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氏浪子
“以前我会把喜欢的食物画起来,虽然没有办法真的吃到,但画着画着,就像自己也吃到一样。"
“后来去打工,我第一选择就找后厨的工作。”
“就是因为想把自己以前画的东西做出来,想试试他们到底是什么味道。”
“这都是当时学的——师傅还很惊讶,说我学得快,让我要不别画画了,要不改行做学徒吧,做后厨学徒至少不用忍耐挨饿。”
明明是令人悲伤的过往,但安沁却用十分满足的笑容说。
因为想起过往,她难得比平时多话。
白未然静静听着,没有作声,只在她停下时,适时温和反问。
“后来怎么没答应他?”
“……哦,当时我真的很心动。”安沁小小声道。
“可是这么想没一星期,我就放弃了。”
“我只是想做出自己画作中的东西而已……如果一旦不能画画,那我也没有学做菜的欲望了。”
安沁到后面,说得越来越小声,神情局促尴尬。
“对不起,很奇怪吧……?我这么说,很奇怪吧?”
“怎么会,我觉得很正常。”
安沁咦了一声,惊讶抬头。
“我本身做的……也算是个创作行业吧。”白未然轻松回应。
这世上有各式各样的游戏。
给玩家各式各样的目的和乐趣。
但第一个体会游戏乐趣,或者说为了体验乐趣而把它创作出来的是研发人员。
并不会因为想要做开餐厅的游戏而去真正开一间餐厅。
那样就丧失了做餐厅游戏的乐趣。
但却会因为做了一个餐厅游戏,而在中途对着美食流口水,真的去餐厅尝尝自己做的游戏中提及食物的味道。
他虽然是个理性思维,这时却能懂得安沁这种模模糊糊的表达。
毕竟他们都是在虚拟和现实中寻求平衡点的工作者。
“不敢说一模一样,也不敢大言不惭的说我全懂你的想法,但我想这一点,创作上应该是雷同的吧?”白未然笑着道。
安沁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被认同,愣着瞪大眼。
她张嘴,又闭上。
本来想附和,但又觉得自己这样行为不要脸。
她不配和白先生不处在一个水平讨论事情。
过于纠结自己的用词回应,安沁咬着嘴唇,又让现场陷入沉默——这种情况有个俗名——【把天聊死】。
她的右手轻轻挠了挠自己的左手臂。
白未然注意到这个动作。
安沁时常有这个小动作。
当她不安的时候,高兴的时候,害怕的时候,她都会这么做,仿佛一种身体反射。
他的视线刚落到她的手臂上一会儿,安沁立刻敏锐的意识到了,她别开脸,把手藏到背后。
“……未然哥哥?”
秦甯也闻到香味起床了,穿着一件浅蓝的衬衫,打着呵欠到了餐厅,脸上因为睡得久,显得红噗噗,一手往上盘着发丝,眯着眼。
看清满桌丰盛早饭,她惊讶的睁大眼。
“秦甯,这是安沁给我们做的。”
“未然哥哥,我没有误会这是你做的,放心,我对未然哥哥的水平很了解。”
白未然:“…………!”
俗话说得好,拆台还得自家人。
安沁看见秦甯,脸上又绽出软和笑意,眼神亮晶晶的,充满期待。
三人都坐下用餐。
不过很微妙的,白未然和安沁都没第一时间动刀叉,倒是不约而同把视线集中在秦甯身上。
白未然是对自己有认知,顿顿外卖或者便利店的人没资格评论饭菜味道。
直男总结:能吃就行。
而安沁显然也默认这条规则,没想给她自己定那么低的标准,直把视线认真的,专心致志的停在秦甯身上。
看秦甯吃饭是一种享受。
白嫩小手握着刀叉,把金黄蛋卷切开,嫩嫩的表面,刀一滑,蛋卷里面恰到好处的熟度,像是浓汤一样,又刚好过了液体的状态,切下刚好的大小,慢条斯理地送到嘴里咀嚼。
即便只是普通家庭聚餐,她用刀叉的动作也自带一种优雅。
就属于那种即便你今天给她白饭配咸菜,她的动作都能让人一秒上滤镜。
世界名画:【秦大小姐在品尝红酒与牛排】
最后她嘴角一勾,微笑起来,满意地点头,眼睛眯成两个小月亮。
成果如何,不言而喻。
“真好吃——”
白未然想,这可是很高的赞美了。
秦甯很挑嘴。
白未然觉得普通的水平,秦甯的评价:【难吃】
白未然觉得好吃的水平,秦甯的评价:【普通】
白未然觉得真好吃的水平,秦甯的评价会在【好吃】和【普通】之间来回挪移。
现在能用真好吃来形容,那安沁的水平确实很出色。
秦甯只用三个字赞美,安沁感动的两眼放光,像刚刚聆听了神的旨意。
“那秦小姐喜欢,我还能天天给秦小姐做。”
“只要秦小姐愿意,永远都能把我当成料理来享用。”
白未然和秦甯:…………?
