更像是一种额外的享受。
默默地吃完加了糖的营养口粮后，大卫抬头望向费鲁斯，他看到后者正拿着个数据终端在浏览着什么，而在注意到大卫的视线之后，原体淡淡地说道：
“是来自我的故乡的消息，等你完成一定的学业之后，我会让你去联合总部和神圣泰拉看看的……如果你能拐一个午夜领主回家，那我想科兹的脸一定会很精彩。”
联合总部？神圣泰拉？午夜领主？
科兹……这是一个人名，听眼前铁手老大的语气，这位似乎是他的兄弟或是熟识的人。
大卫眨眨眼睛，他喜欢从费鲁斯嘴里说出来的一切，那些听起来有些天马行空的故事无论真假都会让他有种逃离夜之城、逃离当前生活的快乐。
“那就先睡一觉吧，大卫，等你苏醒之后就可以回家了……如果想住在我这里，那你可需要自己搞张床，”费鲁斯摆摆手，唤来几个自律机械，这些蜘蛛型的小东西顶着宽厚的帆布和软垫过来，其中一个还顶着套宽松的衣物，“你的母亲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她的身体过于虚弱，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
大卫看到一个伺服颅骨正在他面前投影出葛落莉亚·马丁内斯的影像，那张疲惫的脸此时才算是舒缓下来，只有眉头偶尔会因为深沉的梦魇和担忧而皱起……大卫的手指穿过母亲的影像，让那投影如水波般荡漾开。
沉默片刻后，大卫抬头对费鲁斯说道：
“铁手老大……如果我可以成为一名你曾提到过的‘阿斯塔特’的话，那我就可以改变这个世界吗？这个世界不应该成为这个样子，而人类也不能过上这等扭曲的生活。”
少年断断续续地说着，疲倦和尚未彻底消散的微痛仍然缠绕着他，而大卫则是拍拍自己的脸颊后，打起精神继续说道：
“经过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我在刚才手术里想了很多……我想要改变这个世界，哪怕只是一点点，哪怕我只能成为夜之城每日新闻里最不起眼的一角——我想要修正扭曲，开辟未来！”
“……”
年轻人的眸子跃动着光芒，如那熔炉内永不熄灭的火焰，火焰映入戈尔贡的银眸，让他发出些许低笑。
“……在这里杀死一名阿斯塔特的方法有很多，而想要改变这个世界，只有一名阿斯塔特是不够的。”
收起低沉笑声的费鲁斯淡淡地回应，他绕过因为刚才发言而害羞起来的大卫走向自己的工作台，今天耽搁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他还有的是工作要做……可几秒后，费鲁斯还是开口说道：
“那些渣滓们的力量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强，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别看现在那些公司之间如野狗般相互撕咬，当真正能够威胁到他们的势力或力量出现时，他们便会联合起来，将你的血肉撕下，把你的骨头嚼碎！”
戈尔贡之首眯起眼睛，像是在说些今天天气很好之类的问候：
“杀光这些渣滓？不不不，你做不到的，他们是你的同学，是你的邻居，是你走在街道上见到的随处可见的夜之城居民，甚至是你的母亲——他们是这颗星球上的每一个人。”
“敢于反抗权威与暴政的心灵上的强者永远是少数，大卫，大多数的人心中即使有着勇气与愤怒的火种也难以被点燃，他们需要为生计发愁，需要为明日的饭食而努力，而很多的人也在这重压下选择了伤害与他们一样的人……在这颗星球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都看不到希望，即使是那些所谓‘公司’的高层——在真正的、无形的权与力面前，他们只是一条狗，不是吗？”
“你想要改变这个世界？大卫，即使是帝国来到此地所能做的，也不过是一点点清理腐毒，这个过程需要以十年、二十年为单位，甚至在这个过程中还有可能会失败，这样的例子在帝国宇宙里上演了无数次，无数个雄心勃勃的帝国官员都倒在了堕落和腐败的路上。”
“大卫，你想改变这个世界，那你要做的，就是给那些最底层的人们一个希望，一个象征，你现在要做的事情、能做的事情只是个开始，无数的苦难会在未来等待着你……那么现在，告诉我，你要成为什么？”
大卫没有回答，他倒在软垫上，昏睡过去。
看到这一幕的费鲁斯叹息一声，暗自感慨自己的变化——在最终战役之后，戈尔贡之首确实改变了许多，若是过去的他，绝不会对眼前的大卫说这么多。但话说回来，在美杜莎上也没人需要费鲁斯这么说教，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人从来都不需要别人的指点，他们固执而顽强，外表冰冷而内心火热——正如钢铁之手们、正如费鲁斯·马努斯一样。
“睡吧，幸运而狂妄的小子。”
你并不适合成为一名阿斯塔特，一名钢铁之手。
赛博朋克:铁之训诫 七