安沁也一时惊慌失措。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秦小姐永远可以享用我做的料理。”
说话的艺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一句话惹得白未然和秦甯都笑起来。
安沁本因为自己说错话,吓得小脸有些泛白,一瞬间提心吊胆,看他们一点不介意,也跟着弯起嘴角笑,显得天真憨然。
又不自主地挠了挠自己的手臂。
三人用着餐,但安沁却心不在焉,视线在他们中间挪来挪去,仔细逡巡。
确定了没有一丝不悦,她才放下心来,低着头,脸上也露出笑容。
太好了,没有被拒绝……
她慢慢吃着自己那份面包,过了一会儿,视线又溜到白未然身上去,瞧了一眼他的侧脸,又把头低下去。
第十一章 她的画作(一)
“这边,往这边放过来。”
白未然拿着设计图,一边看,一边指示工人布置房间。
盖起这么大一个画廊,是很吸人眼球,但在这么大的画廊里如何有次序,又引人眼球的布置画作,可真是个难题。
有几万坪米的房子,家俱就那么几套。
一个房间都摆完了,更遑论那么多房间。
在白未然看来,这工作简直太难了。
但秦甯和安沁整起来了。
她们两讨论,给画展订了主题,按着主题去布置会场。
不是一间房里许多画作,而是一间房里就一幅画作。
整间房的装饰围绕着画作内容。
而画作内容按照一种意识流的方式往前进。
白未然看不出这里面有什么逻辑。
感性这事儿,有时出发点本身就跟逻辑相悖。
一个艺术品的成功前,凭借的往往是创作者的感性,而成功后,才冒出一大堆对艺术品的分析评论,底层逻辑拆解。
白未然不干涉,而秦甯最大程度的去尊重并协助安沁。
安沁纤细的直觉和感受得到最大的延伸。
虽然看不出到底是什么逻辑,但却莫名的想让人跟着继续看下去。
十分有吸引力。
安沁的画作有一种迷幻,朦胧,让人难以深入解读的郁郁场景。
她的画作中没有明亮暖色系,都是深蓝的,浅灰,淡紫,透明的场景。
夜晚撑伞走在路上的女孩,撑着伞,半遮面,雨丝朦胧从天空降落。
跳到水里把落水小猫救起来的女孩,站在一片灰暗的天空下,抱着和自己一样浑身湿透的小猫,半身站在水里。
女孩坐在高楼边上,看着远方的地平线,远方没有夕阳,也没有升起的太阳,只有一片淡淡苍灰,却具有透明感的天空,犹如一整片巨大的玻璃罩住世界。
即使都是这些灰暗忧郁的场景,但让人看了并不揪心。
画面中的少女都有着一双空洞深邃的大眼。
但没有对抗世界的决裂,没有抱怨,没有哀怨,甚至没有祈求。
正因为她心里什么都没有,这个对她不友善的世界都能在笔触下变得温柔。
白未然站在那幅站在水里抱着小猫的画作前,手插在兜里端详。
——安沁创作很温柔,理所当然。
如果是个偏执,完全不自省的,固执的人,不会被人轻易地拿捏。
因为偏执的人,他们认为自己完全没错,是世界上最正确的人。
而会被人拿捏,就是心底藏着温柔与希冀,然后不断用这种温柔反思攻击自己,对方才有了可乘之机。
“……白先生!”
他一转头,看见安沁抱着一沓资料跑过来,茶色的长发被白发带束着,跟着她的动作在半空中轻轻飘荡。
她换了一副眼镜。
这也是白未然发现的。
安沁时常把脸黏在资料上读内容,读的特别慢。
一开始还以为她是不善于读这些繁琐的内容,很是头痛。
后来他发现一个更直接的原因。
安沁的眼镜度数不够。
她一直在那个又破又小,光线又不够的小阁楼里眯着眼睛画画,从普通的近视变成大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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