在数字的海洋中，大卫无力地挣扎着……数字在他的面前扭曲变形，汇聚成无数张人脸，从那不断开闭的虚假口唇中正重复着不同的知识，知识在这梦魇中化为实质的针刺，无情地刺入大卫的大脑之中。
“！！！”
大卫猛地从睡梦中苏醒，他发觉自己正躺在软垫上，身上盖着深绿色的厚重帆布，这东西作为被子来说可算不上舒适。
“唔嗯……”
“醒了？”
粗粝而沉稳的声音遥遥传来，戈尔贡之首自工坊深处的黑暗缓缓现身，他拿着一把适合大卫手掌的激光手枪和动力剑，这两件武器都由费鲁斯亲自动手锻造而出，饱含着他对大卫的祝福。
然而，费鲁斯只将手枪递给了大卫，动力剑则是放在旁边的自律机械身上，随后他迎着少年那疑惑的目光说道：
“动力剑对你来说比较危险，我担心你在斩杀敌人之前会先把自己的手臂或大腿切下来，而这激光手枪……你只需要瞄准后扣动扳机即可，它会跟你的纳米液内甲进行连接，只有你的许可才能使用。”
大卫低头望向这做工精致的杀戮兵器，手指从那素色的金属件上抚过，感慨万千：
“我最终还是需要武器……只能使用武器。”
“显而易见，”费鲁斯如此回应，他伸手点点数据终端，将一份训练清单发给大卫，“你每天需要有十个小时的时间来工坊进行训练和学习，既然是我的学徒，那我就需要为你负责……你想要改变这个世界？我支持你，但我也不会为你提供太多的帮助，大卫，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我想你也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你不是无可替代的，只是比较幸运而已。
大卫与费鲁斯两人都对此心知肚明。
尤其是大卫，经过睡眠中的潜意识学习，他已经大致上了解到眼前之人意味着什么……想到这里，大卫缓缓吐息，他将手枪放在一边，走到费鲁斯的面前单膝跪下，就像是那些被称为“钢铁之手”的阿斯塔特战士一样，向着戈尔贡之首深深地俯首：
“我会的，费鲁斯大人。”
“你可以叫我‘导师’，费鲁斯导师或是你之前的称呼，我并非以军团长的身份来到此地的，只是一介旅人罢了。”
费鲁斯弯腰将大卫从地上捞起来，他的脸上难得多出些许微笑：
“现在你可以离开这里了，大卫，回家或是去街道上走走，想想你要如何改变这个世界，如何给那些行尸走肉们以希望。另外，你的母亲需要在这里呆上至少一个月的时间，但七天后就能苏醒，届时你可以去安抚下她的心情。”
“这……感谢您，导师，”大卫长舒口气，“我还以为您会让我一直在工坊里呆着。”
“你要与你需要改变的人多多接触，没有夯实地基的要塞如薄纸般脆弱，而不了解底层民众诉求的领袖只能如闪光般转瞬即逝——无论他的行为多么正义，理由多么正当。”
“我铭记于心，费鲁斯导师。”
“希望如此。”
十几分钟后，当大卫走出戈尔贡工坊时，他发现自己眼中的世界已然天翻地覆：
他能看到路过的每一个人身上显示出的信息，从年龄、体重、较为详细的身体状态到其植入的义体，甚至是几日内所用软件内的私密信息……这一切都赤裸裸地摆放在大卫面前，任他随意地挑选审阅！
而对大卫自己来说，他能感受到远超过去的澎湃力量正在身体内涌动，手指握紧成拳的瞬间，手臂上的肌肉便随之鼓胀起来，随意地挥拳空击都能听到呼啸风声。
要知道，大卫可从来没改造过自己的身体。
不仅如此，大卫还发现视线的右下方存在着一个六边形图标，当他“想要”知晓这个标志的意义时，那个标志便自行打开，将已经被纳米液解析同化的斯安威斯坦的全部信息都展露在他面前——大卫现在能够完美再现出斯安威斯坦的能力，甚至可以通过后期的升级进行强化！
通过对义体的解析，大卫可以将类似类型的义体能力应用到自身之中，当然，在使用之前也需要进行测试和锻炼，也无法超出纳米液内甲的承受和使用范围，更不能贸然将未知义体应用到自身上。但即使如此，大卫也已经超越了这颗星球的大部分人。
“这样的力量……我现在已经算是拥有力量之人了吗？”大卫苦笑一声，他抬头望向从高楼和霓虹间驶过的电车，“但我还是得挤电车回家，希望一会儿人不要太多。”
走在熟悉的夜之城街道上，大卫的脚步远比他几天前前往戈尔贡工坊时来得轻松，他绕过几个刚刚结束夜班的上班族，在脑海中划走他们被纳米液内甲所读取出的身体数据……大卫对这些人报以同情。
乘上电车后，大卫靠在车厢的最后面，将车厢内的男男女女的信息收入眼中，可当目光转向车厢的另一端时，一个白发紫瞳的少女闯进他的视线之中——
少女走过一个人，那个人位于脖颈处的芯片便随之弹出，被她握在手中。在这整个过程之中，无人察觉，甚至包括那位被偷窃了芯片的受害者。
“……”
大卫微微皱眉。
她是一名黑客？一名做小偷的黑客？
过来了。
大卫收起目光，关闭纳米液内甲的扫描系统，并做好进行电子对抗的准备——应该不用，他有信心使用斯安威斯坦在第一时间控制局势——大卫不觉得一个需要在电车上偷窃他人芯片的黑客会有对抗自己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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